《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正文 第1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1节 文案 古榕凋须丝缕陈,连理盘绕数千根。经年相思不成忆,为君几度下凡尘。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执红,夜玲珑,魅舞 ┃ 配角:流萤 ┃ 其它:江焉,强攻强受,弱攻强受 ================== ☆、贴文申明 ☆、楔子 “九华仙子,我爱上你了。” “仙——子——我刚才说我爱上你了!” “仙子?你别修仙了,修仙多枯燥?每天抬头拂尘,低头丹药。” “跟我一起吧,九华仙子,仙子?” “你回应我一下好不好?” 仙子面色正派,根本没有理会身后浅黄裙子的姑娘的死搅蛮缠,挺直腰板,抬起脚步就往前走了去。姑娘当然是小碎步立刻跟上。 “岂有此理!你居然是个女的?”黄裙姑娘躲在门外惊异地叫了一声,并不是有意偷看到九华的柔顺长发,天可明鉴,这就是无意中看到的。被偷看到的九华无可奈何、懊恼丧气、甚至忍无可忍地一掌合住了大门。大门砰地一声巨响,门板合拢后还惹来窗板的嘎嘎两声。 “姑娘请不要再打扰九华清修了,仙道不分男女,只有求道!” “是女的我也喜欢呀,没说不继续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放弃修道?我带你去人界玩好玩的。”姑娘对着紧闭的大门,仍旧执着地一声高喊。 “姑娘,您来这山头已经快五年了。为何仍旧不死心?九华是不会下山的。” “那你还要修多久?” “还差九十九年。” “什么!九十九年?那时候我会老死,满脸都是皱纹耶!我看我们还是现在就下山吧,好吧?”姑娘兴致依旧,不依不饶。 九华并不回答她的问话。而是闭起双眼,盘腿坐在了大殿一尊佛像前。香雾袅绕包裹着她,经书智慧开引着她,她口中念念有词,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万里排云扶摇而上,白雾卷成漩涡翻腾,穿梭时光的间隙,洪流冲散大地的记忆。在九重高的天上天外,被云雾袅绕、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界里,有一神一仙正在熏酒谈阅人间。 “老友,你知道吗?”朱王执红问起好友——画仙云中渺。 “知道什么?” “人若成魔,是怎么回事?” “魔——是执念。形已死,而神未灭的同时,若是有执念——意愿不散,心愿未了,魔力会借助此念而生长。让已经死去的人,重新化出形状和力量,但已是魔心了。”云中渺闷上一口酒,静静喝了下去,又满上一小碟,递给执红。 “若是这样,那个在榕树下苦求的可怜姑娘,她的执念是什么?又如何帮她了却心愿?” “我不知晓这个魔是什么心愿,但执红,你需知道魔愿一旦实现,就是魔灰飞烟灭的时候。”云中渺略有惋惜地说。 “原来如此。”执红眼中稍含失望。 “不错,除了她自己,大概无人能帮得了她。执红啊,你想太多了。天下那么多的人,你管的完吗?” “管不完也。”执红摇头。 “喝酒吧。” “喝。” ☆、第一节 暗夜玲珑 (1) 跟所有‘鲛人族’的美人鱼一样,夜玲珑有着最具诱惑力的歌喉,不仅随意轻哼一声,就可化作清幽神曲让绝望的人重新萌生希冀,也拥有着璀璨星夜也要为之失语而沉寂的美貌。 瀑黑的长发包裹着她从玉肤雪肩至上垂落而下,并且铺染不着片缕的莹白胸膛,一直降到反光柔韧的鱼尾上。黑夜珍珠一致的雅静、明清双眸是勾人魂魄的最佳工具,她的耳朵如同珊瑚一般粉红,有些像两个往后翻开的贝壳,耳骨透明并且点缀了许多闪耀的珊瑚水晶珠作为装饰,也就是说,每当她趴在海礁上歌唱的时候,柔美谦和的月光总是会低调地,让那些珊瑚水晶折s,he出动人的晶烁。 夜玲珑,她算得上是鲛人族里的佼佼者,说她是佼佼者,并不是因为她的外表,而是她的高超的法术和灵力。十七岁的她,也同所有未成年的美人鱼一样,她——其实没有性别。 说‘她’而不是‘他’,原因是她的容貌实在是过于美丽,用‘他’未免可惜。并非所有的鲛人都要等到十八才会选择性别,事实上,许多鲛人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性别就会不由自主地往相反的方向变过去,那时候,有些鲛人还没有满十八。 夜玲珑一直觉得自己会变成女人,因为她感觉自己的习惯、外表、心思还有平日里的一些小爱好,都挺女儿家。所以,她也给自己取名——玲珑。眼光太高,尽管有心变成女人,她始终未遇见过让自己心动的男子。如此一来,她就有些丧气地,需要等待到十八岁的时候再自己选择变成女人了。反正就一年了,她也不急。 但,不要觉得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夜玲珑是个温顺的角色。谁告诉过你人鱼是只会流珍珠眼泪的?鲛人哭的时候眼睛会如烈火烤灼一般疼痛,所以,夜玲珑发誓过,谁敢让她哭出珍珠,她势必让此人千刀万剐、刮出元珠、焚其ji,ng魂七七四十九天、绝对不得好死、并且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也不足解恨! 没错,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角色,这就是她,跟她柔软外表有点儿不大般配的性格。 再说这一日,绮彩海域波声依旧叙叙涛涛,海上凉意浓厚,大风吹得人胳膊起ji皮。夜玲珑爬上了海礁,挪着她的水蛇腰和大鱼尾。咿咿呀呀开始唱歌了,“一月动三影,看圆、赏缺、恨不全。绮彩涛难静,一推、二助、三未平。我与玉盘又对惜,命中注定的相遇……” 正唱到这里,柔亮的声音戛然而止,海上唯独遗留一派诡异有节律的波涛声。她敏锐地察觉,后方似有一股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那目光说不上敌意,甚至是温润友好的,但没穿衣服,夜间出来只顾自己潇洒的人鱼,这副赤着身子的模样被人看到还是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猛地转身过来,夜玲珑让自己的眼睛,对上了对方的眼睛,她本是刻意目带凶意,想吓一吓那大胆盯着自己的人,可,谁又料定,这惊鸿一瞥,心——似久难平。 海边的一株上了年纪的老榕树下,此刻站着一位金黄薄衫长裙的女子。女子面容极其ji,ng致、略微金黄发红的头发,梳了一半盘成了一个歪在左边的髻,一半垂在肩上。髻上有一株非常隆重的装饰,用了三层金边的刺绣绸带叠成了一朵贵气非凡的玫瑰花。她双鬓垂下几缕细发丝,垂在她的瓜子小脸旁;繁琐的发髻和昂贵的着装,夜玲珑不免猜测来人身份显贵,或许——是天界的人?或者——是海皇的亲眷? 女子微微启薄唇,无疑,她是正在看着夜玲珑,显然被刚才美丽人鱼的歌声所吸引。见夜玲珑也察觉了自己,首先,她微微有些错愕地面色轻变,但很快表情就柔和了起来。然后,她极具涵养和礼貌地,朝夜玲珑微微一笑,那细长的眸子轻轻闭了闭,恬淡如菊的云高风清从她身上自然如清泉一般流淌出来,神色镇定也从容,投手投足,不可侵犯的高贵。 女子朝夜玲珑轻轻颔首。非常细小点头的礼貌性动作,让那金黄头发从她肩膀滑了滑,夜玲珑顺着那头发,把自己的目光移动到了仙女姐姐胸口仙带飘飘系成的一个金色的蝴蝶结前,见了鬼的怪异想法飘过脑海——她非常想伸手去扯开那个并不复杂的蝴蝶结。 夜玲珑觉得自己疯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嫩胸膛——它平坦得可以。因为没有选择性别,所以跟男人差不多,再者,又因大晚上的在水里游,爬上岸边来休息,所以自己都没穿衣服。平时觉得习以为常,但今夜,夜玲珑第一次萌生出了羞耻心,她此刻非常想找点什么东西,挡住自己根本没有发育的胸脯。 不知道仙女姐姐还有没有在看自己,总之,夜玲珑飞快地一头扎进水里,留给神仙姐姐一个大鱼尾。哗啦一声,水花飞jian,朦胧月夜下,波涛新阵的绮彩海域,已经没有了美人鱼的倩影。 “殿、殿殿下……”夜玲珑上气不接下气地游去了大龙宫,决定把自己的失控的想法,告诉自己的顶头上司——海皇的二公主,流萤公主殿下。 “好吵。”流萤撇了撇嘴,鄙视了一眼闯进内殿的夜玲珑。 “殿下!”夜玲珑化尾为双脚,急急冲到流萤前方。一把跪在流萤面前,着急的口舌打结,“我我我我……我刚才对一个女人动心了。殿下救我……我完了,我惨了……!” 流萤放下手中正在端赏的红珊瑚,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侧过脸看着跪在前面的夜玲珑,发髻上的小珠翠摇了一晃。奇道,“你不是说自己将来会变成女人吗?” “怎么办啊?”夜玲珑焦急不已,双手叠拍在一起,眉心纠结,“我会不会明天早上一起来,就变成男人了?”她的声调越来越高。 “你不想做男人?” 流萤反问,嘴边浮出了一个善意的、却带点小捉弄的笑。她抬手,蜷着手指捂了捂小嘴,正在偷笑。夜玲珑一直说自己是女的,将来要变女的,还把房间打扮的花里胡哨,现在爱上女人了,这岂不闹了笑话。 “啊!”夜玲珑双手抓上自己的头发,变得毛躁。哭丧着脸,一边大叫一边摇头晃脑,“啊啊啊,殿下,快救我!快点救我!” “没救了没救了,”流萤朝她挥了挥手,面露惋惜。故意诚恳道,“你刚才要是真的对女人动心,你明天一定会变成男人的。” “不要啊啊啊!”夜玲珑双手握拳,声音大得快把龙宫震得一翻,首先流萤的富丽堂皇的房顶就有一层水泡咕噜噜地蹿了出去。 “那你,究竟喜欢上她没有?到底是谁呀?”流萤好奇地问。 “不知道,是金头发的一个女子,模样很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我觉得像天界的神,龙宫没见过这号人物。比普通仙族都……更贵气一些的感觉。” “贵气?” 流萤抬头,转着眼珠,想了想,“金黄头发?不多见,女人是金黄头发……”她拖了拖尾音。 “嗯嗯?”夜玲珑似乎眼神非常期待,专注地期待流萤帮自己解决难题。 “你等着明天变成男人吧。”流萤说罢又巧笑了一声。 “殿下救我啊!”夜玲珑往前爬了两步,勾头再次跪求,声音也脱出了哭腔。 “你说怎么办?”流萤的口吻有些轻佻,语气中隐隐透着威胁。 “殿下你可以做到的,我知道你可以的。我真的不想变成男人,我……我的手臂不那么粗壮,最主要的是,我的心里就是小女子……” “哈哈,”流萤再次捂嘴笑,终于决定不看笑话,收敛了颜色,点了点头,“我帮你消掉遇见她的这段记忆吧。你呀,总是给我找麻烦。我帮你消掉记忆,你需要付给出代价。龙珠的‘许愿’和‘瞻世’都有自己的法则,这个是我也没有办法改变规矩。”流萤拍拍她的肩。 “玲珑明白,麻烦殿下了。”夜玲珑见公主肯相救,心底终于舒了一口长气。心中尖叫——我才不要变成男人! ☆、第一节 暗夜玲珑 (2) “嗯。”流萤有些慵懒地坐回凳子旁,移开方才观赏的珊瑚,腾出桌面一片空地。随着她轻轻上抬的右手,马上,一颗宝蓝色、掌心大小的龙珠浮出她的手掌。然后,她把那龙珠移到了夜玲珑的额前。接着,她又顿了顿,眼眸一转,心生一计,略带狡黠地建议,“不然,我把你记忆里的女子,换成男子?这样——你明天一早起来,就会变成女孩子,真正的女孩子。怎么样?” “啊,真的?” “换成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只是让你顺利过这一劫,如何?这样就不要对龙珠付出大型灵力的代价。”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显然,夜玲珑非常满意、并且接受这样的安排。“这样我就不用等到十八岁了,我明天就可以变成女孩了!”那有些青涩的小美脸上露出了无限喜悦。 “闭上眼睛吧。”流萤轻柔道,催动起法术。龙珠的温蓝开始加快旋转,安静的外表下包裹的却是如洪流一般的巨大波涛在小球中涌动不歇。 次日早晨,在夜玲珑的卧房里。侍女光彩正端来了夜玲珑喜欢的一些点心,忙活着慢慢将点心摆放在桌面上,等夜玲珑等下来食用。 这是夜玲珑第一次穿女装,这套浅蓝如海洋一般的颜色是绮彩海皇家特许的颜色。也是为了祝贺自己顺利变身成女孩,流萤公主赏赐的长裙。 这丰满的胸膛,这秀气的手足,这婀娜的柳腰,夜玲珑在梳妆台的镜子前,几乎贪婪又自恋地看着自己的成熟身段——我,我是货真价实的女孩了! “夜大人好漂亮。”光彩瞧见夜玲珑完全熟稔的女性的模样,也不由赞叹一声,朝夜玲珑点了点头。 夜玲珑面上微微露出羞怯,反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有些支吾,“真的……漂亮吗?”她一手反折过去,拢了拢飘飘长发。 “当然!”光彩上前几步,凑到夜玲珑身边,压低声音,“夜大人穿这个颜色,快要超过公主了。” “那怎么办?”夜玲珑有些紧张,第一次做女人,不想那么没规矩。 “这是二公主赏的仙裙吧。” “对呀。”夜玲珑肯定光彩的话,她有些焦急,面色尴尬。自己绝对没有想抢公主风头的意思。她伸出双手,朝前虚空地推了推,摆手否定,“我……我……没有……” “玲珑,”流萤在此刻踏着小碎步走进她的厢房,“本宫没打扰吧?” “殿下,”夜玲珑朝她微微鞠躬,一旁的光彩已经跪下身去,匍匐在地上。“怎么没人通传呢?玲珑怠慢殿下。” “光彩知罪了。” “免去那些,本宫就是来看看。顺便……”流萤面色和悦,目光微有欣喜。声音有些意味深长地拖了拖,“问你几个问题的。” “哦,殿下请说。”夜玲珑点头。 “昨晚,你在绮彩海岸,遇见什么人了?怎么今天变成女儿身了?” 夜玲珑皱了皱眉头,流光眸子微微转了转,似乎在回忆。“我……不大记得了,似乎是个俊俏仙子。” “你喜欢那个俏仙子呢?” “怎么说呢,我们鲛人族确实——是遇见倾心的就会变身。可是呀,谈不上马上就全身心地去喜欢吧,喜欢——究竟还是需要相处才知道的。” “哦……”流萤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看来昨晚的龙珠改变夜玲珑记忆,非常成功。流萤松了口气,心底少了些担忧。 “殿下怎么这么问呢?”夜玲珑又转过头来看着流萤。 “没什么,你可需要本宫在龙族里帮你挑个贵族男子,许你婚嫁?” 夜玲珑皱了皱眉头,看了跪在地板上的光彩一眼,礼貌回答,“殿下,暂时没遇见倾心的男子。到时候遇到了,殿下能不能帮玲珑做主呢?” 流萤嘴角咧了小分,温柔地点点头,“你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本宫当然要帮你做主。只要你不是要嫁给哥哥就行。” 夜玲珑深知流萤恋兄意向严重,自己对海皇奇华也毫无半点男女意思,连忙摆手,“怎么可能?!那不是玲珑喜欢的类型,殿下又说拿玲珑说笑,不行的啊……” “哈,”流萤眼角的笑意渐浓了,但渐渐地,面色又缓和成了严肃,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玲珑,还有一事,想请你上心。” “殿下请说。” “本宫想让你帮本宫办一件事。”流萤顿了顿,敛起了眉头,似乎在斟酌用词,“本宫需要你靠近一个人,取得他的所有信任。” 夜玲珑细眉一挑,右手向后一伸,血红珊瑚剑,喀拉一声,出鞘一半,露出上方红如鲜血的剑骨。她正了脸色,对流萤点头,“殿下放心,是什么人?交给玲珑吧。” “天界三先彩之一——朱王执红。” “三彩王之一?执红?”夜玲珑重复了一遍,语气略有不解,海皇龙族如何跟天界的人挂上关系?还是这样的非文非武的二级神,单纯掌管颜色的神。 “不错。”流萤的神色凝结,金眸中色彩重重一沉。她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适才将光彩赶出了厢房。每当没有下人的时候,流萤总会与夜玲珑姐妹称呼一般,很少再用‘本宫’。她压低了嗓子,又道,“快十年了,这一件事,你不知晓。我的表姐为了这个男人,唉,”流萤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似乎鼓出莫大勇气,她扬高了声音,声带愤恨,“这朱王人面兽心,登徒子一个,让表姐未婚先孕。这也就罢了,他最初说喜欢表姐,有意迎娶,所以当时哥哥和我们龙族都未曾阻止过他们二人发展。可谁想到,他让表姐未婚先孕后,却迟迟不提婚期,最可恶的是,将人给送回了龙宫!表姐不堪屈辱,最终饮毒含恨自尽。” “什么!这竟然是幻涟郡主自尽的真相?”夜玲珑不敢置信地重复,幻涟郡主过世的时候,夜玲珑只有七岁年纪,当然事情记得不清晰。当初的传言是幻涟身染重疾,无药可医,顾而难忍折磨而自尽。 “皇家丑事,本该少提。但如今,哼,朱王受了天帝的命令,要来我绮彩海域相邀一会,问询天帝陛下要一件海中瑰宝。那么,他朱王离开的时候,我一定会派给他层层杀手围杀。” “朱王有‘神刀捉艳’的称号,他法术奇强、刀术巅高,名动三界。凭普通杀手,杀得死他吗?”夜玲珑对执红为名头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因为她鲜少与天界来往,故而也未曾见过执红。 “所以我还需要你,”流萤拉起夜玲珑的手,重重地握了握,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完完全全让他爱上你。”流萤眯了眯眼睛,目光中的决心并不掩饰,“玲珑,鲛人本就是最美丽的种族之一,你的模样如今已经完全成熟,成了妩媚女性,你——才是我最大的杀手锏。你一定要用你美丽的歌喉打动他,用你的温柔感化他,用你的身体诱惑他,取得他的所有信任,让你成为他的弱点,再对他倒戈相向。” 夜玲珑眼神微沉,璇儿,又抬起眸子看向流萤。抽不出流萤紧握自己的双手,夜玲珑心中犹豫,“我……我很希望不辜负殿下的使命,但是我……” ☆、第一节 暗夜玲珑 (3) “玲珑,”流萤抿了抿唇,放开夜玲珑的手。垂下头,微微朝她蹲了蹲,那模样,分明是在行礼做福。夜玲珑心中一惊,怎能叫公主给自己行礼呢?立刻伸手去扶,“殿下不要对玲珑行礼!” 流萤又叹口气,顿了顿,接着说,“这次机会错过,不知哪年才又有机会杀他,他害死表姐,我咽不下去这口气。”流萤摇了摇头,模样很悲痛,“事关表姐名节,表姐死时是一尸两命这件事,连皇兄都是不知晓的。我一定要他死,一定要他死!”流萤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眼睛竟然波光涌动得厉害,“我知晓让你用美人计,对你来说实在过分,但是玲珑,你知晓的——其实——这龙宫里,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朋友……这件事谁来做,都不会比你更上心。” “玲珑,我求你,我求你了……”流萤说罢似乎又要跪了下去,她语速很快,声声感情浓厚,极具感染力。 夜玲珑下唇微微哆嗦,再次扶住流萤。眨了眨眼睛,她真诚地看向流萤,思忖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殿下,我帮你便是!这样大j,i,an大恶之人,怎能占据天界神族的位置?既然他是个色胚,那我们就用这一招对付他!杀之后快!” “杀!”流萤满眼噙了泪,但目光平稳坚强。夜玲珑和流萤双手,紧紧地、有着历史性结盟意义一般,再次交握在了一起。 不过,一个月后,在海皇摆下极度奢华的琼华宴上,第一次见到‘神刀捉艳’——执红的时候,夜玲珑心直接不跳了。 原本以为是一个放浪形骸的登徒子,或者是一个七老八十,白发须眉的老仙。谁料竟然是潘安化神,身材消瘦、容貌清秀俊逸,让所有在场女人屏住呼吸的明眸善目的温玉公子。 他身穿红龙刺绣,肩膀两侧由硬质材料做成,从双肩处的衣角向外拉伸,颜色尊贵,这让他看起来肩膀更宽,英气颇甚。黑发高束,仅在额角留下一缕。白皙的皮肤极为细致,眼中的柔光好似母亲一般仁慈,深邃如蓝田老玉,仿佛他的背后有说不完的故事,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那样深沉的目光所吸引。 金与红交错的腰带深深扣住他的腰际,右侧坠下了黄金丝缕绣的硬质花结——形容袖珍的绣球一般——不知是哪位心仪他的姑娘送的心意。黑色的短靴亦然干练挺拔。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直挺,嘴角旁还挂着隐隐浅笑,要命的是眉间似有似无的一股轻愁,将他整个人往仙灵的感觉更加推进了一层。 明明是个伪君子——哪里来的这样仙风道骨的气质?夜玲珑恨得牙痒痒,明明是他逼死了幻涟郡主,怎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装,你也装的太过分了。 所以,就在所有人忙碌,或者说欣赏龙宫圆景,摆台放场的时间里,夜玲珑心怀怨恨地快速走过执红的身边,并且非常‘不小心’地大力撞了他的背。 执红当然没有被小小鲛人撞得摔倒,他站得完全自若,这样就算带着故意的大力型撞击,对名噪三界的朱王来说,不过也是难以入眼的雕虫小技。不过,这温貌如玉的执红也同一时间察觉了夜玲珑,并且,很碰巧地察觉了她无人媲美的鲛人容貌。执红的眼角瞬时紧了紧,顷刻间,眸子里的色彩就深邃了起来。如果说刚才他的双眸沉淀了经历的沧桑后的平静,那么此刻就是暗涌的波涛翻搅了伪装,立刻水眸上已经浮出了情动的意味深长。 夜玲珑心中大喊一声——果然是个色胚!一见我貌美过人就立刻眼冒 y 光。当下挤出羞涩表情,挽着裙带,微微朝执红半蹲,行礼,“朱王殿下,玲珑失礼了。” “玲珑……”执红轻轻的嗓音宛如夏日香泉,清澈而滑润,在泉道两旁散出清响回音。直叫人听得手骨酥麻。“很美的名字。” 果然!不可救药的风流习性,以为我夜玲珑也那么好被骗吗?但夜玲珑不敢马上造次,还得跟这个人来日方长美人计呢,当下立刻憋红了自己的脸,做出害羞神情,看起来就跟羞红了脸一样,配合她原本的花容月貌,和心存勾引,夜玲珑诱惑道,“殿下,您说笑了。” 执红把背在身后的右手腾了出来,朝夜玲珑伸了出去,原来他的手也白皙成这副模样,怎的像女人的手?真是见了鬼的考验,死命还不能对这烂人动心。夜玲珑当下在心里把流萤公主骂了两百遍。执红低柔的嗓音道,“不必多礼。”然后,他的眼神往夜玲珑的耳朵上移动了过去,发觉那对红色贝壳一般别致的耳朵形状,执红又加言,“认识你很高兴,美丽的鲛人,玲珑姑娘。” “殿下,玲珑不敢当。”夜玲珑连忙趁胜追击,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让他爱上自己,让他兽性大发,让我们证据确凿,让我们把他绳之以法! “鲛人的歌声,都非常清美。”执红淡淡地赞扬着,他的表扬丝毫不带造作。看着夜玲珑,嘴角方才隐隐的微笑,此刻晕得大了些,眼中也满满都是温柔的色彩,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 “殿下喜欢鲛人歌,便来水族这里找玲珑唱就好。”夜玲珑美眸一转,对上执红的眼睛。 不过,执红却拒绝了,他摇了摇头,称,“早就不是风花雪月的年龄了。”下一刻,他的募地眼眸一黯,仿佛黑珍珠瞬间失去了颜色,变成了废水一汪。 “是玲珑多嘴。”夜玲珑勾下了头。 执红微微一笑,并不对话,他转身也不再理会夜玲珑,索性独自一人挤入了人流里。留给夜玲珑的是他孤高清瘦的背影,未免伶仃。仿佛这会场里的一切与他执红并无关系,明明都是为了迎接他而摆下的,独步上前,穿过繁花堆砌的大盆,他就像一个身在红尘,却又置身事外的人。 果然,仙人神籍,毕竟身上还是有那个派头的。 天帝想要的海中瑰宝原来是一颗大得吓人的白珍珠,这珍珠确实有个名字,叫‘琼洁’,据说有典故,但时间太长,夜玲珑不大记得。 海皇奇华同邀执红欣赏的时候,夜玲珑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跟在流萤身边。完全没有心思去看那珍珠,其实这样的珍珠,海底里多了去了,只有那天帝老儿不懂海域的人,才一个劲想要大珍珠往他头冠上镶嵌,也不管人家珍珠挤了一辈子才能化作那样的光华。 “朱王,就是这一盒了。你觉得天帝会满意吗?” 执红低下眉眼微微扫了一眼泡在前方透明水缸里的‘琼洁’,漫不经心似的,轻声,“嗯。” 奇华英眉微微一挑,见执红反应不大,便下了定论,伸手一指,“那就这个。” “多谢海皇,”转而,他又看向流萤,微微礼貌一笑,“也多谢公主相陪。”话音一落,执红的眼睛似有似无地掠过站在一边的夜玲珑,搅得本就是一直在看他的夜玲珑心悸异常后,他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睛。 执红伸出手,准备去取泡在透明水箱里的‘琼洁’。此时流萤有些丧失仪态地大叫一声,似乎有点慌张,“朱王请稍等!” “嗯?” “且让玲珑来吧,朱王不是水族的人,为了保护‘琼洁’,这水里我们放下了‘雷电’,非我水族皇族亲眷,是触碰不得。就算是亲眷,若法力不够,也会受伤的。” “哦,”执红点了点头,看向夜玲珑。对她微微一笑,“有劳玲珑姑娘。” 夜玲珑恨不得多点机会表现,好让执红快点爱上自己,所以她扭着细腰,给了执红一个欲拒还迎的眼神,“稍等。”伸出右手,她捏出法术,但见一排光圈围绕着金黄跳动的上古灵文环绕在她手边,伸入水中,顿时,水箱里密密麻麻的蓝色电流果然朝她的手臂围剿过来。夜玲珑本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那水底的珠子,这下,余光中看见了执红为自己担忧的眼神,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在他深邃的眼眸前轻轻扇动的模样,不知为何,也不知真伪地——心,真的就那么动了一下。好似被蝎子突然咬了一口一样,还带了点疼。 “嗯”执红似有疑惑地看着夜玲珑怎么抓个珠子也四下张望的?明明就看着丰蚌不就好了吗。 夜玲珑察觉执红眼中的质疑,她眉头一动,赶紧收敛心神,迅速将那蚌珠捞出,合着一团水,滴滴答答地,递给执红,还不忘来一个暗送秋波的眼神。 执红并没有马上接下,反而微微看了一眼夜玲珑的手,似乎在确定完全无恙。之后,他才清淡一笑,伸出双手捧住了那蚌壳。募地一下,奇迹发生了,白净无暇的‘琼洁’因为执红的触碰,开始渲染上了深红的颜色,迅速如同深秋从远方呼啸而来,奔进大地,梧桐骤红,层林尽染的景致。 ☆、第一节 暗夜玲珑 (4) 夜玲珑没忍住张了张嘴,看着那白珍珠变成烈火色彩,心中惊奇不止,猛地抬头去看执红,谁料后者眼中含笑地,也正看着她。“啊呀!”她惊叫了一声,其实是想说,啊呀,好美! “玲珑没见过朱王点色的能力。很美吧。”流萤马上解释。 “呵呵,执红,你还是老样子。”奇华呵呵一声笑,语气中带着回忆起往事的向往。 夜玲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白珍珠此刻变作晕红,淡雅的光芒也是别致生动。她抬起头又看了执红一眼,这一下,脸上是真的发出了火烧云,心里猛烈的跳动,不知晓原因为何。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执红的‘神刀捉艳’的名号里的这个‘艳’字,一定是不虚此名! “终于找到红珍珠了,奇华,你说对不对?” 奇华挑起眉头,给了执红一个‘你这人真是’的眼神,点点头,“对对!可不就是天帝老儿要的红珍珠——‘血琼洁’么。” 执红紧了紧双手,看似捧住蚌壳的模样,但其实是用法术往内一收,红珍珠已经在众人眼前消失了去。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看看呢?很久没来龙宫了。” “我想,拜祭一下幻涟郡主。”执红的声音不带感情起伏地说道。 珠宝小黑室内一下安静了,静静的,仿佛可以听见鱼儿吐泡的小爆破声。夜玲珑小心地看了一眼流萤,此刻的流萤满眼都是卸不掉的浓稠的恨,金色的眸子颜色几乎腾出血红的色彩,所有的情绪难以抑制地正在往外蹿。夜玲珑连忙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流萤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了闭眼睛。 “看表妹,我陪你一起。”奇华好心地伸出一手朝前方指了指,点了点头。“这边吧。” 执红摇摇头,大步走向前,擦过奇华的身边,并不道别,“我一个人就好。”仿佛他很熟悉龙宫里的一切,信步而走,不用客气。 “执红,”奇华又叫停,执红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奇华补充道,“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晚宴,你别太慢。” “嗯。”执红已经行远了去。 “为什么你在这里?”执红背着双手,身上透着浓浓的哀伤,站在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巨大的墓园前,微微侧过脸看着跟过来的夜玲珑。口气很平淡,没有感情起伏。 “公主说朱王殿下没有带亲随过来,叫属下……叫属下贴身保护殿下。”夜玲珑的声音有些做作的忸怩,毕竟是扯谎,对她来说一开始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龙宫里需要什么保护?”执红此刻的声音有些冷意,他的目光始终都盯在白玉墓碑上,仿佛那冰冷的墓碑和那几个血红的字,就是这朱王的毕生追求一般。看得那么出神。 夜玲珑没有答话,执红当她是遵守流萤公主的命令,当下也不好赶人。也不再做声。 执红一动不动地站在墓碑前,呆滞地站了将近一个时辰。站到夜玲珑几乎昏睡过去,一睁眼,发现前方的金贵红衣人还是岿然不动。不免揉了揉眼睛,心道,快一个时辰了,真的要慢了? 就在夜玲珑想出提醒执红去参加晚宴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仿若低泣一般,“涟儿,对不起。” 听见这一声愧疚的道歉,夜玲珑头皮都炸了,这一下完全清醒,瞪大了眼珠瞅着执红的后背。你还有脸跟郡主说对不起吗?你这个畜牲,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辜负郡主殿下!夜玲珑咬牙,正义心发作,一股怨恼涌上心头。 恨不得就在此地,一剑捅死这个伪君子,真小人!不要那么多废话! “我们走吧。”执红终于吊祭完毕,已经慢悠悠转身,除却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与之前并无异样。还是那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清高模样,背着双手,虽然吩咐了夜玲珑,但并不等她,径直朝前走了去。 下了琼华晚宴后。夜玲珑跟着执红去了他在龙宫暂时落脚的‘秋风楼’。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执红在入楼前,脸色终于沉得非常难看,仿佛遇见了人生大挫折一般,面如咸菜。他转过身来,眼底透着厌倦,“我已经对海皇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拒人千里的态度溢于言表。 夜玲珑撅起嘴巴,并不答话,她走向前头,然后抱着双膝,坐在了秋风楼门前的几个阶梯下。执红眉头微微一舒,闭了闭眼睛,侧过她身边,也不多看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夜玲珑咎由自取一般。吱呀地一声,秋风楼大门已经被紧紧关住了。 楼外有些冷,夜长寂寞,夜玲珑无聊地靠在红柱上,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迷糊。她开始轻轻哼起歌来,“金梳银麓玉搔头,人却未免迟,迟迟又是到晚秋,明夜对饮几个愁……” 执红取下头上唯一的银色水晶发卷,一拉黑发,如瀑暴长的浓郁如上等老墨的黑,正彰显着他无可比拟的、非凡而高淳的灵力。只是,这少了男子发饰的他——有些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了。 他容颜俊俏自是不在话下,可如果,散下了头发,再配合这张天神下界的脸,他就——很难掩饰真实的身份。他开始宽衣解带,没错,那特意做得上翘的护肩,是为了掩盖他并不宽阔的肩膀,小腹平坦而腰肢纤柔,最后一件白绸薄衫脱落后,里面竟然是不为人知的女儿家的小红兜。 这——就是他(她)不让别人服侍的原因。她是货真价实的、辗转柔和的女儿身,可惜,门外的夜玲珑对这样的现实,却仍旧一无所知。夜玲珑的选择是,坐在大门口,一边唱着歌,一边玩着脚边偶尔爬动的小螃蟹,捉起它们干扁的身体,让它们四肢乱抓,大夹子无处宣泄技不如人的愤怒。 夜玲珑唱累了,玩螃蟹玩到,螃蟹都累了,她才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楼门。借着烛火,她发觉执红在桌台前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一声不发,安安静静地,宛如巍峨大山。夜玲珑心中叫嚷,朱王你真是怪人,居然是这么孤僻的性子,当时幻涟郡主到底什么毛病呢?会喜欢上你?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越来越困。 夜玲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秋风楼的里面的暖床上,并且还盖着锦被,被头细心地包裹着自己的双肩,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心帮她掖过,怕她着凉。啊呀!夜玲珑一下就弹了起来,秋风楼才几个房,这间这么大的?这张床——搞不好就是昨天那个朱王睡过的! 她吓得大叫一声,“啊啊啊!”心中慌乱,以为自己被那个风流色魔给趁人之危了,连忙四下检查自己身体,见衣服完好,腰带缠得很紧,用力用手指一拉,很好没拉开,看来也绝对没被解开过。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咦,人呢?” 夜玲珑双脚落地,弯腰,套上靴子,才看清楚原来秋风楼已经不知何时,竟然全部染成了明艳的鲜红色——红色的蜡烛,大朱的被单,还有深红的千尺帘帐从床头拉到鲜红地毯上,叠成繁华。夜玲珑慢下了动作,看着这样喜庆的颜色,感觉自己也成了婚嫁的新娘子,正端端坐在新床上,而那个新郎,脑中一闪而过的竟然是执红的神仪天容的俊脸。心跳得都不晓得要停下来了,越想就面色越红,她急急伸手摸了把脸。 执红非常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身形若风般鬼魅,手上端了一盆温水也丝毫不晃,慢慢放在夜玲珑前方的木架。 ☆、第一节 暗夜玲珑 (5) “啊啊!”夜玲珑不知执红从哪里飘出来的,大叫,“你吓到我了!”有点儿失态,她醒悟了,就马上改口,努力压低声音,变得温婉,“咳咳……殿下,殿下……我自己来就好。”一边说,一边用烧红的脸面向执红,目光也不自觉地在执红的脸上打转,偶尔还带着小小的逃避,不敢完全正视。 “用这个洗脸吧。” 夜玲珑心中微慌地,抿了唇,眼睛直瞅着那平静的水,就希望自己的心也能一般端平就好。她低声解释,语速很快,“殿下,我不是故意睡着的,其实你放我在外面没关系,本来就是公主的命令,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执红伸出一根秀气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夜玲珑的嘴角。 “嗯嗯?”夜玲珑显然没有明白,她抬手马上就擦,结果擦到的是一脸的口水,敢情是昨晚自己睡觉的时候,梦中还想着没吃够的琼华宴,一直流口水。当下苦大仇深,心中恨苍天无眼,让自己在大帅哥面前频频出丑。夜玲珑苦着脸,再也不说话了,默默地低下了头。她有点沮丧。 “呵。”执红轻声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可这一声,在这空旷无人的大楼休息寝殿里,还是能听见微妙回音。 “不要笑我。”我做女人还不够一个月,有什么好笑的?!夜玲珑撅起嘴看着站在前方的执红,快速拿起帕子,往那水盆里打shi,然后认认真真擦起脸来。 “你昨夜的歌声,非常清美。果然是鲛人,的嗓音。” 夜玲珑停下了手中的帕子,眼眸一转,心道这是机会与执红拉近距离,马上,微微做出谦虚状,“殿下的颜色,让人流连眷恋,艳丽非同。” “你指红色?”执红眼神变得柔和,似乎对有人喜欢她的色彩而感到欣慰。 “嗯,殿下可以点红成祥,玲珑阅历浅薄,见所未见这般神迹。” 执红想了想,手指慢慢蜷缩在一起,淡淡一笑,“若有机会,我可以带玲珑姑娘一见司黄的涂黄技巧,还有掌蓝的腾青能力。” 金王司黄和碧王掌蓝,那不是另外两位与执红一样高位的三彩神吗? “呀,真的?”夜玲珑表示很感兴趣。为了让话语显得更加迎合,她刻意讨好,“可我本身就是喜欢红色的,所以,那两位神的颜色,我……我不爱看。就爱看殿下的。” “但你穿的是蓝色的裙子。”执红毫不留情地、或者说是并无巧心地就戳穿了夜玲珑的谎言。 夜玲珑狡猾辩解,她低下眉梢,右手轻摆指了指裙尾的珠花,“这裙子是公主叫穿的,殿下也知道,龙宫里处处都是蓝色。我身为公主近卫,当然也是蓝色了。” “嗯。”执红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殿下,”夜玲珑抬头示意,环顾四周一笑,“这里没人。不知……你能不能……帮我把裙子也变成红色呢?”她有些开心地站起身,微微侧身转圈,双眼兴奋地看着执红。 执红微微楞了片刻,看着天生貌美的鲛人甜美的动作和可人的娇笑,有些瞬间失神。不过她很快就收敛,微微点头,优雅缓慢地抬起右手,“可以。”食指朝上拨弄一点,夜玲珑发觉自己长裙的裙摆轻轻飘了飘,然后,如同裙摆不慎落入了染缸一样,鲜红从下而上快速覆盖上来,依次走过腰际、折线、胸脯,最后是脖领,甚至,连自己头发上的一点珠翠也变成了血玉颜色。 这一切刚好,此时又跟执红站在一起,配合着大房子里的一切鲜艳,真的就像是新婚夫妻,并且还郎才女貌、三界绝配。夜玲珑高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住地、甚至有些自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转过脸来,看着执红温润双眸中的光彩,一个没忍住,她倾身上前,让自己炽热的双眸猛地盯着对方。 执红眨了眨眼睛,眼中微闪不解的神态,礼貌性还之一笑。夜玲珑咬了咬下唇,又抬起头看她一次,然后俏皮地朝执红挤了挤鼻子。 “你怎么了?” 夜玲珑微微地、略有得意地摇了摇头,这下也不知是真的在美人计,还是确实对执红倾心了,总之她声音别扭,“感觉很像新房嘛……” 执红微微一愣,清长的眸子微微转了转,左右转头看了看四下。脸色慢慢缓和下来,逐渐,到再也没有了任何表情。才心不在焉地说,“有点。” “殿下,那你等下要回去了?” “天帝陛下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是要回去。” “殿下,你一个人来,也要一个人回去?”夜玲珑开始缠人了,声音也带上了点造作的n_ai气,首先就把自己恶心了一个激灵。“我很少去人界和天界,我能不能也去看一下呀?” “不嫌麻烦,等下你可以随我一起上岸。”执红微微点了点头。 “我剑法还可以呢,公主本来也说让我保护殿下,不如我送殿下回天界?” 执红眼神有些宠溺地看着夜玲珑,在她眼里,夜玲珑纯粹是个小辈,就算耍花招也不足为惧的。而正好,执红是个喜欢保护小辈的人,她心里觉得夜玲珑天真单纯,想跟自己这个天界来的人出去看看,所以也这般没大没小地请求。幸好她并不在意尊卑,故而温和回道,“你是想借此机会出去看看吧?可以的,我没太大关系。” “太好了!”夜玲珑双眼放光,又察觉自己说得太大声,马上闭口,有些怯生生地瞄了执红一眼。后者仍旧保持那副恬静的从容姿态。 ☆、第二节 衷肠柔情 (1) 告别龙宫后,执红非常写意地,靠在灵马香车上,自己驾着车,朝一个方向缓慢行走。 “殿下,我们不是去天界吗?怎么在人界转这么久啊?”夜玲珑从车里钻了出来,好奇地看了看人界的路径。 “哦,”执红迷迷茫茫地回答,“因为我是二级神,所以我必须选择灵山的顶峰,才能打开‘青云梯’,攀梯回天界。以我的神级,并不允许随意哪里都可以打开‘青云梯’。” “那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先去附近的灵山?” “嗯。” “祁灵山怎么样?” “可以。” “那,那殿下知道哪里是祁灵山吗?” “嗯……”执红慢慢地闭了闭眼睛,下一刻,她再次缓慢睁开的时候,清长的眸子已经换做了血红,那血眸不经意地移动左右,马上,就听她笃定地回答,“已经看见了。” “啊?”到底看见没看见?怎么突然就看见了?夜玲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抓了抓后脑勺。 “嗯。”执红靠在车前,轻声吩咐道,“玲珑,不然,你唱歌吧。” “好呀!”那必须要唱歌,公主说了,用我美妙的歌喉麻痹你,让你彻底醉倒在我的温柔乡里,然后我们就好——杀你啦!她心下得意非凡,当下就捏起嗓子,唱出了树林间最美妙的的歌。清清悠悠,又抑扬顿挫极具感情,这就是鲛人天生的美妙歌喉,可以让战场上满是杀意的勇士放下兵器。很快,树林间,马上就有小鸟清脆地与她相伴回应,叽叽喳喳,欢快。 看起来执红是真的非常喜欢鲛人的歌声,她的右手手指都跟着拍着节奏,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的腿,随着轱辘的吱呀转动,她的眼睛凝神而专注。车摇马晃,带着一路清响,就这样一路行往树林深处。 时值傍晚,天际拉开一片麦穗般的金黄,浮云滚滚。从天边翻搅过来,又在中央簇拥成团状。空气中可以嗅到一股与这天色有剧烈反差的肃冷杀气。 第一批杀手已经悄然而至,耳边呼呼的风声正在改变方向。“吁……”执红朝后一拉缰绳,停下马车,她的左脚还在悬空晃悠,目光环视前方。她虽不轻敌,但为有这样的安排而心存少许恼怒,轻声一叹,“每次出来,都要遇见这样的事。”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行不端,也坐不正呢?夜玲珑听得风声,心底冷笑一声。她探出脑袋,故作惊异,“怎么了?” 执红用下巴示意前方一圈的蒙面剑客们,她抬了抬脸,眼神带着轻视,高声傲慢地发问,“你们想要什么?” “交出宝珠‘琼洁’,我们珍珠族,饶你不死!” “交出‘琼洁’,那是我们大公主毕生ji,ng元,岂能流去天界,变成那天帝老儿头发上的珠子?岂有此理!” “为什么海皇可以保管,天帝不行呢?”执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身玉立。扫视四下,右手一挥,再狠狠一握,顿时,一把艳丽色彩的掌宽窄刀铿锵乍现在她的手中——气势冷然,把手处尖锐的雕刻向外伸张,刀面散发出嗜血的喧嚣嚎叫,竟是一派目中无人的冷意。 “上一代海皇大人是我珍珠族的驸马,我们不计较。但绝不可以流去天界!”领头的气势跋扈,出声掷地。 “本神——”执红故意拖长了这两个字,微微低了低眉眼,她的声音非常低沉,“没时间理你们。”这是第一次,夜玲珑听见执红用了‘本神’称呼自己,声音不大,也没有故作嚣张的气焰,却不知为何,心头徒然巨冷,仿若坠入极地深渊,一片暗黑无法自救。一句‘神’便是凡人、普通龙族、鲛人族等等,绝对不可以轻敌、随意挑战的力量。 “杀!”领头人不废话,立刻右手长刀一翻,白光一亮,已经开打。 “杀了他!不过区区色彩之神,又不是武将,有何可怕?” “干掉他!” 乒乓的刀剑碰撞声如同水炸油锅,崩地一下全部炸开。夜玲珑见机心知机会大好拉近与执红的关系,马上抽出自己的珊瑚剑,跳到执红身边,也加入战局。正了脸色,对执红恳切一声,“殿下,我帮你。” 执红似乎并不买账夜玲珑的加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反而,她对那群人狂傲地、高声地挑衅起来,“最好全部一起上,死的都有伴。”她轻轻闭眼,猛地一睁,眼眸染出血彩,这一刻,她连头发都瞬间发出了红光。夜玲珑都来不及震惊那颜色的凄艳,执红已经身影快若闪电地飞了出去,刷刷刷三下不到,顷刻间,但听对面人群已经有数人惨叫出声“啊!”、“妖孽啊!” 夜玲珑眼前再是一闪,执红已经站了回来,身形快得毫无破绽。宝刀又甩,鲜血滴落在地上。随着那血滴的方向看过去,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红迹,从执红手中的刀一直拖到对方那一圈人里去。执红冷笑,笔挺的背气质y冷,“请继续。” 杀手们面面相觑,互相对视,有人用略微沙哑的嗓子高声喊,“绝对要保护‘琼洁’,全部一起上,成功夺犬琼洁’者,立刻封为贵族!”似乎喊话的人是珍珠族里位高权重的人。 不过执红也仍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尤其是她嘴角露出的一股带着略略邪气的冷笑,和满脸自信的模样,让夜玲珑更加笃定了逼死郡主、侮辱郡主名节的就是这个艳丽外表的男子——毋庸置疑!他是这样的嗜杀,心——也一定不是干净的! 第二轮激战很快就再度拉开,执红一人一刀也抵挡得如龙游水、非常畅快。 夜玲珑瞧他身形敏捷,就不断地寻找着机会,想着一定要把自己和他两人之间的感情递进一步。这才是美人计的ji,ng髓——什么叫做“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呢? 就是这样的时机!夜玲珑瞅准战机,一个侧身冲入战团,在重重围杀中挤到执红身边,然后侧身一闪,故意露出空档,她仰天高叫一声,“啊!殿下小心!”伸手重重一推执红,事实上,她要是不推,执红大概可以护大家一个周全,这一推,反而帮了倒忙。执红被她推得是左肩一歪,马上,完美的防御出现了破洞。立刻,有杀手瞄准时机,长剑刺得毫不留情,刀光也晃晕了人的眼睛。 噗地一声,利刃擦过衣衫,一阵血雾铺散,空气中腾升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执红警觉回头,一手揽桩负伤’的夜玲珑,右手飞快地把手中的‘捉艳’转动一个快圈,一阵红色耀眼光芒随着她的剑气泼散而旋,又是扫开一堆来人。执红面色不善,低头瞅了一眼一手按着狂流血不止的肩头的夜玲珑,然后左手似乎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的声音立刻就能把所有人冻成冰渣,“本神劝诸位——不要再相逼!” 见杀手们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执红果断地右脚轻轻往地上一点,沉住一口气,“嗯——”她的眼中就连方才狠厉的神色都在褪去,完全变成了波澜不惊的无情。夜玲珑小心地挤出眼睛一条缝去偷看地板,此刻,以执红为中心,偌大的一个鲜艳色彩的剑阵,正在夸张如网状一般层层往外急速朝外环环蔓延着。风也降了温度,呼呼的声音变成了利刀闪过一般的呼啸。 不知哪个胆小鬼在兵戎碰撞中叫了一声,“快逃啊,这是朱王的‘不灭神刀阵’!” “神刀阵,迄今无人生还!” “什么!天,传说竟然是真的?”有个肥子腆着肚子,把手上的刀往下压低了三分。 “走!”有人已经转身要逃了。 “撤撤撤!” 杀手们见到神刀阵后,一窝蜂地呈鸟兽散状逃逸,顷刻间消失掉了。执红侧过脸来,微微吐出一口气,夜玲珑察觉到他额角出了一层不少的冷汗,晶莹发亮,就这么一下,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执红周身的防御式气息已经比之前弱下去了三分。仔细听来,其实可以听见执红气中带着微喘。想来神刀阵威力巨大,但对于布阵的本人来说,也是有一定灵力代价损及的。 ☆、第二节 衷肠柔情 (2) 夜玲珑有点担心执红这个状态,刚想语出关心,但执红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状况,她紧了紧手臂,索性一把将夜玲珑抱了起来。目光略紧张,低声询问,“你怎么样?” “殿下,”夜玲珑马上忘记要关心执红,心头大叫一声——哎呀又天赐良机!就差没挤出几滴珍珠泪用以博取同情了。咬牙吱呀,“玲珑好痛啊……” 执红二话没说,就把人放回马车的软垫上,见夜玲珑此刻面色苍白,面露憔悴,身体因为疼痛还在微微扭动着。摇了摇头,“你好傻……” “我怎么傻了?”夜玲珑也确实痛,毕竟可是真刀子砍了进去,哪有不痛的道理。痛也拉倒了,还要被骂了句‘傻’,这是要生气了。 “我迄今没有败过,你应该信任我的能力。”执红语气深沉,目光里的色彩也和语气一样沉静。她说这话的时候,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盯着夜玲珑看着,好似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一般,这样的镇定,夜玲珑根本无法从对方的脸上分析出所以然——无法判断执红究竟看没看出端倪。姑且,只管继续演戏—— “可是公主说要我保护你啊!”她努力把大眼睛眨得非常无辜。 “算了,先止血吧。”执红抬起手,伸出去,准备去扯夜玲珑的裙结。 夜玲珑朝后猛地一缩,“不要,你别碰我!”她尖叫一声,双唇颤抖,一脸不甘愿地,臭男人别碰我。 执红收到意思,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宜曝光,住了手。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递在夜玲珑手中,然后,她转身朝马车外挪了去,“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吧,我等下送你回龙宫。” 一听说执红要把自己给送回去了,夜玲珑张口就叫,“啊,不要!”她委屈道,“人家想跟你去天界看一下,你不是答应人家了吗?”她此刻负伤,说出这样的请求,倒是一片真诚动人。执红皱紧了她清秀的眉头转过头来,一时间,尚未言语对答。夜玲珑追加,“这是小伤嘛……” 执红眼神突然一下黯得很厉害,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一样,眯着眼睛眨了眨。约莫持续了小片刻后,表情才有所舒展,不能说是马上就高兴了,充其量就是恢复了平静。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放下车帘,坐在车头,紧了紧手上的缰绳,继续驾起灵马。 夜玲珑此刻的感觉很奇异,大概是因为之前从未喜欢过人,也很少跟人如此亲密,所以刚才被这样抱了一下,本能的,有些折服在了那片深沉的保护欲和斐然的英气之中。那人的胸膛是那样温暖,手臂那般有力,艳红的刀光无疑炫目而且美丽!虽然刚才这个伤是为了拉近自己与执红之间的距离,但是,执红的温暖和关心却不是做假。 夜玲珑摸索着伤药,一边给自己肩头倒上这些粉末,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被帘幕遮挡的背影看了过去,静静地,一时间就出了神,双眼似乎要溶入那片帘幕一般一直瞅了进去,安静的帘幕当然也没有给她任何回语,沉默地与她对视在一起。直到车马颠簸一下,她才稍稍回神。 这般人物,并非凶神恶煞之辈,却是极度深沉温和的。 幻涟郡主宁愿选择一尸两命,选择自尽,也不要污染他朱王的名头——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一些事?比如,郡主是真的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爱到心甘情愿去死?朱王真的值得吗?他不应该是如同流萤公主所说的——丧尽天良,□□了郡主吗? 夜玲珑放下药瓶,不免陷入了沉思。 霜华月重,执红已经把车赶到了祁灵山的山脚下。尽管此刻是晚夏,但祁灵山这一带却冷得四处在散雾。执红下了马车四处望了望四季终年覆雪的祁灵山。 “上山会很冷,你身上有伤,抵得住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2节 “呀,我不知道祁灵山下这样的大雪啊。我只是听说过祁灵山是灵山,谁知道这样下雪?”夜玲珑撩开帘幕,露出一张有些缺乏血色的小脸,不悦地抿了抿唇,“我们……我们人鱼怕冷。” 执红眉头微挑,眼光含笑。柔和的声音里带了一股小小的捉弄,“是你建议我来祁灵山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跟你建立感情,和拖延时间。“不如,我们换一座灵山啦?紫霞山呢?” “呵呵,”执红似乎并不着急回天界,完全接纳了夜玲珑的意见,微微扫了夜玲珑一眼,再次抓紧了缰绳,调转车头方向。“那就紫霞山。” “殿下,你心肠真好。”夜玲珑故意挑逗道,并且说得非常纯真。 执红撩起一脚,搭上马车,靠在板子上,似乎并没有听见这句话。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玲珑,唱歌吧。”对于外界的事,大概只想听见些伴奏,别的都不多强求。 “人家受伤了!” “哦……喉咙也受伤了?”执红面上带了笑,再次撩开了帘幕。夜玲珑马上就朝她瞪了一眼,“哼!人家累了啊。” “哦,那好吧。” “你方才开‘神刀阵’也累了吧?” “还好。” “真的?” “呵呵,你还是睡觉吧。”她放下帘幕,不再理会夜玲珑。不一会儿,夜玲珑就在马车内听见了执红自己在外头轻轻哼起歌来,时断时续的,歌词听不清。当然,鼎鼎大名的朱王灵术可在上界称霸一方,但唱歌技巧还是无法跟天生尤物的鲛人比拟的,略带低哑却又柔和的嗓音哼着单音,音节回荡在逐渐深邃和夕阳下沉新夜里。 曲调成单,风动树响,天地茫然。那低寂而孤独的嗓调,让夜玲珑感到一阵心酸。为什么感觉这个人,是一个不害怕寂寞的人?什么时候发觉的?已经和寂寞相处的很好了。 用了快三天的时候,绕过了两个镇,逛了一个集子,赶上了一次河灯。两人才走到了紫霞山。执红是当真不着急回去的,夜玲珑算真的看出来,执红甚至比自己还不着急。 “哦,这下要回天界了。”执红微微仰了仰脖子,遥望长天,瀑黑的长发往她有些消瘦的背上倒了倒。 “咳!”夜玲珑大声咳嗽一声,“可是,可是!我还想在刚才的清莞镇上再买两条薄纱裙带呀,有飘带更好看呢,仙女姐姐们都会穿飘带。” 执红清亮的眼珠有些犀利地瞬间转了过来,看了夜玲珑一眼,嘴角咧开一个微有深意的笑容。“飘带吗?” “还有还有,清莞镇今晚还会再有河灯,每次都是连续放三天。殿下,你不是也很喜欢看河灯吗?不如,不如再看一次?” “河灯,我确实很喜欢。”执红不疾不徐地说道,微微叹了口气,口吻有些失望。“虽然我确实不着急回去,但你拖延的太明显了。玲珑。” 夜玲珑浑身一冷,一时间脑海中各种想法闪过,糟糕还是发现了,到底发现了多少?这个执红不傻,看出来了!现在怎么稳住,下一步怎么继续骗取信任? “我虽然不知你什么目的接近我,但我近来无事,所以陪你一玩。”执红稍微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略微谦虚,似乎犯错的人是她一样,“不过事已至此,我想也不必玩下去了吧,我很抱歉。” “等一下!”见执红把灵车留给了自己,要开始徒步登山,夜玲珑马上从车上跳了下来。 “小鱼儿,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竟然叫起了‘小鱼儿’,我乃鱼中之灵——美人鲛,居然这样降级地叫我,真是岂有此理。忍住怒气,夜玲珑双手不自在地拽着手帕,直到脸色全部憋红了起来,她支吾着说,“殿下,我……我就是想留在你身边。” 执红质疑的目光满涵睿智,上下凝视着夜玲珑——这只美人鲛。夜玲珑被盯着身上有些发痒,尤其是心里有鬼,她更加不敢看执红的眼睛,低垂着脸,小心地瞥着眼睛偷看,“我就是……就是……那什么……”心虚的时候,果然只敢看旁边的树叶。 “什么?”执红严肃地看着她,也极具耐心地等她把话说完。 夜玲珑赶紧背过身去,死则死矣!二公主,你欠我人情大了!反正这个人最后是二公主的仇人,会被流萤处理掉的!没什么好顾虑,任务要紧。夜玲珑一不做二不休,别扭一般喊出声,“我……我……我就是对您一见倾了心。” 执红的表情一瞬间完全僵硬,愣成木桩,随后,又轻声笑了两声,“呵呵。”听起来也带了点自嘲。然后,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就直接开始爬山,根本无视夜玲珑的说法。 “殿下!”夜玲珑见她要走,着急了,追上前几步,“殿下,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所以我本来就不打算说出来的,就希望,就是希望一直留在您身边。” ☆、第二节 衷肠柔情 (3) 执红微微止住了步子,“玲珑姑娘,你应知晓与我在一起……”这一听分明就是拒绝的口吻和态度,夜玲珑绝对不能放弃,就算自己说要放弃,公主的仇怎么办?先掐灭苗头,其他慢慢来。立刻百转柔情,心中千般计较,还不等执红说完,她已经大放厥词,“可是,可是殿下,我是真心的!我对您一见倾心后,就认定了您。自此辗转难眠,相思成狂,就害怕您会觉得我亵渎了您的天神之威,所以迟迟不愿说穿,可如今……如今……您怎么可以让我离开呢?”她声音逐渐拉高,神态恳切,面色绯红,一副少女情怀的模样。 执红被夜玲珑打断话,已经失了先机,脸色是变化了片刻,似有挣扎和犹豫。她有些迟疑地抿了抿唇,夜玲珑热情洋溢地表白,而执红看起来并不是完全不为所动的。只是,她此刻或许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或者换一句话来说,夜玲珑突然一下表白,她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也不知对方究竟真情假意。所以执红礼貌地笑了笑,一时间,倒没有继续表态。态度变得有些暧昧。 不过看到那个成熟笑容的夜玲珑立刻就认为这是执红的又要拒绝了。 她心头仿被蝎子扎了般,突然一痛,可马上又感到非常莫名,怎么被这人拒绝居然自己会有感觉?这,分明不是一场戏吗?夜玲珑按下自己的情绪,不对,先不管戏不戏的,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人绝对不能放走!“我没有要求殿下一定要回应我的感情啊,只是希望能呆在殿下身边而已。” “但是,”执红这下开始说话了,她慢悠悠地解释,“若我不回应你的感情,却放你在身边呆着,就是不公平。” 居然还谈起公平了,人面兽心也讲公平的?伪君子。夜玲珑口不对心地继续她的柔情进攻,“可是我愿意!” “唉。”执红微微叹了口气,仿佛对少女的一腔爱怜心存了无法回应的愧疚。她转过身,决定不再理睬少女,一步一步爬山,不管夜玲珑是否跟在身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自然就会走了吧。哪有那么多次的幸运,又爱上女儿身的自己? 她非常自在地看着紫霞山上浓夏中的青绿,看着晌午过后林间欢快的灵物们的活动。心中只希望那个活泼可爱的鲛人少女只是一时间脑热,不要再让自己的心湖泛起涟漪。 哪一次不是,小小的涟漪变成惊涛巨浪,最终伤人伤己。倘若自己此刻也只是对夜玲珑初初动心,还是不要继续动感情。对神来说,感情始终都是负累,因为有些人来了,有些人走了,他们都在神的记忆里。对于万年不灭,与天地同寿的神来说,带着那些记忆,只是涂添苦痛。 这样就好,慢慢就忘掉了,忘掉夜玲珑确实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千万不能有开始,更不能继续下去。让这个火种熄灭,否则燎原了就不堪设想。 执红神色一黯,脚步仍旧未停。 “殿下,那我还能不能跟您一起去天界看看了?”夜玲珑锲而不舍追着执红的脚步。 “我可以带你上去,但之后我便不管你了。” “殿下……”夜玲珑面露愁苦,又走过一段后,她站住脚不动了。看着执红的身影往前一点一点走去,夜玲珑心中清醒,再不做点什么,执红一定会完全脱出自己的控制。她灵机一动,大叫一声,“啊呀,我头好晕……”接着,马上双腿做软,身体一歪,往后倒了下去。 果然,这一下没有完全倒地,一切都按着自己的想法,倒回了那个有点儿思念的温暖怀抱。夜玲珑收敛心神,眼睛眯成一条缝,悄悄去看那张俏脸。执红并没有怀疑夜玲珑的心思,将人扶好后,就慢慢靠在了大树下。不久,执红伸出手,探了探夜玲珑的额头,似乎在确认是否有发烧。 察觉夜玲珑并没有发热,执红好心劝说,“你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复原,跟去天界也并非趣事,我看,你我就此别过吧。” “啊!”这下不敢装了,夜玲珑瞧见执红仍旧还蹲在自己身边,索性下了猛药,双手一伸,一把抱住执红的腰,把头钻进对方怀里。“殿下不要走啊,为什么要走,玲珑对殿下不好吗?就算做个侍女,就算是侍女也好啊!”我就不信了,这天下间,还有人能扛得住我美艳绝伦的鲛人垂出的珍珠泪? 簌簌而下,果然是疼痛仿若烈火烧灼一般的刺眼疼痛,但滚出来的,也确实是洁白无瑕的珍珠眼泪、颗颗粒粒、都是弥足珍贵的。 执红瞳中惊异难掩,瞧见那白色的小珠往自己的繁服上滚下,落到地上的时候还在地板上弹几个弹。她的口吻好似母亲般责备又疼心,“你别哭了,眼睛很疼吧。” 这……这人怎么知道鲛人流泪的时候眼睛很疼?我夜玲珑曾经发过誓,谁让我流出珍珠泪,我势必让其不得好死,朱王执红,我看这一次你是真的死定了,不仅二公主想你死,我现在也想你死了!但现在见好就收,夜玲珑一手按在心口,悲怆切切,她首先就把自己感动了,凄婉不已,“殿下,这哪里有殿下要抛弃玲珑,玲珑的心疼呢?呜呜……” 执红看起来是有所动容的,不知是因为那一捧珍珠泪,还是夜玲珑的九转玲珑心思,总之她面上露出了一些难色。非常缓慢,却力量很大地把夜玲珑从怀里扯了出来,按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玲珑,你的盛情,我会记下。非常感谢你,你且听我说,我确实无以为报。” “殿下,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夜玲珑高声喊叫起来,“就算有一天,你突然爱上了别人也可以,我不在乎!”夜玲珑恳求道,她双手抓住执红的手,狠狠捏紧,要让自己的情绪得到最丰满的表达,抬起媚眼,柔光流转,让所有的热情都用眼神传递进去执红那双不愠不火的瞳孔里,“殿下,本来我也不是二公主的亲随,就是因为想接近您,跟二公主求了好久好久,她才答应,还让我……”好像越说越离谱了,一般都是这样,一个谎撒出来,就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连在一起,直到没完没了。 “哦?”执红低头看了一眼那双手,目光略有疑问。微微偏过头,“让你什么了?” “她让……”她什么也没让,只是说让我把你整得身败名裂了,就会好好嘉赏我,并且,我和她情同姐妹,此忙非帮不可! “你付了什么代价给流萤公主吗?”执红猜得一二,见到夜玲珑愁眉不展,欲言又止,心中担忧夜玲珑受到了流萤为难。 “这次出来,如果回去的话,我就再也不能长出脚了。以后……以后,估计就只能做鱼了!”天,我豁出去了,这样的谎都说出来了?执红信不信我啊?夜玲珑美眸轻旋,小心又仔细地打量着执红的神情,丝毫不放过端倪。 “怎么是这样?”执红的语速很快,也没有想到夜玲珑可以为了‘一见钟情’而当真做到这一步。她讶异女孩的大胆,更是被夜玲珑的执着而感了动,并且一动入心。原本对夜玲珑美貌的几分好感就更添了暖意浓浓。要拿人鱼珍贵修炼出来的双脚——换一次与自己相逢的机会,如何不感动? 曾几何时,有过相似的情景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一心修道而辜负良缘,直到那人最终沦入魔道无间,自己就算封神封王也再无力量相救。若是数百年前,那时候的自己借口不懂情为何物,那么经历过幻涟郡主的悲剧之后的自己呢? 记忆历久弥新,究竟要错过多少次才懂得珍惜缘分来之不易? 往事如烟,轻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原本的那股轻愁正在添重,她站起身来,把目光放平在前方。幻涟已经过世十年之久,该记得的不会忘掉,该忘掉的,也记不得了。要不要考虑夜玲珑,她清纯可爱,一双眼睛洁净无瑕。她勇敢热情,十七年华,天地不怕。如果这是老天又为我结缘,我该不该爱惜她?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夜玲珑几乎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执红才辗转问了句话,“什么让你觉得如此值得?”执红背过双手,声音出人意料地苍老。 “殿下,人鱼的故事您不知道吗?”夜玲珑欲擒故纵,语气和神态渐渐收放自如。 “什么故事?” 夜玲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声色委屈道,“殿下,我见到你之前是没有性别的。初见惊鸿后,后……现在变成女人了……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吗?” 执红质疑地看着夜玲珑,她微微动了动身体,水缎般的发丝从她的肩上滑落,“你的意思是,你若动心,就会出现性别?” ☆、第二节 衷肠柔情 (4) “对啊!出现性别就是我完全成熟的时候。”夜玲珑声音哽咽,声音越发委屈,她低压地抽泣,又仿佛痛心异常,而且无可奈何一样。她用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脸,似乎觉得说出这些话让自己感到羞耻。“如此……这样……殿下说,我怎么放手呢?” “唉,”执红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深邃,开始了回忆。喃喃几句自语,声音不大,面部还带着少许难以置信的神往之色,她眯了眯眼睛,“那天晚上的下界,却没想到是你我的缘分吗?” 执红当然指的是一个月前,自己下界后变了女装——指的是当初自己站在华华月色笼罩的老榕树下,听着美丽鲛人唱出优美夜歌与海潮呼应的时分,指的是那动听旋律填充了自己寂寞、苦涩的思念旧人的心情。后来惊艳那灵物鲛人的秀丽外表,刚想相识一番,但害羞的人鱼儿却已经跳入水中的那一次相遇。执红也更是以为,夜玲珑口里说的‘一见钟情’就是那一夜——榕树下的一见钟情。 可夜玲珑却不管是哪一次风花雪月夜勾起了执红的回忆,她此刻只知道趁胜追击,逐步瓦解执红的心里道道防线。张口,她丝毫不负责任地就说信口开河道:“就是啊!见了天神下界,心动得控制不住了啊!” 夜玲珑又站了起来,大胆地再次去牵执红的手,这一次,执红非常意外并没有一把推开她,反而装作毫不在意一般让夜玲珑牵起了自己,执红的目光移到了交在一起的手上。夜玲珑见有了进展,当下一把抓了紧,“殿下,求你了,玲珑也没喜欢过人,怎么会这样,自己也不知道。”她忙不迭地加紧了语气。 执红的长眸微微眨了眨,慢吞吞地问,“你当真喜欢这样的我?”当真喜欢身为女人的我?既然夜玲珑说是第一次见到我后就有了性别,那么,那一夜,夜玲珑应该看得很清楚,我的真实女儿身。 夜玲珑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真挚得就像受了佛祖的洗礼一样,“喜欢得无法自拔!”她索性双手交缠上去,把执红的手捧了起来。深情地望着执红的眼睛,这个眼神就是完全仿造流萤看着海皇奇华,想爱却不能爱的那个恋兄神情,一定没错。“殿下你给我机会试一次,就试一下。实在不行,我再回绮彩海,请殿下别让玲珑有遗憾,也别让自己有遗憾。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执红的嘴微微往上翘了翘,似乎被夜玲珑说动了不少。当真喜欢我的女儿身?执红看着美丽动人的夜玲珑,说不心颤,毫无感觉,是否显得过于虚伪了?明明那一夜,也曾被她美妙的歌喉吸引,只是因为想起幻涟,所以没有深想。 说到幻涟郡主,执红虽然跟她是有过一段过往,但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那时候的事也带了太多的误会和遗憾,感情当初还处于暧昧时期,就传言幻涟跟别人有染,执红当初难以判断真伪,下了决定将幻涟送回海域先冷静一段时间,可谁知,幻涟就突然撒手人寰了!执红为自己的失误而深切自责至今,所以说,执红对幻涟——愧疚更大于了爱恋。 说到底,认真计较起来,执红算是并未真真切切爱过一场的人! “就算玲珑比不得郡主,但郡主也一定希望有人能真心照顾在殿下左右吧。玲珑一颗真心全部奉献,难道也得不了殿下一次机会,况且,殿下若觉得不好,随时可以送玲珑回去。这样行不行?” 丽质天生,妖冶生动,嗓音甜美,又一腔热情的夜玲珑,当真是不放弃地层层瓦解执红太久缺乏温柔来滋养的心之土。事实上,幻涟死了十年,白云苍狗早就变换了光y。她的爱情之井缺乏活水太长时间,干枯得麻木得快没有知觉了。一个月前的那一夜,夜玲珑的双脚,确实是鱼尾的,当真是为了我换了脚?执红心头微微一甜,默不作声地抬起眼睛去看夜玲珑的脸。 “殿下,求你了。”夜玲珑又加高声音,急迫恳求。 果真是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执着到变换性别,执着到一直跟随,换掉双脚,不顾后果地,就是为了跟我请求一次机会。还仅仅是机会,并不是一定要我回应——她保证若我不爱,她就会离开。我是否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执红持久不乱的心,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感动’的大手反复揉搓者,逐渐开始往温柔乡里动起了自己的双脚。 但执红却不知道,自己所说的“那一夜的相遇”和夜玲珑口里的“惊鸿般相遇”并非同一夜,可悲的是,夜玲珑为了选择变成女人,早就把在绮彩海域旁遇见的那个端庄女子忘得一干二净。 “殿下……可不可以啊?”夜玲珑还没有放弃,她面色哀愁,秀眉紧敛,看起来确实像徘徊在心碎边缘。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心碎的表情,也是仿造流萤的日常之一,流萤是失恋高手,爱上自己哥哥,当然就等着失恋吧。夜玲珑收敛心神,恨不得回忆更多流萤的表情来,心底赞了一声——果真好姐妹。 考量到前几日危急关头夜玲珑的舍命相救,虽然并没有必要,但那份真诚此刻是怎么都难以忽视了。思及此,执红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一次再去爱人的机会,她稳了稳情绪,微微点了点头,“不若,那就试一试吧。”含蓄委婉的说辞,但,这其实就是执红愿意牵手的承诺了。 夜玲珑心道一声——我的美人计果然立竿见影、所向披靡!这登徒子就是登徒子,不管伪装的多么深,就是受不了女人的情感攻势。朱王,我们等着瞧吧。夜玲珑嘴角浮出暗笑,然后站起身来,看着执红,后者朝她轻笑,并非常大方地上前两步,慢慢将人拢在了怀中,仿若宣誓一般,轻柔一抱。 夜玲珑赶紧动情地配合起来,一声温婉极具感情的呼唤,“殿下……”必须首先就让自己起了一身ji皮疙瘩。 “玲珑,不如,叫我名讳吧。” 感谢苍天,这是多么具有历史性的进步!堪称完美! “执红……”夜玲珑柔情蜜意地叫完这一声,又r_ou_麻得让自己抖了三个抖。但是她镇定地仰起头去看执红,心里大叫幸亏执红是俊雅美人,如果品性已经人畜不如,还要丑成怪物,自己要跟他搂搂抱抱,岂不是恨死二公主。“这真的是太好了……”她马上紧紧地回抱住执红并不强壮的后背,双手按着柔顺的黑发,她用力吮吸起朱王身上阵阵的淡雅清香。 “谢谢你,玲珑。”谢谢你愿意用女儿的身份爱这样的我,谢谢你的勇气。看着娇可的人在自己怀里害羞的模样,执红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慢,眼神温柔。 “谢我什么呢?”夜玲珑抬脸去看,圆溜的眼珠不断地盈着亮光,她好奇地问。 “没什么。”执红略沉的嗓音说道,她放开怀中的夜玲珑,然后慢慢拖住她的手,带着她朝山顶走了过去。这一次,脚步没有了之前的急忙,优哉游哉起来。“走吧。” 所以,她们的爱情就在这样的双重误解下,开动了向前奔进的闸轮。 两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空中突闪一道万丈金光,从天空顶端铺成大道一般冲了下来。这让长期海域生活、适应黑暗的夜玲珑双眼灼痛,深感不适应。执红一手将她挡在身后,右手虚空一捏,又划出一个圆圈。顿时,一块巨大的灵术阵在前方浮出,并且迅速张大。不到眨眼瞬间,嘭地一声巨响震入耳膜,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这鲜红的灵阵,那东西没有撞开阵盘,马上变成一团白色毛绒的灵物滚落在地上。 夜玲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执红右手再拈,收起了法术,并且三步并做两步地、急急绕道那团灵物前,蹲下去查看。她面色焦虑,有些犹豫地伸出手上前一探对方生死,“吠吠?” “朱王殿下,快……救我家主人……”那团叫做吠吠的灵物原来是一条洁白的大犬,它的主人是先三彩的金王司黄。 “司黄如何?” “殿下一走,主人就跟碧王大战至今,求朱王劝和。”吠吠说完这句话,低低嚎了一声,“嗷呜——”显然身上有伤,已经痛极。 ☆、第二节 衷肠柔情 (5) “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先替你疗伤。”执红说罢,一手按上大犬吠吠的还沾着不少血迹的白毛上,急急催动灵力为之疗伤。 “谢殿下,”吠吠声音略微虚弱,“两位都在三彩殿。” 执红看吠吠伤势差不多稳住了以后,转头对夜玲珑低声吩咐,语气带上了为所未见的紧张,“看来要先处理一下。”一边说完,一边又将吠吠慢慢扶了起来,前后左右查看着吠吠的周身。 “我陪你。”夜玲珑点头答应。 “吠吠,这一次,他们又为什么打起来了?”执红确认吠吠身上大多的伤已经开始愈合合自行疗化,她切切追问。 吠吠摇了两把让自己无比自豪的毛发,声音由刚才的虚弱状态,马上变成了沉郁雄浑的男人,竟然还透着无边的魅力,浓浓发声,“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什么人?” “一个来路不明的画像上的女人。” “噗,”夜玲珑首先已经捂嘴笑了起来。“天界这般无聊,为了一个画像可以打这么久?” “我家主人武斗本就比不过碧王,至今一直在死撑。” 执红神色严肃,低低沉吟,“这两个人从封神开始就一直在打。”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吠吠再次嗅到了势不容缓的冷峻。“究竟为什么一直斗来斗去?”执红加快了步子,不似之前的悠闲,此刻忧心忡忡地往山顶赶了过去。 张望云巅之处的滚滚浓云,执红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之前的平静。从容完全褪下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夜玲珑不知执红是在为了哪一个王焦急,但见这吠吠能来求救,心中就猜,应该是为了司黄殿下吧。 既然司黄是执红的好朋友,那自己可也得上心了。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利用一把。 执红双袖一扬,打开宽度,鲜艳的袖口迎风劲舞,荡出乾坤,她朗声高喊一句,“青云梯!” 话音一下,顿时天光开道,白梯嫁接,层层密密,平铺直下。但见下方云朵汇聚集中,滚如波涛壮烈之势,再是抬眼间,青云天梯已经完全开启。又白又直又飘渺,巨大的团状,直涌上天界的另一方。吠吠首先跳了上去,执红朝夜玲珑伸出一手,夜玲珑抿了抿唇,微有胆怯地抓住了那细致却非常有力的手。 脚顷刻离地,已经登上虚渺仙幻的青云梯,这,是真的要去天界了。 武斗和灵术见得多,三彩神的法斗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谓的‘三彩先王殿’气派还是气派的,也座落得非常宏伟巨大。只是扫眼而过,回廊画栋,或者高立台阶等等,都看不见任何下人的影子。这里——已经被双王战得水火不容,处处漆黄涂绿,颜色乱飞。执红几乎顾不上夜玲珑了,回来三彩殿后,她单脚一点,张开双臂就飞了进去,飞进那连巨大殿门高扁都被震歪的富丽堂皇的大殿里。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她长喝了一声,这一声非常高亮。 司黄和掌蓝二王均是面若冠玉的翘楚公子,不过因为长时间打斗,两王皆是衣衫褴褛,并且因为双方斗法,两人衣衫上颜色乱七八糟,堪比彩虹扭腰!两人各持一剑,丝毫不顾发丝散乱,面色憔悴,都顶着大黑眼圈,皆是眼中神采狠厉,双发都不饶过对方。 再看地板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另外一团灵物,一身白毛血迹斑斑,干掉的血迹都发了绛色,一团邋遢。夜玲珑不禁猜想:刚才灵犬吠吠还能来求救,这个碧王的灵宠这是已经气数全尽了? 见到执红回来,双王似乎也并没有立刻停手的意思,反而继续挑衅,双方都不知哪里来的自信,都觉得执红会帮自己一样。“哈!搬救兵?搬救兵就能否认你输给我的事实?” “我呸!那是我看上的女人,你妄想横刀夺爱!” “你这副孬种样子,配得上吗?当然是我的,来来!刀剑论真章!”掌蓝说罢,右手一扬,那手中水晶一般的冰剑瞬间扬出耀眼蓝光,宛如清澈蓝天从水晶石中分裂成片片,非常明亮,但也扎人眼睛,他举剑又飞! 执红忍无可忍,手中‘捉艳’一转,顿时光色速腾,天地浸红。双王争执太久,其实都是强弩之末,为了最后一口气彼此就是不退让。而此刻执红灵力大发,三彩殿上的所有色彩无疑全部倒向了一致的红。漫天满地,入眼一片艳惊,就算是染满的是残桓断壁,也一样美不胜收,慷慨辉煌。执红飞旋翻身,一刀劈下,抵住掌蓝的水晶剑欲发之势,沉声怒道,“都是自家兄弟,全部住手!” 掌蓝此刻也确实打不过执红,只能鼻腔里冷哼一声,“哼!执红,你回来的正好,是他挑衅的!”这话说起来,倒跟撒娇似的。 “不管是谁挑衅,开打就是不对!” “老子呸,恶人先告状!”司黄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飞出一个橙黄色的灵术球,那球越飞越大,靠近执红和掌蓝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两人都吞了进去。不过执红面露厌恶地一反手,撇出一道红光,一掌就破了那球。啪地一声碎掉,又是一地颜料。 执红站起身来,右手‘捉艳’往地板上一cha,嗡地一声老大,她沉声暴怒,额角的青筋都鼓了出来,“还要我再重复吗?全部住手、住手!”这会儿,可是动了真怒了。 这一声着实响亮,就连大殿顶上一块快要断裂的横梁木头,借着这嗓门,嘎啦一声,果断掉落地板。地板委屈地不敢吱声,只得狂看执红,也希望她能早点公道解决两位弱智王相争问题。 双王双双不甘地瞅着执红,两者皆是一声“哼”然后整齐地,一起朝反方向扭开头去。丝毫不顾此刻彼此的模样皆是滑稽。 执红长长呼出一口气,伸出右手,正色道,“画呢,我看一下。”这才发觉,因为双王相争时间太长,三彩殿一个下人都没有了,全都闪悄了,没人给执红拿画。执红也有些没好气,“司黄,你取给我。” “哼,我这就要去取画了!”司黄非常得意地斜了掌蓝一眼,口气也非常挑衅,好像能取画,也等于能‘娶’人了一样。掌蓝几乎再次跳脚,双手都握上了水晶剑,并且做出了一个‘劈’的动作。转头,他看见执红眼中的严厉,立刻收了收眼睛,不再继续,用歪歪嘴角代替了满腔愤怒。 ☆、第三节神女哭榕 (1) 那肖像画很幸运地,在双王相争中并没有被焚毁而去。相反,倒是保存的极为安妥——画中女子金红的头发高挽,歪在了一侧,面容ji,ng细且非常端庄,神风仙骨,一瞧便知不是凡人身。飞云髻上一朵金红的玫瑰花,花下三股鲜红的血玉流珠,让她更添生动,也恰到好处地雕饰了女子的发尾。 她一手撑着大榕树,眉间一股轻愁,迷蒙的双眼好似等待良人回归。 执红看到画以后,面色一下白了下去。这不是自己穿女装的样子吗?到底谁偷看到了?还画下来了?执红跟见了鬼一样,左右飞快地扫了两眼司黄和掌蓝。她非常不自在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画中仙,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她吗?” “美人啊!”司黄非常肯定自己的眼光,一手排开凌乱的发角,意气风发地扬起脖子,“执红,你说是不是跟我般配些?” “你滚开!”掌蓝马上挤了过来,胳膊撞开司黄。不出所料,两人又开始双臂交打了起来。 “我扭死你,有本事别动!” “你试试看啊,老黄人!”两人眼睛瞪在了一起。 “一边凉快去,水晶渣!” 执红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一直站在身边的夜玲珑却与此同时发话,“这个神女,我好像……”话到一半,却并没有说完,真是给人无限遐想。 夜玲珑觉得这个画中仙非常眼熟,她的眼珠转动很多次,大脑开始快速搜索起记忆,不够深,还不够深,再深一些,更深一点才可以。这个女的,为什么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我们见过吗?我们是不是见过呢?我一直在绮彩海域生长,好像没有见过太多仙人。 夜玲珑有些疑惑地去看了执红一眼,谁料执红却竖起食指按了唇,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难不成执红认得这个画中仙,并且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吗? 但其实执红这个手势想表达的意思,却是——不要告诉他们这是我穿女装的样子。 “这个神女我认识,她已经羽化仙逝了。”执红此言一出,干脆断了两王的念想。 “啊!你说真的?”掌蓝立刻暴躁了,水晶剑在他手中一抖一抖。他凑过头来又看。 “什么?此话当真?”司黄似乎也并不安份,连忙伸手挤开掌蓝,也再瞧了画中神女一眼,他面色看起来很不甘心。 执红深吸一口气,将那画卷重新卷了卷,姿态放高,故作严肃道,“她比你们两个都先封神,是上一代的朱王,‘原红’之神。可已经仙逝了,所以天帝陛下才封了我。” “难怪,原来是前辈,难怪头发是红色的。” “居然已经死了。对了,天帝说过,封王一般是不封女人的,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异姓王。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脾气怪异的天帝老儿暗中杀了她。”掌蓝惋惜不已,终于放开了死搅着司黄的手,重重又是不屑一声,“哼!不过,不管如何,老黄子,你得不到咯!” “你也得不到!呸你!”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画?”执红追问。 司黄回忆片刻,一抖破烂衣裳的肩膀,“约莫一个月前,我跟画仙云中渺在一起谈音的时候,在他房里看到的。我拿回来以后,这个无赖一定要跟我抢人!”一边说一边又对掌蓝端上狠脸。 “你才无赖!”掌蓝当然也是咬牙瞪回去。 “哦。云中渺。”执红的眼尾深意暗藏地皱了皱,手中的画卷捏得更紧了一分。眉间微舒展,也有无奈,“果然,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对,但他好像最近又闭关了。执红,怎么了?” 执红双手朝内一捧,那画卷在她的红光中消失。清正的眸子扫视双王,“我去把这画还给他,你们最好快点把这里收拾一下。” “哎呀……下人们怎么都跑了?难道要我们自己收拾?” “还不都是你!” “竟然说是我,都是你,你看看,到处都是蓝色!好难看,丑陋的蓝,一看就是妖孽之色。” “最恶心的是跟大便一样的黄色吧,屎之黄!” “你竟然……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看刀!你这个水晶妖孽,纳命来!” 执红忍无可忍,往天花板上一瞪眼,那真是翻了一个白眼。她举步走了出去。夜玲珑马上跟了上了执红的步子,憋了一脸的笑。 “很丢脸,但他们确实是三彩王。” “二王也都是真性情,似乎都很听执红你的话呢。” 执红轻声一叹,“我长他们许多岁,还是尊敬我的。” 夜玲珑心头一跳,许多岁,是要大了多少岁?不知道问一下会不会不礼貌。夜玲珑有点沉不住气,好奇地上前一步,双手捧在一起,“执红,你多少岁了?” “嗯?”执红微微偏了她一眼,对这个问题仿佛不是非常上心,脚步没有停下。唤出一朵祥云,扶住夜玲珑的胳膊,两人一起登了上去,“已经想不起来了。” 要老到想不起来具体多少岁了?这模样怎么也只像二十七八的雅人深致、风华正茂的年纪,能是多少岁呢? 夜玲珑悄悄擦了一把汗,稍微有点儿意识到自己对手的强大了。 又听见执红回过头来,温和补充一句,“我封神很久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 “你不用刻意去想,只是,以后关于我的事,你别忘记就好。”夜玲珑撅起小嘴,伸手又去拖她的手。 “呵呵,不会忘吧。”执红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云朵。 “哼,那就好!” 执红脚程很快,这一会,两人已经到了一座小山头,落定。前方的深院,前后上下都爬了参天古松的老枯腾,密密麻麻,却也又一派仙风道骨的眼境。环绕雾气,深山别样静谧。老黄的古门紧闭,门前的雌雄狮子互相横眼,看起来都是不愿见客的摆设。执红停在了这片空地前,仰头一望,“玲珑,我们到了。” 接着,她运出灵力,糅合着嗓音,窜出一大链的红光灵文浮出,往前方那道古门撞了进去,“云中渺,老友执红到访。” “你舍得回来了?”云中渺声音苍老,带着浓浓的老树般的耿直,从那紧闭的门中渗了回来。下一刻,随着他话音落定,吱呀一声,又厚又重又慢地,古门终于选择了拉序。 夜玲珑跟着执红往前方一迈步,本对这云中渺有点期待,但立刻幻想别现实击溃,她听见对方非常倨傲且玩味轻佻的话语,“请恕云中渺家中无池塘,不待见鱼类!哈哈哈!” 夜玲珑的脸立刻全黑,杀人的欲望都涌出来了。她万分委屈地给了执红一个难过的眼神,风情万种地求救,“执红,你朋友叫我鱼类……” 执红微微一笑,眼神中并无嘲讽,“你确实是鱼类啊。”她的嗓音非常柔和,好似春风吹皱了庭前碧水,明明是有些捉弄的话语,偏非让夜玲珑恨不起来。 “哼!”夜玲珑用鼻腔哼起,马上背过身,“我不进去了,你把画还给他,我们就走啦。” “三彩殿现在也是一团乱,何必不进去呢?” “他不让啦。” 执红伸手轻拖夜玲珑,眼底流露儒静,淡笑安慰她,“他同你说笑,云中渺其实经常去绮彩海域画风景。不然,这幅画哪里来的?” “哦?”夜玲珑一听是说笑,终于放了些心,“这幅画是绮彩海旁呀!”难怪觉得那颗老榕树有些眼熟,原来是绮彩海。 执红没有深想,回答得有些飘渺,“是啊,绮彩海。”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执红跪在在云中渺的小竹席前,看着云中渺用毛笔做簪,盘起的蓬乱白发。夜玲珑下巴快掉下来了,因为云中渺跟这俊逸王孙一般的三王比起来,简直邋遢得不像话,衣服上处处笔墨,裤脚一长一短不算,还一胖一瘦,宽大的袍子,右手为了方便作画,居然缠上了红条的绑带,并且绑得参差不齐,实在有悖仙人讲究的传统正史。就算好友来访,也丝毫不收拾一下。 ☆、第三节神女哭榕 (2) 大厅待客的木门纸贴窗的房间非常大,但也相当凌乱,宣纸乱飞,半成品画作四下都是,堆积成小山,变成地毯一样铺地板。夜玲珑还发现,还有些画作堆在了壁橱的地方,看起来烧了一半,不知是不是冬天用作取暖了。 果然当得‘画仙’名号。 “我看到美景就画咯!有什么好解释的?”云中渺搓了搓鼻头,让原本就红红的鼻子此刻朝外翻了翻。夜玲珑有些厌恶地想躲开这一切,瞧见大院中有一股泉眼,她指着那泉水处,“执红,我能不能去玩水?” “执红,这鱼?唔——”云中渺老白眉头一跳,他一手撑着矮桌,下一刻老脸在夜玲珑面前放大,惊得夜玲珑头皮都麻了。云中渺前后左右瞧了瞧,“喔!”他好像明白什么一样怪叫了一声。 “干嘛呀?”夜玲珑非常不爽利地往后扭了扭腰,干脆藏到执红身后去了。 执红拿出一把红色折扇,倒转过来,用扇尾把云中渺的老鼻子往后顶了回去。“不要欺负她,你收敛一点。” “我好奇嘛,歌喉绝丽的鲛人,果真样貌也是美极。”云中渺大叹一声,又瞅了一眼夜玲珑的婉约小脸,终于缩回了对面,给自己斟茶一杯,吊高扁扁的茶壶,让水流拉成丝线,“比幻涟都娇艳几分哟。” 夜玲珑一听这人还提起执红的老情人,心情就更加不好了,直接站起来,也不管主人家是否答应,很霸道地往泉水旁走去了。 噗通一声,水花四jian,有人还原了本性。 “这么纯真?”云中渺挑起眉头,“真的去游水了。” “只有十七。” “跟当时的郡主一样。” 执红垂下手掌,眼中闪过片片挣扎,良久,点了点头。 “执红,”云中渺看出来执红是跟这鱼牵手了,不然怎么会带回上界来,还带着自己身边?以他对执红孤僻性格的了解,谁要能变成她的长随,基本上是好上了。所以,他终于正了脸色,“又哭了。” “很少哭。” “有没有告诉过这条鱼,你一哭,头发就会全红,并且法术大减成零,容貌难以保持男征?” “这是色彩神的弱点,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执红放下折扇,也给自己倒上茶水,跪坐在云中渺对面,双手捧杯,慢慢饮着。 “那好吧,那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当天就是为了偷看百年不哭的你的——惊世一哭,悄悄跟踪你去海边的。果真让我灵感大发,画下千秋绝笔。” 执红的脸跟吃了发霉的东西一样,这一下不自然地拧了眉头,她的薄唇苍白无色,不知是不是给气的。眼神挑了起来,带着轻蔑地瞪着云中渺。声中掩饰不住低低怒意,“云中渺,你真的很损。” “是啊,晓得那日是幻涟的忌日,就知道你会回去那老榕树那里哭。掐指一算,如此这般,都十次了,哦哟,她死十年了啊!” “别再说她了。”执红微微垂下下巴,也半低下眼帘,伸手把画卷推回给云中渺,“你画下来也就算了,还让画卷流传,要是天帝知道我是女儿身封了王,你会害死我。” “啊呀,你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这画被盗了。我费了不少心血画这画,都不知被谁顺手牵羊走了,一定又是你三彩殿里的两小鬼头之一!你不好好管教他们,你倒是来数落我。你也不看我一把年纪了。” “不数落,不数落。”执红回,“我们年纪差不多,你不入神籍,容貌自然显老。” “我才稀罕我的夭寿脸,”云中渺语气得意,还故意眯眼挑胡一下,“你下界快一个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呢?路上遇见危险了?” 执红望向院中正自娱自乐戏水的夜玲珑,“本来是挺快就回来了,路上是兜了圈,看了看人界的模样,就慢了几日。”移回目光,故意挑眉,讽刺了一句,玩笑道,“你难不成思念于我?” “当然思念啊!”云中渺眼神振奋,咧开一个大小,他动了动身体,一不小心,光着的脚板勾到了矮桌一角,茶水jian出了不少。云中渺大叫一声,“哇!”急急抬起袖子去擦那一片茶渍,因为那些茶很快就从小桌沿往下滴落成线状,并且不少开始打shi了地上乱堆的画卷。情况虽是急切,可此刻的执红却固执地捉起他的手,并且加上了力气制止他的动作,口中切切喊,“用别的布擦!老大不小了,一点常识都没有。” 执红索性右手加大力量,把云中渺往后整个推了翻,站起身,转了背走向内房,看起来是去寻找抹布一类。云中渺看着执红的清瘦背影,嘴边挂了笑,摇摇头,老声沉叹,“果然,还是心思细腻的女子。” 从桌底抽出自己的老脚,他看着院中里欢快跳来跳去的夜玲珑,又观察了片刻那大鱼尾甩来甩去的模样,好似故意一般打shi他的大院。“希望你,不要和她再是悲剧结局。”云中渺移动目光,眼熟那贝壳耳朵,和那耳朵上的装饰。老眼眯了眯,轻声,“果然你就是那晚的人鱼。” 云中渺不坐了,他端起画,重新走去老松木桌旁,将那《哭榕》整平,执起毛笔又开始点了点色彩,渐渐地,《哭榕》中的华贵女子前方,缓慢淡出了一片海域、礁石、爬上岸边、仰颈对月而歌的美丽人鱼…… “执红,你说这个画仙怎么这么讨厌呢?”夜玲珑跟随执红回到三彩殿,绕过堂前一边吵架一边打闹的两王,她们直接回到了执红的‘绛红宫’。两王就算打到整个三彩殿都没有下人了,却不敢动分毫这‘绛红宫’。夜玲珑还注意到,这个‘绛红宫’的装饰与摆设与当初龙宫里的‘秋风楼’似有几分神似,一样的红木家具摆设,就连收藏也都几分相仿。窗帘几乎一个模样,分不清,还以为自己又重新走进了‘秋风楼’了。想来,那本来就是海皇特意为执红准备的落脚的地方,而执红与龙族本来就是有渊源的。 当下心头泛酸,难道……执红也确实喜欢过幻涟郡主?两人恩爱情深过吗? “云中渺他是有点玩世不恭。”执红回答的话语打断她的思绪,见夜已深,执红转身离开。“玲珑,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执红,”夜玲珑送到门边,此刻不管是不是任务所托,自己心头确实对这艳丽之人有些念念不舍,她一手扒在门上,眼中痴望着已经下了门前台阶的执红,声音有些委屈,“我是不是没有郡主那般好?” “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执红停步回头。 “这个意思就是没有她好?”夜玲珑感到沮丧,虽然见过幻涟的画像,但因为郡主很少出落人前,自己根本不了解她的秉性,况且那时候自己还小,更是无法模仿了。等一下,我为什么想要模仿郡主? “我的意思是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这个世界上,谁也代替不了谁的。”执红朝她挥了挥手,做个简单道别。“好梦,小鱼儿。”她转身留给了夜玲珑一个清贵直挺的背影。 “哦,你也是。” 夜玲珑回到卧房里,掏出一颗如同拳头大小的龙珠。敲了两敲,她神色颓丧,对着龙珠,自言自语,“她还是没有喜欢上我,碰都不碰我一下。分明只是给我机会,但并不动心的表现。这样不符合二公主的要求,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顾一切地爱上我呢?” “我觉得你表现的很不错了。”龙珠那一头竟然传来了对话声。 夜玲珑惊得手抖,“殿殿殿殿殿……下!” “大惊小怪,当然是我啊。”流萤的声音从珠子里又传了出来。 “你吓到我了!”夜玲珑抹了一把额角上的小汗,“不是说好了我呼唤的时候,殿下才说话吗?” “反正现在朱王不在。”流萤解释道,“玲珑,朱王的鉴宝大典是什么时候?” “我一直没有听执红提起,我明日去问问吧。”夜玲珑解释。 “哟,执红叫得如此顺口?” “讨厌啊,殿下!”夜玲珑委屈地哼出声。 “玲珑,一切都还顺利吗?你切记一定要完全得到他的青睐,我们才好让他小人面曝光,真正身败名裂!”流萤又开始娓娓道来了,绘声绘色地,各种都是绝招!夜玲珑心道流萤公主果然有一套,她听得眼皮直跳,按照流萤对之前郡主的了解,对执红的了解,自己这样勾引下去,会不会弄出什么大乱子来?夜玲珑收敛神智,作为流萤下属,她还是只敢听话,不得造次。 ☆、第三节神女哭榕 (3) “天下本三色,缤纷亦问源。流光最耀眼,孤红一菊艳。”次日,夜玲珑醒来的时候,发现执红正绑了双脚的裤带,露出洁白的脚板,弯腰在殿前的泥土中,捣腾着一地的暗红如血的菊花。听到夜玲珑的说辞,她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眉头敛了敛。 夜玲珑展出动人微笑,“你怎么一个人,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执红拒绝的很快。转念觉得自己口气有些冷硬,她立刻放低姿态,“你看看就好,喜欢吗?” “执红,你是如何种出了这绛红色的菊花?这种色彩,金中带血,血中透金,玲珑生平难见。”夜玲珑慢慢蹲在了花丛前。 执红被她的问话问得发笑了,哈哈一声,继续弯腰弄着花枝,“你都不记得我是做什么封神的了?” 夜玲珑一想,也对,执红碰过的东西都可以染色,自己这一问未免愚钝。当下有些懊恼,她掩饰起来,“可菊花本身的颜色也非常美丽。” “是的,本来的颜色也很温馨,只是我想看看这样的颜色的雏菊而已。” “红菊?和普通菊花有什么不同吗?”夜玲珑换了个姿势,靠近执红,并且用力吸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红菊不过是场记忆。那一年,”执红口吻淡淡,开始回忆。手中一边不断地修剪,眼睛紧盯菊花,就仿佛是看着情人的脸一样认真,尖尖的手指滑过小太阳一般的菊花骨朵,“我原本是一名普通的修仙路上的弟子,为了仙途而拒绝过一段美好姻缘。她心眼死,在一番穷追后,看明了我修仙的决心,终于离去。” “这般可惜了。”夜玲珑蹲在菊苑旁边,小心地观赏风中摇曳的花骨朵。 “成仙会有很多劫难,其中最难过去的往往是情之劫。我很幸运,我没有任何阻碍,就成仙了。”执红的嗓音变得浓郁如老酒陈醇,记忆也一同揪进了深处。 “哦?”夜玲珑好奇起来。她是天生灵物,和凡人修仙当然有所不同,出身就有法术,所以并不能一下就完全理解执红的意思。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成仙后也非常好奇。我去找了封仙册的判官,查看了一番——才明白那一劫,是那凡女暗中相助。代价却是——她要沦入魔道。我自觉亏欠于她,寻到她后,出手要将她身上的魔性洗净,可她入魔已深,如何都不能涤净她的魔性。事情越闹越大,被有心人拿成借口,最终,闹到了天魔两界以此为契机,开了战。” 夜玲珑缓缓站起身来,眼珠微动数次,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执红。她变得很安静,耐心地听着。 “我虽然是彩仙,但也算是武将。参与了那场战役,也一并埋葬了她的尸体。”执红说道此处,微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她的神色非常迷茫,手上的动作此刻已经全停了下来。 埋葬了尸体,也就是说,那个凡女从未得到过执红的垂青?“这……”夜玲珑有些着急,她双手握拳,上前一步,急声问道,“难道当时你没有爱过她?” “至始至终,我都相信,并没有过。”执红挺直了腰,看向一地红菊。她的口气还是跟以往一样雍容闲雅,平淡疏远。“仙魔殊途,那本就是孽缘。” “好可怜。”夜玲珑撅起了嘴,脸上有些不甘愿。她默默地垂下了头,“但你……那幻涟郡主呢?” 执红嘴角露出温和浅笑,她目光沉寂而深邃,“与涟儿相遇,我确实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也直到那时,才逐渐懂得当初那凡女的心意。” 夜玲珑心中痒痒,她脱口而出,“执红,你爱郡主多深呢?” “这啊……”执红思索片刻,表情变得困惑,浓黑的睫毛颤动了数次。最后眼神向往地,“我只能说,她让我明白动心的爱情。我和她,却并没有相守的缘分。” “可缘分这样的东西,都是制造的,不是吗?”夜玲珑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脱口而出。转念一想,真是糟糕,因为我和执红的缘分,都是我一手制造的!执红你可千万别深想,深想了那还了得了?!她心头如小鹿乱撞,一时间又害怕露出马脚,故而立刻收敛了情绪,静静等待执红回话。 执红确实未深想夜玲珑的话语,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夜玲珑热情和主动的一种表现,反倒是为夜玲珑的自信而被深深吸引。执红虽然灵术、道术修行很高,但这并不代表她对爱情的修炼也很高。说实在的,怕是连普通凡人都不如。 所以,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夜玲珑的说辞表示认可。“当然,缘分需要双方的努力,而不是责怪一方的能力局限。” “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夜玲珑狡猾地回答,她决定快速转移话题,“那么这一切,为什么跟菊花有关呢?” “仙魔的那一场大战,战地金菊全部被鲜血所染,血干结凝块,成了绛朱。那番惨景,回旋在我脑海中很多年,也一样在梦里,迟迟不愿散去。” “哦……”夜玲珑附和了一声,幻想一下那个流血漂橹的场面,残肢断臂,哀鸿遍野,果然还是有些骇人。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又反问,“这——也就说这菊花,其实是怀念当初死在了大战里的,那个曾经有恩于你的凡女咯?” “不,不是的。”执红的摇了摇头。 “不是?”方才不是说葬了那凡女,如何又不是睹物思人?“难道是怀念幻涟的?” “呵呵,”执红轻轻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秀眉清目中不经意流露了沧桑。她陈词老调,平缓的语气告之他人,她从来都是站在神的位置俯视三界的。“生命哪里是只有爱情的?玲珑,你还太小,或者不能理解。爱情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而已。” “可我觉得爱情就是女人的全部呀!”夜玲珑据理力争一般,口吻很坚定。还是说你朱王就是这样,所以当初那样伤害了郡主也满不在乎呢?夜玲珑当然气恼! “爱情是很重要的,但爱情并不是女人的全部。女人一样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为天下苍生,三界子民尽一份力量。” “那是因为你化神了,所以你能力大,责任重。可我就是一尾只懂歌唱爱情的小鱼。”夜玲珑轻声示威、又得意地哼。她不满执红的答案,故而翻了个白眼。 “罢了玲珑,”执红似乎不想与她多争辩,面上的表情也很淡薄,看起来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一样,所以也不计较夜玲珑是否能够理解。她伸出一手示意前方,“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不等夜玲珑回答,她首先就朝殿内走了去。夜玲珑眼睛快速扫过那些在风中晃动的红菊,扫过方才执红为它们部分菊花搭起的支架,看不出是不是自己得罪了执红,因为执红的情绪总是不大明显。罢了罢了,她收敛目光,跟上了执红沉稳的脚步。 “郡主她,究竟是怎么仙去的?”夜玲珑坐在执红对面,一边给执红满上花茶,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不管别人外界有多少污秽的名头加在了执红的身上,夜玲珑此刻是非常有兴趣知道执红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人面兽心也好,伪君子也罢,总也给对方一个机会,听一听执红的立场。“我那时候就六七岁,都不记事。”她又补充了一句,让对话看起来非常自然。 “你说幻涟?”执红接过温热的茶杯,包在手中,举起杯子,她微微抿下一口,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方才无悲无喜的眼神这一刻,突兀地黯淡无光,“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也……做错了事。” “你做错什么了?”夜玲珑眼神一狠,立刻追问,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锲而不舍’了。 执红放下杯子,眼神飘出了大殿,并不注视夜玲珑。声音也如鬼魅般轻轻的没有重量,“我……”执红有些吞吐,犹豫一小会,她转过脸来,放下杯子,对视夜玲珑的眼睛,似乎并不打算隐瞒,“当初她……我……”她支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取而代之的是,执红开始闭口不语,变得一声不吭,变得沉默,整个人就堆坐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旁若无人一般。 夜玲珑等了许久不见执红给自己辩解,就偏了偏头小心去打量执红的眉眼,看那皱在一起的眉头,和灵魂似乎已经出了窍的神态。心底里挣扎起来,究竟是执红害死了郡主,还是执红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什么看起来执红是一副伤心、甚至死心的模样? 夜玲珑知晓自己对执红起了同情心,甚至不知在什么时候会为对方设身处地的去着想了,就不免心头一股恶寒涌出。 两人都是心怀一思地坐在桌边,茶凉十分,才木讷地、尴尬地彼此又对视一眼。夜玲珑微微叹出口气,执红听她叹气,才终于回神。问话道,“你脸色不好,天界还适应吗?” “还行吧,就是挺冷清的。”夜玲珑心道你终于还记得我坐在这里了?有些不快地应付回答。 ☆、第三节神女哭榕 (4) “神族和仙族都不喜交友,性子也大多寡淡。” “为什么?”夜玲珑方才心中本就郁结难舒,这下有个小出口,还不马上要发泄了,她高声加问,“三界能力最大的,不就是天界吗?为什么冷漠?”你为什么当初那么绝情对待郡主呢?为什么!到现在竟然态度仍旧这样平静,你当真是没胆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神和仙很少动情,一来是容易感情用事,耽误公平正义;二来,情这一字,在天界被视作最无价值。”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3节 “最无价值?”夜玲珑重复的声调有些怪异,是的,带着讥讽的口吻。哗地一下,她站起身来,低头瞅着执红,眼眶莫名而红,不知是为了枉死在花样年华的水族郡主,还是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眷恋感情。“你方才说,最无价值?”心底涌过一丝酸楚,她却装作察而不觉。 “玲珑,你不理解我的意思。”执红也不急着解释,似乎夜玲珑在她的眼里,是一个晚辈,需要很多教育一般,她用一种夫子式的姿态与夜玲珑对话。口气也非常老成,“既封神格与仙格,就一定要遵守道格之路。神与仙的道,本就是清修之道。我自问并不多情,也并不绝情。” 好你个朱王!把一切的罪名都推脱到‘道格’两字上去了。你若不多情,如何两次骗得郡主与那凡女为你动心?甚至,甚至我自己都……也……不由自主、甚至难以控制自己。可,你若不绝情,如何让她两人都皆是惨死而去?我看你是极度自私,每次都怕‘情’字误你清修吧! 夜玲珑百转心思,终于还是决定说些好话,无论自己将来和执红怎样,流萤公主交代的任务也都还在前面挡着。思及此,夜玲珑被迫软下了口气,“无论如何,执红你知晓我的心意就好了。”她说完这话,伸出手去牵执红,然后给了执红一个微笑。 执红有些神色茫然地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很长时间后,夜玲珑才从对方微凉的手掌中,感到一丝收紧的动作。 “我会保护你的。”和承诺一般肯定,执红的嗓音很轻柔,但语气很果决。“你呆在三彩殿,平日里不要出去,许多年都相安无事。” “天界挺太平不是?”夜玲珑应承地回问了一句。 “还算太平。我不喜与人来往,此刻下人们也都哄散,你若想要下人服侍,怕是要等些日子。” “无妨。”夜玲珑贴心说道,她顺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慢慢倾身上前,最后坐在了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执红身边。看见执红坐的端直的背,她心尖微颤,娇羞道,“那,执红……我可不可以,靠在你身上?”一边说着,一边大眼睛滴溜转了一圈。 执红也决定先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见夜玲珑欣喜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笑,“你若喜欢,当然可以。”见夜玲珑真的把一头黑发晃上了自己的肩膀以后,她侧过了脸,浓黑的眸子转动得很慢,瞅了一眼夜玲珑。她这好似才真正微笑起来,嘴角柔和地扬了开。 日子似乎非常太平,天界的神仙们果然都是禁欲清淡的性子。夜玲珑一边百般对朱王施展绕指柔,也一边等待时机,与流萤一同筹划着j,i,an计——一定要执红在‘琼洁’的鉴宝大典上出尽洋相、身败名裂!最好能借刀杀人,让天帝直接处死执红更好!免得就脏了水族的手。 尽管一切都推动的小心翼翼,还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第四节 醉卧沙场(1) 比如,数日后,夜玲珑在三彩殿里迎来了一名仙者。起初那人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悄而无声地破了三彩殿的结界,信步走入庭院前。其次,这人的背影和身形、甚至打扮都与执红并无二异。 按照执红的说法是云中渺有邀,她前去赏画。但夜玲珑对那老家伙印象不好,就没有跟了去。所以在空旷的殿中庭院里,看见负手而立的仙人提前回来,夜玲珑立刻端出笑脸,凑了上去。 不等那人转身,夜玲珑已经伸出双手搂住的对方的腰子,欲语还休一般,娇柔地轻声说着,“执红,你回来了?怎么样,画仙他老人家一切都好?” 谁料‘执红’却是一动不动。夜玲珑抱了一会,见对方并无反应,立刻转身上前,抬头定睛一看,顿时心头猛跳,“哎呀!”惊呼一声出口。马上瞪圆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大声训斥,“你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朱王殿?” “小生赤光武,姑娘幸会。”这赤光武朝夜玲珑微微抱拳。原来正面与执红天壤之别!若说执红儒雅俊逸,秀中含柔,那这个赤光武简直就是一脸蛮横,山野粗人!他鼻头宽阔,下巴甚至比额头还要横上几分,差不多倒三角了。夜玲珑差点吓得飘了起来,伸出一手拍了拍被吓得跳得极快的心口。这般粗鄙的面容,竟然敢和神奕渺渺的执红穿一样的衣服?真是丑人多作怪,不自量力行。 “你……你……你做什么穿的跟朱王殿下一般模样?”夜玲珑当即发难般质问,如同女主人一般,位居高位的态度,俯视对方。 赤光武并不恼怒,反倒是一片谦和地点了点头,“我与哥哥是同修,服装会有相似。” “同修?”执红跟这猪头人物是同修,笑掉我夜玲珑大牙! “不错。”赤光武点点头,“三彩神的直属下面,有七色虹之仙。” “所以,你是七仙之一?”夜玲珑很不爽利地扭了扭眉头,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骂上几句,且不说夜玲珑容貌绝色,本就性子傲慢,喜欢用鼻孔看人。丑陋者想如她金眼,一概免谈。这般丑陋的人——尤其还是男子,就更是平生难见。 这都罢罢罢!作死还要跟执红长了肖似的背影,到底是不是仿着执红打扮的? “仙子不要惊疑,想必你是新上界的,对我们低调的七色仙并不知晓。”赤光武呵呵一笑,朝夜玲珑又抱拳,态度非常躬谦,“小生在此等候就好。”说完,他自顾地背起双手,但举手投足的那些动作,都七分神似执红,但很抱歉,已经沦落到东施效颦的境界,无一不让夜玲珑恶心得心头长毛。 夜玲珑撇了撇嘴,悄悄地、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想来这人大概崇拜执红,就喜欢模仿。她然后放正眼色,心道也没必要得罪太多人,即刻笑说,“不若进去喝茶?” 赤光武仍旧保持笑脸,嗓音也并无任何怒意,但事实上,却是非常果断的拒绝。“不必了,小生就在院中等哥哥回来便是。”倒叫人也毫无转圜和讨论的余地。 “哦。”夜玲珑懒得管他,执红表示过结界只有友人才能破开,这个赤光武也应该不是坏人。可以管执红叫一声‘哥哥’,自己更是少得罪为好。所以夜玲珑回去内殿,自娱自乐去了。 夜上中宵,风扫空殿,地板上卷起几片落叶。月光照亮了夜玲珑的美脸,也顺便照亮了赤光武的丑脸。夜玲珑不敢再看,心道一句,确实还是缺下人,大晚上就觉得天界要闹鬼。直到这般时辰,一身飒爽的执红才踏云而归。 方一入殿门前,夜玲珑还来不及表达欢喜,就听执红高叫了一声,“光武!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 夜玲珑嘴角抽搐,就这么一个丑男,至于叫得那么亲切吗? “来了一会。” “一会是多久?”执红忙伸出手,指向大殿前厅方向,疑惑地看着赤光武,“快进去,这是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呢?” “两个时辰而已。” “什么!”执红的叫声比起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显得太突兀了。难道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夜玲珑不由得又去观察。“快进来,你真是的,你知道我不在这里,就会在云中渺那边。何必等两个时辰?” “呵呵,”赤光武冷笑了一声,没错,那声音冷绝的没有一丝感情,似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可惜执红根本没有察觉那股冷意,而是将人往大殿去迎。但心思细腻的夜玲珑却能分辨出来,她紧起了眉头,脚步不由自主跟上了前。赤光武又道,“云中渺不大喜欢我的。”夜玲珑肯定自己嗅到了一股不怀好意。 “唉,他喜欢谁呀?他就喜欢他的画。”执红与他并排走了几步,就在此刻,忽然赤光武右脚一软,身体竟朝一边歪了下去,直接就往执红身上倒过去了。执红立刻伸出双手将他扶了住,紧张地喊了一声,“光武!” 夜玲珑狂眨眼睛,似乎有点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赤光武重新站稳后,露出尴尬笑容,“似乎是站的有些久。” 执红二话不说,白玉般的双手更是分外殷勤地搀扶住他。几乎用‘捧’的将人扶去了厅堂前的软凳上,坐好,然后愧疚解释,“让光武见笑,司黄和掌蓝两人斗了些许日子,把下人全都吓跑了。” “他们打架,哥哥可有受伤?”赤光武方才称呼过执红一声‘哥哥’,但此刻对着执红本人再喊这么一声 ‘哥哥’,并且还是这样极具情浓意重的深义,夜玲珑察觉自己的脚板底一阵发麻,并且麻意如同光速一般,涌上了自己头皮,炸。浑身一个抖,这该有多么恶心,丑八怪竟然对执红语出关心,面露担忧,竟……竟……竟然在撒娇! “我当然无恙。”执红低低叹出一口气,“你知晓自己腿部有疾,方才如何不进来休息?玲珑她也不是外人。”说到这里,执红对夜玲珑点了点头。夜玲珑虽不想笑,但也还是马上回笑。可——赤光武却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夜玲珑,就连之前的礼貌都没有了。直接当她是缕空气。 夜玲珑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心头直叫人丑就该杀千刀。 “玲珑,能劳烦你送些点心么?我想与光武闲话一番。” 夜玲珑心底也有不爽——你出去一个晚上,跟你的画仙闲话,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要理你的女人,要跟这丑八怪师弟再闲话?请问你的闲话怎么那么的多呢?你是话痨吗? 当然不能这么说,郡主的血海深仇还没讨呢,夜玲珑柔情百转,微微一笑,体贴道,“你们兄弟好好聊,我去拿些小酥糕。”说罢,逃也似的端起裙子就跑,简直不忍再看那不堪入眼的人,把执红那英气勃发的衣服给穿成虎背熊腰! “下次要我不在,你就自己进来坐着。站那么久做什么?”执红语气有些埋怨,她绕到赤光武身边,侧过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撩开你的裤脚,我看看。” “哥哥不用。” 执红仍旧像长辈一般,由不得赤光武的推说。索性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脚踝。脱开短靴,掀开一看,果见那关节处全部红肿,执红咬了咬牙,语气焦急,“你让我好内疚。”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掌,运出疗伤灵咒,往那肿胀的部分按了上去。 “这不是方才站的。”赤光武否认起来,他的眼神有些逃避,但也闪过了不为人知的欣喜。 “那既然早就有伤,刚才为什么还要站着?”执红几乎怒气冲冲地问,她摇了摇头,面色沉了下去。 “哥哥别生光武的气。”赤光武的声音变得微小,也低下了头,模样很难过。“光武只是想第一眼就能见到哥哥回来的样子。” “算了。”执红终于收了手掌,重新坐下。与他对视,“还疼吗?” 赤光武双手一下一下地抓着椅子把手,似乎很高兴。他摇了摇头。“不疼了。”此刻的夜玲珑终于不用再看两人方才暧昧的模样,端上点心,放在小茶桌上。转身机敏请辞,“夜太深啦,玲珑休息啦。” “快去吧。”执红允了。夜玲珑心中大吼一声,苍天饶过我!就逃也般地飞快地走出了大厅。 “哥哥,她是谁?怎么像鲛人族?是哥哥的新朋友吗?”赤光武的眼神变得非常深邃,并且,不合时宜地,有一抹杀意寒了出。 “哦,她……”执红微微卡了卡,支吾起来,“她……” ☆、第四节 醉卧沙场 (2) “难道,是哥哥中意之人?”眼里的那道杀意似乎更加难以掩藏了。 “对玲珑,我确实有欢喜之情。”执红点点头,难得的,那冰山脸颊上浮出了一片红晕,随后娴雅一笑,“怎么了?光武觉得她如何?” 赤光武神色微楞,但很快,他就转出笑脸。装作毫不在意,“呵呵,这个……女人嘛……”他回答的非常暧昧,但没有全部说完、更没有说清楚。“不错的。”可这三个字分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次日清晨,三彩殿的所有下人,竟然全部都回来了!虽然不知有没有新面孔,或者被换掉的人,但比起之前的人数,可谓只增不减。一下让之前清静的三彩殿,变得相当热闹。谈吐声、脚步声、奔跑声,连连问安声,五花八门,更有车水马龙之势。 赤光武指挥在中央,伸出指头,“这么不小心?动作轻一点,哥哥喜静,动作太大的,一律不许。” “你怎么回事?这片菊花,不归你管,谁也不许动的!” “走开走开,说过了,绛红宫这一块,人手都要最ji,ng的,你这般灵力怎么行?给我滚去其他二王那边。谁都好,就是不能在绛红宫。” 午后时分,执红又开始整理她的小红菊们了。 “你这个弟弟很威武嘛!”夜玲珑这一次也脱了鞋子,跟着她一起打理起来。 “怎么说呢?” “这么多的下人,他一个上午就全帮你弄回来啦!” “辛苦他了。” “他很在意你嘛!”夜玲珑轻声哼道,偷看了一旁正在‘指点江山’的赤光武。讽刺道,“我怎么觉得,他爱你呢?”夜玲珑向来有话直说,憋在心里相当不舒服,尤其是自己现在名正言顺是执红的女人。 “胡说八道。”执红莫名其妙地瞅了夜玲珑一眼。 “可不是吗?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看你的眼神,分明一样嘛!”夜玲珑挽起一些倒落的花枝,用小木棍扶起它们,再用缠线绑好。 “胡说,我们的友情非常深,”执红解释,“他的脚也是当初为了救我,落下了病根。” 喔!原来是这样,难怪昨晚拿那臭脚说事,一个大男人,拿出长毛的腿也不害臊!摆明就是为了执红心疼他。夜玲珑不爽地歪了歪嘴角,“那还真是病的好。” “哥哥,需要帮忙吗?”也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竟然飘来这么一句话。夜玲珑头皮都炸了,不知被听去了多少?她有些不悦地斜了斜眼睛。 “不用了,我喜欢光脚弄这片园子。脏的很,你别进来了。” “逃走的几大护法,我已经替哥哥逐一教训过了。实在是不是好料,改天,我再为哥哥挑选新的能人,送来三彩殿。”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执红并不看他,摆弄着手中的花骨朵,“护法什么的,都是做样子的。色彩之神,天界本也是个凑热闹的笑话。” “哥哥胡说!”赤光武的口气立刻急躁,痛心得溢于言表,显然他心中的执红,分量果然不轻。“哥哥武艺超群,雄霸一方,如何这般说自己呢?光武不干!” r_ou_麻不?还你不干了?轮不到你说干不干呢,我还没说我干不干呢!真心欺负人,当我不存在怎么的?夜玲珑心底冷哼。 “哈哈,没事。种种花,万年也是弹指间。”执红悠然地回答。 “哥哥!” “呵呵,没事。” 夜玲珑觉得非常吃味,没错,跟喝了老醋一样快要酸死了就算了!尤其对方他妈的还是个男人,长得难看就拉倒了,竟然还有龙阳之癖,垂涎执红。喜欢大男人——朱王殿下!当我鲛人族第一美人在这里是个摆设? 这世界上听说过美人计,可没听闻过丑男计!真是岂有此理。 夜玲珑就不信了,难不成自己要跟这么没有竞争力的人一争高低?当下也是照葫芦画瓢,来一个侧翻,“唉哟,我的脚!”双手一扑,就往执红身上‘倒’了过去。 不过,实在是不巧,她竟然没有倒到执红身上,反而倒在了赤光武的手臂里。赤光武手臂一紧,朗声问,“玲珑姑娘,扭着脚了吗?”他的眸子里有着一股慑人的、毫不掩饰、仿佛马上就要宣战的杀气! “玲珑,你还好吗?”执红侧过脸来瞧了瞧。 “还好还好!”夜玲珑立刻站稳。前方的执红又弯腰开始捡起花壶道具,看来不打算继续收拾了,准备擦脚出园子。 “哥哥,我帮你擦吧。” 夜玲珑又被恶心到了,不等执红回答,她示威一般高叫,“执红,我来服侍你吧。” “嗯?”执红似乎有点没看明白,水眸在两人之间反复瞅了瞅。 “哥哥,还是我来吧。”赤光武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看执红。夜玲珑见他往前走去,马上一个侧身挤开他,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大叫,“执红,平时都是我帮你呢。” “我……” “我!” 两个人推了半天,再一回神,竟然瞧不见执红的影子了。 “天杀的!”夜玲珑没好气地吼出声,“你……你不知道执红他喜欢女人吗?” “哼!”赤光武也不争执了,一脸戾气地cha起了双手。 “你觉得自己很像女人吗?”夜玲珑挑衅般说道,满脸鄙夷地,对他歪了歪嘴。就差点没吐唾沫了。“你龙阳癖你啊?” “你什么居心靠近哥哥?”赤光武转过脸来,猛地瞪了夜玲珑一眼,“哥哥一向不近女色,每一次靠近他的女人,都是心怀鬼胎、活该都不得好死!” “我懒得跟有断袖癖好的人讲话呢。”夜玲珑有些嚣张地说道。“心怀鬼胎?我怀的是女人心,生的是女人胎!哈哈哈哈!”她得意百般跟捡到武功秘籍一样开心。 果见对方被自己激怒,赤光武举起手掌,掌中已经拢上了红艳艳的光球。毫无犹豫,他直接一掌劈了下来,看样子是要扇上夜玲珑的脸。这样的怒火,也大概确实是承认了,这个人果真是爱执红的。执红面容儒秀,深瞳似水剪秋,身材清瘦,性格也不乏y柔面,果然也是足够吸引有这方面想法的男子啊! 但见那一招又快又狠,夜玲珑却丝毫不闪躲。不出所料,这一掌被执红的手截在半空之中。赤光武叫嚷了,“哥哥!她不怀好心的,我看得出,你相信我!” 执红眉头敛了敛,手上加多三分力,沉住一口气把赤光武的手狠狠、无声地压了下去。又看了一眼正在面露柔弱的夜玲珑。 “哥哥,你莫要又上当一次,幻涟郡主的事还不够警醒吗?怎么又可以相信水族女人?” 执红的面色瞬间白了一大半,似乎咬住了牙齿,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般。片刻后,她薄唇微抖,很大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难以忍受,“不要再提她了。” “哥哥!” “你这人真是,幻涟郡主跟朱王那是一段佳话,什么警醒不警醒的?”夜玲珑装作一派好心,其实是听出端倪,想往深一探究竟。 “佳话?哈哈!”赤光武仰头长笑两声,丑脸露出鄙视,那可谓是丑上加丑,嘴角的横r_ou_都抖了三抖,似乎理字全都姓了赤,“若不是哥哥宽容,留她死了个全尸,哼!我也饶不了她!” “我说了——不要再说涟儿的事了!”执红扬高了声音,那嗓音带着灵力搅合,大殿庭院顿时一派安静,所有的下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人吱声。她转过脸来,目光审视一般盯着赤光武,“光武,请你至少,对逝者保持尊重。” 赤光武眼神一偏,有些气愤地低下了眼睛。 面对徒然转折,夜玲珑心里却如同被捅了一个洞一般,很多情绪和好奇涌了出来。当年的事,到底如何?听信二公主的一面之词,是对是错? ☆、第四节 醉卧沙场 (3) 赤光武压了压情绪,深吸一口气,并未再继续回话。夜玲珑也保持机敏的沉默,不敢说出多余的话来。但心中的动摇之感,却不似作假。当年的事听得出是有几分隐情,但这其中的隐情又是否大得过郡主的仇恨呢?晚上,一定要找二公主再问问清楚才行! 时近中宵,庭院里的树叶也差不多忘记了白天发生的事。月亮露出半张白脸,又来偷看绛红宫了。 夜玲珑安静地呆在房中,把龙珠放在掌心,与流萤对起话来,“殿下,当年的事你可以再说得详细些?为何我觉得执红不似那般的人?” “你的心难道动摇了?这才区区几日?” “不是的,殿下……”夜玲珑辩解,她心底十分犹豫,“与朱王相处了这么久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朱王是当初的始作俑者。” “他是男人,玲珑。男人上了床,哼,都是畜生!” “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错怪了执红呢?这个后果将是无法估计的。” 流萤首次对执红的事出现了片刻沉默,夜玲珑本想与流萤好好相商,不要冤枉好人,谁知这份沉默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夜玲珑的房门被人一脚蹬了开。吱嘎一声巨响,门板还在寒风中晃动得厉害,显然没有来得及完全承受那带着愤怒的一脚的踢抖力量。 来人人面猪貌,虽然穿着华贵,但很难提升他的气质。猪脸人双眼狠狠一眯,咬牙切齿,破铜嗓子吼,“果然,妖女!你果然要害哥哥!这是什么?!”赤光武一步上前,伸手就要来夺取夜玲珑手中的龙珠。 夜玲珑心中大喊一声不好,马上袖口一扬,珊瑚剑已经飞出利刃朝赤光武刺了过去。谁知这赤光武不是等闲的料,当下往后一个侧翻,拔足就飞了出去。夜玲珑哪里能让人跑了,奋起就追,消息要是漏给了执红,天杀,自己也要小命难保! 情急关头,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丑八怪?杀掉他再说,灭口! 她握紧珊瑚剑,左手与此同时,横扫力气,一掌朝赤光武的右脚拍了过去。他的脚上不是有病根么?那可正好!夜玲珑狠了心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丑八怪逃了,绝对不能去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朝那脚打过去就是对的!赤光武当下右脚一扭,马上就从上头摔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站稳,面色狰狞,双手立刻出了两把冷剑,交叉在胸前。仿佛准备好了要跟夜玲珑对决。他沉声寒笑,嗓音沙哑得如同老铁磨锈,“我杀了你,再跟哥哥交代。” “做梦!”夜玲珑丝毫不示弱,宝剑直成与身体平行,侧身立刻回旋成暴风,不仅如此,还有水珠凝结成冰从暴风圈中s,he出,朝赤光武逐一扫s,he过去,又快又狠又冻!显然赤光武因为夜玲珑的外表低估过她的实力,因为此刻他的眼中惊异大过了自信。夜玲珑才不顾那些,一边狠毒地让那些冰刀飞上对方胸口,一边高举剑柄,对他对决。 赤光武惊异是惊异,但很快又调整了情绪,进入了导战模式,刀剑碰撞期间,夜玲珑大力地用珊瑚剑剑尖,划开了对方的脸,本以为会血流不止,却没想到没有任何血迹涌出。夜玲珑疑心——难不成这丑八怪脸上有易容? 来不及她反应,此刻,赤光武已经目光狰狞,夜玲珑定睛再看,对方的眼珠变成了紫色,并且牙齿竟然都瞬间暴长,突出地伸了出来。双剑高举,黑发张扬,月光下的这副青面獠牙——当真就是嗜血之魔。 说不畏惧这样的凶狠性的变化,那绝对是假的。可,赤光武他不是七色仙之一吗?怎会是这般模样?分明是一副心肠交付魔鬼的模样!夜玲珑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宝剑再度拼杀上去,并且狡猾大叫一声,“执红救我!你弟弟要杀我!” 赤光武闻言更气,牙关嘎吱作响,脸上已经写满了——老子这就送你下地狱的嗜血狠厉。 打斗声激烈乒乓,引来些许下人围观,这个时辰执红本已就寝,但听隔殿的夜玲珑呼救,连忙起了身,随口问了句下人:“什么事?” “是赤色仙与玲珑姑娘打起来了。” 执红心中一凉,立刻提起‘捉艳’,点足就飞。生怕夜玲珑出了点什么事。按执红的想法,赤光武是自己生死之交的弟弟,夜玲珑是自己喜欢的人,两人本该就是一家人,怎么会大半夜打了起来?有什么矛盾可以让自家人动刀子的? 她穿过长廊,双臂一展,‘捉艳’徒然cha入战局,左手快速扯住夜玲珑的腰,右手朝后一翻,挡住赤光武劈下的双剑,让本在对决的对战双方都僵持在了一起。“又闹!”执红这一下当时气得面红耳赤了,她高喝一声,怒意浓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了?”执红转过身来,大力压下赤光武的双剑,瞪着赤光武。此刻,在执红看不到的角度,夜玲珑朝赤光武得意一笑。 “哥哥,夜玲珑她……” 不等赤光武有时间告状,夜玲珑又挺直了腰,一瘪小脸,狂哭出声,她抓住执红的手臂,“执红,他轻辱于我!他方才闯入房间,他……”伸出一手,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指向赤光武的方向。 “妖女,你竟信口雌黄!”赤光武上前一步,果然暴怒。但执红立刻就伸手推住了他的肩膀,防止他继续上前。赤光武见执红动怒,当下面色又凝,硬生生地忍了下去,站稳原地。 “是真的吗?”执红脸色相当难看,似乎想起了很差劲的回忆。秀脸几乎苍白得毫无血色,她嘴唇完全抖了起来,好半晌也不见赤光武答话。就这么一个空挡,满院的下人们也都屏住呼吸,不少,已经有几个开始朝外跑了起来。 执红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见赤光武不回话,她厉声又问,“是不是真的?当初幻涟也说过一样的话,但我没有相信她。” 夜玲珑听之,心叫嚎叫——苍天帮我啊!幻涟郡主魂魄显灵了! 见赤光武还没有回话。执红索性伸出手把夜玲珑拢在了怀里,声音都抖了起来,“我再问一次,玲珑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不信我?你怀疑我、你怀疑我?”赤光武亦是瞪圆了眼睛,失望地看着执红。声音不住地打颤,他微一仰起头,忍声道,“你……你我兄弟情义多少年,你选择相信别人?” 执红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极度隐忍。“相信你,那好!我问你一句话,你实话实说。” “我知无不答。”赤光武微微抬了抬脸,又愤恨地瞪了一眼夜玲珑。 “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果然换来的是一片死寂的般的沉默。夜玲珑小心地抬起眼皮去看了对面垂下双剑的那个丑陋男人,后者低着头,眼神晦暗,沉默得说不出话来。 “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执红又问了第二遍,这一下,满场下人已经吓退得一人不剩了。赤光武微微偏了偏脑袋,不选择与执红对视。 “涟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执红几乎是哆嗦着声音说出这句问话,夜玲珑可以感到他的身体正在发抖。情与义发生了冲突,两边,难以收放自如。她心中微痛,伸手抓住了执红微凉的手。 “你不该……”赤光武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似乎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质问。尤其对象是来自他仰慕的执红,“你不该这样问我。我对你的感情,早就超越了爱情,你不懂。” “我不懂……”执红失望至极,反倒是点了点头,讽刺地点着头。好像在说,很好啊,我的确是不懂。 “你也不该,不该怀疑我。”赤光武的脸有些赌气地偏向了另一边。 “不该怀疑……哈哈……”执红哈哈笑了两声,但毫无笑意,并且声色凄凉。“那好,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选、了、魔、道?”执红的眼角慢慢涨出了血色,她抬起眼眸,疏离与隔阂俨然升起。 ☆、第四节 醉卧沙场 (4) 赤光武双眼猛地一睁,握着剑的双手,突然一下,都如失去力气一般垂了下来。看来刚才青面獠牙的模样执红看到了?还是,魔气一下太大,闻出来了?浑身都抖了起来,他受损的右脚突兀性一软,整个人朝后退了一步才站得稳。正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声微不可闻的,“哥哥,你……你听我解释……”他明显慌张,方才晦涩的眼神,此刻非常飘移不定地挣扎。 执红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是涟儿死之前,还是她死之后?” “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赤光武急急放高了声音。 “解释?”执红点点头,右手把夜玲珑抱得更紧了,甚至还低头吻了吻夜玲珑的发涡。一来是为了确定自己对夜玲珑心意不假,二来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夜玲珑,三,当然也有对赤光武示威——‘这是我喜欢的女人,你休要碰!’的意思。 那一吻有些干涩、冰冷,但也成功地让夜玲珑在这等心惊的时刻心中发痒。甚至有些甜蜜地抬头去看执红此刻痛苦的脸,并为执红关键时刻选择相信自己而感动不已。执红沉住气道,“那你解释给我听。” “哥哥,她真的是要害你。当初的水族郡主也是不安好心。我的做法,都是为了保护哥哥。”赤光武振振有词。 “你对涟儿做了什么?”执红忽然扬高了声音,她右手再次举起‘捉艳’,血色窄刀反光处一片朱红之狂,“给我从实招来!”执红左手狠狠一抱夜玲珑,力气虽大,却叫人分外安心。似乎在做一个承诺——别担心。然后她将夜玲珑从怀中又推了出去,让她去到安全的位置。 夜玲珑刚一站稳,心中忧虑已添高一分。见那温眉和目的执红此刻面色挣扎扭曲,并且爆喝了一声,朝赤光武飞了过去,“你究竟是怎样逼死她的?你说啊!说啊说啊!” “哥哥,那郡主心术不正,与人瓜田李下苟合,背叛哥哥!真的不可以与哥哥在一起!哥哥,你相信我。” “光是一句‘相信’,谁人不懂说?” 嘭——赤光武架起双剑,才能勉强挡住执红猛烈劈下的一招。他俨然也是双瞳充血,痛心疾首地咬住了牙齿。 “你跟魔界做了什么交易?你早就堕落出了仙道,是不是?早就不是我当初那个弟弟了!” “不、我没有!”赤光武的眼里有了恐惧,是那种害怕失去亲人的惊恐,他的目光再也没有分心任何一丝一毫给夜玲珑,不再观察她的动向。而是全部牢牢地锁定了执红。 “你相信我……”赤光武这几个字,几乎没有了声音,他浑身冷颤不止,眼眸血红。一种有苦难言、想哭却不能哭的纠结在他周围凝聚成了氛围。让周围的植物都带上了感伤,尤其是那一片血菊,纷纷扭开了头,仿佛不忍看他。 执红狠狠一咬下唇,马上,有一小条血丝顺着她嘴角滑了出来,一个侧身,‘捉艳’再次被月光攀上,露出凄冷。下一瞬,她一个回身,手起刀下,斩情无悔。天空中慢悠悠飘下了一截衣角,赤光武倒抽一口冷气,张大了嘴看着那块飘落的布条,眼中一片绝望。小布条飘动得极慢,仿佛时间都凝住不前了,因为天下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一刻更加重要。切断的是情义的羁绊,切断的是所有的妄想,切断的还是,从不曾说出口,只有默默守护的执着。 这是——割袍断义。只因为一句魔道,仙魔殊途,执红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无情地斩掉了。甚至所谓的‘我听你解释’的话语,也根本没有意义。仿佛感情从未存在过一样,轻的堪比那飘悠的布条,没有分量。 她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绝情?她根本不屑赤光武的解释。根本没有花一刻钟的时间去听对方的来龙去脉,竟然已经下了决心,这么快就斩断了联系。夜玲珑看到此情此景,心口一阵恶寒。 执红的果决,不是可以随意揣测的。回想那句‘仙凡有别,本就是孽缘’的说法,夜玲珑对那凡女的同情,可谓在这一刻放大到了极限。执红当真可以——如此无情! 她的仙之道就是刚毅果敢,那么,她之后的神之道就是高态权威,是不允许任何侵犯和挑衅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道不一样,就会挥剑断情。夜玲珑,你看见了吗?执红强大起来的模样,你怕不怕呢?执红牢固的等级和服从般的思想,你惊心么? 此刻的执红稍作缓和,闭了闭眼睛。面容清冷,她背对着赤光武,目光如同死寂的废水,干薄的唇嗫嚅,“你我今日——恩、断、义、绝了。”不知听见这句轻飘飘语气,却分量十足话的赤光武是什么感觉,总之夜玲珑是被吓得心脏怦怦直跳——不管这件事是对是错,因为已经发生了,已经仙魔殊途了,所以结局就是不能改变的,必须恩断义绝——这就是执红的做法。 赤光武双膝一折,马上跪了下去。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也不愿折膝,可他还是跪了,愤怒的声音让他嗓门宛若洪钟雷鸣,双手握成的拳头,骨节白得可怕,并且还有嘎嘎响声飘出。他憋红了脸,屈辱地低吼,“哥哥!你怎么可以……” “执红修行二百年正而封仙,三百年正而封神,后又二百年正而再封王。虽在天界司掌的是色彩之职,无法尽自己所有能为,为陛下效忠,但执红可以做到,决不与魔道之人苟且。”执红的语气非常坚决,但其实她声音压得很低,听得出她也正在勉强抑制情绪。因为她此刻心痛如绞,往事排山倒海朝她压下,让她几乎无法喘息。当初幻涟在绛红宫忽然向自己告了赤光武恶状一事,自己没有选择相信幻涟,反而是怒意满满地把人送回龙宫,叫她好好冷静。 事情不到半个月,幻涟就把当初自己送给她的所有定情信物全部退了回来。不说,又是半个月不到,就听闻噩耗来袭。当初自己是怎么走来去的那段往事,只因为至始至终,都选择了相信这个弟弟,就缘由若干年前,他牺牲了自己脚,落下了终身残疾,所以自己就偏执一般地相信这个弟弟。 可这个看似情深无悔的弟弟,却怀了一颗魔心。如何再让自己去相信?他隐瞒了多久,又因为那所谓的感情做错过多少事?幻涟是死在他的y谋里,还是死在我执红的愚蠢中?事情要追溯,但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弄清楚了。唯一能弄清楚的,就是一定不与魔道中人来往。这是修仙化神的最最基本的铁律! 如果仙道之人都无法以身作则,如何信服并且高居于三界之上? 人人都看着自己的立场,谁又站在幻涟的立场想过一想?事到如今,如果想想幻涟当初的话都是真的,是不是其中还有太多的事是自己不知晓的?为什么与他初初见面的夜玲珑,也竟而说出了一样的话,说光武要轻薄于她? 原来他真的这么卑鄙,一直利用我对他的信任和救命之恩的感激之心。全部都是利用,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感情。 执红觉得分外恶心,作呕反胃。知道自己在赤光武面前一直都是男子的形象,对于他这份所谓的‘超越了爱情’的感情,一直也觉得是男人间重情重义的表现,从未多想过! 夜玲珑听到这里的时候,方才猜测的疑虑,和想找二公主问起的事情几乎已经破茧而出了。她心下暗自分析一番,如果——当初,犯案的人不是执红,而是这个丑八怪的话呢?按他对执红的感情,还有他浓浓的对女人的妒忌,对这个‘女人性别’的妒忌!不难想象,非常有可能□□了郡主,让郡主含冤而死的人是这个变态! 如果,至始至终都不是执红?执红只是因为二公主的推测而被定罪呢?流萤公主也从来没有给自己展现过什么铁证就是执红干的!自己也就是一腔热血要宣扬正义,手刃仇人,但如果当真与执红无关呢? 执红天神下界,性格登高寡欲,就算说了愿意接受自己,但平日里也甚少亲昵,根本不像是马上色迷心窍、丧心病狂的模样。这样的执红如何当真罪孽深重?犯下□□的劣行?看,司黄和掌蓝双王都对他极为尊敬,那孤僻画仙更是视他为知己。如果执红是被冤,那么,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大胆地、全心全意地去爱执红了? 夜玲珑面如火烧,等一下等一下,天啊!我怎么会有全心全意去爱执红的想法?她慌忙伸出提着珊瑚剑的手,用手背非常快速地摸了一把脸,心跳异常迅速。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沫。又悄悄偷看了一眼此刻气得下唇发抖的执红。 ☆、第四节 醉卧沙场 (5) 夜玲珑心头舒畅,碍事的终于消失,也顺便解开了陈年血案,简直是要感谢这个丑八怪才好!不过,她刚端出笑脸,往执红身边走去,又发觉执红已经闭上了眼睛,痛苦难忍的表情写在了脸上。 夜玲珑立刻出言安慰,“进去休息一下好吗?”手还缠上了执红的胳膊。执红生了大火,想想毕竟也是感情,割袍断义,哪里是说割就隔的呢。透过她袖口传到夜玲珑手上的温度是非常的滚烫。 执红任由她扶着,也跟着夜玲珑的脚步,往卧房走了回去。夜玲珑想好好重新表现,索性把人扶回了自己的床上,还帮执红取下了手中的‘捉艳’,放在茶桌上。“不然喝喝茶,压压惊?”她决定这一次用自己真正的柔情好好地跟执红在一起,并且感谢上苍,幸亏发现的及时,什么都还来得及。 执红呆滞了很久看着房内的冉冉熏香,夜玲珑给她端来茶水她也不碰一下。夜玲珑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桌上,柔声劝道,“你不要再气了,这样的人哪里值得!” 执红呆滞良久,直到一注熏香燃尽后,才终于有了些反应,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黑眸似乎有所回神,但很快,眼神又一次掉入了安静的深渊里。 夜玲珑心下微慌,坐在床边,伸手握住执红的手。发现执红此刻正露出自己前所未见的脆弱,面色黯然无光。她心疼至极,原本就对执红好感甚深,现在晓得害死郡主的人不是执红,还不恨全抽了走,只留下了爱了!“你不要为这样的人生气了,他都堕落去魔道了,方才你也看到,那青面獠牙的模样。” 执红微微仰了仰头,靠在床帏一侧,脸色转渐苦丧。夜玲珑握紧了她的手, “你身上这样烫,我看,我还是去请医官吧。”她说完担忧万分地看了一眼执红的消极模样,拍了拍有些压皱的下裙摆,见执红不回话,她转身马上要走。 手,被从后方拖了住。微微的力量,却是持衡的心思。 “我没事,你……陪我一会吧。”她用微弱的声音在请求。 在求我!执红在求我,这是需要我的明证!夜玲珑喜不自禁、心潮澎湃,甚至可以说是觉得自己和执红前途光明。但她又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可是,可是你身子这样烫,这是发烧了?我还是去请医官给看看……” “一时情绪而已。”执红算是打起ji,ng神才对上这句话,微微叹了一口气。“没关系。” 夜玲珑心中犹豫,但看执红那副沮丧的模样,还是不忍离开。再说了,朱王的名头那么响,就这么一下就会倒下?关心则乱唉,其实应该并无大事吧,希望如此。夜玲珑点了点头,回到执红身边,一起坐在了床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环住了执红的腰,名为安慰,实际揩油。 见执红丝毫没有拒绝,还非常自然地搂住自己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摸着,心神动荡得十分厉害。抱了一段时间过后,夜玲珑恶向胆边生,右手用了些力气,把执红整个人给搬了过来,执红并没有太多动作,就顺着那股力量,往她怀里倒了进去,夜玲珑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低下头,凑上脸,在执红闭上眼睛的时候,亲吻起对方的额角。可谓马力十足地开启了温柔乡攻势——这一次,夜玲珑可只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夜玲珑软言表白,手指轻柔地点过执红的脖子,看见对方的表情终于有些放松,顺从地闭上了眼眸。夜玲珑又心中窃喜地看着执红长长浓黑的睫毛,心下数声——这回这俏仙儿可得全归我了。 “玲珑,谢谢你。”嗓音带着疲倦,也不失温和。 “别想那些了好吗?不值得。” “我……对不起涟儿。”执红说得极为内疚。“若是早些察觉他这般心思,也不会……” 夜玲珑连忙抓住她的手,切切解释,“你别责怪自己了。”爱怜地握着,看着完全躺在自己腿上的执红,心中狂喜——爱情胜利的旌旗飘扬在望!“只要我们都好好的,那不就好了吗?” 执红伸出右手,慢慢地用手背搭上了自己眼睛。完全覆盖住眼睛,闷闷地说,“我……一定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夜玲珑心头喝了蜜一样甜,眼中都是得意。不过她没表示出来,温柔妩媚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谢谢。” 夜玲珑悄悄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执红的头发,在昏暗的烛光下,染出了金红的色彩,从发根往上铺了下去。执红躺在自己腿上的时候,一直用手盖着眼睛,只露给自己一个尖小的下巴。夜玲珑怀疑她是不是在无声哭泣。但很快,那道头发上色彩就消失了,头发再次还原成了沉默的黑,仿佛没有出现过之前的颜色一样。 琼洁鉴宝迟迟未到,夜玲珑再三打听,终于听说了是天帝老儿轩辕铭要给自己儿子周岁的时候,把那个珠子送给太子而用。既然是做这样的用途,那就摆明定在了七月初十。 夜玲珑一翻斟酌,终于下了决定。 ☆、第五节 咫尺天涯(1) 执红这两日身体有些虚弱,估计当时那一下被兄弟背叛、割袍断义没缓过劲,就在床上卧床了两日。夜玲珑可谓是抓紧了机会跟她床递生情,端茶送水,无不殷勤。起初执红还是面色苍白,也少言寡语,但夜玲珑费尽心思让她开怀。 “清莞镇的小河灯夜市,听前头那个侍女说,又快要开了呢。” “嗯?”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看,买挑杆的那个盲女抓着你的手不放好久。”夜玲珑气鼓鼓地说道。 “因为她是盲的。” “分明是喜欢你,咱们下次去的时候,可不找她买了。” “胡说八道。” “总之这一次,我还想去看河灯。说不定也有菊花样子的,不然我们买几个来天界放,你说好不好?”夜玲珑摇着她的手央求道。 “嗯,”执红想了片刻,微微一笑,“我可以给你做啊。” “真哒?” “真的。” 约莫到了第三日,执红恢复的很好。至少表面看起来,和之前再无异样,甚至连心情也一并恢复了,夜玲珑就选择告诉她自己心里所想。 “你……思念海域?”执红仍旧靠在床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短外套,她放下手上书卷,目光有些惊异。“那?我送你回去?”一边说着,便要掀开被子,钻了出来。 “哎呀,别别,”夜玲珑连忙坐下稳床头,顺便还往里头挤了挤。按住她的肩膀,摇头,“你再休息一会,生气伤心,身体这两天一直很虚呢。” “不,我已经恢复了。只是今天有些……懒床而已。”执红似乎露出了少有的害羞表情,两颊很快地飞过两朵红云,分明是爱上了夜玲珑这两日细致的照顾。 夜玲珑撅了嘴,低声抱怨,“我自己晓得回去啦。其实,我想回去整理些东西,以后就一直跟着你住在这里,你许不许呀?”她说完这话,眼睛又怯生生地看着执红,眼眸中的期待满满,似乎在请示执红的允许。 执红眉间一喜,立刻笑了起来,甚至也非常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自己的眼睛,“嗯,当然许。” “那,那那两个闹腾的三彩王呢?”夜玲珑又故意反问一句。 执红面色可谓真是尴尬,眼皮都跳了跳,“他们都算尊重我。”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管不着了。 “哼!”夜玲珑朝执红挤了挤鼻子。凑上前来,双手抓起执红的手,又顺势把头往执红的肩膀上拱了过去,下巴放在执红的肩窝,在她耳边轻轻呵气,用让人酥麻的嗓音,诱惑地问道,“执红……你……喜不喜欢我呀?”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夜玲珑转过眼珠去瞧,见到执红面色此刻已经全部红成了石榴。心中狂欢,又在她耳边一边小心地吹气,并小声动情表白,“我喜欢你呢,一见钟情。” 夜玲珑撅起小嘴,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觉这个威名赫赫的朱王殿下,承认一句爱上谁了,要难过登天了,愣是闭口不谈。 “玲珑,”执红终于开了金口,“你若愿意,我们可以结发双修。” “结发双修?是指成为夫妻吗?”夜玲珑大胆地问着,跟民间一样,三拜天地,送入洞房?虽然是很期待跟美男子拜堂成亲,可这心里准备还没做好呢。 “我曾因为自己的木讷而辜负过良缘,神籍和亲王的定律远在上仙之上,是允许结发双修的。所以,玲珑,现在对你,我只想加倍珍惜。不希望再发生之前涟儿的事件了。” “再者,当初我和涟儿的所有事情,”执红愿意敞开心扉,她伸手搬过夜玲珑的双臂,让夜玲珑正视自己。“我也会都一并都告诉你。既然你愿意选择我,我也应该给你正当的名分才是。” 啊呀!夜玲珑心跳如小兔乱奔,没了正常节奏,耳边自己的心跳声都大得出奇。“名分,名分啊……”朱王夫人吗?天!这个名分感觉比海皇皇后都更耀武扬威点?执红说要给我一个名分!他对我果然是认真!夜玲珑欢喜得几乎眼前翻了黑——头都晕了。 见执红对自己专注的神态,她又故作矜持一翻,“执红,我不是一直等着你么,这些,那些事的,我不在乎。反正我就是会一直在你身边就对了。” “我很感激你愿意爱我。”两人的手再一次握了紧。 “先不说这么多了。”执红还是从床上下来了。夜玲珑见拗不过执红,只得立刻为她取来了一件宽大的披风,帮她围好。执红用手紧了紧那蝴蝶结口,目光放向了门外,“我送你回去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定回来参加你的‘琼洁’鉴宝宴席,因为我上次没吃够呢!” 执红套上短靴,“那差不多是初十?好好,这也当然好。” 翻云腾雾,九万里长空碧蓝涤净。驰骋苍穹,三千尺红尘滚滚如云。两人相伴行过一程,眼界处翻搅晃过山水奇妙景致,却无一能比眼前人更能看入自己心底。夜玲珑窝在执红怀中,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执红不时低下头,在麒麟坐骑上亦对她温笑回意。 就这样一路温情脉脉地,送至天界红色结界的落眉山畔。 “执红,我自己晓得飞。” “麒麟脚程快,我再带你一程吧。” “这里已经是火神的地带,也就是非常接近人界了。真的不用。”夜玲珑拒绝道,她握紧执红的手,“你的手还是有些凉凉的,早些回去再休息一下?” “没关系。”执红外柔内刚、脾气很倔,这个夜玲珑之前是见识过的,有人敢挑战她认定事的人,基本上都输的干净了了。但这也是吸引夜玲珑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样显得执红说一不二、值得信赖。虽然有点刻板,可人家是神嘛,刻板——那也是优点!哼,我夜玲珑喜欢,怎样都是优点! 就这样,愣是一路将人送回了绮彩海域旁那颗巨大的榕树下为止。 夜玲珑气得脸蛋鼓鼓,“说了不要送,居然送回来了。” 执红不再多言,若有所思、眼神怀念地、静静看了一眼两人初遇的大榕树和前方的海礁——这颗老榕树见证了执红两次的爱情——她此刻如何不喜悦? “那我要扎水里去了。” “玲珑,等等!”执红喊停,从宽大的披风中,伸出并不粗狂胳膊,并且白皙得让夜玲珑心惊——果然美男子就是美男子,手都嫩成姑娘了!执红递出一朵鲜红的花朵,仔细一瞧,镶嵌了金边的玫瑰花,花瓣下有三多血色的流珠,她伸出手,握紧夜玲珑的手,然后把那玫瑰花头饰递给她手里,再抚住夜玲珑的手掌,将那发饰包裹起来。“这个——你帮我留着。”她对视夜玲珑的眼睛。 夜玲珑低头一瞧那发饰,心道一声眼熟的很,眉头一皱,哎呀!这不是当时那画仙云中渺的作品《哭榕》里的神女头上的发饰吗?哟哟,这是要给我定情信物?记得执红说过,是那神女死了,才封了执红为原红之神,后再封为朱王。执红是那位神女的接班人,想必这发饰也是有着传承意义的!这份礼物真的好贵重! 不行,我也得马上给点什么。夜玲珑没做多想,狠心一拔,自己还“呜哇!”地叫了一声。美脸扭曲。 执红清眉微皱,“你怎么了?” “唉哟……”夜玲珑揉了揉自己的腿,然后放下右脚,递给执红一块很大的黑色鳞片,“这个你做成项链戴着啦。” “这是?”执红把那鳞片捧在手心,一看再看。 “这是我的鳞片,咳咳,你别觉得恶心啊。”夜玲珑轻轻哼了一声,“拔下一片很痛的呢。” “那你现在还疼吗?”那语气带着关切,夜玲珑果然再次吃了蜜糖糕,笑得合不拢嘴,当下回笑,“不疼啦,不疼啦,就是为了送你。” 执红低头又看了看那鳞片。 “只要你戴着鳞片,不管在哪里,你心底喊我的名字,我都能听见。” “玲珑……”执红感动得有些语塞,当下用灵力凝出细绳,就往脖上戴了上去。“如果我想你早些回来,你也能听见?” ☆、第五节 咫尺天涯 (2) “就是喊名字有用哦。”夜玲珑解释道,“因为名字是最具灵性的存在,你若要对话,可能需要龙族的龙珠了。” “哦……”执红面色微有失望。“你此番回去,公主会让你拿脚换尾巴吗?” 苍天,执红还记得自己的谎言喔!真不知是悲是喜,夜玲珑灵机一动,“我把这头花给公主看,她就会明白我们在一起了。不会罚掉我的脚呢。” “嗯。流萤公主应该也认得这花。”执红点头说是。 “海边冷,你快回去吧。我收拾好了,就叫公主给你慧鹰传信。” “好的,我不送了。”执红想留个夜玲珑一份回母家海域的尊严,所以,她不送到里头。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她来祭悼幻涟的时候,也不下海的原因。海防线,也就像执红的心里防线,尽管海潮一波波地推上来,但也一波波地下去,始终难以推前。 执红看着欢快的人鱼一头扎入海底,她摸着老榕树粗壮的树干,掌心感受着上面的凹凸不平。往事历历在目,佳人已逝,旧恨已平。新的爱情马不停蹄想要滋润她来。 “古榕凋须丝缕陈,连理盘绕数千根。经年相思不成忆,为君几度下凡尘。” 执红仰头,瀑黑的头发随着今日有些狂躁的海风吹得飘了飘。微微一抹静致的浅笑在她端丽的脸孔现出,优雅又遗世独立一般脱出三界之外,浮眼繁世,另类孤高。下一刻,绮彩海域的旁边,已经没有了麒麟神兽和天神的踪影。 “执红是被冤枉的?”流萤公主在听得夜玲珑一翻说辞后,不由得从原本坐着端茶的姿势,换成了十指cha在一起。微迷的双眼中流露危险,微向右侧勾起的嘴角,暴露了她的轻蔑。 “没错!殿下,事情就是这样,幻涟郡主的死与执红无关,我们冤枉执红了!”夜玲珑娓娓辩解,头上的小金钗一晃一晃地。 流萤并未马上作答,她侧过头,小心地去瞧了一眼夜玲珑的眼睛。然后心头冷哼了一声,“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什么?你为他说了这么多好话,字里行间处处都是偏袒。是不是,你爱上这个貌胜潘安的朱王?” “我我……”夜玲珑马上卡住了话语,面上无不尴尬。 “哈!”流萤几乎翻了个白眼,怒意上涌,声音都震着灵力,“我原以为你是我用得恰到好处的‘美人计’,谁料这执红倒可以反过来将我一军,对你这个未成年的美人鱼,用了一招‘美男计’?”她口吻有些讽刺,平日里多是谦和,但她毕竟是公主,这龙宫,也还是分大小尊卑的。 夜玲珑双膝一折,跪倒在地,声声真挚恳切,“殿下,执红真的是被冤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那不慎结交魔族的弟弟——赤光武所为。” “哦?那这个赤光武现在人在何处?” “在魔族。” “哈哈!”流萤大笑两声,一脸不屑和轻蔑,她嘲讽道,“既然和魔族结交,那我看朱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嘛!”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4节 “公主殿下,执红他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了!”夜玲珑马上解释,脖子都红的粗了起来,气喘不已。 “你叫的好亲啊,直接叫他的名字。”流萤转过身,背对着夜玲珑。 “殿下,玲珑只求你理智判断这件事。切勿冤枉好人。” “我冤枉好人?”流萤的声音变得有些y森,从夜玲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不知是气愤,还是嘲笑而不停颤抖的双肩,抖得那隆重的长裙上的珠翠装饰都快掉落。下一刻,措手不及地,流萤飞速转身,右手长带一扫,迅速化带为硬剑一般,拍上了夜玲珑的脸。她嗓门尖锐,“你爱上他了,所以什么都替他说,甚至捏造谎言!编出什么不存在的弟弟来为执红顶罪!” 夜玲珑根本没有防御流萤,再加上平日对流萤非常信任,这一下被扇得身形一歪,立刻摔倒在地,方才执红送她的那朵玫瑰发饰也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流萤眼疾手快,当下一脚就去踩,夜玲珑心中一震,顾不得那么多,是马上伸手就捡。所以那一脚就重重地踩上她的手,“啊!”她痛呼一声,不过那鲜红如血的花簪倒是没有被踩坏,又舒了一口气。 “又是这朵花!”流萤见没有踩碎,索性弯腰去捡,不过夜玲珑更快一步,马上把那簪子往自己胸口里拨了进去,还死死压瘪在身下,不让流萤碰个分毫。夜玲珑气鼓鼓地瞪着流萤。 流萤没有抓到,便改威胁,“上次也是这个玫瑰花簪,骗得表姐所有信任,还要名节不保,冤死而去!” “殿下,请你理智一点想一想,真的不是执红。你若错怪了人,难道心中不会自责吗?”夜玲珑从地板上爬起来,跪在地方,目光无惧地看向流萤。 流萤哼了一声,背对夜玲珑,冷声道,“这次的任务,你不必再参与。我自会叫别人替你圆满。”话音一落,流萤右手翻转,一面宝镜显出她的右手,朗声几句咒语,宝镜顿时开出耀眼白光,她猛地再一转身,毫无犹豫地往夜玲珑身上照了过去。 夜玲珑防不胜防,立刻中招。房内一阵白烟腾起,嘶地一声,地板上方才活泼娇丽的夜玲珑已经变成了一条黑色如手掌宽度的鱼儿,并在地板上不足畏惧地跳了几跳,模样实在滑稽至极。鱼儿虽小,却还是可以说话,她不甘心道,“殿下,你为什么封住我的元神?” “殿下!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那就一定是执红干的吗?” 流萤哪里还会再理睬夜玲珑,她找来一盆小水缸,把夜玲珑给一把甩了进去。拍拍手,“好好休息吧,既然朱王也对你动了些心思,那我还是非常感谢你的,玲珑。” “殿下,你要去哪里?”夜玲珑在小水缸里跳了跳,“求求你了,不要封住我的元神,公主殿下,玲珑求你!” 流萤仍旧不对话,抬手,广蓝的袖口中s,he出一团光球,很快,光球就爬上小水缸,水缸上方拢起一道电网结界,但凡夜玲珑触碰,就会电麻她的周身。夜玲珑元神被封,使不出法力,心中委屈至极。而流萤看见小黑鱼趴在缸口的神情,和shi润的眼睛,却是心情大好地离开了房间。 “怎么办,公主居然不相信我的话。”夜玲珑苦闷得一头钻入了水底,躲在了y暗里。“那郡主的仇在她心里生了这么多年的根,这么一下确实难以把恨全部从执红身上转移。可,执红真的没有害过郡主啊!这下如何是好?什么时候回来放我出去呢?” 半夜时分,龙宫肃静,大多数宫人已经进入了休息时辰。夜玲珑从水缸中浮出。隐约间,听见了一声‘心音共鸣’,这个声音非常熟悉,柔和并且十分有力,低低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玲珑。” 这分明是执红呼唤和想念自己的讯息,怎么能让公主对无辜的执红下毒手呢?夜玲珑不顾三七二十一,一个侧身翻越,鱼尾甩上缸外。无形的电网被触碰,法术骤转,化为具体,层层蓝色电击霹雳而下,重重地电伤她的尾巴。翘然一缩,剧痛无比。 “痛痛痛痛!”夜玲珑沮丧地沉入水底,抱着尾巴,蜷在了一团。 “玲珑。”又是一声心感传音,让夜玲珑整夜难以入眠。再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想回去执红的身边了,无奈此刻手脚却非要被束缚着,不能动弹。流萤公主生了这么大的气,以前不管自己多么顽皮,流萤从来不会这样锁住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再计划周详一点,现在要怎么办才能保护执红? 执红真的是无辜的,都怪我夜玲珑当初愚昧又愚忠!夜玲珑泡在冰冷的水缸里,晶亮的眼泡露出了苦闷的情绪。 一个晚上的反思,夜玲珑由最开始焦躁的情绪终于转成了安静和几乎放弃的绝望。因为无论如何,元神被封,使不出灵力的自己,无法破开流萤的电网。她游上游下,最后只能趴在缸口等待流萤回来,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再次劝服流萤。 大概是诚心感动了上天,次日接近晌午的时分,流萤带着另一位模样平凡无奇的鲛人少女走来了关住夜玲珑的水缸前。 “殿下!”夜玲珑连忙游上前方,双眼期待地看着流萤。“你听我解释……” 流萤不等夜玲珑把话说话,就抬手一挥,一道光束直指夜玲珑。她来不闪避,事实上她也没剩下多少灵力闪避,被打了个正着。“呀!”才叫完这一声,她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再也憋不出声音了,张大了鱼嘴,也无济于事。 流萤双手一抬,灵力一转,只听嘎啦一声,水缸骤裂,夜玲珑已经被摔在地板上,地板上水渍铺开,一地shi润。但她再次恢复了真身,虽然此刻仍旧毫无灵力。故而只能撑着胳膊张望着不知要做什么的两人。 “六和,你看看。”流萤柔腻的嗓音吩咐着。 ☆、第五节 咫尺天涯 (3) “是。”鲛人少女凑上前去。夜玲珑瞧见她平平样貌,百般嫌恶地往后缩了缩肩膀。 “瞧好了吗?” 六和极为专注地盯着夜玲珑,眼睛一眨不眨地瞅得夜玲珑浑身发毛。很长一段时间后,六和才点点头,想做好了什么准备一样,她一手指天,一手挽着飘带,轻轻一个转圈——随着彩色的光圈环下,她的模样已经完全变成了夜玲珑,一样的柳眉细眼,一样的酥胸窄腰,甚至连表情都一模一样。微微朝流萤一福,就连低头的角度都恰到好处。 “殿下,你看,我就是喜欢做女孩儿呢。”六和模仿着夜玲珑平日的语气说起话来,这边厢的夜玲珑听见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嗓音,简直吓蠢,绝望一点点地在心里压大,如同黑墨倒入了清水,瞬间染开一样快速。 她想大声喊叫,不,不对,不是这样的。那不是我!流萤要做什么?她要用这个六和去害执红吗?我要怎么办? 我还没有跟他讲过我多么喜欢他,没有说过想跟他一直相好,没有说过我回来几日不到,就害上相思,无时无刻不想着早日回去见到他,希望他能早些跟龙族冰释前嫌,让我们的爱情再无阻拦。谁知竟要横生枝节,挑了这样的事端?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事——当夜玲珑勾头一瞧,那隐约水中映出的倒影——自己竟然换成了六和的模样。 美貌被剥夺,喉咙发不出声音,灵力受限制,信任——也遭受了背叛,更加,心上人正在受到威胁而自己无力出手相救。夜玲珑眼眶一红,委屈万分看着流萤,下唇颤抖,那辗转的眼神分明在说——公主你为什么这样待我? “玲珑,这个法术不等六和解开,你是没有能力变回原本的样貌的。这是你们鲛人族的内部的法术,你自当比我了解更多。”流萤解释,看似非常和气好心,“若是执红发觉有两个夜玲珑,本宫岂不麻烦。” 夜玲珑耸拉着脑袋,眼底失意盎然,垂着双手,仍旧趴在地板上,无言以对。 “让你说话也可以。”流萤微微一笑,笑容中微有恶毒。 夜玲珑立刻抬起头来,瞪着她,不肯放过任何希望。流萤轻弹手指,夜玲珑吼间灵流一热,已经得到术法解除,能开口了。 “可是,你也会发现,自己说不出自己就是夜玲珑了。” “我,我才是!!!……”夜玲珑当下一声高喊,果然‘夜玲珑’三个字如同忘记喝水而强行下咽的馒头,卡在了喉咙,哽咽又干涩。她苍白薄唇几度扭曲地抖动着,满腔苦涩最终只能化作几个毫无力度的质问字眼,“殿下,为什么……” “任务完成之前,你就是六和,六和就是夜玲珑。”六和鬼魅般轻飘的声音,宛如覆盖了三尺寒冰,突兀地冷入夜玲珑的心。她牙关发抖,双手握在一起不住哆嗦。 “且让本宫放出慧鹰传信,叫朱王这就来接你。”流萤满意地点了点头,“事成之后,本宫定封你贵族,决不食言。” “多谢公主殿下。”六和用着夜玲珑的美貌和身体,朝流萤跪拜下去。 “你们要什么计划?”夜玲珑抬起右手,神色慌张,连忙追问。 “你们要什么计划?”六和连忙模仿着夜玲珑,绘声绘色,无一不像。 流萤转过头来,美眸大放异彩,得意万千,击掌叫好,“好!六和的模拟术果然是万象归宗、水族之巅。” “多谢公主。” 夜玲珑觉得自己吃了屎,臭起脸。这下终于肯从地板上站起来了。cha起双手,气得鼻孔都要喷大了。“我呸!” 流萤面色有恙,冷声道,“玲珑,莫要仗着我一直宠你,你就恃宠生骄了。好好在这里反思吧。我只当你一时间被那畜牲迷失心窍,我不怪你。反思数日,你自然晓得那人不值得。我们就还是好姐妹。” “六和,我们走。” “是。” 流萤和六和往门口走了去,夜玲珑急急追了几步,也想踏出门框,却又是一股无形力量将她撞了回来,她脚步几番踉跄。看着流萤和六和远走的背影,夜玲珑右手握拳,“哼!”她气得跺脚,却也无济于事。 光彩前来伺候的时候,似乎很敏锐地察觉了这个‘六和’有些奇怪。她面色微微扭曲,眉头蹙在了一起,盯着夜玲珑(六和)老半晌后,张大了嘴。伸出指头,指着夜玲珑,“夜,夜,夜……夜大人?” 夜玲珑用力吞了一口唾沫,本想回答‘谢谢你认出我’,但话到嘴边,却被不知名的力量给哽压了下去。夜玲珑并没有回答,或者说,确实无法回答。就连想传递情绪的眼神,也会随着‘夜玲珑’这个名字,而立刻消黯,变得空洞片刻。 回回如此,次次这样。这一个下午,夜玲珑已经试过太多遍了,但凡一点迹象,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掩饰得毫无痕迹自己就是夜玲珑。 “夜大人,光彩认得出你!可,这……怎么会这样?”光彩放下手中的盘碟,前后左右瞧了瞧,“难不成六和大人又要出什么任务,用了夜大人的容貌吗?夜大人的容貌水族第一,六和也真是会挑,唉。公主怎么会允许呢。” 夜玲珑很不快地翻了个白眼,“流萤这次真要气死我了。以前我跟她都是好商好量,偏非这次她脑筋不开窍了!竟然还打我,封我元神!她对她死去的表姐这般好,怎么对我这个表妹这般差劲!气人!再也不在她身边帮她了,这事完了,我就会鲛人族去,破烂龙宫她自己住!哼!” 听见夜玲珑敢直接数落流萤,光彩更加肯定眼前人就是夜玲珑没错。她不甘地叫嚷起来,“肯定是那六和卑鄙,明明是鲛人族里最低等的人鱼,每次都用同一招陷害其他贵族。” “算了,光彩,我饿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吃东西。” “哦哦,”光彩连忙递上食盘,“大人请用,果然是夜大人呢,难怪公主吩咐的都是夜大人爱吃的东西。这六和大人究竟要做什么呢?唉……” 夜玲珑食之乏味,明明平日里喜欢的膳食疗品,却越吃越不带劲。苦闷地咽下半口山珍,却仿佛在吃树干皮和蜡烛。想着那明眸善睐的执红要被那个丑八怪陷害,自己又被困龙宫。流萤不信任自己,偏非还跟自己心上人有仇! 她心口一酸,眼睛也胀痛不已,火辣辣地疼,一下下如同被烈火烤过的针扎入眼睛,哗哗的小小轻声后,洁白的珍珠从她的眼角滑出来。 光彩吓坏了,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夜玲珑很少哭泣。她捧出双手去接那些珠子,“夜大人,您也别难过,六和大人每次都是借用一下身体,但都会还来的。她长得丑呢,可自己还老喜欢自己那丑脸了,她一定会回来换的,您别难过!”光彩安慰着,对夜玲珑微笑着。 夜玲珑心中压抑,胸口更是酸胀丰满过分,当下又是好一阵珍珠泪掉个不停。“这个结界,我都出不去了。” “那就等等,等六和大人把身体和容貌还来就好。没事的。” “她要害我心上人,她要害我心上人啊!”夜玲珑说到此处,嘴突然一扁,大声嚎啕起来,声音加高成刚才好几倍,“呜呜……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她一手大力地捶着桌板,流萤此刻的态度让她完全绝望,让六和变成自己的样子回到执红身边,那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流萤一定会让执红死无葬身之地的!该死的,那个要怎么把执红弄得身败名裂的方法,还是半个月前,自己跟流萤商量的。果真是自扇嘴巴,简直是要把我逼疯掉! 珍珠泪颗粒噼里啪啦地往地板上掉,光彩根本来不及逐一捡起,趴在地上拱着腰子,模样有些狼狈。 “执红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夜玲珑气极,过真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理智。 光彩吓得头皮都要炸了,夜玲珑一向注意形象,现在这般鬼哭狼嚎的模样实在少见,加上又是六和的身体,实在是丑得该死该埋。光彩仍旧好心,急急又劝,“夜大人,您说,光彩怎么帮?” ☆、第五节 咫尺天涯 (4) 夜玲珑停止大叫,猛地回神,双手抓住光彩的胳膊。“放我出去,求你了光彩。” “您的灵力都没有了吗?” 夜玲珑摇了摇头。“被封住了。” “这……” “我求你了。光彩,求求你,帮帮我啊。”夜玲珑双膝一颤,马上跪在光彩面前。光彩顺势蹲下来,愁了眉眼,“大人,光彩的心一直向着大人的。别跪,光彩帮您,为今之计,只能先把光彩的灵力借给夜大人了……” “光彩,我不会亏待你的!” “且不说这些,救人要紧。只是光彩灵力微薄,夜大人行事千万小心哪!” “我会的!”夜玲珑双眼发亮了。 夜玲珑再次见到执红的时候,正好夜色浓郁,海平面长啸不平。执红仍旧一身鲜艳。只是这次的繁花不是上次的金色,而是纯黑,当然也非常浓贵。短靴换上了金边的,一脚反搭在树上,靠在海边的老榕树下,姿势写意。手中捧了一个短笛,哧溜溜地吹着小曲。似乎非常欢快,ji,ng神也恢复的很好。 六和从海上走出,轻悠悠地朝执红走了过去。执红放下手中的短笛,对她优雅一笑,目光浓浓,满是柔情。躲在暗处的夜玲珑立刻听见了一抹柔和的心之音:“玲珑。”她心头一扎,知晓执红在心底喊了自己,险些忍不住又要暴躁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执红朝她走进,然后在六和前方一步不到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晚上才来呀?”六和轻有埋怨地说道。 夜玲珑瞧见六和对执红撒娇,妒忌得直接把下唇都咬出血了,满口都是血腥味。 “其实今天天帝陛下来三彩殿,耽误了些时候。”执红伸手抱住六和,她脸上表情很幸福,又补充说道,“既然是公主叫我来接你,看来公主也许了你跟我?” “嗯。我本就与公主情同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她其实心里还是疼我的。” “那就好。”执红牵起六和的手,指了指前方的灵车。“我们去找个灵山回去上界吧。” “等一下!”夜玲珑忍无可忍,当下大喊一声,急急数步跳入了两人的视线。她飞快地看了执红一眼,见执红面色恢复,想来身体应已经全部恢复,再无大恙,马上端出谦卑姿态,“夜大人,您不记得公主说要奴婢服侍您吗?公主怕您去天界不习惯,嘱咐多次让奴婢跟着您。” 执红显然吃惊这个突来乍到的声音,回头礼貌性一笑。“这位是……” 六和的脸色一沉到底,黑成了铲锅锅底。她转过身瞪着夜玲珑,夜玲珑也一样回瞪了回去。“朱王殿下,我是六和。一直都是夜大人在龙宫的长随。”夜玲珑特意点重了‘长随’两字。“公主特意吩咐了我,怕夜大人不懂照顾自己,公主一直都不放心呢。” 执红听是流萤的意思,当然不好拒绝。捏了捏六和的手,侧过脸来对她微微一笑,“既然是一直服侍你的下人,一并带回绛红宫吧。” 六和的嘴角在执红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歪了歪。心道,哼,反正夜玲珑也没有灵力,谅她能如何?!再说,初十就是后天的事了,能改变要发生的事实吗?“六和,那就一起吧。”她用谄媚的口吻回答道。 执红和夜玲珑并坐在车头,执红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清眉弯弯,水眸和善,看起来非常幸福,她一手用小轻枝拍着灵马的屁股,一边道,“玲珑,你记得上次我们出来,一路上好不热闹。” 夜玲珑心神一晃,还以为执红是在跟自己说话。 六和从马车厢里回话道,“当然记得,有点血腥呢。” 夜玲珑心中一惊,莫不是——当初那群杀手里,六和也有参与?当下噼里啪啦地诅咒六和越长越丑。 “是有些血腥,你不喜欢,我便不提了。”执红果真闭了嘴。夜玲珑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对方几眼,好几次都没忍住想去看,当然,她更加想的是——执红会想起自己,就像光彩一样。可惜,执红却只是礼貌地对她笑了几次,之留给她纯粹的完美礼貌教养。 夜玲珑觉得还是别看了,自己给自己翻了白眼,顺便心底嘲讽了自己几句傻帽。 路过清莞镇的时候,执红停下马车,又问,“清莞镇的夜市里,想看看河灯?” “这次不看了,等你忙完那鉴宝大典,我们再来人界看。还是先回去三彩殿吧。”六和回答得语气毫无破绽。 夜玲珑嘴都气歪,脸上表情有些失控,那是相当不满意,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我才想看呢,气不气人!她一回头,发现执红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并对自己做了一个口型,了无声音,“我也想看!”一边说还一边略有无奈地抬了抬眉头,眨了眨眼睛。 夜玲珑被那个略有孩子气的纯真笑容弄得心花怒放,一下都忘记自己顶了一个丑陋的容貌,用手捂住嘴无声笑了笑。好在六和在马车里,也看不到帘幕外的两人。夜玲珑笑罢,心中微热,觉得执红并不在乎她是否此刻丑陋,也一并视众人都平等。 夜玲珑想起了那个叫做赤光武的变态男人,那人不也是生的丑陋吗?可执红却因为感情,与他称兄道弟多少年,甚至在那人背叛的时候不少伤心。夜玲珑心中暖意流淌,一时间觉得执红不是以貌取人的正直的人,转而心中更是爱意渐浓。 “那玲珑,说好了,等鉴宝大典结束,我们一起回来看。” “嗯。”六和回答。 “嗯!”夜玲珑也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我一定会保护我们的爱情,一定会帮执红洗脱罪名,一定保护他不受无妄之灾,也一定会跟他再回来这座紫霞山旁,曾经有我们美好回忆的清莞镇上,再赏河灯灿烂。 绛红宫里一切如旧,夜下更是贵气庄重。上勾的房角和满地的爬菊,让夜玲珑产生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恍然之感。 执红将六和送回厢房,本打算转身离开,六和却伸出双手,一步上前,大胆地一下捧上了执红的脸。夜玲珑本是整理一些小型行李,这下心头一惊,不知六和要做什么。下一刻,六和踮起脚,微微闭上眼睛,把朱红的柔唇凑了上去。夜玲珑心中大声叫嚷、几欲咆哮——我根本没有跟执红接吻过!难道便宜这个六和?! 执红见着对方情动的模样,当下微微尴尬地红了脸。六和一动不动等待她的‘迎接式动作’,非常鼓舞她前进,本就带着慢慢推进感情的情绪,执红心中清明,亦是闭上了眼睛,顺着那这些日子有些思念的小脸吻了上去。 夜玲珑眼神一黯,心头钝痛蔓延,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喜欢执红到了不想相让的地步。恨意斐然,她强迫自己冷静,咬紧了牙齿,眼睛却难以从那交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移开。看见六和揉着执红的长发,看着执红抚摸着她的背,恨不能一刀劈死六和,自己重新站回执红的身边。 很快,她就听见了那一声心之音:“玲珑,玲珑,玲珑玲珑……”涌动快速的节奏,是执红心底呼唤自己的声响,从当初自己的那鳞片做成的贴身项链传来,片刻都没有犹豫,一声声如此忘情、如此记忆犹新、击入灵魂深处。这所有的感情都是属于我的,是我的!执红也是爱我的!怎么全叫了六和占干净了便宜!? 夜玲珑鼻头又酸,首次尝到了‘咫尺天涯’一词的残酷。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却认不得我的本体。我还想爱,你分明也爱,非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相认却不相识! 好在,这一吻结束后,执红面露害臊地随意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六和的房间。六和望着执红远去的背影,不可思议地皱眉,语气非常讽刺,“居然分房睡,难不成还是正人君子?”她猛地反过脸来,目光不善地瞪着夜玲珑,“难道……你们还没有上床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夜玲珑冷哼。 “你勾引的不够彻底吧!”六和鄙视地说道,嘴角笑得轻蔑,以至于让夜玲珑错觉,哪一天拿回了自己的身体,一辈子也不要这样轻蔑的笑。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毕竟也就是十七岁,懂什么呢?” “你不要太嚣张!”夜玲珑狠声,“无论如何,我在水族的地位,都是你永远也无法超过的。” “当然,夜大人。”六和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过眼里却闪过了卑微和恨意。“谁的身份高得过您啊,您可是皇后的外戚贵族哪,又得公主和海皇青睐。比起我们这种小小鲛人,您确实高贵。” “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让你去害执红。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盯着,你给我小心点!咱们的路还长着,走着瞧。” “不是我要害朱王,是公主。夜大人也请看清楚事实好吗?”六和不卑不亢般地解释,“六和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在水族生存,自问也都对得起良心。” “你对得起个屁!”夜玲珑厉声喝道,“你若有良心,如何去害无辜之人?” “公主说了他有罪,他就是有罪。我要休息了,夜大人也请吧。” “只要有我在,你别想碰他一根寒毛!”夜玲珑根本也不去哪里休息,干脆自己躺到了床上。得意又嚣张道,“六和,你好自为之。”她一拉被子,盖住一肚子火气。 六和知晓自己身份比不过夜玲珑,倘若真闹,怕是会把执红闹来。再说了,流萤是关一关夜玲珑,后头还是要放出来的,如果真的完全得罪了夜玲珑,怕是自己日后在水族也不好混。 六和思前想后,最后狡猾道:“夜大人思念这床就睡,我去偏房就是。”说罢径直走了进去。 ☆、第六节 大悲无泪 (1) 其实夜玲珑并无睡意,听得六和呼吸均匀,安睡下寝后,她拉开了门。刚一出门,就看见执红蹲在院中那一片爬菊前。 夜玲珑非常好奇,从来不知道执红有半夜赏菊的习惯,略略弄出些声音。“殿下……” 执红似乎心情很好,微微撅起了嘴角,眉头舒展,“嗯?”但并没有回头。 “殿下半夜赏花?” “早上离开的时候瞧见这一朵快开了。寻思着大半夜了,差不多就这个时辰要开了。”执红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朵花骨朵,如梳子般的花瓣包裹着里头的小太阳,正如执红描述——快要绽瓣了。 “我能一起看吗?” “当然,一起来看吧。” 夜玲珑心头喝了蜜,马上就凑了过去,蹲在执红身边,忘记看花了,专门看执红的侧脸。被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心头怦怦的跳动难以抑制,直到执红伸出推了推她,“六和姑娘,你怎么了?” “哦哦?”夜玲珑终于从千秋大梦里回神了。 “快看,开花了。”执红有些兴奋地侧过脸,眼中的欢喜满满溢了出来。那朵红菊正在舒展嫩瓣,一点点地张开,姿态慵懒,夜间有些晚露,随着那样的轻动,不免有些露点落入土地里。看着执红与菊花相映得彰的温馨画面,夜玲珑也心中欢腾得要了老命。心下直道,还是殿下比花好看多了,我这是发花痴了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殿下喜欢玫瑰花呢。” “玫瑰?”执红不解转头。 夜玲珑心头一惊,哎呀,因为执红之前送了自己一个玫瑰花簪,所以觉得执红是不是喜欢玫瑰的? “更多还是雏菊。” “是不是有跟雏菊有关的故事呢?”夜玲珑好奇追问。 执红眼神微有迷茫地望向前方,淡淡对答,“有人在这里安眠。” “安眠?……”难道是执红以前提过的那个什么前世情人,什么最后坠入魔道,死在大战中的凡女? “很久了……”执红回过头来,随后站起身。“如今也就剩下我一人了。” “殿下不是还有夜大人吗?”夜玲珑干脆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借着六和的身体,倒也能为自己做点事,她乐观地想着。 “幸亏有玲珑呀。”执红肯定的回答。 夜玲珑朝执红挤了挤鼻子,转身,“谢谢殿下邀请一起看花谢花开。” “呵呵,没事啊。下次再一起看吧。” “对了!”夜玲珑又忽然转过脸,有些害羞地,眼神晃动着,看着执红。 “姑娘请说。” “殿下,你是为什么喜欢夜大人呢?”夜玲珑心道不如就此刻借了六和的脸,问一问明白,倒也是趣事。看看自己在执红心中什么形象,倘若哪里有什么不好的,日后也可以改进。 “这啊,”执红蜷了蜷右手手指,思忖片刻,平静道,“一见钟情,可能没有太多解释。当时……在海边初见她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低落,最开始,应该是被她婉转的歌声感动了吧。觉得她的歌声,能让我重新看到对世间的希望。” “哦!”夜玲珑心下喜滋滋。原来我的歌喉能让她振作,打起ji,ng神。那我真是要多多唱歌才是。“原来殿下喜欢夜大人的歌声。” “我也喜欢她质朴纯真的心灵。”执红微笑道。 “喔……”夜玲珑差点笑得眉头都兴奋抖了。 “执红先回去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请。” “朱王殿下,请。” 执红转过了身,朝长廊的反方向走回去。大约三十步左右的时候,执红已经绕过了两个弯,她已经看不见那片四合院的影子了。然而,这月上中梢的子夜归啼时刻,从院子后方清清悠悠传来了熟悉的歌喉,如百灵鸟一般清脆,又混合了少女情怀如诗歌一般的柔美: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共饮长江水……” 执红脚步微顿,怀疑般地渐渐又回了头。轻哼的嗓子不带任何乐器的伴奏,甚至还有些童音稚嫩,却也能让月光更透祥和。执红分明记得夜玲珑已经睡下,难道唱歌的是那个侍女六和?她是鲛人没错,如何和夜玲珑有着一样的清灵歌喉? 她辗转脚步,略有犹豫地倒回了方向,在长廊的拐角,小心地探头去看。风动红菊,新花正艳,可院中,却见不到‘六和’的身影。执红皱了皱细眉,垂下眼睛,璇儿叹出一口长气,继续朝休息厢房走去。 离初十还有一日的时候,画仙云中渺忽然捉了那副完工的《哭榕》到访了三彩殿。 执红看到那副画后,头发差点全部倒竖了起来。一向温文尔雅的她,居然有些控制不住音量,一手拍上了云中渺的肩头,“云中渺……!我会被你害死!” “我只是把夜玲珑加上了去了,怎么样?这下是你当天初遇夜玲珑,在绮彩海域所有模样了吧?” “是是是!”执红连忙卷起画卷,四下看了看,做贼心虚一般,把那画卷塞回给云中渺,狠狠一按。“你真是的,低调一点不行吗?” “你不要啊?我特意给你画的。”他头大力一偏,差那么一丁点,cha在他头发里当做发髻盘结用的毛笔就差点儿戳上的执红的眼睛,执红连忙闪了开,动作快若脱兔。 “我不要。” “为什么啊?”云中渺白胡须翘了翘,ji,ng明的老眸露出不解。 “你就当帮我保存,当做我爱情的见证人吧。”执红语调有些埋怨,苦口婆心地,少有的,歪了歪嘴角,鼻腔哼出一口大气。 “那也好。” 六和与夜玲珑此刻正从里头走了出来,见是云中渺,都超他福了一福。 “小鱼儿,什么时候来我住处喝酒?”云中渺朝六和使了个眼神,眉头先是深深一皱,后又朝上一抬,模样很打趣。 “执红说了便是。”六和连忙温婉地回答道。 云中渺大脑一晃,咦?哪里不一样?他偏过眼睛看着执红,眼神暗示——“哦,你训练的不错,老婆真是听你的话,跟一个月前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收敛些吧。”执红眼神如刀,猛地劈(暗示)回去。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晚!”云中渺非常自来熟地吩咐,自我认定了这三彩殿是他地头一样。 执红推辞,“明天的庆典很重要。” “一杯酒你怕什么呀?叫掌蓝和司黄两小孩都一起来。” “这……”执红转过头,看向六和,舒展眉间,仿佛在征求意见。“玲珑,你说呢?” 夜玲珑差点脱口而出帮六和回答了。但六和面露镇定,深情地望向执红,“你说了算。” “磨蹭!”云中渺不耐烦地催促。“就这样了,我去叫掌蓝那两个小王。” 执红还想再推一次,毕竟不想喝高了明天怎么去参加天帝的鉴宝大典,并且自己还是这场大典的主角之一。可云中渺已经飘了远,连一片胡须都不留下,六和上前一步,挽住执红,“就喝一点也无妨。” 执红心中虽有犹豫,但见‘夜玲珑’眼中有期待神采,她本就是喜欢夜玲珑纯真直言的本性,所以不好抚了美人意思,便宠溺地答应了。“那就喝点吧。” 难得云中渺把乱遭的房间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傍晚,月亮一长毛,他就摆上好酒若干,小r_ou_数碟,盘膝而坐。裤管上打齐了绑带,把宽阔的袖口都收了起来。大概是为了等下自己喝高了,不至于会踩上自己的裤脚,摔得狼狈。 “我先到,我我我我我……” “当然是我,吠吠!去!!”话音刚落,一条白色大犬飞入了云中渺仙气袅绕的阁居里。“嗷呜”叫了一声,它站定后,舒展庞大四肢。 双王在天空挤来挤去,两朵浮云互相碰撞,一会散成雾,一会儿又凝结成棉花糖。 执红抓着折扇站在院中,伸手用扇头朝两人招了招,“都下来吧。” “哦,执红最快。” “那当然,执红的飞行术是你我能比的?” “那我也还是比你快,你看,吠吠比你的扬扬快。” “扬扬根本没根来!” “强词夺理!是羞耻的躲起来了!躲起来……哈哈!” “两人都快些下来吧,”执红有些加大了声音,但并无愠色,看起来老师正在耐心教育学生一般。“早些喝完,我们早些回去了。明天大典从午时就开始,切勿耽搁。” 两王这才彼此呸了一声,终于肯下来了。很快,大家就围着小矮桌坐成了一圈,云中渺开始喝酒,举起杯子,“哎呀,寂寞天界。酒逢知己千杯少。” ☆、第六节 大悲无泪 (2) 掌蓝猛地一瞪司黄,“那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踹死你!”司黄毫不客气一脚当真踹了上去,矮桌一震,险些直接翻倒。执红费了很大力气,才压住了桌角。尽管如此,桌子还是哗啦啦响了个彻底,好些酒水洒了出来。 “你们两个要是不端坐喝酒,就跟吠吠一起去看门。”执红抬起眼睛,见六和和夜玲珑两人都安静地坐在一边,她扫过永远打个不停的双王。 “哼!” “哼哼哼!” “好了,云中渺我先敬执红。”云中渺端起酒杯。 执红不好拒绝,当下一饮而尽。 “那我也敬!” “我先来,我先来!” “你走开,你踩我手了!”掌蓝大叫。 司黄立刻递上前,“我也敬执红。” “还有我……” 执红一开始只喝了三杯,接着六和也装模作样敬了一杯。她就是开了第四杯,夜玲珑见人人都敬,那是醋意漫灌,说什么也要挤上一杯。执红就又被灌下一杯,最后好好的酒宴,变成了灌执红大赛,有奖竞猜。 再说这酒“醒冬”,本就是云中渺这个老仙的悄藏私酿,怎能不上头?别说六杯,一杯其实都很难压下。尤其执红本就是女儿身,更加经不住这样灌。 执红一旦开始有了醉意,那几个人还能消停吗?退一万步说,这场酒宴,根本就是云中渺偕同双王计划好的——灌醉执红,然后让执红跟夜玲珑成就好事姻缘。谁让执红平时有些唯唯诺诺,就算让姑娘住在了绛红宫,却不敢碰人家美姑娘呢? 所以当真等到执红彻底上头,眼角都醉个血红,完全晕乎得双手空中乱抓、彻头彻尾没了天神风度的时候,司黄和掌蓝一边双手扭打在一起,一边去分别看执红东倒西歪的,头疼扶额的各种姿势。 夜玲珑喝了两杯,有点发昏,所以早就心事满满地和吠吠一起坐在外面吹风,没管里头发生的事。当然也不知道,云中渺他们‘好心帮倒忙’地把执红和也醉的不省人事的六和放入了旁边单独的房间去了。 夜玲珑借着晚风,把和执红前前后后在一起的所有的事情,都逐一回忆起来。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从对方天神下界的清高开始,点色成红的艳丽,温柔体贴的嘘寒问暖再到神刀阵开启、天地铺赤、血漫江山一般的绚丽辉煌。 是执红迷惘回忆的表情、又或者是小心呵护雏菊的爱怜动作,对兄弟的情深意重、还有执着的千里送行,以及的以及,那一声声低低的心之音,不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玲珑玲珑。尽管只能听见名字,但每次都能从不同呼唤的节奏里,她都分析出执红的心情。 时而思念,时而依赖,时而急切,时而情动不已。 执红的每一点一滴,都如同烧溶的铁烙滚水,一次一点地,烙在自己的心尖,嘶——地,每次都要那样血r_ou_模糊地发出声响。满是痛苦,也满是甜蜜。滋味不清,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二公主,自己大概也不会接触到执红吧…… 虽然误会很大,圈子很远,但自己不放弃,就一定可以和执红再站在一起对不对?夜玲珑心中安慰自己,直到不记得什么时候,吠吠也离开了她的身边。她一个人在走廊上坐了太久,庭院没有什么大风,偶尔的微风,渐渐让她清醒。 月已成半,乌云密集起来,看起来似乎明天会要下雨。夜玲珑这才站起身来,一回头,发现屋子不知何时早就安静不已,矮桌上空酒瓶翻倒得很凌乱,云中渺一只脚搭在桌子上,四肢成‘大’字,正在打呼。“呼噜……呼噜……” 司黄和掌蓝两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哪里都火拼了。最奇怪的还是,见不到执红和六和的身影。夜玲珑心头一跳,立刻慌张地四处找寻,排排白色扇门跨过,层层结界交错的换道走廊里。 她——听见了这一辈子都不想听见的声音。那是——情与欲交织、交缠、欲罢不能的喘息。一声声柔媚入骨,带着极度欲望和索取,拼命地升温。挡在自己前方白色的纸窗,分明是看不见的,却不知为何那么透明,她就是那么清楚地看见了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赤身裸体。 一声声,一次次,曾经自己无比向往,想要拼了全力去贴近和守护的那心之音,而仿佛呼喊的人已经被这个“玲珑”覆盖了全部思考的能力,无法自拔的沉迷。一回回“玲珑”变得急切而空前热烈,在夜玲珑耳边这样激烈地回响,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聋掉,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当初要送给执红自己的鳞片,现在是要听见他跟别人在一起交缠!听见这样比凌迟更痛苦的折磨? 夜玲珑捂住耳朵,站在那扇白门前再也无法上前一步。尽管如此,那心之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她耳边送了过来——那本是自己担心执红会有什么事需要自己,而忍痛拔下的鳞,为了让他好给自己千里传音啊!如何今日用了这样的用途? 她不用想象就知道执红和六和在里面做了什么事。 天都要塌了,杜鹃啼血的凄厉,能不能叫出我失爱、遭受背叛的悲鸣?那是我心中不可触碰的神灵,我爱他、敬他、思念他。他如何,如何欢醉后就与我最不齿的人苟且在一起? 夜玲珑僵硬的手伸到一半,想去推开那不重的纸门。悬浮了老半天,却又垂下了手,一下浑身都泄了气。她的腰都弯了下来。痛恨代替了所有的、仅存的理智,正在替她思考——执红根本不爱我,正在跟六和睡觉。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的我,要那么努力才能靠近他,他却,根本不顾我的死活。 根本不知道自己跟谁睡在了一起,还是那样愉悦。听,他的声音多么欢快,六和比我年长那么多,□□一定也有经验。知道怎么让他开心、舒服吧……我真是傻啊…… 当真为他哭出那么多珍珠眼泪,也违背自己年少的誓言,没有杀掉他。执红,真的值得我爱吗?执红,他爱过我吗? 夜玲珑脚步紊乱,感觉周身都发起了滚烫,慢慢扶着墙框走回大厅,她一步三颤。云中渺还在熟睡,她跪坐在矮桌前,y郁的情绪从她深黑的眉角爬出,扑住一切天地,差点让整个庭院都成了黑漆漆的锅炉底。抓起“醒冬”,她猛烈地为自己心头那朵娇艳的情爱之花灌下烈酒,企图将它湮没,毁掉。 心脏热烈的跳动,是为了什么?转变的性别,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才明白这是爱,就注定失去了? “神籍与亲王高过上仙之职,我应给你名分,与你结发双修。” 结发双修?夜玲珑惨笑出声,“这就是你所谓的结发双修?” 火烧般的白酿刮过她的喉管,刺痛如刀割。她呛咳出声,“咳咳……咳咳咳……”一把抹掉嘴角多余的酒水,再来一口,不够,还要更多,更多,一直到——脑海中再也看不到天神的影子、再也听不见那一声声自己的名字才能甘休! 朱王执红,我夜玲珑恨你、恨你、恨死你!你给我死吧!去死、去死!你不值得我为你倾心!一点都不值得!我夜玲珑大好年华,歌喉、绝世美貌,如何非你不爱呢? 你撒谎,你无能,你连光彩都不如,没有分辨出你的爱人就跟别人上床了!你太让我夜玲珑失望、简直太失望了!我无法原谅你的行为,你无耻! 你给我下十八层地狱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不想爱你了!烈酒刮过她的喉管,混合着一脸的shi润,她在讽刺和自嘲中醉醺醺地睡了过去。 “玲珑……” “玲珑……玲珑、玲珑玲珑!” 一声声越来越急切,一次次越来越响亮。 夜玲珑被这不间断的喊叫从噩梦里惊吓而醒。心脏狂跳不止地坐起了身,方才从中苏醒,又是醉酒时间太长,她一身冷汗。“执红?” 瞪大眼睛,一瞧窗外,竟然是天下大白。碧空万里晴朗,已经早就过了午时——糟糕了,今天,是执红的鉴宝大典!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快速清醒,且不管执红值不值得自己爱,但今天六和的y谋一定会拆穿出来,不论如何,少一个悲剧也好吧,毕竟,执红不是杀死幻涟的凶手。心思打定,夜玲珑决定快去大宴通知执红——此刻处境危险。 “哇!夜玲珑?”云中渺刚回了来,一把与夜玲珑在走廊里撞了个满怀。 等一下,奇怪?云中渺怎么会知道我是夜玲珑?“云中渺!”夜玲珑毫不客气,指着自己的脸,“你说我是谁?” “小鱼儿,我刚才还以为你跟执红一起出去了呢,我昨天喝太多了,今天头疼,就不去了。刚泡了个温泉回来。” 夜玲珑浑身一冷,立刻蹬蹬几步,冲到水塘边,一看。柳眉细眼,云鬓花颜,容貌竟然已经恢复了,她吃惊不已,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涌出心头。一个回身,一把抓住云中渺的胳膊,“执红什么时候走的?” 六和的法术会失效?能有什么可能让她几乎完美的替身术失效——不是六和死了,就是执红拆穿她了。可,在这样的重要关键时刻,夜玲珑能想象的,却是——执红和六和一起死了! ☆、第六节 大悲无泪 (3) 心底的感觉太糟糕了,语气都非常不友好,“天界今天是不是出了大事?你快告诉我!” 云中渺脑袋摇了两个晃,作答,“我哪里也没去,我不知道啊。哦,你看不看我给你和执红画的画?” “什么画?我哪有心情看画?”夜玲珑手心冒汗。 云中渺自顾兴奋不已地奔进大厅,从案上拿出《哭榕》,对着阳光,点点头。自满又自恋地拖长了尾音,展开在夜玲珑面前,“怎么样,惟妙惟肖吧?” 夜玲珑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那画卷,不耐烦道,“这人鱼是我没错,这榕树下的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中渺,我没时间跟你啰嗦了。我必须马上去宴会场!”夜玲珑提着长裙,立刻要跑。 “你等等!”云中渺大喊叫停,再把那画对上夜玲珑前方,“你不认得这个女人?” “不认识!”夜玲珑没有耐心废话了,心心念念都是,此刻现在执红到底怎样了? “奇怪了,你昨晚跟她睡在一起,你都不知道她是谁?”云中渺挑起老眉,端详画卷,心道一声难道不够惟妙惟肖?没把执红的神韵画出来? 夜玲珑步子一停,高声驳斥,“我昨晚一个人睡在……”话到一半,她已停顿,等一下,昨晚上,六和和自己的身份是对调的。六和是自己,自己是六和。 六和睡在一起的人是——是执红! 执红?云中渺为什么说这个女人是执红?话语快过思维,“这个女的不是死了吗?你做什么说她是执红呢?” “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云中渺哈哈大笑两声,“你弄得我觉得我自己老得快成ji,ng了。昨晚你们都睡行了双修之礼,你还不知晓执红是女人?你不会这么迟钝?” 执——执——执红?执红是什么?女人?那个秀眉淡眸的朱王,一刀开艳扭乾坤的朱王,变成女人了?夜玲珑整张脸都苦了下去,好像吃了大苦瓜,舌头苦麻,肠胃根本无法消化。“女……女……” “唉,你真的很奇怪哦。”云中渺捋了捋胡须,“这幅画明明是你们两个人的初遇,你难道不记得当时执红是穿着女装、绑着最简单的飞云髻吗?” 夜玲珑瞪圆的眼睛,就快变成了铜铃。“初遇?我跟他初遇是龙宫啊!我跟他的初遇是我不小心撞到他。什么飞云髻?你说什么,女……女装?他……他……他为什么穿女装?” “她是女的,为什么不穿?”云中渺也y阳怪气地叫了回去,心头对夜玲珑很不满意。“喏,我跟你说,执红当年跟随老洞丹仙修仙,他门下弟子都是一致穿着,男女不分,执红封为赤色仙后,也并未刻意装扮男女。后来她法术出挑,可以不用任何法器,空手点色,轩辕帝就把一直悬空的‘原红之神’的位置封给了她。执红与人来往淡薄,却是专研刻苦之人,灵术已致颠覆,她又开始修刀术。直到她刀法修炼至高,天界刀术以她为尊,天帝的一个儿子,好像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早前与执红讨教刀术后,说是获益良多,便将此事告之轩辕铭,轩辕铭便便封了执红为异姓王,原本也打算过重用执红。” “按道理这一切都是好事,但轩辕家有一个铁则,就是封王一定得是男人,那时候天帝封执红为朱王的时候,执红刚从仙魔大战之中解脱,她本想拒绝轩辕铭,但她又想之后或许就可以领兵打仗,一展所长,不会再重复当初悲剧,所以没有推脱王权,就成了朱王。也是那时候开始,原红、原蓝和原黄三神的位置,都会直接封王。” “可就算这样,放到今日来说,倘若天帝一旦知晓执红是女人,就是对轩辕家的大不敬,会遭了罪,要天罚的。所以自那后,执红在天界几乎再也不穿女装了。” 云中渺跟说书一样滔滔不绝,并且似乎没有悬崖勒马的意思,跟瀑布一下哗啦啦地倒着话。夜玲珑听得头皮发麻,心中千回百转,想一想,觉得云中渺此话应有九个准,觉得自己眼下难以对话。 一把抢过那副画,拽在手中,细致去看,从那端正女子的额角发饰,到低垂哀婉眉眼,举目向前眺望的模样。再回忆起执红看似英气斐然,但实际纤柔的手臂,温柔的嗓音也与阳刚男子无法挂钩,顶多就是压低了声音。夜玲珑深吸一口气,并且感觉这口气不上不下,定睛仔细一瞅,这个女子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和执红的容貌八分相似,如果盖住打扮的衣服还有头发,这个人,分明就是——执红。 他——是女人? 夜玲珑吓得背脊冒汗,倒退一步,仿佛一下没有站稳。 如果执红就是画中的女人,那么,当初双王争执的时候,执红的那个噤声的手势是让自己不要告诉双王,那就是她自己。如果执红就是这个女人,那么,那朵玫瑰花簪的赠送意义——远不止于自己所想!她想表达的是——只愿在自己面前,暴露女儿身,让自己为她亲手带上花簪!她可以为了天下三界穿上男装,与魔族随时撇清关系、挑起神道责任,但只愿在自己面前做回女儿身! “你当真愿意爱我?你喜欢这样的我?”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喜欢的是女儿身的我吗?天,从一开始,执红对自己的想法就跟自己完全想的天差地别! “我很感谢你愿意在我身边。神籍可以结发双修,我想给你名分。”她也是想要感谢,自己愿意以身相许,她亦愿意固守此情。 凡女求爱、幻涟枉死,执红她——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我让她误会至今,让她误会到——我也自己陷了进去。 真是晴天一个霹雳,震得夜玲珑浑身激灵。执红是女人,那么——执红就千真万确,绝对不可能是弄大幻涟肚子的人了!这多么的荒唐! 可我,我对她的感情呢?我一直以为她是风度君子,岂料竟是云掩婵娟?我真的这样爱上了这样一个女人吗?云中渺说这是我们的初遇,我在海礁上唱歌,执红站在树下。为何,我对此重要的时刻毫无记忆? “天帝陛下,太子殿下。今日鉴宝大典的所有仙族、神族们,请听我一言。”‘夜玲珑’忽然在万人喧哗的大宴上,抬起了自己的声音。 执红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着昨夜与自己结发的妻子。并对她微微一笑,虽不知她要说什么,但很期待她要说的话。 可‘夜玲珑’说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所有仙官全部措手不及,执红也差点心脏骤停。‘夜玲珑’用着的嗓音、陈述的语气说道:“天帝陛下,请您明鉴,这‘血琼洁’,并非真正‘血琼洁’。而是用了上好珍珠,加上朱王执红的神之红——染色而成!” “陛下,朱王执红存心欺骗于您。此等恶行,乃是鄙视神界、藐视您的天威的重罪!” 天帝轩辕铭脸色大转,一拍龙椅,跃然而起,牙关一闭,飘出两字,“什、么!” “居然是假的?” “执红胆大包了天!” “竟然敢对珍珠染色,这是要献给太子的!”人群间马上人声鼎沸。 聚变突生,背叛遭至。执红面色苍白如纸,不敢相信‘夜玲珑’说了什么大逆之话来。昨晚她在自己耳边爱语连连,在自己身下含苞待放,自己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易碎的身子,如获至宝。如何今日给自己背上cha了一刀? “玲珑,你……”执红站起身来,手中颤抖不已地指着夜玲珑。“在龙宫的时候,我们同海皇就说过了的,这颗珠子……” ‘夜玲珑’根本不睬她,兴奋得面色有些潮红,好像终于报复得痛快一般,高声继续道:“陛下,您听见了吗?朱王承认了!” “夜玲珑!”执红失望至极地喊叫了一声。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5节 “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啊!” “区区色彩神,竟然敢做出这样鱼目混珠的事,天界法序何在!” “羞耻,实在是羞耻。”人群再度炸开锅。 “执红!”轩辕铭冷声质问,他一声高呼,全场肃静。“尔还有什么话说?” 执红异常执着地看着‘夜玲珑’,低不可闻地语调,“玲珑,你背叛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珠子本来就是假的,是你染色的。”‘夜玲珑’狡猾道。 “珠子是假的?还是你的情意是假的?”执红双眼血红,胸口酸胀难忍,并且这股感觉不断扩散上来,吼间翻出淡淡甜味,被她强行忍了下去。她感觉这次自己会死的很惨,但……为什么是昨夜跟自己结发的夜玲珑? 为什么?“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执红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睛丝毫没有从‘夜玲珑’的脸上移开。“莫不是你昨晚,并非自愿?是我强迫于你,你今日要这样报复我?” ‘夜玲珑’并不在乎,她扭开了头,根本不理睬谁在伤心。 ☆、第六节 大悲无泪 (4) “封尔朱王名号,尔竟如此羞辱皇家?执红,尔可知错?”天帝威严赫赫地怒吼。“尔可认罪?” 执红的双眼已经红成了兔子,不再看夜玲珑。索性转身,面朝轩辕铭,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是执红做的,当然……认!” 轩辕铭脸色再沉,大手一挥,“弓箭手!”马上,皇家弓箭手已经在前方站成了三排,场上仙人立刻朝两端退了开。 “朱王执红,封尔位高权重,尔竟如此不珍惜。尔还有什么话可说?” 执红满眼愤恨地再瞅了一眼一旁的‘夜玲珑’,见她嘴角得意,心中更是痛若刀绞。既然一腔热情得到的这样残忍的背叛,执红此刻有何好说?为什么夜玲珑会拆穿自己,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存心所为?她此刻面上为何如此得意?我到底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难道——就连昨夜的结发鱼水之欢都是假的吗?假的吗!究竟是她天真说出,还是早就周详计划今日害我?事情这般让人措手不及,执红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又是面对天界第一人的朗声质问,执红慢吞吞开口,茫然回答: “执红本是手握‘捉艳天刀’的武将、却丝毫没有战功!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执红的所有战友全部战死,亡灵们不散的哀嚎盘旋脑中至今不消失!” “执红留命今日,也无法替他们报仇!陛下当初玩笑一句话,借执红的契机与魔界开战,埋葬多少无辜性命。后又是一句笑言,封执红为色彩之神,更端上亲王之尊,可执红始终无法去做真正心中所想。” “执红愚忠陛下多年得不到实际的用途,现在又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能有什么要说?恳求速死。” 轩辕铭振臂高呼,大手一指,“即刻剥夺朱王神籍,取出‘先三彩’元珠。逐出天界!” 此话一出,也就宣告执红身败名裂了。场上反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因为他们都知晓,地位什么的,都只是轩辕铭一句话而已。 “陛下,玲珑还有话说。” “哦?最好有用!”轩辕铭声音沉着浓浓怒意。 夜玲珑背叛的手指指向执红,再次高声,那般肯定道,“她朱王执红——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嗯?”轩辕铭重重地‘嗯’了一声,眯起双眼打量执红此刻逐渐恢复平静,或者说已经绝望冷静的脸上。“果真是女人?” 执红站得笔直,这下又抬起了脸,看着‘夜玲珑’。反常地微微笑了笑,她没有选择为自己辩解什么,始终没有说话。但对于权威高重的轩辕铭来说,已经足够察觉这其中的端倪。“尔也胆大包了天!” “哇……” “什么!天!女人不能封王的,我看她这次死定了。” “难怪长得这么娘娘腔,因为本身就是女的。” “是不是也喜欢女人啊?我们天界一向清廉,也出来这样的变态!” 污秽不堪的言语贯入她的耳朵,细细碎碎,悉悉索索,直到再也听不见这一边的所有声音。刚才领教了‘夜玲珑’的残忍,却不想可以残忍到这一步,就连最后的尊严也不留给她一分。执红死命地盯着‘夜玲珑’,就似将死之人看见了生的希望一般执着专注,渐渐地,她发觉了‘夜玲珑’嘴角那抹诡异多变的恶毒,执红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惊异地张了张嘴,下一刻,恍然大悟,“不是玲珑……” 可惜,认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执红,朕有心饶过尔,但尔为了权名而做出这般不耻之事,尔罪当诛!”轩辕铭怒喝,天空中y云翻滚起来。 执红的表情这一刻全部淡了下去。根本没有管轩辕铭的威严恐吓,心中反倒舒了口气,原来……不是夜玲珑。是啊,玲珑与我结发,如何会害我?竟然是有人小人作祟。如此境地,再也无法保护玲珑了,只求夜玲珑平安。她扬高声音,“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天帝陛下,您所谓的三界公平正义的言论,也不过尔尔!” 轩辕铭振臂一呼,高声吩咐,“亲王一定不能是女子!天界岂能再容她混乱纲纪?立刻清理!皇家御箭手听令,收回驱逐朱王的命令,改为立刻赐死!” 三排白色戎装的弓箭手已经撘弦上箭,蓄势待发,纷纷瞄准执红。 执红伸出右手,固执地抓住了‘夜玲珑’的胳膊,低声焦急,再也不管自己的安危了,“你为何乔装成玲珑,玲珑人呢?” “我送你去地狱问阎王!”‘夜玲珑’回过身,一掌翻出,咆哮地震上她的胸膛。执红故意一动不动,迎接上了她这一掌,并死死一抓,狠狠抓住了她的双手,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前方上千根灵箭已经破空而降!形势紧迫、千钧一发,‘夜玲珑’见状立刻想逃,却不料执红嘴角反而露出笑意,眼中清明自信。执红低声,带着最后的倔强,她的双手再次加大力度,紧扣住了六和的双臂。“既然你不是玲珑,那我们不如就此作伴,一起下地狱。” 噗——嚣张的箭头如暴雨般狂下,得到了神界主人的允许,无情地破空穿刺而来,嗖嗖嗖,速度快过天边流星。 血雾飞jian,r_ou_沫乱张,莽箭横cha,艳惊大地,英雄失色。鲜血jian了开,如同以往血画八方的红一般,随着她溃散的灵力,从她直挺的身上层层铺染下来,这是三彩神——朱王执红最后的、毕生的灵力扩散出来的天地成祥。 那颜色美如夕阳、力奔猛张,从她的红靴处开始蔓延,并飞快地覆盖了所有的高脚杯口、仙布琼浆,席卷了彩案华带、仙娥头珠还有飘羽霓裳。这波澜壮阔的颜色把整个宴席场都染成新烛洞房,却又带着浓浓悲怆。 成千上万的箭雨毫不留情地穿cha而过二人的身体,有的s,he穿了她的手臂,有的直直没入她的胸腔。她口中流血,却面色带笑,发结也被猛箭打断,黑若卷风的长发在高风中飘扬。她的双手仍旧不允许这乔装夜玲珑之人逃走,还是那样顽固地抓紧了对方。 就算我今日死在了这里,也不许你害夜玲珑,害我的妻子。我曾发誓过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现在无法圆满承诺,这算我执红最后能为她做到的。玲珑,这一世给不起的,执红只能抱歉了。 与其说执红愚忠轩辕铭,倒不如说执红一根筋认了自己的神之道,所以,认了罪也是死了脑筋不会离开的。惨败的一幕还是浮现了它的悲壮,执红和六和被cha成刺猬,双双倒在血泊里。四处断箭血沫和那辉煌颜色糅合在一起,模糊不清。 这边厢轩辕铭才终于喊停。 混乱如斯,却有人不顾这压倒性的胜利,要跟天帝螳臂挡车地来作对,那人极具血脉喷张地嘶吼了一声: “天啊!你们这些自诩神与仙,其实毫无感情、只懂自己修炼、天天开大宴的蠢东西们!执红是男是女,如何重要?如何重要了!一定要害她性命?” 那人一脚踩断了六和的手掌,然后把人从执红身上踢了开。把执红满身是箭羽的身体从血河中捧了出来,将她浓黑的长发,混合着无数的血水捞了起来。按在自己怀里,右手抚摸着再无知觉的脸,咆哮般,大哭起来。惊天哀泣,雷电也于此同时霹雳一声降到偌大的仙台上,轰隆隆,深切悲鸣。 从那血r_ou_模糊的嘴里,执红噎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吐出了一颗鲜红赤艳的宝珠。可惜,当她被那人抱起的时候,那珠子叮铃一声,摔进了血滩里,无声无息。 随着那神珠落入浓稠血间的,还有她执红一世不输男儿的英名传奇。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你说,这是我和执红的初遇?那执红她知道吗?” “哦你!”云中渺怪叫了一声,退后一步,似乎受到了不小惊吓,他双手狠狠拍在一起,指责夜玲珑,“你装作不记得了?你当时在海边唱歌,唱了几声发现了执红,你就跳海里去了。执红想叫都叫不来!她怎么不记得,她当然记得啊,她不是说对你一见钟情吗?就是那一天咯!” “哪一天?”夜玲珑有些咄咄逼人一般加大了声音。 “幻涟郡主的忌日,六月初六。”云中渺回答,“每年这个时候,执红都会去那颗榕树下哭上一哭,她若伤心落泪,头发就会变成金红色。灵力几近消失,无法再用法术做出男征来掩饰她的女貌。” 伤心落泪的时候,头法就会全红,灵力消失?幻涟郡主的忌日,六月初六,那一天,分明是自己生了性别的那一天! 这幅画面,我有些印象,对,六月初六那一晚,我爬上了绮彩海域的海岩,我在歌唱月亮。我也确实见到了一个人,并且我心动不已,然后,我就变成了女人——彻彻底底的女人。 ☆、第六节 大悲无泪 (5) 六月初六,我在绮彩海域见到的是一个男人、所以我才变成了女人!可云中渺为什么非说我见到的是执红呢?那个男人,长了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好混乱好混乱!“总之,这幅画先送给我了!”夜玲珑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了那卷《哭榕》。 “本来就是给你们两个画的,抢什么?”云中渺呼出一口气,又逍遥地点了点头,大方坦然,挥两下手,“你拿走吧,拿走吧。”抓了跟毛笔放嘴里,看起来又打算画画了。 不管执红是男是女,她此刻的处境都非常危险!我应该马上去大宴,这些事以后再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夜玲珑刚想快跑而去,天空奔来两只大犬,犬上各坐一位英俊天神。是司黄和掌蓝,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云画仙,不好了!执红出事了!” “云中渺,不好了!朱王出事了!” 夜玲珑心道一声糟糕,难道已经晚了?脚底一软,眼前直接黑了一片,她心底马上又叫一声,快冷静。然后一手扶住木柱,站稳,深吸一口气。出什么事?多大的事?说不定还有救呢? 云中渺从房中跳了出来,高喊一声,“说什么哪?” 司黄面色苍白的相当可怕,仿佛成了司命的鬼神。他浮在半空中,沉声,“我和掌蓝去得太晚了!执红方才在大宴上被那妖女六和整得身败名裂、天帝当场赐死了!” “啊啊!”夜玲珑抱着双耳,一声惨叫,这消息虽然心里有底,但自己本是想全力阻止的。这么多的事,突然来得太快,一下接着一下,之前的还没消化,现接踵不停。“什么赐死?你究竟在说什么?”她高声指责,仿佛嗓音够尖锐,就能化开已经发生的事实。 “喂,小鬼,你不能乱说。”云中渺也是吓得胡须倒翘,噔噔几步从画桌前奔了过来,直楞地抬头看着双王。大院一下安静起来。 “我们本以为救走执红的人是你,但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掌蓝一手握着水晶剑,神色凝重,不像在撒谎。 “救?救走?”夜玲珑强迫自己冷静,哆嗦道,“什么意思,什么救走?她……她受伤了吗?她受了多重的伤?”夜玲珑焦急地双眼都快不聚焦了,来回来双王直接扫视着。 “执红当场吐出了‘先彩灵珠’,已经仙逝了。”司黄解释,表情痛苦,“我们只想再见她最后一眼。缺了灵珠,身体会在两个时辰内就消成烟的。” 夜玲珑猛地张嘴,于此同时,胸膛一片窒息的压抑,如同千金大石一般压了上来,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压再压,简直要将肋骨都按断了去。她根本喘不上气,耳朵快聋了,又听见细细微微的声音散落在地上,啪啪地声响——是的,那是她弥足珍贵的鲛人珍珠泪。“死……死了?”难道我还是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吗?她口舌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六和姑娘狡猾,为骗得执红信任带去宴场,竟然化妆成了玲珑姑娘。不过她自己此刻也化鬼了!” “我不是问她,我是问……问……”真的死了?那个天神下界,刀术绝高的执红会死?之前总在想象,恨不得她会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解恨。可——那一切都是冤枉,都是误会,都不是她做的。既然是这样,她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我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上的是不是她的本人,究竟是否也可以不顾她的女儿身一样去爱她,我想弥补之前自己对她的偏心和怀恨,我想花更多的力气去了解她的本人。可老天啊,非要我夜玲珑自作自受,把机会也残忍收走? “执红已经死了。”掌蓝补充一声,与司黄彼此对视一眼,双双转了坐骑。抛下一句话,“云中渺,既然人不是你救的,那我们两人再去别的地方找!”双双就要离去。 “带我去,要带我!”夜玲珑朝掌蓝伸出一手,却不想自己浑身发软,一步都没迈出来,就摔倒地板,摔了个狗啃泥,牙齿嗑出血,剧痛蔓延在口腔。地板上,随着她呜呜的哭声,铺开的,全都是小珍珠眼泪,莹白的珠子滚动不停。她哭腔大喊,执着如旧,虽然此刻不知在为了什么而还在执着了,那个执着的理由一下就化烟而去了。“我要去,我要去找她……呜呜……” 云中渺异常沉默地扶起地板上摔像难看的夜玲珑,又瞅了半空的双王一眼。“我可否也一起?” “上来!” 排云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四人一起,两个坐骑,寻遍千川南北,四海五湖,也找不到、或者想不到,人可以被救去了哪里?夜玲珑双手捂着脸,浑身无力地靠在云中渺身上。云中渺拍着她的肩膀,她心中悔恨交加,被冰冷的风刮白刮凉了脸。朦胧神智间,想起绛红宫前那一地红菊,忽地瞪起迷茫双眼,高喊,“赤光武!你们知晓哪里能找到他吗?” “我恼死了他,根本没有来往。”司黄哼道。 “除了执红,他也不喜与别人交往。”掌蓝沉声道。 云中渺闷声开口,“他应该在魔界。” 此言一出,几人一下沉默了起来。魔界入口神出鬼没,一天三个变,首先就很难找到,其次,就算勉强找到,里头也乌烟瘴气,一般人根本受不了,更别说是神与仙,还有灵物鲛人了。眼下就还剩半个时辰,真正见到执红的时候——执红也肯定已经烟消云散。 “可,他能不能治好执红呢?”夜玲珑心存希望,焦急问话,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状若祈祷。 “已经吐珠,应该没救了。神魔人,都无能为力的。”云中渺又回答。他的目光低垂,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了干劲。“灵珠与心脉相连,一旦从口里出来,就是心脏破碎了。” “他就是一直喜欢执红,所以尸体也要抢走吧。” “见不见得最后一面。她都不在了。” “都是我的错……”夜玲珑低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发现的太晚,都是我,没有及时跟公主说清来由。都是我,那时候一腔妒忌,选择跟随六和回到执红身边,也不是抓紧机会与二公主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如果我,有那么一点点理智去做事,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年少冲动,感情用事,从来不用大脑! 如果昨天晚上,我不是因为妒忌,而喝了那么多的酒,今天就不会醒不过来,也完全就可以阻止惨案的发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我才是始作俑者!执红是——死在了我的手里头。 夜玲珑脑中嗡嗡直叫,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好像踩在云端上,身体变成了羽毛到处随风飘。没有方向,也不想找到方向。她羞耻地用十根手指交叉泽当视线,脸颊滚烫,但她却没有再哭。甚至一滴眼泪都变得很奢侈,无以名状的、如同大象踩上她胸口的压抑让她根本流不出眼泪,眼睛干巴巴、所有的情绪就在胸口间打转,不上不下,剥夺了宣泄的出口一般,她把那晦涩的闷痛忍入心底,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发力点把情感推出去。因为她已经变成了这一堆情感中的一部分,这一下,那心牵梦萦的人死了,相思就没有理由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悲无泪的残忍。 ☆、第七节 相见时难 (1) “所以,殿下见过她?”夜玲珑回到龙宫已经休息一个月之久。终于ji,ng神慢慢开始有了一些恢复,这一天,她决定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流萤听来。流萤听完后,终于在牺牲了一名爱将的沉痛情绪中,慢慢接受了执红其实是女子的事实。直到——夜玲珑把画卷展给她看。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六月初六那一夜,你慌张回来找我,说自己看到一个女人动心,害怕变成男人。叫我帮你。”流萤低低解释。 夜玲珑心头一酸,脑中执红女装的端丽模样越来越清晰,还在对自己温和如旧地轻笑,她忍声道,“是吗?” 流萤点点头,握住夜玲珑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玲珑,我帮你将记忆里的女子换成男子,我当然也在你的记忆海中看过她。” “所以说,”夜玲珑面皮非常不自然地抽了抽,薄唇不住地发着抖,“至始至终,都是执红。我一开始,就是爱上了女儿身的她?”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双手用力一挣,把自己的手从流萤的手里给抽了回来。握成了拳头。她的眼神里有仇恨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仇恨自己,所以,她并不直视流萤。 流萤低头内疚地看着空空双手,小声道,“应该是如此。” 夜玲珑抱住双脚,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神智木讷,盯着地板看。 “玲珑,我不知晓朱王是女子。若是早就知晓……” “殿下不要再说了。”夜玲珑语气没有起伏地打断了她。 “我……不是有意要害死她。我知道自己做错了,玲珑,你原谅我。” “殿下……”夜玲珑挪了挪干燥得翻皮的嘴唇,“我原谅你了,谁来原谅我呢?她是无辜的……”夜玲珑不想再计较,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玲珑。”流萤又喊了她一声。“我……” “她是无辜的。”夜玲珑再次重复了一遍。忽然,她双手如同利爪一般伸出,狠狠地钳住了流萤的双肩,叫嚷,大声地扯着嗓子叫嚷,“她是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根本不是她犯下的罪行,你却这样惩罚她!公主,你于心何忍啊……” “她是我夜玲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夜玲珑疯狂地尖叫起来。“她是天神下界啊!你们都卑鄙,你们都没有心!你们!你们连她那个丑陋的弟弟,连个魔都不如!那赤光武还晓得在最后关头带走她的尸体,我呢?我呢?!” “玲珑,你冷静点啊。” “冷静?啊,我很冷静啊!我很冷静!”夜玲珑瞪大了涨满血丝的眼角,恶狠狠地看着流萤,流萤被她盯得背上全是冷汗,夜玲珑双手握成爪状,狰狞道,“我很冷静她已经死了,我冷静地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我特别冷静还明白,我夜玲珑就是个没用的花瓶,什么都为她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看她死掉!” “玲珑……求你原谅我。我是真的不知晓。”流萤苦恼地解释着,面色也非常焦急,看得出她与夜玲珑确实妯娌情深,更不希望因为此事而坏了姐妹间的感情。但这,并不能化解夜玲珑所尝到过的切肤之痛、失爱之恨,只言片语的一句‘原谅’是补偿不了任何分毫的。 “我恨我自己……”夜玲珑松开流萤,重新钻回被窝,继续躲起来哭去了。除了恨自己,她也不知还能怎么办了。“我无能,我所谓的能为,就是恨,哈哈哈……” “玲珑……”流萤站在她的床头边,看着她萎靡不振,也不知如何弥补已经结局的事情。 惨案发生约莫三个月过去。天界清理了那场混乱,仙人们也各自慢慢淡下了对那个曾经艳染四方的朱王的议论。 大难不死的执红,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昏暗不见天日的,类似树洞,妖ji,ng洞的地方。光线仅靠着卑微摇曳的烛光支撑,怪异的事,这蜡烛竟不像人间色彩,反倒是泛着幽幽毒意的绿色光。 她微微抽动身体,浑身上下立刻如同万针齐压,紧如肌肤的每一寸,立刻让她痛不欲生地浑身冷汗急下,衣衫立刻濡shi了一片。咬紧牙关,她低低吸了一口气,在昏暗的眼前看见了一个女子晃动数步。抬起手颤抖地朝女子伸了出去,那女子立刻惊觉转身,急急几步,回头,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很不幸地——执红还未看清楚来者何人,眼前再次是一片黑暗死绝。 女子爱怜百般地将她的手放在唇上贴住,又小心地蜷住执红的手,吻了吻,声音非常痛苦,仿佛不堪记忆的重压,女子嘶声说,“请原谅我的自私和不得已,我只是想留住你。” 约莫又是过了半个月左右,这一日,百邪谷常年不见天日的yshi土地上开出了两朵嫩红的小花朵。女子蹲下身,看着一地的小红菊,非常满意地笑了笑。伸出根手指搅了搅那花骨朵,兴奋道,“执红一定会喜欢的!” 执红清醒过来,ji,ng神稍微比之前好上一些。她侧过身体,趴在木竹床的柔软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忙碌的身影。这救了自己命的女子一会儿熬药,一会手忙脚乱地切着草根,一会儿打来水烧,弄得不大的小屋蒸汽腾腾。执红心中琢磨该如何感激对方,也琢磨着怎么快去找夜玲珑,她想告知夜玲珑自己捡了条命。 “醒了?伤口还疼吗?”女子朝执红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柳眉粉唇,倒也是出尘的动人容貌。然后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谢谢你救我……”执红嗓音干燥沙哑道。 “喝药了。”女子拿起托盘,端上一小碗黑乎乎的药。 “我已经失去神珠,如何可以活下?” “当然是我妙手回春呀。” 既然死过一次了,此刻又还活着,那就好好珍惜生命吧。本以为与夜玲珑从此缘分已断,可如今……神职天位已成往事,做到亲王也就是那么回事。如果,做回一个普通闲人会如何呢?不若报答完恩人,就带夜玲珑隐居。她在云中渺那里,得知自己的事后,不知会不会太伤心,我必须早些回去她身边安慰她才行。 执红轻声问话,言语带上感激。“请教恩人姓名。” “魅舞。”女子回过头,上挑的眼角掠过一丝邪魅。 执红皱紧眉头,不知为何,觉得那股神采哪里似曾相识过。“魅舞姑娘,执红此刻或许无以为报姑娘恩德,若执红能重新做人,定会还恩于姑娘的。” “什么恩不恩的,你以身相许吧!哈哈。”魅舞玩笑般弯了弯嘴角,坐在执红床边,将她扶了起来靠在床帏旁。然后小心翼翼地、眼带笑意地,手中递上一勺药。执红只当她在说笑,眼下身体虚弱,也没有拒绝魅舞的好意。便张开嘴喝了一口。她对魅舞心怀感恩,自然也笑得温和,“谢谢你,魅舞姑娘。” “不用谢了,你没有灵珠,灵力也就无法再凝结。身体以后可能就是这样了。”魅舞惋惜地撅了撅嘴。 执红睫毛一垂,眼神黯然了下去,一沉入底。但她的面色仍旧保持如瓷器般的冷静。 “得罪了谁,自己心里清楚吗?” “执红性子执拗,刚愎自用,免不了,会有跟人原则冲突。”执红虽是自嘲,但面上表情很放松,一股劫后余生的超然态度。仿佛从此以后,三界的事,神道仙道的都跟她无关了。 魅舞又给她耐心地喂了几口药,掏出手帕擦了擦执红嘴角。叹息,“算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里是……”执红舔了舔余有药香的嘴角,心中犹豫片刻,闷声开口,“是魔界吗?” “你有意见?”魅舞的语气变得轻佻,她顽皮地歪过头来打量执红的表情,似乎非常感兴趣。 执红的眼角眨动的很快,在不断地思考。她此刻心里只庆幸能捡来一条命,既然苦修多年遭受的是报应不爽,倒不如重新回到滚滚红尘,与心爱的人执手一生,自在。“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倒觉得,有时候,魔界的人反而更加重情重义。” “我之前迂腐恪守神道,决不与魔界之人往来。没想到真正遇难了,救我的确实魔界之人。命运讽刺,我如何抱怨?” “我刚才说了,我救你,你得以身相许。”魅舞诡异百般地重复了一次,不过这一次,有一些变味了。 执红眉头一紧,方才以为魅舞是说笑,这下听她反复强调,不由苍白的脸上情绪浮了浮起,费解道,“魅舞姑娘,你……” “哼!”魅舞站起身来,给了执红一个芊芊后背。她一瘸一拐地走向前方,似乎右脚曾受过什么伤,所以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几乎只是用左脚的力量拖着那右腿在走。她把药碗重新放回在桌上,坐了下去,随着吱嘎的研磨声响,她又开始开药了。 执红微微叹了一口气,靠在床帏上看见魅舞的动作,微微闭起眼睛,养神。看着她时而提起烧水壶,时而急步跑动的身影,甚至还有手握剪刀的细节,这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有什么种子开始了萌芽,并且正在快速茁壮了起来。执红慢慢地、缓缓地、疑惑猜测地挺直了背,漆黑的眸子转动,目光正在移到魅舞长短有些不一的脚上。她前后一共确认了三遍,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执红和魅舞两人,安静得要窒息。曾经有多少次,把酒言欢,拨琴仙宵;有多少次,壮志未酬,执笔春秋,千杯嫌少?记不清了,因为记忆深处太多次重叠的事件都跟她有关。 “哥哥,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我只想第一眼就见到哥哥回来的模样。” “牺牲一只脚有什么关系,只有哥哥没事,这条命拿去也行!” “哥哥,你做不来的事,我替你。你等着,我一定找到证据!” “哥哥,你莫伤心,女人死了,可还有小武陪你。” “哥哥才华横溢,天帝老儿残暴自私自利,竟是这样随意封王,封什么色彩之王?简直岂有此理!光武也替哥哥不值!哥哥修道这么多年,神界竟然是以这样的人为尊!” “但无论如何,王权高于神族之上,为哥哥平安着想,光武希望哥哥不要与天帝陛下作对,才是明哲保身的做法。” “实在不行,光武保护哥哥就是。” ☆、第七节 相见时难 (2) 这样彼此在一起的情景正在重复叠影,世界安静如雪埋大地,仿佛再也想不起,这个世间是否还有了别人要参与。颤抖开口的时候,执红的声调哆嗦,她伸出一半的右手明显抖动得非常厉害,下唇也颤个不停,“光武……是……是……你吗?” “我对你的感情,你不懂。早就超越了爱情,超越了亲情。” “哥哥,他们都是来害你,你要相信我才行!” “你当真如此绝情?割袍断义?” 魅舞拿着小磨刀的动作停了停,声音一下由刚才的千娇百媚,转换成了深沉。如同一坨重金沉入水底,“你又要赶我走吗?”她一边说着,一边非常缓慢地抬起了眼睛,跟往日了的神色一致,带着深情无悔、也有强烈占有欲的眼神看向了执红——又爱又恨的火焰,她掩饰的并不好,或者,也根本没打算掩饰了。 “你……”执红本是大病,这下一口气卡在胸口,几乎提不上来。说出的话声微不可闻,她一再确认铁打的事实,“你是……你是?你是女儿身?!”她瞪大了充血的眼睛。 “你不也是女儿身吗?”魅舞嘴角一勾,顶撞了执红一句,语气十分轻蔑。说得好像我们这样真公平,大家都是女儿身嘛。 果然执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方才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这下是完全变成了白纸,不说,还有点发青。她右手一捞被褥,朝右一扯,干脆双脚落地,就站了起来。那模样,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想给赤光武(魅舞)。 她浑身发抖得相当厉害,毕竟当初被天帝老儿s,he成刺猬,此刻少了灵珠哪里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执红站着都是问题,魅舞也笃定了她跑不了,所以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看着执红的所有吃力动作。嘴角似有似无露出了y谋得逞的笑意。 执红确实走不动,她一手按着胸口,才这么一下,已经额角鼻尖尽是冷汗直冒,她喘得很厉害,声音大得呼呼地。看来,她身上的痛楚仍旧极其难以忍受,勉强朝前走了两步,眼前马上就再与黑暗打交道,铺天盖地罩下来的黑,胸口闷的厉害,她双脚一软,人就往后直直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能睁眼,再次看清晰的时候,自己已经倒在魅舞怀里了。她受伤后,魅舞给她清理伤口早就给她换了女装白纱内衬,此刻白衣黑发的虚弱模样,倒是女人味十足地躺在小魔女的怀中,黑发铺了一地。 “你昏倒了。”魅舞说得有些得意,眉角翻飞,快意大增地低头去看执红。 “我不认识你。”执红看清面前那魔族容貌,一偏眼神,拗了一根筋倔强到底。 “我抱你回床上呀。”魅舞完全是故意刺激执红,她的双手带上力气,果然把人完全抱了起来。执红卧床三个月未醒,原本清瘦的身材可以说更是有些骇人的萎缩成一把骨头,不对,一把头发了。 执红咬紧了牙关,眼睛都闭了起来。知道此刻根本打不过魅舞,屈辱的要命。气得胸膛起伏不止。 “我真的不能明白,执红。”魅舞有些没好气地把执红‘甩’上了床。几乎粗鲁地用被子把人包好。“你说幻涟郡主有什么好?你非要那么喜欢她?” “与你何干?” “哦哈,与我何干?”魅舞丝毫不客气,笑得太大声,眼角发着黑,目光十分不友善。“执红,你猜的不错,是我叫人□□了她,侮辱她。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你。那时候在绛红宫,她就跟碧树仙子偷情,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她已经过世,欲加之罪,你何患无词?”执红愤怒又虚弱不堪地瞪着魅舞。 “我们魔只有本性,虽然狠厉,却从不撒谎。”魅舞哼出声,目光狂傲,“执红啊执红,你何苦不接受现实呢?其实你也知晓幻涟她偷情不是?所以那时候,在夜玲珑面前,你不想再提当日事,铁了心要赶走我。” “随你理解。”执红刚醒来的时候动摇过自己的——对魔界之人绝不妥协的心思。但此刻,她非常懊恼,并且后悔不已自己曾经那样想过!曾经想过要原谅和理解魔界的人! 到底是自己修行之路厌恶魔界,还是——至始至终都是因为当初那个凡女堕落去了魔界,所以自己一直在厌恶?若是赤光武是天界之人,自己就跟他是推心置腹。但一旦知晓是魔界,就接受无能!为什么这一切混乱如斯,执红咬紧了牙齿。 “别逃避,”魅舞又挪了挪屁股朝执红靠近了一点,魔眸一转,“执红,我再告诉你,夜玲珑也是来杀你的,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对不对?” “就因为我是魔道的人,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永远不相信,是也不是?!”魅舞加高了声音,随着她尖锐的声音显露的,是她两边的虎牙骤然长长的可怕模样。 执红见魅舞似乎要发泄魔力,心头难免亦有惊慌,只是仍旧抿着嘴,并不作答。 魅舞拍着胸脯,激动上升,气愤不已,“你的脑子当真冥顽不灵!我的真心,也就是被你践踏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永无休止。一直到,我再也不爱你了,再也爱你不起,一直到我放弃了爱你,把当初对你的痴恋活活地、残忍地变成了——亲情。” 执红不明所以地瞪着几乎暴躁的魅舞,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非常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 “你对我,当真从来没有爱情?” “你化妆成赤光武,做我弟弟的时候,我对你只有兄弟情谊。”执红坦然。 “呸!”魅舞歪了歪嘴角,一脸不屑,“跟你做了百多年弟弟,也不见你爱男人。我是男人,是女人,总是不得你待见。”魅舞酸溜溜地说道。 “魅舞,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幻涟?” 执红非常不想回答,为什么回答?但转念想,是不是回答了,魅舞就会死心?故而对曰,“一见钟情。” “那你为什么喜欢夜玲珑?”魅舞的牙齿不免又长长了一些,这一下,瞳孔都竖成了午后的猫眼。 “也是一见钟情。” “真是混蛋!”魅舞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她又拍上自己的胸脯,那胸膛气得一起一伏,“那我呢?你怎么刚才不一见钟情?” “因为我认出你来了。我们认识。” “混帐!混帐啊!”魅舞双手捂着耳朵,尖叫三声。简直忍无可忍,她双手指甲都突然间拉了长,变得不饶人的尖利,抠住执红的双肩,猛地摇晃,“气死我了!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一下啊?我爱你都快要五百年了!五百年你懂不懂?懂不懂什么概念?” “五百年、五百年!多少沧海化桑田!”她眼角血红,情绪膨胀,大力摇晃执红。执红就像一张柔软纸片一样晃动不已。 “你放开……咳……咳咳咳……”执红被她摇得猛咳不止,她一手压着心口,“你放开我……咳咳……”急急再咳了三声,却是一口朱红喷了出来。 魅舞眼神一扎,见执红被自己摇得咳血了,当下眉间一闪,立刻双手同时收了回。惊慌得一下脸上的和指甲的魔性特征全部收敛了进去,急急叫了一声,“你怎么了?”连忙勾下头,伸手也不顾执红愿不愿意,就把人搂在怀里。低声竟然带着撒娇,“我不是故意的啊……” 执红的头七个大,闭上眼睛,满脸痛苦,根本无法回答。她此刻没被直接晃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魅舞轻柔地伸出手指,擦拭执红嘴角的点点血迹,口气非常委屈,“你心脉破损,灵脉也全断,为了救你,我耗掉了两百年的元功呢。” 执红微微喘过一口气,还是没有回答,终于睁开了清明的眼睛。但眉宇间还是流露了明显的淡淡不悦,知晓自己欠了恩情,此刻,她也不想那般绝情。 “为什么不能对我,也一见钟情一下?” “……” “夜玲珑真的是去害你的。” “我很难受,你别再摇了。”执红费力地解释。 魅舞听得那一句‘我很难受’后,就撅起嘴巴,伸出双手揽住执红,又把人放倒在被窝里。然后,不死心地补充,“我也喜欢你。而且……我喜欢的时间是最长的。其他的人,根本没有竞争力!” 执红听魅舞这样说,反而刺激得来了些ji,ng神,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床帏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闭眼帘。不知是不是心情也跟瞪圆的眼睛一样,情绪难以表达,非常僵硬。 “我给你在外面种了小红菊,等你好一点,它们就陪着你。”魅舞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天真,她眉角翻了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执红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慢慢移向魅舞的背影,内心不断地思考,逐渐挣扎不断。魅舞——赤光武——五百年的感情?魔界? 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她……女儿身…… 执红低低又咳嗽了几声,残破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想得太深。眼前忽明忽暗地,所有的景色都最后全部变成了棉絮一般飞来飞去,她脑中晕晕乎乎,沉沉昏睡过去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不能再与骗了我这么多年的小武(舞)瓜葛了,一定要回到玲珑身边,带她彻彻底底隐居起来才行。这一次,我不能因为我的软弱,再痛失所爱。 “玲珑——”许久不曾听见的心之音,让对着画卷发呆的夜玲珑一下惊得脚趾发直! “执红?”她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咣啷一声,凳子也翻倒在地。“执红,执红!她还活着!”夜玲珑忙不迭奔向流萤的地方,一个劲地大叫,“殿下,殿下!” “玲珑?你何事惊慌?” “执红她还活着,方才她唤我了!” 流萤站起身来,挥手屏退侍女,目光真诚也带着缕缕愧疚,“真的?” “没错,一定是她。方才我听见了她的心之音的呼唤。”夜玲珑欣喜过望,脸色难得这三个月终于开霁。拉起流萤的手,“殿下,一定帮我好不好!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才能喊我一次,处境一定很不好。” 流萤拍拍她的手,真诚地点头,“之前都是我的错,我当然要帮你!” “嗯!那我现在请求公主把消息带给其他两位三彩王,还有其他执红的好友!” ☆、第七节 相见时难 (3) “等我消息。”流萤肯定地握紧了夜玲珑手,点头回答。 “竟然被你找到了!”魅舞愤怒地一把抢过那串项链,执红还没有摸热,速度太快,她的手掌被鳞片的边缘挂出一道血口,小血珠立刻就冒出尖尖头,一点点渗透出来。 “还给我。”执红即刻拧了细致的眉头。 “你休想再去找夜玲珑!” 执红握紧了掌心流血的手,镇定道,“魅舞,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魔界。” “你以为你还能去哪里?天界你是回不去了!”魅舞口气得意,姿态跟魔大王一般嚣张。 “魅舞,你别逼迫于我。”执红微微摇了摇头。 “执红,是你在逼迫我。信不信,你若不愿意留下与我一起,我一定会杀掉夜玲珑。” “不信。”执红冷着脸,“从认识你开始,你就居心诡异。我如何信你?” “爱你就是居心诡异?我才是最没有居心,真正爱你的。其他的才都是有居心的!”魅舞呸了一声,“我呸!天帝当真没有看错,你这个脑子,也只配做色彩之神了!” 执红被这样羞辱,放在以前百分百‘捉艳’已经上手了,劈得对方只敢跪求。但此刻不同往日,自己能力大损,要想再见夜玲珑,就必须先逃离这个不见天日的魔界,她忍了下去,“我不与你争辩。”同情地扫了魅舞一眼,转身就走。 “喔!”魅舞怪叫一声,绕道执红面前。马上朝前虚空一抓,手上多处了一淡黄色的羽毛。看起来是夜莺的羽毛。“看到了吗?” “羽毛?”执红警惕地看着她。 魅舞手中再狠狠一捏,顿时羽毛‘轰’地一下打出了火焰,执红看的莫名其妙,下一刻,门外林间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咿呀——”那是夜莺鸟死前的悲鸣音。 执红背上一冷,顿时面色白了起来。 “看到了吗?尊贵的天神殿下?”魅舞拍了拍手上的灰,扬起脖子,“你若敢踏出百邪谷一步,那么……我就用这鳞片,”她食指一夹,夜玲珑的那鳞片就出现了一会,但很快,魅舞手指一转,又吝啬地收了那鳞片。“隔空杀掉她,就跟杀一只鸟一个模样。”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试一试呀!”魅舞毫不客气地右手再是狠狠一抓,五指间顿时cha满四根黄色羽毛,随着她愤怒的火焰燃烧,执红就听见林间好几次凄厉的惨叫。“咿呀——”“呀——”地非常刺耳,让人耳膜生疼。 “够了!”执红急忙上前抓住了魅舞的手,魅舞仍旧没有停手,外头又是两声惨叫,魅舞的本事不是盖的,是当真有不输给自己的修为!执红吓白了脸,难道真的要争一时意气,害死夜玲珑?“我……我不走便是!” “哼!”魅舞见y谋得逞,笑得爽利,张口大笑,“哈哈哈哈!” 执红气恼地摇了摇头,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将那鳞片取回,再为出逃做打算。 执红虽然失去元珠没了灵力,但身体总算在魅舞的照顾下恢复不少。 这一日,执红用力一推门,想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门外,入眼的竟然是森林耀目的阳光下,和谐的,一地广域的红菊。 风动菊摆,一摇三弯,轻垂首,羞含苞,是粉黛娇貌。往事依稀,历历在目,男装女扮,都是人间梦一遭。仙魔殊途,辜负相思,当初只为求仙道。 点滴心事无人晓,百年绛红宫前坐,雏菊不解东风错,独自静看花开好。 执红这一脚无法再上前,双眼一闭,从当初自己修仙时候就被魅舞缠住、后来弄得神魔大战,血满山河的情景一一在脑海中浮了过。真的是她,是自己几番辜负至深,只有怀念,却从未爱过的那个女人。 腰间被一双柔手缠绕抱紧,狠狠地用力朝后一箍。轻柔的嗓音,魔力的诱惑,“试着爱我一次好不好?” “我的心里此刻只有夜玲珑。魅舞,你的好意,执红心领了。” “执红,”魅舞转身侧到她身前,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多少年了,从你还在修仙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后来知晓你是女子,我也不放弃。可为什么,到了此刻,仍旧得不到你一次回眸一顾?” “真的是仙魔殊途?此刻呢?此刻——你也无法再回去仙道了!” “魅舞,我真的很抱歉。你对我付出至深,我无以为报。” “我说了,我要你以身相许。”话音一下,就看见执红的脸比吃了黄连还要难看几百倍。更甚,几乎是不忍直视一般,闭了眼睛不愿多看魅舞一眼。按道理,魅舞成魔也有几百年时间,修为和灵术自是不在话下,容貌更是一等一出挑。也难怪执红没有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当时那个凡女。魅舞瞧见执红满脸执拗孤傲,细了嗓子讽刺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化妆成赤光武夺了仙位,潜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几番救助与我,却卑鄙手段害死涟儿。你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你让我此刻——有什么表情?”执红朝前走了一步,没想到,魅舞的手劲大得吓人,执红重伤初愈,灵力尽失,根本没法挣脱。当下急的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发了红烫,双手用力地掰那卡在腰间的手,直到自己指节发白,那双手细手却固如磐石、纹丝不动。 魅舞轻笑一声,“呵,”知晓执红动不了,又凑近执红耳朵,哈出一口热气,“你看,这一地菊花,是你喜欢的。” “你根本不知晓红菊对我的含义。” “我怎么不知道?这菊是当初你我大战,我的魔体再度消失了以后,你用来悯怀我的。执红,承认吧,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只是不接受我沦入魔道而已。可是执红,魔道却是更纯粹的爱恨,魔道中人——”她正想继续解说,并且有些滔滔不绝。 但执红高声将她的话语截断,无情地打折摧残掉,“我不喜欢你!魅舞!当初你是凡人的时候,我就没有对你动过心,更别说你之后坠入魔道。” “我怀念血染红菊,跟你魅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怀念的是我当初死去的那些并肩作战的好友!”执红大声回驳。“他们的血染红了战地金菊,所以我才会在三彩殿养了那么大一片的绛红菊花!” 魅舞杏目一瞪,束缚执红腰间的双手骤然指甲暴长,十根尖锐指甲同时刺破衣衫,cha入执红皮肤,顿时她的腰间就出现了十个血洞,白衣染朱。执红更是痛得大叫,“啊——”双腿一软,她体力虚弱,身体微抖地,弯下了腰。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我已与玲珑已经结发,请你放我走。魅舞,我会感激你的。”执红喘了口气,满头冷汗,回头看着魅舞。 “结发?” “是。”执红当然指的是那一晚,她喝醉后与‘夜玲珑’发生的关系。对于道德观念沉重的天神执红来说,当然是碰过姑娘家就要负责的。虽然执红并不知晓,那一夜睡在身边的人不是夜玲珑,而是那杀手六和。她只当那六和是在跟随她去宴会的时候半途掉了包。所以,她此刻笃定心思道,“执红不会相负于她。” “果然是我太多废话。”魅舞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由得,加上了手中的力道。 “你要做什么?”执红嗅到魅舞语气里的危险,感受到臂弯里加大力度的执着和恐惧,她的眼底满上了惊慌的色彩。 “做、什、么?”魅舞右脚猛地狠狠踢上执红的膝盖,执红顿时痛得跪了下去。她大叫一声,“魅舞,你莫趁人之危!” 魅舞嘴角一勾,丝毫不把此刻的执红放在眼里。就好似看见了木偶傀儡一般,觉得有趣、可以随意摆弄、并且非常兴奋以及爱不释手。她右手飞快地卷起执红的头发,捞了三把,灵巧地打了一个转,然后把执红所有的头发收在了自己手心。随之——狠狠朝后一扯。执红当即摔倒在地,一手痛苦地捂住了腰间那些血流不止的伤,一手又狼狈地去拉自己的头发。 魅舞完全用头发的力量,死死地把执红往回拖了过去。“啊——”果然,执红能做的,就是惨叫出声。 魅舞咬着下唇,瞳孔流露出诡异的姿色,她的耳朵正在变得又尖又长。一路将人拖出了床边,无视执红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白色的衣裳被腰间流出的血染得乱七八糟,又有多少头发掉了下来。她一把将人扔上了床,拍掉手中扯断的头发,马上跳上了床,死死压住执红的四肢。看着执红挣扎得几欲昏厥的俏脸,兴奋地嚷了起来,“你不是要结发吗?那我们现在就结发!” “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要碰我,你不许碰!” “结发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对不对?”魅舞双手卖命扯着执红的上衣,衣服一被打开,里头是难掩一片□□旖旎。想来魅舞舍不得让执红带着那千疮百孔的箭伤,执红时昏时醒的这数个月,她也一并将那些疤痕淡化了去。此刻,她是不想再啰嗦,什么等待执红回应自己的感情?她几近变态地、直接朝那嫩白的脖口咬了下去。口口都要见血才行,才能表达自己入骨相思的情绪!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执红几乎带上了哭腔,大改往日英姿飒爽,一生正气,果真,眼角当真滑出几滴细泪。她万般屈辱,不得不开始低头,“魅舞,你放开我……我求你……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我与玲珑已经……” “放开?我才不放开!我早就该这么做了,就是尊重你太久了。才让我自己一直痛苦。” “执红!”魅舞右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往床边猛力一撞。撞得执红长发铺来了一床,魅舞大声讥笑起来:“你确定,你当真与夜玲珑结发了吗?”邪笑一声,继续用诡异的声音地恐吓执红,“你知晓我跟随在你身边多久了吗?要不是我一直暗中保护你,这几百年来,你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哼,执红,你别天真了,那天晚上与你酒后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夜玲珑。” 执红瞳孔一缩,惊恐得双手都停止了挣扎,心头一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魅舞扭了扭脖子,“让我来告诉你,夜玲珑早就被掉包了,从你去接她的时候,就早已不是夜玲珑了。那天晚上,云中渺几个蠢货把你灌醉,和你发生关系的人,也就是那一日死在了鉴宝大典上的人。” “你胡说!”她叫得大声,但心却越来越凉,夜玲珑早就被掉包了?真的吗?她不愿意去看河灯,甚至还主动亲吻我,这都是之前玲珑不曾做过的事。那天晚上……唱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夜玲珑?我真的……接回来的人早就是六和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可尽管如此,玲珑还是回来了我身边吗?到底回来了没有?为什么会调换身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夜玲珑? ☆、第七节 相见时难 (4) “仿得再像,可仍旧是有破绽的。你身在其中,必然容易受骗,我可是至始至终都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清醒了。” “你……胡说……”执红又重复了一遍,但声音却弱了好几倍,已经缺了说服力。 当时的六和姑娘是不是就是玲珑?倘若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为了我回来的吗?是为了保护我回来,还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或者——她为了监督六和来杀我?我认识六和吗?我跟六和有仇吗? 她们都是海皇的人,我跟奇华不是好兄弟吗?我与水族之间,唯一的纠葛是什么?莫不是为了,为了涟儿的死?夜玲珑,你是为了仇恨才接近我的吗?不对,我们的初遇分明是海边的那一夜,这不可能的!玲珑不可能是巧心安排到我身边的,不可能! 可这让我身败名裂、天界无法再立足的事,是你们做出来的。这把我推入深渊,毁我几百年道行的——铁打的事实怎么解释呢? 玲珑,若是那晚你知晓六和用了你的样貌与我接近,如何不阻止我继续呢? 你当真爱过我吗? 古榕树前,对月清歌缓唱的女子,真的是你吗? 执红心头酸楚,双眼一红,前方面露邪气的魅舞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我恼死云中渺那几个蠢货了,也为你跟那姑娘睡了一宿妒忌的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不痛快!”魅舞翻了白眼,呼呼地喘气,“不然,我也不会第二天去得那般迟,让你在鉴宝大典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唉……”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6节 “真的不是玲珑……”执红双唇颤抖,脑中嗡嗡叫个不停,浑身一下软了下去,她再也没力气挣扎了。“我们从未结发过。” 魅舞见执红这回绝望了,心头一喜,立刻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撕开最后遮体的衣裳。xxxxxxxxxxxx被河蟹了xxxxxxxx带着凶狠的欲望和报复,这是魅舞几百年的爱恨交织的情绪。她要疯狂地占有她,几近完美的她!她不是一直薄情寡欲高高在上吗?怎么的醉酒了,也能露出欲望来了? 别装了,你也有凡俗的一面罢了。交给我魅舞吧,我会好好爱你的! xxxxxxxxxxxx被河蟹了xxxxxxxx 执红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叫,一个是因为魅舞下手确实没有轻重,她几近疼得昏厥;另一个是因为能力尽失,也根本无法还手,还有就是与夜玲珑的爱情,从此变成一场虚梦。她就在魅舞那反复的折腾、不断的索取、和持续性的报复中,逐渐丧失了所有的天神尊宠。 xxxxxxxxxxxx被河蟹了xxxxxxxx在这温热的妖洞里进行着。魅舞找到了快感和平衡,执红失去了尊严和最后的生念。走,或者逃,她会用那鳞片作法杀死夜玲珑,就跟捏死夜莺一样简单。不走,顺了她的意思留下,xxxxxxxxxxxx被河蟹了xxxxxxxx弱r_ou_强食,这就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过来多久时间,她□□羞耻地躺在床上,滚烫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成线,shi润了发角,原本还带点黑的头发,俨然全盘成金红。 “哼。”魅舞见她果真伤心,这下是要分毫灵力都提不上来了。兀自得意,忙又俯下身体去吻她的眼泪。执红也不躲避,听之任之了。 不知过了多久,诡异的树洞小房里,粗肥的妖烛熄灭了最后一点火苗,蜡炬成灰。刹那间黑暗罩压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压抑的抽噎在此刻才羞辱地弥漫开。 “哭、哭、大声一点哭!哭啊!”魅舞俯下身,抱住执红因为不堪羞耻而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皮肤相接,她双手摩擦着身下冰冷的后背。得意的好像攻夺了天下江山一样气焰膨胀,“继续哭啊,我太爱你哭的声音,大声哭,来,告诉大家,你是被谁占了去,哈哈哈!”末了,她还丧心病狂地高笑了三声。 “告诉大家,你跟谁结发?你是谁的妻子!”魅舞终于从床上下来了,开始给自己整理衣衫。抖了抖那镶着金边的长裙,食指一弹,又打亮了另一根妖烛。新的绿光照亮了她容光焕发的脸,脸颊潮红,真是走向了五百年修道的黄金巅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仿佛要忘记了外界发生的事情。执红才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皎月般的秋眸,化作一滩干涸的枯沼。 【夜玲珑:「江导,你……你……我的女神啊……我跟你没完了,下了场班,你给我等着瞧!这一段必须给我剪掉,剪掉!」江焉:「哎呀,抱头鼠窜也!剧情需要。」执红:「神刀阵,开。」江焉:「我好无辜啊。舞姑娘救我!我以身相许了!」】 半年后。 夜玲珑与司黄、掌蓝会晤在绮彩海域。 司黄坐在吠吠身上,右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吠吠的毛发,神色严肃。“玲珑姑娘,我们仍旧寻不到执红的蛛丝马迹。” “你确定她当真活着?”掌蓝追问,他背着双手,方才眺望一眼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涛声阵阵拍打岸边的石卵,此刻,他转过头来,将信将疑,“你说的心之音,会不会……是你的……”掌蓝看着夜玲珑的眼睛,心下一横,把话补完,“是不是你思念太甚,出现的幻觉?” 夜玲珑脸色有些憔悴,那贝壳耳朵微微朝后动了动,耳上的红珠仿佛也比平日黯淡了些色彩。“那一日,我听得很真实。” “可这之后的半年,你却没有再听见过一次?” “没有。”夜玲珑承认。璇儿,她叹出一口气,“今日邀请双王下凡,是因夜玲珑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 “姑娘请说。”掌蓝伸出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思前想后,觉得执红唯一的藏处,就是我们摸不清的魔界了。” “我们兄弟二人也想过。”司黄与掌蓝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我们也觉得是和赤光武脱不了关系,但他若要真藏,我们很难翻他出来。” “鉴宝大典,迄今已经过去了九个月。执红消失了九个月多,我也想了九个月。”夜玲珑拧紧眉头,郑重地看了双王各自一眼,“我们不能再这般坐以待毙,必须引蛇出洞。” “姑娘有什么办法?” “我这般考量,”夜玲珑有些紧张,又不得不说出自己所想。“那魔子一直对执红心怀不轨,可确实是爱她,故而他一定会拼了全力去救执红。但,执红与他早已划清界限,又是性子耿直、意志顽固之人,伦理之前,他相救执红,执红一定会心怀感恩,但道行来看,又肯定不会轻易从他。所以执红的处境非常不妙,也非常尴尬。” 双王都点了点头。夜玲珑继续说—— “引蛇出洞,一,看赤光武在天界、人界、灵界我们能触及到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在意的人、事物等等。我们就应利用起来,用以威胁他交出执红。二,若是他完全没有牵绊,我们应该设法制造出一个契机,将他引诱出来。” “据我所知,”掌蓝回答,“赤光武除了执红,其他的人,基本不对话,也不执著任何东西。他灵力极高,剑法也是攀了顶的,一般人单手剑道,但赤光武左手也是用剑出挑!他的修为,几乎可与瑶山剑仙——那位传说中的‘活剑典’柳沉泓平分秋色。柳沉泓的名头,相信玲珑姑娘也一定有所耳闻。” “瑶山剑仙,世代只保护天帝皇亲贵眷的剑仙族。柳沉泓名噪三界,何人不晓。迄今也无皇族的人敢纳他为自己名下的剑仙。原因是柳沉泓恃才傲物,直到现在,还是没有看上轩辕家的任何神主,不肯臣服。”夜玲珑点头。“赤光武的剑,竟可与他媲美,只做色彩仙,当真屈才。” 司黄接过话茬,继续补充,“赤光武原本只有一个名,就叫做‘武’。封的仙也也是花剑小仙,他修为一阵后,封了上等仙,又因他剑术出挑,天帝确实有意将他封神,但不知他用了什么花招,一定要做七色仙之一,并且还是赤色仙。后来我们猜其原因也是为了执红,七色虹仙属于我们三王隶属直下。他为赤色仙后,顺承抬头‘赤’,曰‘赤武’,执红说他的掌色能力是‘红菲桃夭,曙贵生光’,他便将自称‘光武’了。细一想,他也可谓真是——用心良苦。” 夜玲珑心中纳了闷的,苦了涩的,这丑八怪还能红菲桃夭,曙贵生光了?邪了门的! “这一会得说远了,我们想想用什么东西,勾出赤光武要紧。”掌蓝回神。 “嗳!刚提到这柳沉泓。不如——叫他帮手?”司黄一拍手掌,大叫一声。激动得差点吠吠要把他人整个地踢下了背。 “你跟柳沉泓认识?”夜玲珑侧过脸看着司黄,一丝一毫的希望都要努力,不认识,就现在去跟他认识也可以! “还可以。”司黄点头。 “你怎么想?”掌蓝追问。 “叫柳沉泓出英雄战帖,比剑!那么——赤光武能不出现吗?” “或许为了困住执红,可以选择不来。”夜玲珑分析。 “若柳沉泓点名说,自己一定会胜过赤光武呢?上次他们瑶山一战,以平手告结。时隔多年,男人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吗?尤其是在自己心爱女人面前?” 夜玲珑目光一亮,双手握拳,肯定道,“好!” 司黄立刻腾起吠吠四蹄,“那事不宜迟,姑娘等我的好消息。” 夜玲珑朝他抱拳,“殿下,多谢你。” “一家人,不说谢谢。”司黄已经扬长而去,空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单纯的人影。 等司黄走了以后,掌蓝长长叹了口气。“夜玲珑,我没有司黄和执红那么天真。” 夜玲珑回头,隐约嗅到了不安,好似半夜墙外的打更声一样,咚咚地午夜里飘出来,让人心惊。 “我并不怀疑你对执红的感情。但还是希望你从实告知我,当初——你是不是来害执红的?” ☆、第八节 瑶山斗剑(1) “群英会剑——柳沉泓要与我单挑?”魅舞看着手中战帖——那是她清早出魔界的时候随便人界的一个普通街道上就能找到的战帖。 魅舞挑了挑细致又毒如蛇信的黑幼眉,对着靠坐在床帏上,一蒙着黑纱面巾,身裹深黑长裙——形容如同吊丧一般的女子,哼出声,“夫人,你说我去不去呢?” 那女子半闭着眼睛,围绕在她身边的气息很微弱。捂着嘴一阵不止的低声咳嗽,“咳咳咳……” “啧!”魅舞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我带夫人一起去吧。” “你早先折了修为,如何与他斗剑?”执红并不看她,冷声地回答。她的声音此刻非常沙哑,也很苍白,似乎身体状况很糟糕。刚说完这句,她再度急切地咳嗽起来,“咳咳咳……”气喘不止,单薄的背一抖一抖的。 “你果然是担心我的。”魅舞高兴地说道,“为夫人折点修为,不算什么!”她慢慢蹲在执红面前,非要找到合适角度,对上执红故意垂下的目光。执红终于眨了眨眼睛,“看什么?” “你穿黑色好看是好看,但怎么有点死气沉沉呢?我再给你换一个颜色。” 执红没有回答,仿佛已经习惯了被魅舞每日折腾。一会儿擦胭脂,一会儿洗掉,一会儿光着身子,一会儿包成粽子。这套裙子不好看,那种盘发不入眼,稍有不顺心,魅舞还会家暴!抵抗久了,执红也扛不住,失去元珠,活下来都是魅舞的施舍,身体根本连凡人都不如。顺着魅舞,倒还能苟延残喘片刻。 可为什么还在苟延残喘呢? 因为,魅舞说了,倘若不顺意,就会用她非凡的法术,折腾夜玲珑一翻。为此三番四次地在执红面前杀鸟儿玩。有时候只杀一半,叫那些鸟儿半死不活地挣扎许久才断气。 执红此刻心中唯一对世间的眷恋就是夜玲珑了,她当初给了夜玲珑机会,也给了自己机会,成功地又陷入了爱情的迷网之局里。 她分不清夜玲珑究竟爱没爱过自己,但自己说过——一定会保护夜玲珑的承诺,她想能做多长就做多长。如果魅舞喜欢这副残败的身体,拿去就好。如果夜玲珑爱过自己,那么她无怨无悔这样做。如果夜玲珑没有爱过,那么守护夜玲珑,就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的承诺。 活得时候尊严被百般侵犯,她虽傲骨未折,但身体状况日渐病弱,只希望,至少以殉了神之道的方式死去。 天神只有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怜爱,而全然不会如魔鬼们,以恨为执念而生。天神无恨,即便被伤害过,也不会复仇。恻隐众生,慈悲为怀,至真至善为己任。 想到这里,执红眼中抹上了一丝薄弱的欣慰。 “不然再戴上头巾包裹起来吧,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 执红目光死寂地瞟了一眼魅舞,然后移开了眸子,知道无法作对,只能顺答。“好。” 魅舞双手一张,腾空手中变出了一条金色的华盖头,盖头上镂空了许多花朵。她再一抬手,执红身上的长裙就也立刻变成了淡金颜色,一朵赤红的雏菊从百褶裙摆处开来,热烈而张扬。执红微微偏偏头,魅舞就将那头巾盖在了她的头发,很快,理弄了发丝后,执红整个人,就剩下一双眼睛能被外人看见了。 “就这样!”魅舞终于满意地cha起双手端详。 “嗯。” “那我带你去瑶山,去把‘活剑典’的名号给抢回来。那狐仙柳沉泓只会单手用剑,凭什么跟我抢名头?哼!不过,倘若你见了人,你怎么跟他们说?”魅舞用夸张的口气,几乎喜悦尖叫一般问。圆润的朱唇,被妖光照的发了柔亮,诱惑动人。 执红捂着嘴,微微又咳嗽了几声,渐渐缓过来一口气,她瞳孔中的光彩非常单薄,并且因为过于虚弱而有些不聚焦。低微声音顺从地回答,“光武夫人。” “哈。”魅舞大眼睛一转,嘴角的邪笑十分欢乐。 “也就是说,其实你是在调查龙族郡主过世一事?”掌蓝质疑。 “没错。”夜玲珑回答的有些狡猾,但叫她如何完全坦诚回答? “六和可是二公主的人?” “是,她是二公主的杀手。我当时并未想清楚始末,让她有机可乘。”夜玲珑心头怦怦直跳。 “执红有今日,你也脱不了干系。”掌蓝转过身,背对夜玲珑,寒语讽刺。 “我知道。” “抱歉,我想我不会再信任水族的人。” “对不住。”夜玲珑喉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吞咽困难,心口憋的慌,她低下了头。 “我会努力寻找执红,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会放过,这是因为我与她感情深厚,并不是为了帮你。今日的事,我会全部告之司黄,和一直寻找执红下落的云画仙。而且,”掌蓝回过头,上下扫视打量了夜玲珑一番,“我不会再赞同把她交给你。” 夜玲珑微微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怀疑过她,你配她不起。”掌蓝说的有些绝情,下一刻,他右手一招,扬扬从虚无中奔了出来。掌蓝跨上坐骑,“玲珑姑娘,好自为之吧。” 夜玲珑知晓当下强辩也是无济于事,一切还是要等真正找到执红才能说事。垂下眉眼,礼貌道,“殿下,请。” “瑶山事一定,我们再见,请。” 扬扬腾雾而去,碧波大潮一浪翻上一浪。有的浪花活泼起来的后似乎,可以跳跃到两个男子的高度,浪头白花,是‘卷雪’的姿态。轰然而下,又飘雪而散,沉浮心思,竟如女儿情梦一般,难以揣摩。 夜玲珑端着双手,逐渐走到那颗粗壮枝干的古榕树下。摸上纹理,感受掌心传来的微微shi意——第一夜初遇那端庄女子的记忆随着流萤法术的圈解和提示,已经慢慢在她心底重组还原。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侧目低眉,或者柔情轻语,原来早就在心底扎了根。只是扎根或许好办了,大概什么时候,自己都没注意到——相思树已经结了爱恨果。 夜玲珑捏紧了手中那朵玫瑰花簪,轻声,“发誓再也不怀疑你,一定做到全心全意。” “请再给玲珑一次机会。”夜玲珑抿紧了樱唇。 瑶山是万里长江最尾端,一山劈开乾坤大地,莽撞成为最结实的分界南与北的神山之边。人界以瑶山为根据,破开北昆与南秦两大疆土,瑶山长达八千里之阔,宽谷交错期间,亦有迢迢水道穿cha山脚,纵横俯瞰,配合山腰的腾云袅绕,然是美不胜收的灵山仙境。 瑶山以柳家独具一格的御剑术闻名三界。柳家世代辅助天帝贵族,剑仙造化也各个都是奇葩神乎。唯一一点遗憾的是,柳家是灵狐修炼、化仙,所谓本物不纯,虽在天界地位牢固,但也不免时常遭三界白眼,而无法破格封神。 柳沉泓放出的话——是一争谁能当这‘活剑典’的名号。赤光武恢复成男儿打扮,更是用那奇丑的人皮面具盖住女儿容貌,摇身一变,又成了人见人逃的魔界妖孽。应邀好胜,她提前一日,偕同夫人,来到柳家的‘御剑山庄’。 可惜身娇体贵的光武夫人,一到山庄就病了个半死。养在房中咳嗽不止,那声音听起来倒跟病入膏肓一般。也有很多人来拍赤光武马屁,毕竟这场剑斗声势浩大,而且人魔神三界有实力者均可参加,当然人界商人不闲着,已经有人开始放出赌约,类似买马一般赌押赤光武和柳沉泓两人谁将夺取剑道之顶。可谓是江湖一团遭,大家均是唯恐天下不乱。 夜玲珑本打算见到赤光武后就活捉,或者连同金王、碧王等手下力量逼迫赤光武交出执红,可谁知道这赤光武竟还可以光天化日带了‘妻子’前来参加剑斗呢?有听闻那‘光武夫人’遮头盖脸,谁也不见,就更加觉得就是已经被弄得身败名裂的执红。 夜玲珑心中笃定如此,又想,若那光武夫人不是执红,赤光武此番深沉y鸷的性子,能管谁叫妻子?必是执红无疑,这下不就省去不少弯路,可以直接找人,倾诉衷肠了。 终于寻了空档,趁着柳沉泓与赤光武两人兄弟长、兄弟短地的在院外寒暄,她自己翻进了‘仙访苑’,去寻那所谓的‘光武夫人’。 离那咳嗽声越近,她就越是心潮澎湃。想来执红确实失了元珠后状况不好,但总算那丑八怪真的把人救了!这样也好,无论如何,总比彻底失去她的好。夜玲珑不想太多,象征性地,咚咚咚三声敲了门,就径自推门进了去。 执红穿了一身黑,到处都是黑花遮掩,还蒙块大布,模样跟死了丈夫的寡妇出黑殡一般。再加上魅舞变态得叫她从头蒙到了脚,就剩一双眼睛看东西。谁见不要吓一跳?执红方才咳了许久,身体摇摇欲坠,这一下突然见到的人是夜玲珑,马上连咳嗽都要忘记了。 夜玲珑显然也是被执红这副打扮给吓了个半死,站在门口美脸都快扭曲了,这算是夏日该有的打扮吗?虽然心里有准备可能执红会换回女装,但不是这套乌龙装啊!自己还——还准备给执红戴上玫瑰花簪呢。 “夜玲珑……”执红的眼睛是立刻转了两圈,想起自己此刻出格的打扮。尴尬得立刻侧过了脸,把彼此见面的欣喜都盖了下去。 夜玲珑见她认出自己,心道此人果然是执红。那可不要喜极而泣,她三步上前,一脸激动无法抑制,憋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滴溜着眼睛,专注地看着执红,相见恨晚的情绪,无以言表。就这样,彼此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是被执红长长的一串咳嗽声给打断了思绪。 ☆、第八节 瑶山斗剑(2) “你是不是病得厉害,不能见风?”夜玲珑灵机一动,穿成这样,摆明是生了大病,不能见风嘛!她干脆直接去拍了拍执红的背,那背果然一拍就能摸见脊梁骨,异常隔手。执红之前是瘦,但也没变成一把骨头。夜玲珑心头抽痛,马上又加问,“是当时的伤一直拖着了吗?” “我没事。”一句‘我’当然承认自己就是执红无疑,夜玲珑与自己熟识、相爱过,自然认得出自己——就算是这副出格打扮。执红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冷静了情绪的,唯一能让夜玲珑看到的眼神也同这句话一样冷冰冰。夜玲珑心头一扎,怪异的感觉从心头涌起,她缩了缩手指。 “你还在生我的气哦?六和的事我本想阻止的,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就……执红,后来,后来……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很久。”夜玲珑声色稍有委屈,但更多的还是痛心,毕竟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当真害惨了执红。 “嗯。” 夜玲珑舔了舔上唇,眼神有些慌张,因为心跳竟然因为见到执红,就开始加速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执红……你跟我回去水族,我以后一直照顾你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心底里有了无数幻想,脸上就挂出了笑。夜玲珑满眼天真,只为又找到执红高兴不已,根本不知道执红为了能护她一个周全付出多少代价。 “我不去水族。”执红幽幽地拒绝了。 “为什么?”夜玲珑扁了扁嘴。 “玲珑,其实朱王的头衔,我不在乎了。”执红轻声解释,她侧了侧身体,再一次避开了夜玲珑关切殷勤的眼神打探。慢悠悠地继续,“若是六和姑娘那时候来找我寻仇,我也觉得她做的无错。毕竟,我确实间接害了涟儿。” “你说什么呢?郡主过世那般久了,我们别再想她了。”夜玲珑马上开始了‘我们’,当真是要铁了心再让执红回到自己身边,她本对执红有愧疚之心。所以这一次,管她执红是男是女,总之都是爱上了,就不能放手。 “玲珑,我心底一直有一件事,徘徊不去。也非常痛苦。”执红伸手轻轻摘下了面巾,又拨开了头发上的黑水花薄纱。夜玲珑算是见到完全女态的执红——容颜大露,就算自己是鲛人灵族、水族、龙族中出色美貌的佼佼者,还是不得不为眼前面带病态却庄重、天生一股正气的天神之姿震撼内心——宛若泰山崩顶而可以面不改色的从容。她几乎贪婪一般地盯着那张脸,心头小鹿乱撞。 “什么痛苦,你告诉我。”夜玲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她的手,想要放在自己的手心,好好安慰保护。“我们一起解决。” “我前思后想了很久,”执红慢吞吞地说,她毫无血色的唇正在缓慢地蠕动着,“我们醉酒的那一夜,到底做了什么。” 夜玲珑眉头一跳,糟糕了,执红这是回忆起六和变成自己样子的时候了? “玲珑,六和跟你,早就调换了身份是不是?” “不……不是……”夜玲珑心头猛地一沉,口舌立刻结巴了。 “那时候,和我在绛红宫一起看雏菊夜开的人,是你吧,玲珑?” 夜玲珑眼神微慌,下意识有些想逃避。她想承认是自己,但执红后面想说什么?心底慌的要命了! 执红没有等夜玲珑回答,继续娓娓述说,“我第二次去接你的时候。接到的人,就已经是六和了对吗?” 夜玲珑眼睛眨得极快,逃避着执红目光犀利的端详,慌张地别过了眼睛,却还是觉得执红的目光可以s,he穿自己的脸皮。 “那一晚,和我睡在一起的女子,也是六和对吗?” “不不不不,”夜玲珑诧异地转过脸,惊声大叫,她伸出双手猛地摇晃在胸前,极力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是我!”她拍着胸口,“执红,那个是我。”执红要是知晓自己跟六和睡了一晚上,而我夜玲珑又没去阻止,是不是就是辜负了她的信任,但当时自己真的也很难过,那种情况,要怎么解释!总之——无论如何,先否定再说!“那晚上,是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挚得毫无撒谎痕迹。“我也……你那么对我,我也很欢喜的!对对对,我很欢喜!” 执红看着夜玲珑那神情,心中一凉到底,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夜玲珑究竟爱没爱过自己了。夜玲珑这难掩慌张的表情,已经让她得到了最ji,ng准的确认,那一夜确实不是夜玲珑与自己结发。 心底觉得自己愚昧可笑,天神之尊竟被人玩弄至此,真是天道好轮回。当初修仙没有遇过情劫,原来情劫残暴如斯。 执红叹息,“你说那一夜是你,那么那一夜,我在你耳边说过那句话是什么?” “什……么?我……我……时间太久了,执红,我忘记了。”夜玲珑无辜地眨着眼睛,企图说服执红。 “那好,那我提醒你。”执红看起来很有耐心,她轻声念了几句,“古榕凋须丝缕陈,连理盘绕数千根。” “古榕凋须丝缕陈,连理盘绕数千根。没错,就是这句,你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夜玲珑点头,应声就是附和,她心思一向敏感,此刻更是能察觉,一旦执红知晓那人不是自己,自己势必就会在今日彻底失去她! “我还没有说完,”执红慢吞吞地又加,“下一句是,经年相思不成忆,后面一句是什么?”她目光中并没有期待,淡淡地看着夜玲珑,其实已经完全死心了。 “经年相思不成忆,后面……后面是……”夜玲珑完全慌了手脚,背上冷汗直冒,她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执红,“这难道,难道我不记得了,就不能回去你身边吗?” 执红看着手脚发抖的夜玲珑,平静的眼中到再无任何情感起伏,无悲无喜。她冷冷清清地看着夜玲珑,绝望正在安静蔓延,好似黑色的火焰,从执红的这一端往夜玲珑的方向燃烧了过去,然后,悄然将夜玲珑逼入窒息深井。 “我……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夜玲珑眼中有乞求,有了放下尊严的、只为爱人展颜的乞求,并且她并不觉得这种乞求是低贱的,相反,她愿意为执红付出所有,也包括尊严。“那场灾难,我已经尽力了,执红,求你原谅我。” “我说我并不在乎神籍之事,夜玲珑,原来……”执红目光空洞地看着夜玲珑,直到这一刻,她的嘴唇又开始哆嗦,抖出几个字,“原来……你我……是真的,从未结发过。” “那我们现在就结!”夜玲珑捧起她的手,捧在唇下,动情地吻了吻,哀怜百转,“现在就结好不好?我一直就……”夜玲珑还想继续表白一番,比如自己确实早就对她一见钟情,后来又反复爱上了她,此刻更想忘记那些过去,重新开始。想感谢上苍的第二次机会,等等等等,千言万语心头涌。 “不,夜玲珑。我安心了。”执红轻飘飘的声音,轻易就打断她的所有妄念。 “安心?什么安心?”夜玲珑反问。 “这样我便不算辜负你了。”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看见了,并且你看见的没有错。我已经随了小武(舞)了。”执红回答。 “你休要胡说!”夜玲珑站起身,俯视看着执红,大声否决,“我知晓他逼迫你,执红,天界不容,你跟随我回去水族就好。就算失了灵珠和修为,我可以再替你找,或者我们重新修炼,这只是时间问题。龙族或是水族,你喜欢哪边我们就去哪边,我在水域有一定地位,不会有人欺负你。” 面对夜玲珑的真诚,执红只有六个字,“我是她的妻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夜玲珑着急了,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顶掀开,是真上了火。她右手朝外一挥,面色严厉,朝后退了一步,俯视坐在前方的执红,“我知道他救了你,但他一直觊觎你。相救就一定要以身相许吗?执红……我是真的一直在等你,这场剑斗,也是我们无奈之举,引他出来而已。你难道真的不晓得吗?”夜玲珑又蹲在她身边,面容愁苦,眉头紧在一起,捉起她的双手。大口喘了一口气。 执红极具耐心地看着夜玲珑,重复道,“玲珑,我已经嫁给小武(舞)了。” “你不愿意原谅我?”夜玲珑声带哭音,“执红,我知晓做错了,但我的感情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可以补偿你,以后都可以补偿你,你别这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别不原谅我,别这样惩罚我!我不要你跟着他,你怎么可以跟着这样的人呢?你只能跟着我,你原谅我,你就再和我在一起!”夜玲珑无休止地重复着。 “玲珑,我没有怪你什么。”执红说,“龙族需要我对涟儿的死负责,代价我已经付出了,我不怨恨任何人。这一切也与你无关,我知晓你尽力保护过我,为此我很感激。” “你感激,那你就现在答应我啊。” “玲珑,我与小舞结发,就是□□,不能回头的。你名节尚好,好好保重自己。” “是他逼你,是他逼你对不对?” 执红眨了眨眼睛,然后侧了侧脖子。双手从夜玲珑手中抽了出来,放回桌面上,“她……最开始是接受不了,但后来就接受了。魔道——也不过就是一种道。” “我不理解!” “你不用理解。” “你不愿再给我机会了?”夜玲珑近乎羞耻地问出这句,可不管拒绝的多么厉害,她还是想朝她贴上去,就像飞蛾扑火一般犯了傻。“我当初真的有尽力阻止这事发生,执红,我愿意用一生补偿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八节 瑶山斗剑(3) “玲珑,我已经与她结发。如何再给你机会?知晓那一夜不是你,我感觉自己的罪孽轻了一些。否则我执红真的就是抛妻不义之人了。”执红说道这句的时候,眼前微微模糊了片刻,不过她强行把那股shi润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还给了夜玲珑一个苍白的微笑,“玲珑,你还小,我与小武之间感情很深了,这样的结局也……很好。” “有什么好?”夜玲珑几乎暴跳,不过还是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指指着执红,“你非要如此?你说,你是不是非要如此?”显而易见,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确实已经如此。” “你别又要让我哭!”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朋友?”夜玲珑气呼呼地大口喘了两口气,小脸完全涨红,就连贝壳耳朵也一并赤红,“做什么朋友?怎么做朋友?你……你……”她‘你’了两字,发现有些理屈,执红嫁给那个什么赤光武,充其量就是没法跟自己再在一起,却根本没有对错之分。 一个舍命相救,一个以身相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追究起来,若不是当时自己妒忌,晚了一步去救人,今天也不会是这般田地。还有,六月六月那一晚,明明爱上了女儿身的她,却非要强行变作女人——如果没有变呢?就不会把她忘掉,就不会耽误了这么一大圈,弄得她此刻这般境遇!说不定今天给她幸福的人就是自己! 就是自己! 夜玲珑悔不当初,十指指甲全都卡进了r_ou_里。她忍下声音,却不再掉任何一滴珍珠泪。只是重复着年少倔强的话语,语速极快,“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执红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轻描淡写地说,“玲珑,我无能为力。” “你一点儿也不想为我努力?只要……只要你点点头,我就立刻……杀了他什么都好,我就带你走。”夜玲珑几乎在做最后的央求,极力控制着哽咽的声音,“我只需要你说一个‘好’字。剩下的,剩下的……交给我。” “玲珑,我方才说过许多遍了,我已与小舞结发,你如何听不清楚呢?” 夜玲珑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下唇咬出血了,一条细微的血丝从她嘴角滑了下来。鲜艳的颜色衬着白皙的皮肤,明显刺眼。她满是恨意地瞪着执红,目光几乎凝成冰刀,企图谋杀对方。 我爱你至深的时候,你不知晓。我暗中保护与你的时候,你看不到!我疏忽一时,让你遭受无妄之灾,内疚得日夜以泪洗面,只求你不放弃希望,留下一口气与我相见,就答应我一个‘好’,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向你的身边。 九个月、两百多个失眠在碧海老榕旁的孤独长夜。而这春夏秋三个季节,于我心中,都是没有你的寒冬冰雪。 如何说,你就要嫁给你自己当初最看不起的人呢?你既要嫁他,那时候,如何又将他赶走?你是自贬身价,还是自取其辱?或者——把我夜玲珑的感情也想得那般卑贱? “我与小舞……”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夜玲珑大声打断执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察觉胸膛都已饱满胀痛。“我没聋!”她整理了情绪,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朝执红伸出一手,“还给我!” “什么?” “我的鳞片。”夜玲珑眼中的所有情绪,开始了降温。取而代之,恨开始了盘旋,“我要拿去送给别人。” 拿去送给别人?也对,自己跟了别人,如何叫夜玲珑还等。她要去送给别人,是正常的。心口绞痛涌上了一层,她按着心口,翻江倒海的痛楚却顶上了心尖。她咳嗽了几声,“咳咳……”微微缓了缓,只是礼貌地回答,“玲珑,抱歉,那鳞片我弄丢了。” “弄丢?”夜玲珑气得已经没有理智了,刚才苦苦哀求得到的全是拒绝的话语,怎么保持理智?喔!自己每天对花思人,她就来一句嫁人了,东西弄丢了!我夜玲珑在她心中如此不值钱,随时可悲替代掉呢! 夜玲珑再也没有好脸色了,当即甩脸,讽刺起来,“哈,竟然弄丢。是吧,跟光武大人快活无比的时候,弄丢的吧。” “玲珑……” 夜玲珑从口袋里掏出那玫瑰花簪,竟而唇边微笑,然右手用力一掷,甩上执红的脸。执红被她砸得闪躲不及,幸好花簪不是锐利武器,只是顺着衣服滚了几滚,滑到执红手里。“还给你!”夜玲珑哼道。 执红不再看她,低下眉眼,脸色苍白的十分可怕,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黑浓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也一并颤动夜玲珑的心房。 夜玲珑呆不下去了,她决定马上离开,转身就走。大步生风,吱呀一声,房门已经被拉开了。 执红微微睁开眼睛去看了一眼,发觉夜玲珑此刻双眼红成了白兔,正恨意满满地瞪着自己。所以执红立刻又偏过头来,不去瞧了。 夜玲珑见执红最后的温柔都这样吝啬,当真是不想再留恋!不过就是被弃、又堕入魔道的被废之神罢了!又什么了不起的?哼—— 夜玲珑离开的步伐,不再犹豫了。哐地一声巨响,那是夜玲珑一脚踹回了门板的声音。 执红慢慢低下头,将那花簪放回桌面。费劲地喘了两口气,早前一直压抑的咳嗽此刻完全爆发了出来,她猛咳不止,“咳咳咳……咳咳……”身体快要虚脱了,她吃力地站起身来,脑中眩晕,眼前仿佛开出血雾一般模糊不清,整个房间都变成了漩涡,不断地晃动着。喉头泛出恶心,心口剧痛,宛若有一把生刀正在刮r_ou_,搅动不停,刀刀铭心。疼痛让她几乎难以喘息,她满身冷汗,紧按着发凉无力的心口,坚持着最后的理智,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走到一半,又是一阵暴咳难忍,咳罢才觉喉头翻了甜,胸口突然炸开了,剧痛贯穿了整个后背,宛如万刀齐绞,让她无法承受,她双手一起死死地按住心口。温热的血流正逆涌上她的心头,堵上了喉咙,“呕……”她口中吐出了一大片艳红。鲜血jian上了地板,铺红了一地惊艳。血色之花正如同她曾经傲慢张狂又热烈的颜色一般,此刻正在无比倨傲地看着她。 执红喘息了两声,看见地上全是自己呕出来的血,她受伤后确实咳过血,但也从未像这番这样大面积过,执红心中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方才跟夜玲珑说得清楚,夜玲珑也走了,算是再无牵挂。 她面前忽明忽暗,虚弱地留恋了一眼厢房,下一刻,双腿失了知觉,很快浑身的感官都抽离了,麻木在赛跑,快速蔓延上了她的全身。她无法走回床沿,眼前俨然全黑,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地昏倒在了方才那一滩血水里。 “你找到执红了吗?”司黄凑过脸来问一脸颓丧的夜玲珑。他刚才一直陪在柳沉泓和赤光武的身边,算是一半功劳在拖住赤光武的行动,给夜玲珑制造时间。 夜玲珑很不痛快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转过身,神情严肃、语气却非常不屑,“我们猜测的不错,执红确实被赤光武所救,她还活着。” “你见到她了?”司黄兴奋地睁了睁眼睛。 “她活得很好,我看我们不要再去打扰了,免得她暴露了身份。别忘了,她在天界还是带罪之身。”夜玲珑不以为然地别过了脸,心中仍旧气愤无比。 “可我也想见她。”司黄一拍吠吠的头,吠吠立刻嗷嗷叫了两声,脖子拉得老长。“吠吠也想见。稍等一下,你别告诉掌蓝,哈哈,急他一急。” 夜玲珑心情可没有这么好,没随便找人开刷发脾气已经很不错了。她转身欲走,“我懒得管你告诉不告诉掌蓝,总之,我先回龙宫了。” “你要走?” 夜玲珑脚步一顿,反问中带着讥诮,“她还活着就可以了,我本来就是为了确认她还活着的。别的已经不关我什么事了。哼。”她哼得好大声,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气味正在蔓延,司黄嗅到了老醋般的酸气,嘴角微微一上勾。 “哦!总之,玲珑姑娘,多谢你。”司黄俊眉挑了挑,“知晓她还活着,这消息比什么都好!既然已经嫁人了,我不好轻易闯进去。我看明日我送上名帖,正式去拜见她。那玲珑姑娘,执红在‘御剑山庄’哪住着呢?” “你去寻‘仙访苑’吧。”夜玲珑没好气地甩出话,头发都快全竖起来了,说嫁人就嫁人了,连个机会都不给我!白爱你一场!她跺脚就走,也懒得再理会金王。 夜玲珑本是打算一走了之,离开这让人伤心的地方。但刚出‘御剑山庄’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上千英雄慕名前来瑶山。想来都是天下出挑的剑客,一时怪异心思作祟,那就是,她——非常想看见赤光武的剑完完全全败给柳沉泓,那副沮丧、出丑至极的模样! 呵,当然也很想看到那张天神下界,故作正经,其实负心的人,沮丧地看到丈夫失利的丑陋模样。夜玲珑这下,又不急着走了,她深感这份无法发泄的愤怒,需要一个出口来释放,这个释放出自对执红的报复,只有报复才得以宣泄心中的压抑。 她根本没有爱过我,这么快,就转投了男人的怀抱!而且还是那么丑一个男人,到底要不要脸?到底是怎么躺在那样的人身下的?简直让我作恶!我此刻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欢过她。夜玲珑在心里这样告诉、并且不断地暗示自己,但她没发现的就是——她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执红,压根儿停不下来。是责怨也好,是期待也罢,是赌气也好,总之都是在想人家。 ☆、第八节 瑶山斗剑(4) 换下繁琐长裙,她穿上了打着彩条绑带的漂亮劲装,风一吹来,不仅风裹衣裳让她窈窕曲线更显美丽,飘带映衬,让她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比失恋前都要好看一百倍。大概是故意要让人看到,她夜玲珑此刻还活得很好,甚至大好特好,历史巅峰。 老月埋树,鹧鸪空鸣。晚间的瑶山已经是热闹的群英会的鼎沸时辰,剑斗已经开始,许多人等不及早就自发上了擂台,不过重量级如同柳沉泓、柳江谦的人物还是不会马上登场的。场上红绸大花绣在四侧,随着剑动四起而如出一辙地飘扬,迎风劲舞! 瑶山——御剑山庄迎来了几十年不见的噪动。大家忙着广交天下同道中人,只有夜玲珑独自展开了一副画卷,铺上案桌,对着皎皎月色,端详起画中两人。 “经年相思不成忆……后面一句是什么呢?”夜玲珑慢慢拿起那画卷,神色妒忌地撅着嘴,不甘心地酸道,“你同别人睡在一起,反倒是,我不知晓这句话而失去爱你的资格。你也忒不讲理!哼!” 夜玲珑越想越气,慢慢呼出一口气,她将那画对上了柔和月光。细细点点的光华透过白纸和画中海岸线的弯曲,在纸上若隐若现了四行诗。夜玲珑心头一跳,美丽的眼眸几番挣扎地看着被云中渺小心藏在海水中的几句词—— “为君几度下凡尘。”夜玲珑抓住画头和画尾的双手同时紧紧一收,几近声音颤抖,兴奋又焦急,“经年相思不成忆,为君几度下凡尘!” 她放下画卷《哭榕》,语气再度因内心挣扎而有些低迷,“你是指愿意为我放弃神仙道,一同入凡尘眷恋吗?我知晓了呀……”快速卷好那画,夜玲珑拍了拍自己心悸不已的胸膛,“冷静冷静,这是老天都在给我夜玲珑机会。” 下一刻,她刷地一下站起身。快速几步走向前方,犹豫片刻后,一扯大门。“我……我再试一次。” 脚步快若疾风,美丽的脸蛋因害羞而浮出妩媚的粉红。她双手满是期待地交握在一起,固执地快步往‘仙访苑’奔了去。 跟白天来的时候不一样,此刻的仙访苑不知为何人手多出了一倍,被团团围了住。搞得夜玲珑都不好翻墙了。她随意抓了一个绑着总角的小侍女,故作轻松,“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光武大人藏宝贝啦?”一边说着,一边塞了一颗小金子给小侍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说的快,我再赏你。” “奴婢也都是听说,姑娘就且一听。奴婢听闻下午有卑鄙剑客想要赢光武大人的剑斗,所以背地偷袭了夫人,让光武大人分心。” “什么!”执红被人偷袭?她不是已经病了吗?下午的时候面色憔悴的很,这个状态还被人偷袭?她要不要紧啊!夜玲珑换了脸色,头发都竖起来了,追问道,“那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夫人伤的不轻,下午呕了许多血,昏厥过去了,人是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御剑山庄本找了大夫想给夫人看看,可光武大人不干,只管叫人手加派了一倍,保护‘仙访苑’安全。” “他为什么不干!为什么不让大夫给……”夜玲珑气愤道,就差没伸手一把把小侍女给揪了起来。心中大骂一句,真是丑人多作怪!可她稍微冷静下来,转念又一想,执红身份确实不能轻易曝光,话说到一半,也就咽下去了。 “奴婢也不知道,但光武大人明日的剑斗全部推掉了!” “到底会这样?难道很严重吗?我要进去!”夜玲珑不废话,又塞了一小颗金子。侍女出奇地把金子推了回来,“姑娘,奴婢这个帮不了您了。您若是担心夫人,倒不如等一等消息吧。光武大人真的很生气,模样可怕的很呢。” 夜玲珑额角冒出细密小汗,往那苑中未灭灯的远处厢房望了一眼。心中又分析不断——瑶山有英雄贴的都是驰名的剑客,当真会有人偷袭执红?如此不入流? 下午?我走得时候分明申时夕食,太阳都准备下山,柳沉泓与司黄跟赤光武分开也是申时,我一离开,就通知了司黄——执红还活着的消息。赤光武那时候分明就是回去了仙访苑的。 这样说来,夜玲珑慢慢低头沉思,哪里来的下午一说?又哪里来的偷袭一说? 难道……难道是我?夜玲珑秀眉全张,脸刷地白了,她空洞地眨了眨眼,犹豫徘徊,难道是我后来那些气话,说的话太重了,她被我气成这样的吗?她这是什么意思?一边拒绝我,一边又好似很在意我?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有我?还是没有我? 夜玲珑抓上了自己的头发,几欲疯狂。“你还能弄到什么消息吗?我会赏你的。” “奴婢只能说尽量。” 夜玲珑知晓此刻是进不去仙访苑了,但也不想马上离开。“我就在前面的那颗老槐树上坐一坐,夫人的状态,你都报我知晓。” 侍女接过金子,点了点头。 丑时,满月如盘。瑶山全面寂静,风止叶停。侍女踱步到老槐树下,“夫人情况好转,已经清醒。光武大人有吩咐配药,说是病情已经稳定。” 夜玲珑紧绷的心终于得到片刻舒缓,如同大石终于落地。她靠在树枝头,“那光武大人明日的剑斗呢?” “听说明日仍旧不会出战。” “有提凶手是谁吗?” “没有。” “好,我明白了。”夜玲珑又甩给她一块碎银。这一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瑶山了。见小侍女走了远,夜玲珑背靠老树,守在仙访苑外一夜难眠,直到破晓时分,看见房间的灯光熄灭,她才念念不舍地把眼睛转向了日出熹微的鱼肚方向。跳下了树枝。 比起一年前那个稚气未脱,漂亮生动的夜玲珑,此刻的她背影已经带上了事故后的些许成熟,生涩沉淀为静静守候的感情,难舍难分。晨曙黎明的柔光装饰了她的腰间,亭亭玉立的背影也一并出现在了此刻执红的并不安稳的梦里。 “为君几度下凡尘,执红,我们的心还能不能再回到老榕树旁,当初相遇的时分?” 这之后,夜玲珑又等了三日,这三日她都打听消息,似乎执红的情况除了稳定之外,并没有太多好转,一直在床修养。她终于按捺不住想进去直接看看人还好不好了。这一夜,她不想再顾忌太多累赘,一心就想问个清楚,若执红承认还爱自己,管她嫁没嫁人,直接绑走!反正她也没有灵力,还能抵抗不成?哼! 心思一定,她有点跃跃欲试了。 “今天比昨天好点?”魅舞换回了女装,又是垂风落月的晚间,她非常大方地坐在了自己‘夫人’床头。 “我没事。”执红挪动干燥的唇,看向魅舞,看起来ji,ng神确实恢复不少。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知晓魅舞为救自己付出代价不小,她的愧疚多过爱情,“你又损了多少功力?” “没有多少。”魅舞很快地回答了,面上飞过一丝不悦。 “你……不是后天要与柳沉泓一决雌雄吗?”执红语气听起来很担心魅舞。 “他是雄,我是雌,早就诀好了!”魅舞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还做了一个不屑一顾的手势,手掌后翻,“还决什么?” 执红嘴角一弯,微微笑了笑。她眸中神色平静,此笑乃是真心。但怕就怕她是真心,她究竟多少真心奉献给了这个不讲理的魔女? 魅舞像是想起来什么,拧紧眉头,眼中有浓浓关切,但语气稍冷,“你的旧病复发,究竟是何缘由?” “我不知道。” “前两r,i你状态不好,我不想扰你。但今日我想问个明白。执红,你瞒了我什么?”魅舞凑近执红,抬起执红尖如瓜子的下巴,邪魅的丹凤眼一眯。非常不客气地十指伸长,用一种非常缓慢残忍的速度捏上了执红的嫩白脖子。 “小舞,我没有。”她勉强挤出这句话,因为脖子被捏得骨骼嘎嘎响了几声,也根本喘不上气,完全是为了不惹恼魅舞,而保持着镇定。她的眼睛仍旧温和清明地看着魅舞。 “你是不是想她了?我知晓她也擅剑,也来了这御剑山庄。”魅舞伸手扯开了她里衣的上襟,毫不留情地拨开那粉色花瓣旁的蜻蜓扣。她里面青青紫紫的颜色就露出了大片,密密麻麻,许多地方是烧伤的痕迹,鞭打,甚至是刀伤。看起来就好像是用刀烤烫了后,一点点地刮她的皮,留下的烫痕与刀伤的双重印记——这才是她久病不愈的原因,这九个月,魅舞从未停止过对她的虐待。魅舞见到那些旧伤后,眼中闪出兴奋的火焰,威胁道,“你忘记我怎么告诉你的?你若敢想,我一定让那条鱼变成咸鱼干!” “小舞,我不记得她了。”执红始终保持镇定与魅舞对视,她心中并不惊怕,无论如何,自己逃不出魅舞的手掌了,不管是强迫的也好,怎样也罢,结发就是结发,生米煮成熟饭,做不到背叛。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跟随魅舞,魅舞不会对夜玲珑下手。 玲珑她,那日那般失望的样子,也……肯定不会再来了。 不要想她,不要思念她。她还在最美好的十八年华,不该为了我这样的被废之神、带罪之身而耽误了她。 魅舞终于松开手,马上又凑上自己的唇,霸道地往执红的唇上咬了下去。很快,执红就能尝到那熟悉的血腥味道在口腔蔓延。“你承诺过,若我爱你,你便不会对她出手。” ☆、第八节 瑶山斗剑(5) “当然,也要看你服侍的好不好了。若我心情不好……你知道的。”她快速解开了自己的裙摆上的蝴蝶结,扭了扭脖子,丑态毕露,“魔的欲望很强的,夫人……你且好好服侍!哈哈哈……”她根本不管执红是不是大病初愈,她的眼里只看得见执红今日比昨天好上不少,面色有了红润,这□□自己一直思念她的心思,于是立刻又开始索求。 “叫,叫出来,我就喜欢听你叫!特别销魂,让我ji,ng神大振!” “咬着唇做什么?我让你叫出来,叫,给我叫!” 仙访苑寂静夜晚的上方,真的出现了一声惨叫,划破了宵月。“啊……”“小舞,停手……” “对了,就是这样,再大声!这个院子偏的很,我特意挑的!没人会来啦!” “哈哈哈……” 夜玲珑吃了豹子胆,这几日打探仙访苑的守卫后,心底早就有了底。挑了个换班时间,她打昏了一个守卫,溜入了中苑。中苑并没有想的那么层层密密被人围住,就两个象征性的守卫而已,这几天早就摸清楚了,赤光武出去后一直不见回来,不如就趁这空档看看她,就看一看而已。夜玲珑脚步生风。 但在跳入院中的时候,夜玲珑听见了一声惨叫,仿佛执红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而无法承担一样。执红之前在她面前一向坚强,形象高大,从没这样求饶般地嘶叫过。想到这几日执红状态不佳,夜玲珑就吓得心头猛跳不止。这是怎么回事?当下快步往厢房冲了过去,心急火燎,右手的珊瑚剑都亮了出来。 “执红?”她想推门而入,却不想马上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门。吱呀一声,让满院肃寂的花草为之一冷。 居然是一位眼睛带着微微邪魅的绝丽女子。那人微微压了压下颌,面上浮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cha起双手瞪着夜玲珑。 “这位姑娘,”邪气女子朝夜玲珑笑了笑,“这么晚了,怎的走来了这里?是走错路了吗?要不要小女子送姑娘出去?” “方才……方才是……是……”夜玲珑觉得有些憋屈,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叫了一声,她抬头审视魅舞,不允许对方骗自己。“是夫人在惨叫?” 魅舞眉眼中露出吃惊神采,故意反问,“姑娘你何须此言?夫人近日身子不爽,一直都在休息。这里一直都很安静。” “不对!”夜玲珑上前一步,想要往里头一看。居然胆大包天地推了推魅舞,转了眼神朝里头看去,“我方才分明听见她在求救。” “等会赤相公就要回来了。我看,还是由我来送姑娘出去吧。”魅舞眼光逐渐冷成了寒冰,分分秒秒刮着夜玲珑的皮。 “且让我进去瞧一眼。”夜玲珑语气有些不客气了,刚才听得那么清楚,不见到怎么安心?她当真以为这魅舞是丫鬟,当下提起珊瑚剑,冷声道,“你莫阻我,我与你家夫人是旧识。” 魅舞起先就怀疑执红心中是不是一直惦记夜玲珑,这下可好,夜玲珑自动现身,当真省事让自己猜疑,此刻,更加笃定那日执红无故昏倒的真正的原因是——她与夜玲珑背着自己见面了!那还了得?自己的宠物岂可随意让了出去? 魅舞心中冷冷一哼,右手掌中凝出杀意,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执红这个状态是再也逃不出自己掌心了,留着夜玲珑本就是自己宽容之举,竟然不懂感恩戴德,那么留着还有何用?当下她举起手掌,就要往夜玲珑正胸拍上去。 却不想身后一身白素,全身上下都被被白纱盖住的执红突兀地死死按住了自己的手。魅舞眼珠一转,凝了刀光,目光中愤恨地暗示——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夜玲珑,好久不见。”执红声音低微,话语间有压制不住的轻声咳嗽。 夜玲珑敛了眉头,脚步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盯着执红。“你可以下床了?方才你怎么了?为什么惨叫出声,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说什么?” “你别装,我方才听见你叫了。”夜玲珑目光扫了扫执红的脸,可惜,全被盖住,看不出个所以然。 “那是我……不小心撞着手了。” “……”夜玲珑理屈词穷,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赤光武大人回来的踪影。那还不就有话直说了,谁管魅舞是个丫头呢?夜玲珑直言不讳,豪言壮语了,“撞哪里了?让我看一下。” 魅舞的脸是相当不自然地抽动了两次,自己都不晓得是怎么忍下去的。估计是为了剑斗决战前不要完全暴露了女儿身份,故而是一忍再忍。不过,她已经感到自己鼻头喷出的气全是烫人的。 执红慢悠悠地伸出手,夜玲珑瞧她动作缓慢,直接自己走上去两步,跨过门槛,侧过魅舞,顺便,还狠狠撞了一下魅舞。说了跟你家夫人是旧识,你嚣张什么呢!抓起执红的手,扯过来。低头仔细查看,果见她左手侧边有一道被撞开的血口,并且像是来不及上药的模样。夜玲珑心疼执红,当然就对着魅舞胆大包天地数落起来,口气不善,“你怎么照看你家夫人的?怎么不上药?快去把药粉拿过来!” 魅舞耳朵都要喷火啊!她抬起脸,眸子都变成了紫色,这是魔性大发的前兆。 夜玲珑再也不理魅舞了,拉住执红往里头走了去,大摇大摆的姿势跟她在龙宫和执红的绛红宫一副模样。细细看了看房间里的模样,看不出太多端倪。魅舞瞪着她的背影眼睛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那杀意腾腾的眼神,无一遗漏地都被执红收在眼底。夜玲珑把执红按回床上,执红立刻扶着床框,就站了起来。 “玲珑,你回去吧。小舞很快就回来了。”执红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再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魅舞。魅舞眯了眯眼睛,面色嚣张地扭了扭脖子,然后略斜着眼睛,嘴角笑味y鸷。 “为什么我不能见他?你都是他的人了,我还不能回来看看你吗?”夜玲珑鼻头喷气。她双手往下压了压执红的肩膀,把执红重新按回床上,很敏锐地发觉执红眼中骤闪的痛楚,和身体别扭的躲避,甚至,有一声低微的抽气声。“你身体还是很虚对不对?前两r,i你……”夜玲珑本想问,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感情,但一下有些害羞,没有马上说出来,就想先语出关心一下。探一探执红的心思,“我听说你病了,我一直很担心,也不敢来打扰。不知现在你好些没有?” “我没事的。” “但你现在身体虚得一直正抖,怎么会没事呢?”夜玲珑微有委屈地撅了撅嘴,她双手扶住执红的胳膊,眼中似乎不藏深情,“是不是那日,我的话……说得重了些?我……” “不是……” “夫人她怀孕了!身体很虚弱,受不了刺激!”魅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大叫了一声,励志气死夜玲珑。她满脸得意地看着夜玲珑受惊和不敢置信的眼神,正在盯着执红。 “怀……”夜玲珑果然脸色一下变成了煤炭灰一般黑,刚才满腔柔情立刻被狗吃了去。岂有此理,居然怀了丑八怪的儿子?怀了那个魔人的儿子?!当下脑门大热,把执红的双手都甩开,“你居然、你不要脸!”她立刻就气昏了头,不记得自己来仙访苑干什么的了,直接开骂。 执红心头一叹,不再做声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7节 “姑娘我送你出去吧,夫人就交给我了!”魅舞上前拖住夜玲珑的胳膊。 “执红,你竟然!……都是真的?你当真爱上他了?”夜玲珑气呼呼地嚷嚷。“你……你还要给他生儿子?你的天神尊严哪里去了?哪里去了?你对得起你当初‘神刀捉艳’‘先三彩——朱王’的名号吗?” 魅舞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了,拖起夜玲珑就往外扔。夜玲珑完全丧失理智,被拖得脚被重重磕碰了一下门栏,发出‘梆’地一声巨响,她不在乎。最伤心的还是执红至始至终都转过了脸,一丝表情都不送给自己。 “好!好极了!”夜玲珑被扯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怨恨百般地叫出,“那我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爱海无际、情天万里!” “祝你们鸳鸯比翼、你们……什么……伉俪成祥……啊,还有……什么……”夜玲珑面色气得绯红,脖子都快粗上了一圈。她端着的珊瑚剑正在长出愤恨的巨大红色枝桠。而魅舞其实早已关上了房门——好走不送了。 夜玲珑知道自己当真输惨了,男人能给的,女人给不起!就算那赤光武再丑、丑的人神共愤、是个魔物、坏事做尽,伤天害理又怎么样?他是个男人! 我呢?我为什么那一夜,一定要变成女儿身?谁料到那一瞬间的决定,竟然成为我们之间永恒不能跨越的鸿沟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君几度下凡尘’?”夜玲珑仅存的对执红的一点希望,扛不住三界高举的男婚女嫁的道德大旗嚣张与辉煌,爱情之火,被绝望的黑雨扑灭了所有抬头的卑微希望。 ☆、第九节 与尔同福(1) 越是剑斗即将接近终战的日子,夜玲珑的心思就越是被恨一点点瓦解得再无理性。她想赤光武死在柳沉泓剑下,当然是希望执红变成寡妇,儿子一生出来就没爹,就是好上加好。执红天界负罪,倘若自己暴露她还活着的消息,看她要如何将这魔子抚养长大? 夜玲珑被自己恶毒的心思吓了一跳,但痛苦和悲伤却又不得不让她往极端的方面去想。她本就是性子至纯至真的人,如何不会爱得彻底、也恨得全面?眼下她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失去了所爱,当然只想看见执红痛苦死去,才能心里稍微舒服。 她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的。 但其实比斗的第九天,赤光武正式上场的时候,夜玲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场下坐在软椅中的执红发呆。赤光武比了多久,夜玲珑就目不转睛地盯了执红多久。 她身怀有孕,可以这样久坐在台下?她此刻累了没有,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呢?一直遮着脸是不是怕别人认出她来?还是仅仅是因为身体虚弱,而遮风呢?就算全身都盖住了,还是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气质。 果然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搅得自己内心一直不安宁。夜玲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场上发出一声惨兮兮的叫声,“啊——”抬脸,又见场上的赤光武一剑单挑了一个剑客,并且毫不留情地杀掉了对方,弄得场上再次一片血腥洗道。 场中比试,刀剑无眼,生死论输赢。这本是比赛的规矩,但赤光武的手下败将各个都没有生还的余地。夜玲珑越想越气,就是这样残忍的人,执红还能跟他生儿子?没天理! 夜玲珑又合计着看了眼站在一旁观战的司黄和掌蓝,“他剑术这般好?” “不然,”掌蓝摇头,“是他性子残忍。” “没错,别的剑客都是点到为止。他一定会下杀手。”司黄闷声回答。 “这执红怎么想的?居然选择跟随这样的人。”掌蓝长叹,“昨天我去探她,她的意思很是坚定。” “嫁夫随夫,古往今来都是一样。” 夜玲珑双手握拳,心中鄙视赤光武数次,呸了成千上万遍。再看得赤光武丑脸一扬,一声嚣张高喊,“下一个是谁?”的时候,她脑门一热,提上手中的珊瑚剑,足尖一点,立刻飞上擂台了。站稳。 这下好了,刚才跟冰雕一样的执红,终于动上一动——直接站起来了。双眼来回在两人之间扫。 “我!绮彩海夜玲珑。”夜玲珑对赤光武抱拳,血红珊瑚剑一转,呼呼卷了风,“请指教!” “夜玲珑。”躲在赤光武外壳下的魅舞简直要爆笑不止,正打算杀你,你送上门来了——蠢货。“请。” “等等!”执红适才大喊一声,全场这下全都看向了她。 柳家长老有人高声发话,“光武夫人似乎有话要说。” 执红抬起眼睛,目光请求,“小舞,我身体不适……能否……先休战一轮?” “哦?” 长老晓得这个赤光武将跟自己家最高御剑者柳沉泓会有历史性一比,可谓是惜才,所以连忙出声附和,照顾周全,“光武大人不防先陪伴夫人休息片刻。” “那你快去陪你夫人吧。”夜玲珑眼中也略微得意,挑衅。 赤光武面皮抽了抽,立刻背过了身,双剑再起,交叉在胸前。都不回头,对后方冷声吩咐道,“夫人请稍作休息,我会速战速决!” 执红心头一沉,眼前直接黑了一片。等再看清的时候,夜玲珑当真已经和赤光武打起来了。乒乒乓乓的,彼此看起来都要杀红了眼。丝毫不顾擂台上本就有不少残肢断臂,一想到等下夜玲珑可能也会变成残肢断臂,执红就无法继续坐以待毙。 奇迹了,这九个月的大伤小伤不断,她一直都行动缓慢,但此刻她变得前所未有的麻利,起身,朝长老们鞠躬请辞。独自一人回去了仙访苑。忍着身上无数伤口的牵扯剧痛,她没有任何耽误地迅速换了衣裳。如果不相救,夜玲珑一定会被魅舞名正言顺地劈死!魅舞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让的意思。 执红提着久违的‘捉艳’快步跑回了剑斗场,连这样的动作也都是费尽力气。气沉丹田,她让全身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凝聚在丹田,然后一刀高举过头顶,窄刀开艳,引来巨雷一声轰鸣——电色竟是朱红流悲——轰隆隆。 霹雳雷惊,成为球状打下,擂台上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电光逃窜。 所有的人都捂住了耳际,执红盖了脸,翻身上台,伸出一手挡在夜玲珑前方。对赤光武说道,“舍妹顽皮,该当带回去教训。不给光武大人添麻烦了!” 魅舞了解执红多少年,别说执红换回男装,就算变成粉末也认得出来!当真是气得要吐血,这可是□□裸的阵前倒戈,背叛得彻头彻尾好干脆。她牙关嘎嘎地咬得尖响。“你!你——你!” 执红将‘捉艳’往地板上一cha,不多废话,顿时一她为中心如莽艳红鸾的姿态开出巨大血红刀阵,并不断向外延扩散,很快神刀阵就布满了原本不是很巨大的擂台。夜玲珑低头一看那如同死亡花的色彩,心头也有些惊怕,想起当初执红灵力完好的时候开神刀阵就已经代价极大,何以现在这个状态再开?再看一眼执红的额角,全是冷汗莹白不断地下滴。 夜玲珑心中大叫一声——完了,孕妇还要这样蛮干,儿子不要了吗?夜玲珑眼神再惊,察觉从执红遮脸的黑色面巾下流出不少shishi的液体,让她的黑色衣服上方一片黯色的反光——是血!莫不是她支撑不住这样强大的刀阵,肺腑负荷,已经出血了?夜玲珑心疼的要命,立刻为方才的莽撞后悔了,手心手背全是冷汗。她双手扶住执红,察觉执红浑身抖成筛糠了。她焦急忧心地喘着气,“你怎么了?” 执红微微侧过脸,贴在她耳边,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口吻非常权威不容抵抗般吩咐道,“夜玲珑,你快走。小舞不会杀我的。” 夜玲珑心神动荡得跟摆秋千似得,忽高忽低。叫我走,我怎么可以丢下这样的你就走呢?她伸手卡住执红的腰。这一次,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了自己的心思,就是我要走,我也一定要带你走!方才上擂台挑战赤光武,原本就是为了气一气执红,但真正生死关头,执红果然是不会放下我不管的。好吧——就算怀了丑八怪的孩子,我还是——咳咳,帮你一起养大算了。 “我带你走!”夜玲珑猛一用力往后一蹬,执红根本无力挣扎,刚才开神刀阵,已经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又装作镇定跟夜玲珑说话,现在体内完全亏空,这下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唯独不同之前的是,她没有再掩藏眼神中对夜玲珑的眷恋,她盯了夜玲珑一眼——那一眼很深,瞬息万变的眸中流光,仿佛海洋一般宽容博大,也极具吸引力,如同无底洞一般深邃难测;同时,还带着最后的莫名的绝望在里头。夜玲珑瞧见那神情,心中大痛,心里纵横交错的想法涌出,但最突出的想法就是——她是不是有苦衷没有告诉我?我如何不给她时间去理解她? 夜玲珑不再犹豫,当下作出决定,托起执红的身体,两人一起朝天空飞了起来。 魅舞当然不能让两人跑了,立刻腾起身要追,谁料夜玲珑剑气一扫,不偏不倚就往魅舞右腿打了上去。魅舞心慌夫人被人抢了,免不了闪躲得慢了一分。 夜玲珑还没得意一下,下一刻,手腕一紧,此时的执红已经双眼紧闭,失了知觉,倒在了她脖子上。夜玲珑惊叫一声,“执红,怎么会这样?”半空中, ‘捉艳’从她的手上滑了下去,飞快地从往下直直地掉。夜玲珑察觉想捡,却来不及抓住那刀,只能赶忙把人抱了稳,执红身体软软地垂了下来,黑发直直地晃了一晃,打散在一边。打量执红再无生气的眉眼,夜玲珑细致的柳眉前所未有的纠结在了一起。她连忙又用力把人捞了一捞,按在自己怀里。 吠吠腾空而来,接住夜玲珑和执红两人后,在空中一个俯冲下飞,然后一口咬住了‘捉艳’。立刻调转方向,朝前奔跑。 “唉哟,这兄妹两人,真是没礼貌。” “那真是!” “我跟你说,教养乃是第一大事。先有德,再做人,做好人,再舞出好剑!”有人说的娓娓动听。 场上还有不少人在唏嘘。 魅舞弃战,双臂一伸,亦是立刻就追。 扬扬驮着司黄和掌蓝两人一起,立刻追赶吠吠与执红两人在空中汇合。夜玲珑一手抱着执红,摇晃了执红数次,人不见醒。她心中敲了小鼓,跟吠吠吩咐了一声,“回绮彩海域。”伸手摘开了执红的面纱,侧目一瞧。此刻执红满嘴角都是鲜血,涌出来速度有些吓人,并且顺着脖子往下淌,人自当是已经昏迷过去。夜玲珑手指打颤,伸手帮她抹了开那些血迹,“当时究竟受了多少伤?身体怎么这样弱了?” “对不起……” ☆、第九节 与尔同福(2) 把人抱在怀里,紧紧地箍了两箍。不甘心,没抱够,又摸了两把执红的手,揉搓着那嫩白秀气的指节,稍微才满意了一点。她慢慢呼出一口大气,“算了,大概孕妇身体都虚。终于可以抱一下,没有丑八怪了。”夜玲珑一边说着还一边凑下唇,在执红脸上轻柔地吻了一口。看见执红安静的容颜,她心头略略放松,自语道,“回来我身边,我帮你养儿子吧?”直接不记得人家执红说了已经嫁人了。 “就是因为你好看,丑八怪才成天把你包成粽子不让人看。要我,我也包!哼哼!我给包成鸳鸯饺!”并且还不挑好的学。她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上的汗,“唉,终于松口气。” 吠吠腾云驾雾,夜玲珑抱得久了,又怕执红身上会越来越凉,吩咐句,“吠吠你慢点,不然风太大了。” 吠吠应声收了手速度。夜玲珑换了个姿势,再把人靠在了自己另一个肩头,下一瞬,她眼睛一尖,察觉执红脖子上几处淤青,当下撅了嘴,“这又是什么?”她微微侧过执红脖子,小心地翻开她领口,眼前赫然就浮现了那些指甲抓痕,狰狞血洞,新伤旧伤的重叠,可谓伤伤壮阔。 夜玲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死心地挑了挑执红的上衣,往里头查看一番,接着再挽起执红的袖口,这下发觉了鞭痕累累的手臂,乌青交错的狰狞,她几欲瞠目结舌,执红身上的每一道痕迹此刻都化作了尖刀,仿若迟到一般地、重重地在她的心口上划了下去,一刀接着一刀,直到心痛得快窒息了。还在半空中,她就当即一声泄愤般的惨叫,“啊!” “你怎么了?”司黄和掌蓝同时发问。 夜玲珑脸色惨白,润唇战栗不歇,一时间语塞。只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正在释放恐惧的神情,宛若深渊妖兽正在伺机偷袭,让人不寒而栗。 “干什么?她怎么的了?” 司黄和掌蓝都连忙凑过来看执红。 夜玲珑咬着下唇,用力吞咽一口委屈。“我饶不了那个丑八怪!”夜玲珑突兀加高了声音,叫嚣嘶吼了一声,此乃正宗的咆哮,“我饶不了他!!”夜玲珑双手一勒,吠吠立刻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她伸手把执红抛给了双王,“把她交给流萤公主,公主医术过人,知晓如何救她。” 夜玲珑调转坐骑方向。掌蓝大声吼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我杀了他!我一定要杀掉他!”夜玲珑转身就跑。掌蓝吓得汗毛倒竖,连忙从扬扬身上站起来,“司黄,你送执红过去绮彩海。我且看着夜玲珑。”说罢,捏出御风术,立刻踏云追了回去。 “夜玲珑,冷静一点,你打不过五百年修为的他!” “夜玲珑,你要执红白救你吗?你看到她方才开神刀阵的代价!夜玲珑!” “我要疯了,我受不了,受不了了!”夜玲珑扭过头来,面色发青,让她的美貌大打折扣,“执红浑身上下都是伤,全部都是!” “那是她当时被罚万箭穿心留下的。”掌蓝急急解释。 “不是!”夜玲珑肯定地吼了回去,“不是的,那不是箭伤,不是的!是鞭痕,齿印,是烫伤,是变态的虐待!是伤上加伤!” “我早就该想到,我早就该想到的。一定是那畜牲对执红用了强,以执红的性子,一旦逼迫成了亲,就会认命。我无能,我无耻啊!” “夜玲珑,你冷静点。”掌蓝刚说完这句话,上头忽显一片y云盘绕笼罩,气氛诡异压顶,抬头,见到上方有一形容丑陋的男子,手提着双剑,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夜玲珑首先憋不住气,当即血丝爆出了眼角,血红的珊瑚剑对准了赤光武,高喝一声,“就怕你不来!” 司黄一人抱着执红,奔云驾雾,去到了绮彩海域。接受过掌蓝的说辞后,本对龙族、水族印象不甚大好,但此刻执红回不了天界,司黄心中虽盘算过种种,还是决定救人要紧。既然夜玲珑那般肯定流萤公主能救执红,这种紧要关头,如何能拖拉? 司黄第一次坐在扬扬身上,扬扬虽不辞辛劳将他驼着走,但整个过程都不睬他。等真正到了绮彩海域的时候,司黄才不得不求人一般,软下口气,“扬扬,你帮本王去通传龙宫,说本王急找二公主流萤救执红。” 扬扬鼻孔张了张,“哼!”了一声重重,见到司黄面皮微微不自然地抽了抽,形容微尴尬,知晓自己威严震撼了金王殿下,才略有满意。果然打狗看主人,扬扬也是仗势欺人的。它摇晃大尾巴,算是看在执红的面子上,这下一头扎进了水里,通告去了。必须,水花jian了司黄一身的锦绣繁服。司黄拍了拍衣衫,轻轻将执红放在岸上平坦的沙滩上,让执红的头躺在了自己怀里。偷看了三次,才敢正眼去直视。“真的是女的……” “身子好轻……” “也很柔软。” 司黄伸手戳了戳执红的脸蛋,清了清嗓子,“咳咳……还可以生孩子……”他悄悄吞了口唾沫,面色绯红得像开锅涮大虾,红得不像话。 “金王殿下,您这是发情了?”今日不知是不是龙族什么祭典,流萤的穿着有些隆重,左肩头带着一半银铁铠甲,英气有加。加之她长长的蓝色裙摆,和一圈从腰际流线般滑下的水钻裙镶刺绣,这一切都彰显着华丽有又不失仪态的公主尊荣。 “公主……您说说……说笑。”司黄刚才想入菲菲,乍然听见流萤这样的喊话,差点没把执红整个人都给抛出去了,口舌打结的厉害。手是一个下坠,才慌忙地又将执红捞了稳。他有些躲避流萤的眼睛,“玲珑姑娘说,找公主就好。” “夜玲珑她人呢?” “说来话长。” “本宫先带殿下进去。先给朱王治病吧。” “有劳。” 流萤把执红安置在了秋风楼。司黄等在外厅来来回回地走,这回好兄弟变成了男女有别,流萤都不许他进去看,他可谓是心急如焚。后来索性大叫起来,“公主,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到底怎么救啊?”他从大厅的这一边踱步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踱步回来,慢慢失去了耐性。 流萤掀开红帐,脸色变得很难看。 “公主?”司黄连忙奔了几步上前,腰间橙黄色的老玉环随着他如风的脚步朝后摆了起来。他右手捏拳,语气焦虑,“不会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吧?” “孩子?”流萤反问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孩子啊。” “哎呀!”司黄一击掌,心中大骇,完了,孩子折腾没有了!“难道是,什么小产了?” “你胡说什么呀?”流萤面露惊讶,向后退了一步,口气费解,“什么小产?她没有怀孕啊。” “啊?没……没怀吗?” “对呀,你这什么表情?”流萤美眸不解地扫着司黄红彤彤的俊脸。叹了口气,坐在桌边,解释起来,“她身上伤口无数,看得出有人一直在虐待她;失去神珠,心脉有一半是断的,体内亏血本就严重,这样的身子,是怀不上孩子的。” “这这这……”司黄堂堂二级神,藐睨万物的他也有舌头打结的一日。 “先不说这些小伤,关键还是她没有灵珠,身体永远不会好的。方才开神刀阵让她代价太大,原本破损的灵脉、心脉负担加剧,五脏六腑难以承受,故而内部出血严重,最无奈的地方,是她无法自行疗伤。我给她安下龙珠一枚代替她之前的神珠聚集灵力,但我不知能不能帮得了她?” “公主,无论如何,一定要救!” “本宫当然想救。”流萤又低下头,看着地板。“先等一个时辰,看看。” “好。”司黄点头答应。 “我真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软弱什么!就算是你夫人又如何,我夜玲珑霸道惯了!只要我夜玲珑喜欢,我就抢了!你怎么着我?你怎么着!”夜玲珑与赤光武双双降到地面。均是沉了脸,眼光如刀锋,直睨对方,白刃互切。 掌蓝横出水晶剑,混郁的男声浓浓沉道,“罢了,我来解决他。” “你莫cha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对决。”夜玲珑又朝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掌蓝的前方。 “简直胡闹,”掌蓝训斥一般说道,“你的修为,是要怎么与他比斗?” “两个一起上吧,啰嗦什么?”赤光武高举双剑,侧身旋转出光圈,快若搅拌一般,利刀已至。 嘭嘭两声巨响,一红一蓝双剑分别抵挡住赤光武的左右手。 “你既爱她,如何那样虐待于她?好歹毒的心肠!”夜玲珑叫嚣一声。“居然可以对心爱的女人下这般重手,我呸!人渣!” “谁叫她不听话呢?”赤光武丑脸一横,还露出鄙夷神色。吼间话音y阳怪气,果然魔物。“是女子,就该好好顺从丈夫。” ☆、第九节 与尔同福(3) “天杀的,看剑!”夜玲珑右脚屈下,血珊瑚高空一挽,看似娇弱无力,其实是雷霆万钧的一剑,带着滚滚灵力朝赤光武刺了上去。赤光武一手与掌蓝交缠,根本不把夜玲珑放在眼里,随便往后一拉,又朝前一推,啪啪两下,好像拍皮球一样,就挡住了夜玲珑的剑。 可是,这一剑虽被挡住,自己的剑却怎么也抽不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夜玲珑的血珊瑚竟然生出了血红的枝桠,从剑身往两侧喷开,鱼骨一般全是倒刺。更是因为这些枝桠,牢牢地倒钩住了自己的剑。赤光武心头一紧,脑中万千都是应对这诡异剑招的想法,这边夜玲珑已经死命往前再推一分,很快,这一剑就要刺伤赤光武的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赤光武大力向前一顶,灵力源源而灌。她左边有掌蓝分心,本就是二级神的力量,根本不好招架,右下方顿时露出空档,夜玲珑急急拔剑回身,不作任何犹豫,果断朝那空档劈出冷风,催动灵力,让空气中的水珠即刻成冰,光速切割,朝赤光武猛击而去,擦过风中几近真空的空气。 赤光武轻敌的后果就是——大意失荆州!有些狼狈地抽回脚,才免得那病腿再次遭殃,掌蓝一个回身,狠狠扣住他的肩膀。大力往上一顶,赤光武一声大叫,“啊!”左边肩膀宣告脱臼,臂膀马上软软地垂了下来,好似橡皮泥。 伴随这一声大叫的,还有夜玲珑拼命从赤光武手中击飞出去的另一把剑,cha入地中五寸左右,剑身的嗡嗡鸣震之音。“嗡……” 赤光武满头大汗,掌蓝又立刻趁他还未回神之际,一并卸下了他的右手。她再是大叫了一声,“啊!……有本事杀掉我!”她痛得一下跪倒在地上,方才狠绝地,把双剑舞得虎虎生威的双臂,就成了两条柔软的粗面条。 “不能杀掉你,还等你给执红写休书。” “做梦!” “执红那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若没有休书,怕是心眼也是死的……” “无赖!”夜玲珑朝赤光武吐了口唾沫星子。 “夜玲珑,”赤光武的声音变得非常鬼魅,丝毫没有成为手下败将的自觉。反倒是更加骄傲,“不论你怎么努力,你也改变不了她曾经属于我的事实。” “你!”夜玲珑一听脾气就起来了,她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温柔娴淑,从来不知自己脾气可以这般火爆,还真是多谢这丑八怪。掌蓝此刻已经用灵力捏了绳子把赤光武绑了个结实。“无耻!” “妒忌吧?夜玲珑?哈哈哈……”她放声大笑。“我就是快你一步,先尝过她的滋味,怎么样?我就是先你一步听过她叫,听过她痛苦地求饶,享受过她每日卑贱地服侍在我身边……” “你……”夜玲珑哪里听得自己心中的女神被这样侮辱,当真是气得喉头都翻出了腥甜。她一手指着赤光武,咬着牙齿,要不是掌蓝及时拖住她,劝说了一句,“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她一定已经直接戳瞎对方的眼睛。 “知道为什么吗?夜玲珑。因为她就是这么蠢,我说只要她好好服侍我,我就不会杀你。” “你根本杀不了我,她如何会信?” “她就是信了啊,我说我能借你的鳞片让你直接断了命格线。她就是信了呀,所以一直守在我身边,看着曾经名动江山的朱王,如同贱婢一样服侍我这个魔,唉哟,我实在身心俱爽,□□。”赤光武扭了扭脖子,极其猥琐又变态地嚣张笑了起来。“哈哈!” 夜玲珑被她的话气的可谓是胸口胀麻了,当下呕出一口血来。她咳嗽一声,“咳……”把那鲜血吐了掉,用手背抹了嘴,她胸膛一起一伏地,却说不出话来。追悔莫及,但这些都无济于事,就连自己都不敢想象,天神执红当真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受尽了屈辱也不吭一声,那副模样,更像是愿意一直这样承受下去一般。 怎么可以这样折辱她?怎么可以这样骗她?怎么可以自己骗完她,又给了别人机会害她?她是封过王的天神啊!三界之内只需对轩辕天帝一人屈膝的朱王啊!她为什么此刻连刀都拿不起了,为什么身体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这全都是我的错!我无耻、我夜玲珑无能、我根本不配说喜欢她! 那时候在瑶山,自己还把那花簪赌气地砸回她脸上,什么都不愿替她着想,不愿意等待解释,甚至没有做到过去相信她。至始至终,都只是顾着自己的一腔爱恨。自己想杀她就跑去潜伏在她身边,想爱她就开始掩饰之前的行为,并希望她回应自己;想恨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理智,什么恶毒的言语都能说出口,丝毫不顾她的感受。执红有今天这样的惨境,根本是我夜玲珑一手促成的! 换句话说,我夜玲珑此刻说愿意守候她一生一世,用所有真诚交付真心?又还具有这样的资格吗?夜玲珑心头混乱——纠结、苦痛、不甘、悔恨、挣扎交织成网铺盖住她,她四肢难以伸展,手脚束缚,无处可逃。 “唉哟气吐血了?——怎么样?恨吧?难受吧?恶心吧?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吧?哈哈哈哈……” 啪!地重重一巴掌,扇上了赤光武的脸。把她的嘴角都打出血丝。 夜玲珑唇齿颤抖,想要反手再扇一巴掌。掌蓝截住了她的手,“夜玲珑,此刻我们应该关心的是执红身上的伤。这个人先捉起来就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夜玲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跪在地上一脸小人得志的赤光武。狠狠甩开掌蓝的手,“哼!”不再多话,她反常般地沉默。一脚踢上赤光武,拖起捆绑着赤光武的绳子另一端,朝吠吠走了去。 夜玲珑回到龙宫的时候,发觉流萤和司黄两人面色凝重。她心头七上八下,跨入秋风楼后就越走越慢。走到流萤面前,夜玲珑看着流萤,谁料,流萤立刻逃避似的别开了眼睛。 “殿下,我不想听不好的消息。”夜玲珑微撅着嘴,流萤抬起拧在一起的眉头,欲言又止,形容犹豫,下一刻打算开口,夜玲珑立刻伸出手板,对着流萤,“先告诉我是不是好消息?” 流萤即刻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夜玲珑心头劳累,当下咬紧了牙关。转头扫过一眼,飞快地瞧见了,瞧得很清楚,旁边坐在椅中的司黄面色木讷,好似放弃希望一般的脸色。夜玲珑突然跳了脚,心中很不好的感觉晃过,就好像那一日在云中渺家喝多了酒一样,浑浑噩噩。她急急就往厢房里面冲了过去,脚步有些乱,边跑边大叫了一声,“执红!” 流萤急急几步,伸手拦住夜玲珑冲入高帐大帘后的殿房,“玲珑,你先听我解释。” “她到底怎么了?”夜玲珑手心都冒汗,眼神晃动的厉害。“殿下,你不是最有办法了吗?你可以救好的不是?” 流萤嘴唇干燥,气中带急喘,声音愧疚,“我方才试用了龙珠,一般服下一个时辰就会帮助重新凝聚灵力,但……朱王她……却又吐了出来。” 夜玲珑面上顷刻苍白如纸,就连唇上的血色也吓得没了。“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吐出来?难道已经收不进体内?她再怎样也是神哪!”她连声哆哆逼问。 “玲珑,你先莫急。”流萤恳切真诚地看着夜玲珑,“我已经叫哥哥去了上界了。” “海皇殿下去上界,做什么?” “事到如今,我前思后想,只能叫哥哥去跟天帝陛下认罪,说‘血琼洁’是哥哥主意,不能全罚朱王。哥哥如何说也是海皇之尊,天帝且会卖他面子,说不定可以大事化小,希望哥哥周旋,能让天帝还来朱王的本命元珠。玲珑,龙珠是最温和的灵珠,但朱王已经接受不了,我们必须拿回她自己的珠子才行。” 夜玲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得老大,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自己的胸口,并且朝上蹿着,似乎带了股怒气,几乎震伤了自己的耳膜。已经听不见身边别人的更多的谈话,就跟之前每一次与执红相处一样,这一次,她又后悔了。夜玲珑的脸色跟吊祭了大丧如出一辙,难看得一臭到底。如果不是我非要挑衅那丑八怪,就不会连累她再开神刀阵救我。 她身上那么多的伤,之前又病了那般久,早就一直是死撑。为什么我那时候那么多的妒忌?我妒忌一个比我丑那么多的人做什么?更何况执红也根本从未把我忘记!我的理智都被狗吃了吗?就算她真的嫁人了,生孩子了,难道她就不是我当初喜欢上的执红了吗? 她一直都是她,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扭曲了她的形象。 为什么我这么蠢?真是烦死人了。夜玲珑还是绕过流萤朝内殿厢房走过去。忆起初初相会秋风楼,秋风楼里被她染得红晕温暖又丽艳和祥。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与她‘郎才女貌,天成佳偶’。 自己百般柔情瓦解她的意志,谁料是初初见面的时候,她就对自己上了心,自己没心没肺地忘记了那一切,说来说走都不顾及她的心情。太子盛筵上的天地赤染凤翔、红鸾嘶鸣,是她朱王执红毕生修为的顶级辉煌,最后的烟花灿烂。 可就算这样气势磅礴,对三界漫漫历史大河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夜雏菊枯荣而已。 ☆、第九节 与尔同福(4) 都没弄清楚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了这副模样?来不及爱,也来不及恨了。谁也赛跑不过命运玩弄的齿轮,逃也不行,走也不可,留也不是的坐立不安,不甘愿,也还是都掉入了滚滚红尘里。 夜玲珑犹豫再三,那短靴在地毯上摩擦了数次。最后,她一掀开高幕,面色凝结,朝执红的床边走了过去。 再次捧起她微凉的手,执红弥留的双眼微微睁着,眼光中打转着欣喜,盈涌着一层淡光,柔如珠碧。 “执红,我回来了。”夜玲珑朝她身边移了移。 执红动了动唇瓣,不过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夜玲珑深吸一口气,装作看不到心上人发黑的印堂,乌紫的唇色,装作听不见对方弥留中不正常的呼吸节律。夜玲珑反倒是微微一笑,故意语气轻快,“你什么时候起床啦?” “你丈夫说不要杀我了哦!”夜玲珑朝执红撅了撅下巴。 执红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眷恋地看着夜玲珑。那双眼睛正和初遇的那一夜一样,沉黑幽静,深邃神秘。夜玲珑曾在那双眼眸里看见了浩瀚的星辰,而如今,到了热烈的感情变得温淡恬静后,那些闪烁的星辰就化作了无悔深沉的、愿意自我消逝的流星。 她勾下头,把自己额头凑上执红的额头,让她的眼睛近在咫尺,“我帮你把孩子养大好不好呀?我挺喜欢小孩呢。能不能长得别像他父亲?” 见执红无法答话。夜玲珑不急,“这样吧,你想休息就休息吧,等会儿海皇殿下帮你取来珠子,你就会好起来。” “你知道哦,这次是我救你了。所以,你必须彻彻底底跟那什么丑八怪划清关系。” “还有,”夜玲珑忽然眉头跳了跳。执红也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夜玲珑右手朝自己的脚上摸了过去,然后一声大叫,“唉哟喂!”又拔了一片鳞。执红微微扇动了她的睫毛,略有担心地望了过去。 “唉,这个给你,别再弄丢了。”夜玲珑说罢,将那新的鳞片放在执红手里,又替她捏了紧。“拔一片很痛啊,长半天才能长回来呢。”她故意朝执红挤了挤鼻子,看见执红的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夜玲珑心头一酸,胸口饱胀了情绪。 很快,夜玲珑就听见了一声温柔如旧的心之音,宛如小鼓一样打响她的心尖,“玲珑。”她心头一痛,垂下头,长发马上盖住了她的脸,她伸手拨了拨那些头发,让一部青丝绕过了自己的耳际。又很快,她又打起ji,ng神,勉强笑了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去人界卖珍珠啊。” “那时候以为你魂飞魄散,我突然就爱哭了,公主说我是平时笑多了,天理不容我。我可是没日没夜地哭,整整哭了五大盆珍珠。都是光彩撅着屁股在地上捡起来,说可值钱了!” 执红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夜玲珑明白她心疼自己,心中又得意又难过,“哼,我乐意!你说,如果以后我们去人界隐居起来,没有盘缠了,我随便一哭,还能卖钱呢!” “玲珑。” “哦哟,别叫了。我在呢。”夜玲珑踢掉小白靴,盘腿坐在了执红身边。“你知道吗?我可喜欢你了,不管你穿男装还是女装,我都喜欢看。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虽然都是三彩王,但其他两王根本无法跟你比呢。说到完美,执红,这个啊……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是完美的?” “哎呀,我好不要脸啊。你说呢?但我就是希望在你心里,你也会喜欢我。” “你不回答,我当你说的是啊。” “玲珑……” “我会一直都在。”夜玲珑慢慢趴下身,躺在执红身边,蜷缩起身体,双手渐渐抱住执红的头,把她的头慢慢地、轻柔地拢入了自己怀里。然后,放松情绪,忘掉那些恩恩怨怨,一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金发,陪着她窝在一起。 这一次,她在心底里发誓,这份感情一定要坚持,再也顾不了任何阻挠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层层击溃,绝不心软。 奇华回来的时候,海上已经沉沉落了夜。大概是龙宫几大主人都心思沉重,龙宫上下今夜安静。可惜,众望所归的奇华,却并没有带来好消息。按照天帝的说法是,执红被赐下万箭穿心的那一日,她的本命神珠就已经在那一日与她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玲珑得到消息后,至始至终一言不发。一个人浑身冰冷地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坐到周身冰冷,她形同雕塑般滞讷。直到所有的人都不在秋风楼为止。 她表情封了冰,心底再也没有任何想法了。后来,她就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躺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螃蟹在自己鼻尖前方一寸的地方,旁横着走来走去。 “我正在彻底地失去她,残忍地,缓慢地,凌迟一般地在我眼前慢慢失去……非要让我看着。”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爱一个人,并不简单。” 想来想去想了很久,最终不得不承认,总会有比绝望更可怕的事出现。到底是执红无法得救严重一些,还是再也爱不了她,无法触碰,生离别会更难过? 一直到了拂晓的时辰,海顶s,he下第一缕阳光,滚动这波光,把龙宫打亮。夜玲珑才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向了水族牢房的方向。 独自一人拉开牢房大门,冰冷的锁链哗啦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她站在了赤光武的面前。 “卑鄙……” “既然你一起带走了她的元珠,如何一直一直……一直都不给她疗伤?”夜玲珑气愤声音颤抖。 “为什么害她病重成了这副模样?为什么!” 夜玲珑握拳的双手骨节嘎嘎响了几个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盘腿坐在地板上的赤光武,脸上怒意浓郁,声音很大很愤恨,“你既然说爱她,如何这样折磨她?” 赤光武一脸蛮横与鄙夷,手握王牌的嚣张丝毫不掩藏。抬头瞟了夜玲珑一眼,笑道,“若是我把元珠还给她,她还能留在我身边吗?” 夜玲珑抬起脚,立刻大力踢了下去。赤光武肩膀朝后一歪,眼神竟然更加不屑了。夜玲珑索性再一脚将她完全踢倒在地,然后朝她肩膀上踩了下去,“拿来!” “拿什么?” “把执红本命元珠拿来!”她加高了声音。 “哈……”她起先是很小地笑了一声,然后马上开始了连发般的放声狂笑,“哈哈哈!”直到原本故意压低成男声的音调完全变成了尖锐女高音一样刺耳。夜玲珑厌恶地捂住了耳朵,“不要笑了,你再不把她元珠拿来,她可就活不过今晚。” “那就死呗。”赤光武说得毫不在乎,“我倒要看看,她死了,你和我谁比较伤心。” “你难道不顾你们的孩子了吗?”夜玲珑惊异了,她低估了眼前人的狠毒。无论如何,虎毒不食子,这个赤光武就算不要执红,那孩子呢? 赤光武实在想笑,不过这一次忍住,努力不笑出来。所以模样憋得有些古怪,“一起死咯,我也想通了。夜玲珑,你看清楚,回到你身边的执红,是活不下去的。”她作势还摇了摇头,语气讥讽,“只有在我身边……呵……”她说道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住了话语,不说了。逍遥自在地拖了拖手上的所有锁链,哗啦啦,一声响。眼神毒辣辣地看着夜玲珑。 “你当真见死不救?” “不救。” “果真不救?” 赤光武摇头,模样倨傲在理一般地,盛气凌人,“既然背叛我,有何可救?”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救人?” 赤光武挑高眉头,沉默一会。“呵,”冷笑一声,再开口,声音反而有些苍老,“从她对我开神刀阵那一刻开始,我有多爱她,此刻就有多恨她。夜玲珑,你明白魔的恨吗?”她挑起眼睛,夜玲珑见到那目光里的冷意,比极地寒冰还要冷上几倍的温度,可以迅速将人包围,无处可逃。 顿时浑身一个难以抑制的冷颤——那确实是从不曾见过的来自神秘深渊的一股恨意,恨中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毁灭姿态,隆重又沉默地步步紧逼,轻易就让人浑身战栗。 “我明白了!”夜玲珑咬紧牙关,也并不退让。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了情绪,看着赤光武再次盘腿坐定在地板上。 赤光武并不理她。 夜玲珑双手握拳,虽然心中早就做好准备会失去执红,再也无法站在一起。但—— “罢了,”夜玲珑微微仰起头,挺直了胸膛,口不对心,但为了演绎成功,她面色狰狞,“其实她已不是纯洁之身,我心里非常忌讳。” 赤光武眼神微惊,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夜玲珑捕捉到那个神采,叹出一口气,背对赤光武,“我不想欠她的恩情,故而想救她一命。但此刻,看了她命该归了西,我夜玲珑确实也无法阻止。只能说尽力。” 赤光武微微偏了偏头,上下扫视着夜玲珑的背影。夜玲珑挽起袖口,朝牢房门口走了去。见夜玲珑要走,终于,赤光武有些不甘心地抬高声音,“你接近她,本就是有目的。我一直都知晓!” ☆、第九节 与尔同福(5) “那当然,人做事如何没有目的?”夜玲珑分毫不让。 赤光武目光一拧,双眸顿时暴出了紫色。“是她不愿听我的话,要相信你,才落得今天这样。不是我不救她,而是她咎由自取。你靠近她,伤害她,蒙骗她,为何是要我来做坏人?这天地,只有我、只有我,对她誓死忠诚,情比金坚。你夜玲珑算哪根葱,我从她还在修道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时候,她的本名可不叫执红。” “对、对、对。”夜玲珑大声肯定,璇儿又转过身,朝前走了一步,微微勾下头盯着赤光武。她周身此刻正在散发一股气息,是一种比魔还要恐惧的气息——夜玲珑此刻心中再无畏惧眼前之魔了!“你说的就是太对了,你对她的执念,就是魔的执念。我等区区鲛人,在魔的面前,还是不得不低头的。” “更可况,”夜玲珑接着说,“我与执红之间的爱情本就是起源于一个谎言,之后发现是我错怪了她,所以同情也大过了爱情。如此这般,就算继续爱下去,也并不纯粹。更何况,她还嫁了你。我就不知道,到底继续坚守,有什么意义?”夜玲珑说到此处,由一开始的大声吼叫,变成了脸红脖子粗一般,“我夜玲珑怎么也算是水族中的贵族,如何叫非完璧之身、天威已损的负罪之人与我相配?简直笑话!就算是我自己愿意委屈求全,也不见得我族里的长老们肯点头啊!” “哈哈哈!”末了,她还丧心病狂地高笑了三声。完全不顾赤光武的丑脸满是惊异,面部肌r_ou_剧烈抽动,夜玲珑挥袖,大步就走,留给赤光武一个狠绝心肠的后脑勺看。 嘭地一声后,是哗啦啦的锁链再次响动。快速地合拢了牢房门,夜玲珑走得很慢,心中也非常紧张,不知赤光武会不会中计,如果不会,那就当真再无希望救执红。但若会,执红也一定要被送回赤光武身边,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是我夜玲珑的悲剧!快要走进大门的时候,脚几乎僵硬得快迈不出去步子,非要这样,还不能听见赤光武叫停? 我已挥剑斩情,如此丧心病狂的决定,只要你能活下去。就算活在他身边,我也愿意!比起再也看不见你,我做不到明知有希望却不一试,比起彻底失去,我宁愿选择忍受咫尺天涯的刻骨铭心。 走到这门前,就要完全出去的时候,夜玲珑终于听见后方一声嚣叫,“不要脸的,你把她还给我!还来给我!”她心头一松,眼眶紧红。 “卑鄙小人,我一早就知道你心肠歹毒!你不要脸,不要脸!” “夜玲珑,你把她还来!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我的!” 夜玲珑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缓和片刻情绪,快步往秋风楼走了去。几欲破晓,龙宫结界外的鱼群已经开始活跃摆尾。 打开执红的手,伸出双指点上那块鳞片,催动咒语,很快,鳞片就彻底消失,从执红的手掌里化了进去,成为一体。“这样就不怕再受她威胁了。” “如果你会想起我,就叫我的名。我都会听见你的。” 夜玲珑伸出双手,试着去抱了抱执红,所幸执红此刻身上没剩下多少重量,倒是一把就被抱了起来。她灵力所剩无几,头发已经全尽淡金,夜玲珑的声音很低沉,对看似在睡梦中的人说,“她是魔,没有人性,只有最极端的自私。执红,我们若是做不到比魔更狠绝的事,若是不超越魔的存在,变得比她更可怕,势必无法制服她。” “委屈你了,执红。” “从爱上你以后,我一直都在对你愧疚。那些事的y影太久,很多次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知和幼稚。’但我现在不这般想了,唯一想对你说的话是——执红,信我。” “相信我。” 夜玲珑再次踹开牢门的时候,赤光武仿佛等待好了她这一刻一般,突然性地,猛如张了血口的狮子一般朝她扑了过来。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捆绑赤光武的铁链已经被她挣断了,夜玲珑惊叫一声:“啊!”像是被赤光武吓到一样,一样把手中的执红给扔了出去。 赤光武狠狠地、仇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一点不怠慢一个侧身,接住了人,低头一瞧面色蜡黄,俨然是大限之兆的执红,马上,她的尖牙就突了长。“你以为这样小小水族牢狱可以关得住我魅舞吗?若不是因为感情,谁能困得住我?” 不等夜玲珑答话,魅舞尖锐地高啸了一声。“咿呀!”从她背上一手掌长度下方位置——背脊部分突然开出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宛如嗜血的暗夜蝙蝠,嚣张地吊在半空。嘶声怒叫,“恨啊!”与此同时,那双翅膀灵力爆满灌冲,朝四下地面发s,he喷出,她整个人往后一跃,后背触碰的地方,皆是壁坍屋塌,樯橹四下飞化成灰。不论多么厚实的墙壁,都经不住她的稍微触碰。 夜玲珑最后在那一堆呛人的烟雾中,能看见的是十根血色的撩长指甲,抠着执红的手臂。还有黑暗中发着紫光的眼睛。夜玲珑以为赤光武会杀了自己解恨,但实际上,赤光武的选择是得到了执红就立刻走人。 夜玲珑大幸自己没有再与这魔物起了冲突,很长一段时间,她站在那一堆破损的残桓断壁前,等待樯橹的灰尘落下,才终于呼出一口气,“魔物啊……” 魅舞返回百邪谷的时候,执红的身体开始发凉了。她盯着床上的人,紧张兮兮地看了许久,从她细致的眉眼一直扫到了乌紫不堪的薄唇,散开的发髻,还有脖子上的瘀伤。魅舞心中仍旧在挣扎是否要救。虽然自己虐待执红,但也爱得无法自拔,可毕竟被背叛了个彻底,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复原的。 “如果我真的是个男人多好?如果我们真的能有孩子,你一定会乖乖的与我相夫教子,再也不想那个坏女人!”魅舞看着手中鲜红流光涌动的‘先彩珠’,知晓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犹豫,只能慢慢递到了执红身边。 她的声音变得非常哽咽,尤其是在这有些y暗潮shi的树洞里,就更添诡异。“你一定会怪我吧,其实我根本没有折损过什么功力,一直都是你自己的灵珠为你疗伤的。” 执红喉间微微一动,那珠子已经收了进去。不到眨眼,她胸膛浮了起来,像是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的模样。虽然仍旧未醒,倒是唇间微微蠕了蠕。 魅舞的手滑动到执红的腰间,摸上她腰带上那颗金边绣球。伸出食指反复地转着那些流苏吊穗,“好多的事,都因为你封神而全部从记忆里被那些所谓的‘神之格’给淡化,挤开了。你就记得为三界苍生挑起责任,就记得盘古天地的事,而早就不记得那一晚你答应过来找我,不记得这绣球是我给你,不记得幻涟至始至终,都是截取了我与你的书信,在那老榕树下才勾引了你,才最终让我忍无可忍……” “我也后悔那样残暴地对待你,但我只是很想,真正拥有你一次。” 魅舞捉起她的手,把执红的手贴在了自己的侧脸,眼眸中埋了深情的哀怨,模样像在忏悔。“夜玲珑她……做得到为你不顾一切,包括牺牲自己的感情,放你回来我身边。执红……我爱的很累很累了……” “你要……离开了吗?”执红微微睁开了眼睛,气语低弱地问道。 “我当初入魔的执念是因为对你执着,这个执念如今越来越松动了。”魅舞眼中百般不舍。 “小舞,我对你的感情……” “你不要说,你说出来,我就真的圆满了。”魅舞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个姿势,侧坐在床头,“执红,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坚持不下去了,而是……而是……”她说到此处,眼眶圈红,话语哽在吼间,眼泪簌簌而下,梨花带雨。 “终于有人做到了,比我更加爱你。”魅舞用力吸了吸鼻子,“我的执念开始散了,执红……” “你扶我起来。”执红看着她,眼神中并没有责备,反倒有疼心。 魅舞伸出双手将执红扶了起来,此刻,她的双手正在变得透明。执红低头看了看那亦魔亦邪亦深情的百转双手,歉疚道,“那些一直以来的事,我仍旧没有记忆。你当年成魔的时候,我与云中渺商量过如何救你,可……一直找不到你的执念是什么。仙魔大战后,我以为你已经亡故,却不想你用了光武的身份回来了我身边。” “没关系,没关系了。无论如何,你都真正成为过我的妻子。”魅舞眼角的邪魅正在退散,逐渐恢复清明。“跟随你身边,变幻过多次身份,前前后后快五百年了。而如今,我终于等到了有人比我更爱你,可以爱到,一并容忍‘赤光武’对你身上种下的劣行。” ☆、第九节 与尔同福(6)大结局 “小舞,”执红微微顿了顿,低下头,声音有些微弱,“那几个月的日子,我确实……” “执红,我知道的。我的执念会散,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会有人比我更爱你,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她对你的执着和热情不亚于我当年,所以我的执念正在溃散。执红,很久了,我死了很久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自己死了。” 执红沉默,并没有回答。 “我死前许下的愿望,如今,真的要圆满了,我却是这般舍不得,我不知这是为何。” “执红,如果当初在瑶山的论剑会,夜玲珑没有来找你,你会一直接受我,跟我就那样走下去对不对?”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是彼此一声不吭。直到最后,执红微微动了动身体,才慢悠悠地回答,“你是骗过我也好,强迫过也罢,若是结了发,执红是会对你认真的。毕竟是承诺……” “讨厌呢,真的很花心。那时候,明明心里还有夜玲珑。” “有的时候我自己也很害怕,”执红慢吞吞地说着,“害怕涟儿的悲剧重复上演。我确实很迂腐,脑中很固执,一些东西根深蒂固的,无法跨越。” “是呢,神都这样!看起来力量很强大,其实傻乎乎的。”魅舞转过脸,静静地盯着蜡烛又看了一段时间,看见蜡烛滴落下来几滴苦蜡泪。 “小舞,你是为了还自己一个心愿,还是真的爱我呢?”执红有些好奇地问。 “你说呢?”魅舞转过身来,此刻她的身体已经接近完全透明了。 “魅舞,雏菊苑的那场相遇,我很抱歉始终辜负你的美意。但如今,经历过这么多的事,若我说仍旧不为你的执着所打动,是否铁石心肠了?” “你本来就是对我铁石心肠的。”魅舞哼了一声。“早都习惯了。你说我是不是超越爱情了?” 执红微微一笑,并未对答。 直到此刻,魅舞的身体周围已经出现一阵星点围绕,光点越来越多,好似魂魄就要飞散的模样。 “还会再见吗?” “别太贪心!给你见了这么多年还不够?” “祝福你,小舞。” “也祝福你,九华。” 别有洞天的百邪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诡异庞大的妖树扭直了一直邪弯如巨蟒的躯体,一抖擞,哗哗的树叶随风飘向远方,它变成了参天耿直的巨木;昏暗颜色的蜡烛随同那一并消失的魔气而被窗外吹来的清凉涤洗干净。执红坐在床板上看着这一切如旋风般席卷而来的迅速变化,一手撑着床沿,渐渐闭上越发眩晕的眼睛。“我不后悔遇过你……小舞……” 下一刻,她重新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执红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片鸟语花香的仙境。太阳透过林间树叶的缝隙s,he下光斑在她的脸上,她微微侧过身体,舒展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那些微有耀眼的光点。深吸一口气,穿入肺腑的空气如同雨后新绿,非常清新。 心头有些空,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淡淡的忧愁萦绕。 “我找到你了。”夜玲珑安静地跪坐在她的身边,她撑起身体,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夜玲珑。 夜玲珑转过身,给了她一个未语含羞的笑容,拉起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找到你了。”语气有些欣喜。 “玲珑。”执红被夜玲珑慢慢扶着站了起来,夜玲珑仰起头,不掩深情地看着她。执红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夜玲珑无异,疲惫的心头舒缓一口气。伸出双手,慢慢地、紧紧将人搂在了怀里,她动情低柔地喊道,“玲珑,玲珑,玲珑……”然后慢慢揉起了夜玲珑的头发。 “听见了听见了,就是你一直在叫我,我才能找到你。幸好……都还来得及。”夜玲珑说完又低下了脸。 “她已经离开了。” “嗯,她告诉我来找你的。” “你……” “我什么都不介意,你若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好好在一起。”夜玲珑有些胆怯地抬起头,看见执红唇边的淡淡温和笑意。她把心一横,“好吗?” “我一直都在等你,歌月的鱼女。” “嗯!”夜玲珑挽住她的手,心头的芳土,终于开了花。 两人结伴,朝青翠森林的外面走了去。 百邪谷的出口逐渐变成了漩涡,缩小扭转,最后,化成了一个层层挤在一起,边缘凹凸的树洞。夜玲珑前脚踏出,执红后脚跟了出来,这个树洞最终变作了绮彩海旁的那老榕树树干上的大洞一只。 “执红执红!你看,这里的出口连接着我们绮彩海啊!”夜玲珑指着前方,日光反s,he下的碧海蓝天,壮阔波澜。 “是的。”执红转过头,一手摸上了那个树洞,低下眉眼,微不可闻地低声怀念道,“原来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 前方的夜玲珑已经一蹦一跳跑了远了。 “玲珑,白天唱不唱歌?” 夜玲珑秀眉一翘,轻声哼道,“白天唱鱼儿都会游过来呢。”她打转回来,走到执红身边,又央求撒娇,“执红,我出来的太急了,就是为了见你,这裙子是光彩的呢。颜色不好看,你帮我变成红色的好不好?你变好了,我就唱歌给你听?” 执红选了块大石头,慢慢坐了上去。抬起指尖,轻轻一点,好似艳染清水一般,很快,夜玲珑的长裙就随着绮彩海旁的午风摇摆出了绚丽的颜色。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8节 “执红,你嫁给我吧。” 执红微微眯起眼睛,在海风中看着稚气已脱,身段成熟,面色更加清美的夜玲珑,看着她含笑的唇角。 “你搬来龙宫跟我一起好不好?” “可以。” “真的?”夜玲珑兴奋地拽紧了手帕。 “鲛人的歌声,总是见证我的爱情。”和这颗古榕一起,见证了我天道迢迢、万古寂寞的神之路上每一次的爱情。 “咳咳,”夜玲珑双手握紧,立刻清了清喉咙,“那我开始了……” “嗯。” 波涛如旧,一浪一平的绮彩海域又飘来了婉转玲珑的鲛人歌语。伴随着哗哗的水声拍岸,鱼群也得到了指导,纷纷朝着的声源游了过来。夜玲珑唱久了,索性一头扎入了水里,甩出了自己的大鱼尾,与鱼儿们一起游了起来。 当她游得尽兴的时候,回过头去瞧岸上的人——海边老榕树下的那个自己满心爱怜的神女,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女装的模样,她微微侧着头,低顺眉眼,正在伸出双手交叉、回错,慢慢盘出了一个简单的飞云髻。 金红的头发铺在她柔软的后背,一点点被她往上捞了起来。飞云髻盘好了,她又看见夜玲珑浮动在水里的热情眼神,便对鲛女雅致一笑。与初遇时分见到的那个眼中带着哀愁的执红不一样,此刻——她盈盈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欣慰,如同被暴雨摧残后的鲜花,再次茁壮地新吐芳嫩。 下一刻,那恬淡如菊的女子提起长裙,赤着脚,伴随着海浪的清响声,向夜玲珑的方向奔跑了过来。 哗啦—— 跳入水中,惊jian四方浪花,打shi裙襦,却打不shi坚强的心。把相思化作拥抱,让热吻传递我对你的执着和依恋。我决定不再仰视你的天神下界,而是愿意分担你的苦难,跟你一起并肩同行,与你一起承受彼此生命。 夜玲珑拉起她的手,带她一头扎入水底,去看——看深度的海底世界,壮观摆尾的鱼群,美丽的珊瑚,乞巧的珠贝、晶莹的海土。还有这只属于我们的安静。直到让这一份爱恋最终变成了你和我之间最平静的相交相知,牵手在绮彩海底,不断下沉的独有静谧里。 多谢你走进我的生命,多谢你的宽容和无私的守护,才让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我坚信无疑,和你在一起,是天上地下的最圆满的结局。 万象颦色最归宗,先彩三独嫣天宫。一指飞点江山色,神刀捉艳铺祥红。 漫漫求索仙途道,九华几度数枯荣。可知艳骨悄埋恨,相思轮回哭老榕。 老榕重结新人缘,誓把执念奉箴言。你需姣姣神女貌,更有深情比我浓。 如血热,似狂风,地覆天翻为她忠,赐你给她唱,婉转清歌夜玲珑。 【江焉 20140106 】 【毒女子系列·夜玲珑gl·完结】 ☆、《夜玲珑gl参考文献对照列表》 1、鲛人流泪化珍珠,夜玲珑人物设定,出自[晋]干宝《搜神记》“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2、“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出自[唐]白居易《长恨歌》,原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3、“排云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出自出自[唐]白居易《长恨歌》; 4、“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出自[北宋]李之仪的《卜算子》,原文:“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5、“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出自[唐]宫廷诗经,作者不详。原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6、文章中若有被遗忘的文献以及出处,欢迎来信随时指出,笔者将会为其一一标注; 7、按照《哈佛参考文献注释体系与学术规范》 即 《uy harvard refereyle:harvard syste and acadeic dise》:出处的原作者(以及版权所有者),享有当句话的使用所有权利,笔者已经明确在文章后标注出处,仅为参考而行文所用,并不享有拥有权。 8、同样,按照《哈氏》条例:但凡需要使用、或者二次使用笔者用词、对白的作者,也应同样标注出处。参考或照抄,若在文章行为中,请使用黑体字和引用号;或者,在文章结束后的‘文献参考对照列表’中明确标注出处。 感谢您的合作。 【江焉 20140106 于卢森堡 】 ☆、《夜玲珑》主题曲《哭榕》 作者有话要说: 夜玲珑主题曲《哭榕》 试听地址:晋江不让在正文内贴链接,请回到《夜玲珑》文章的简介处。我贴出链接。 《哭榕》 纪 《夜玲珑》之魅舞 曲:原味《褐瞳》 填词:江焉 演唱:鹊小楼 后期:于锦落 美工:重小秀 00:00 (念白) 古榕凋须丝缕陈, 连理盘绕数千根。 经年相思不成忆, 为君几度下凡尘。 00:36 夜朦胧沿岸涛声翻涌 丝丝仙雨点上她裙风 飞云髻金锣华钗透玲珑 满目星辰睁开浩瀚无穷 1:03 老数根千年守海未动 连理盘绕是那缠绵榕 见神女抬手点出祥红 天刀开艳铺我温柔情梦 1:29 半世的迷惘 铸了大错难偿 星辰不再留恋我身旁 是非论怎么计量 她挥开衣袖绝尘回了九天上 1:56 仙凡一别后云梯空 生生死死不放松 定要同她重逢 灵魂是什么无形空洞 她的颜色能代替全部斑斓冲动 b 2:35 传说中她住北斗神宫 群星也要仰慕的尊宠 眨眼间痴恋幻化成风 默默守候她 独特的庄重 3:03 再见已百年 封尘年少人间 多少旧事镜花水月远 3:16 至于爱抛回尘埃 冷梦中醒来我仍舍不得离开 3:28 埋恨的艳骨她怎懂 一世情缘两全难求三生不肯放手 相思相绝久寸心幽幽 不要笑我甘愿做痴恋的情囚 4:05 让我唱罢这曲哭榕 剪下白发 来换她不古神仪天容 老树曾见证我 独守情衷 沧海之前 桑田后那场凡尘相拥 感谢所有支持过《夜玲珑》的孩纸们。 一切祝安。 【江焉 2014/10/31】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