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正文 第 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作者:四月蒹葭 文案: 文案: 身体倍儿棒、热爱运动的小攻跳伞失事后穿了!穿成一个虚弱之极、动不动就变喷泉的小官儿! 更要命的是,在这穿越的世界里,每个男人都想攻他,每个女人都想害他! 他除了要护住自己的小菊花不要被攻外,还要努力攻了他们——中的一个? 这是一项何其艰巨的任务! —————————分割———————————— 作者的私人变态恶趣味。 欢脱二逼风。 深井冰作者无逻辑无节操,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 主角是攻哦!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怅然若失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良玉 ┃ 配角:楚桓,左康,侍琴,红鹫 ┃ 其它:穿越,书穿,病美男,,蛊 ================== ☆、第一章 这作死的穿越 温良玉意识清醒的一瞬,知道自己穿了他有着非常丰富的穿越经验和非常精湛的业务水平。 话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群体,性别女,爱好撒狗血,平生以YY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男人互搞菊花为乐。并且自己YY还不够,还要把那份YY写出来,所谓独YY不如众YY是也。世人称她们为腐女写手。而温良玉,就是其中一位写手麾下的得力干将。 不知有多少次,温良玉在写手老大的笔下冲杀基场,完成一场又一场的绝世虐恋。为什么说是一场又一场呢?因为他的写手老大实在是太懒了,往往是在心中塑造出一个形象后改个名字下个故事再用。时间久了读者不免抱怨作者大人的磨洋工,他也发牢骚抗议自己工作的辛苦和属性的单一。于是作者多少也要体恤一下得力手下的看法。 万水千山总是情,穿成女人行不行? 上个故事完结后,作者和他商议。 他毛骨悚然地护住自己的小兄弟。 辛辛苦苦多少年,一朝回到宫里面? 阉或不阉的讨论在作者与角色之间进行了好久,最后作者终于勉强同意给他的小兄弟一份平安。 于是他穿了! \\&qut;公子,公子醒了么?\\&qut;一个带着鼻音的童声在他耳畔轻轻唤着。 温良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俗套,俗套啊。他穿的这具身体必定是因为受伤/重病/或其他原因昏迷了许久,于是他醒来后就可以装作失忆/恍惚/或其他方式的神志不清,正好把原苦主的身世身份一一套明。 缓缓睁开眼睛,温良玉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华丽的卧房中。被褥幔帐轻软,立鹤香炉袅袅蒸腾出乳白的烟。一个青衣小童尚未束发,垂着乌黑油亮的双鬟眼泪汪汪地侍立床边。小童手中的乌木托盘中盛着一个小小的荷叶犀角杯,正散发着清苦的药香。 \\&qut;公子总算醒转了。\\&qut;小童抽了一下鼻子,大颗的泪水落下来:\\&qut;侍琴担心得紧。\\&qut; 原来这小童叫侍琴,主动透露名字,真是个乖乖好孩子。温良玉坐起身正要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嘉奖,忽觉胸口一阵闷痛,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倒下去。不仅如此,他的眼前还一阵发黑,剧烈的咳嗽就从他口中逸出来:\\&qut;咳咳咳咳……\\&qut; \\&qut;公子,公子。\\&qut;侍琴赶紧放下药碗扶住他。温良玉只觉虚汗一阵又一阵地冒,周身也软得一丝气力也没有。不仅如此,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便让他咽喉泛上一股腥甜之气,一时心悸气促,喘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特喵滴,这具身体……是个什么破体质啊? 温良玉气喘如牛,在心中大吼:作者我要换剧组!我要退场! 但现在退场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愿意一口气憋死。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温良玉说出了经典的穿越后第一问:\\&qut;我这是……在哪里?\\&qut; 侍琴的眼泪哗啦得更厉害了:\\&qut;公子不记得了么?这里是后/庭花呀。\\&qut; 这三字让温良玉嘴角一阵抽搐。后/庭……花? 凭借丰富的穿越经验和对作者的深刻了解,温良玉立即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但他还要进一步确认自己的身份。于是倚在侍琴身上,他气若游丝地说:\\&qut;取镜子来……\\&qut; \\&qut;公子歇歇吧,好了再照何妨?\\&qut;侍琴犹犹豫豫。但他也知玉公子平素是对容貌最爱惜的,也就轻轻让温良玉倚着软枕靠着,自己取过一面镜子来。新镜初磨,亮如宝剑。于是从这百花缠枝双鸾镜中,温良玉终于看到了自己穿越后的样貌。 看整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呈露;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看局部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看风姿娴静处似花照水,行动处若柳扶风,心似比干多一窍,病若西子胜三分。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 章 看气质浑似姑射真人,天资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 哎呀呀,端的是绝世美人! 如果忽略了该美人此刻正喘得半死不活的话…… 温良玉只觉一阵头晕心痛菊花紧,已经可以脑补出作者边撒花边心心眼的姿态了: 好儿纸,美人哦,花魁哦,看看娘亲多疼你! 花魁个鬼呀!老子在上个故事里可是攻,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儿香,精通诸如跳水跳伞跳蹦极等一切运动。如果不是你写烦了搞烂尾,让老子从飞机上啪叽一下摔成个肉饼子,老子用得着提早退场、穿到这什么狗屁后/庭花来,做一个…… 虽然心知肚明,温良玉还是不能把\\&qut;小官儿\\&qut;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 耻辱,真是耻辱啊!他竟由一个亮闪闪的攻,沦落为一个千人插万人捅的小官儿。并且看这具身体又咳又喘的架势,该是肺痨晚期了吧?只怕刚刚活过来没几天又会死过去。 情绪这么一激动,温良玉咳得更是剧烈,抖得更是销魂,白眼一翻几乎就要一缕香魂随风去。侍琴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为他拍背揉胸的忙得不亦乐乎乐,让温良玉又是囧汗涔涔而下。 像是嫌不够乱般,屋外还传来乱哄哄的嚷声。 \\&qut;玉公子呢?老子三个月前就预定了的,到现在还没排的上号?\\&qut; 龟奴低声下气地陪着小心。 \\&qut;爷,玉公子委实的身子不适,不能接/客。\\&qut; \\&qut;一次不适,两次不适,三次四次还不适。谁不知道后/庭花的玉公子是个病美人,就这样得拖到什么时候?走不动,那就抬出来就算是具艳尸老子这次一定也要玩个痛快!\\&qut; 玩你个头,老子一枪废了你! 温良玉在心中大吼。这个身体终于再撑不住,瞬间启动喷泉模式 噗的一下,娇红满地,万朵梅花开。 而咳血的美人在昏迷过去的一瞬,满脑子只有咬牙切齿的一句话。 这作死的穿越! 。。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深井冰严重,恶趣味明显,虽然平常高贵冷艳、正儿你的亲你也好这一口,请签个到,让我致以革命的握手! 敬礼! ☆、第二章 白莲小官不好当 枸雪城的人都知道个承云坊,承云坊的人都知道个后/庭花。 后/庭花虽是承云坊的分店,生意却比承云坊好了不下十倍。 原因何在?因为后/庭花的招牌玉公子。 玉公子何许人也?你若是问了枸雪城中的男人,他们十有八九会说哎呀那就是个绝代佳人,可惜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些。你若是问了枸雪城中的女人,她们十有八九会咬牙切齿那就是个浪狐狸、骚蹄子,一天到晚倚在楼上咳来咳去地勾引人,偏偏就是不死。 啧啧,谁叫玉公子生的太过美貌,让枸雪城的男人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没卿不行,以致于城中名媛都被甩出几条街呢?这也难怪城中女人对他恨入骨髓了。 就连承云坊兼后/庭花的首席CEO花月娘,也不能免俗。 肥嘟嘟的手攥着手帕子,花月娘一下一下吐出磕的瓜子皮,不咸不淡地问道:\\\\\\\\\\\\\\&qut;玉公子刚刚醒转,不好好歇着把老身唤来有何吩咐?\\\\\\\\\\\\\\&qut; 冷着双眼,她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着温良玉。唔,他的气色是好了一点,虽然仍是病骨支离、体力不支的柔弱相,但好歹不再是死人似的惨白。那位爷留下的千年人参药效真心不是假的。可见那位爷也是真心舍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忤逆了这许多日,终于忍不住发狠把他捆起来,原以为会蜡烛皮鞭一道上呢,没想到只是关起门来玩清水花样饶是这样,打开门时这位主儿也只剩下倒气的份儿。那位贵人瞅瞅这副景象,脸上虽还是冷冷的,却立即着小厮送了上好的山参到后/庭花让把人吊着。花月娘在风月场里泡得久了,看得是清清楚楚,这贵人虽嘴上放出狠话,心里可舍不得呢,当即嘱咐人好好地把温良玉伺候着。 眼珠子滴溜溜在温良玉身上转了又转,花月娘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物啊。 若是换了别个,哪怕是再硬的骨头她花月娘也有把握将其□□成一棵摇钱树,可对温良玉真真无法。白白占着个后/庭花头牌的名头,却其实并不是后/庭花的人,还带累得其他小官儿生意都清淡了。真真让人可恼。 温良玉被花月娘看红烧肉的表情盯得发毛,倚在侍琴肩上咳了好一阵,才勉强说道:\\\\\\\\\\\\\\&qut;良玉想和妈妈商议:这些日子能不能不接/客了?\\\\\\\\\\\\\\&qut; 他实在是够了。穿过来还没满两天,门外就已经闹了几十次了。 真想不明白枸雪城的客人们脑子是怎么长的,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仿佛苍蝇逐臭般,无论被怎么打脸都一定要来贴冷屁股。据侍琴所说,玉公子是很高洁的,在烟花之地还是洁身自好,一贯地卖艺不卖/身,只与客人们谈诗论道。但即便只能远远观望着这朵白莲,来往的客人也是车水那个马龙,门庭那个若市…… 乍听这表述,温良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装,实在是装!作,实在是作! 所谓娼门一入深似海,从此清白是路人。 既然不幸身为小官儿,你还搞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调调啊。如果是他穿越前以攻的身份遇到这种货,直接一把钞票甩过去,强硬推倒压不死你!那才足够彰显亮闪闪爷们的霸气。 像是体察到了他的阴暗心思,侍琴话锋一转,道出另一桩事:玉公子一向只对看得上的人施以青眼,时间久了自然得罪不少人。譬如半月前一位贵客就实在是恼了,关起门来把玉公子好一番□□。待开了门来,贵客的衣衫倒是齐整的,就是玉公子衣衫凌乱,不知怎么怄着了血吐了一地也是乘着这昏迷十来天的当口,温良玉才得以穿到这具身体来。 说完这一切,侍琴眼泪汪汪:\\\\\\\\\\\\\\&qut;公子此后可千万服些软儿,再不可那般傲气了,白白吃那许多苦头。\\\\\\\\\\\\\\&qut; 小孩子的叮咛情真意切,显然是真心担心自己的主人。温良玉感动之余,也赶快把攻的心态调整到身为小官儿的模式来: 首先按侍琴所说,这位玉公子是个极其高冷并不卖/身的,后/庭花显然也接受了这一点呼,菊花可保。 其次对这玉公子着迷的不止一个,并且显然他们中的某一位身份极高的人已经被撩拨得发毛了危险危险!但好在对方也没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综上所述,这位玉公子背后的来头很可能不一般。那他还投身龟馆,顶着个小官儿的身份干啥? 温良玉想得头晕还想不出个所以然,侍琴小孩子懵懵懂懂又说不出什么来。他只得请来了花月娘告上几天假,将养将养这具破身体,再悄悄把这身体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再说。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 章 听了温良玉的请求,花月娘眼睛一瞪,随即笑眯眯往地上啐了一口瓜子皮:\\\\\\\\\\\\\\&qut;玉公子要告假自然可以,但例钱可是不能免的。\\\\\\\\\\\\\\&qut; \\\\\\\\\\\\\\&qut;例钱?\\\\\\\\\\\\\\&qut;温良玉皱眉。所谓例钱不该是花月娘付给他的吗? \\\\\\\\\\\\\\&qut;哦呵呵呵呵呵,玉公子是真不记得了么?\\\\\\\\\\\\\\&qut;花月娘一甩手帕子,夸张地笑:\\\\\\\\\\\\\\&qut;当初可是玉公子亲口说的愿一天付给后/庭花一百两例钱,又有那位贵人作保,后/庭花才敢伺候玉公子的哟。否则以后/庭花这样小庙,哪容得下玉公子这尊大佛?\\\\\\\\\\\\\\&qut; 这个解释让温良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难不成那位玉公子就像开出租,赁了个小官儿身份,按天给龟馆份子钱?这也难怪病得七死钱路边买把白铁刀都能耍出龙泉剑的效果。这种牛人往往不屑于像幼儿园小盆友那样在用品上留下名字,而玉公子显然就是这么一位牛人。找了老半天温良玉也没发现玉公子的任何身份线索,反倒因为拿剑太久累得又咳起来。 侍琴忙接过剑,扶温良玉躺下,轻轻为他抚摩着胸脯子顺气,再取了热手巾为他擦脸。温良玉任他摆弄着,昏昏沉沉地叹道:&qut;不知不觉,竟一年了……一年过去,我竟已连这柄剑都无力拿起,咳咳咳咳……&qut; 只觉一阵心酸,侍琴哽咽着说:&qut;公子不必惆怅,将养得身子好了自然和过去一样的。&qut; 恍恍惚惚的目光看过来:&qut;侍琴,你可曾记得我初到后/庭花的情景?&qut; &qut;记得的。公子当初是被抬进来的,虽昏迷不醒,却已让观者惊艳。&qut; 囧……昏迷不醒的抬进来,不会是那个太过度直接昏过去了吧…… &qut;咳咳……抬……抬进来?是谁抬的我?&qut; &qut;是两个壮汉。&qut;侍琴老实地说。 哎呀你这熊孩子,老子当然知道抬人的不会是两个女人,你能讲些有用的不? 好在侍琴立即补充了:&qut;但是世子和另一位年轻公子跟在后面。&qut; 温良玉知道有戏了:&qut;是什么样的公子?&qut; &qut;年轻,英俊,玉树临风,倜傥多姿。那公子看着公子眼睛红红的,却没多说什么。倒是世子爷不耐烦地说公子又没立即就死了,让他如约三年内别来骚扰公子。&qut; &qut;哦,那公子可给我留下什么念想儿?&qut;温良玉赶紧补充:&qut;我现在病得难受,对他想念得紧。&qut; &qut;公子过去可没提到什么念想,倒是有一件东西公子过去时不时看。&qut;好孩子赶紧去取能安慰他家公子的东西了。温良玉取过一看,原来是个十分精巧的暗器:暴雨梨花针,针筒里还有满满一筒毒刺。 咦,难道玉公子的假想相好竟是唐门的人?只是试了试,这筒针已经不能发射了。略一检查温良玉发现是机簧出了故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玉公子迟迟没有修它。摆弄了几下后针筒修好,温良玉满眼发黑,知道自己再不好好躺着就要真的晕过去了,只得放弃今天的身份追寻之旅。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 章 还好……侍琴为他轻轻掖好被子时温良玉想:总算有所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金之子,意思是说楚桓的身份很尊贵。 如果这个词用得不准,请告诉我。 网审是神马意思? ☆、第四章 女刺客闪亮登场 美人玉体横陈于榻上,榻置于池中。 水是药水。乳白的雾气氤氲而上,漂在池面的药草花瓣遮盖了水中的人,唯有肩部以上露出水面。温良玉星眸紧闭,睫羽轻阖,几缕青丝粘在姣丽的侧颜上。 这是玉公子常用的药浴。因其身子太弱,服药太多难免伤损肠胃,因此后/庭花想出这么个药浴的法子,让药物从皮肤进入,养颜治病一举两得。而温良玉这几天吃什么吐什么,苦逼得药都喝不下去,也就享受了一把古代桑拿。 唔,暖融融倒是很舒服的……虽然满池子花瓣实在是太娘了些…… 温良玉迷迷糊糊地想。养病这几天他当然没有接/客,但不知是不是侍琴到世子府说了,楚桓当即叫人送了几千两金子到后/庭花来。这下哪怕就是接下来三年的例钱,温良玉也都付清了。 其实按侍琴讲,过去楚桓一直是定时派人送钱送药来的。可玉公子宁愿一个个地接/客,也不愿意接受世子的馈赠。但温良玉知道有这么一大笔亮闪闪的黄金送上门来,立即老不客气地接受了接谁不是接?宁可在世子面前装高冷而去应付那些不知名的阿猫阿狗,那不是傻的么?就当世子是那最难缠的大客户好了即便真有一天楚桓计较起来,那也是侍琴小孩子不懂事,抱歉那几天我一直昏迷不醒对此事毫不知情咳咳咳…… 水的浮力减轻了病弱躯体的负荷,他难得地放松下来。四周很静,只有热水一滴滴从鹤嘴滴下来。温良玉久久不见动弹,像是彻底地睡着了。 突然空气中一声裂响,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祥和的一幕。 \\&qut;受死吧,淫贼!\\&qut; 随着这声清叱,一柄明晃晃亮闪闪冷飕飕寒光万丈瑞彩千条仿佛携带了风雷之势的……宝剑,BIU地一下朝池中的温良玉刺来;好美人,不慌不忙展开星眸懒洋洋伸出玉臂,食指轻阖拈花一笑,数点寒芒如流萤一般朝那宝剑扑去以上为此幕场景的慢镜头版。 而正常镜头版则是: 猛然一剑凌空刺来,温良玉抬手触动腕上的暴雨梨花针,那刺客顿时中针,扑通一声坠入池中…… 哗! 水花四溅,有好些泼到温良玉脸上,呛得他不住咳嗽。而那刺客还在水中不断扑腾,竟是个不会水的。温良玉原是防着有人偷窥自己洗澡才把暴雨梨花针藏在身上,想不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水虽不深,但梨花针上有毒刺客站立不便,温良玉当然又拉不动她,只能看着一个个的水泡咕嘟嘟地冒上来。好在这动静很快把屋外守着的人惊动了,几名龟奴进来一扯就把这刺客提溜起来,竟是个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 小姑娘双目圆瞪,尖尖的下巴滴滴往下淌着水,被拎在龟奴手中仍是不断嘶叫挣扎:\\&qut;淫贼,淫贼,我恨不能手刃了你!\\&qut; 欧漏,淫贼?恨不得手刃了你? 难不成那玉公子之前得罪了小姑娘,被人家千里追杀一路追到澡堂子来? 温良玉打了个寒战,看样子小姑娘不过十五六,而玉公子一年前来到后/庭花就已经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那么他冒犯这位小姑娘只能是更早了。当时这小姑娘有多大?十三四?十二三?总之都是一枚鲜嫩嫩的花朵啊不,花苞了…… 闪电一般,温良玉脑补起玉公子和这名小姑娘的故事来: 某个月高风黑的晚上,阴风惨惨、愁云阵阵,某玉面邪魅男子鬼魅狂狷滴一笑,罪恶的双手伸向了某朵尚未知晓人事的小花儿……于是数年后武功大成的花儿千里追寻,立誓将折辱过自己的淫贼斩于剑下…… 作为一名资深的穿越人士,温良玉常和穿越同行们做过很多技术交流,其中就有不少从??【具体地点恕不道明】那边穿过来的兄弟。于是如果按那些兄弟传授的??经验来看,接下来的故事该是这样的:被刺杀未遂的男主深明大义地将女刺客释放之,女刺客顿时被男主的胸襟气魄折服,此后心念男主,经历好一通纠结后便半推半就/不推而就/又推又就地嘤咛一声滚入男主怀中,HE! 而如果按通常的基场套路,就该是这样的: 你丫居然敢玩双性,还不给老娘死死死! 但不管怎么样,玉公子如果连那么小的姑娘都要下手,就难怪后来被人废成这样了。 心中有些犹豫,温良玉并不知自己穿到的是个什么世界,说不定他的作者老大一个抽风又给他弄个与众不同的故事框架呢。不管怎么说,这小姑娘极可能是知道他底细的人,于是待侍琴为他穿齐整衣物后,他立即让人把小姑娘带到面前来。 小姑娘被捆得很紧,摁在温良玉面前时死死咬住唇。她长得竟很像温良玉在上个故事里的邻家小姑娘。在上个故事中那邻家女孩常帮温良玉和小受照顾狗狗打扫房间,和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很好的。 温良玉并没有恋童癖,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但看到这熟悉的面孔还是心中一动。再看她葱管一般的手指已被绳索勒得发紫,不由蹙一蹙眉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又没有真的伤了自己,后/庭花也是小题大做了些。 让龟奴把她的绳索松开些,温良玉摸了摸她的头:\\&qut;你认得我?\\&qut; 小姑娘抬起头来。温良玉的长发还有些湿漉漉的,用发带挽着搭在肩上,一袭白衣衬得他风姿绰约,淡淡的笑颜温文如玉。小姑娘目光呆了一呆,猛然一口就咬在了温良玉的手上。 不知那小姑娘究竟使了多大的劲,一排牙印下顿时就有血渗出来。 十指连心,痛彻心肺。 温良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正要甩开她,指上的痛感已顺着经络猛地传到胸臆之间。如同一颗火星落入了炮药桶,温良玉只觉整个胸膛都炸开了。这是他从没经历过的痛感,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眼前一黑,世界就暗了下去。 \\&qut;良玉,良玉。\\&qut; 耳畔有声音唤他。乳白色的雾气氤氲,身侧水流温暖。微微睁开眼,自己又身在那个大池子里了。温良玉几乎疑心自己是做了个被人行刺的梦了。他像是向后躺着,正要直起身将四周瞧个究竟,胸中猛地一痛。 那不是梦,胸膛里的剧痛还在,当即有冷汗从他额上淌了下来。 一双手及时从身后扶住了他:\\&qut;你不要动。\\&qut; 温良玉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他们都在水中,那人的下巴抵着自己的头,自己的脑袋枕在他肩上。 \\&qut;世子?\\&qut;温良玉略一转头,忍不住又咳起来。 \\&qut;我大意了,你把呼吸放缓些。\\&qut;楚桓的胸膛贴着他的背。一股浑厚的内力从楚桓胸膛间渗出来,温良玉顿时觉得四肢暖洋洋的,胸臆间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两人的身子竟都是赤/裸的。 \\&qut;你……\\&qut;温良玉打了个激灵,身子一挣。身为一个久经基场的老手,他太知道这种场景意味着什么并且容易引发什么了。他可不要坐以待毙地被楚桓吃掉!可肌肤才一分开,剧痛立时回来了,一股腥甜顿时从他喉咙里涌出。 \\&qut;良玉。\\&qut;楚桓立时扶住了他的头,免得他突然软倒的身子扎进水里去,也免得流出不畅的淤血让他窒息。血从温良玉唇边淌出来,落进水里化成一团团雾。一直到他的喘息定了,楚桓才重新把他揽到怀中,小心地让自己的下/身不要触碰到他。 \\&qut;你放心。\\&qut;楚桓在他耳边轻声说:\\&qut;我会蹲守约定,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我绝不勉强你。\\&qut; 胸膛起伏不定,温良玉已是疼得面色苍白,唇色发青。他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能再胡乱挣扎了,看样子楚桓正在为他运功疗伤,他要不乖乖配合就真要挂了。 \\&qut;究竟是怎么回事?\\&qut;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qut;我究竟是怎么了……刚才是不是有个小姑娘……\\&qut;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 章 \\&qut;你不会有事的。\\&qut;楚桓简单地说,随即又说:\\&qut;我已把阿箐放走了。\\&qut; \\&qut;阿箐?阿箐是谁……\\&qut; 楚桓一愣:\\&qut;你竟连阿箐都不记得了?\\&qut; 但低头看了看温良玉神志不清的恍惚模样,楚桓叹了口气:\\&qut;也难怪你认不出她;过去了那么几年,她已长得这么大了。没想到她竟能寻到枸雪城来,你必须得与我回府了。你的身子一天弱似一天,再留在这里,我放心不下。\\&qut; 看样子那个阿箐真的是玉公子的老熟人哦,连楚桓都认得她。温良玉还要问个究竟,一阵穿堂风吹来,他又咳又喘又开始意识模糊。只听哗哗的水响,楚桓低低叹了口气,将温良玉从水中抱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喜欢阿箐,捂脸~~~ 逐章网审 ☆、第五章 幻境之深(修文) 江湖快报:后/庭花第一头牌玉公子,从良了! 接走他的正是枸雪城第一贵公子,东平郡王世子楚桓。那一天场面的盛大,足以载入史册之中! 据说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天是灰蒙蒙的天,地是灰蒙蒙的地。我们含着泪水,看着那位佳人被抱入一辆金色的马车之中。他的青丝在晨风中轻轻飘荡,他的轻咳在药香中静静流淌。他走过了,留下一地馨香。他走过了……啊!世子啊!为何你如此残忍?你可知公子一去,从此天下,再无佳人?公子不出,苍生何安如果你采访的围观群众性别为男的话。 当然也有另一个版本: 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呀好风光,蝴蝶儿唱蜜蜂也唱,那个骚货终于被锁起来啦,嘿如果你采访的围观群众性别为女的话。 总之,在围观群众冰火两重天的目光注视中,楚桓抱着温良玉来到一辆南瓜色的马车旁。车上垫着十二床鹅毛被,十二床鸭绒被,十二床蚕丝被,世子将怀中的人儿轻轻的、轻轻的放在这些个被褥上。车夫挥动鞭子驱赶拉车的四匹白老鼠……啊不,四匹白马,公子与世子一同消失在了远方…… 当然,这些坊间传闻,温良玉是听不到的。 他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阿箐咬的那一口不知触发了他体内的什么,他的病势陡然加重。醒来的每一刻他都觉得胸中剧痛,常常是咳着咳着就昏迷过去。他的痰中也常带着血丝,颜色发紫,不知是什么时候从体内什么位置渗出来的。楚桓衣不解带地在后/庭花陪了他两天,还是咬咬牙把他带回了世子府。尽管楚桓已是小心再小心,马车的颠簸还是让温良玉的呼吸一度断绝,在府中将息了好多天才慢慢缓过来。 侍琴也被带进府去,温良玉短暂地清醒时都是这个孩子在照顾自己,当然还有楚桓。看到尊贵如他也常陪在身侧,温良玉不由有些感动。但他并没向楚桓表现出来,他的体质日益孱弱,虚弱得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份虚弱常让他出现幻觉。比如在某一个午后,他隐约从窗子里看到了阿箐。她穿着一件翠绿的衫子,双脚一交一并地坐在树枝上。树枝晃悠悠地荡着,她撅着嘴说:&qut;温良玉,我师兄呢?你把他拐去了哪里?&qut; 温良玉隔着窗子恍恍惚惚地问:&qut;你什么师兄?&qut; &qut;左康,左康师兄。&qut;阿箐大声回答。 温良玉还要再问左康是谁,侍琴推门进来,阿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窗子咯哒咯哒地响。而阿箐刚坐的那只树枝晃晃悠悠仿佛蜻蜓的翅子,让他眼前一片发晕。他只觉头痛欲裂。侍琴忙放下药,仔细地为他揉着太阳穴。有时候楚桓遇到他头疼,便在身后从腋下扶起他,像那天在池子里似的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这时温良玉多半会含糊地问:&qut;左康是谁?&qut; 楚桓便会贴贴他的面颊:&qut;左康的出走不是你的错。你累了,歇一歇吧。&qut; 楚桓的内息源源不断输到温良玉体内,温良玉也就渐渐昏睡过去。他自然不知道楚桓会这样抱着他直到深夜,直到屋子里落下了月光楚桓从不敢轻易放下温良玉,因为温良玉稍一触动就会惊醒,直至咳得又昏过去。看着温良玉越来越尖的下颌,楚桓常会忧愁。温良玉就曾听到他在问一个老者。 &qut;先生看他,真的就没有法子救么?&qut;是楚桓的声音。 回答的声音很苍老:&qut;中了这种毒,能拖这许久已是难得。&qut; &qut;就不能再拖两年?&qut; &qut;便是再拖两年,也不过多受两年的罪罢了。&qut; “也不知他为何突然恶化到如此田地,或许真是我做错了。”楚桓萧索的叹息轻轻地响起来:“顾先生,他竟把好多事好多人都忘记……” &qut;……世子不必自责,中了这种毒,常会如此。&qut; 这些议论在温良玉听着如同呓语一般。温良玉常会做梦,梦中有楚桓,有阿箐,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他叫不上名字的人。他看到楚桓一脸伤心愤怒地大声说些什么;他看到阿箐扎着小小丫角,被一个英朗少年背在肩上。可当他认真地想去看去听时,这些人这些事都消失了。唯有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仗剑而来,那就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玉公子。 从童年到少年到青年,温良玉看着玉公子一路意气风发地走来,纵马狂歌、绚烂奔放,却在一年前戛然而止这是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玉公子的记忆。书中人物并没有真正的灵魂,在穿越或被穿越的过程中往往被迫接受宿主的生活记录。 温良玉就这么模模糊糊地体会着玉公子的平生,昏迷时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人,醒来后却把一切通通忘掉。他不知不觉与过去融为一体,恍惚之下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穿越过后的温良玉还是穿越之前的玉公子。这种转换让他精疲力竭,而这具身体也越来越呈现出崩溃之势。 终于有一天,楚桓在他醒来后对他说:&qut;良玉,我带你到个新的地方去。&qut; 温良玉恍恍惚惚地点头。他被楚桓抱上车子,像以往那样躺在楚桓怀中。车上的风铃叮叮,微风拂着他的面颊。楚桓的一缕发垂在胸前不时触着他的脖子,有点发痒,却并不讨厌。阳光暖融融地落下来,吹面不寒杨柳风,是这时节。 车子出了南门,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田庄。庄子不大,外面绿树环绕,里边小桥流水。夭桃正茂,盛开在一座院落旁。楚桓抱着温良玉进去,一个绿衫子的小姑娘迎上来,正是阿箐。 &qut;人带来了?&qut;阿箐的目光落在楚桓怀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身上。 楚桓点点头,解开大氅,露出了温良玉秀致的脸。他阖目像在沉睡,比起阿箐上次所见愈加清减。或许是一直躺在楚桓怀中的缘故,他的面颊仿佛涂了胭脂,整张脸艳若朝霞,令人见之难忘。 &qut;桃花殒。&qut;阿箐托起腮:&qut;我本以为传言所说是假的,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种毒。&qut; 没人能常年卧病还容颜不衰,除非他中了桃花殒。桃花殒的奇诡之处在于随着中毒者的身体日益衰竭,中毒者的容貌却越发娇艳。而当容颜盛至极致时,那个生命却如怒放过的花朵一般,微风略动就凋谢了。 一阵风过来,几片桃瓣落在温良玉额上。楚桓小心地取下了,将温良玉放至临窗的榻上:&qut;可以开始了吗?&qut; &qut;你真答应帮我找左康师兄?&qut;阿箐显然不太放心。 楚桓点点头:&qut;估计我是最可能找到他的人选。&qut; “好,我可以帮你。”小姑娘放下心来,片刻后又有些犹豫:“可你真要这样做?” “我要他活着。”楚桓解开温良玉的衣襟。他的肌肤是莹白的,仿佛玉屑捏就。头歪在楚桓肩上,楚桓的手臂从他腋下环过,手掌护住他的腰。温良玉一只手臂耷拉着,整个人软倒在楚桓怀里。 &qut;那好吧。&qut;阿箐戴着蚕丝手套,又说:&qut;世子,我可先说好此事是你求我的,无论后果如何,你都不可怪我。&qut; 一盒针取出,阿箐拈出一枚,缓缓靠进温良玉的胸膛。那针是水晶所制,针尖一点绿色,针身却是透明,又薄又脆的在阳光下灿灿生辉。看着它上面那抹绿色,楚桓手中捏出了汗。 针靠进心口,忽地朝内一刺,温良玉的身子便突然颤抖起来。楚桓掌上运气,护住他衰弱不堪的心脉,温良玉的颤抖才停止下来。冷汗涔涔而下,低微的□□从温良玉口中逸出,显然他正遭受极大的痛苦。阿箐继续捻动水晶针,针越来越深,温良玉身上的冷汗也越重。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 章 一缕鲜血渗到针中——那水晶针原是中空的。针尖绿色被这鲜花滋养,瞬间光华大盛。阿箐深深看一眼楚桓,咬牙猛地前刺。鲜血竟尽数倒流,带着那点绿意融入温良玉的身体。 温良玉的四肢猛然一阵痉挛,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身子弓一般后弯,牙齿咬的咯咯响,温良玉抽搐得如遭鞭打,整张脸都变成了可怕的青紫色。 &qut;良玉!&qut;楚桓一声低呼,伸手要拔水晶针。阿箐惊叫起来:“不可碰它,此时针已入心,一有外力就会断在里面!” 楚桓这才注意到纤细的针就在上挺的胸膛上剧烈晃着。水晶针本就极脆,楚桓知不可再犹豫,猛然一掌击在温良玉的后心上。温良玉一阵呛咳,水晶针也被那股劲道震得飞出来,叮的一声碎在地上。 楚桓虽精确掌控力道,依然震伤了他,温良玉的面色瞬间变作惨白。汗终于也从楚桓额上冒出来,还是阿箐恢复了镇定,连连几下点在温良玉的穴位上:&qut;放心,死不了。&qut; 在她灵巧的手指下,温良玉的抽搐和痉挛终于停止下来。楚桓看着他惨白的脸万分心疼,阿箐也心有余悸:&qut;还要再试吗?&qut; &qut;不,我再不敢了。&qut;楚桓苦笑。但随即他略感欣慰,抚摸着温良玉的脸说:“好在多少可保近期无碍。” 作者有话要说:  幅度比较大的修文 ☆、第六章 忆昔长安携行日(修文) 温良玉醒来时,风正吹得窗外的桃枝不住晃动。如烟如雾的粉色带着沉沉的温柔气息,让他一时忘了胸中疼痛。他垂着眼只觉这次醒来比以往舒服许多,不复深入骨髓的剧痛,也不复寒彻毛发的冰冷。 微微转动双眼,自己似乎不在世子府里。温良玉还依稀记得楚桓为自己设置的卧房。那窗子上的雕花是雀绕梅枝的,几只鸟儿或梳翎或展翼地镌刻在乌木窗棂上,他就是从那繁复的花饰间看到了坐在树枝上的阿箐。而此刻的卧房,屋中却是一色的素漆竹木家什,根本不经修饰。 嗒,嗒,嗒,嗒。 屋中有什么声音传来,在这静静的小屋中响得有些刺耳。温良玉蹙了蹙眉头循声望去,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居然看到了阿箐。 小姑娘还是像他在恍惚中看到的那样着一身绿衫子,只是上次她在窗外,这次她在窗内。手中拿着一个药盅,阿箐正用药杵一下下捣着什么,那嗒嗒嗒嗒的声音正是从药杵下发出的。 温良玉立即抽了一口冷气,他还记得这小姑娘咬的那一口。就是那一下让他三魂去了七魄,恹恹地只剩下半条命。就这样这小姑娘还嫌不足,还要发扬她的追魂夺命功把他揪住不放? 心中一个紧张,温良玉剧烈地呛咳起来。侍琴本守在榻旁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闻声也被惊醒,忙过来为温良玉拍着背。好半天温良玉才缓过来,微微抬眼气喘吁吁地问:&qut;你……你怎会在这里?&qut; 阿箐冷着眼上下打量他的狼狈样,哐的一下将药杵往盅里一丢,哼了一声:&qut;我怎就不能在这里?&qut;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温良玉心中巨震,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侍琴身上,几乎又晕过去。侍琴忙扶住他,同时小小声说道:&qut;阿箐姐姐,我家公子身子弱,经不得这样声响……&qut; &qut;捣药怎会没有声响!他经不得这样声响,那就别用我的药啊!&qut; 阿箐的声音又尖又脆,侍琴不由也和她争辩。听着两个孩子炒豆子一般地争吵声,温良玉又是一阵阵的眩晕。好在楚桓很快进来,搂住他的身子道:&qut;阿箐你先出去。&qut;小姑娘这才恨恨地甩下药盅子走了。 &qut;你身上觉得如何?&qut;楚桓在身后抱着温良玉,揉着他的太阳穴轻声问道。 温良玉想要推搡,却忽然想起昏迷间隙看到的楚桓焦急忧虑的样子,便依旧躺着低声说:&qut;头疼得很,胸口也疼……全身都在痛……&qut; 他知道楚桓的关切不是为他,而是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玉公子。担忧生病的爱人是个什么滋味,温良玉懂。因而他不忍在此时把楚桓推开,况且这具身体此时也全身瘫软,想要挣扎也是有心无力。 呼,就当是学雷锋做好事。既然你拼着耗费内力为老子缓解痛苦,那么老子总也得忍住羞耻,被你以一副这么受的姿态抱着缓解相思之苦呀。 温良玉正无耻地在心中吐槽,楚桓指上已加重几分力道:&qut;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qut; 唔,没想到楚桓还是学护理出身,按摩推拿样样来得。温良玉只觉头上轻快好多,便轻轻嗯了一声。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只闻窗外的几丛凤尾竹发出的细细龙吟声。 好一会,温良玉靠在楚桓肩上低声问:&qut;世子,我以前是什么身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左康又是谁?&qut; 楚桓身子猛然绷紧,贴住他的额头轻声说:&qut;你现在还病着,该好好歇息才是。你好些了我告诉你。&qut; 低低咳了几声,温良玉像是因为着急而微微发喘:&qut;可我现在就想知道。&qut;等我好了不再是这副经不住一点刺激的死样,你绝壁就胡乱搪塞过去袅。 楚桓果然将他搂得更紧些,又为他抚摸着胸脯顺气,犹豫了许久才细细道来:&qut;良玉你原本是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剑术名家,江湖上号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就是你。&qut; 哎呀真是好长的名号,对敌时一气报出这十四个字恐怕得憋死。但好在不是什么&qut;玉面妖狐&qut;或&qut;天下第一采花贼&qut;之类……温良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被阿箐的声声&qut;淫贼&qut;刺激到了。但他接着又不放心地问:&qut;一剑霜寒四字,自然说的剑术高超,那为何又有满堂花醉呢?&qut; 楚桓微微一笑:&qut;因为良玉你在江湖上还有另一个别号'风流不羁,放浪无情'。&qut; 囧……温良玉几乎一口血喷出来。不住咳着他又问:&qut;这又是怎么说的?&qut; &qut;其实也没怎么。无非是世人看你生的好,求之不得而生出的诽谤之语。&qut;楚桓轻描淡写地道。 啧啧,你当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一泡牛屎也能看出花花来。可老子要是顶着个恶名,以后动不动被人像那小丫头似地追杀,可不是耍处。想归想,温良玉也知楚桓不会再透露更多,只得退而求其次:&qut;那左康……&qut; &qut;你,我,左康,我们三个相知多年,本是很好的朋友。&qut;楚桓的声音低沉下来。 哦。三个人,好朋友,妥妥的悲剧过去式。 &qut;左康是南海派的人,和你行走江湖更多,但你和我却也是很好。时间久了,我和左康就都不满意,就要你在其中做一个选择。&qut; 来了,这是多么狗血多么纠结多么虐心的套路啊江湖儿郎性如烈火,王府世子不容许他人在卧榻之侧。两下一催逼,处于中间的玉公子夹心了,苦逼了。 果然楚桓接着说道:&qut;但良玉你却哪边都割舍不下,我与左康也因此反目成仇。后来我们商议着不能这样,就约了良玉你到枸雪城,给我们一个最后的交代。没想到良玉你出现时,居然还带了一个人来。&qut; &qut;还带了……一个人来?&qut; &qut;你叫那人怜心,我和左康都没见过的。&qut;世子大人目光沉痛:&qut;我们本以为你虽在江湖上有风流放浪之名,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那曾想你竟不声不响地又找了一个,那副如胶似漆的样竟比与我和左康还要亲昵。&qut; &qut;我两一起问你,你说我两逼你太苦,你实在受不得,宁可两个都不要。左康性子急,当即揪住你就要打。我忙拦住他。他还是满腔激愤,要先杀怜心再杀你。我好不容易才把左康拉住,你却依旧冷冷的只顾护着怜心。&qut;楚桓说着,目光一痛。他还记得那个怜心,相貌平常、身材矮小、没有武功,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玉公子爱的。偏偏这个怜心就能让玉公子抛下楚桓和左康十多年的情谊,一心一意只为他。 温良玉哑口无言,只能摆出一副&qut;我神马都不记得袅&qut;的无辜架势,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丝半点。 &qut;那晚左康劫了怜心出去,你去追,天大亮了你们还没回来。我去寻,终于在城外发现了你们。怜心的尸体血肉模糊,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左康则是躺在旁边一身的酒气。我把你扶起来看,发现你竟是命悬一线。医者诊断说你是中了桃花殒的剧毒。&qut; &qut;你的剑术远在左康之上,没理由会输给他,南海派的人却是会用毒的。我和左康大吵一架,几乎就要杀他。左康说不是他做的,并发誓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从此再没人知道他的音讯。而你醒来后知道左康出走和怜心已死,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我嫁祸左康,也再不愿理我。不但如此,你还自暴自弃非要进入承云坊做什么小官儿。中了桃花殒后你本虚弱不堪,又情志抑郁、酗酒无度,很快就染上肺病一天天重了下去……&qut; 听到这里,温良玉了然。玉公子、楚桓、还那影子都没见过的左康是三个好基友,少年起一直相亲相爱。但等他们人事渐知,这份相亲相爱飞速转化成了相杀的调调。楚桓和左康都对玉公子用情至深,恨不得把美人儿收归囊下,玉公子却脚踩两条船,最后还更搭上一个小四如此的用情不专,在写手老大笔下就是妥妥的渣渣呀,难怪最后落个被惨虐的下场。 那个左康对玉公子仿佛因爱生恨,但从玉公子后来的态度看,却又像是相信自己并非是左康下的手。那么当初的真相究竟是如何的呢,究竟是谁对玉公子下的手?这可是悠关自己接下来这半条小命的大事呀。 温良玉正在忐忑,楚桓已对往事做了总结:“阿箐是左康的师妹,从小被左康带着,和他关系很好的。她小时候我们常逗她玩耍,还给她扎过花儿。&qut;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7 章 看着合目不语的温良玉,楚桓只当他听了往事心中烦乱,便凑在他耳边轻声说着:&qut;良玉,你虽把过去一切都忘了。我依旧会好好待你,也一定会想法子将你身上的桃花殒之毒解了。&qut; 温良玉微微看他一眼。虽然楚桓深情的目光足以秒杀十个八个懵懂少年,但他可没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在他心中,玉公子与自己仍是两回事;以楚桓能把玉公子揉捏得闭过气去的事来看,这位贵公子怕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只不过穿过来的身体这么虚弱,不好好被人照顾还能跑到哪里去?乖乖当个米虫解了桃花殒之毒,到时候还不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要做什么随老子?但你不能乘人之危上下其手,更不能乘人之危攻了老子。 感觉到世子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温良玉又咳又喘地开始抽抽:&qut;头好疼……唔……&qut; 于是世子只得把禄山之爪收回来,为目光涣散的美人揉着脑门这个最不会引发意外事故的位置。终于温良玉是真的睡着了,楚桓叹了口气,只得放下他,也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写下来,我发现自己满喜欢左康的。 艾玛,我怎么都是喜欢虐温公子的角色,难道是因为他们和我目标一致咩? 捂脸~~~~~ 小幅度修文 ☆、第七章 恰似桃李笑春风 温良玉就这么成了一只备受呵护的米虫,被小心地养在都城南庄里。没错,都城南庄,世子大人的私产,拥有一个很文艺很忧伤很闷骚的名字。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温良玉就想起那阙脍炙人口的诗篇: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个联想总让温良玉嘴角抽抽,更让他回忆起穿越后初次见面时楚桓那大春天还打折扇的模样明明又不热的,反而让周围人觉得好冷。果然和玉公子扯上关系的人都不正常。 但都城南庄小桥流水、绿树环绕、夭桃正茂,倒是很适合养病的,又没其他闲杂人等来干扰。到了都城南庄后楚桓陪温良玉的时间少了很多,温良玉知他与阿箐有着找左康的约定,又有着他世子自己的事物,也就不以为意。其实对他来说,楚桓如果能闪得远远的,那是最好。 虽然不能再用水晶针心中引血,阿箐还是要给温良玉日常做些治疗。这小丫头像是恨极了他,充分发挥我大中医的博大精深,针灸火罐灌苦药,总之怎么折腾怎么来,弄得温良玉每次见她都直打哆嗦。 好在经过一番番惨无人道的摧残,桃花殒又多少被引出一些,温良玉的破烂身体总算有了起色。虽仍旧虚弱,却也不复只能躺卧的程度,天气好时也能被侍琴扶着勉强在园中走走。他的状态好转,楚桓略感欣慰。温良玉自己也得以好好探究这个身体,以及如今身处的世界他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更重要的是,他将会在这个书中世界继承玉公子的身份,度过作为书中人物的一生。从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着想,温良玉常翻弄玉公子留下的物件。 于是某天楚桓来看他,就发现温良玉正摆弄着那副暴雨梨花针。针是左康留下的,温良玉曾以为它出自唐门,但显然这个世界没有唐门这个门派。针筒在到温良玉手中时就是坏的,而玉公子又珍藏着它,可知这副暗器对玉公子来说意义格外不同。 看到温良玉那聚精会神的样,楚桓心中便有些不爽。他走过去拢一拢温良玉披在身上的斗篷,柔声说着:\\&qut;今天可好一点?为什么只管看它?\\&qut; \\&qut;禀世子爷:公子如今夜里已咳得没那么厉害,午后的热度也低些。\\&qut;代替温良玉答话的是侍琴,这个孩子早已在后,庭花养得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 温良玉却没那么小心细致,他只兴致勃勃地说:\\&qut;你看这副暗器,真是构造奇巧,藏在身上又隐蔽威力又大。\\&qut; \\&qut;隐蔽倒是不错,威力大可就未必。\\&qut;楚桓对左康的东西很是不屑:\\&qut;用针能成什么气候?也就是上次阿箐那样一时不防才会着它的道,若是有些防备的,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良玉你总看着它做什么?\\&qut; 没听出楚桓的醋意,温良玉想想也对。古往今来用针用出名堂的只有一位复姓东方的大人,并且还是拜一本必须自宫的武功秘籍所赐。他温良玉又不自宫,这暴雨梨花针也就当不得日常当敌之器。 于是他又翻腾出玉公子留下的剑来:\\&qut;这剑看着不错。\\&qut; 楚桓看他一眼:\\&qut;此剑名情殇,大师欧耶子所制,兵器谱上排的上号的。\\&qut; \\&qut;没错,这剑看着锋利得很,还带着森森杀气。\\&qut;温良玉在剑身上呛地一弹。剑啸声中,他长声吟道:\\&qut;忆昔长安携行日\\&qut; \\&qut;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qut;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这是玉公子常唱的歌谣,温良玉曾在梦中听他唱过。而这个身体似乎对情殇剑仍有记忆,温良玉索性拿着它挽个剑花,只觉甚是得心应手。只可惜体力不支,待放下时脚步一乱,温良玉不由便踉跄起来。 楚桓忙扶住他:\\&qut;你才好一些,不必急着动刀动剑的。\\&qut; 头上一阵阵地发晕,温良玉只觉心口微微发疼,只得扶着楚桓的胳膊坐下来。 郁闷,原以为被蹂躏了这么一段日子身体会有好转,没想到还是这样走一步摇三摇的状态。温良玉没精打采地丢下剑,意兴阑珊地往榻上一倒,便要睡觉弱得只能靠睡觉打发时光,好让人烦恼也。 世子显然对米虫的精神状况很关心:\\&qut;怎么了?\\&qut; \\&qut;这样什么武器都用不了,真是废物一个。\\&qut;米虫咳了好几声。 世子大人充分发扬领导的亲切关怀:\\&qut;有我在,良玉你不必动用武器。\\&qut; 米虫横他一眼: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必须弄点武器自保来着。 但温良玉没有说话,他确实有些累了。窗外桃枝摇摇晃晃,他的头隐隐发胀,知道身上的热度又高了起来午后低热,肺病的常见症状。在榻上歪着,温良玉迷迷糊糊又要睡去,世子推推他:\\&qut;心里烦闷就别总在屋子里憋着,我带你外出走走。\\&qut; 世子大人的爪子凑过来。真是还好在书里,各种疾病都只用来增添主角娇弱可人的风姿,非常不科学地没有一点传染性剧情需要它传染时除外否则以世子大人的亲密接触,早就中招袅。温美人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一个漂亮的公主抱横抱出屋,被带到早已准备好的屋外的马车上。 囧……老子若是有一天咸鱼翻身,一定强迫你穿上比基尼,把现在受的耻辱千百倍地讨回来! 世子为米虫准备的座驾布置得很舒服,虽然它呈现出一种非常可怕的粉红色。温良玉在摇摇晃晃中眯缝着眼,待车子停好,楚桓伸过手又要来抱他,温良玉将他的胳膊一按,说:\\&qut;你不要总是抱我,我自己能走的。\\&qut; 他的神态认真而且严肃,于是楚桓也就慢慢收回了手。温良玉扶住车辕,撑起手臂来将身一错,慢慢地走下车去,虽然落地时打了个趔趄,总算安全着陆了。 呼…… 米虫得意地瞥了世子一眼,转眼看到不远处有个亭子。亭中有两张椅子,其中的躺椅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便知这里就是世子大人准备的小憩之所了。 意气风发的,温美人昂昂然便朝那亭中走去,可没走几步就发觉自己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前方仿佛刮起了十二级台风,他只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挪到凉亭边,温良玉扑在栏杆上喘得话都说不出来。而楚桓跟在他后面似笑非笑,并没有过来扶他的打算。 囧啊! 虽然气喘如牛,但大话已经说出去了,温良玉也只得咬牙继续前方的征程,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到躺椅上。楚桓摇头叹了口气,让侍琴过来扶着他喝了些水,说:\\&qut;我问过了阿箐和顾先生,如今天气不错,你可以略微解解馋。\\&qut; 温良玉这才注意到亭中摆着一个錾金嵌宝的小熏炉,里面袅袅正腾出一些雾气。那雾气细细一闻竟带酒香。温良玉只觉喉咙里伸出了一只疯狂讨要的小手,哈喇子顿时就要流出来。 \\&qut;这是胭脂酿。\\&qut;抽抽鼻子,温良玉就准确地报出了这种酒的名字。玉公子的身体对它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很没出息地温良玉就要去夺那只炉子,可楚桓早一把将它抢了去。 呜……你所谓的解馋就是把这东西点酒精灯玩?那多浪费呀! 米虫苦恼地瞅着超级华丽的酒精灯。世子叹了口气,让人把带的食盒打开,取出个极其精致的小酒盅,浅浅为温良玉斟了小半杯。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8 章 酒液玫红,散发着花朵似的馨香。原来是葡萄酒。 温良玉笑了一笑。作为一名穿越人士,葡萄酒这种东西在他原先所处的故事里多半是女人喝的。但其实真正高度数的蒸馏酒出现得很晚,一些所谓的浊酒、绿蚁酒度数都不高,所以才有人号称\\&qut;斗酒诗百篇\\&qut;若是换成茅台看看?估计不到如下: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第八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修文) &qut;是的,世子。&qut;那侍卫正要答话,楚桓已嘘的一声抬手制止了他。 微微俯下身子,世子轻声唤道:&qut;良玉,良玉?&qut; 温良玉没有应声,睫羽轻阖,鼻息细细,显然已睡熟了。因身体虚弱,温良玉极易困倦,更兼稍微饮酒,因此楚桓一连换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微风和煦,几丝乌发拂在温良玉白皙的面颊上。一只莺儿落在枝头,娇俏的嗓子嘀嘀呖呖转个不停。楚桓微笑着凑近温良玉,手指就从他额上轻轻地抚了下来。温良玉像是被他弄得脸上痒痒,蹙了蹙眉,不安地开始轻咳。于是世子住了手,只把他又抱回那华丽舒适的马车上。 待把温良玉放下,世子握住了他手,就想来一场&qut;执子之手,深情凝望&qut;的经典戏码。可一摸不对,美人手里鼓鼓囊囊像在攥着什么。低头一看世子不由嘴角抽抽这只米虫竟把暴雨梨花珠抓得紧紧的,好像生怕世子乘他睡着抢了似的。并且以这紧握的程度,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已睡熟的人。 哼了一声,世子把他的手臂一分,就要俯下头去一亲芳泽。没想到温良玉&qut;唔&qut;的一声,恰到好处地一个翻身,世子大人差点吻在那华丽丽的粉红色褥子上。再一看这只米虫,还是一副&qut;我睡着了睡着了,你不要吵我不要吵我&qut;的无耻模样。楚桓无奈,只得悻悻地让侍琴替他把毯子盖好。车夫打了个响鞭,马儿踢踢踏踏一路送车上的人回去。直到把温良玉安顿下来,楚桓才走出屋子低声问侍卫:&qut;你刚才说左康到了哪里?&qut; 他渐行渐远,屋内的温良玉偷偷睁眼,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 啧啧,原来这些个胭脂酿梨花珠都不过只是贿赂。我说他怎会突然就这样好心? 摆弄着新武器,温良玉不由笑笑。刚才楚桓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轻微的只言片语他还是听到了玉公子的身体有着不俗的武学修为,只是因太过虚弱而无法施展罢了。楚桓显然也知悉这一点,所以才这样避他。世子是担心左康两字在温良玉心中掀起波澜,但对温良玉而言,不管是楚桓还是左康,都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若能躲开玉公子留下的那些烂摊子,温良玉求之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世子都不在都城南庄,随之不见的还有阿箐。温良玉知道他们是见左康去了。除了随身服侍的侍琴,楚桓那个冷面侍卫也像影子似的成天跟着。温良玉知道其中的监视意味,也不点破,每天只呆在房中看看楚桓为他准备的书卷无疑都是以前玉公子喜欢的精神好时就到园中演练新得的两件武器,不知不觉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时近仲春,空气中甜香日盛,不时有蜂儿停驻芳蕊,将满满的花粉刷在毛茸茸的细爪上。温良玉这天独坐在屋中,翻看讲述书中世界地理的卷轴。一炉香静静燃着,草木的淡淡芬芳袅袅而上。湘妃竹的帘子外,远远站着两个人影。 &qut;看看便罢。他现在身子不好,你若突然出现,恐怕他受不得那突然的惊讶。&qut;说话的是楚桓。 楚桓身边的人哼了一声:&qut;你不必尽是明里暗里地提醒我既说了三年内不招惹他,便不会食言。&qut; 与华服玉带的世子不同,这人一身葛衣,一柄牛皮捆扎的剑胡乱插/在腰间。他只用发带束发,墨似的浓眉下是一双明亮的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张扬的气息。这人直视帘内,声音有些颤抖:&qut;可是他……他怎会成了这个样子?&qut; 温良玉着一身雪衣。阳光斜斜从窗子中照进来落在他的侧颜,他就如一尊明净的琉璃塑像,几乎要融化在这光里。合拢卷轴,他像是有些累了,按着胸口低低咳嗽,坐下来扶住额角。 &qut;怎会成了这个简直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么?&qut;帘外的楚桓声音冷冷的:&qut;左康,这还不是拜你所赐?&qut; 左康猛地转过头来,切齿道:&qut;楚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早说过良玉身上的毒不是我下的。&qut; &qut;可当时分明只有你在场。&qut;楚桓嗤的一声冷笑,压低声音:&qut;罢了,左康,这件事争之无趣。你在外这一年,可曾打探出什么来?&qut; &qut;桃花殒这种毒已是失传久了,最近一次出现是在桐州的桃花坞。&qut;左康字斟句酌地说着。这个地名让楚桓吃了一惊:“桃花坞?你是说惊鸿岭边的越人地界?” 左康点点头还要回答,帘中的温良玉放下卷轴,转过头来问道:&qut;谁在外面?&qut; 左康和楚桓皆是一惊。随即左康将身子闪在墙后,楚桓一掀帘子进去:&qut;良玉,是我。&qut;他在温良玉身边坐下,挡着了竹帘的方向。温良玉一看是他,笑了一笑:&qut;原来是你,我还道是别人……我刚刚听到外面有个声音,隐约是很耳熟的。&qut; &qut;那是你听错了。&qut;楚桓对他的耳力暗暗心惊,面上却仍是笑着:&qut;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身子可好?&qut; &qut;还好。&qut;温良玉漫不经心地敷衍着:&qut;究竟谁在外面,我瞧着还是有人。&qut; 他起身就要往外走,楚桓赶紧拦住:&qut;我才刚刚回来,你就不想和我说说话吗?&qut; &qut;可是……&qut;温良玉还要争辩,眼角瞥得一道人影已飞快地从窗外掠过去了。贴着正午的阳光,那人影快得就像一只离弦的箭。知道自己不会追得上,温良玉只得叹了口气:&qut;好吧,我不出去。&qut; 不知为什么,那隐约的声音让他头痛欲裂。温良玉明明是没听过那个声音的,不用说,这又是玉公子残存的记忆作祟。他不由合上眼,又一次扶住头。楚桓已察觉他的不适,扶他躺到榻上。 &qut;依旧还是头疼?&qut;楚桓皱起眉头:&qut;我送来的香,侍琴没有点上?&qut; 温良玉的语气淡淡的:&qut;我实在不喜那个味道,就不让他再点了。&qut; 楚桓指的是他走前留下的的一匣子定神香。他说温良玉常觉头痛或许是神魂不稳,有这匣香会稍微缓解。温良玉本也依言让侍琴燃过,可小孩子犹犹豫豫地告诉他。 公子,侍琴不知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9 章 小童当时的神情怯怯的。 嗯,你说。 温良玉当然不会阻止他的说话,于是侍琴才放心下来。 过去侍琴陪着公子在后/庭花,世子爷也着人送过这种药来。但公子当时一嗅这个香味就说里面掺有让人肢体麻痹的慢药,立即就让侍琴扔了。公子过去,对很多东西都是很小心的…… 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侍琴小小声地说道。温良玉立即明了侍琴这是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一场大病就把过去的经验全都忘了,提醒自己要小心楚桓。 当时温良玉心中就咯噔一下。小孩子的目光澄澈不似作伪,而他之所以能穿过来,实实在在是因为世子的缘故。于是并没多说什么,温良玉只将那些燃着的火星一掐。 侍琴,将它们都收起来吧。 似乎又皱了皱眉,楚桓不动声色继续说道:&qut;既然你不喜那味道,不点也罢。我让人另行调配好的来。&qut; &qut;不管你调配成什么味我闻着都头晕……&qut;温良玉小声嘀咕不管以前的玉公子是怎样的,他可对熏香一点兴趣没有,整天熏啊熏是想逃避洗澡故意省水咋地?清了清嗓子,温良玉开始与楚桓商议这几天一直计划着的事:&qut;世子,我现在已比过去好了许多,天天憋着只觉无趣,想到各地走走看看。&qut; 走走看看,充分了解这个世界,说不定就会有巧合的机缘来解身上剧毒写手老大的书大多这样安排,温良玉深谙其中道理。因此一旦稍稍恢复,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都城南庄,想要逃离楚桓的控制。 自由自由我的爱,快快到我碗里来。~\\(≧▽≦)/~ 温米虫心中算盘打得滴答响,世子已微微一笑,伸手抚过他面颊慢慢下滑猛然捏住他下颌一挑。 &qut;良玉,你就这么想逃开我?&qut;楚桓的话语是笑吟吟的,眼中却透出一股冰冷。 满心的~\\(≧▽≦)/~顿时变成了(╯□╰) ,难道是类似的事以前玉公子做过多次,以致于世子大人一听就起了防备? &qut;世子这话是从何说起?&qut;温良玉也是笑吟吟的,托住世子的手往外一架,也看不出他如何用力,楚桓一个哆嗦手就松开了只在片刻之间,温良玉的手准确地点中他腕上穴道,虽不足以令他受伤,但逼退他已是足够了。 世子的面色不由一寒,随即微微冷笑:&qut;很好,既然你嫌此处憋闷,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qut; 不由分说地,楚桓哗地抖开案上一副卷轴,大片墨染山水显露出来。 &qut;惊鸿岭外桃花坞&qut; 他的手往地图上重重一指。 &qut;我们就去那里。&qut;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这一章,想着剧情揽镜自问:我究竟是攻控还是受控? 想了半天明白了,艾玛原来我是颜控 (╯□╰) PS: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故事。 小幅度修文 逐章网审 ☆、第九章 木樨镇上蓑衣渡 他们就这么来到桐州,传说中的边疆之地。看到那些与枸雪城不一样的人情风物时,楚桓眼中总毫不掩饰地展露出“蛮夷”两字。 原来左康这一年来就是混迹这里。世子大人不屑地撇撇嘴角:果然是一介莽夫。 但他却不得不来。温良玉一定要出游散心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桃花殒出现在这里,即便是那只狡猾的米虫不提要求,楚桓待他身体好转后也必然带他到桐州的。 为了解温良玉身上的毒,为了把当初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楚桓的心思,温良玉自然是不了解的。他只一路看着桐州风物,与出发前所阅读的书籍默默比较,他知道每一个细节都可能为己所用。但这样的长途旅行对他来说显然太过辛苦。温良玉又开始衰弱下来,咳嗽时也常带出血丝。于是在某一次剧烈的咳嗽后,他又一次昏迷过去。 “良玉——”倒下的瞬间是楚桓抱住的他,他看到了楚桓焦急的脸。 “怎么样?”楚桓问阿箐。 小姑娘将三个指头从温良玉腕上挪回来,神色凝重:“桃花殒之毒又弥散开了,这里的气候也加重了他的肺病。” 桐州多瘴气。时近暮春,沿途的夭桃凋落,毛茸茸的小桃子在枝子上发出来,纷纷扬扬的花瓣看起来倒是很美的。但这些如霞似锦的粉色花雨却有个非常可怕的名字——桃花瘴。它们年复一年的堆积腐烂,滋生的流瘴蛊虫不是一般的外乡人可以承受,据说桃花殒也自其中提取。 温良玉虚弱地躺在楚桓怀中,口中颠三倒四地喃喃,神志恍惚不清。他的脸又呈现出明艳得近乎妖异的嫣红色。左康上前翻了翻温良玉的眼皮——他一直易容成侍卫跟在车队左右——说着:“不能再走陆路了。马车颠簸,山岭下又有瘴气堆积。我们走水路,从清涟江到木樨镇,再想办法去桃花坞。” 于是温良玉醒来时,已经身在船上了。 船是大船,世子哪怕身在化外,也有法子把他安置妥当。一江碧水,两岸青山一座座地滑过去,说不尽的明妍。船舱口垂着细帘,软榻也细心地调至可遥望风景的高度——世子虽一路都与米虫生着闷气,照顾起他来还是很细致的。 念及这一桩,温良玉想到楚桓从出发开始就不变的怄气脸,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偷偷看过去,楚桓背着身子在船头站着,并没有过来看自己,虽然温良玉笃定在自己清醒的前一秒,他一定是守在身边的。 唔,怎么和解呢?先向他开口好像输了面子…… 眼珠一转,米虫开始娇弱地咳了起来。 侍琴赶紧扶住他:“公子可要些水?” 楚桓远远地动了一动,却没过来。 也是,温良玉不是科班出身,自己听着都觉得假得很。他又用力咳了几下,终于引出真的来。侍琴赶紧给他拍背,温良玉尽力咳了一会,大惊小怪地说道:“这…这帕子上是什么?” 侍琴一愣,丝帕上可什么都没有。紧接着温良玉又一声心灰意冷的长叹:“侍琴,去给我寻把刀子来,给我个痛快,也省得这样零碎受苦。”这下楚桓再扛不住了,飞身过来一叠声地让侍琴将丝帕扔了,搂着米虫柔声安慰:“咳时带出一星半点来不算什么,良玉你何必灰心至此?” 嘟嘟囔囔劝了半天,米虫才满意地收起那副“我不想活了”的作相,全然没留意到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搂搂抱抱的这两人恨得咬牙切齿。 大船正往前行着,前方哗啦一阵芦苇响,一只小船从苇丛中荡了出来。 “是哪个在前面?” 非常浓重的桐州口音,循声看去,一个女子站在小船上。她撑着长篙,一身红衣,鸦羽似的长发披在肩上,原来是个越女。众人看到她时都不由呆了一呆,这女子有着利剑般直击人心的美丽,那是在充满野性的山间滋养出来的。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银铃泠泠作响,和她的声音一样清脆。 “姑娘,我们是要到桃花坞求医的。”左康抢先一步对她说道。因上次险些被温良玉识破,他出发后都吃阿箐调配的药,声音也大有改变。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0 章 “哦,去桃花坞啊……”越人女子将长篙一点就跳上大船来。楚桓面露不悦,左康用目光制止了他。 “是哪个得了病,这个阿妹吗?”她在温良玉榻前俯下了身子,笑眯眯地问。温良玉不由大囧。楚桓的恶趣味,非让他穿着飘飘欲仙的丝质睡衣,从体态上根本看不出男女。更兼他昏迷时青丝散乱,此刻露出半张脸来也难怪这越女辨不清。 因左康表现郑重,楚桓也就醒过味来——越人善于用蛊下毒,在桐州遇到越人千万不得怠慢。桃花坞又是越人的聚居地。这越女主动发问,说不定对他们有帮助也未可知。于是世子声音沉痛地说道:“內子病得久了,百般医治无效。听闻桃花坞有巫医可治各种杂症,因此在下千里迢迢带內子到这里来。” 这声声“內子”不但左康听了抓狂,就是温良玉也几乎要朝楚桓殴过去。但世子的手暗暗在他腰上一掐,温良玉也只得配合地歪在他怀中闭眼做柔弱状。越女滴溜溜上下打量着温良玉,良久对楚桓笑道:“原来你还是个专情的。我最喜欢专情的男人,也最心疼生病的小阿妹。” 越女笑吟吟地朝温良玉伸过一只手来,在他脸上摸了一记:“小阿妹不要怕,你在桃花坞会遇着好巫医的。”她的年纪分明比温良玉小上几岁,充起姐姐来却是大言不惭。温良玉不由一阵哆嗦,突然庆幸自己只需歪着装娇弱实在是太好了。 没有替温良玉诊脉之类,那越女说:“这小阿妹的症侯在夜里容易咳喘,我给你们留下些东西,说不定有用。”说着她从腰上解下一枚银铃塞到温良玉手中,又在他另一侧脸颊摸了一把,这才咯咯笑着跳下大船,就着长篙将小船撑回芦苇荡里去了。 “小阿妹……”温良玉想着这个称谓嘴角抽抽,实在比楚桓的那一声声“内子”还令人毛骨悚然。 是夜大船依旧在清涟江上漂着,眼看天明就可到木樨镇,温良玉的病情却恶化了。子时一过,他越咳越厉害,真的将血都咳了出来。看着绢帕上的一朵朵红梅,他深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早知如此何苦自己咒自己。更要命的是,以往他咳得稍厉害一些就会昏迷,无形中倒减了很多痛苦。而尽管他此时已力竭神危,只能惨白着脸倒在楚桓怀中喘息,仍是神志清醒无比,咳得也就越发剧烈。 “那个越女在他身上下了非常强的提神醒脑的药。”仔细给温良玉诊看后,阿箐下了这么个结论。 “什么……”温良玉又是一口鲜血咳出来:“我怎么就得罪了她……” 阿箐看着他的惨状惋惜地摇了摇头:“或许人家是怪你假扮小阿妹……” 温良玉眼前一黑,思量着真让侍琴去找把刀子算了。楚桓也急得变了颜色。倒是左康把那越女留下的银铃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突然说:“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就是蓑衣渡的引渡人,红鹫。” 作者有话要说:  桐州是作者另一组系列作品中的地理设定,红鹫是其中一个女主,拉来做客串的。 艾玛,因为四月我实在是太懒了,建了一个人物就会当万能NPC在各篇小说里到处穿,捂脸~~~ 当然,如果以偶阿鹫真的作为女主在另一个作品中登场,就把和温公子相遇的这一段当平行时空吧 QAQ 逐章网审 ☆、第十章 一切灾殃可离尘 蓑衣渡是什么地方? 蓑衣渡是从木樨镇进入桃花坞的唯一渡口。 桐州腹地住的虽是汉人,诸如深山及边境地区居住的却是越人。若是沿着羊肠小道一路走进深山,往往会在溪流畔或山涧前发现菌子似的越人村落,但很少有人敢这样大胆地走进深山骚扰他们彼此风俗相异、语言不通,越人性情又难以捉摸,这样直愣愣地进去,说不定会带着一身的蛊虫出来。久而久之,山外汉人与山内越人就形成了默契,彼此只在一些固定集镇交易货物,汉人若要进山,得需引渡人引渡,凭一只小筏顺水而入,方保平安。 红鹫怎会跑出木樨镇,深更半夜到清涟江上来了? 左康顾不得多想,将那银铃的响坠旋得松动,果然有一阵薄薄的雾气逸出来。他心中顿时明了,把那团雾气小心捧着凑到温良玉面前。他吸了一口果然渐渐地昏睡过去。 \\&qut;这究竟是怎么回事?\\&qut;楚桓拧着眉。 左康额上渗出微微的汗:\\&qut;这是她对我们的警告。\\&qut; \\&qut;警告我们什么?\\&qut; 左康没有回答。他只是触了触着温良玉的眉,温良玉的眼,温良玉的鼻子,就这么轻轻地抚摸下来。温良玉的面庞在他指下如琉璃花朵,洁净脆弱,毫无血色。楚桓警惕地一把将温良玉抱紧了:\\&qut;左康!\\&qut; \\&qut;楚桓,已到这时候了,你还是一心只怕我与你抢他?\\&qut;左康不屑地嗤笑,将身子一退坐下,神情凝重:\\&qut;你是否还记得当年良玉带回来的那个怜心?\\&qut; 世子将头一点:\\&qut;记得。\\&qut; \\&qut;我当初逆着良玉到枸雪城的线路一路追查,发现那怜心是在桐州境外才突然出现的,之前根本没人见过他。\\&qut; \\&qut;突然出现?什么意思?\\&qut; \\&qut;意思就是……\\&qut;左康斟酌着该找什么词来形容:\\&qut;就是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仿佛自天而降、凭空从土里生出来似的。当时有人看到良玉在桐州城中盘桓了一个月,像是在等什么人。一个月后,怜心突然在客栈中出现,就这么与他一道去了枸雪城。\\&qut; 玉公子容貌出众,名头大,武功高,有人注意他毫不出奇;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偏偏揽着个其貌不扬的孩子一路亲昵,更是夺人眼球正是因为这两点,让才左康查出蛛丝马迹来。 楚桓啊的一声:\\&qut;你的意思是,良玉在见我们之前,就来过桐州。\\&qut; \\&qut;不仅来过桐州,还有人看到他是从木樨镇出去的。\\&qut; 两人不由都沉默下来。大船在清涟江上缓缓行着,水面被船头灯盏映着通透,不时有鱼儿浮出江面,喋那粼粼的波光。良久楚桓才哑着声音回答:\\&qut;左康你的意思是:良玉在一年前就曾与越人接洽,并且还得罪了他们?\\&qut;否则红鹫没必要在温良玉身上下药。 \\&qut;我不知道良玉是否得罪过越人。我只知道良玉或许之前真与他们有些瓜葛。那个怜心当时我一看就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是怪在哪里。后来到了桐州,才发现当时怜心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很多越人身上都有出现。\\&qut; \\&qut;什么样的气息?\\&qut; \\&qut;楚桓,和你说的再多,你也不懂的。\\&qut;左康小心地将那枚银铃挂在船头的灯上,淡淡地说:\\&qut;你是王府世子,争权夺势是行家,使诈耍奸也是积年;但若要论起这些江湖上这些奇诡之事,只有我和良玉能懂。\\&qut; \\&qut;你……\\&qut;世子正要发作,却只得压住气来:\\&qut;好,你懂。那你倒说说看,如今已是到了江湖地界,我该怎么办?\\&qut; \\&qut;天明我们就到木樨镇去找红鹫,你需得好好与她赔礼不要瞪我,我易了容的。你是主子,我是侍卫。就算赔礼,也只能你去。\\&qut; 青青的篙撑在水中,雪白的手握在篙上。 红鹫握着长篙,笑吟吟地看着楚桓从岸边走来,端端正正地躬身一拜:\\&qut;多谢姑娘昨夜赐下银铃,在下在镇上略备薄酒,还望姑娘赏光屈就。\\&qut; 咯咯笑着,红鹫说道:\\&qut;你说什么?我听不懂。\\&qut; 于是楚桓只好把这一套文言文老老实实地翻译成白话文:\\&qut;我说请姑娘中午和我一起吃饭。\\&qut; \\&qut;你们汉人的饭,我吃不惯。\\&qut;红鹫脆生生地说着,将篙子一点就荡开去。楚桓急了,再顾不得风度,在岸边一路追着:\\&qut;姑娘,姑娘,夜来是我的错\\&qut; 接着楚桓又说:\\&qut;因姑娘一开口便认为他是女子,我怕纠正过后反而让姑娘不开心,才顺着姑娘的口气往上说,并不是故意要哄骗姑娘。得罪之处还望姑娘饶恕,若姑娘还是不开心,我听凭发落,只求姑娘不要责怪在他身上。\\&qut; 世子说的倒算实情,更兼语气诚恳,红鹫这才将竹筏停下来,咯咯笑道:\\&qut;原来如此,我还道你真能娶男人做老婆不必着急,我自会和你去看看那个小阿弟。\\&qut; 与楚桓离筏上岸,红鹫随他来到悦来客栈前。这客栈隶属于经营范围横贯所有武侠/情侠/仙侠世界的第一号酒店连锁集团,但在木樨镇上的分号,还是很入乡随俗地做成了干栏式样。唯有高高悬在檐下的羊角大灯,显示着并非越人所开。 温良玉就住在悦来客栈二楼,左康与阿箐守着他。银铃挂在床头,就算是在昏睡中,温良玉的眼珠仍在眼皮下转个不停。显然他睡得极不安稳,也可知红鹫之前在他身上所下的药药性之强。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1 章 细细端详了他好久,红鹫才往温良玉额上一抚。温良玉像是舒了一口气,这才彻底睡熟了。 \\&qut;先让他再休息一两日。\\&qut;红鹫取过银铃依旧佩在腰上:\\&qut;我们再去桃花坞。\\&qut; 路上楚桓除了赔礼,也低声下气地向红鹫提出带温良玉去桃花坞的请求,她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听了红鹫这话左康微微皱眉,但碍于楚桓一副主人姿态,只能站在角落里不做回答。 入夜,木樨镇被沉沉暮色笼罩,偶尔只闻一两声犬吠。温良玉房中一片昏暗,只有客栈檐下的羊角大灯照进来缕缕微光。子时过后,忽有一个人影从窗子潜了进来。它的身子很轻,扑到温良玉床边时就像一只硕大的蛾子。掏出一只小小的纱囊,萤火虫的幽光映亮了温良玉的脸。 拿着纱囊的正是红鹫,她神情冰冷地看着温良玉,如同打量一棵待收的白菜,或是待宰的羊。端详了片刻,越女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又不甘心地从袖中滑出一条小蛇来。小小花虫顺着温良玉的额头一直爬入他的衣襟,良久沙沙爬出来,盘到主人指上。 丝丝冲红鹫吐着信子,越女看着这条小蛇终于彻底放弃了。但她旋即俯下身子来在温良玉颊上一拧,悄声笑道:\\&qut;那就再留你一段时间吧,小阿弟。\\&qut; 她站起身子来推开窗子,搂住客栈的干栏一路下溜,轻轻松松就滑到了地面去。正待要走,红鹫突然颈后一凉,不用回头就知道有剑正指着自己,并且精确地将力道控制在皮肉将破未破之间。 \\&qut;啊呀呀,没想到被雁儿啄了眼。\\&qut;她竟没有惊诧,只是依旧笑吟吟地说。 背后的人沉着声音问她:\\&qut;你来做什么?\\&qut; 红鹫一听就知是楚桓身边那个冷面侍卫,笑道:\\&qut;受你家主人的托,来看看那个小阿弟的病症。\\&qut; \\&qut;来看病症,用得着乘夜晚,用得着用蛇么?\\&qut;左康不依不饶。 嗤的一声:\\&qut;你觉得我大白天的用蛇,你家主人肯么?\\&qut; 左康想想也对,虽然依旧指着红鹫,剑尖上却力度一轻。红鹫敏锐地感觉到了,往前一跳闪开,揉着颈后笑道:\\&qut;多谢多谢算你放过我一次,我不会再这样来看他的。\\&qut; 她像是没有生气,左康却不敢掉以轻心。剑握在手中,左康迟疑地问她:\\&qut;他究竟怎样了?\\&qut; \\&qut;你家主人也是这样,关关切切地一心只问我那个毒你们管它叫桃花殒该怎么解。\\&qut;红鹫啧啧摇头:\\&qut;若想让他脱离苦海,法子其实简单得很。只需找把刀子……\\&qut; 越女笑吟吟地在胸前一比:\\&qut;从他这里划开,万事大吉。\\&qut; 乍听这话,左康心中一凛,身子又一次绷紧了。 \\&qut;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可化尘一了百了,岂不是最干净最利落的法子?\\&qut;红鹫话音中仍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慢慢往后退着,如同她突然出现的那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 听到她这番话,左康倒愣了愣,良久还剑入鞘,依旧回悦来客栈去了。 他隐隐想起了以前玉公子说过的什么,顺着这条线渐渐勾画,却始终无法还原。终于左康来到温良玉房中。楚桓已在隔壁安歇了,侍琴伏在温良玉的病榻边,呼呼睡得正香。 四下无人,左康终于放下了白天死板的样子来。他在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着躺在上面的人。这人的眼,这人的眉,这人的鼻子,这人的双颊,依旧是那样的姣好精细,即便病态恹恹,丝毫不减其美。左康想起他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 不知不觉,左康朝温良玉凑得更近了。他的睫毛很长,纤密如同羽扇,在苍白的面颊投下淡淡阴影。看着他血色淡薄的唇,左康将侍琴的睡穴一点,就朝温良玉俯下身去。 可就在他触上去的一瞬,忽听被下轻微的咔的一声,显然有机簧扣动。在心中叫声不好,左康还来不及躲开就被一枚细针射中肩膀,半身一麻砰地就倒下去。 轻轻的笑声响起,一直做昏睡状的温美人撑着身子坐起来,好整以暇地一笑:\\&qut;可算把你逮着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假面下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与第二位小受候选人的直接见面。 艾玛突然发现我写的到目前算是——弱攻强受? 好诡异的组合…… PS:我望大坑多妩媚,料大坑望我亦如是~~~~ 逐章网审 ☆、第十一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sht,总算让老子咸鱼翻身了一回! 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脸的家伙,温良玉恶狠狠地想。 早在那个越女进来时,温良玉就醒了。只不过他深知这个恶婆娘的厉害,任她像挑菜一样把自己看来看去也只是装睡。后来那越女竟掏出一条小蛇来放在他身上,更是让他从头顶一直麻到脚底。虽然不知她究竟是何用意,但温良玉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好不容易熬得那越女走了,又换成了这侍卫进来,也是往床边一坐就直勾勾地看个不停。 看看看,再看老子可是要收费的哟! 温良玉在心中暗暗吐槽,隐藏在被子下的手已把暴雨梨花针调整到一个最佳角度。而那侍卫看了半天后居然还想动嘴瘾,终于砰的一下被梨花针击中,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下攻守阵营立换。温米虫笑吟吟的,他可不会放过仔细检查这侍卫的机会——早在出发之初,温良玉就敏锐地意识到这名侍卫是变了声又易了容的。虽然他刻意用药遮掩,温良玉还是觉得他的声音似曾相识。更兼他一路上看楚桓的眼神均异于其他侍卫,温良玉的疑心就更重了。 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面具下藏着什么皮。 温良玉挪下榻就要朝左康走去,可刚着地他就脚下一个踉跄。 “当心——”倒在地上的左康忍不住说。 温米虫诧异地扬一扬眉,没想到这侍卫好像对自己很关心哟?温良玉更好奇了,强忍住骤然袭来的眩晕,蹲下身慢慢撕开左康脸上的□□。 一张年轻的脸在温良玉面前展现出来,饱满的额,明亮的眼,长眉飞扬,鼻锋俊挺。温良玉的神情本是笑着的,此时瞬间凝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左康,嘴唇微微哆嗦,手也阵阵发抖。 “良玉……”左康心中升起一丝期盼。楚桓说过自从中了桃花殒后,温良玉忘记了很多人和事,但现在看起来温良玉似乎该记得自己。 “是你……”温良玉的声音颤抖不已。他猛然扯开了左康的衣襟,在他胸膛上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和手都那么急切,左康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 “是我,我回来了。”左康柔声回答,又说:“你身子不好,我怕你突然见我会太惊讶,才暂且易容。原想着过些日子再慢慢告诉你。” 对左康的解释温良玉置若罔闻。他急急地又在左康身上翻了一通,颓然跌坐地上,低低叹道:“不是……” 温良玉的声音透着绝望,那是极大的希望突然转为失望的悲伤。他按住自己的胸口,低低咳了起来。左康担心地看着他,却没办法起来相扶。温良玉的咳嗽越来越剧烈,他突然捂住嘴,猩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 “良玉!”左康大骇。温良玉一声呛咳,身子往前一栽就倒了下来。 他正好倒在左康的胸膛。左康能看到他紧闭的眼眸,散乱的青丝把他的半张脸遮住了,一股热流淌到左康脖子上。 “良玉,你醒醒!”左康的声音忍不住也发抖了。他能感觉到温良玉的心脏在痉挛一般地跳动,仿佛极力挣扎,但很快就不堪重负地慢下来。心跳越来越弱,瘫倒在身上的那个人身体也一点点凉了。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2 章 “来人,快来人啊!”左康终于喊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如此无助地大喊。很快楚桓来了,目睹如此情景也大惊失色。一把将温良玉抱起,血丝顺着他净瓷般的下巴流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楚桓顾不得责怪左康,一掌击向温良玉的后心,浑厚的内力输入。温良玉微微睁开眼睫,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依旧又晕厥过去。 “他……他没有脉了。”一直握着温良玉手腕的楚桓也变了脸色。抱着怀中绵软无力的人,他把更多的内力输入他体中。仆从涌进来,侍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公子!”乍看到温良玉的模样,小孩子差点哭出来。凑过来往温良玉胸口上一摸,侍琴突然跪下朝楚桓磕了一个头:“世子爷,公子这是阳气暴脱的危症,凶险之极。侍琴斗胆,求世子让小的医治。” 虽然不大相信,楚桓也只得让侍琴来。将温良玉置于榻上,侍琴往手上涂了一层特殊的药膏,在温良玉心脏的位置一下下按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温良玉的手指动了一动,喉咙里也咯的响了一声。 侍琴赶紧把他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揉着他的前胸后背。许久温良玉呕出一口瘀血,这才把气缓了过来。 吁了一口气,侍琴把温良玉放下,掖好被子,说道:“公子缓过来了。但此时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侍琴斗胆,请世子爷和左公子避让。” 虽然不大情愿,楚桓在探过温良玉的脉搏后还是拉着左康走了。房中霎时静了下来。侍琴静静地像是考虑了很久,开始锁上门,为温良玉按摩四肢和周身经络。凝滞的血脉变得通畅,冰冷的肌肤变得温暖。温良玉开始一声声地咳嗽,可是神志依旧昏沉。 侍琴爬上榻去,解开自己衣襟,钻进被中把温良玉搂在自己怀里。孩子幼嫩温暖的肌肤紧贴着苍白的面颊,侍琴用自己的温度暖着怀中的人。他深深朝那琉璃花瓣似的唇上吻下去,喃喃唤着:“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萤妹纸说虐到这份上就够了,再虐就疲劳了~~~ SO—— 下章开始推进剧情 逐章网审 ☆、第十二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修文) 温良玉做了个很长的乱梦。 梦里他一次次地撕开那侍卫的□□,一个名字惊雷般地跳出来——左康! 没错,这就是那个当年和玉公子、和楚桓做三人行的南海剑客,就是幻境中那背着小小阿箐的少年。温良玉看到幻境中那少年的脸飞速长大,最终定格成左康模样,一双明亮的眼充满期待和忐忑。 呼吸几乎凝滞。伴随这张脸一同浮现的,还有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的记忆。温良玉看到自己和左康一块纵马奔驰在原野上;看到情殇剑和另一柄剑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溅起的水花沁湿了彼此的笑颜;看到衣衫滑落,一枚精致的羽纹在怀中人肩头显现,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去,又吻上那人想要避开的脸——而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亮得刺眼的银光。 叮! 绵绵密密仿佛细雨,却冷入人的心里。 只觉像是有大锤在胸口重重敲了一记,温良玉瞬间似乎变回了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玉公子——有一个人对自己非常重要,而左康就是与之几乎重合的人。可当他想要再深究时,记忆却突然变得混沌。 血腥味涌上咽喉,有关左康的记忆被谁强行封住了,稍一触碰就会引发身体的崩溃。那眼前的左康,是否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很重要的人呢? 心跳骤然加速,他记得那人肩上有一枚精致的羽纹。于是他颤抖着赶紧翻看左康的身体——如同突然发现遗失的珍宝,他遗失那个很重要的人已经很久了。 但扯开左康的衣襟后,他知道自己错了。肩膀上并没有羽纹。几乎同时到来的希望与失望让他的身体不堪打击,他立即就昏迷了。 在昏迷中他听到了水似的人声,听到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qut;阳气暴脱……凶险之极……&qut; 是说的自己么?他在心中皱了皱眉,脱就脱吧。最好不要再用什么人参之类的东西来吊着我,千万千万。 但没有什么人参,只有一双手一下下按压在他的胸口上。平复他心脏的痉挛,助他艰难的呼吸。随着这双手的动作,有什么东西被压回心里去了,而他本以为那东西会把他的心都咬破。 是谁,谁在救我?我并不想让你救…… 玉公子的意识仿佛沉入了水底,温良玉看到一个身体与自己纠缠在一起,似乎是楚桓,似乎是左康,又似乎谁也不是。而胸口那双手还在一下一下地压着,他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终于唔的一声睁开眼睛。 &qut;公子。&qut;立即有人从身后扶起他,轻轻为他抚着胸口。意识渐渐清醒后,温良玉发现原来扶着自己的人是侍琴。 他和自己一道躺在锦被里,腰部以上显然是光着的,因为温良玉能感觉他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侍琴的头发垂在肩上,肌肤如牛乳一样细嫩。温良玉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侍童,竟长着一双极其动人的眼睛。仿佛蕴含秋水,让那尚未长成的面貌都变得动人起来。 紧紧搂着温良玉,侍琴眼中一片柔情。温良玉顿感问题严重了。 不会吧……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也想攻了老子? 温良玉嘴角一个抽抽,侍琴立即捕捉到他目光中的闪烁,低声说:&qut;公子放心,侍琴只是为公子暖暖身子。&qut; 随着这声话语,侍琴从被中爬出,穿上衣物。温良玉这才发现自己衣衫还是完整的,这孩子并没像楚桓那样恶趣味地把自己扒个精光,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重紫的天光在窗外弥散,曦光未至,一颗星子灼灼在天边闪耀,流溢出金色的光。温良玉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吃力地想坐起身子:&qut;现在是什么时辰?&qut;这样平躺他只觉呼吸格外困难。 &qut;不过寅时。&qut;侍琴扶他半躺起来,又用枕头将他的头垫高。端来一盏液体,侍琴小心地喂温良玉一口口喝下去。温良玉尝那味道与平常所服的药不同,又想到从时间判断自己昏迷过去的时间比平常都短得多,摇摇头不肯再喝了。 &qut;公子放心,侍琴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敢对公子不利。&qut; 又一次被识破心思,温良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穿过来后一个个男人都对他如狼似虎,倒让他养成个草木皆兵的习惯。而侍琴,其实一直对他是很小心照顾得很好的。 &qut;我不是怕你对我不利,我是真的喝不下去。&qut;他说的也算实话,这碗药汤又腥又苦,不知是用什么稀奇古怪东西熬成的。就算常人闻着都要吐,何况是他。 &qut;喝不下去,也勉强要喝。公子如今病症极重,只能靠这个勉强维持着,待到了桃花坞再做打算。&qut;侍琴叹了一声,像是知道就这么逼温良玉喝下去终究太过勉强,自己先满满噙了一口,捧着温良玉的面颊慢慢地就喂了进去。 侍琴小心地弓着身子不让自己碰到他,温良玉更是尴尬了。 这样的细致周到,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主仆呀……难道玉公子之前与这孩子还有其他故事? 如果是楚桓那样的上下其手,温良玉还可以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如果是像左康那样的不声不响地窥望,温良玉还可以伺机给他一筒梨花针。但如侍琴这样的小心屈意地服侍,温米虫反倒不好给他冷脸了。况且不知侍琴先在嘴里含了什么,将那又腥又苦的药气化解了,倒透出一股淡淡的清凉味道来。 就这样慢慢将一整碗药都服下去,温良玉只觉胸口没那么憋闷,一股倦意涌上来。强打着精神,他问侍琴:&qut;侍琴,我究竟是怎么了,你和我说实话。&qut; 这孩子对这个身体的状况如此熟悉,说他只是寻常侍童,温良玉打死也不相信。想了想他又说:&qut;好多事我忘记了,包括和你的……你一五一十地好好告诉我,我也好做打算。&qut; 神情瞬间有些失落,侍琴低声说着:&qut;侍琴是公子救下来的。&qut; &qut;侍琴从小就被卖在后/庭花。一年前有个很厉害的客人看中了侍琴想挑了去,正好被公子撞着。公子说侍琴太小不堪折辱,就把这事拦了下来。&qut; 明白了,原来是一桩龟馆里的英雄救美。想不到那个玉公子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居然还出手救了个比自己更弱小的,果然周身闪耀着昔日大侠的光辉。 侍琴接下来又说道:&qut;鸨娘生意被阻又不敢发作,又把侍琴好一番捶楚,哪想又被公子撞到。公子干脆就把侍琴要了过来做侍童,当时人人都说公子的脾气极坏,但公子其实是很好很温柔的……&qut;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3 章 囧……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撞到也巧合得太过分了吧?瞧这孩子痴迷兮兮的神情,难道老子居然穿到了一个恋童癖身上? &qut;后来熟识了,公子也就对侍琴放下戒心,只说自己被故人陷害,中了一种很厉害的蛊毒,三年之约未到,也只能这样地熬着。&qut; 故人陷害?温良玉皱了皱眉:&qut;什么故人?&qut; 侍琴目光闪烁:&qut;公子昔日对此事根本不愿多谈,侍琴也并不知详细。&qut; 这孩子显然是有保留的。温良玉想到自己这破身体受不得半点刺激的现状,也就不再追问,只闭着眼睛养神。侍琴看他乏了,小心地给他拢了拢被子,安慰地劝道:&qut;好在如今已近桃花坞,这里的越人是对各种蛊物最精熟的,不管是什么厉害的蛊毒,公子都可以放心。&qut; 带着点童音的声调软软的,温良玉不由一笑:&qut;多的是人替我操心这个身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qut; 他还要再语出讥讽,侍琴已一颗颗泪珠滚下来:&qut;公子不要这样说话,侍琴听着心里难受……&qut; 估计是温良玉的话听着不详,这孩子哭了。温良玉想想也是,不管自己怎么表现出忘却前缘的样子,但对之前熟悉玉公子的人来说,自己实实在在就是他。自己怎能给这些真心盼自己好的人凌空泼上一桶冷水?更何况侍琴在温良玉看来还是个小孩子,自己虽千真万确是没有恋童癖,但往个孩子的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温良玉还是不会做的。 于是摸了摸侍琴的头,温良玉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侍琴乖觉地收了眼泪,小声说着:&qut;总之我们不日就到桃花坞去那里越人云集,公子昔日也给侍琴提过当地风物。既然公子把好多事忘记了,侍琴到时自然会一一提醒公子。&qut;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小受备选已全部出场: 富贵傲气的楚桓,张扬莽撞的左康,温柔体贴的侍琴,谁会在最后和温公子配对呢? 脚踩西瓜皮的四月表示很好奇也很期待呀 哼(ˉ(∞)ˉ)唧 艾玛终于出来一个看起来比温公子受的了~~~ 比较大幅度修文。删除替身桥段。 敲碗求评,单机很寂寞呀~~~ 逐章网审 ☆、第十三章 渐行渐近百丈泓(修文) &qut;哎呀呀,这个小阿弟是怎么了?一个晚上不见就病得这样厉害,真是让人担心啊。&qut; 但说这话的人可一点都看不出担心,红鹫笑吟吟地瞅着温良玉,声音好像在唱歌。温良玉被楚桓搂着,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苍白着脸不住地咳嗽。大船缓缓地在清涟江上漂过去,虽然红鹫原打算让他们在木樨镇多停留几日,但看到温良玉的病情突然恶化,当即就带他们前往桃花坞了。 左康没有再戴面具,他坐在船尾,看起来又尴尬又担心。天明时他和楚桓一道去接温良玉,楚桓指着他正要发话,温良玉一句&qut;老子不认得他&qut;后喘得话都说不出来。想到一年多前与他的吵闹和纠结,左康无话可讲,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楚桓一脸得意地把温良玉抱起,登上大船跟着红鹫一路往桃花坞去。 &qut;师兄,师兄。&qut;阿箐小心地推他:&qut;我去看过他了,他虽咳得厉害,脉相比昨晚倒好了很多。你不必担心。&qut; 左康不由苦笑,昨晚温良玉已是危急得脉都没有了,眼下能被抱着出来,当然比昨晚好得多。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身边关切地看着,左康也就不好表现出太多颓丧来,只得摸摸阿箐的头发无奈地笑:“你怎的跟着来了,师父不是不让你出南海么?” “你这么久不见踪影我好担心。想着你一年前说是要去枸雪城就跟着去了。机缘巧合遇到了世子,也就一路到了桐州。”阿箐当然不会说出自己暗算了一把温良玉的事,瞅瞅红鹫又低声说着:&qut;师兄,那越女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师父说越人最是心性狡诈喜怒无常,我们真要随她去么?&qut; &qut;桃花殒是蛊毒,不随她去能怎办?再说世子对江湖一窍不通,我不跟着就更不放心了。&qut;左康摇了摇头,微微笑道:&qut;倒是阿箐你,其实不必跟着来的。我此间事了了自然会回南海去。&qut; &qut;师兄去哪我去哪,我想和师兄在一起的。&qut;小姑娘低下头轻声说着,面上发红。 这两兄妹远远地在船尾坐着说话,楚桓在船舱里小心地抱着温良玉。温良玉的体温很低,额头却是发烫。侍琴不时地取温水来给他擦一擦额头,看他忙里忙外的样,红鹫笑着招呼:&qut;小小阿弟,何必这么麻烦?和我到前边,给你家公子挖些好药来。&qut; 她的竹筏就拴在大船一侧。拉着侍琴上了筏子,红鹫把长篙一撑就进了那箭一般的苇丛。哗啦啦的芦叶在耳边响着,她转过身对侍琴一笑:&qut;想不到居然这样见到你。你好不容易才逃得出去,怎地又带着他回来了?&qut; 侍琴垂着眼眸,神情很是平静:&qut;你说什么,我听不懂。&qut; &qut;哎呀呀,换了张皮就当我瞎了?&qut;红鹫冷笑中带着狠厉:&qut;那我今晚就把他收割了,你不要心疼。&qut; 摸了摸自己的脸,侍琴总算褪去了平常那副小心谨慎的侍童神气,再抬眼望望大船泊得远远的不会有谁能听到,才过去一拉红鹫的袖子:&qut;阿鹫,你不要生气。&qut; 红鹫啪的把他的手打开了,用手戳着他的额头:&qut;你这是作死,坞中一直都在寻你,你不远远跑开偏偏要撞回来。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不把皮也揭了你的。&qut; &qut;并不是我要带他回来的。&qut;侍琴将眼瞟着红鹫:&qut;阿鹫你要帮我。&qut; &qut;也是,那蛊三年才可长成。他若现在就死了,收成也是不好。&qut;红鹫敛了裙子在竹筏上蹲下来,悄声笑道:&qut;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是要他死,还是不要他死?&qut; &qut;要他死又怎样,不要他死又怎样?&qut; &qut;要他死,我就带他去会死的地方;不要他死,我就带他去不会死的地方。&qut; 托着腮想了片刻,侍琴才答:&qut;其实我没想好呢。&qut; &qut;哎呀你这孩子。&qut;红鹫恼恨地站起来:&qut;桃花坞很快就到,你当我是在开玩笑?&qut; 侍琴还是怔怔的:&qut;阿鹫,你会想沈昀死么?&qut; &qut;想!&qut;红鹫大声说着,脸却腾地红了。她低声笑道:&qut;但沈昀和这位却不一样。并且我不像你,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他搂在怀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小心伺候着。&qut; &qut;我不怕那个世子的。&qut;侍琴的神情淡淡地,想了想又扯住红鹫的衣袖:&qut;阿鹫你替我把那个左康撵走,有他在我做事不方便。&qut; &qut;那个死人脸的家伙?&qut;红鹫想起左康指着自己的一剑,轻轻笑道:&qut;说起来我也很不喜欢他的好吧,那我们先不去桃花坞,先往百丈泓去好好看看收成。&qut; 商议停当后,他们将竹筏撑出苇丛,恰逢楚桓在大船上焦急地遥遥呼唤:&qut;阿鹫姑娘,你过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qut; 看到左康也从船尾过来,凑在楚桓身边一脸的紧张。侍寝心中一惊,不等筏子停稳就拉着绳索爬上大船去,对着温良玉轻声唤着:&qut;公子,公子。&qut; 温良玉阖目靠在楚桓怀中,胸膛起伏,不住喘息。红鹫不紧不慢地托起他的脸看了看,咯咯笑道:&qut;这是怎么了,又被谁气着了?&qut; 狠狠瞪了左康一眼,楚桓扭过头并不说话。刚才红鹫和侍琴走后,左康过来对他说越人诡诈成性,这样贸贸然地带温良玉进入桃花坞去不好,该想个更周全些的法子。世子还没来得及答话,温良玉把眼一睁,一句&qut;老子的死活不劳你费心&qut;后,猛然就喘息气促起来。惊得楚桓与左康不敢再说什么,只干坐着等红鹫回来。 又细细端详温良玉一会,红鹫笑吟吟地朝左康瞥来:&qut;这小阿弟真是大气性既是这样,你可不能再跟着来了。&qut; 左康按着剑,拧起眉问:&qut;姑娘这是什么意思?&qut; &qut;你自己也看到了。&qut;红鹫伸出一根手指,笑着不住摇头:&qut;是他一看到你就大受刺激,显然是不要见你,你能如何呢?&qut; 暗暗把牙一咬,左康虽知这越女是存心要赶走自己,但看到温良玉惨白的面色也无可奈何,只得横下心说道:&qut;那我先走啦。世子你千万当心,也多看顾些良玉。&qut; 他的话语中带着酸楚,温良玉稍稍偏过了头,却也没和他说话。左康等了片刻看温良玉依旧不搭理自己,从大船上解下一只小舟就与阿箐划着走了。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4 章 一叶小舟沿着清涟江弯弯曲曲,最终消失在山的后面。温良玉这才睁开双眸,看着那道水线轻声长叹。 红鹫看他神情忽然嗤的一笑,跳上自己的小筏子在大船前边领路。 边撑着长篙,她边用越语唱着歌。那歌声仿佛一缕银丝不住像上盘旋,升到极高处时才袅袅地落下来。极清极亮的歌声将大船中些许的惆怅之色一扫而空。娉娉婷婷地站在筏上,很快红鹫就将大船引到了一个大湖边。 &qut;这里就是桃花坞么?&qut;楚桓举目四望。据说桃花坞其实也是个小镇子,可目光所及湖边只有零落几座吊脚竹楼,远远一道直下的飞瀑挂在一片碧青的山峦中,看起来却没多少人烟。 &qut;桃花坞远呐。&qut;即便平常说话,红鹫也像唱着歌:&qut;那里人多,也吵。不如让这小阿弟好好地在这里养一养,再到坞中去寻个好巫医吧。&qut; 作者有话要说:  唔哇,今天一个妹纸对我说,纯虐和纯H就是一个性质 QAQ 猛然就觉得自己好三俗 QAQ 球安慰~~~~ 小幅度修文 ☆、第十四章 似花还似非花 百丈泓就是那道飞瀑的名字,它先是在山谷的洼地汇成镜面似的一个湖泊,再开启了清涟江的源头,一路蜿蜒而去。 几座零落的吊脚竹楼立在湖边,世子和温良玉等人就被红鹫安置在这里。这一片湖与山的风光,温良玉认为是极美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湖的名字它居然叫垂泪湖。有这么一个悲情的名字摆在那里,再明媚的风光看来都显得有些酸楚。 &qut;百丈泓是充满了灵气的地方,便是坞中的巫医也常需到这里采药。而想到这里采药,就必须要央这里的引渡人。&qut;红鹫曾这样对楚桓解释为什么要带他们到这里来,同时得意地表示自己就是那尊贵的引渡人:&qut;我看小阿弟实在身子虚弱,先到这里略略休养,或许能好一点。&qut; 温良玉对这里是否适合休养并不太在意,反而对那苦逼的湖名产生了莫大兴趣:&qut;阿鹫姑娘,这湖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不是……&qut;他向红鹫blbl科普了穿越前听到的一大堆民间故事,诸如仙女沐浴被偷了羽衣不得不给男人做媳妇然后又被拆散啦,痴情娘子在水边等候夫君最后变成一块石头啦总之就是问她垂泪湖的名字是不是也来自类似原因。 没想到红鹫撇撇嘴,不屑地说着:&qut;那些个没用的男人,真该把皮子剥下来,统统做成风箱使。&qut;惊得楚桓和温良玉噤若寒蝉,只好洗耳恭听这越女扫盲:&qut;这垂泪湖说的是啊,若是没有引渡人引渡,误闯这里的人就要大哭鼻子啦。&qut; 她说的真是没错。没几天温良玉就发现垂泪湖上总无端地出现一个个亭台楼阁,红鹫说那是仙人居所,而温良玉则以大物理的光学折射定律推断那些都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居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是入湖的人不通关节,真会在蜃景中转悠上好久。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垂泪湖总是非常安静,除了红鹫的竹筏子和楚桓的船,没有别的船只出没。 理所当然的,垂泪湖因此也没有任何外人来访,包括左康。 每当温良玉远眺湖面,看到那片孤零零的白帆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一点。 和左康分别已大半个月了,温良玉总会想起他;准确地说,是想起他的脸。真没想到那张脸会给自己带来如许波澜,每次回忆起左康时,温良玉总觉酸楚。那种明明有很多爱恨纠葛却偏硬生生把它压下的感觉就如同心被挖去一块,胸腔中只觉空空的。不用说,这是玉公子残存的记忆了,可玉公子是自己么?若真恢复全部记忆,那是否也可算自己回忆?温良玉只觉惶惑。但现在,书中世界中的人对自己来说都是新的。既然左康对这具身体有如此巨大的冲击,那还是先远离自己比较好。 温良玉这样告诉着自己,然后瞅着水面意兴阑珊地一声长叹。每当这时世子大人都会搂着米虫安慰:&qut;怎么啦,烦心的事不要去想。&qut;语气深情之极也肉麻之极。温米虫便只得将目光收回来,无奈地微微浅笑。他的健康状况自来到这里后就大大改善了。估计是百丈泓的流水造就了大量富氧离子,红鹫又总给他采来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服用,他不但桃花殒的毒没再发作,连带肺病的症状也轻了很多。 这当然让他欣慰。但有个细节让他很不高兴,就是红鹫总用一种喂鸡喂鸭的语气神态逼他吃药吃东西。她说&qut;只有把那个喂饱了它才不会吃你呀&qut;。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温良玉还没表示,侍琴倒先炸毛了。这孩子先是一脸铁青,终于忍不住摔了碗碟质问红鹫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红鹫像是也醒过味来,笑咯咯地解释她的意思是多吃些才有体力和病魔做斗争,她一个越人汉语的表达能力实在是有限哈哈哈哈…… 总之温良玉就在这一片比世外桃源还世外桃源的地方静静地休养着。红鹫不提去桃花坞的事,他也乐得远远躲着与世隔绝。楚桓看他逐渐好转松了口气,侍琴也是小心曲意地服侍,一时岁月静好,几乎让人忘记年华。唯有远远眺望那道飞流直下的瀑布时,会让温良玉产生些许好奇之感。 但有一天,红鹫主动提出要带他到百丈泓去转转了。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亮堂堂的阳光透过雪绒花似的云朵落下来,漂在垂泪湖上。温良玉倚在窗边,看几只小小翠鸟扎进水中,去捕那雪亮的小银鱼。竹楼上忽一阵咯噔响,红鹫一气儿跑上来,看到屋中只有他时发问:&qut;他们都去了哪里?&qut; &qut;世子到镇子去采买东西,侍琴出去采药了。&qut;温良玉回答。天气和暖,正宜外出。因此这两位都各做各的事去,只留米虫守家。 转了转眼睛,红鹫敛了裙子到温良玉身边坐下笑道:&qut;小阿弟,你天天呆在这里闷不闷?&qut; 温良玉打量一番她狐狸似的笑容,点点头:&qut;有一点。&qut; &qut;那我带你去百丈泓玩儿。&qut;红鹫凑过来,声音中带着缕诱惑:&qut;瀑布里的花儿开了。&qut; &qut;瀑布里还长花儿的?&qut;温良玉立时来了兴致:&qut;荷花?浮萍花?菱角花?&qut; &qut;是化作春泥更护花。&qut;越女咯咯咯地笑:&qut;想不想去看?&qut; 唉也也,化作春泥更护花从这么一个整天玩虫子玩蛇的化外女子嘴里蹦出这么文绉绉的名字,温良玉的好奇心更重了。正所谓好奇害死猫,很快温米虫就和红鹫一起乘只竹筏子往百丈泓去了。 &qut;听说你以前是很厉害的。&qut;竹筏从镜面似的湖泊划过去,红鹫笑吟吟地说道。 &qut;听说?听谁说?&qut;温良玉转过头。 越女打个哈哈:&qut;听告诉我的那个人说。&qut; &qut;……&qut; 这回答和传说中的哲学三问一个套路,说了等于没说。 &qut;你真把以前的事都忘了?&qut;红鹫却还是问。 根本都没经历过的,还谈得上什么忘记?这是温良玉最头痛的问题。如果是世子或侍琴这样问,他早就装出一副口吐白沫的样子晕过去了。可站在跟前的是红鹫,眼下又在垂泪湖上,米虫不敢做这样的危险动作,只得老老实实地答:&qut;是的。&qut; &qut;可惜啊可惜,那这些个苦可白吃啦。&qut;红鹫不住地摇头,不知究竟在可惜谁。很快瀑布近了,轰轰轰轰如擂战鼓。温良玉仰望这道水幕:&qut;花儿在哪里?&qut; 红鹫把筏子划得更近些,小心找着平缓些的水路:&qut;就在瀑布后面。&qut; 瀑布后面?温良玉蓦然想起了花果山的水帘洞。莫非这百丈泓后也有个水帘洞天?他正要问红鹫,越女已附在他耳边悄悄道:&qut;温公子,你怕耗子么?&qut; &qut;当然是不怕的。&qut; 不管怎样他好歹是个男人对不对? &qut;那一会若是有耗子出来,你能不能保护我?&qut;红鹫的目光忽闪忽闪,突然变得楚楚可怜。温良玉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qut;没事,阿鹫姑娘一会你就躲在我身后好了。&qut;这样水汪汪的地方有鱼正常,至于耗子嘿嘿嘿嘿写手老大是个理工生,不会做这样不科学的设定滴。 越女咯咯一笑就把船划进瀑布去里。眼前越来越黑,耳中只闻轰轰的水响。 瀑布后没有花果山的水月洞天,却真有一个极大的溶洞。温良玉依稀看到很多礁石突出水面。似乎有地下泉眼咕嘟嘟地冒出水来,拍着岩石滂滂的响。 四周没有一丝光,红鹫却驾轻就熟,长篙哒哒点着礁石,小船飞快地在水流中窜着。 &qut;阿鹫姑娘,你说的花在哪里?&qut;温良玉忍不住问。红鹫的嗓门又轻又快:&qut;快到啦快到啦!&qut; 他们的声音在巨大的洞穴中嗡嗡回响,在一阵阵的&qut;快到啦快到啦&qut;声中,温良玉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5 章 它们浮藻般漂在水面,模样仿佛千重樱,只是最外一重花瓣是粉色的,接着越往里越深,花蕊终于变成宝石般的鲜红色温良玉之所以把它们看得这样清楚,是因为花蕊亮的像火,把周遭幽暗的水面都照亮了。甚至映得两人的影子都带上了微微粉色。 &qut;这个……&qut;温良玉忍不住惊讶:&qut;它们长在这里,靠什么授粉,用什么方式繁殖,又以什么为养料呢?&qut; 作为一个纯爷们,温米虫乍见这东西想到的不是它如何漂亮,而是脑回路瞬间弹到松鼠科学会,思考起严肃的科学问题。红鹫咕的一笑:&qut;就靠我们啊!&qut; 突然将长篙一撑,竹筏猛然朝花丛撞去。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温良玉忽然听到空中有吱吱的声音往下扑。 耗子? 是大蝙蝠! 根本来不及考虑,温良玉抬起手腕触及机簧。砰的一下几枚暴雨梨花珠就朝空中射去,几声尖锐的惨叫后有东西落进水中。从那溅起的水花来看它们的分量不会小。而红鹫还兴高采烈地在筏子后头嚷着:&qut;温公子果然英雄!&qut; 英……英雄个鬼!纯属下意识动作老子也吓尿了好吗! 温良玉这才恍然和这越女进来是大大的上当了。因为随着他们挤进花丛,空中扑下的蝙蝠越来越多。吱吱喳喳不知有几千几万只,看起来他们是闯进蝙蝠的老巢了。 又往空中射了几次,温良玉果断放弃了。需知这暗器不是火箭炮,达不到爆一发倒一片的效果。藏在手腕的东西,里面能有多少弹药量?天天在垂泪湖上漂,红鹫说不定早已是一只水耗子;而他温良玉若是栽到水里,可是一个浪就能拍下去。 &qut;阿鹫,你有没有什么尖的东西?&qut;温良玉豁出去了。仿佛早有准备似的,越女火速把个东西塞过来:&qut;鱼叉给你。&qut; 虽然这个武器耍起来不是那么美观,但眼下用来保命已是足够了。 握着那柄鱼叉,温良玉闭上眼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那些属于玉公子的平生一一浮现:蹲着马步的、掐着剑诀的、一剑封喉的、闹市杀人的…… 花香越来越浓,扑翅声越来越高。猛然空中一声裂响如果温良玉此时手中拿的是货真价实的宝剑,一定瞬间龙吟长啸。而即便只是越人鱼叉,威力也是不凡仿佛飓风刮过,几十声蝙蝠尖叫戛然而止。 像是下了一阵血雨,有什么又腥又臭的液体洒下来。而竹筏也终于撞进花丛深处中。怒放的花朵簌簌抖动,轻而薄的花粉扑出来,落了筏子前的温良玉一身。 打了个哆嗦,温良玉吸了不少花粉进去,只觉它们像雪一样的冷。黑暗中红鹫高声大笑。不知是被她的笑声惊动还是被温良玉的鱼叉吓着,再没有蝙蝠敢下来,和突然出现一样,它们又飞回石壁上,一只只倒挂在那里。 以前见过这些花的。 闪电般的念头在温良玉心中腾起。他回过头,那些已完成授粉的水中花已呈现凋零之势,一片片花瓣落到水面上。 而竹筏也终于从溶洞中划出来。阳光亮得刺眼,红鹫撑着青竹篙,意味深长地笑着:&qut;果然怎样都遮掩不住啊,一剑霜寒十四州。&qut;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本章起,温公子的武力值飙升。其实玉公子本是这个故事中武力值最高的一个,我定攻受从来只看武力值——咳咳,当然当然,摊上类玄幻的蛊毒时再NB的武力值也没用是不…… PS:所谓哲学三问即三个人森终极难题: 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QAQ 特别坑爹对不对? 再再PS: 写完这一段突然想了以前玩某个武侠RPG在洞穴打蝙蝠的桥段了,好生怀念~~~ 逐章网审 ☆、第十五章 春色三分流水(上) \\&qut;你怎么能就这样带他去百丈泓?\\&qut; 垂泪湖边,侍琴啪地扯断一片苇叶,生着很大的气。从外面采药回来后侍琴就发现温良玉不但一身的花粉,整个人也昏昏欲睡。一问他说是不但随红鹫往百丈泓去了,还进了瀑布后面,侍琴顿时心中大惊。但面上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侍琴一直等温良玉睡下后才拉红鹫到湖边,非常不满地大声问她。 红鹫坐在树上嗤的一笑,显得满不在乎:\\&qut;那花儿开了,我带他授粉去。也给他心里的花种上上肥,将来有个好收成。。\\&qut; \\&qut;阿鹫。\\&qut;侍琴的牙咬的紧紧的:\\&qut;收成这个我会考虑,你不要瞎操心。\\&qut; \\&qut;我瞎操心?\\&qut;红鹫一下从树上跳下来,细细的眉一剔:\\&qut;胆子肥了啊,对我大喊大叫我原先问你要不要他死,无非是顾念着点儿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你好好陪他过剩下的两年罢了两年后他总归也要到那瀑布后面去的,你还真存了什么天长地久的想头?\\&qut; 越女冷笑连连:\\&qut;难道你真的心疼起他啦?既然现在心疼,一年前为什么把桃花殒下在他身上!\\&qut; 侍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听着,到了最后一句猛然叫起来:\\&qut;我没有把桃花殒下到他身上!\\&qut; \\&qut;你没有?\\&qut;红鹫一步步地逼近他:\\&qut;那当初他来到木樨镇时,是谁偷偷的整天跟着去瞧他?和他勾搭上后,是谁带了他悄悄潜进百丈泓?你们离开后,瀑布后的花儿怎么就少了一棵?\\&qut; \\&qut;没错,他那时厉害得很。一剑霜寒十四洲,坞里的人都打不过。但你当坞中长老是真拿他没法?无非是顾及他心里种着那花种,死得太早就没收成罢了。这也是你唯一的活路了两年后你若是能带着好多花儿回来,坞里也就对你犯下的错睁只眼闭只眼了。你若是带不回来,嘿嘿……\\&qut; 她猛然提高了声调:\\&qut;就等着自己去做花肥吧!\\&qut; 除了桃花坞的越人,没人知道桃花殒这种诡异的毒是这么来的: 它的种子下在人的心里,需用活生生的血肉培育。宿主的身体日渐衰竭,只因生的气息都被心中的花种汲取。而当宿主终于衰竭而死时,那些小小花苗会从尸体中长出。而那播种的人会把尸体置于灵气充沛的所在,让依旧连着尸体的花苗慢慢生出花朵这整个过程中,花苗下的尸体都还是完整的。 换言之在百丈泓幽暗的溶洞深处,那些蝙蝠所栖,群芳所长的水下,其实都浸着一具具中了桃花殒而死的尸体。因为这种毒奇妙的驻颜功效,它们甚至看起来还很新鲜呢!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不先化为春泥,怎能生出花呢? 只不过需要化成泥的是活生生的人罢了。 听着如此直白的话,侍琴脸上浮出一丝痛楚。红鹫看他呆呆的不回话,倒有些于心不忍起来。叹了口气,红鹫过来摸摸他的头:\\&qut;这是他的命,没有什么法子想。到时他死了,你把他的皮子剥下来自己留着使吧,又不是第一次了。\\&qut; \\&qut;给一个人下桃花殒,三年后再剥下他的皮子使阿鹫,我这辈子真的只能这样么?\\&qut; \\&qut;要不,你和我一样,做个一辈子都不能出去的引渡人。\\&qut; 侍琴依旧呆呆的,许久自言自语地说道:\\&qut;罢了我不和你说。我先去看看他,别被水湿了一身又受凉了。\\&qut; 这孩子孤零零地朝竹楼走去,背影很是萧索。进了竹楼,温良玉还在睡着。侍琴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唤声\\&qut;公子\\&qut;,看他依旧沉睡就小心地朝他脸上凑去。 世子虽白天都与温良玉在一起,但那些伺候他更衣洗浴之类的日常琐事当然是不会屈尊去做的,于是自然都落在侍琴头上。过去温良玉病重时,侍琴近水楼台很是亲近了他不少。因身子实在虚弱侍琴又是小孩子,温良玉并不会像防备世子那样的防备他。因此侍琴也就常乘他熟睡或昏迷时偷偷地亲他。 想着红鹫的话,侍琴凝视着温良玉的脸。他都不知道自己相中的是他什么,究竟是这副皮相还是活生生的这个人。一年多以前他不过是个桃花坞中的小药童,天天跟着红鹫在垂泪湖上荡来荡去。所谓药童,并不仅仅是栽花莳草那么简单,还得去侍弄一些更危险的花蛊毒物桃花殒就是其中的一种。 由于把守着越人制蛊最关键的地方,引渡人是不可随意出桃花坞的。而药童比她更自由一点,还可以到木樨镇上来。也就是在那里,侍琴遇到了玉公子。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6 章 当年的玉公子可真是耀眼啊,鲜衣怒马年少,风华绝代无匹。当他在木樨镇的街上打马而过时,不知引起多少个少女的尖叫。但他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径自走到侍琴面前,好看的嘴角勾起来,用马鞭子把他的下巴一挑。 你是越人?并且还是药童? 侍琴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慌慌地点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于是玉公子笑了。 那真好,我很想到桃花坞里去看看,你能带我去吗? 侍琴当然不能带他去,引渡人红鹫一看到他就不住摇头,说这种妖孽还是不要放到坞里害人的好。但侍琴还是隔三差五地去会他。其实药童自己心里也知道玉公子心里是有人的。譬如有一次他和他一道饮酒,就听到这位汉人公子喃喃自语。 嘿嘿,真是好些年没和他们一起对饮了。 谁? 一个王府世子,一个南海派的侠客。曾经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黯然一笑,玉公子把酒举起来。他喝酒的动作很优雅,哪怕就着个粗瓷酒坛也能用出酒樽的效果。 还是年纪小的时候好,那时什么都不懂。 说着这些话,玉公子将酒一饮而尽。漫天星光落进他明亮的眼睛里。侍琴心里便是微微一痛,他知道这人既然心里另有其人,那么接近自己必然是有其他缘由的。果然玉公子问他。 我听说越人有一种蛊,名叫忘念,可以把往事全都忘掉,对吗? 想把往事全都忘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失忆或者死掉。越人有很多种蛊毒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侍琴并不清楚他说的是哪一种。于是玉公子耐心地再解释。 就是一种据说中了以后体力衰竭,容貌却不衰减的蛊。 这个明明白白就是桃花殒,原来他寻找越人的药童不过和其他千百个外来客一样,是为了窥伺越人的神奇蛊毒罢了。 明了这一点,当初的侍琴微微冷笑,心想这人若是这样就想盗花儿,那可是白费心机。可谁知玉公子缠人的手段高明的很,侍琴虽知他没安什么好心,却对他要去看花儿的要求没法拒绝。终于偷偷把他带进垂泪湖去,之后便……被他拐出木樨镇来。 到了外面,就不好再用越人名字了。你今后就叫怜心吧。 骑在马上,玉公子轻佻地咬一咬他的耳朵。 往后你就是我的人,我会带着你过快活日子。 但日子根本不快活,玉公子带他见了那位王府世子和南海派侠客,他们三个一通大吵,吓得他在一边战战兢兢。没几天那个南海派的侠客又在夜里来劫他,玉公子倒是来救他了,可没想到…… 侍琴扶了扶额头,不愿意再想当时的场景了在心里落下桃花殒种子的居然是玉公子。侍琴万万没想到他千辛万苦潜进越人领地偷出花种,最后派上的是这个用途。 之后玉公子进入后/庭花,侍琴换了张皮和名字也跟进去。他倒不是多舍不得这个人,而是舍不得这人心里的花种罢了。毕竟他不能逃一辈子,将来还是得回桃花坞去的。可朝夕与这人相处,侍琴心里有生出一种微妙的情愫来。玉公子像是没认出他,他们仿佛重新开始他是栖身后/庭花的假小官,他是陪伴照顾他的侍童。昔日意气风发万人难敌的侠少,渐渐虚弱得行动都需人扶持。每当看到他颦着眉强忍着蛊毒病患的痛苦时,侍琴总会有些愧疚。 虽然……这都是他自找的! 正在胡思乱想,温良玉忽然就把眼睛睁开了。 侍琴吓了一跳:\\&qut;公……公……\\&qut;好半天都没把那\\&qut;子\\&qut;字说出来。 听到这孩子公公、公公的乱叫,温米虫心中好大的不乐意。再目测侍琴离自己仅有0。01毫米之遥,温良玉当即知道他又是想乘着自己睡着时偷吃了。 啧啧啧啧,这个小孩子,好色的程度可真与他的年龄不符哦。 心中猛然一动,温良玉对侍童格外留意地端详起来。他一向觉得侍琴的行为举动与年龄不相匹配,可又一直找不出什么方法来验证。在百丈泓中他为了打跑那些个空中袭击的蝙蝠努力调用玉公子的记忆,倒挖出一个法子来。 \\&qut;侍琴,你多大了?\\&qut;温良玉开口问。 侍琴稍稍一愣:\\&qut;明年过年就满十四了。\\&qut; \\&qut;明年过年满十四?\\&qut;温良玉唇角一勾:\\&qut;那现在不过十三出头了?\\&qut; 真是要死,这人知不知道自己不笑时都勾魂夺魄,再别有用心的笑得带点使坏意味,侍琴的脸立刻红了。他通红着脸点点头,温良玉笑得更是暧昧,搂住他反身一翻,就把他压在了床上。 \\&qut;十三出头,可真是嫩汪汪的小豆蔻呀。\\&qut; 温良玉的语气中带着诱惑,慢慢地将侍琴的外衣解了下来。侍琴想要挣脱,温良玉闲闲一笑:\\&qut;你往常不总乘我睡着亲近我吗?怎么,如今是我主动,你反倒扛不住啦?\\&qut; 边说着,他的手边往侍琴的背探去。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脖颈顺着脊梁一直溜到脚底,侍琴的身子彻底在温良玉怀中软下来,只喃喃说着:\\&qut;公子……\\&qut; 竹楼中一时春色无边,侍琴闭上眼,等着自家主人的下一步动作。可是温良玉只是左摸摸啊右摸摸,上摸摸啊下摸摸,活像在翻弄一片猪肉,就是没有他等待的那下一步动作。直到弄得自己也是衣襟散乱,温良玉才以一种业务非常不熟练的狼狈语气说:\\&qut;你恐怕不止十三出头吧?\\&qut; 理论和实际果然有差距!记忆里玉公子摸骨龄的方法看着简单,操作起来特喵滴如此复杂! 又想了想,温良玉给出一个准备估量:\\&qut;你现在已有十七岁六个月啦。\\&qut; 侍琴陡然变色。春色三分,顿时荡然无存。 温良玉还在狐狸般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侍琴也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搪塞,忽然温良玉神色一变:\\&qut;有人来了,快躲到床下去!\\&qut; 刚刚把衣衫不整的侍琴塞到床底,楚桓的声音就从楼梯上传来: \\&qut;良玉,我回来啦。\\&qut;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前面,有点恐怖怖阴森森哦! 不过最后的捉奸自己脑补了一下,顿时邪恶的笑了噗噗噗噗~~~~ 逐章网审 ☆、第十六章 春色三分流水(下) 温米虫拢一拢散乱的衣襟,含含糊糊应道:\\&qut;唔……你回来了?\\&qut; 真是好险,一觉察到楚桓上来,温良玉就把侍琴给塞床底下去了楚桓一向把他视作自己的私人爱物,时刻护着食恨不得把他吃掉。若是发现他与侍琴倒在榻上以一种暧昧之极的姿势东摸西摸,那还了得?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心虚,本是兴兴头头的楚桓倒狐疑地停了下来:\\&qut;良玉你……这是怎么了?\\&qut;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7 章 世子大人眼前呈现出的是这样一副缱绻画面: 美人儿青丝散乱,衣衫不整,遍体馨香(花粉粘的……),满面娇红(摸骨心算累的……),倒在榻上露出玲珑锁骨和半个胸膛来,配着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倒流露着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温良玉一瞧他瞬间发直的眼神就知道要糟。果然楚桓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来,两只爪子把他双手一攥就深情说道:\\&qut;你是嫌我回来得太晚了么?\\&qut; 几乎可以感受到楚桓夺眶而出的数万伏高电压,温良玉一副_||的神情:\\&qut;当然不是。\\&qut; \\&qut;是我的错。\\&qut;楚桓根本无视温良玉的神色转化,以一种赶鸭子上趟的无耻嘴脸把他一拥:\\&qut;我将来不会再抛下你这么久,让你独自留在家中寂寞寒冷。\\&qut; 与这个肉麻台词相配合的是,世子大人非常顺理成章地往榻上一扑,直接将温良玉按倒在了榻上。 当是时也,风暖日熏,碧波万顷。眼际只见翠缕修竹,耳外难闻嘈杂人语。伊人在怀,一时只觉蒙蒙情动;万籁无声,那管它如许光阴以上为楚桓回忆起此幕场景的心情。 而温良玉的回忆则简单得多瞬间一万只乌鸦嘎嘎而过,我去! 于是竹楼中的温柔旖旎才延续了不到三秒就发生惊天逆转,被压在下面的米虫童鞋一声狞笑:\\&qut;世子是真的急不可耐了?\\&qut;双手往楚桓臂弯中一推一格,猛然翻身就把楚桓反压在了下面。 两人面对面的贴着,气息混乱,手臂纠结。楚桓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已发觉温良玉的武艺回来了不少,顿时兴趣大增:\\&qut;咦,良玉你身子好些了?\\&qut; \\&qut;你以为老子还是原先那副半死不活的样?\\&qut;米虫口气恶狠狠的。 森森绿光顿时从楚桓眼中放出来:\\&qut;你这是暗示什么……啊我明白了,既然你如此主动,我就却之不恭啦。\\&qut; (⊙⊙)…… 温良玉顿时想起世子大人数次示爱,自己都以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为由推脱,眼下自己的举动表现得如此主动,又把这个理由轻轻松松地排除掉,难怪楚桓这只久馋的猫儿要掉涎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了!米虫正要开口辩解,已被楚桓搂住肩膀反手一勾。温良玉迫不得已一肘撞向他的臂弯,堪堪化解自己被反压的处境。没想到楚桓像是早已熟悉他的套路,化掌为指点向他的腰际,指力间竟真的带上几分内力。温良玉只觉腰间一麻,立时被楚桓当胸推开,呈现一种垂直90°的姿势朝榻下栽下去。而世子大人当然不会让米虫的后脑勺与那青翠欲滴的纯竹地板发生亲密接触,伸手一捞托住他脑袋就要亲下去。没想到眼前一晃,温米虫竟悬空躲开了,随即张牙舞爪地朝楚桓一掌击来。 总之,竹楼中一时劈劈啪啪,温良玉和楚桓是真的杠上了。只苦了躲在榻下的侍琴,感觉着床榻不住地摇只当两人真的把持不住在上演什么动作片,可又不敢贸然出去,一时真是冷汗淋漓、尴尬万分。 榻下的侍琴正在尴尬,榻上的楚桓也好过不到什么地方去。玉公子的武功本来就高出他许多,十来个回合之后世子就渐渐地招架不住了。而这种过招的场合一旦分出胜负,基本就决定了今后的攻受处境。于是楚桓也只得咬牙苦撑。 就在压或被压即将明了之际,救星猛然赶到。一阵脚步乱响红鹫闯进门来,语气中明显透出惊讶:\\&qut;你们在干什么?\\&qut; 正扭打在红鹫看来是搂抱做一团的温良玉和楚桓同时一愣,齐刷刷朝红鹫看去。而红鹫充分发挥她身为一个越女的良好心理素养,对这基情四射的一幕毫无反应,只是气急败坏地跳脚:\\&qut;有人来了,快快躲到床下去!\\&qut; 不管三七二十一,红鹫扯住楚桓就要往榻下塞。世子正要挣扎,红鹫已急得面红耳赤:\\&qut;坞里有人来了,若是发现这儿还有其他外人,我们几个都逃不掉!\\&qut; 入住垂泪湖不久红鹫就告诉楚桓,垂泪湖与百丈泓是越人栽培草药的秘境圣地,一向不许人轻易来往。她因被他一片深情感动才悄悄带了他们进来,但他们凡事都需谨慎,若是被其他越人发现就糟糕了。红鹫说得郑重,楚桓又对越人事迹早有耳闻,听她这么一说当即配合地也钻了下来。 可才钻到榻下,楚桓就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qut;世子,你好。\\&qut;侍琴结结巴巴,明显在没话找话:\\&qut;你怎么也躲到床下来了?\\&qut;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春节快乐 ~\\(≧▽≦)/~ 由于个人工作生活原因,近来不太有时间写东西,断更很久了。发现还是有亲收藏了本文,并且正剧那边也没掉,真是很惭愧啊汗哒哒,感觉再不更新自己都过意不去袅~~~~嗯,此文绝对不坑,妥妥地一定会完结,对手指~~~~~ 逐章网审 小小过渡章,本来想把下面一个比较重要的桥段写出来的,但挺晚了勉强写出来太累也不想草草。就酱吧。 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马上万事如意就酱~~~~ ☆、第十七章 海市内个蜃楼 虽然侍琴已整理好自己的贴身小衣,但外衣毕竟已被温良玉褪去了。楚桓看他这副姿态,再想起温良玉那躲躲闪闪的神情,顿时勃然大怒。 种种十八禁的画面瞬间跳入脑海,世子摁住这居然敢把食儿吃到自己地盘上的胆大仆从就要打。可侍琴的反应比他想的还要快。一把攥住楚桓手腕,侍琴嘴唇翕动,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qut;世子若不想有什么闪失的话,还是莫要出声的好。\\&qut;与这声音同时到来的的,是他悄无声息反扣过来的手指。楚桓只觉腕上像是被什么小虫叮了一下,麻木之感顿时弥漫全身,他很快就连舌头都动不了了。 被侍琴压着趴在地上,楚桓看到了一双从楼梯上慢慢走上来的脚。 那当然是一双男人的脚,穿着草鞋,一柄很长的弯刀挎在腰上。随着那人的步履,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住响着,很快楚桓就看到一条花蛇从弯刀上滑下来,蜿蜿蜒蜒地朝床底游来。 鲜红的蛇信让楚桓毛骨悚然,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侍琴会那么如临大敌了。全身酥麻无法动弹,楚桓眼看着那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清那蛇乌豆似的瞳仁。 一滴冷汗从楚桓额上滑下来,他身边的侍琴却格外镇定。侍琴合起左手的食指和拇指,食指轻轻往外一弹。并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弹出来,那蛇的脖颈却朝后一仰,随即转了个圈儿就滴溜溜地回去了。 这副景象让楚桓大惊失色。床榻之外,进来的人已经和红鹫对起话来了,用的是越人土语,楚桓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他此时也顾不得探究这个,眯着一双眼,他上下打量着侍琴。 直到现在,楚桓才想起很多事情太过巧合:玉公子中了桃花陨后自请进入后/庭花,没几天就找到了这个仆从并对他格外信任;而出发后温良玉数次病发危急,也是侍琴给予解救,甚至比精通医术的南海派阿箐还要高明。综合以上种种,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侍童呢? 是自己太过大意,被这孩子纯良天真的外表蒙蔽了如果,他果然如表面呈现那样是个孩子的话…… 一个闪电般的念头跳入楚桓脑中,那是左康之前对他提起过的越人旧俗。眼见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灼,侍琴微微冷笑,那神情绝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qut;世子贵人今天受了惊吓,还是稍稍安歇为好。不该记住的事情,还是忘记了吧。\\&qut; 又一次扣起食指,淡淡花香从侍琴指端散发出来。只是嗅到了一星半点,楚桓立时昏睡过去。 而榻上的温良玉此时也在昏睡,只不过,是伪装的。 才把楚桓塞到竹榻底下,红鹫就简单地告诉他从桃花坞来了个厉害的人,如果他不想现在就见阎王,那最好就老实点儿。说着红鹫往他额上一拍,温良玉顿觉身上一麻,这种感觉与榻下的楚桓毫无二致。但与楚桓不同的是,玉公子有着远比楚桓更高的武学修为,因此温良玉并没像世子那样毫无抵抗能力地趴下。但米虫何等精明,知道能让红鹫这样紧张的绝不会是一般人物,立即顺水推舟地往后一倒做昏厥状反正如果真有必要,这个姿态也挺能迷惑敌人方便他暴起偷袭是不是? 来的是个越人,年纪很轻,发上插着羽饰,臂上纹着纹身。一柄很长的弯刀挎在腰上,温良玉从眯缝的眼帘中看到,他有双和红鹫一般慧黠的眼。 才刚进屋,一条花蛇就从那越人身上滑下来,朝榻底下游去。 那蛇的架势如同嗅到了猎物,想到床下躲着的楚桓和侍琴,温良玉捏了一把汗。他的手臂顿时绷直,若是那蛇再往下一分,他就立即出手捏断它的七寸但好在花蛇很快就回转了。 温良玉在心底默默舒了一口气,这也免得他暴露了自己。 蛇儿沙沙爬回了主人身上。看来在越人地区,这类爬虫就像猫儿狗儿一般,是人手一条的必备宠物。 年轻越人收了蛇儿,开始和红鹫说话。他的口气带着责备,红鹫很快就与他吵了起来。他们用的越语,因此温良玉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争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两人的谈话无疑与自己有关,因为他们一边吵着,年轻越人一边将目光扫过来。最后红鹫猛然掏出一把匕首,夺的一声正插在温良玉枕畔。 这一下惊得温良玉几乎跳起来,但仍不得不阖眸做睡美人状。红鹫说了几句什么,那越人的神情变得尴尬。随即红鹫朝温良玉一指,那越人犹豫了片刻,便朝竹榻走来。 不会吧,难道这越女和族人起了火并,居然要把自己卖掉?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8 章 那越人走过来,解开温良玉的衣襟。温良玉一口气直冲脑门,几乎就要跳起来揍他一拳勉强被楚桓侍琴不时抱抱亲亲也就算了,这样一个纹着刺青、毒虫花蛇满身爬的家伙,也想来占他的便宜? 可在那越人身后的红鹫立时朝他摇了摇手,显然在制止他的行为。米虫长长的睫羽颤了颤,嘤的把头一偏,像是睡得更香了。 唔,识时务者为俊杰…… 越人的大手伸来,慢慢在温良玉的胸膛上摸索,那动作仿佛在抚弄一只长毛动物。最后移到心脏位置时,猛地向下一按。这一下如锤重击,温良玉手指一个痉挛,全身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蠕蠕跳动,仿佛要咬破他的胸腔蹦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他被阿箐咬了一口的时候,乍见左康的真面目太过惊讶的时候,都触发了这种濒死一般的痛感。很显然有什么东西藏在他的心里,如不□□一般极容易就会发作。但红鹫的手段毕竟非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温良玉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立时晕过去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但如果此时越人察觉不对向他发难,他是连半个指头都动不了的。 好在那越人并没发觉什么,他的神色颇为满意,退后几步朝红鹫说着什么,态度仿佛道歉。红鹫哼了一声爱理不理,越人又与她絮絮说了一会,这才走了。 从竹楼的窗子朝外看着,红鹫终于看到那越人驾着一只小船漂在垂泪湖上越去越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俯身要把楚桓从榻下招呼出来,却看到了自行爬出的侍琴,不由一愣。 看看侍琴的装束,红鹫突然大笑起来,指着他啧啧摇头:\\&qut;原来你们终究还是旧情难忘忍不得,不顾他身子这个状况就偷偷勾搭上了。\\&qut; \\&qut;什么勾搭上了?\\&qut;侍琴的脸红红的:\\&qut;不是你想得那样!\\&qut; 边说着,他边把昏迷不醒的楚桓吃力拖出来。红鹫瞅着也不帮手,只咯咯一笑:\\&qut;这又是怎么的?莫不是你们偷情被这世子撞到,你暗暗对他下了黑手?\\&qut; \\&qut;我只是让他忘掉不该记住的东西而已。\\&qut;侍琴把楚桓一丢,就扑到竹榻边去探温良玉的脉搏,那指尖竟有些发抖。 \\&qut;没事。\\&qut;红鹫看出侍琴的焦急:\\&qut;我和祝融放了狠话,他不会现在就对他下手,也答应不会马上告诉坞里的人。\\&qut; 原来那年轻的越人名叫祝融。感到温良玉脉相平稳,侍琴这才松了口气。温良玉一副昏厥模样,侍琴只当他是真受不得红鹫那一拍,因此说话并不顾忌:\\&qut;祝融对你,一向是很给面子的。但他竟这样轻易放过了公子?\\&qut; \\&qut;当然不会。\\&qut;红鹫叹了一声:\\&qut;他说这一位不能留在这里,至少也要移到禅房去。\\&qut; \\&qut;禅房就禅房,见机行事吧。\\&qut;侍琴亦是叹了一声,托起温良玉的头将其揽在怀里。他满面愁容,想是为将来担忧不已。而被他揽着的温良玉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侍琴与红鹫是旧相识! 侍琴对越人的事情了如指掌! 那侍琴究竟是谁? 孩子的动作是饱含柔情的,他的肌肤细腻温暖。从后/庭花到垂泪湖,一直是他在贴身照顾着温良玉,助他熬过无数个死亡之夜,一路护送着来到这里。虽认为他是因对玉公子怀有旧情才如此的细致体贴,温良玉仍一直对侍琴心存感激,但难怪这孩子其实一直都在作伪?甚至他当初亲近玉公子都别有目的? 这假设让温良玉心头一凛,立时就想扼住侍琴直接问他个痛快。但这瞬间的激动让他胸中剧痛,眼前顿时一阵发黑。他知道这种状态的自己绝对无法用强力去强迫任何人,只得软绵绵倒在侍琴怀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究竟是不是仇和是什么仇,现在还未知呢…… 将温良玉放下,侍琴和红鹫出去叽叽咕咕商议了好久。待她终于进来往温良玉额上一拍,米虫再适时做出一副苏醒状后,越女笑吟吟地告诉他,她决定第二天就带他到仙岛去住。 所谓仙岛,原来就是温良玉先前认为的那些海市蜃楼。没想到它们其中的一些竟然是真的。垂泪湖的水源来自百丈泓,后面连通清涟江。瀑布水量随时辰季节变化,垂泪湖的水线也就有着细微的升降区别。这个区别人眼无法看出,但也造成一些湖心小岛明灭隐现。越人在这样的岛中建造楼阁,与不时升腾的幻像照映,竟让人一时分不出真伪。 这或许才是垂泪湖真正的秘密了。 对红鹫的这个建议,清醒过来的楚桓并未反对。他像是忘记了什么,有关撞见侍琴的记忆被抹得一干二净。温良玉也不点破,与楚桓、侍琴一道搬进了海市蜃楼般的湖中岛屿。 日子还是那样地过,只是温良玉会悄悄在岛上行走,希望发现什么蹊跷之处。但他什么怪异都没发现,倒是在岛上撞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来。 那是一个月夜,温良玉突然被轻轻敲击窗子的声音惊醒。推开窗子时,他看到一张欣喜若狂的脸。 \\&qut;你果然在这里。\\&qut;那人说着,显然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的相貌是熟悉的,神情也是激动而愉悦,温良玉却一点也笑不起来。仿佛一口苦麻堵在喉咙口,温良玉只觉半个身子火热,半个身子冰冷。他僵立当场,手足无措。 来的人,是左康。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自从温公子表现出倾向后,读者们瞬间都变成袅潜水党~~~ QAQ 单机很寂寞啊~~~~ 怎么新章节发不出? 逐章网审 ☆、第十八章 此蚕房非彼禅房 左康是怎么到的这里? 红鹫曾经说过,垂泪湖的最大特点是若没有引渡人引渡,误入其中的人都要大哭鼻子。除了那些星罗棋布的真假蜃景,温良玉悄悄观察过,原来垂泪湖中还用铁索浸在水下,无知无觉地拉出的道道转迷宫来,曲曲折折的足以困住一般小船正因如此,引渡人才必不可少。 那如果弃船洑水进入呢?会不会有无数机关暗器从铁索下射出,瞬间要了闯湖人的性命? 暗器机关,那是古墓中才有的玩意儿,垂泪湖中是没有的。 红鹫在温良玉试探时曾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米虫才刚刚舒了一口气,越女瞥他一眼又似笑非笑地说道。 但湖中养了很多会放蛊下毒的爱物儿,若是被它们咬了啊……那还不如被暗器机关打中来得痛快。 这话噎得米虫把刚刚舒出来的气又倒吸了进去。欧买糕的,在水中藏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当是网箱养鱼呀还是生化危机? 但听出红鹫话中赤果果的威胁,温良玉是不敢贸然行动了。他们一行人被带上湖中岛屿。侍琴已是不可信任,楚桓对有关侍琴的蹊跷一片茫然就算他没被抹掉记忆,温良玉也不敢把侍琴的事告诉他,生怕他那个贵公子脾气一发作,做出什么飞蛾扑火的事来葬送自己。 每天看着红鹫撑着一只竹筏远远地从垂泪湖上划来,温良玉都觉得自己是被囚在了这里。如同一只待宰的猪羊,明明知道悬在头顶的刀迟早会落下,却不知那一刻究竟何时来到。 这比目睹它下落的瞬间更令人胆战心惊。 但在最初的紧张过去后,温良玉反倒冷静下来。困守死境,一味战战惶惶只会消耗自己,还不如养精蓄锐静观其变来得好这是玉公子的经验,也是温良玉的经验。他相信自己不会困死在此,转机终会到来。 于是在静观其变好一段时日后,左康来到了他的面前。 \\&qut;良玉。\\&qut;左康又叫了他一声,神态很是紧张,仿佛生怕他一个激动又一次昏晕过去。但温良玉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他。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19 章 夜已深沉,大半个月亮花瓣般浮在天上,在轻飘飘的云朵中显现一种微微的紫色。星辰闪亮,左康的身影就镶嵌在这一片星月的光里。这是一个静谧而美好的夜晚,温良玉听到有鸣虫窸窸,一点点夜风吹动左康的衣袂。他看着温良玉的神情忐忑而欢愉,温良玉亦不知该用何种态度来面对他。 很想拽窗外那人进来吐露相思,却也非常想把窗子砰的砸在那张如此熟悉的脸上。温良玉深刻的明白,自己和左康之所以会对彼此记怀,不过对方长着和自己真正眷恋的人一模一样的面庞罢了这个事实何其讽刺。 于是温良玉只是静静地、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左康。任由他也这么不知所措地站在窗外。 不知什么鸟儿在夜空中一掠而过,在月亮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温良玉很快从这种相视无语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左康能从垂泪湖上进到湖心岛屿来,那就一定能带人出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用巴掌去打笑面人呢? 米虫无疑是个机会主义者,想清楚了这一点,他决定用一种既有效又进退自如的方式来应对左康。仰起头风情万种地把发一捋,温美人非常矜持地朝左康点了点下巴:\\&qut;远来不易,进来喝杯茶吧。\\&qut; 左康的嘴顿时张成一个O形。与楚桓不同的是,他非常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带着点撩拨的作派,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问温良玉是不是在后/庭花呆得太久以致把那份龟馆范儿带了出来。但温良玉只是高冷异常地往桌边一坐就没有任何表示,左康只好从窗子跳进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 \\&qut;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qut;看着左康把那漂着半片茶叶的冷水喝下去,温良玉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左康直言不讳:\\&qut;你们被那越女带进了垂泪湖,我就觉有些蹊跷。因为这地方不要说外人,就是一般越人都不能轻易来的。悄悄在附近藏了很久又在木樨镇上向那些熟知越人习俗的汉人行商打听,我才隐约猜到点什么。但此地确实对你身子恢复有利,我也就没打算立即带你出去。\\&qut; \\&qut;可后来你突然消失了,我估摸着你会被带到禅房,当真急得要死。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摸到这里来。\\&qut; \\&qut;那越女只说这里利于我休养,再不放我们出去。可我总觉得这里不大对头。\\&qut;温良玉接住他的话:\\&qut;你既是知晓越人习俗,可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qut; \\&qut;这里是越人养蚕的地方。\\&qut;左康蘸着茶水在桌边写出一个大大的蚕字。 原来如此,这个蚕房,并不是那个禅房。 把那字看了又看,温良玉说:\\&qut;这里并没有蚕。\\&qut; \\&qut;所谓蚕,就是人蛊。\\&qut;左康慢条斯理:\\&qut;越人有时会用人来育蛊。蛊长成后,就从宿主身体里钻出来。\\&qut; 温良玉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忍不住扶住了额头,米虫在心中哀叹自己命运的悲惨。手臂忽然一轻,原来是左康紧张万分地托住了他。那神情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温良玉不由一笑:\\&qut;放心,我没什么事。\\&qut;而左康还是不安地看着他,温良玉忽觉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就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去了。 房中气氛一时微妙起来,良久左康叹了一声,隔着桌子对温良玉说:\\&qut;此地虽防守严密,但我能带你出去。\\&qut; 果然没有多余的废话。温良玉在心中暗暗点头,问道:\\&qut;你打算怎么带我出去?\\&qut; \\&qut;这里湖水虽深,但比起南海还是不如。更兼水下还有铁索,我借着剑力很轻松就能过来,你只需扶着我的胳膊就能与我出去。\\&qut; 原来如此,温良玉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左康持剑往水上一击,在弹出的水花上疾行的身影。自古有一苇渡江的传说,看来左康就精通这个法门。玉公子虽也会轻功,但比起左康还是逊色,更兼中毒久病,因此左康才要他扶着自己的胳膊出去。 温良玉望向窗外,夜风在垂泪湖上吹起阵阵涟漪,正好是逆着湖心岛屿的方向。借这个风势离岛,无疑是省力的,因此左康才选在这个时候上岛来。 稍一思索,温良玉觉得这个逃亡的方法确实可行。他又谈不上有什么贵重行礼,很快就答应与左康出岛去。但即将踏出屋子时,温良玉忽然停住了:\\&qut;等等,那楚桓呢?\\&qut; 他一逃走,那楚桓可就押在这里了。到时候越人可不管谁才是他们原本想用的人蛊。 朝左康转过脸去,温良玉问:\\&qut;你没想过怎么带楚桓出去吗?\\&qut; 玉公子与左康、楚桓三人,当初曾是挚友,难道因为这些个儿女□□反目后,左康竟连旧友的死活都不顾了? 左康的神色果然迟疑起来。他虽没说什么,温良玉却也明白哪怕他轻功再高,也无法同时带两个人出去,顿时说道:\\&qut;那算了,我不走了。\\&qut; 立即急了,左康拦在他面前:\\&qut;良玉,进来一次不易。越人一心对你不利,却不会着急对付楚桓,你何必陪着他在这里等死呢先带你出去后,我自然会想法子搭救他的。\\&qut; 这话恐怕就是左康自己都不会相信,温良玉微微一笑:\\&qut;我不是要陪他等死,我是不想欠他的情。\\&qut; 不管怎样,楚桓一直对他颇多关照;如果不是为了他,楚桓自己也不会到木樨镇来。温良玉可以堂而皇之地享用楚桓给他的一切好处,却不能在明知楚桓陷于陷境时对他弃之不顾。 瞅了瞅左康,温良玉又添了一句:\\&qut;你若实在为难也不必勉强,我绝不怪你。\\&qut; 这些人的深情其实都不是为他,他又何必真让他们赴汤蹈火? 这话显然刺痛了左康,他脱口而出:\\&qut;良玉你何必为了楚桓这样,你还记不记得他当初……\\&qut; 可左康很快住了口,这档口他无论说什么都像在狡辩,更何况楚桓告诉过他,温良玉自中毒后渐渐将很多事都忘记了。于是仔细看着窗外的天象后,左康咬咬牙做下了决定:\\&qut;好吧,我也带上楚桓。\\&qut; \\&qut;三天后垂泪湖上还会刮起南风,到时我还在夜里进来,带你们走。\\&qut;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好多妹纸好像都是在深夜出没哦~~~ 难道和我一样,深夜无眠就喜欢刷手机~~~ 逐章网审 ☆、第十九章 欲拒内个还迎 原原本本把实情和计划告诉世子是不现实的,温良玉打算这样将楚桓带走: 左康选的天气十有八九与今晚类似,是月朗那个星稀,天高那个云淡。在这良辰备下陈年老酒两三盅、精致小菜四六碟,邀世子大人到房中小酌谈心,楚桓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到时一应外人当然都要屏退,酒至酣处,猛然给楚桓一暴雨梨花针! 他自然会不加防备地被放倒在地,再系上个漂亮的蝴蝶结,等左康到时直接带走嘿嘿嘿嘿,完美! 如此一来他与楚桓顺利脱身,至于侍琴么…… 想到这个孩子,温良玉心中猛地一滞。 挑亮了灯花,温良玉脑海中又浮现出侍琴的面孔来。按理来说置身龟馆的都有一副好皮囊,侍琴的相貌却很一般,唯有一双眼睛宝石也似,静静地盈盈地亮着。如果说楚桓对温良玉是自上而下地俯视,那侍琴对他则是自下而上地仰望。他是他的仆从,却也是他的恩人。 不知有多少次温良玉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所见都是他。他细致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耐心地体恤他发病时的古怪脾气。或许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个仆从的本分,温良玉却知道侍琴本不必做他的仆从,他是因了其他原因才这样低到尘埃里。 若是没有侍琴,他温良玉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眼下动着把他撇下偷偷逃走的心思,温良玉多少有些歉疚。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侍琴终究是带不走的。就凭他与红鹫相熟这一点,单单是动起将他带走的念头都显得可笑。既然侍琴与红鹫相熟,想来越人不会和他过不去吧? 微微叹了口气,温良玉将些许伤感压了下去。无需收拾行李,除了那两件保命的暗器,他不能落下的只有玉公子留下的情殇剑。楚桓携带的财物都留在了一路来桐州的大船里,要他去收拾无疑是打草惊蛇。好在世子亮闪闪的身份还在,就算把那些宝物都丢了,逃出垂泪湖后再找桐州都护寻求支持也不是什么难事。 计较停当后,温良玉并不在面上表现出什么。三天后的夜里,他让侍琴准备好菜肴,将楚桓请到了房中来。 主人说要谈心私语,仆人当然要知趣躲开的。一时竹楼中只余下楚桓和温良玉两人。窗子洞开,清风满室。楚桓目光含笑,端着酒杯温声细语地问道:\\&qut;良玉,你说有件事要邀我同做,绝容不得他人在场是什么事这么神秘?\\&qut; 废话,谋划着逃跑不神秘行吗?温良玉瞥向窗外:\\&qut;南风起了,今晚的月亮怎么这么亮。\\&qut;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0 章 楚桓循他目光望去,只见惊鸿岭的群山倒影水中,一轮圆月照得天地间一派澄静,话语间不由又添了几分笑意:\\&qut;南风为催发滋养之风,所到之处万物回春,明月团团则意喻人月两圆在这样情景中说些贴心话,做些私房事,自然是极好的。\\&qut; \\&qut;不好。\\&qut;米虫眼皮都不搭他一下:\\&qut;月光太亮,就不好意思做坏事了。\\&qut; 南风起,左康至。他温良玉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世子打包,好一起逃走。想到楚桓如此兴兴头头地赶来却要吃一记梨花针,温良玉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qut;怎么不好了?\\&qut;像是看出了温良玉的踌躇,楚桓柔声说道:\\&qut;我把窗子关上,不就成了?\\&qut; 米虫一愣。这人是怎么回事,这样协助掩盖现场,不是赤果果地鼓励别人犯罪吗?但很快他点了点头:\\&qut;也好,你关上吧。\\&qut;楚桓内力不错,一枚针恐怕不足以将他彻底麻翻。若他只是行动迟缓,温良玉少不得还要多扎他几针的,窗子大开确实容易被人看到。 于是楚桓笑吟吟地过去将窗关了。走回来坐到米虫身边,楚桓给他倒了一杯酒,十分亲切地说道:\\&qut;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先喝杯酒壮壮胆。\\&qut; T。T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如此贴心,兄弟真是惭愧啊! 这么一惭愧,温良玉更不好意思立即向他飞针了,少不得也要陪着喝上几杯以表歉疚。可几杯下肚后温良玉觉得不对。楚桓依旧神采奕奕,为什么自己的头会发晕呢? 使劲摇了摇头,温良玉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油灯变作了两个,楚桓明明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却不住转着。温良玉睁大眼睛看了他许久,还是没法将他定位准确。 \\&qut;你……\\&qut;温良玉使劲瞪着他:\\&qut;……对我下药?\\&qut; 完蛋了!本想借对饮的愉快气氛放倒楚桓,没想到反被楚桓放倒!不但没打包成楚桓,自己还极有可能被他打包走。这下可玩大发了! 世子大人一脸无辜:\\&qut;良玉,这酒菜都是你准备的,一丝一毫可都不经我手。就算其中有药,也是你对我下。\\&qut;但笑容暴露了他内心的得意,更欢快地笑起来,楚桓说道:\\&qut;你中毒后酒量就很浅了,你不记得了?\\&qut; 老子记得什么!老子只记得以前玉公子喝酒是使坛子的!谁想到老子穿过来以后,酒量会比你差呀! 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愤慨之情,米虫唔的一声就身子一歪。楚桓忙扶住他,将他揽在怀里说:\\&qut;酒喝急了头疼,我们先到榻上歇歇。\\&qut; 我们?温良玉打个激灵:\\&qut;不必,我自己躺躺就好,世子请回。\\&qut; 特喵滴不带你了,老子自己等左康逃命去! \\&qut;你身子不好,留你一人我怎么放心得下。\\&qut;世子怜惜而坚定地摇头,对醉眼迷离的米虫柔声道:\\&qut;今晚我就与你同榻而眠好好照顾你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必紧张害羞。\\&qut; 囧……原来他所说的是这么个坏事。上次被欲拒还迎后世子一直馋的心痒痒,眼下米虫屏退了旁人自己送上门,大好机会怎能放过。很快他就把温良玉抱到了榻上。温良玉死命按住他的手厉声说到:\\&qut;我原打算与你做的事关乎性命,你却磨磨唧唧,尽思量这些不打紧的小事!\\&qut; 楚桓瞪大眼睛:\\&qut;良玉你已心急至此?好,我尽快!\\&qut;说着他的手立刻就变成为彼此脱衣的节奏。 怒!不能再忍! 哒的一声梨花针出筒。楚桓早有防备,袍袖一卷就把暗器尽数卷走,一根手指点着温良玉的鼻子,吐出两字:\\&qut;不~乖~\\&qut; 这是赤果果的调,情语气了。米虫平常总扭扭捏捏的不肯就范,又突然搞什么小酌谈心的把戏,世子当然就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抱着怀中美人,楚桓当即低头深深的吻了下去。米虫起先还拼命推搡,忽然身子一颤,整个就软倒在楚桓怀里。 这个吻长驱直入,酝酿得情意绵长。可这整个过程温良玉居然没半点反应,甚至连世子想进行下一步时也只是任其摆布。楚桓不得不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一看非同小可,怀里的人双眸紧闭,呼吸散乱,像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不会吧……这样就被秒了? 一滴汗从楚桓脸上淌下来。他就算再急色,此时也得先救人要紧了。赶紧扶起温良玉,楚桓拍了拍他:\\&qut;良玉,你醒醒,你怎么了?\\&qut; 米虫嘤的一声缓缓睁开眼:\\&qut;唔,头好疼……\\&qut; 原来是老毛病犯了,世子赶紧为他施以按摩大法。可米虫紧接着把所有部位都说了个遍,表示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零件。 \\&qut;我疏忽了。阿箐说过你宜静养,不可动气,不可饮平常烈酒。\\&qut;看着心上人难受的模样,楚桓恨不能以身相代:\\&qut;我去找阿鹫来给你瞧瞧。\\&qut; 一只手扯住他袖子:\\&qut;别走,你抱着我就好。\\&qut; 这一声又低又软,楚桓赶紧重新坐下来把温良玉重新搂住。只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换成了以往为他疗伤时让他坐在自己怀中的姿势。手掌抵着温良玉的腰,楚桓将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米虫偏了偏头,扭过身子在他怀中上下摸索。 这个摸索的动作又认真又仔细,楚桓心中一漾没想到他这些个放毒针、摆脸色都不过是半推半就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于是楚桓放下心来,身上空门大开,任米虫在自己身上仿佛做研究一样地探来探去。过了半晌,世子正要开口\\&qut;你现在身子不适,过几日我们再继续\\&qut;,突觉浑身一麻,一枚又尖又细的东西刺进了身体里不用说,那当然是暴雨梨花针了。 这一下又快又狠、取穴精准,楚桓活生生成了个练习针灸的铜人。他毫无防备,更兼内力流通,梨花针上的麻药顿时效力百倍。惊讶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米虫,世子大人砰的一下就朝后倒去。 不紧不慢地把那枚针拔出,米虫吁了口气。楚桓那一卷把绝大多数梨花针夺走了,他手中仅剩一枚。针上药力不足,他又眼前昏花找不准位置,这才不得不做一场戏骗得楚桓松了警惕,再乘机给他一下子。 呼,为了救你,老子不得不牺牲色相,容易吗? 好整以暇地瞥向楚桓,楚桓露出一副愕然地神情:\\&qut;良玉,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在上?\\&qut;否则干嘛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把他放倒? 温良玉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 但眼前的昏花越来越重,温良玉只得恶狠狠地冲他嚷着:\\&qut;没错,就算一定要来,那也要我在上!\\&qut;勉强挪到窗边,他好不容易把窗子打开,就不得不倚坐在窗棂下。 真是糟糕,才那么几杯酒就头疼胸闷,看来楚桓说的不可饮平常烈酒是真的。温良玉撑着额头。这一下别说是打包楚桓,就连走动都困难了。只盼这今晚的出逃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月上中天,星斗摇落。正在温良玉望眼欲穿之时,一个人影落在窗前,左康终于出现了。 目光扫到楚桓,再看见温良玉面色发白地靠在墙边,左康只当是他是被楚桓蹂/躏的,一声怒吼:\\&qut;楚桓,你之前答应过什么来着!\\&qut;登时长剑出鞘指了过去。 而楚桓的惊讶比他更甚。看着温良玉,楚桓一脸的不敢置信:\\&qut;良玉,你何时与他勾搭上的?你们今晚上……是算计好的?\\&qut; 那个声音听着都发抖了。温良玉当即知道他是误会自己和左康联手给他下套,但此时已无暇对他解释。吸了口气,温良玉发声打断斗鸡一般对峙的两人:\\&qut;少这样婆婆妈妈的废话,快走!\\&qut; 总算记起今晚来的目的,左康恶狠狠瞪了楚桓一眼,提起他的腰带就把他拎了出去。片刻后他返屋抱起温良玉,问道:\\&qut;你怎么样,要不要紧?\\&qut; \\&qut;无碍。\\&qut;温良玉微微苦笑:\\&qut;现在逃命最要紧。\\&qut; 出了竹楼,温良玉这才发现左康打算怎么把他们带走了他自然无法同时托着两人,此时一只硕大的热气球正牵在高高的树梢上。 一根麻绳连接着气球的篮框和树梢,不用说,楚桓已经在了篮筐里。温良玉恍然大悟,原来左康是先登上惊鸿岭,然后借风势放飞热气球,一路吹到了垂泪湖来。 抱着温良玉攀上大树,左康斩断绳索,气球从垂泪湖上空飘了过去。看着下面掠过的湖光山影和一个个岛屿,楚桓终于发问:\\&qut;这究竟是怎么回事?\\&qut; 左康简单地把关于蚕房的事说了一遍,世子目瞪口呆:\\&qut;你说越人要对良玉不利?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既然如此为什么红鹫之前又出手相救?\\&qut; \\&qut;你问这许多的为什么,我找谁给你答去?\\&qut;左康讥诮地说:\\&qut;我早说过越人诡诈成性,你偏不听。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不知良玉会怎样着他们的道。\\&qut;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1 章 楚桓反驳不得,只能暗暗生气。终于气球飞过了垂泪湖,左康一点一点熄灭气球下面的火把,让气球慢慢落下去。一直靠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的温良玉忽然把眼一睁:\\&qut;不好!快让气球再飞起来!\\&qut; 可已经迟了,一阵嗡嗡的振翅声后,气球上立时穿了无数个小洞。只听得嗤嗤的漏气声乱响,篮框坠下,他们三人狼狈不堪地跌落地上。 \\&qut;蹲了这么久,可终于逮着了。\\&qut; 说的是汉话,却带着浓浓的桐州口音,和红鹫口音极为相似。那人之所以用汉语来说,显然专门要逮的就是几个汉人。温良玉看着从树影中走出的来人,一颗心猛的沉了下去。 他就是和红鹫有过争执的那个越人,祝融。 作者有话要说:  热气球都出来袅,这外挂可开大发了 ~\\(≧▽≦)/~ 逐章网审 ☆、第二十章 高冷至死 祝融的皮肤古铜色,显然也是个常年在山间跑的主儿。目光很亮,看着有如晨星,年轻的面庞呈现出和红鹫一样的野性。他的脸其实生得也是好看的,只是此时怒气勃勃。更兼那条正盘在他肩上昂头吐信的大蛇,这越人全身透出一股山雨欲临的气势来。 左康和楚桓自跌落在地后就站立不得,也无法说话。温良玉知道这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差劲,而是因为他们中了那越人放出来的虫蛊嗡嗡的振翅声来自一种小虫。它们在啄破热气球的气囊后,全都扑在了那两人身上。 小虫并没有冲温良玉而来,祝融像是想放他一马。可接下来他的动作,却一点放过他的意思也没有了。 \\&qut;你竟敢搞我的女人!\\&qut; 硕大的拳头揍到了温良玉脸上。温良玉口中一腥,差点吐出血来。虽然不知道祝融的女人是谁,但他已知道此人绝对是来者不善。而另一边,楚桓和左康目睹温良玉被拳殴,眼中都是喷出了火,恨不得要把祝融生吞活剥,嘴也不停动着像在怒骂。但他们只能发出一些难听的哼哼声。温良玉双眼微微眯起,目光扫视在周围的丛林上。 祝融显然没留意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温良玉此时除了颊上蓦然多出来的青紫,整张脸都是惨白的,一点没有能暴起反抗的样子。于是祝融毫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一拳。 \\&qut;你竟敢爬上阿鹫的床!\\&qut; 这下温良玉是真的吐出血来了。越人的手劲很大,他只觉整个耳朵都在响。慢慢擦去唇边血迹,温良玉反倒笑了。 \\&qut;我道是谁,原来是阿鹫。\\&qut;他上下打量着祝融:\\&qut;你说她是你的女人……她知道你对她的心思么?\\&qut; \\&qut;不知道……\\&qut;祝融突然涨红脸提高了音调:\\&qut;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qut; 虽然戳中了对方痛处有点危险,但话题瞬间从\\&qut;你竟敢搞我的女人\\&qut;跳转到\\&qut;她究竟是不是你的女人\\&qut;上面去了。温米虫苦口婆心地启发这只恋爱菜鸟:\\&qut;你不说,她怎会知道你喜欢她?她连你喜欢她都不知道,又怎会成为你的女人?\\&qut; 她连你的女人都不是,你还管我爬不爬她的床?虽然我千真万确是没有爬过滴! 当然,这最后的槽点温良玉没有吐出来。祝融听了这些话,神情有些愣愣的,不由自主地说道:\\&qut;是呀,她连知道都不知道,我又怎能怪她……可是,无论我怎样讨好她,她都是不屑一顾。\\&qut; \\&qut;这就是你的不对了。\\&qut;温良玉啧啧摇头,开始进行他的教育事业:\\&qut;但凡人,尤其是生得好的美人儿,身边总不乏追求倾慕者。多的是人对她百般纵容、掏心掏肺。时间久了,倒养出别样的娇纵性子来。越是对她好的,就越是理所当然不值得珍惜;你不睬她,反会勾起她的好奇之心,让她把你当做得不到手的糖果,死死黏在你身上。\\&qut; 祝融默了一会:\\&qut;你的意思是让我躲开阿鹫?\\&qut; \\&qut;不不,你要让她时时看到你,却不能表露得你的心思都在她身上。\\&qut;狗头军师继续误人子弟:\\&qut;你要让她看到你的好,心向往之,却求而不得。等到她百爪挠心之际,你乘势顺水推舟,才能将她拿下啊。\\&qut; 说到底,不就是欲擒故纵的装高冷么?温良玉偷看过写手老大的其他手稿,也和穿越同行做过不少技术交流,深知不少欢喜冤家走的是闷骚面瘫男+热情活泼女的路线。红鹫自然不是温柔贤淑型的,那么自然只能诱使她先动心了。 这道理倒勉强说得过去,可温良玉却不知道,此法最难的是\\&qut;让她看到你的好\\&qut;这一条。所谓甲之□□乙之蜜糖,要是这越人能实现这一点,也不会拖这么些了。 又默了一会,祝融说道:\\&qut;我明白了。\\&qut; \\&qut;明白什么。\\&qut;温良玉问。 \\&qut;明白了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qut;随着这声大喝,祝融弯刀出鞘,朝温良玉横斩过来:\\&qut;你勾搭她在先,还敢对她始乱终弃!\\&qut; 温良玉身子向后一仰闪过:\\&qut;老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根本没那心思乱她,又谈得上什么弃?\\&qut; 与这话同时,温良玉将身一纵掠向左侧树林在与祝融闲扯的过程中他早已默默观察清楚周围地势。前方空旷无法闪避,而祝融弯刀厚长、步履沉重,走的显然不是灵巧路子。以温良玉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根本无法与祝融面对面的硬拼,只能摸清对方的招数后见机行事。 祝融一刀劈空斩在树上,震得树叶簌簌作响。祝融仰头张望,视野中只有星月之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散落下来,哪看得见温良玉究竟躲在树上哪个地方。有心放出虫蛊逼温良玉下来,却又担心杂色蛊物污了温良玉身上原有花蛊,祝融将心一狠,寒声笑道:\\&qut;跑得好你既跑了,我就宰了那两个!\\&qut; 左康和楚桓既会冒着危险来救温良玉,与他的交情就不会浅。那么以他两个为质,应该能逼温良玉下来。祝融走到他们面前,亮出了掌中弯刀。 两人当然也听到了祝融的话。左康的样子像是大笑,随即满不在乎地枕着手臂往后一躺。楚桓则摇头不住叹息,坐直了整理着衣袍上的褶皱。但他们都没向越人求饶。祝融举起刀,喊道:\\&qut;我数十下,你若是还不出来,我就一刀一个,杀了他们!\\&qut; \\&qut;一、二、三、四……\\&qut; 祝融拖长声调高声念着。夜色中只闻风吹过树林的轻响,哪听得到温良玉的动静。莫非他竟乘机跑掉了?数到八时,祝融刀锋闪动,就要真的朝楚桓斩下。猛然极轻的嗤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正中楚桓,他当即倒了下去。左康大惊坐起,可还没来得及去看楚桓情况,又是嗤的一声,左康也向后栽倒。 \\&qut;你没必要借他们来要挟我。\\&qut;一阵轻笑后,温良玉慢慢从林中走了出来:\\&qut;我不喜欢心有旁骛。你若有冤仇要报,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来过一次招。\\&qut; \\&qut;所以你竟先把他们都解决了?\\&qut;祝融瞥向先后倒在地上的两人,神情讶然。温良玉的手搭在剑柄上,浓重的杀意从身上透出来。想起玉公子当年的英姿,祝融心中忽然一阵紧张。 他们默默地对峙,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下来,只听到鸣虫窸窸的叫声。像是只过了一瞬,又像是熬了一个时辰,祝融的吼声猛然打破了这个僵局。刀势迅猛地在他周身炸开,形成一个湮灭一切的圆。 圆的范围急剧扩大,野草被压得纷纷倒伏。与此同时一声锵响,情殇剑也出鞘了。 祝融看不清温良玉是怎么出手的。但仅此一招,胜负已分。 剑尖点在祝融眉心,而弯刀离温良玉的胸口还有一拳。 温良玉没有说话,一缕讥诮的笑慢慢从唇边浮起。这抹笑冷得像静夜的月光。祝融知道自己输了,他马上要死在这个汉人剑客的剑下。他本以为他中毒已深、无力自保,不想却小瞧了他。 祝融等着温良玉的剑刺进来。但出乎他的意料,温良玉慢慢放下了剑,扬起眉淡定孤高地一笑:\\&qut;光会放蛊动刀怎会博得别人欢心,以后凡事多多动点脑子。\\&qut; 这人竟这样就放过了他?祝融更是惊讶。但他没说什么,深深地看了温良玉一眼后,收起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直等祝融离开很久之后,温良玉才一下扑倒在地上。 淋漓的血从他嘴里咳出来。他已力竭,全力刺出那一剑后,他不要说再进一步取祝融性命,只怕连祝融的皮肉都刺不破。与其说他是宽宏大量放祝融一条生路,不如说他确实是再也举不起剑了。 竟然这样就被糊弄走了,真是死蠢死蠢,难怪红鹫看不上他! 温良玉在心中碎念。上了热气球后他就重新把被楚桓夺走的针安上了。眼见祝融以这两人为质,他抢先一步射出梨花针放倒两人,表示自己对他们的安危毫不放在心上。如果当时祝融走过去仔细察看,很快就能发现左康与楚桓只是被麻倒而已。好在玉公子积威之下,祝融根本顾不上研究温良玉话的真伪,急急地就与他杠上了。 还好琢磨出的一招派上用场,顺利破解了祝融刀势的圆。温良玉挣扎着想抬头看看楚桓和左康的情况,却觉颈上重若千钧,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地昏迷过去。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2 章 昏迷中温良玉做了很多乱梦。梦中有很多七嘴审 ☆、第二十一章 前尘旧事 红鹫细长的眉一挑:“你要留下的是我?” 温良玉略一点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只是仰靠在侍琴肩上咳个不停。听到温良玉竟是要红鹫留下,侍琴的神色十分委屈,左康也表现得不大自在。但温良玉既已这样说了,楚桓只得朝红鹫拱一拱手,低声说道:“病人总是性情古怪些,还请姑娘恕罪,暂且受些劳苦。”眼色神情已带上恳求。 红鹫目光对向站在他身后的侍琴,笑道:“既然当初多事带他回来,现在少不得要辛苦些了。有我在这,尽管放心。”左康虽不太情愿,但楚桓一直拽他袖子,再想想那毕竟是红鹫的蛇儿、她自己控制起来总比别人轻易,只能随了楚桓出去。 很快竹楼中只余下温良玉和红鹫两人。红鹫看看榻上的人,脸上似笑非笑:“我平生不会伺候人。你若想支使我去端茶倒水洗脸更衣什么的,那可就错了。” “我本来就没想劳驾姑娘做这些事。”温良玉倚枕喘息。红鹫来了兴致:“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问姑娘,我究竟是谁?我身上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红鹫一愣,随即咯咯的笑了:“你究竟是谁,不去问他几个,反来问我?” “他们所说的话,或是出于过去的体恤爱惜,或是有自身的隐瞒,总是语焉不详。但姑娘与我,既无爱惜可能,也无隐瞒必要。”温良玉休息一会:“我总觉得自己身上藏了什么奇怪东西,让人既要困住我,又要护着我,也正是那东西将我害到如此惨状。” “我模模糊糊觉得过去与姑娘是见过的,并且除了姑娘,恐怕没其他人知晓我身上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我就是注定要死在这东西上面,也想死得明白些——姑娘性情爽利,不同于一般扭捏女子,希望能直言相告。” 这番言辞实在恳切。红鹫思忖了好一会,才笑道:“你倒是坦荡,那我也不妨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没错,我见过你。不但见过你,还和你交过手。那是两年前,你第一次来到木樨镇。”她说着。 两年前?温良玉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当时的玉公子还没中毒,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华。难道从那时起他与越人就结下了梁子?难怪红鹫在清涟江初次见面就会下药,并且祝融会是那样敌对的态度了。 想到祝融,温良玉的心忽然一紧——祝融口口声声说玉公子对红鹫始乱终弃,难道…… 难道那天杀的玉公子有了三个风流冤孽的基友还不够,竟还偷偷与其他女人说不清道不明? T . T 这真是一段悲惨的往事。 好在红鹫很快否掉了这个可能性:“我是引渡人,轻易出不得桃花坞和垂泪湖去,平常最要紧的就是守住百丈泓。百丈泓后面有不少我们一族的珍物,常惹得外人眼馋来偷。垂泪湖戒备森严,一般的毛贼自然是近不了百丈泓的。但某一夜,竟有人突破防守,闯进湖来!” “我仗着地利和蛊,好歹把他打进水里。论武艺我不是他对手,就没追出湖去。那晚无星无月,那人又蒙严实了头面,我确实没看到来人容貌。但他的招式身法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后来一打听——”红鹫的目光亮得像一柄刀,瞥着温良玉皮笑肉不笑:“——那阵子有个汉人剑客小住木樨镇,号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最擅长这样的剑术身法。” 温良玉倒吸一口凉气。求医求到对头门上,这个祸事可不小。他赶紧为玉公子,也是为自己辩解:“姑娘久居桐州,不熟悉外面世界。汉人一个师父收几十上百个徒弟是常事,即便姑娘认准了那个剑术身法,也不见得就是我。也有可能是我的师兄师弟、师父师公。再或者,是我的徒子徒孙也未可知也。” 不屑地撇一撇嘴,红鹫嘀咕:“还徒子徒孙呢,撇得倒干净……” 但她很快将话题正了回来:“闯湖的第二天你就走了,待我打听出蛛丝马迹时已不知去向。我只得干生气,坞里因此还派了一个药童到垂泪湖帮着我守湖。那孩子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精通蛊□□理,就是性子软弱,好些时候比女娃娃都害羞。第二年你又来木樨镇,自知从我这里讨不到便宜,却把他勾搭上了。” 摇了摇头,红鹫无奈地叹了口气:“那真是个傻孩子,不顾我的劝阻一步步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某一天竟背着我带你进了百丈泓,把瀑布中的花儿偷走一棵——这下闯大祸了。他当即就跟你跑了,我此后再没见过他。” 心中一动,温良玉蓦然想起那死了的怜心:“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必知道他的名字。”红鹫的神情有些古怪:“你当初既那样利用他,想来对他其实是没什么情分的。现在我看你左一个世子、右一个少侠,都是亲亲密密,丝毫也不见你提他——既然早已忘记那个人和那桩事,又想起来做什么?” 真是冤枉,老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坐实了是个负心汉! 红鹫说得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怜心了,族人被外人勾走她自然愤慨。按楚桓所说那个怜心早已驾鹤西去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死人,他提起来做什么? 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实在让人头疼。温良玉咳了好一阵,打起精神勉强问道:“既然我当初做过这么多……错事,那姑娘为何现在还施以援手?” 这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如果红鹫是发了菩萨心肠既往不咎,他自然可以留在这里见机行事。而如果她真是想困住了他零割碎卖,那他宁可把自己沉湖掉也绝不要做小白鼠。 丝毫没有提到侍琴,红鹫直言相告:“因为我发现重回木樨镇的你不但中了当初盗走的花蛊,并且这种花蛊在你身上还发生了不小的异变——有人在你身上还种下了另一种与它相辅相成的蛊——这可让我大大的吃惊并且好奇了。” 她的目光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地灼灼发亮:“我很好奇那另一种蛊究竟是什么,说不定将来能为我所用。” 温良玉哭笑不得。原来这越女是本着一种便于长期研究的心态才对他施以援手的,真是全身上下充满了科学探索的精神。 “那我在垂泪湖已住了这么些日子,你发现什么没有?”他问她。 红鹫摇头:“我只发现那种蛊对似花还似非花有极强的催发作用,它本不该如此成熟,这太奇怪了。好像有谁非常熟悉这种花儿的特性,特地在你身上养起来似的。若是这种蛊不压制,恐怕你撑不过第三年。” 养起来?除了越人,外面的世界还有人会养人蛊? 等等,第三年……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3 章 闪电般的念头掠过温良玉的脑海。初次在后/庭花见面时楚桓提过三年之约,后来侍琴也提到玉公子说过,如今红鹫又一次将这时间提起。那在玉公子中毒的三年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而更重要的是,玉公子本人似乎是知道这个后果的——那他还巴巴地两次跑到桐州来招惹越人做什么啊? 温良玉心中十万个为什么,却无人可让他询问解答。一阵熟悉的眩晕,他闭着眼睛倒在枕上,潺潺的冷汗很快将里衣都濡湿了。红鹫瞅着他摇了摇头,撅起嘴唇发出嘶嘶的声音,指挥那蛇儿在他身上轻轻游动,良久说道:“光这样不行。那个世子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他哪里会服侍别人?那个左康又粗手笨脚——我还是叫你那个小侍童进来帮忙才行。” 也不等温良玉回答,红鹫发声让侍琴进来。待侍琴为他换下湿透的衣物后,她想了想说道:“此地不好再留了,明天我们就出湖去。”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好像又神展开了,突然想起以前玩过的中文武侠RPG:红鹫加入队伍…… 逐章网审 ☆、第二十二章 涉江采芙蓉(修文) 大船漂在清涟江上,温良玉、左康、楚桓等人坐在船里。与来时不同的是,同行的人还多了一个红鹫。虽然温良玉没对她提起祝融,但红鹫显然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同样的她也没追究他们为什么要从湖心岛屿逃走,只告诉他们温良玉身上的蛊他们叫它桃花殒确实出自越人,但这种蛊在温良玉身上发生了连越人都没预料到的异变。这对越人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因此红鹫要跟着他们一起,直到把这异变的原因找出来。 为什么越人会如此看重桃花殒这种蛊毒,红鹫没有说。温良玉等人是认为或许是因为如果外人掌控了桃花殒,可能会反过来对越人不利,因此红鹫才要这样跟着。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有红鹫随行总是好的。简单收拾后,红鹫与他们一同离开了湖心岛屿,乘着大船来到清涟江上。 垂在窗子的湘妃竹帘隔阻了江风,温良玉卧于软榻上。他仍是全身无力,只得让侍琴片刻不离的陪伴照顾着倒不是因为温良玉后来开口选了他才让他留下来,而是一旦没了外患,楚桓和左康一对上眼就掐架,更别说让对方单独与温良玉呆在一起了。几次过后,别说温良玉,就是红鹫都受不了。干脆把两人都撵出舱房,让他们自个儿在船尾找个迎风的凉快地,专心地唇枪舌战去。 听着从船尾断续传来的互嘲声,侍琴满怀同情:&qut;公子当初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qut; 温良玉没好气地暼他一眼,心中默念:他两个让人不好过,你以为你就能让人省心? 倒是红鹫在思索了好大一会后赶到船尾:&qut;先停一停。今晚我需到江心采一朵芙蓉,得要你们帮忙。&qut; 芙蓉?楚桓与左康举目四望。清涟江水流湍急,江心怪石嶙峋,两岸虽有芦苇延绵数十里,江心可没半点荷莲芙蕖的影子。眼见两人一脸不解,红鹫一哂:&qut;我忘了你们不懂。我说的不是花儿,那原是一尾鱼。&qut; 芙蓉形似鲤,鳞似鲫,生于岩石缝隙之中,轻易难以捕捉。若是外乡人偶然遇到,也只把它当一般鱼儿罢了。但在越人看来,这却是一种难得的辨蛊珍物。因它只在从垂泪湖流出水域的百里之内活动,对蛊物的细微变化极为敏感,因此红鹫有心捉它一条来,辨认温良玉身上的另一种蛊出自何方。 是夜,一江玉带般的碧水,漫天水银似的月光。 红鹫乘一只小小青竹筏子,漂在满江的银光上。她的乌发散在肩上,银腰带已解下来越人女子的发式远比汉人简单,像红鹫更是从不梳髻,她们的装扮主要体现在繁复的银饰上。比如红鹫的腰带就点缀着银叶子、银铃铛,还有银片錾嵌的各种昆虫鸟儿。楚桓本以为这些怪里怪气的东西不过饰物而已,但随着红鹫从腰带上取下一枚小东西丢入水中,他才知道那远非平常银饰那么简单。 那小东西原本是蜷成一团的,一沾上清涟江水蓦然伸展开来,竟是一只蚊子,而且还是一只银光闪闪的蚊子。它在水中震着翅子盘旋,亮闪闪的口器伸出来,楚桓头皮一阵发麻,只怕它突然飞出,给自己来上一口。 他正要发声问红鹫干嘛弄这样的恶心玩意儿,左康一把拽住他胳膊:&qut;别出声,那是蛊。&qut; 楚桓一愣,回头一瞧左康的神情十分凝重,再一看那银蚊子已在水中尾部一点一点,竟下出许多和它极相似的小虫来,这才明白那银制的昆虫不过容器,真正的虫蛊就藏在亮闪闪的银片当中。 想不到那越女竟在身上藏着这么多古怪东西! 从头顶麻到了脚底,楚桓突然庆幸当初红鹫在垂泪湖外找到他们时,自己听了左康的话并没有当面与她对抗,即便那时左康已像他解释温良玉身上中了越人的蛊。 另一边,清涟江上的引鱼工作还在继续。随着水中的虫儿越来越多,咕咕的气泡从水下冒出来。水波动荡,而红鹫放出去的小虫子也显露出银亮的颜色。它们浸在水中如一只只萤火虫,而一道暗影真朝它们扑来。 突然扑的一声有东西跃出水面,楚桓和左康这才知道为什么这种鱼儿叫芙蓉了。 它形似鲤,鳞似鲫。一口将越女放出的虫儿都吸食后,它全身闪着微红的光,颜色之娇嫩如同染着朝霞的莲朵。鱼儿身上光华层层流动,红鹫一声清叱,银腰带在水中击出。那鱼儿像是极怕那腰带,把尾一甩就要逃走,但早已被越女封住去路。不得已将身一扭,鱼儿就朝大船扑来。 楚桓这才知道红鹫之前所说要他们协助是什么意思,凌空一掌朝鱼儿劈去。鱼儿从空中落入船里,楚桓心中正喜,却见它打了个挺子竟朝江中跳去,动作之迅捷让他来不及劈出第二掌。 十步之外的左康立时飞掠而出,同时手已搭在剑格上。但耳中忽听侍琴喊道:&qut;不可用剑!&qut;他猛然想起红鹫的话来。只是电光火石,侍琴已抛了一件物事过来,原来是一段竹枝。左康心中顿时雪亮,接在手中以剑招连环刺出,那鱼被他击落在地,却没在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而早已守候的侍琴也赶过来将鱼一摁。他的手法拿蛇一般的巧妙,本拼命挣扎的鱼落入他手,立时动弹不得。 &qut;你三个这样联手把它拿住,我都不知该记谁的首功了。&qut;红鹫咯咯笑着撑了筏子过来,跳上大船提过那尾鱼。她的目光滴溜溜地在楚桓和左康身上转,笑着说:&qut;但虽然如此,我也是不敢烦劳你们进去照看那人的。还是再让这个小小阿弟来吧。&qut; &qut;阿鹫,用这个,成么?&qut;进了舱房,侍琴看温良玉依旧昏睡不醒,小小声地问红鹫。 红鹫不屑地撇一撇嘴:&qut;怎么,又心疼?又不是面捏的。&qut; 侍琴瞅瞅榻上的温良玉:&qut;不是。是芙蓉虽能把各种蛊物吸出来并且分开,但却不会第二次再吃进去的。你这样把他体内的蛊引出一些来,接下来打算怎么解决?&qut; &qut;别人的蛊当然让蛇儿吃了。&qut;红鹫无所谓地答道:&qut;我们自己的花儿,可千万不能浪费了。&qut; 侍琴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发话红鹫就把那尾&qut;芙蓉&qut;凑近温良玉的手腕。鱼儿张开嘴,一口竟把温良玉的手腕咬出一圈血来。侍琴吸口冷气:&qut;轻些。 估摸着鱼儿吃够了血,红鹫用竹枝往它的尾巴一敲,它吐出好多死虫子来。红鹫一愣,喝道:&qut;我要的不是这个。&qut; 鱼儿又吐出了一团水草。红鹫有些恼:&qut;装什么傻,快把东西吐出来。&qut; 于是那鱼儿又陆陆续续吐出了一颗石头、几片贝壳、两滩淤泥……待它珍惜无比地吐出一枚银戒指后,红鹫彻底怒了:&qut;再耍花样,我就把你炖汤了!&qut; 迫不得已,鱼儿终于吐出两团雾气来,一青一红。红鹫赶紧用早已准备好的瓷瓶接了,才把&qut;芙蓉&qut;甩到江里去。鱼儿啪哒啪哒大声拍水像在抗议,好一会才又潜下去。 &qut;竟是一种出自汉地的草蛊。&qut;红鹫打量着瓷瓶:&qut;我一直以为汉人是不会用蛊的。&qut; 判断出来后,红鹫将那只盛红雾的瓷瓶凑向了温良玉。侍琴一把拦住她:&qut;你要做什么?他已这样虚弱,你还要把那蛊种回他身上?&qut; 红鹫丝毫不为所动:&qut;这只是物归原主。&qut; 将牙一咬,侍琴大声说着:&qut;我不许。&qut; 越女将眉一挑:&qut;由不得你!&qut;随着这一声,她欺身向前逼近温良玉。侍琴挡在她身前手臂袭来,用的正是刚才捕鱼的手法。红鹫早有防备,青竹枝连环击出,竟比左康动作还要迅速。而更令侍琴吃惊的是,红鹫所用的竟是剑招。 &qut;阿鹫你……&qut;被打倒在地的侍琴吃惊地瞪大眼:&qut;什么时候学会的汉人的剑法?你竟和汉人有勾结?&qut; &qut;那又怎样?&qut;红鹫涨红了脸,冷笑道:&qut;我一定要把那些花儿养出来。你铁了心要护着他,就自己把这些蛊吃下去!&qut; &qut;好,我吃!&qut;侍琴咬着牙,猛地把那瓷瓶从红鹫手里夺过来。红鹫大惊失色,他已旋开瓶塞往嘴里倒。她的剑招虽快,身子却没那么快。眼看侍琴就要把那蛊物吃下去,船面忽喀的一声裂出个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断网了,手机更的。格式这个只能抹汗了~ 近期搬家,在安顿下来之前都不太容易找到网了,更新上只能担待下~ 逐章网审 ☆、第二十三章 风尘起素衣(修文)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4 章 这个洞正在侍琴与红鹫之间,并堪堪落在侍琴脚下。侍琴虽仓促之中抢过红鹫的瓷瓶,毕竟心绪动荡之下掌中不稳,更兼吃了一惊,那瓶子顿时啪的一声跌得粉碎。绯红的薄雾马上从碎片中逸出来。 &qut;哎呀呀,这下可坏了事了。&qut;红鹫急得跺脚,忙试图收拢那些花蛊。可它们无形无迹,除了有一丝半缕留在红鹫手中,其他早飘了个干净。 侍琴却是呆愣愣的。他张口结舌地望这软榻,喃喃说着:&qut;公子……&qut;榻上,温良玉伏在枕上,勉强将身子撑起半个来。乌发挡住他的大半个面庞,黑洞洞的暴雨梨花珠筒从他腕上露出来。看到这个景象红鹫亦是一惊,随即将眼睛一眯,手搭在腰带上动了杀心。 经历了初遇下药、诱骗蚕房、祝融偷袭等一系列事件后,她之所以还能与这些人和平共处,无非是还没撕破脸并且他们需要她解温良玉所中蛊毒罢了。如果让温良玉听了刚才的话去,知道她不但没有为他解毒的意思,还要阻止他人为他减轻蛊毒,这短浅的交情可就立时破了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赶快收割了他逃之夭夭。 而身边的侍琴比红鹫更害怕温良玉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乍一看温良玉醒过来早已是呆了。 眼看红鹫就要触动蛊毒,忽闻一阵帘子响,左康闯进来问:&qut;怎么了?&qut; 红鹫心中一沉将手缩了回去,很快楚桓也进来了。他们被舱房中的响声惊动,一前一后都跑进来。温良玉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手一抬又是一枚暴雨梨花珠朝左康射去。左康头一偏躲过了,那珠子啪的将顶棚打出一个洞来。 &qut;良玉你……&qut;左康大惊,看看他的脸色又往他额上一摸,语气更着急了:&qut;快来看看,他烧得很厉害呢。&qut;边说边赶紧将温良玉腕上的暗器筒子解下来,免得他神志不清地随意乱射。 &qut;还在发烧么?&qut;红鹫松了口气,走过去看,果然见温良玉满面通红,嘴里不知说些什么胡话,又咳又喘气息都是乱的。再摸摸他的脉,红鹫彻底放下心来,笑道:&qut;他在夜里常会发热,你不必大惊小怪。&qut;尤其是身体状况差时,这个热度就会更高。一直是侍琴和楚桓在垂泪湖陪伴左右,左康当然就不太了解。 &qut;夜里常会这样?长此以往就是铁打的人都要垮了。&qut;何况温良玉还不是铁打的呢。左康很是心疼,楚桓也是愁眉不展:&qut;阿鹫姑娘,可看出另一种是什么毒?&qut; &qut;是一种草里炼出来的蛊,从来只长在你们汉人的地界。正是因为这小阿弟身上有这种蛊,那花儿才被催发、脱离了我的控制。&qut; &qut;良玉身上除了催发似花还似非花还有另一种蛊?&qut;左康赶紧追问:”姑娘不会看错了吧?&qut; &qut;我若看错,全天下就没有对的了。&qut;被公然质疑辨蛊水平,红鹫有些不悦:&qut;这种蛊叫离乡草,只生在吴地的大沼泽里的。&qut; 吴地的离乡草可是大名鼎鼎,事实上东平郡王一系的与朝廷的紧密联系还一度还与这种草药有关。话说本朝有过两位文武皇帝,正史称他们是挚友,其实他们的关系远比挚友密切得多。文皇帝有非常严重的心疾,武皇帝就多次从吴地征调新鲜的离乡草给他做药引。枸雪城位于帝都与吴地的要道通衢,向来都是他们接待星夜进京的送草使者。后来随着文皇帝宴驾、武皇帝退位,离乡草才不再被征用。 “离乡草本是一味强本固元的药草。”左康慢慢回想:“可它的毒性也很强,若炮制得不好堪比□□。楚桓——” 他突然朝世子转过头去:“你没擅自给良玉用离乡草吧?” “我?”楚桓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既然连你都知离乡草不可轻用,我世代居住枸雪城又怎会不知?离乡草不被征用已近三百年,如今世上已无人可以炮制它——我虽知这东西可强本固元,又怎会胡乱把一味□□用在良玉身上。” 左康看着楚桓欲言又止,红鹫哼了一声:“说如今世上已无人会制也太绝对。旁的不说,小阿弟身上的离乡草从何处来?只是那人炮制这种草的火候还欠缺罢了。” “这东西最大的功效就是催发体内生气,而桃花殒本就是汲取人体元气为食的。中蛊久的人自身元气早衰弱了,生气远远不如花儿旺,这么一催催的不是人,而是花儿啊。&qut; &qut;这可当真麻烦了。&qut;左康的眉拧起来:&qut;阿鹫姑娘,越人对这种蛊有没有办法?&qut; 天下蛊物多出自桐州,即便有一星半点流出外面,也多是越人传授了去。既然红鹫有办法分离出离乡草又辨认出它来,自然应该懂得清除它的法子的。 &qut;有当然是有的。但眼下这小阿弟就像个被掏空的稻草人,我若是贸然将填在身子里的蛊除了去,只怕他一阵风吹来就倒了呢。再者蛊这东西除非下蛊的人来收,其他人强行清除都会伤及寄主因此我一时也不敢动手。&qut;红鹫答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在知道温良玉身上还种着离乡草后,侍琴心中转过十来个惯常解蛊的念头,只是都不敢轻易动手。因此他虽知道红鹫安着其他的狠毒心思,一时也无可奈何。 看到这几人愁眉不展的模样,越女展颜一笑:&qut;你们也不必着急沮丧。桃花殒不是寻常东西,这样费劲心思弄了去,绝不会让它自生自灭的。必然会有人在暗中悄悄地盯着。我不知你们一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尾巴,但既然我跟着出了垂泪湖来,背地里的人不会再坐得住的。&qut; 于是一番商议后,楚桓令人放慢了船速,只缓缓在清涟江上飘着。红鹫也不时撑着筏子去采些药草,令侍琴炮制后用在温良玉身上。温良玉意识清醒后知道身上还有一种连红鹫都不敢轻易动手的蛊毒,除了叹气之外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侍琴,在与温良玉独处时总一阵阵的心头乱跳。 那一枚暴雨梨花珠,究竟是他神志不清时胡乱射出的,还是他暗暗听到了,才在紧急关头救了自己一把? 这念头在侍琴脑海中一阵又一阵地盘旋着,他满心想问一问温良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暴雨梨花珠后来又回到温良玉手中了,他不分白天黑夜总带着它,运用之纯熟仿佛自己的手指。而他看侍琴的眼神,也似笑非笑地常带着探究和玩味的味道。这不是一种好的征兆,这目光让侍琴想起初次在木樨镇见面时玉公子看他的目光。 于是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温良玉精神尚好地凭窗远眺时,侍琴装作不经意地问他:&qut;公子过去在后、庭花时,曾提过是被一位故人陷害才中了蛊毒,公子可记得这人是谁?&qut;究竟是谁给玉公子下蛊是船上诸人常议的话题,侍琴从这点问起,不会遭至任何怀疑。 在他意料之中,温良玉摇了摇头:&qut;不记得了。&qut;玉公子这段记忆锁得严严实实的,他试图回忆过很多次,却始终打不开那片雾霾。 淡淡扫了侍琴一眼,温良玉笑道:&qut;我确实把往事都忘了,以前可对你说过那人是谁?&qut;不动声色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qut;公子没对侍琴说过。&qut;侍琴心中一跳:&qut;但公子当年剑术独步天下,能对公子下毒的,想必是个公子极信任极亲近的人。&qut; 你想暗示真是左康?温良玉微微眯起眼,可如果从我穿过来之后的感觉看,你这孩子可远远比左康来得和玉公子亲近哦。但他当然没有多说话,他知道侍琴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他说这些。 果然,过了许久侍琴像是鼓足了勇气:&qut;若是公子有朝一日再见到这位故人并识破了他,会如何对待?&qut; &qut;我不知道。&qut;温良玉缓缓说道:&qut;既然是我极亲近极信任的人,或许不是存心害我,而是因存了什么苦衷的。&qut; 这也是温良玉思考过的问题。目前看来,与越人瓜葛最大的、同时对玉公子的身体状况最了解的就是侍琴了。难道真是当年的他对玉公子下的手?可他与红鹫抢瓷瓶的一幕却印在温良玉脑海里。 如果说过去温良玉仅仅认为侍琴是个和玉公子有过一段的侍童的话,那么现在,他对侍琴背后的秘密兴趣更大了。 侍琴目光闪烁。温良玉又说道:&qut;若是遇到并识破了那位故人,他如肯将来龙去脉告诉我,我也不会太追究已过去的事。毕竟已过去的无法改变,还是往前走更重要啊。&qut; 看看,多宽广的胸怀,多伟大的节操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果然侍琴的眼中浮起感动,温良玉也努力对他致以深情鼓励的目光。眼看这诱供的一幕就要进行到关键处,楚桓突然进来:&qut;良玉,外面有人要见你。&qut; 有外人闯入,侍琴立即低下头。温良玉心中懊恼,没好气地说:&qut;管他是谁,不见。&qut; 特喵滴,老子还要诱供呢! 楚桓似笑非笑:&qut;这个人你一定想见。&qut; &qut;他就是你在后、庭花的头一位老相好,胡不归。&qut; 作者有话要说:  逐章网审 ☆、第二十四章 草木芳菲胡不归(修文) 老相好?胡不归? 楚桓一双凤目微微眯起。看到世子大人那三分笑七分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温良玉顿觉事情有些蹊跷。因为楚桓一向恨不得把他好好锁起来,若来得真是什么后、庭花中的老相好,他怎么可能颠儿颠儿地跑来通报呢?早调转船头,跑得影子都没有了。 莫非是楚桓故弄玄虚,捏造出个子虚乌有的人物来诳他的?于是温良玉赶紧推脱:&qut;不认识,不想见。&qut;摊上玉公子的三个历史遗留人物他已觉头大,可不要再添上一个了。 没想到楚桓摇了摇头说道:&qut;你道我真想让你见他?只是人既已寻到门上来了,故意推脱不见是行不通的他若强闯进来,大家面上就都不太好看。&qut; 侍琴也在旁边开了口:&qut;公子想是也忘记胡先生了。在从前,公子断没有不见他的理。过去在后、庭花时,若胡先生隔了一段时日不来,公子还要着人去请呢。&qut;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5 章 听了侍琴透露的往事,楚桓笑得更不阴不阳了。温良玉满心的_||,只得请教这位胡先生究竟为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楚桓都对他心生忌惮。楚桓叹了口气:&qut;这位胡兄在江湖上人称`草木芳菲`,我对他不得不卖几分面子。&qut; 山中草木兮芳菲,王孙公子兮不归。 胡不归精于草木丹药之术,常常锦囊一抖就抛出几颗救命灵药来。这样一位人物自然没人会轻易得罪,因此江湖上都尊称他一声&qut;先生&qut;,胡不归本人也乐于以药师自居。但如果因了这此就真以为他是个坐堂的医者,那可就错了。胡不归一身好剑术,竟是出身于上霄剑派。 &qut;我们东平郡王府与上霄剑派颇有几分渊源。&qut;楚桓说道:&qut;我家先祖本是随武皇帝征讨吴王才得的爵位,驻守枸雪城后,我祖上的职责就着重放在为朝廷收集护送贡品上。&qut; 这个贡品,就是温良玉此时身上中的离乡草。别看这玩意儿眼下让楚桓等人挠碎了脑袋,当年可是千里加急送进京去的救命良方。当时吴王初定,东南不稳,某次这重中之重的贡品离乡草竟叫人给劫了,找到时已烂成了一团泥。 &qut;我的先祖当时急得不行,因为这东西长在沼泽,采集并不容易。&qut;楚桓继续讲述:&qut;若是折回去采集,必然误了大事。武帝性情暴烈,若文皇帝有个差池,我们一脉必然遭遇灭顶之灾。多亏上霄剑派的门徒及时出手相助,才解了我先祖的这个急难。&qut; 温良玉不由奇道:&qut;东平郡王府也算一方霸主。区区一个剑派怎会做成连郡王都做不到的事?&qut; &qut;因为上霄剑派的人号称剑仙,据说能御剑飞行啊。这样的人进入沼泽去采摘几棵草木并不是什么难事。&qut;红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倚着舱门冷冷地笑:&qut;并且这个门派的人最喜欢偷鸡摸狗,尤其对这类奇花异草感兴趣,必要时帮一方霸主一把卖个人情,也在日后为自己留个后路。&qut; 这番话说得实在有些奇怪,楚桓不由失笑:&qut;上霄剑派的门人向来自律极严,否则也不会被人尊称为剑仙,不知姑娘偷鸡摸狗这四字从何说起?但诚如姑娘所说,他们的轻功极好,虽不见得真能御剑飞行,但进入沼泽是没有问题的也正因如此,历代东平郡王都对上霄剑派很是礼遇。我身为世子,已被胡不归认出这是我的船,也就不好厚着脸皮把他躲过去。&qut; 原来如此,还真不是楚桓转了性子突然变得高风亮节。温良玉还要拒绝,脑子里忽然闪电般蹦出他们说过的话。 红鹫说桃花殒不是寻常东西,既然旁人费劲心思弄了去,一旦发现惊动了越人必然不会坐得住,狐狸尾巴很快就会冒出来。 侍琴说当初玉公子就说过是被一位故人陷害才中了桃花殒之毒,三年之约未满也只能这样熬着。 楚桓则说在很久以前,上霄剑派的人就可以在吴地的大沼泽中弄到离乡草了。 离乡草恰恰是中在自己身上、催发桃花殒使之变异的蛊物。而此时胡不归突然出现了难道他就是当初那个给玉公子下蛊的故人? 想到这,温良玉忙顺水推舟地叹了口气:&qut;既然这位胡兄过去与我交好,又与你有祖上的情谊,我怎好拒之门外?快快请他来吧。&qut; &qut;不必请,他已经在外面了。&qut;楚桓朝船外翻了个白眼。仿佛是为了响应他,清涟江上猛然一声笛子清音。温良玉挑开帘子,只见一位白色人影从清涟江上徐徐而来。 乍一见他,温良玉只当自己遇到了阿飘,若是在黑夜撞到只怕立即就会摔了帘子这位胡药师并未搭乘任何水上交通工具,竟是直挺挺飘过来的。配着一身足以为洗涤产品代言的白衣、三缕在江风中风骚晃动的长髯,他真有了股仙风道骨的出尘之姿。 很快胡不归来到大船前。楚桓一改私下里不情不愿的态度笑脸相迎,胡不归还礼上船,温良玉这才发现他一双丝履竟分毫未湿。 哇塞,难道这人真是阿飘附身的_ 温良玉心中一沉。他本以为左康的轻功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胡不归的轻功还在左康之上,再配合上霄剑派剑仙的名头若是他与自己这一群人为敌,怕是不容易对付。 转眼胡不归已到大船,双方礼让入座。胡不归搭上温良玉的脉搏,半晌盯着他皱眉不语。 &qut;胡兄见谅,良玉之前得过一场病,醒来后很多人和事就忘记了。&qut;因世交的情谊在又是如今大船上的主人,少不得出来打圆场。 胡不归摆摆手表示不介意:&qut;温贤弟的状况本不应千里奔波,世子把他带到这里是为何事?&qut;他一向在外云游,楚桓把温良玉从后、庭花接走时他并不在枸雪城内。 这话听着有些责怪的意味了,楚桓立即有些不爽:&qut;我千里迢迢带他到此地是为了求医。不然留在枸雪城,胡兄有什么治疗的法子么?&qut; 叹了口气,胡不归摇一摇头:&qut;惭愧,我一年来走遍各地,确实没找到治疗温贤弟的法子。&qut; 楚桓横他一眼,正在腹诽你也不过如此。胡不归又说出一番话来:&qut;但过去温贤弟曾说自己留在后、庭花只是为了便于与人联络,他绝对不能离开那里。若是离开了后、庭花,等候的人寻他不着,就废了他遭受这场劫难的苦心。&qut; 玉公子只是借后、庭花栖身的,其实并不是这龟馆的人,这一点楚桓和左康都知道。但他们却实在不知玉公子一定要留在后、庭花的隐情,顿时追问:&qut;良玉当初要等的是什么人?&qut; &qut;不知。&qut;胡不归看看温良玉一副失忆模样,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告诉他人:&qut;温贤弟只说若有一天他离开□□花必非自己心愿。到了那天我千万要护送他到吴地去。&qut;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现充,一脸血~ 逐章网审 ☆、第二十五章 谁是蜘蛛(修文) 要不要跟随胡不归去吴地呢? 左康坚决反对:&qut;吴地离桐州迢迢数千里,即便是常人也需走上几个月,良玉哪还经得起这个折腾?再说胡不归虽口口声声到了吴地后良玉身上的蛊毒会有解决的法子,却语焉不详,根本说不出良玉当初在吴地有什么安排。良玉如今又失忆了,若是到了吴地后发现胡不归所说只是个幌子,岂不是竹篮打水、白跑一趟?&qut; &qut;到吴地其实用不了那么久。&qut;温良玉倒十分淡然:&qut;你说的几个月那是陆路。我们若是走水路,经虎跳峡离开桐州,再顺着沧浪江河道绕过浮葭山和雁荡峡,最后直切入盛产离乡草的大沼泽,路程便可缩短一半,所用时间也会更少。既然阿鹫都说此时对我身上并存的两种蛊没有法子,胡不归又说我之前对今日的困境已有预料,我倒真不如到吴地看看去若真能解了蛊毒那是最好,若不能解,一路寄情山水,也不枉剩下的时光。&qut; 在枸雪城时他就将书中世界的地理风物志看了不少,因此对山河格局了然于心。作为一个常在各种作品中穿来穿去的书中人物,温良玉深谙主角不死定律,明白写手老大不会这么轻易就搞死自己,乐得到吴地看看那个胡不归有什么花样,也顺道解开玉公子中蛊背后的迷局。 &qut;这条水路在图卷上看着短,但它若是好走,往来的旅客行商何必舍近求远选陆路?&qut;左康摇了摇头:&qut;再说你以为胡不归是什么好人?他……&qut; 叹了口气,左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拧起眉,紧紧攥住手中的剑,面上显出犹豫来。楚桓也是踌躇,片刻后转向红鹫:&qut;阿鹫姑娘,以良玉的状况还能远行吗?&qut; &qut;以离乡草催发之烈,还留在这里不过一年半桃花殒就会彻底长成,到时蛊成人殁,就算是我出手也拖不过两年。&qut;红鹫坐在船尾慢条斯理地磕着瓜子:&qut;我觉得小阿弟说得不错,若左右都是死,倒不如索性探个究竟。说不定他失忆前早已做好了安排,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qut; 商议定了,一船人开始收起船锚,由清涟江出发了。胡不归没有登船,只是着个老仆摇了乌篷船在后面远远跟着。楚桓早知他这种&qut;遗世独立、远居世外&qut;的风格,乐得他闪得远远的。红鹫也不再撑她的竹筏子,而是到木樨镇购置了几套汉人衣衫,像汉家女子那样的妆扮起来。她的银腰带解下了,鸦羽似的长发也细致地梳起红鹫常会坐在船尾,瞧着清涟江的流水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温良玉总觉得红鹫对这次离开故乡的远行是极高兴的,仿佛完成了许久以来的什么夙愿。想到那远远跟在大船后面的胡不归,温良玉很疑心她是暗地里与他有什么勾结才一明一暗地这样将自己看着,即使在夜间也不进她的舱房休息。于是温良玉常悄悄地窥伺红鹫的去向,但他还没发现这越女的蛛丝马迹,却在某天夜里发现了另一个常潜藏在自己身后的人。 &qut;不必再藏了,我知道你在上面。&qut;温良玉叹了口气,在游船的立柱上敲了一记。他的耳力极好,虽然江心流水潺潺、两岸虫鸣不断,他稍一凝神仍能察觉到隐藏在夜色中的细微呼吸声。 一个黑影从船舱大梁上跃下,声音听着有些尴尬:&qut;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我只是不放心你在夜间一个人出来。&qut; 握着腰间剑柄,左康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他感觉局促时常会这样。温良玉不由失笑:&qut;世子在座船上安排了那么多护卫,难道你还担心我遇到了水匪?&qut; 自从在垂泪湖畔经历那一番惊险后,楚桓又添置了几艘辅船,满载了护卫补给伴随大船前后。若有人想在江上接近主船,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qut;我当然不是担心那些劫财的匪徒。&qut;左康索性直说了:&qut;良玉,你为何那样信任那个胡不归?&qut; 来了来了,看来这一位面对那&qut;后、庭花的老相好&qut;时,也打翻了醋坛子,因此老大不愿意数千里都让此人跟着。 &qut;不是我很信任他,而是我觉得自己置身于蜘蛛的网中。若想揪出蜘蛛来,就得顺着蜘蛛放出来的线慢慢地摸过去。&qut; 和面对楚桓时的躲闪隐瞒不同,或许因为左康长着一张熟悉的脸,温良玉对他格外坦诚。 左康低下头想了想:&qut;你怀疑那害你的蜘蛛是胡不归?&qut; &qut;我不知道。&qut;温良玉摇了摇头:&qut;我只是觉得他出现得太过凑巧。&qut;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6 章 &qut;你既已心怀警觉,我也就放了心。&qut;左康显然松了口气:&qut;按理说我不该对你的友人妄自猜测但良玉,胡不归十有审 ☆、第二十六章 明月沟渠 水中钻出了一道黑影,江水从它身上哗哗淌下,温良玉看着它在水中如履平地的样子,几乎要疑心那是一尾鱼。但当那黑影再一次开了口,他才知原来越人都有这样惊人的好水性。 “阿鹫,你真要跟汉人走?”声音透着不甘和绝望,来的原来是祝融。 红鹫戚了一声,调子听起来有些趾高气扬:“谁说我要跟汉人走?我是要出去将纯正的似花还似非花找回来!” 可她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期期艾艾地透出一点试探和恳求来:“祝融,你……你不会去坞中通风报信吧?我若被捉回去,那可会吃很多苦……” “阿鹫,我怎会舍得你受苦……”应是很少被红鹫这样低声下气地对待,祝融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羞涩。藏在船舱顶的温良玉和左康默默对视一眼,都觉自己真是作死才会误闯进这幕准·深情告白的戏码来。但为了不惊动船上船下的一对,他俩只得汗哒哒地继续躲着。 月华如水,只见祝融握住红鹫一只小手,憋了好久才说:“有人曾告诉我,想让你和我好就得先让你明白我的心——阿鹫,你果真不知我是从小就喜欢你念着你的?你为什么偏偏看上那个半死不活、油头粉面的混账汉人,一定要千山万水跟着到吴地去?” 听了祝融告白的前半句温良玉不住点头只道孺子可教,听到后半句几乎从船舱上掉下来——这位老兄,一边听我的教导一边背地损我,这样太不厚道了吧! 而红鹫比他还要吃惊,反手一把将祝融拽住了:“你怎会知道我要到吴地去?谁告诉的你?”需知他们从遇见胡不归到决定与他同行不过短短几天,哪怕从桐州到汉地只有清涟江一条水路,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最终目的地都传到桃花坞去。她非常担心在不经意间身边就安下了族人的耳朵。 祝融只当她是紧张被自己揭穿了心思,气哼哼地回答:“还用谁特意告诉我么?阿鹫你不知道,自从这汉人的大船进入木樨镇后,没多久好多山外的汉人都来了,纷纷说你相中的那汉人与他们有三年之约,如果这三年间那汉人离开了一个叫什么后、庭花的地方,他们就要护送他到吴地去——这群人天天在镇上嚷嚷,彼此间还很争风吃醋一天总要打上五六场,要不是忌讳着垂泪湖防守厉害只怕把蓑衣渡都要挤破——有他们这样闹,坞里当然很快就知道了。” 什么?来了好多彼此间争风吃醋的人,这身体以前究竟有多少个相好呀! 旁听着下面的解说,左康咬着温良玉的耳朵悄悄问:“良玉,你究竟和多少人约了这三年?” 温良玉恨不得也学他摸摸鼻子:“我怎会记得?我和你约了没有?” 左康的神情看着有些古怪:“你对我和楚桓都约了……但你没提到吴地的事,你就说这三年里要留在枸雪城哪儿也不去,因此我才与楚桓说定由我去找给你解毒的法子,他留在城中照顾你且不能违你心意强行对你下手——我本以为你不过是对我两人如此,没想到你呆在那龟馆一年间招引了那么多蜂蝶……楚桓不是说你只是借那地儿栖身是清清白白的吗?” 老子当然是清清白白!温良玉几乎要杀下去问问清楚那群准·老相好们究竟是何方神圣。忽然一阵低低的抽泣声,红鹫颤着肩膀,哀哀地哭起来:“既然镇上闹出这么大动静,那坞里一定早在前方等着捉我回去了……” 她显得极为害怕,祝融不由心疼:“所以我来寻你啊,阿鹫。你现在就和我走,坞中的人就只能在前面截住他,不能当场抓住你也就拿不住你的把柄。你若跟着这船过去,在前方被坞里埋伏的人拦住,可就背上一个外逃的罪名了。” “可是……”红鹫有些犹豫:“已经那么多人知道这船之前在垂泪湖里,坞中必然知道是我藏起了他们。就算没在这船上拿住我,坞里能对我善罢甘休吗?” “那不一样。你藏起他们,并不是就要放他们走了。他们是乘你不留神才偷偷逃出去,这和你存心放走他们不一样。阿鹫,我会把你保下来,我护着你。” 越人青年拉着红鹫的手低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对心上的姑娘吐露如许情谊,他的言语动作忐忑而拙劣,甚至不敢从水中浮出来——是怕惊动了船上的人,也是怕这一番言辞唐突了她。 红鹫垂着双眸,良久说:“你是真心护我不后悔?那你先上船来。” “不后悔。”祝融狂喜地上了船:“阿鹫,还要上船做什么呢?我可以直接托着你带你上岸的……” 他的话音未落,身上忽然一麻——红鹫在登船瞬间对他下了蛊。瞪大双眼,祝融不敢置信地望着红鹫。论蛊术他当然不会比红鹫差,但他绝对不会对红鹫存着防备之心,更想不到红鹫会对自己下蛊。 面无表情地看着祝融倒在船上,红鹫冷漠地说:“既然你是真心护我,不如帮人帮到底,索性帮我出去吧——有你在船上,坞里的人不敢对这船来硬的。” 这是赤果果拿祝融当人质的意思了。温良玉当即暗暗在心里道:这越女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半晌,祝融微微苦笑:“是了,这才是你,阿鹫……我怎会昏了头了,竟会相信你这样轻易就答应与我走了?”他的声音透着伤心。红鹫不由也流露出一丝歉疚来:“你也知我做了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我绝不会伤你,你想的无非是我不受罚,不是么?我远远地逃出去,就不会受罚啦。” “阿鹫……”祝融低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船里的那汉人有什么好,你这样恋他?” “船里的汉人?”红鹫有些惊讶,想了想才知道祝融指的是温良玉。她摇了摇头:“不,我相中的人虽也会用剑,但不是他。我这就要出去啦,我等了盼了这么久,终于抓住机会去找他啦!” 她话中的甜蜜喜悦毫不掩饰,祝融更为伤心:“你相中的究竟是谁?还有哪个山外的汉人去过垂泪湖?难道,难道是沈……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7 章 “没错。”红鹫飞快地截住他的话头,双颊绯红,像是不好意思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祝融愣了愣,突然冷笑:”原来是他。他明明都看不上你,他明明都不要你!” “他看不上我、不要我是他的事,我看上他、要去找他是我的事!”红鹫扬起手,像是要抽祝融一个耳光,但慢慢地放了下去。 “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经意间他就扎进你心里去。比蛊还毒,比酒还烈。我就算是只蛾子,也早早认了那盏灯,哪怕明明知道他看不上我,还是回不了头。”她轻声说着:“就和你喜欢我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一直的、从小就喜欢我。”红鹫轻轻抚摩着祝融的面庞:“可我对你,就是没那种喜欢,能怎么办呢?如今我有了喜欢的人,我要走了。哪怕前方会有艰险,哪怕我离开了镇子就祸事临头,我也要去找他,我哪怕死也要死在他的身旁,这和你明明知道我十有,只等这条大船到来时将船上人一并拿下。他那样迫切地涉水赶来告急,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江水潺潺,船正行至惊鸿山脉的阴影之下,目光所及唯有两岸的苇丛枪林刀阵一般地立着。左康深知被越人拦截的凶险,开口问道:“阿鹫姑娘,这江上是否有其他小径。”越人大动干戈赶来动静不小,但清涟江水系本是四通八达极为繁复,若是能捡着个无人把守的,几个人弃了船悄悄上岸,绕过越人的包围圈子,倒也不是不可行。 红鹫神色冷咧:“清涟江九十九个岔口,我们能知一百个。留在船上还有个屏障。若是大咧咧地上了岸啊,随便从苇丛中伸出个七爪钩子,就能把人拿了去。” 听她这么说,温良玉也捏了一把冷汗:“那……” 如果恢复以前玉公子的武艺,与左康联手不知能否杀出一条路? “不用你动手。”红鹫看出他的心思,指着祝融说道:“走,找那个世子去。” “这是我们神殿里的祭司。” 船舱中,红鹫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句话点明祝融的身份。 楚桓有些惊讶。他没像刚才温良玉和左康那样围观了一场好戏,不知道红鹫怎么竟就把越人祭司拿到了手。但他近来与左康闲谈,知道越人崇拜一种半人半鸟的神祇,祭司在族中的地位极为尊贵。 “姑娘的意思是把他做人质么?”楚桓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反而激怒了令族人?” “激怒又怎样?你难道还打算与他们客客气气吃上一杯茶,结下交情日后好来往?” “世子爷,阿鹫姐姐说的对。”侍琴忽然发话了:“越人心狠手辣,若被拿住只怕死还是轻的。依我想着只有人质未必就妥,阿鹫姐姐善于易容,我想还得诸位公子改了衣裳相貌,再着几个侍卫妆做公子们的模样在船上显眼处顶替。这样越人就算攻上船来也不过逮几个假的回去,我们才更多几分逃脱的把握。” 他说得云淡风轻,一点没想着若是越人发现抓了几个假货回去,那冒名顶替者会有什么下场。红鹫眼睛一转,也笑道:“是了,快易容去,我一人忙不过来,得这个小小阿弟帮我才行。” 温良玉听他两个一唱一和,不等楚桓和左康发话,立时开腔:“那还等什么?快快易容去。”难道还等着真去打架不成? 况且小孩子的狐狸尾巴渐渐露出来了,焉有不顺着尾巴往外揪的道理? 很快红鹫就挑了几个身量与温、楚、左三人相仿的侍卫,带着侍琴领他们进入船舱去了。半晌后紧锁的舱门打开,楚桓不由惊呼出声——易容过的侍卫竟仿佛他三个的双生兄弟,就连左康也不由动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容貌改变得这样厉害,红鹫的易容术果然了得。唯有温良玉沉默不语。他想起侍琴那与相貌完全不相符的骨龄,恐怕真正施展易容术的不是红鹫,而是号称给她做帮手的侍童。瞧那三个侍卫神情痴呆的模样,十有八、九也和蛊有关了。 这孩子果然不寻常。 “请世子爷、左少侠和公子也去易容。”侍琴有些迟疑,生怕他三个不愿将就。不等楚桓发话,温良玉迫不及待似地跟着侍琴进入舱内。 船舱内异香弥漫,嗅着仿佛草木。温良玉心中一动,只觉这气息有几分熟悉,仿佛在哪里接触过一般。侍琴在他对面坐下,手持一只画笔。 这笔与常见的不同,不是毛羽缀成的笔端,也不是平常女子所用碳笔,竟是骨质的。温良玉看着侍琴举起这只笔时颇为紧张,可待它与肌肤相触,温良玉只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笔中淌出——那笔原是中空的。 “公子莫怕,这笔是储胶的。只需在额上最高处用这笔涂抹,这胶自然顺着血脉流到脸上各处,接替把面具黏在脸上,保管天衣无缝、一点都看不出来。”侍琴解释着,接着赶紧添了句:“这是阿鹫姐姐刚刚教我的。” 额上最高处,自然就是眉骨了。侍琴专心致志地在温良玉眉上描着,坚硬的骨刺一点没有碰到他的皮肤。这孩子的手法极娴熟,显然不会是红鹫刚刚教他的。温良玉只觉这画眉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并不是与那草木异香发生在同一处。 玉公子曾经去过某个有着类似草木香气的地方,然后又曾在某处与人这般描过眉。那与他画眉的人,是否就是侍琴呢? 但温良玉无暇多想了,侍琴的气息扑在他面上,不知怎地他心中竟有些狂跳。看来香气,果然是能醉人的。 小孩子宝石般的眼睛瞧着他,将一张白色的东西覆在温良玉脸上。温良玉心神游荡,一时竟没留意那东西是什么,只觉得它既薄且凉,一经接触皮肤立时紧紧黏在颈后。 侍琴探过身子来伸手小心地在温良玉颈后替他抚平,这才嘘了口气要坐回去。在他退回身子时,温良玉忽将他的腰搂住了,一只手朝他脸上抚来。 没想到温良玉猛然会有此举动,更兼红鹫站在跟前,侍琴一愣,面颊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没错,面具的衔接处就在脖颈后面! 温良玉的手划过侍琴面颊,闪电般的朝他脖后探去。 在这个世界还没人在如此近的距离逃过他的袭击,只要他把侍琴的面具撕下,这孩子的真面目就能暴露眼前了! ☆、第二十八章 月涌大江流 温良玉触到了侍琴的脖颈。 他的怀中,侍琴的心开始砰砰狂跳。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8 章 这孩子肌肤细腻,骨肉停匀,但脖子后面光溜溜的,哪有半点不平整的地方? 更没有温良玉所期待找到的面具粘贴痕迹了。 啊啊啊!你的假面究竟在哪里啊! 温良玉恨不得把侍琴像一袋面粉似的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却被红鹫啪地一下打在手臂上。越女的声音听起来凶巴巴的:“公然这样勾勾搭搭,你当我是死人么?” 哎呀呀,一时心急,忘了旁边还有个女罗刹。温良玉的手往上一捋,揉着侍琴的头发干笑:“我看他的发簪不错,想借来使使,呵呵。” 侍琴的头上是有一只簪子的,看着像是乌木的,他平常只戴它。听到温良玉这话,侍琴突然从他怀里挣脱了,速度之快让温良玉几乎以为他是要和自己翻脸。没想到侍琴低下头轻声说着:“只要公子不嫌……”拢住发将簪子一拔,轻轻就递到温良玉掌间。 “小小阿弟满大方啊,还没订亲呢就要结发啦。”红鹫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斜着眼睛瞟了温良玉一眼:“你开了口问人要的,还不好好地簪上?” 温良玉只得接过簪了,悻悻地出去。很快楚桓和左康也易容好了,三人换了平常的侍卫衣服躲在暗处,令那几个替身在舱里坐着。 大船顺水而下,很快就看到前方漂着的一片黑点,密密麻麻足有百) 在温良玉搜索出来的记忆中是有这么一个镜头的:玉公子挥剑在左康的剑上一点,借力腾空而起,俯冲之下剑式的威力增加不止十倍其实在后世描述ggfu的电影中这种脚踏飞鸟的桥段被不止一次地利用。温良玉当然想乘此机会也耍帅一番,可左康只是把他胳膊一拽,以非常标准的水上漂姿态带着他掠了过去。 &qut;眼下是在水上无初依附,哪能行借力打力的那一套?&qut;左康简短地指出他念头的不合理之处,当即投入战斗。 两位大侠出手,结果自然不需多说,很快将拦住红鹫的越人揍得望风而走。但当他们满意地扫视战场时才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常年芦苇葱葱,清涟江的两岸多的是由枯枝、败叶、水草等交结在一起的浮岛,它们漂在水面,看起来与寻常地面无异,但如果在上面剧烈活动,浮岛却会因外力从岸边挣脱,松散地漂在水面慢慢沉没。 而眼前温良玉、左康、红鹫此刻就困在这么个飘浮的落叶岛上。 难怪那些越人躲得这么干脆了。 水渐渐濡了上来,红鹫问:&qut;你俩会水吗?&qut; 温良玉是个旱鸭子,左康想了想:&qut;我会的。阿鹫姑娘,你先走吧。&qut; &qut;就算你会,这水下如今已布满蛊虫,不是我们族人都逃不掉。&qut;红鹫点头叹了口气:&qut;我本以为你们和那些来盗蛊的一样,是坏透了的人死了也不可惜的。没想到倒是我看错了。罢了,你们若不来我被捉回去也难逃一死。接下来见机行事,生死只在一处吧。&qut; 一场真.火线战友的氛围正在形成,忽有一人自天而降,划出一道雪白的光。 姓名:胡不归 性别:男 门派:上霄剑派 职业:剑仙(~~)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29 章 直到回到船上,温良玉的嘴仍张成一个O型。没想到写手老大开了这么大一个外挂,派了这么个猛人来救他。他不知道胡不归是怎么看到飘浮的败叶岛再一路追过来的,但单就他带着自己返回楚桓大船的功夫就足以让他惊叹当时落叶岛的距离已让左康独自回去都感吃力。 东方渐白,大船已远远驶离木樨镇,也就脱离了越人的控制范围。清点了一下人数,船上侍卫折了十余人,多是被越人的短弩射中或不慎落水被蛊虫咬死的。楚桓的那个替身中蛊尤其惨,恨得楚桓发狠将来一定要请桐州都护来剿了这一脉越人。胡不归寻过来施以援手后左康当然也逃了。红鹫则是洑水回来,此刻正坐在船头拧着湿漉漉的长发。 胡不归也上到大船来了。经过这一劫,楚桓对他放下了几分戒心,令侍者献上香茶,告诉温良玉和左康昨夜他们突然冲出去后自己急得不行,偏偏大船被越人缠住了,只得拜托恰好赶到的胡不归去接应。左康和温良玉当然道谢了,胡不归端起茶抿了一口:&qut;越人大动干戈地要拦截温贤弟,我猜必然是因为这蛊还有其他玄妙之处。究竟这蛊有何奥妙,红鹫姑娘能否透露一二?我等也好在将来做个防备。&qut; 红鹫思忖了很久才说话。 &qut;你说的不错,我们一族对似花还似非花这样看重,当然不仅因为它能对人下毒。&qut;她微微冷笑:&qut;只是我不相信上霄剑派的人,不乐意告诉你。&qut; 她竟是当着胡不归的面说出这话,楚桓大感尴尬,胡不归也微微变色。但胡不归随即一笑,起身说道:&qut;那在下回避就是。&qut; 胡不归走后,红鹫才叹息一声:&qut;山外面的汉人有个隐秘故事,说我们的似花还似非花就是传说中的不死仙药。&qut; &qut;告诉我的这个故事的人说,汉地东南边有个广阔的溟海,上面漂着四座仙山,有披着羽衣的仙人住在山上,乘贯月梭往来与山海之间,十二年会路过中土一次。那山上栽有很多仙药,吃了可以长生,仙人们会把药赐给有缘人,汉人有一个大皇帝为了寻这种药还专程派人带了五百童男童女去海外求药,只是遇到风暴,都沉到了海中。&qut; &qut;后来中土礼乐崩坏,仙人不来,就再没人见过不死药了。但当初有人得了不死药后试着栽过,渐渐流传下来的就是似花还似非花。&qut; &qut;原来我中的居然还是不死药,有趣。&qut;温良玉不由笑了:&qut;可我看它,怎么没半点仙药的影子?&qut;就算是基因突变,也不药性改变得这么厉害吧? &qut;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南方香甜的桔子移到北边,自然就变苦了。不是桔子变了种,而是水土改变的缘故。&qut;红鹫又说:&qut;这种花离了海上仙岛已有千年,早被凡花玷染得不纯了。养出来的花儿若有百分之一存留不死药性,便是难得了其实百丈泓后面养出那么多的花儿,我还没发现过哪一朵有不死药性呢。&qut; 所以才有人千辛万苦地盗着花儿,只为了获取那百分之一的不死仙药。温良玉恍然大悟。 种种线索终于联系了起来:桃花殒暗藏着不死药的种子,玉公子深入越地盗似花还似非花,没想到盗花不成却反中了蛊,不得不藏身后,庭,花三年等待某个接应者这样看来,玉公子想来是知道不死药的传说的,他背后必然还藏着一个甚至更多人也知道这个秘密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但问题就出来了。那背后的人是谁?是否是他陷害欺骗了玉公子?玉公子本人对成为&qut;花肥&qut;是否情愿? 舱内诸人一时都沉默了。良久楚桓一声长叹:&qut;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此,只能到吴地去了。&qut; 他们早在三年前就已落入一场局中,唯有顺着棋路走下去,才能解开一着死棋。 侍琴却迟疑着小声问:&qut;阿鹫,是他告诉你的?&qut;接着又更小声地问:&qut;你信?&qut; 红鹫没有回答,一转身就出去了,依旧坐在船头上,轻松哼着一支曲子。侍琴摇摇头,不再说话。楚桓和左康当然更不会追过去,温良玉耳里极好,早听出她在唱的歌词: &qut;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同心且同折,故人怀故乡。山似莲花艳,流如明月光。寒夜猿声彻,游子泪沾裳。&qut; 越人的歌调,歌词却是汉语。温良玉听着那哀婉的音调,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清涟江流水滔滔,再转过一道山就是桐州。是夜,大船上人在做出越地的修整。胡不归独自坐在小小乌篷船上,对月小酌。摇船的老仆头一点一点在打盹,对比远处灯火通明的世子船队,这只小船格外寂静。 长长的人影拖在江面,挡住了落进舱里的月光。胡不归没有抬头,依旧给自己斟着酒:“明天,我们就到桐州了。” “是。”来人说道。 胡不归饮了一杯:“到了桐州,我们就能拿到那件事物。” “我已做好安排。”来人并未进舱来:“你呢?” “你不用尽是提醒。”胡不归微微苦笑:“我必遵守我的诺言,也盼你遵守你的,让我带婷婷走。” “哦?”来人扬了扬眉:“我一直以为你其实是以我们的理想为荣。” “她尚年轻,我已衰老。”胡不归简单地说,看他一眼:“如今事情已脱离你的掌控,接下来你打算怎样走?” “失控?未必。”来人淡淡一笑:“你只管按之前说的,一路把他们引往吴地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 终于写到了桐州~ ☆、第三十章 新麻烦 桐州是西疆重镇,北拒羌戎,南括越地,最初是用于屯兵备边的。但历经数百年的扩张经营,桐州已演变成一座繁华大城。一行人决定先在桐州修整一段时间。安顿下来后,楚桓忙着接下来的路线计划和筹备补给,左康去原先约好的地方接了阿箐,红鹫对他们放下敌意后也认真为温良玉治疗起来。胡不归也跟着到了桐州,常过来看望温良玉。他对红鹫所用的越人医术极感兴趣,红鹫却不喜欢他,每次都推侍琴去应付;一来二去侍琴竟与胡不归成了草药上的学术好友和忘年交。在这三人的联合疗法下,温良玉的健康大有起色。 这天温良玉独自出来闲逛,不觉来到武帝庙旁。这武皇帝是本朝一大传奇,留下遗言不入太庙只要归葬桐州。桐州人不拘礼法,此地又山高皇帝远没多少朝廷约束,因此武帝庙活脱脱成了个旅游胜地。温良玉好不容易摆脱一干卖瓜子儿的、卖绘图留影的小商小贩的纠缠溜进一间酒肆。玉公子是个酒鬼,他穿过来后情不自禁地也馋酒喝,只是一直被众人拘着,不得放任而已。 没想到进店后发现胡不归也在店里。看到温良玉他起身招呼:“温贤弟,过来同酌一杯如何?”他如此热情,温良玉只好过去坐下。没多久,酒就端了上来。 封泥一拍开,浓郁芳烈的香气就溢了出来。温良玉的眼睛一亮,问道:“这是什么酒?” “百花杀。”胡不归看着他:“这是贤弟一年前特意叮嘱我埋在这里的。我一直无暇再到桐州,今天才刚刚起出来。” 是吗?这样一来温良玉反倒不敢碰这酒了。因为在写手老大的套路中,酒这玩意儿往往具有超出一般饮品的特殊含义,定情啦寻仇啦用作某种助兴药物的溶剂啦……无论是哪一种,温良玉都是不敢和胡不归一起沾染的。与对楚桓和左康不同,温良玉对这个“玉公子的老相好”始终亲近不起来。他总觉得那白衣翩翩的出尘之姿后藏着危险,甚至那期待的目光都时不时地让他联想到红鹫那尾蛇。 这个人,少接近为妙。 于是他干笑笑,装聋作哑地并不接话,只是招呼小二取来瓶酒,给自己斟上一杯。胡不归是个知趣的人,见他这样也不再劝,只是徐徐问道:“温贤弟今日,为何选了这样的淡酒呢?” “酒取五谷之精,百花之华,每一种酒都有它的品行。”温良玉笑道:“譬如武皇帝嗜好百花杀,文皇帝偏爱石酿春。我过去轻薄浮行以致今日之劫,少不得离了那等烈酒,只取寡淡村酿稍稍哄骗馋虫了。” “轻薄浮行?”胡不归也笑了:“贤弟这自己的四字评语倒是有趣。” 温良玉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将酒一饮而尽。今天虽谈不上鸿门宴,但绝对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聚饮。他猜出胡不归是想借着这坛子酒和他说什么意义重大的往事,温良玉却不想承担玉公子的平生。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凭什么让别人承受?他温良玉做过的,他认;这具身体原主人惹下的,他可不想出来收拾烂摊子。但玉公子和温良玉不是一个人,这却不好对别人说了。 看温良玉久久不接腔,胡不归一声长叹:“贤弟遭遇这场劫难,难免心灰意冷——但昔日之言仍在耳,望贤弟不要忘了过去的理想。” 一只锦囊推到温良玉的面前。 “这件东西还给贤弟。望贤弟思之慎之,不要轻易放弃了……” 温良玉没有去接,直到胡不归施展阿飘一般的身法离开了,他才缓缓解开系系着囊口的五色绳。一枚金坠子藏在里面,花纹古怪,不是常见式样。把它摇一摇沙沙作响。温良玉心中一动赶紧旋开,里面却是空的。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温良玉正在思忖,背后一阵脚步声。他一把将锦囊藏起来,转头看到侍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公子果真在这里。” ”左少侠带着个女人回来了!” 左康带回个女人本已奇怪,更奇怪的是这女人居然是来找楚桓的。 温良玉回到驿馆时,红鹫和阿箐正扒在窗上看热闹,左康抱剑而立,一副竭力忍住笑的表情。楚桓在屋中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个女子娇滴滴地哭:“楚哥哥好狠的心,一去若许年,让我好等!”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0 章 那掐出来的声音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温良玉满脸黑线的转过头:“这一位又是谁?” 左康噗嗤一下笑得非常喜庆:“东平世子嫔,玛丽苏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此章略瘦~ 关于更新速度,工作生活很忙,也是为了保证质量,大概是两三天一更。看状态吧,摸头。 另外估计是我断更断得太久,读者都吓怕了或者跑光了哈~当然还是希望能收到留言,这样才不会太寂寞呀。不过我自己做读者时很多时候也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的,总之大家随意吧,笑~ ☆、第三十一章 麻袋夜捉人 玛丽苏? 温良玉被这名字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摇头叹道:“哪个没文化的给自家女儿起这样名字?好倒霉的孩子。” “这名字有什么不妥么?”左康压根不知道温良玉在吐槽什么,以一副“我知道你已是不记得她了”的表情告诉温良玉:“她可不是倒霉孩子,而是个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原来屋里头缠着楚桓哭的不是别人,乃是今上御封的南安郡主。她生父本是个郡王,当年携小女入宫面圣,天子一见这粉妆玉琢的小县主就喜欢上了,不但立时收为义女赐下郡主名号,还亲自给她起了个又高贵冷艳又冰清玉洁的大名:璃素——她又姓马,啊哈于是听成玛丽苏…… _#…… 温良玉听得一脸血,左康继续讲述: 有皇帝干爹做后盾,马璃素郡主从小就大受欢迎,走到哪里王孙公子们就嗡嗡嗡地跟到哪里。可小郡主高傲得很,对这群只看重权贵相貌的俗人不屑一顾。直到某天遇着了楚桓——东平世子很与众不同地没对郡主表现仰慕,言谈举止中既进退有度又落落大方。如此不趋炎附势又不看重皮相,真真举世皆浊他独清啊!于是乎郡主越看越觉得他风华翩翩,一颗芳心竟就暗许了…… “那楚桓对郡主的美意领了么?”温良玉忍不住打断。 “他哪里敢?郡主这意思一出来,他当时就吓坏了。”左康颇有些幸灾乐祸:“可他越是回避,郡主越是找他。” 与他两个不同,楚桓身为世子,是要在朝廷和世家圈子中混的,哪能堂而皇之地公诸于众自己是个断袖?就算私下里有这嗜好,将来也还是不得不娶世子嫔的。否则堂堂王府的脸面往哪搁?以王府的权势,娶的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发现夫君是这般取向也只好认了,可若娶的是马璃素郡主……想都不敢想! 温良玉不禁对楚桓满怀同情了。在写手老大的世界中,美是正义,爱是真理,可再怎么正义再怎么真理,各个角色也得活在设定好的身份世界里。若是不顾规则越了雷池,可没谁冲出来代表月亮为你打退小怪兽去。 “所以你故意把郡主带回来?”带回来让她找楚桓的麻烦,好把这基友三人行变成二人世界? 左康摸摸鼻子,尴尬地嘟囔:“我可没有故意带她回来。我是偶遇的她,看她寻不见楚桓急得不行,又耐不住她一直地磨,才告诉她楚桓确实也在桐州……” 玉公子、楚桓、左康当年好得形影不离,想来圈子也有不少是交叉的。于是温良玉没再揭穿他。那边小郡主在屋中咕唧了半天,恨恨地道:“楚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总这样躲着我。我路过枸雪城中,听到了好多不好的言语……” “郡主千万莫被流言哄骗——这个天色不早,我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楚桓听她吐露相思之苦本是听得冷汗哒哒,此时再坐不住了,一溜烟跑出来,扯住左康切齿道:“你害苦了我。她不依不饶地非要我回去,或者跟着我去。” “那你可不就跟她回去了?”左康眉开眼笑。 楚桓低声冷笑:“你想得倒美。我走了,你们走着去吴地?你要良玉睡在荒郊野岭里?沿途的匪患山贼怎么办?” 按计划好的路线,往吴地的捷径很多不路过大城村庄,只能一路止息在带着的车船。离了楚桓这个提供赞助的大金主,在那些地方必然会麻烦不少。更不必说一路取得沿途官府的协助庇护了。 这下左康也犯了难。红鹫在一旁听他们议论烦恼,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找个什么法子吓她一吓,这样娇生惯养的郡主自然就跑了。还怕她真会一路跟着?” 几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过来。红鹫连忙摇手:“哎呀我怎么知道她会害怕什么?要不把你们去把她身边的人悄悄杀上几个?” 这个点子更损了。楚桓心烦意乱地一摆手:“算了,天晚了。明日再计较。” 入夜,温良玉又取出胡不归给的金坠子,研究了好久也没琢磨出什么门道,不知不觉进入黑甜梦乡。夜半时分,温良玉忽然被一阵异响惊醒了。那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温良玉立即翻身坐起。他不再需人贴身照顾,侍琴早已被他打发到别屋居住,眼下房中只有他一人。他很快辨出外面有两人悄悄说:“是这里么?”“是。小心些,点子很硬。” 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温良玉看到一根细细的竹管戳破窗纸,吹进一缕烟来。他心中暗暗发笑:别说凭玉公子那样的老道,单是他穿过来后,从阿箐到红鹫,各种迷香毒药他不知经历了多少。这两人凭市售级别的迷香就想把他放倒,简直是笑话。但这驿馆周围除了官方侍者还有楚桓和郡主自带的护卫,这两毛贼是怎么混进来的? 想到这,温良玉决定将计就计不惊动他们,好察看背后主使究竟是谁。 门悄悄开了,一人蹑手蹑脚地进来,另一人应该是在外面放风。这具身体的状态很不稳定,温良玉并不打算与来人打上一架,仍是静静地躺着。来人显然以为温良玉被迷倒了,放心不少,将肩上东西放到地上。 那看着像条麻袋。温良玉心中大囧,但立时想出该怎么办了。很快那人来到温良玉床边,刚刚俯下了身,猛然间身子一麻倒在地上。温良玉再闪电般点了他的哑穴,心中暗笑。 暴雨梨花针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啊。 三两下扒下地上那人的夜行衣自己穿上,再蒙上脸,外面的人已轻轻敲了窗子:“怎么样了?” “好了。”温良玉含糊答应,再把地上人装进麻袋拖出屋去,冲外面那人大方地说:“点子你扛,一会的功劳你领赏。”——他才不要死沉死沉地抬一路呢。 两人顺着墙角悄悄走。出乎温良玉的意料,绑架者并不出驿馆,兜了几个圈子后竟就在一间屋子外停住了。听着那人向屋中人的禀报,温良玉心里打了个焦雷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 “郡主,人带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可以多写一点。 手机写手机发,格式排版这个就有点抱歉了~ ☆、第三十二章 变异的花 竟然是郡主派人来绑票他! 温良玉心中打个焦雷,当即脚底抹油溜了个无影无踪。他身后,那蒙在鼓里的绑票大哥犹在茫然:“你怎么了跑什么!喂——”这个呼唤突然戛然而止,接着有人推门出来。静了半晌,一声女子尖叫撕破了夜的宁静。 “啊啊啊!快来人啊!” “你是说,你们的人去‘请’良玉,结果一打开门,派去的两人都死了?” 楚桓的眉头打成了结。南安郡主的住所半夜突然大乱,说是有两个侍卫莫名其妙地死了。他赶过来,从侍女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摸清楚事情的经过:原来是郡主在枸雪城中听到了楚桓和温良玉的风言风语,差人深夜去绑了他来问话。结果两个侍卫回来,前一刻还在门外答话,后一刻开门了却发现其中一个七窍流血的死了。解开麻袋,另一个瞪着眼捆在里面,也早已死了个透。 “郡主有话,只管直接来问我,何苦这样做。”楚桓忍住气,吩咐人去找温良玉——郡主一口咬定是他杀了自己侍卫,楚桓不得不把此事给她查清楚。想了想楚桓又差人把左康请来。那两个侍卫看起来是被毒死的,左康或许能看出毒的出处。 没想到左康一察看尸首神色变得凝重:“这两人不是被毒死的,他们是中了越人的蛊。” 楚桓吃了一惊,立时吩咐:“快把红鹫姑娘请来,整个驿馆加强防备,不得放任何人进出——快把良玉找来!” 桐州城官驿护卫森严,往来入住都需文牒。更兼此时驿馆内入住了贵人,闲杂人等都已清场,又怎会悄悄潜进越人还杀了郡主侍卫呢?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1 章 很快红鹫和侍琴都来了。红鹫将那两具尸体略一翻看,也着急道:“小阿弟呢,哪去了?” 此时去找温良玉的人终于回来禀告:“世子,温公子不在房中。将整个驿馆找遍了都寻不到。” 这话一出满座俱惊。郡主的侍女叫起来:“他这是畏罪潜逃了。我南安府可容不得这样挑衅!” 红鹫一声冷笑:“他若真是畏罪潜逃,倒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还是盼他别回来寻你们的晦气比较好——快多带些人和武器,务必快把他找回来。” 她这后半句却是对楚桓等人说的。走出了郡主的屋舍,楚桓才问:“阿鹫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侍卫中的什么蛊?令族人已经到桐州了吗?” 楚桓最怕的是越人如附骨之蛆一般的追来。红鹫摇了摇头,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我不知道我的族人有没有追来。但那两个死鬼不是被别的,而是被小阿弟身上的似花还似非花毒死的。” “什么!”左康住脚步:“种在良玉身上的蛊,怎会把别人毒死了?姑娘没看错?” “我怎会看错?离乡草,离乡草……”红鹫喃喃自语:“那花儿变了……可是谁催得它变成这样的呢……” 她从袖中滑出一条小小花蛇来,正是当初给温良玉吸血过的那一条。撅着嘴向蛇儿吹了几声哨,蛇儿盘上她手指高昂起头,指南针一般在空气中吞吐着鲜红的舌信。红鹫托着它走在前面,那蛇儿如一只灵巧的猎犬,不住转动着脖颈。红鹫也就沿着它引导的方向领着众人走向驿馆的树林。 昏暗的灯光照着地面,林荫簌簌抖动,蛇儿的沙沙声在静夜中显出几分诡异。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像是人的模样。一个侍卫上前翻过他,赫然是散开去找温良玉的人——只是已全身僵硬,死去多时了。 “这……”楚桓不由心惊,正俯身过去看。忽听有金属裂空之声,便有人叫道:“世子当心!”楚桓猛抬起头来,空中蓦然出现一个极熟悉的人和一柄极熟悉的剑,剑锋抖处绽放出雪一样的光华。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雪似的剑光似乎笼罩了整个天地,楚桓佩剑出鞘举剑上格。 只一交锋,贵公子那镶金嵌宝的佩剑断成了两截。 嗤啦一声,楚桓的衣料被剑气划破了。情殇剑落下来,正斩在外袍下的护身软甲上。 火光四溅,一旁的侍琴惊呼:“公子住手!”温良玉并不答话,剑花一挽又向楚桓击来,阻拦的侍卫顿时被情殇剑劈成两半。 “良玉,你疯了!”左康拔剑挡在楚桓身前,将温良玉逼退一步喝道:“是我们!” 众人这才看清温良玉空茫的眼。那双眼中无半点表情,脸上也是呆愣愣的。他就这么顿了一顿,风忽吹得树叶一晃。他猛然发难,便朝左康攻了过来。 一时树林中只剩下金铁交击之声,树枝树叶落了一地。楚桓看温良玉的神情,知道他必是被什么控制住了。南安府的人也调来弓弩手,可是迫于楚桓之令只是团团围着缠斗的两人,并不敢真的放箭。 估摸又过了数十招,左康猛地跌出圈子来,脖子上鲜血淋漓。楚桓大惊失色地扶住他:“你怎么……”左康喘着粗气:“只是划伤皮肉——我挡不住他了,快走!” “放箭!” 南安府的侍卫长眼看左康也抵挡不住,再顾忌不了楚桓了,立时下令。箭如飞蝗,温良玉一声极轻蔑的冷笑,剑光闪处箭矢碎成乱羽,同时一枚箭簇反手正掷在那护卫长的咽喉上。 那侍卫长张口结舌向后栽倒,这下众侍卫发声喊,真化为鸟兽散四散逃命了。此时上前挡住温良玉的却是个谁都没想到的人——红鹫。 越女手持一柄剑,不知是从哪个倒霉侍卫的尸身上捡起的。她的神情非常紧张,显然也没把握对付这个凶神。但当两柄剑锋碰在一起时,众人知道她为什么敢上前了。她的剑招竟是无比精妙,只是徒具招式,没有力气內息,只能勉强闪避支持罢了。而双剑每触碰一次,温良玉的动作就慢一分。有若隐若现的金光从红鹫剑上飞出,落在温良玉身上。 剑上有蛊。楚桓心中默念。因此把情殇剑都克制住了。 “阿鹫,你闪开些。”侍琴远远站着非常紧张:“不然我瞄不准。”他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针筒,楚桓认出那是与越人在清涟江上交手时他用过的。 “浑小子,你要我怎么闪?”红鹫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你瞄不准,就找个能瞄准的人来——快些,我撑不住了!” 侍琴急得团团转。他虽精于药理却没有武功,左康虽没伤及动脉却也流血不少,此时脸色煞白根本不能瞄准。除此之外一时半会哪还有精于暗器的人? 好在帮手自天而降。胡不归突然出现:“射哪个穴位?” 侍琴手忙脚乱地把针筒塞给他,两枚飞针哒的一声,这场危机终于化解。 “需同时命中在左右灵枢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本章可以看出剧中人的武力值排名: 楚桓<左康<温主角 红鹫那是用了外挂不算;胡不归轻功如阿飘,暗器也了得,但没真正动手武力值不明~ 从作者一贯以武力值定属性来看,温公子你果然是攻 ~\\(≧▽≦)/~ ☆、第三十三章 百炼钢化绕指柔 温良玉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是茫茫的云海。他在雾中说着。 ——你想要那朵花吗?好,我替你采来。 于是对面的人笑了,虽然温良玉并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向那人伸出手去,可浓雾和周围的一切立即被剑光击碎了。他看到左康猛地逼到面前,大喊着。 ——你疯了吗?是我们。 鲜血飞溅,温良玉猛地惊醒了。 天已大亮,晨风拍打着窗子。他心中砰砰惊跳。他在梦中见到了要玉公子到越地盗蛊的人,只是该死地看不明晰。唯一鲜明的是血,左康的血。那血溅到身上,带着滚烫的腥气。 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身边侍童怯生生地说:“公子,你醒了么?” 没错,他的剑斩向了左康。 左康呢? 左康死了? 温良玉猛地跳起来,不顾侍琴在身后一叠声的呼唤,径直奔了出去。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还从未如此害怕过。风在回廊里吹着,廊下的响马叮叮,他只觉得呼吸都要屏住。终于哐的一下闯进左康房中,那踹门而入的声音把房中人都吓了一跳。 “你醒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左康正坐在窗前。他脖子上裹着很厚的白布,看不出血迹,只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温良玉没有说话,只一把夺过他的手。这只手是温暖的,脉搏有力地跳着。温良玉这才觉得有气息从自己胸腔里呼出来。目光转到左康脸上,温良玉忽把他揽进怀里,哑着声音说:“还好……真好……太好了。”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从没如此大惊大喜过。他头一次意识到身边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他一直冷眼享用着他们的关切,只觉得于自己而言就算这份享用都迫不得已,只觉得他们这些人不过一个个符号,当这具身体死去、这个故事终结,他们就烟消云散和自己再无关系——却没想过他们并非虚无,没想过他们对他的情感并非虚无,更没想过自己在这么久的旅途中也悄然对他们产生了情感。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2 章 无法割舍,无法放弃,似乎同伴,又超出同伴的情感。 在他忆起自己混噩中所作所为的一瞬。 左康被温良玉拥着,不由微微失神,也轻轻从背后环抱住他。温良玉猛然惊醒过来,推开左康恨声说道:“为什么不躲开?你难道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危险,剑再深二分就能要你的命!” 他已完全记起发生了什么事。在南安郡主的住所外逃走后,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沙沙沙沙仿佛虫蛇滑过草叶。随即他全身无法动弹,意识也模糊了。直到醒来后才赶到浑身如经历一场恶战般酸痛。 不用说,有什么猛人潜伏在暗处把他控制了,这中蛊之后烂大街的俗套。 猛然被推开,左康有些失落,好一会才苦笑着说:“躲开了让你去杀别人吗?看你当时那副疯样,南安府的人当即就调来数十名弓弩手要放箭了。” 郡主和郡王一个品级,南安府的人并不买楚桓的账。回想起这个,温良玉烦躁地说:“那就让他们放箭好了!”他顿了顿:“我不想连累你两个。” “连累?你说这是连累?”左康反问一句,像是觉得这个词非常可笑。他还要再辩解什么,随即想起温良玉已什么都不记得了,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说道:“你不必觉得这是连累。“ 温良玉的拳抵住额,听得左康又说:”我从不认为你的事是连累。” 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温良玉却无奈一笑:“我的事?你觉得我是谁?” “你自然是温良玉。” “你们当然都认为我是,可我知道自己不是。” 他并不是他们眷慕的那个人。他可以厚着脸皮享受他们的照顾,可以毫不客气地收下他们送的礼物,却做不到对他们的爱问心无愧。因为这份爱意会给他们带来危险,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即便,他只是长了一张相似的脸…… 温良玉的心哆嗦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知道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得知温良玉已忘记了一切,左康不是不难过的。他落寞地说:“我知你早已忘记了过去的那些欢愉和美好。因此才心怀负担,才总要推开我。” 但左康随即又说:“可全忘了也未必都是坏事。我常想着,如果我没有比楚桓晚认识你,你后来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的犹豫彷徨——现在就当我们重新开始好了,我和楚桓都陪你到吴地去。让你在一路上看清自己的心,再来做一个选择——反正,不管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在我看来你其实一点都没变的。” “一点没变?难道以前的我也是这个性情?” 左康展颜一笑:“自然,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你真的完全掉了个个一心和我撇清,我又何必再死活不放地纠缠你?” π_π……那只能说明写手老大实在是太懒了,把你的心上人弄了个和我一样的人设…… 怀着复杂的心情,温良玉离开了左康,转而去探望世子大人。他记得自己也攻击了楚桓的。虽然楚桓当时穿着护身软甲,但温良玉知道自己出手的凌厉,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轻轻一叩房门,门吱呀一下开了。楚桓竟像早等着他,一双凤目似笑非笑:“温存到这时候,也太久了些。” 这话说得真是一股子酸气。温良玉知道楚桓必然是一直派人守着看自己何时清醒,可自己一醒过来就撞到左康房里去了…… “昨夜失手狠了,我有些不放心。”温良玉有些尴尬:“嗯,你怎么样?剑气有没有伤着你?”不知为什么,他此刻心中有些怕楚桓。想到楚桓对他去看左康一清二楚,他就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被抓住似的。 楚桓一笑:“就算有,从外面也是看不出来的。” 囧,你不要说得这么幽怨行不行?到底有没有啊有没有? 温良玉恨不得杀上去放倒楚桓,也好好检查一通以免了自己良心上的债务。只听楚桓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还不如我昨夜不戴着那副软甲了,这样可能你还会先来看我。” 他的语气平静萧索,一点不像平常的楚桓了。 “那软甲是以前你送我的……”楚桓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算了,说这做甚么。” 心绪无端地一沉。按理说楚桓不行走江湖,本不需这样东西,可玉公子却将江湖客用以保命的东西送给了他,足见其中奥妙。 温良玉静静等楚桓说些什么,可楚桓只是气定神闲地喝茶,很久都没再说话。于是温良玉忍不住道:“你若有话只管直说,不必憋屈自己。” “没有。”楚桓很干脆利落。 那温良玉就直说他要说的话了:“将来若还有这样情况,你不必对我有什么顾虑,用箭也好用弩也好,总之都不要伤了你们。” “我们?”楚桓哐的放下茶盏,不住冷笑:“这话你为什么不去对左康说?他当时给你一剑可比我令人放箭方便。还是你认为他下不了这个狠手,我可以?” 温良玉被这话噎住了。楚桓并不看他:“我知你是极相信他的。哪怕他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也一口咬定恶人是我。” 楚桓指的是当初左康对玉公子下桃花殒一事,这至今仍是桩悬案。 “我并没认为恶人是你。”温良玉勉强说着,心中好大为难。他醒来后就觉得疲惫至极,这具身体虽不复曾经的虚弱,却也不耐久战。刚刚在左康处心神大震,此时又被楚桓步步紧逼,他便觉得眼前一片眩晕、有些支撑不住了。楚桓看他气色有变,忙停话一把扶住他,语气间几分自责:“我又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阿鹫说你醒来后务必先好好休息的,她一会再过来看你。” 这还差不多,好好说话不阴阳怪气的多好。温良玉心中暗喜,正要与楚桓好好解释一番,突然有人进来打断了这持手相望的大好局面。 “禀世子:郡主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九万字,终于涉及感情了…… ☆、第三十四章 越人的交易 南安郡主有请。 请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楚桓的眉拧起来,把手撒开,和来人去了。温良玉看他背影,心中有些惆怅。房中安静下来,窗外有人轻轻敲了一下,一个声音小声唤着:“公子。” 是侍琴。他怎么在外面?难道这整个过程他一直跟着? 想到原来一路上都跟着个小尾巴,温良玉心中大囧,把他招呼进来问:“你一直在我后面?”他和世子诉衷情时房中侍者早知趣地躲了个干净,此时在场没有外人,他和侍琴说起话来方便得很。 侍琴顾左右而言他:“阿鹫姐姐说公子一醒就得知会她,她立时就过来瞧瞧公子。否则——”飞快地瞥温良玉一眼又低下头去:“只怕公子又要发疯。” 呃,你确定这真是红鹫说的?不是你这熊孩子目睹我和左康、楚桓一通纠结后的讽刺报复? 温良玉知道侍琴十有八、九也和玉公子有那么一点子事的,但因他样貌实在太小,温良玉面对他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抱着一种拯救民族花朵的心态,温良玉苦口婆心地教导:“你看我和他两个这样地纠缠不清,是不是很辛苦?” 侍琴抿嘴一笑:“是很辛苦。”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3 章 “所以,你长大后可千万别学我。”温良玉长叹一声:“遇到满怀着恩恩怨怨、爱爱恨恨、还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的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否则浑水一不小心趟进来,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孩子千万别在我身上死磕。至于侍琴其实不是表面那么年幼——抱歉我不记得了。 亮晶晶的双眸瞅他一眼,侍琴说:“世子身份尊贵,左少侠性情刚强,自然都不肯将就的,夹在他们中间难免辛苦。但我若是面对心爱的人,断不会让他如此烦恼苦闷。哪怕是自己委屈些,也就过去了。” 如此乖巧体贴实在是令人感动啊π_π……只是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使错了地方吗? 一把拍在侍琴肩膀上,温良玉正思索着再怎样说服这个孩子。侍琴已轻叹一声抬起头:“公子放心,侍琴不会给公子添什么麻烦的——若公子没别的事,我们就去见阿鹫姐姐吧。”轻轻巧巧就把这个话题丢开了,温良玉只得跟他去见红鹫。 在路上想起红鹫,温良玉心中浮起疑云:这个越女竟然是会剑术的,并且招式不弱。虽然她仅仅是借了巧劲丝毫没有内力,但也可以抵挡他一时。能与玉公子匹敌的剑术门派也不过区区几个,但他们怎会去收一个越女为徒呢? 到了越女房中,红鹫一看见他就笑:“你还敢这样乱跑,你不知道在你睡觉的这段时间,那郡主和楚桓闹得怎么样呢。” “闹得怎么样?”温良玉问。 红鹫并不回答,只是凑近他对着他的脸仔细端详。温良玉很不喜欢她这样审视的眼神,转过头去。红鹫这才退回身子咯咯笑道:“无非是吵嚷着你杀了她的人啦,那世子如果不把你交出去让她处置她必不依什么的——小阿弟,你发疯前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谈到问题的关键了。温良玉慢慢回忆:“我听到一种类似蛇虫爬过草地的声音。奇怪的人么?没有了。” 低头想了想,红鹫说道:“是了,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控制了你,并且控制你的和给你种下离乡草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那花儿变了,不但侵蚀了你的心智,毒性还顺着你的呼吸透出来,把那几个倒霉侍卫给毒死了。” 温良玉的心沉了下来。他本以为被蛊物控制已经很糟了,没想到自己还活生生成了个移动式的毒气罐子。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这样可怎么好?阿鹫姑娘,你一定是有法子的吧?”有法子克制着该死的毒性,让他不再胡乱伤人。 “法子么,我当然是有的。”红鹫懒懒地说:“就是不知你肯不肯。” “什么法子?”温良玉等了等,一看红鹫神色,回头对侍琴道:“我和阿鹫姑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侍琴恼恨地瞪了红鹫一眼出去,红鹫才笑吟吟地对温良玉说道:“我在你身上再种下一种蛊与那两种蛊抗衡,或许就能让你不再轻易受人控制。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这叫三足鼎立。” “什么蛊?” “百蛊之王,金蚕蛊。我自幼养了一条,把它的灵气分些给你,其他人自然对你没法再控制。” 竟然是它。温良玉之前阅读书中世界的地理风物卷轴时知道这东西的,它的毒性暴烈无比,更能控制人的心智;传说修炼至高者甚至能寄存人的魂魄。坊间传说能短期复活死者的傀儡虫,其实就是炼化失败了的金蚕蛊。即使在越人内部,金蚕蛊也是极珍贵的。红鹫竟然肯亮出这个不外传的密物,把蛊种在他身上? “若是能让我不再发疯、不再轻易伤到旁人,就算再种一种蛊也没有什么不可的。”温良玉慢慢说道:“姑娘帮我这个大忙,不知我需要报答姑娘什么?” 他了解红鹫。这姑娘虽谈不上大奸大恶,但也绝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圣人。卷轴里记载越人所谓从小养着的蛊都和主人共一条性命,红鹫肯耗费蛊的灵气这样帮他,必然也有所求。 果然红鹫说道:“你很爽快,也很会说话。但我并不是一味好心要帮你,因此也不妨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 “受了这种蛊,你固然不会再被别人控制,却从此和我捆在同一条绳上了。我活着一天,你便好端端一天。我若死了,金蚕蛊的灵气在你体内一散,另两种蛊必然反噬。所以我将来若是遇到仇家有了危难,你是逃不掉的。受蛊的坏处就在这里,你可愿意?” 原来是向他讨一个护身符的意思。温良玉略一沉吟:“姑娘的仇家是谁?” 红鹫直视着他:“上霄剑派。” 上霄峰顶,剑仙门派。温良玉心中大惊,脸色越发阴沉下来。和剑仙杠上,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估计是胡不归一路跟着,红鹫心中害怕,才把他拖进这趟浑水。但从胡不归的表现来看,他并不知道自己门派与这越女的过结。温良玉没问红鹫是怎么和上霄剑派结的仇,因为他已没有别的选择。于是他只简单地说:“好。” 听他答应,红鹫显然松了一口气。温良玉起身出去,没几步又转回来:“姑娘认识这个东西么?这东西可有什么怪异?”那是胡不归之前给他的金坠子。 红鹫接过来仔细地看了又看,良久摇头:“我不认得,看不出什么。” 温良玉点点头出去了,红鹫在屋中独坐良久,才笑着对窗外说:“他已答应了,我会选个适当的时间把金蚕蛊给他。他今后不会乱发疯,体内的毒性也不会继续发展,你可放心了?” 窗外有人幽幽叹了口气,是侍琴的声音:“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只盼他好好的。” “他也放心了,因为这样不会再伤到他的两个情人。”红鹫冷笑:“他竟然拿出当初从你那拐走的金铃子来问我认得不认得,你说可笑不可笑?” 侍琴的声音十分紧张:“那,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什么都没说。”红鹫的语气很不屑:“金铃子是空的。不用说,里面的花种已是到了他的身上。但他既然当初不过是想利用你,又何必巴巴地留着你的东西呢?” “为什么留着,都何必探究?”侍琴的声音在窗外叹着:“倒是你,阿鹫。你说上霄剑派是你仇家,是想用这种法子把那个人逼出来?” “我没有别的法子想。”红鹫也陷入长久的沉默:“该来的,总会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ω^ ☆、第三十五章 清风明月挠我心 温良玉独自走在回廊上,手里捏着个金坠子。 这坠子是胡不归给他的,据说是玉公子当初托他保管的东西。温良玉自从在武帝庙见了胡不归后一直掖在身上。他本瞧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玄妙,却在与红鹫谈话后灵光一闪——刚到木樨镇时他被红鹫下药捉弄,那药就是藏在一枚银铃铛里的。那这次他受另一种蛊操纵,是否也和那次的情况类似呢?毕竟在他发狂之前遇到的奇怪的人和东西,只有胡不归和这枚坠子啊!于是他把金坠子交给红鹫验看,红鹫很快还回来说这东西没什么蹊跷的。可是从越女那闪烁的眼神中温良玉看出,她说谎了。 这枚坠子,有什么问题呢? 温良玉再次仔细察看,终于发现它的不寻常:上面的缠枝花卉不是汉地常见样式,而与他在垂泪湖附近见过的越人饰物差不多——这枚坠子,是越人的。 他突然想起楚桓和红鹫都曾提到的怜心。那是越人的药童,在一年多前早已死了的。红鹫说是玉公子拐骗的他,一同被拐骗的还有似花还似非花的花种。玉公子能从越地获得的越人饰物,最有可能来自那个药童——难道那似花还似非花的花种,最开始是要交给胡不归的? 时间线渐渐清晰起来:玉公子和胡不归一年前在桐州会面,埋下了一坛酒,产生一个重要盟约;之后到枸雪城与左康、楚桓谈判,阴差阳错中了蛊沦落后、庭花;这一年中胡不归常到后、庭花中探视,成了第一等“老相好”比楚桓还显得亲近;再然后他bu的穿过来,恰逢胡不归游荡在外没能阻止楚桓,于是万里迢迢追到了桐州…… 竟然是他!那个阿飘一般总做出尘姿态的王八羔子! 温良玉只觉愤慨。虽然没十足的凭证,但这伪·剑仙的嫌疑已经大大的跑不掉了——胡不归既和白衣社有牵连,少不得也眼馋越人蛊物;他自身又精通草木药性,找机会给玉公子下一两种蛊完全不是难事。那后、庭花的时时探望,不就是记录药性的表现么?后世养小白鼠就常这么干。而之前红鹫也说过“上霄剑派的人最喜欢偷鸡摸狗,尤其对这类奇花异草非常感兴趣”——现在想来明摆着就是讽刺他啊! 可怜左康和楚桓因玉公子中蛊一事彼此猜忌,原来都是为这厮背了黑锅啊! 温良玉又琢磨了一遍自己的推理,只觉越想越正确,不由大大松了口气。他原先一直怀疑楚桓和左康中的一个因情生恨暗害这身体的正主,因此一直提防着两人。眼下这层疑虑洗去,他在面对他们时就可以放下龃龉,正大光明。 他两个都喜欢他。他也对他两个都有好感。那为什么不可以从头来过呢?三人间的曾经已是过往,此时的温良玉与他们的共有经历就是一张白纸,他并没有欺骗他们。 那就重新开始,借一段旅程。 温良玉的心彻底放下了,突然觉得这次穿越也十分美妙。将金坠子一捏,他忽然听到一阵嘈杂:“我不管我不管,楚哥哥你不依我,我就找义父做主去!” 不用说,南安郡主。温良玉循声看去,马璃素和楚桓正站在檐下争吵。小郡主拍手跺脚,楚桓的眉拧得紧紧的。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4 章 嗤笑一声过去,温良玉问那郡主:“不知郡主想要世子依什么?不知道的只当要请陛下指婚——只是看起来像是胁迫。” 一下竟把窗户纸捅了个破,小郡主立时涨红了脸。她和玉公子也是早就相识,当然知道玉公子明了自己心思。此时哑口无言,跺跺脚冲温良玉抛出一句非常有杀伤力的话来:“关你甚事!你这个娘娘腔!” 囧,温良玉当即一脑门的黑线!需知对于男人来说,“娘娘腔”完全等同于“太、监”的讽刺效果。温良玉恨不得拖出他在另一个故事中的肌肉男人设,亮出言文,否则以他现在的酒量,恐怕没几杯就要滚到江里去了…… 三杯下肚,两人间的氛围融洽亲热了很多,温良玉也打开了话匣子:“弟刚刚在下游看到胡兄放下一只小船,不知胡兄是有怎样的心愿?” “贤弟此话怎讲?”胡不归捻须一笑。 温良玉指点江山:“弟听说今日是此间的饯花节,山民们在纸船上写下自己心愿。若纸船倾覆时红烛不灭,而意味着这愿望已得水神庇佑,将来必可实现。” 这是刚刚楚桓找了当地土人问到的,温良玉这是现学现卖。没想到胡不归笑笑:“ 桐州民风奔放,哪会这样默默地将心事付予神灵?纸船祈愿不过后人托词。其实这桩故事本出自宫帷,武皇帝放归桐州后,才把这风俗带了过来。” 温良玉不由好奇心大起:“还有这等往事?愿胡兄陈述一二。” “温贤弟可知道兰翎公主?” “知道。她是溟海上的羽人,苍溟族的王女。早年因国中内乱到了陆上,与文皇帝订了亲。武皇帝平定天下后,她就回海上去了。” 兰翎公主的事迹温良玉早在卷轴中看过不只一次。他如此注意这个人物不是因为她故事的传奇性和帝沉思良久,言让宫中女子如此幽怨是他的罪过,百般寻访放出此船的女子。可是一无所得,就将宫女放了一半出去,下令三年内不再采选女子进宫。” “文帝仁慈。这也是他的良善之心,不愿那些女子困于深宫之意。”温良玉说。 胡不归笑笑:“可是后来才知道,放出那只纸船的竟是兰翎公主。” 温良玉听得一愣。胡不归又说道:“公主归乡后文帝深感愧疚,就禁了宫中这放船的风俗,只自己在月夜偶尔折下一只船来,对水沉思。文帝晏驾后武皇帝借纸船寄托哀思,哪怕放归桐州也依旧折着,至死不变。久而久之,纸船一俗在中原已绝,反而在桐州流传下来。” 原来如此。温良玉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兰翎公主和文武二帝的故事,点头叹道:“也是乱世中的无奈人了。” “无奈人行无奈事,又岂止他几个?我思及自己的前半生,常生感慨。而最感慨的,却是温贤弟你。” 温良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我?” 胡不归点了点头,从船中取出一张纸来:“这是一年半前温贤弟从桐州寄给我的。” 接过来一看,上面是刀影剑势般张扬的两行字:等闲识得君王面,不与东风慰寂寥。 欧卖糕的,这不是兰翎公主写下的表达对文皇帝求而不得的句子吗?玉公子把这两句话寄给你是什么意思?胡大叔你不要吓我……温良玉满心的冷汗哒哒,脸上还死撑着笑:“哈哈哈哈胡兄保管得真好,我当初还有没有附了其他什么这两句话是何深意……” 脸上浮起“我就知道你还是没记起来”的神情,胡不归摇头叹了口气:“在那封信上贤弟说在桐州备下一坛好酒等我,还说这酒唯有剑助酒兴才有味道。可待我来到桐州贤弟已不在那里了,我赶到枸雪城后贤弟已身染沉疴,对我说一切功败垂成,只掏出那枚坠子让我带回去……” 身染沉疴就是说玉公子那时已着了道。胡不归不动声色地把玉公子中蛊一事和自己撇了个干净,但温良玉并不打算相信他。金坠子还回来证明胡不归并没“带回去”,那他本该把那越人的蛊带回哪里? 温良玉并没就此事过多纠缠,只是一笑:“胡兄不必感怀。既然我一年半前与胡兄约了剑酒之盟未曾赴约,今日乘着月朗风清,与胡兄完了这桩旧约如何?” 好歹让我试试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这桩约定于我确是一番憾事。只是不知温贤弟如今动剑是否合适?”胡不归是很了解温良玉现在的情况的。温良玉一笑:“我二人只是彼此切磋点到为止,又不是生死对决。我将息已久,足够陪胡兄试试剑了。” 胡不归点了点头,不再谦让。与温良玉相互行了个礼,退到了船的两边。 而当对手的脸慢慢出鞘,温良玉才第一次看到剑仙的剑——那竟不像是剑,而像一把开了双刃的刀。本以为胡不归既已轻功见长,那剑必定也是轻巧的。可当那剑拿出来,温良玉才知他走的是刚猛路子。眼光徐徐滑过那柄重剑,温良玉点了点头,于是水面上蓦然闪过两道剑光。 剑华将江面划破了,惊得被红烛引上来的游鱼纷纷潜下去。一个个涟漪在江面泛开来,但涟漪很快停止,江面恢复了平静。温良玉与胡不归又站在船的两头,只是换了位置方向。温良玉一角袍子被削走了,胡不归笑着说:“贤弟,承认。” 可温良玉也笑了:“胡兄,承让。” 胡不归这才觉得颈间刺痛,一摸竟有血珠渗出。剑仙微微变色,许久叹道:“贤弟的情殇剑仍是如此锐利,我输了。” 温良玉面上现出得意的神色,向前一步正要客气几句。脚下忽然一沉,船整齐地裂成了两截。干脆利落滂的一声,他连人带碎掉的船板掉进了江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涉及了很多前代人物,公主皇帝什么的……因为本身这个故事是归在“风物”里的,相当重篇幅就要表达系列故事的历史风物。而且同系列故事的话,人物和故事情节往往是有关联的。不过系列故事这个,我望大坑多妩媚,呃……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5 章 还有一点就是,胡不归的有罪推断是否合理?作者作为理工生,有时还是比较追求逻辑性的,虽然有时候由于精分和恶趣味的缘故逻辑比蜘蛛网好不了多少。希望看文的亲能告诉我^ω^ 最后就是作者现在和以后写文更文都是用手机的哦,看在我如此见缝插针的份上看文的亲鼓励我一下吧^ω^中秋快乐啦啦啦*^^* ☆、第三十六章 暗语 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 落到水中温良玉才发现,胡不归的剑势竟把小船生生震成了两截。他自然可以飘然立在碎掉的木板上,温良玉却扑通掉进了水里。巨响惊动了大船上的人,温良玉很快就被拉了上去。夜间江水寒冷,他被这冷水一激,没多久就身上发热,咳嗽起来。他自己作死跑去生事,楚桓等人当然不能责怪胡不归,只得再把红鹫找来。 躺在榻上,温良玉心中非常懊恼。想不到胡不归的剑法如此刚猛,虽然他在交手之初就找出了上宵剑派剑法的破绽,但谁知胡不归有没有使出全力?并且这具身体的巨大缺陷又一次暴露出来:虽然能瞬间拥有强大的爆发力达到曾经玉公子的水准,却太过脆弱,要是真动手必定坚持不了多久。这在实战中可是致命的。 “怎样,你和他谁输了?”红鹫问。温良玉怕楚桓左康担心和沉不住气,并没有把对胡不归的怀疑、身上又多了一味金蚕蛊的事告诉他们,因此他们也就没想到他半夜去找胡不归另有深意。而红鹫却是能猜出一二的,也就对两人的战果颇为关心。 “我没输,他也没赢。”温良玉意兴阑珊地说:“若是真动起手,不知道。” 红鹫听后叹一口气,温良玉闭上了眼睛。他觉得非常难受。玉公子与胡不归以前必然是交过手的,情殇剑与胡不归的重剑一对上,数不清的记忆就往上涌,却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这种记忆交替的感觉让他头疼。他想在玉公子与胡不归之间,应该是有很多不愉快的往事的。只是玉公子不愿想起,于是这具身体就把相关的记忆封住了。那些记忆是什么?是蛊吗? 如果把那些记忆都解开,或许就能完全恢复玉公子的武力了——这样将往事强行封闭本来就会对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另外,他还要多温习一下剑术才行。这是将来可能对敌的未雨绸缪,也是对这具身体的锻炼。有一句话不是说生命在于运动么,他怎能整日光躺着。 温良玉忽然想起在上一个故事里,受君出场时也一棵豆芽菜似的。他每天拖着他各种爬山跑步铁人三项,就这样把他磨练出来了。当时那受君对如此大强度的锻炼好不乐意,他还循循善诱:人生啊就是一场修炼,我们一起锻炼又能增强体质又能培养感情,正所谓双修是也,何乐而不为呢?唉那真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良玉,想什么呢?你觉得怎样?”睁开眼,左康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担忧。 温良玉瞧着他眨巴眼睛:“我想着要是能有人陪我双修就好了。”唔,你是否愿意?就当是再世情缘好啦…… 没想到左康霍的站起来,义正辞严:“龌龊!” 紧接着楚桓也霍的站起来,辞严义正:“无耻!” 温良玉这才想起双修还有另一个具有广大群众基础的含义,立即石化当场。楚桓和左康大义凛然地分别从船舱的左右两边出去,红鹫还好奇追问:“小阿弟,什么是双修?” “……”囧,这种丢脸的话怎能对你讲? 偏偏侍琴还脸红红地抬头:“公子,侍琴愿陪你双修……” 温良玉终于羞愧得掀桌了:“一边玩去!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好不容易这一干人都走了,温良玉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睡到一半听到人声,睁开眼原来是世子来了。舱里没有点灯,楚桓看着他目光灼灼。温良玉忍不住一把扯住了被子,猛然意识到画风不对,这种动作实在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他很端正地坐起来问:“怎么了,这样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么?” “我不太放心,来看看你。”世子大人先是表达了一下关心,接着又问:“你刚刚对左康说想有人陪你双修,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了。”温良玉略窘,随即反应过来:“怎么,难道你想……”所以大半夜的跑来毛遂自荐? “我并不像左康那样的口是心非。”楚桓脸上满满的“我是个坦率的人”,只差没说出“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咱们捡日不如撞日”blbl…… 啊哈?温良玉想起在垂泪湖时楚桓那猴急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随便的好:“我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并且我现在还没对你几个定调呢,万一现在冒冒失失把你攻了,将来反悔岂不是对你不住? “你想什么呢?”楚桓斜着眼看过来:“若是以前咱还可以商议商议。眼下左康在这,你不把话说清楚究竟和谁好,就别想那些事。” 来了来了。你两就是一年多前互不相让,逼得玉公子几乎要去死。现在又这样,实实在在地是要逼死老子呀……温良玉只觉吐槽无力:“我没想啊。” “算了不和你计较。”楚桓总算放过他一马:“你突然去找胡不归,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以前就和你旗鼓相当,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剑气那样刚猛,有没有被他伤着?” 楚桓其实是很关心他的,温良玉心中一暖:“我没什么。对了,你知道‘等闲识得君王面,不与东风慰寂寥’背后藏着什么意思吗?” 温良玉本想着楚桓和玉公子熟识,说不定能知道这两句话背后的用意,没想到楚桓浑身一震,厉声问道:“你从哪里听得这两句话来?” “……从野史上,兰翎公主写给文皇帝的句子。” “绝对不是。这件事早被武皇帝封存,怎会流到民间来?你究竟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楚桓看他不答,严肃地说:“良玉,我劝你以后千万莫对其他人说起这个。这两句不是别的,正是白衣社的借头暗语!” 什么!白衣社暗语? 玉公子竟也是白衣社的人!温良玉张口结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白衣社的人害了,没想到自己竟是这组织的其中一员。 “是了,你不知道白衣社的厉害,只当是坊间演义里的传说。民间也流传白衣社早已消失了,其实它一直没有消失。从文帝开始朝廷就在镇压白衣社,武帝以后镇压尤其酷烈。即便是现在各州各府还设有密探的,若发现谁和白衣社有牵连,那下场可是惨的很。”楚桓声音低沉:“他人有心,隔墙有耳。你纵然在哪里和这组织沾染一星半点,也要撇得干干净净,不要牵扯进去才好。” 可我早已经被牵扯进去了。温良玉默默地想。楚桓是王府世子,所以了解朝廷内幕比左康多些,态度更官方也更谨慎。只是这样说起来,他并不知道玉公子与白衣社的联系的。白衣社下面的浑水这样深,温良玉也就不会把这个联系告诉他。沉默了很久,温良玉才说:“那朝廷为什么一直镇压白衣社?你知道么?” 他要知道这个缘由,才好在接下来避开它。 楚桓微微冷笑:“因为这个组织从成立之初就在反对朝廷,为了他们荒谬的理想。” “理想?“温良玉蓦然想起胡不归的话:”白衣社的理想,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归来真不想上班π_π ☆、第三十七章 朝见白石彩云间 世子俯过身来,附在温良玉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阵。温良玉脸色一变,骂道:“荒谬!” 楚桓也笑:“你说他们把这样荒诞不经的缘由奉为真理,是不是一群疯子?” “疯得不轻。”温良玉答。但玉公子很不幸就是这样一个疯子,当然,也可以说他是热血得过了头。温良玉想了想,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天亮后我们是不是就能到白石堡了?” 白石堡扼着虎跳峡,是进出桐州的门户,也是武皇帝曾经的行营。白衣社在这一代的活动一度很频繁。楚桓点了点头:“出了白石堡就离开桐州界了。虎跳峡水势湍急,得先找人拉纤——其实我来也是要找你商议,我们真要走偏僻近路赶往吴地么?” “先在白石堡呆几天再说吧。我有一件重要东西落在了那里。” 落下东西当然是借口。温良玉想着玉公子当初既然只能从白石堡进入桐州,那在此地一定与白衣社的人有过联系——从楚桓说的白衣社宗旨来看,进入越地盗蛊是整个白衣社的大事,玉公子也是受组织指使的。他只要在这里找出玉公子活动的蛛丝马迹,再慢慢地把整个白衣社揪出来,就有机会拔除身上的离乡草。这个过程须得拽住胡不归同行。好在小船已被震坏,此时胡不归正栖身在楚桓船队的辅船上,稳住他不成问题。 温良玉心中盘算,不知不觉东方大白。远远地一座城咬在山腰上。惊鸿山脉在这里陡然中断,清涟江变道并入沧浪水系,形成丈余高的落差,昼夜轰响。因此处水势湍急,土人传说唯有猛虎才能跳得过去,故名“虎跳峡”。飞溅的江水蒸起氤氲云朵,映着霞光七彩晶莹。白石堡就掩映在这片彩云之间。 停船上了码头,温良玉看到一座高塔耸立山下。说它是塔,其实并没尖顶,只有一个大平台撑在顶上。整个建筑白石垒就,远观让人想起洋边用于眺望的灯塔。 “那就是小上清阁了。”左康瞧温良玉只远远看着那高塔出神,发话告诉他:“文皇帝曾到桐州呆过一段时间,武皇帝仿着影都上清阁的样式预先建了这座阁子,供他观星。文皇帝死后,武皇帝在塔下建了个衣冠豖,小上清阁就此废弃了。但其石质洁白,夜间反射月光竟比灯火还照的远。远近旅人都将它当做白石堡的路标,一看到它就要稳住船只以避开虎跳峡的激流。很多船户因此得救,因此这座塔颇得当地人的敬重。” 左康常年游历,过去一年又总在桐州跑,对这附近的民俗风物清楚得很。但温良玉遥望小上清阁并非因为它是白石堡的标志性建筑,而是他总越看越觉得那里似曾相识,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6 章 那个地方一定有蹊跷,得找个机会好好探探那里。 “哎呀温公子,一年多不见,你可回来了。”一个大嗓门打断了温良玉的思索。温良玉望向那人,嘴很大,穿着像是个酒馆里的跑堂的,左看右看不认识。码头上的人熙熙攘攘,仆从们忙着从船上往下搬箱笼,真难得他怎么从人群中一眼把温良玉找出来。 “是我,小六啊。风雨客栈的。”大嘴小六提示。 原来是个便宜故人。想到玉公子历任故人带来的麻烦事,温良玉对是否相认有些迟疑。没想到大嘴小六看他一脸犹豫,又进一步提示:“前年公子和那俊俏小哥到咱客栈小住时,都是小六伺候的。哎呀公子当时和那小哥真是如胶似漆、鱼水情浓……” 呃,你一个跑堂的,把客人隐私这样当众抖搂合适吗?果然楚桓和左康的眼神立即就不对劲了。楚桓瞥他一眼,又问小六:“温公子和那俊俏小哥在你们客栈住了多长时间?” 小六殷勤得非常过份:“足足一月有余。温公子带着那小哥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要把他们的东西都好好收着,将来还要再来的。” “原来是落下这么个重要东西。”楚桓的神情非常地恨铁不成钢。白石堡在桐州界的边上,没有主城那样的大官驿,一行人是只能住在客栈里的。满怀醋劲的世子大人接着问:“是什么样的东西?今天温公子到了,我们正好去取。” 温良玉正要阻止,小六却说了让他也心动的话:“是温公子和那小哥的留形绘影,和公子走后才到的一封信。” 玉公子走后才到的信?按大嘴小六所说,玉公子在风雨客栈停留了一月有余,显然在等什么人,可后来还没等到就匆匆走了。从时间上来看是要到枸雪城赴楚桓、左康之约,那他本来要等的是什么,是否与后来的中蛊有关呢? 左康也觉出其中关节,连声赞成。众人到了风雨客栈,原来它正修在崖上,推开窗子就能看到虎跳峡的江水。大嘴小六先把当初的留影取出来,原来是玉公子和个少年的。 画先被楚桓一把抢过去,左康也凑过去:“是他么?”楚桓摇摇头:“不是。” 温良玉知道他们说的是怜心,直等他们都看够了才接过画来。少年约莫十七皇帝的衣冠豖里。信中既然说了要独自去取,自然有它用意。而盗墓这档子事本来就不宜人多,要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温良玉打定主意不牵涉楚桓左康,在风雨客栈又休息了几天,觉得恢复了元气,捡个黄道吉日,准备了一批盗墓工具就往小上清阁去了。武皇帝自己的庙都成了个旅游胜地,文皇帝的衣冠豖也没什么兵士把守。唯有当地土人念着白塔的一点好处偶尔打扫,整个墓园黑漆漆的安静得很。 温良玉大批的盗墓装备一点没用上,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到墓前来,心中好不痛快。墓前整整齐齐排着两列文臣武将,温良玉掂把小锤叮叮当当一路敲着试过去,到最后一个时那石人的手忽然垂下来。 呃不会这样就敲坏了吧?温良玉赶紧去扶,手上一紧自己的腕子忽被那石人反手握住了。 温良玉惊得几乎要叫妈妈咪呀,只听说过诈尸起粽子,哪听说说起石人啊! 石人和温良玉大眼瞪小眼,良久咧嘴一笑撒开手。整个墓园突然灯火通明,吱呀呀一阵响,紧锁的小上清阁大门缓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侍琴的身份暴露了~ ☆、第三十皇帝是爱画的,因此藏了这么多画在塔中。温良玉拾阶而上,走到阁顶时,台阶尽头赫然立着个黑色的背影。 这个背影身形魁伟,黑色的战袍垂在地上,拄在地上的□□饰有大鹏羽翼图样。 鹏翼枪? 是武皇帝! 温良玉心中骇然。武皇帝已死了一百多年了,怎会出现在这里呢?他还不及反应,那个幽暗的背影已经发话了。 ——是白衣社的人? 不是常人的声调,而是直接透到人心里去的。这声音并无敌意,而情殇剑在此时忽然放出了光华。温良玉心中一动,单膝跪地,对那背影说道:“陛下英灵在上,臣是来取一件旧物的。”背影不再说话了,将枪一摆,化作一道黑幕,恰把阁顶通道罩住了。 走进那道黑幕,小上清阁的灯火黯下去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雨点打在窗棂上,风轻轻摇着窗子,忽然呀的一声窗子开了,一个声音笑着:“你来了?” 星月的光从窗子进来,照亮一张熟悉的脸。于是温良玉也笑了,到他跟前坐下:“是的,我来了。” “你虽来了,但很快又要走了。”那人也笑,沙沙给他斟满一杯酒:“有时我真羡慕你这般地自由自在,一时在这处,一时在那处。我远远地看你背影,却无法与你一道翱翔——今日一别,再见到你还不知是何年月呢。” “你只看到我的自在,其中的漂泊你是不能懂的。”温良玉将五指拢上他的手:“开心一些,我就要到桐州去了。我为你把花儿带来,你就能快活很多。” “你觉得这样我就快活了?”对面的人浅浅地笑:“你真不是为了躲开我?” “看看,你又这样。”温良玉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但仍是耐着性子说道:“放心,我会带着它回来。” 阁中的光黯下去了。再亮起来时,温良玉牵着马走在大河旁,身边是另一个熟悉的人。马儿在他们身侧咴咴,间或低下头掠一口衰草。秋风飒飒,那人在他身边笑道:“果真要走了?你果然还是更在意他一些。” “当初武皇帝几次想发兵越地,只为寻得那朵花。我想那并不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温良玉捡起块石子,在河面一连打了好几个水漂:“你我也不必做那儿女姿态了,我已准备妥当,这次务必成功。” “越千山水,踏万里遥。你有这般豪情,我也只能助你。”那人洋洋一笑:“你到了桐州,千万先在白石堡停停。我估摸着文皇帝的遗物就在那里。” 风吹得岸边的草伏下去,四周又陷入黑暗。但在这片黑暗之中,温良玉却看到了此行来的目的。那是一只青玉瓶子,在黑暗中汩汩淌出雪亮的光。小上清阁的灯火,墓园的浓雾,忽然出现又消失了的人,全都是从瓶中涌出来的。温良玉欣喜若狂,伸手去取。可五指才一挨着瓶壁,他立即发现不对劲了。 巨大的震动从瓶中传出来,与这震动同时出现的是冥灵的咆哮。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7 章 ——你不是白衣社的人! 足以撕碎空气的裂响从身后袭来,带着振翅般的呼啸。温良玉将那瓶子往怀中一掖就地滚过,鹏翼枪已将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击得粉碎。长剑无法与战枪正面相搏,温良玉也不想与那万人敌的鬼雄纠缠。他一跃而起,朝楼梯的方向夺路而逃,但武皇帝的阴灵又一次拦住了他。 拼了!据说鬼神也是怕铁器恶人了。 反手一剑将那影子刺了个通透,阴冷的液体溅到温良玉脸上。鼻尖有松烟气味,那背影也终于转过身来——居然前面也是一个背影。 是墨变! 温良玉顿时反应过来。他从卷轴中看过这项绝技,画师把精魂汇集笔端、凝于纸上,那些画儿平常挂在墙上不过装饰,但禁止一旦触动,就是最忠实的守护和最隐蔽的杀手。这从画中跃下的武皇帝,属于它的画轴是哪一幅呢? 鹏翼枪在身后追着,温良玉从白石上看到那枪势如渗入水中的墨渍般腾起淡淡的雾。他几乎将小上清阁顶的画都扫遍了,还是没发现诸如军旅、战场一类的画卷。心砰砰狂跳,他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了这般负荷,眼前一切都晃了起来。 错了。温良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武皇帝怎会在文皇帝的灵所摆放这样东西?他终于发现一幅绢册,上面一个侧影正坐在水边仰望星辰,侧影身边大片留白。 就是它了!温良玉一咬牙把它扯下来,逃至栏杆边。墨影风一般袭来,温良玉避无可避只能将身一仰同时抖开绢轴。墨影瞬间被吸了进去,放下战枪静静地站在文皇帝的侧影旁。 但啪的一声,白石栏杆却被鹏翼枪击断了。咯啦啦一声响,温良玉和断裂的石料一同跌落小上清阁。在一派朦胧中,他看到以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 那依稀是侍琴的眼睛,又像是左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了天凉了,这么快就是秋天~ ☆、第三十九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温良玉从小上清阁顶跌落下来,一个人影在断裂的栏杆边探出半个身子。他怎会在这里?温良玉满心错愕,但还没来得及思索就啪的摔在地上。再睁开眼时,大嘴小六在身边推着他:“公子若是还困就回房睡去,小店要开张了。” 往四周看看,竟已在风雨客栈里了。天蒙蒙亮,小六拿着抹布扫帚,一副准备洒扫的麻利模样。温良玉少不得向他打听自己怎会到的这里,小六殷勤解释昨晚大半夜的温公子昂昂然施施然敲门进入,一进店门就趴在桌上不一会鼾声四起。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吗?小六没看到奇怪的人,若说奇怪的事就是公子你一言不发像是不认得小人似的但这也不算奇怪啦,公子你一向惜字如金这样深夜出门办事以前也有好多次blbl…… 好不容易打住了大嘴小六的啰嗦,温良玉总算明确了两点: 第一,昨晚自己是独自回来的; 第二,自己从那么高的小上清阁顶栽下来,居然还活蹦乱跳一点都木有事。 真是见鬼了,难道昨晚是做了一个梦?温良玉又仔细回忆了下,白塔中的遭遇模模糊糊记得并不真切。抽出情殇剑来,上面墨渍仍在。掏掏怀里,还真有个玉瓶子,只是看起来很寻常,玉质也不算上等,根本没有昨夜那种又喷云雾又放灯光的魔幻气质。 那就是真的去了小上清阁了。温良玉只觉愤慨,阁顶那位仁兄究竟是谁?躲在暗处看他被一只墨影追得到处跑也不施援手。他若早点出来分散武皇帝阴灵的注意,自己也能快些找到卷轴,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 正思量间,客栈楼上数声响,楚桓等人已约好般的一起下来,气色很好地冲温良玉打着招呼:“早啊,良玉。怎么这样早就出来散步了?” 他明明看出温良玉一定不是这么就早出来的,却很有默契地与左康都没问他,脸上满满地写着“我知道你又偷偷溜出去鬼混”。温良玉只得抛下冲过去朝他们吐槽昨夜奇遇的念头,只掏出那玉瓶子来:“我捡着个好玩意儿。”世子大人你见多识广,能瞧出这是什么来头不? “哦,很小巧。”楚桓随意点一点头:“你若喜欢,我让人给你带几十只来。” 果然大手笔!虽然这口气还是十足的把温良玉当米虫时代看待。无奈的温米虫退而求其次去找左康:“你见过这东西么?” 左康的神情显然比楚桓认真很多:“唔,我见过的。影都大兴寺天桥下,卖褂的王铁嘴有好多。一个叫价一钱银子,若是早晚开市,可以降到八分。” 囧,谁让你类推得这么广泛了?老子冒着生命危险弄出来的只是个八分银子的大路货么! “这瓶子看着不错。”红鹫看楚桓左康说得轻松,也过来凑热闹:“小阿弟你若没用处,就给了我盛脂粉吧。” 她是从来不搽这类东西的,哪来的脂粉可以盛。温良玉汗哒哒地:“还是我出去寻个大的给你。”一溜烟出了客栈门去——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既然这东西是白衣社旧物,这几个人能认出来才叫有鬼呢。他得去找个最可能认出来的人。 虎跳峡,瀑布下。 水,晶莹。人,飘逸。 两个非常飘逸的人以一种非常仙风道骨的场面在一块大石旁,连坐姿都选用最具古风的屁屁压着脚尖的跪坐。瀑布轰鸣,流水飞溅。如果不是夏天,这样飘逸还真是蛮冷的。一只青玉瓶子端端正正摆在石头上,昭示自己正是这场品鉴的伟大主角。胡不归目光深邃,凝视着它在沉默在深思,充分显示了一位世外高人沉得住气的良好素养。于是最后还是温良玉先发话了:“胡兄,你看了它这么久,可瞧出什么来历?” 特喵滴你有话快说。再跪下去,老子可要瘫了π_π “这东西以前我听说过。”胡不归把玉瓶拨弄一下,声音慢条斯理:“但又不确定真的是它。” 呃,说了等于没说,那不和废话一个样?尽管心中吐槽满满,温良玉仍不得不担任相声捧人的角色:“此话怎讲?” “这玉瓶是极像传说中一件宝物的,你看看。”随着胡不归的话,一杯水倒入瓶中。玉瓶立时变亮了,仿佛里面瞬间点起了一枚小灯笼。 没错,就是这个光。温良玉心中默默想。没想到玉瓶竟在白天也能放出那一夜小上清阁的光亮,可知当时整个墓园都是被这瓶子照亮的。光雾在瓶中流动,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满得几乎要溢出瓶口来。 “胡兄,我们就让它这个样子?”温良玉有些紧张。现在可是白天,虽然四周僻静无人,但若瀑布下发生那一夜小上清阁的异变,还是太招人耳目了。胡不归置若罔闻,继续徐徐晃着玉瓶。光雾终于腾出瓶口,温良玉不由坐直了身子。 啵的一声。 光雾裂开了,雪一般在阳光下嘶嘶融化。整个玉瓶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最不起眼的八分银子一个的石头瓶子。 “这……”这效果就像打雷闪电了半天最终只下了一丁丁毛毛雨,温良玉大感意外:“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现在是大白天,怪力乱神的东西终究邪不胜正、一见阳光就没了么? 胡不归却理解成别的含义:“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瓶子的吞吐不受昼夜影响,只能说武皇帝在上面设的禁制仍在。” 武皇帝,又是武皇帝。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和三百年前那位君主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温良玉的心彻底沉下来,既然提到了武皇帝,不可避免就要牵扯到白衣社了。小上清阁中武皇帝的阴灵似乎就是等着白衣社的人来取这瓶子的,只是自己不知怎的犯了禁忌,才惹得那墨影大怒反水。 “武皇帝设了什么禁制,这瓶子究竟是什么呢?”他问。 “这瓶子是一把钥匙,尘封了三百年的宝库唯有它能打开。有了它,我们就能实现原有的光辉,也有一丝希望实现——”胡不归的神情变得激动,带着股宗,教般的狂热。虽然他立时把话止住了,温良玉已知道他“实现”两字后跟着的必是“理想”。 他已经和白衣社纠缠在一起太深,可胡不归还提防着他、语焉不详。温良玉又沉默片刻,许久长叹一声:“等闲识得君王面,不与东风慰寂寥。” “胡兄,就因为我已忘却了过去的所有,就只能枉自对着东风嗟叹,无缘见君王一面吗?” 胡不归抬起眼来。温良玉继续说道:“拿到这瓶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原是白衣社的人。” 他并没有问胡不归是不是。因为这组织既然是禁忌,他也不能公然把胡不归往那上面靠的。 “可我不能确认你是不是。”过了很久胡不归才又说话:“我们的规则,除了更高一级的首领,成员彼此间不认识、也禁止互相往来的。你虽然当时发了那封信向我求援,但我并没有接到首领的密令确认你的身份。因此也就不能让你轻易触碰我们的秘密。” 胡不归这样已经是承认了。温良玉微微一笑:“可我当初准确地找到你了,并且白衣社寻找了三百年的钥匙偏偏落入了我的手中,只有一种可能——我就是白衣社中更高一级的首领,我在白衣社中的地位远在你之上。因此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8 章 ”只是我后来行动不便,才一直耽搁在枸雪城。如今我已无大碍,你显然也是为了追踪我当初到桐州到使命而来,为什么不把背后隐情坦然相告,一起完结了这桩事呢?” 这番话入情入理,胡不归陷入了沉思。温良玉又加重了语气:“曾经的理想一直在我心中,否则我不会冒险去取此物。而你要我们到吴地去,不是为了追溯我们辉煌的缘起吗?” 早在阅读卷轴时温良玉就注意到,最后一任白衣社主人是在吴地焚锁典籍的,帝国白衣社遗迹最多的地方就是吴地。胡不归果然动容:“并非是我要成心瞒你。” “这只瓶子,叫做云在青天水在瓶,是文皇帝的遗物,兰翎公主从海上带出赠给他的。”胡不归终于吐露了实情:“当初文皇帝与公主虽没有夫妻之实,但名分和兄妹之情仍在。因此公主说将来文皇帝和他的传人如果遇到难处,可以凭借这瓶子和不死仙草到海上找她,海国必鼎立相助。” 原来如此,看来文皇帝有传人入了白衣社,才把这个秘密带了进来。 “可不死仙草不是早绝迹了吗?” 胡不归笑了:“这就是女人的矛盾之处了。对于文皇帝,她既恋他,又怨他。又许一个大大诺言,又不肯轻易兑现。不死仙草虽在中原早已绝迹,在越地却还有遗存。只是如果一定要走向海国求助的路子,文皇帝的传人要吃不少苦头罢了。” 所以玉公子成了个以身试药的小白鼠,进而连累到老子身上。温良玉恨不得咬个手绢嘤嘤嘤地满地打滚:“既然瓶子和蛊其实都已到手,我们回去吴地,应可以把不死仙草慢慢取出来。” 慢慢用各种生物手段把已杂化的植物提纯,这就是白衣社这次越地探秘的目的对不对!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可有人在暗中阻拦了你。”胡不归又抛出个惊人内幕:“在枸雪城中我就发现你身上被下了禁制,很多东西你遗忘了。这次桐州相会情况更甚——你可记得当初到越地前还将此事告诉了谁?” 还告诉了谁?温良玉蓦然想起小上清阁中的幻境。玉公子在幻境中曾与人道别,他在风雨客栈中醒来后却将对方究竟是谁忘的一干二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温良玉努力回想,胸中却猛然一阵剧痛。他立时抓住衣襟,脸色变得煞白。 胡不归立即把一粒丸药填到他嘴里,叹道:“不必勉强了。那禁制把与此事有关的记忆全都锁了起来。我就是忌惮那背后给你下禁的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眼下云在青天水在瓶已经到手,我们就回去吧。” ☆、第四十章 前缘旧事 温良玉是被胡不归带回去的。虽然回去之前胡不归先用自己内息助他调理顺了呼吸,他仍是一到风雨客栈就倒回了榻上。 没想到身上的禁制这么狠,按胡不归所说,玉公子既然是白衣社的人、甚至地位可能在他之上,那么应该多少也会些白衣社的幻术的。可依旧对这些禁制无可奈何,由此可知背后那下套子的人的厉害。好在与白衣社的纠葛终于柳暗花明,也就不枉这一路的波折了。 温良玉在心中考虑该怎样向楚桓提出走胡不归建议的路线,忽然听见有人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却无武艺,除了侍琴不会有别人。他闭着眼睛,直到侍琴贴近了才忽然张开双目。侍琴猝不及防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不由有些尴尬:“公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所以来瞧瞧。” “可我是从后门进来的,你根本没遇到我,又怎知我脸色好不好?” 侍琴语塞,许久才嚅囁着说:“我从早晨就瞧着公子脸色不太好,好像没睡好似的……” 说着,这孩子低下了头。和左康一尴尬就喜欢摸鼻子一样,侍琴支吾时就不敢看人,显得又害羞又怯懦。温良玉笑笑,坐起来说道:“昨晚我到小上清阁去了。” 侍琴瞟了他一眼,目光闪烁,却没多少惊讶的神色。于是温良玉更验证了自己的判断:“我从那上面跌了下来,然后我看见了你。” “公子那是做梦了吧。”侍琴轻声说。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后来我从自己身上发现了这个。”温良玉从怀里把云在青天水在瓶掏出来给侍琴看:“这是小上清阁上的东西。于是我知道自己不是做梦,我当时是真的看到了你,侍琴——或者说,怜心?” 这两个字仿佛惊雷,震得侍琴陡然抬头。他目中满是仓皇,转身就要走,早被温良玉一把抓住。 “你这样避我,是因为心中还在怨我?你看,当初你给我的东西我一直都收着的。” 手掌摊开,一枚金坠子躺在里面。温良玉说道:“我一直竟没把你认出来。直到在小上清阁……这一年多来苦了你,我为着自己私念做了很多错事。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你……” 他的声音温柔欲死,听得侍琴泫然欲泣。 “公子没错,是我当时太过胆怯。若是我当时不逃掉,公子也不会这样。”侍琴哭了,温良玉一边顺势把他揽过来,一边心花怒放。哦哦,玉公子遗留的历史问题最容易拿下的果然还是侍琴啊,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他当然没有真的 想起什么来,只不过既然确认了侍琴就是怜心,少不得要从他口里探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原来一年半前玉公子把侍琴拐到白石堡,就从他手里把似花还似非花的种子拿走了。侍琴告诉玉公子,这花儿的萌生快得很,离了垂泪湖水域,它一旦散发出来对人群的危害极大,自己的金铃子也保存不了它多久。 当时玉公子听得他这个警告,把玩着金铃子漫不经心地说—— ——不妨事的,我和我的伙伴早已约好,他们会在这里准备好一个物件等我。那是仙人之物,一开始就是盛放这类东西的。有那物件在,这花儿就算途径千山万水,半点也不会散出来。 “那东西是什么?”温良玉忍不住问。 侍琴瞅瞅云在青天水在瓶:“公子说是个玉瓶子,是个什么海上的仙女带过来的。” 就是它了。温良玉又问:“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公子当时嘴上虽说得轻松,其实也是小心的。”侍琴继续讲述:“可我们一直在风雨客栈等了一个月,公子要等的人和东西还是没来。倒是从枸雪城源源不断地有信送来。” “是世子么?” 侍琴点点头:“是的。世子的信来得很勤,但公子每次收到都很不高兴,最后一封信来时,公子一看完就扯碎了,和小六结了帐说第二天就走。” 温良玉赶紧问:“信里写了什么?” 侍琴喃喃,脸上有些失落:“公子没告诉我,这些信公子都不让我看的。只是那晚上公子喝了很多酒,大醉后就在那里说什么海岛,说着你们曾一起在海上纵酒狂歌,说你千山万水的,就是为了回到那时候。” “我们?”温良玉心中明了:“是指楚桓和左康吗?” “好像还有其他人,公子没对我说,我也不太知道的。”侍琴低声说道。他其实还是有些隐瞒了温良玉的——也是从那个夜晚开始,他知道自己其实在玉公子心中不算什么的,那个人的心里有远远比他重要得多的人和事。玉公子心中有太多的梦想和光辉,之所以千方百计把他从木樨镇带走,其实不过像红鹫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盗蛊吧?他和玉公子隔着千山万水,他不了解玉公子,玉公子也不要他了解。但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好奇才会被吸引。 温良玉没察觉到侍琴情绪的变化,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玉瓶上。看来玉公子是早已预料到似花还似非花的危险的,所以才要等云在青天水在瓶。如果他顺利把瓶子拿到手,那盛着花种回去堪称完美。只是这个计划棋失一着。 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来,温良玉问:“后来回到枸雪城,左康把你劫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晚左少侠把我劫走,身上好大酒气。”侍琴声音磕巴一下:“公子你追来把我抢过去,说他样子不太正常,要我快走。” “怎么不正常了?”温良玉心里也咯噔一下。 侍琴咽口唾沫:“我不知道,公子你当初来不及说,但左少侠当时看起来像疯了一样。我吓坏了,就先跑了。 两行泪水从侍琴脸上流下来:“如果当时我没跑掉就好了……” 温良玉知道他是心里内疚当时把玉公子撇下跑掉,往他肩膀上一拍:“你当时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啊,你看我这么厉害都着了他的道。”——一不留神温良玉在侍琴面前又流露出哄孩子的口吻,猛然觉得画风不对,赶紧又把这孩子贴自己胸口上柔声问:“那你在后、庭花时,可还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39 章 侍琴沉默半晌,闷声闷气地说:“公子,我陪你双修吧。” 神马? 温良玉当即石化了。 侍琴抹抹眼泪:“我之所以跟着公子在那地方呆了一年,就是等着公子快和人家……嗯,那个……可公子总是没有。我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还真是拖不得了……” 喂喂,为什么你把这话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啊?温良玉不停摁着他的手,终于忍无可忍地吆喝起来:“再不老实我揍你哦!” 侍琴一愣,哇的哭着跑了。留下温良玉又莫名其妙又愤愤然。还好这一天终于过去,第二天一早,温良玉起来时发现仆从们都在忙忙乱乱地收拾行礼,楚桓一副心神不定的表情。 温良玉过去问,楚桓没头没脑地说:“文皇帝留下的星盘乱了。” 随即世子又狠狠丢下一句:“走,我们今天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加班,啦啦啦*^^* ☆、第四十一章 浪里白跳 文皇帝留下的星盘是什么玩意儿? 温良玉有心询问,看楚桓一脸“此乃朝廷机密,汝等草民休要多问”的神情,一甩袖子高贵冷艳地和左康草民走了。等他们来到沧浪江边,纤夫们早已等在那里了。 虎跳峡水流湍急,偏偏从白石堡出来又是下水,早年不知有多少船只被拍碎在江底的礁石上。后来有商船找了纤夫小心翼翼从两边挽着船只度过水势最急的二十里,才算保住了一船人货的性命。因此成了惯例,沧浪江边多的是这样的纤夫,远远看去颇为壮观。温良玉忍不住向众人侃侃而谈在那遥远的毛子国有幅名画唤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描绘的就是这样一副热烈的劳动景象。 没想到红鹫听了撇撇嘴:“小阿弟你说那个伏什么加河上的纤夫和沧浪江的纤夫相似,要我说实在不能比。它那个是上水,一旦脱纤不过船过不去罢了。在这里,要是脱纤了你扑通一下掉水里,爬的上来么?” 温良玉听了抬头看,十来丈宽的沧浪江水面上,左右各有十根纤挽着船,在滔滔白浪上如同蛛丝,仿佛风一吹就会断似的。倒是在当地雇的纤把头安慰众人:“贵人们不必担忧,小人的这些兄弟们都是久经阵势的,绝不会在纤上出什么问题。” 这纤把头是老江湖,南来北往贵重的船货都找他,要的就是那一份妥当。正说话间,船已进入最险的一段,丈余高的水从上游跌下,露出江心的一大片礁石。楚桓招呼众人都进舱内坐着,纤夫们一齐发力,纤绳顿时绷得笔直。 船一点一点往下移,温良玉猛然听到嗖的一声,一根纤绳啪地断了。 “怎么回事?”楚桓站起来问。 纤把头忙哈腰赔礼:“偶尔一根半根绳子断掉也是有的。两边都有绳,就算少一根也不碍事。”话虽这样说,他的脸色也微微变了。纤绳都是牛皮筋搓的,越沁水越韧,哪会轻易断掉?而温良玉早感觉不对劲,扶着船窗朝外看着。江两边是大峡谷,两岸是黑色礁石,再往上的丛林郁郁葱葱。 “那绳子不是自己断的。”他转过头:“把头,招呼你的人仔细些。那山上有古怪。” 说着温良玉让侍卫拿弓来,试了试膂力强劲,挑了把射程最远的。纤把头也在船上将红旗招摇,一直跟着船的护纤武士立即上去护住纤夫。船继续挪着,众人都小心翼翼。可才有几步又啪地一下,又一根纤绳断成两截。 “把头!”这下楚桓急了。 纤把头赶紧赔罪,还没把楚桓的气劝下来,耳中哒哒两下,纤绳又断了两根。这四根纤绳都断在同一侧,船大半的冲劲都压在了另一侧上,船头立即就歪了。可船上的人们甚至连纤绳是怎么断的都没看清。 纤把头瞪着江面,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世子恕罪,船上是否装了什么奇珍?这是河伯看中了船上的物料不愿放人啊。只有把那些珍宝扔到水里孝敬河伯才能保下船上,沧浪江上曾有这样的先例。” “我这船不过日常用物,哪有什么珍宝了?”楚桓急起来,温良玉已立在船头说道:“哪有那么多河伯山鬼?纤绳是被冰弹子射断的,一断就碎了根本看不出来。射弹子的人就躲在山上!” 话音未落他早一箭劲射而出!林中树叶抖了抖哗地落下一个人来。护纤武士发声喊分了一批人冲过去。可林中藏的远不止那一人。眼见事情败露,啪哒哒一阵响仿佛下起冰雹,将纤夫打得头破血流。人都是惜命的,顿时有纤夫弃了纤绳就跑。 大船倾侧,另一侧纤绳未损,湍急的水流一冲整个船身笔直地竖了起来。船上人惊呼连声,没站稳的东倒西歪,更有直接栽到江里去的。温良玉目光一闪看到侍琴咕噜噜往江里滚忙伸手去抓他,却没想到自己另一手拿弓无处借力,被侍琴一带跟着也滚到了水中。 扑通! 坑爹啊! 温良玉心中暗暗叫苦,而更坑爹的是两人在江中手一分开,侍琴的身子立即上浮。温良玉这才想起越人水性比鱼都精,落水就漂已是条件反射。怎么可能是旱鸭子。而待侍琴反应过来要拉他,水早把两人冲远了,他那小胳膊小腿哪游得过来? 四爪在江中拼命扑腾,温良玉只恨写手老大没赋予自己游泳这项保命技能。水这么大这么急,不被淹死也要被石头磕死哇!米虫正在心慌,眼前一道人影掠过。竟是左康一头也扎进水里来。 哦哦救星到了!美少年啊你如春光,照耀进我怀中,和我的身畔^^ 米虫心花怒放,冲左康摇头摆尾笑得十分灿烂。而那春光般的美少年拽住他不往上游,反摁着他的头往水下一压。 住手,剧本不是这样的!温良玉一声惨叫,和左康同时淹没下去。 忒么地,原来这些老情人都是来害老子的呀!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水涌进嘴里,温良玉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变成只会翻白眼的死鱼了。 竟是死在你手上? 算了…… 在心里叹息一声,温良玉意识开始模糊。可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上他的唇,竟是左康吻了他。 温良玉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左康贴着他的面颊,他的眼眸微微闭着,温良玉可以看清楚他的睫毛。很久没有靠的这样近了,温良玉微微失神。什么东西在胸中一暖,他情不自禁地也抱住了他。 两人在水中拥吻。光芒在两人身边环绕。云在青天水在瓶悄无声息地淌出洁白的光雾,把温良玉和左康都包裹住了。水被隔阻在光雾之外,而雾中的两人浑然不觉。他们忘情地在拥抱在亲吻,只觉世间除了彼此再没有别人。 呼吸和亲吻声在水中清晰无比,耳边还传来哼哼的声音,像是婴孩啼叫。远远地闪来一片白色的影子。近了才发现是一群大白鱼,看着有些像温良玉曾经见过的海豚,嘴角上扬像在微笑。 是江里的豚啊…… 温良玉心念一动,左康挣脱他的怀抱朝它们招手。大鱼游至他们身下哗地只一跳—— 灿烂的阳光从碧蓝的天宇中洒了下来。 光雾顿时消泯了,一如曾经在白石堡融化在阳光中一样。可鱼儿依旧未走,一直顶着两人把他们推向岸边,才哼哼着打招呼般走了。温良玉和左康朝它们挥手道别,直到看不见了才精疲力尽地同时倒在石滩上。 “那是什么鱼?”温良玉望着天空问。 “白跳子,最通人性。渔民们说是河伯的使者,沧浪江的落水生还者大多是它们救的。”左康也望着天。 “它们为什么会来?”温良玉又问,可立即觉得这个为什么一点不重要,把脸扭过来瞧着左康:“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0 章 左康哼的一声别过头去:“你吃亏了么?” “我当然吃亏了。”温良玉一个翻身顺势压在左康身上:“所以我要惩罚你,把吃的这个亏讨回来。” “你想怎样讨——”左康话音未落,嘴已经温良玉堵住了。温良玉深深地吻他,唇舌在接触,身体在纠缠。碧空骄阳照耀,空山间只有明澈悠远的鸟儿长啸。 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里也可以吧?和这个山水,和这个人。温良玉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变了,左康就是左康,而不只是像某个人。原来情感是可以在微妙的瞬间发生质变的。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左康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顿时面红耳赤:“喂,一会他们就会找过来的呀!” 温良玉这才发现他的衣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自己扯开了,不太好意思地停下来:“你不愿意吗?” “也不是不愿意。”左康瞥他一眼:“只是楚桓呢?” 又是二选一。历史遗留问题。 “你和他当然是不一样的。”温良玉想了想:“只是我不忍心那么直白地告诉他。” “你就继续摇摆不定吧。”左康显然不信温良玉对自己的看重,随即望着天叹了一口气:“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 他这声叹息又喜又忧。温良玉不觉情动,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你放心。”左康凝视着他,忽然一把将他搂住,两人又亲吻起来。直到远远传来喧嚣的人声才把他们分开,那是大船上的人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破冰了呀,作者表示很欣慰。 PS:春光美少年一句是引用,有兴趣的亲可以百度一下原文,有彩蛋的哦哈哈^_^ 再PS:加班一个多星期终于提前完成工作,于是今天的工作就是等放假*^_^*祝大家也玩得开心哈~ ☆、第四十二章 星盘异象 “好呀,好呀,你们两个。”看到温良玉和左康时楚桓面有愠色,但他很快就以手加额:“还好你们没有大事,也算万幸了。”沧浪江上的落水者鲜有生还的,除了江水湍急,更危险的杀手是错落的江石。因此楚桓虽然不悦他们的独处,但看到他俩全须全尾也就长吁了一口气。 大船已是稳下来了。短暂的倾覆后护纤武士合力又拉住了绳,除了一些瓷器类的东西有损坏,其余货物多囤于甲板下,损失倒不算重。只是也滑下沧浪江的那些人就没那样好的运气了。除了侍琴和几个水性特别精熟的浮上来外,其余落水者永远没了踪迹。温良玉想起在水中的一幕,仍觉心有余悸。 “当时我已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样大水,眼前清清楚楚大片石头。幸而突然游出了一群白鱼,把我们推了出去。”船舱里烹着热茶,温良玉换过干衣,和楚桓说着江里发生的事——当然略去了他和左康在水中的一节。 “白跳子,我们在船上也看到了。”楚桓的神情并不怎么惊讶。拿起茶慢慢啜了一口,他问:“良玉,你身上怎有那件东西?” “什么?”温良玉不解。 “一件会发光的东西。”楚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白跳子喜光,就是那东西把它们引来的。我们在船上看得清清楚楚,你落水后没多久,水中有光将整条江都映得通亮。很快白跳子就来了。并且你在水里淹了这许久也没冒出头来,若是没什么东西护着身,早已不成了。” 一件会发光的东西?温良玉把云在青天水在瓶掏了出来:“你是说它?” 楚桓把瓶子接过来,仔仔细细把它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温良玉只觉他的神色很不寻常。说自己有要事与温良玉要谈,楚桓已是把其余人都打发走了。 “你是从小上清阁顶得到的它?”终于把目光从玉瓶上收回来,楚桓走到窗边,背着身子问。 温良玉略一迟疑:“是的。”并没有问楚桓怎么得知。 “云在青天水在瓶。”楚桓一字一顿地说着,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居然没看出来。” 世子猛的转过身子:“良玉,你闯大祸了!这是白衣社的东西,三百年来一直镇在小上清阁里的。这东西一被取走,影都的星盘立时有了感应。现在整个风行营都已出动,在追捕白衣社的余孽啊!” “什么是星盘?风行营又是什么?“ “还记不记得我向你提过的密探?那就是风行营。” 原来最后一代白衣社主人归隐前曾与文武皇帝握手言和,文皇帝把海国一些旧物封存在几个灵气丰沛处,在影都穷毕生精力布了一个星盘,靠水力维持运转。三百年来星盘周而复始运转、演示着星宿变换,前阵子突然闯出一颗客星将星盘冲散,客星出现的方位就应在桐州。 “本朝注重星兆,文皇帝本人就是最好的观星者。”楚桓说道:“当初就是从星兆上看出蹊跷,他才把武皇帝从桐州招到影都。后来武皇帝也确实如星兆预示的那样使天下纷扰。” “所以影都的大人们也同样提防现在星盘预示的扰乱天下者?”温良玉只觉可笑:“就算我无意间进入小上清阁取出这只瓶子,也没有纷扰天下的野心和宏愿。” “武皇帝一开始也说自己没有。” 温良玉不屑地一哂:“还不是文皇帝自己作死——”转念一想楚桓不可能随他说自己老板的怪话,话锋一转问道:“所以现在风行营出动了在搜捕取出这只瓶子的人?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星盘一乱信使就赶往各地,现在所有风行营密探都已出动。我本以为不在枸雪城就能躲过这桩事去,没想到这件事偏偏应着你。” 温良玉这才明白为什么楚桓离开白石堡离开得这样匆忙,想了想只觉无从解释,便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回枸雪城,我另寻条路去吴地便可。” 楚桓浑身一震,骤然抬起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朝廷在追捕白衣社的人,你与我在一起终究不好。”楚桓毕竟是王府世子,追究下来牵连太多,温良玉并不想给他添麻烦。没想到楚桓冷冷一笑,带着森森寒意说:“你怕不是只为这个才支开我的吧?”接着世子又追问:“你究竟是不是白衣社的人?” “我不知道。”温良玉陷入沉思。很多人都说他应该是,比如侍琴,比如胡不归;可也有人认为他不是,比如小上清阁中武皇帝的阴灵,还有他记忆中竟然搜不出半点关于白衣社的记忆——如果说这是因受了禁制强力封锁,那未免太深。 “但我已决定往吴地,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去吴地找到白衣社的据点么?”楚桓低笑:“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在江上把我们的纤绳射断、被你射下来的,就是白衣社的人。” “什么!”温良玉大惊失色。不对,如果玉公子真是白衣社的人,拿到玉瓶后白衣社只有暗中护送相助的,就像胡不归从木樨镇一路尾随的那样,怎会反过来暗害呢? “你不信?”楚桓冷笑:“尸体手里攥着燕雀弓,那是白衣社特有的,否则小小一枚冰弹子哪有那样威力。良玉啊良玉,纵然你自恃剑术,但朝廷和白衣社同时要拿你,你怎么办?” 世子说得郑重,温良玉反淡然一笑:“你说我该怎么办?” “和我在一起。”楚桓毫不掩饰地回答:“依靠我东平世子的势力,上可绕开朝廷的追查,下可躲避白衣社的骚扰。” “哦哦。”温良玉是真的笑了。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玉公子在后、庭花时不愿亲近楚桓。楚桓对他心疼呵护是真,但也太过强势和高高在上。感情亲密的两人若有一方长期这样,又怎能长久?于是他说:“那我岂不只是利用你而已?” 这话挑明得甚至有几分无耻了。没想到楚桓气定神闲地淡淡说着:“谁叫我放不下你,便是明知你不过利用,也甘之若饴。” 温良玉噎了一下,刻薄的话再说不出口,只得叹道:“何必这样说话?让我再想想。” 出了舱房,温良玉心中烦乱,只得去找左康。左康看他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楚桓找你又说了什么?” “他说我是个逃犯。”温良玉长叹一声:“现在不但朝廷对我下了通缉令,黑道也来追杀我。” 左康笑了:“先不说哪个不长眼的黑道敢来追杀满堂花醉,他一个世子,还不能在通缉令下保下你?”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1 章 “恐怕不能。”温良玉苦笑:“因为不但我是风行营要逮的人,而且他说前头弄得我们几乎翻船的也是白衣社。” “不可能!”左康脱口而出:“一定是他弄错了!白衣社不会这样做!” 温良玉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为什么白衣社不会这样做?” 左康语塞,过了一会才说:“风行营的敌人就是白衣社的朋友,白衣社怎会反过来害你?再说白衣社如果真要除你,不会把痕迹漏得这么明显吧。” “我也不知道。”温良玉摇摇头,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在江里时为什么吻我?” 左康明显没想到他的话题跳跃得如此厉害,大笑起来:“为什么你总问这个,你是要提醒我什么?” “我记得清楚,这瓶子放出光是你吻我之后。”温良玉把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来历告诉左康:“以前无论我怎么摆弄,它也没放出半点光来。” “我不知道,那应该只是巧合。”左康想了想说:“你不通水性,我当时只是为了度一口气给你。” 原来如此,温良玉忽然有些失望,握着腰际的情殇剑微微叹了一声:“只恨我的武力迟迟没有恢复,本来无论是朝廷还是白衣社,谁找麻烦我都不怕的。” 事事成为别人拖累,温良玉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左康微微一笑:“要恢复你的武艺其实不难。我原是担心累着你,但你眼下这状态,我倒是可以陪你双修的。” 呃? 温良玉的神情顿时变了。左康反应过来,尴尬地摸摸鼻子:“不是房中的那个,而是转运调理内息的法门,可疏通经络助人恢复的——良玉你连这个都忘了?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第四十三章 第一波奇怪的人 于是左康陪温良玉双修了。 相对盘膝而坐,掌心相对,运气一小周天……正儿八经、中规中矩,是所有武侠剧都会出现的套路,一点也木有让人期盼的剧情。温良玉悲愤地想着写手老大实在木有创意,哪怕是借鉴一对非常著名的异性情侣修炼“玉女心经”的路子也好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套法门果然很适用于这具身体,温良玉对内息的控制增强了。通过呼吸的调整,体力耗尽的时限被大大延长,他也就渐渐将玉公子的剑术拾捡起来。这个过程中常陪着练剑的除了左康还有胡不归,温良玉也告诉了他关于白衣社暗杀一事。 “此事八成是世子看错了,或是有人盗了燕雀弓冒充白衣社。”胡不归说。事发那天他在辅船上,离主船太远救援不及,这件事发生后才与温良玉他们搭乘同一条船。 “我并没有接到要对你不利的密令,如果白衣社要对你下手,无疑会先找我。”胡不归又说:“但我们到吴地后,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于是大船继续航行。如一切逃犯都要避开各大显然被官方严密布防的交通要道一样,他们走的也是偏僻小路。因这些水路崎岖狭窄船行缓慢,温良玉反倒更能将沿途风光看个仔细。越往东走,岩土的颜色越亮,最后桐州常见的大片黑色岩石彻底消失,放眼皆是赤焰般的红土,河水也变作浑浊。问了当地土人,回答到此已出了与清涟江融合的清流段,进入沧浪江的浊流段了。 这一夜下起暴雨,大船不得不抛了锚停在避水湾,以躲开汹涌的江流。夜半忽然远远有船只驶来,上面灯火通明欢声不断。那是只画舫,高高的足有三层,虽没有楚桓船队的主船宏伟,却更显精致。 “这船来得不寻常啊。”楚桓看着它说:“方圆百里没有大城镇,用不着这样华丽的花船。我们一路上又没见着它,显然是在附近刚刚下水的。” “可附近没有人烟,它又能藏在哪里,并且聚起这么多人呢?”温良玉也看见了它。楚桓摇了摇头:“这正是我的担忧之处了。我们离开白石堡已近两月,无论是风行营还是白衣社,现在都已经能摸清我们的行踪。” “不必担忧。”温良玉笑道:“他们既然来了,必定很快就会登门拜访。” 登门的人果然很快来了,不过不是画舫,而是一只败破小船。芦席顶不住往下滴水,连船身都已现腐朽痕迹。但温良玉知道在江湖定律中一切衣着光鲜的都是跑龙套的,反倒衣衫褴褛全身长满虱子才是身怀绝技的九袋弟子,于是止住要过去拦截的侍卫,放了那小破船过来。 破船荡悠悠,鱼竿儿小小。船上不负众望地坐着个中年男子,周身一股“快看快看我是高人”的晃眼气质。将鱼钩往沧浪江一甩,该男子气定神闲地享受着大船上众人的注目礼,纹丝不动很有垂钓到天明的气势。可他小船停泊的那个位置恰恰是大船出发必经的,于是温良玉好心提醒:“那位兄台,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莫吵莫吵,休要把我的鱼儿惊走了。”男子笑嘻嘻的:“浑水正深,兄台何必急着要走?先与我同酌小聚一番不好么?” 这话里的话实在是太明显了。温良玉左看右看,认为他不会符合玉公子的审美观,笑着答道:“正因雨大水浑,才急着要走免得陷身泥潭。道路狭小,烦劳兄台让道。” “你们汉人说话真是啰嗦,换了我只说我不爱与陌生人吃饭便是。”船舱内传来轻轻的笑声和嘀咕,原来是红鹫也出来看热闹。 男子在那小船上也笑:“我刚钓了几尾小鱼烹了鲜汤,原以为满堂花醉是个人物当配得上一起品尝。没想到你虽有盛名,不过也是个胆小鼠辈而已。” 原来这人是认得玉公子的,温良玉心中一动。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上门挑衅,不下去应战是不行的。于是温良玉闲闲一笑:“兄台既这样说,我倒要看看船中有什么菜色等我。” 他让人也放下只小船,左康皱眉:“何必你去?我去就好。” “他点了名叫我,你去做什么?”人家约架都约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出头,以后怎么在老情人面前反攻呢?况且温良玉也实在有些技痒想看看自己的实战效果如何。独自乘舟往那破落小船而去。 船里倒很干净。男子自报家门:“我姓任。” 温良玉拱一拱手:“任兄。” “我还没说完呢。”男子正经脸:“我姓任,名公子;所以你直接叫我任公子就行。” ……你爹娘真会起名字……温良玉只好老大不乐意对他来个敬称:“任公子,你说有好菜色等我,是什么呢?” “莫急莫急。”任公子还是笑嘻嘻的:“有菜不可无酒,我虽有好酒却无好器。听说你有一件好器皿,不知可否送予我盛酒喝?” “原来我还有一件好器皿。”温良玉嘴角上扬:“那是什么?” “云在青天水在瓶。” ……你怎么不直接说要抢……于是温良玉也就不和他废话了:“不行,告辞。” 说着他起身要走,任公子那笑嘻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行就不行,何必这样小气呢?你虽然一点不客气,我却不能不尽地主之谊的——来来来,尝过我的鱼再走。” 随着他的话,一直垂在沧浪江里的鱼竿挑起,一个东西从江里浮了出来。 它是黑色的,长着一只大龟的头,却有着鲤鱼的身和尾。温良玉从没见过这种生物,可真正令人战栗的是其硕大的体型。它一出现,沧浪江上立时弥散起阴寒的腥气,破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温良玉仰着头,看着它山一样高大的身躯,精铜一样闪亮的鳞片,和仿佛巨灯一样的眼。楚桓的船看不见了。实际上视野中除了这只怪鱼,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它们都已被挡住,而怪鱼其实还仅仅露出一小半个身子在水面呢。 温良玉静静站了一会,折身回到舱里来。 “你不是说告辞了吗?”任公子呵呵笑。 “我突然又不想走了。”温良玉大言不惭地说着,捞过桌上的一只杯子来。那是任公子早摆在那里的。杯里装满了水,温良玉注视着它,自语一般地说道:“你本有器皿,又何必非要云在青天水在瓶呢?” “同样是猪头牛首,盛在玉盘里就是太庙的三牲,装在瓦罐里就只能供农夫裹腹。”任公子扯了扯鱼竿,怪鱼又不安地晃起脑袋来。江水动荡,几乎将破船漾沉了。 温良玉依旧看着杯子:“我听说上古时溟海上有五座仙山,仙人栖息其上,下面有龟首鱼身的巨鳌支撑。后来龙伯国的巨人把鳌钓了去,仙山飘散、仙人无所栖居,鳌也就此绝种了——现在你钓出来的就是鳌么?” “你的见识不错,这就是鳌。”任公子笑了:“你既然认得鳌,应该知道水中的鳌绝不是人力能抵抗的。”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2 章 “所以就算我能杀了你,也不过使这只鳌失去控制进而发狂罢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任公子点了点头,满脸“我就是这么无耻”的模样伸过手来:“所以把瓶子给我吧,免得你的朋友们陪着你玉石俱焚。” 这句话戳中温良玉的痛处了。他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云在青天水在瓶朝任公子滚过去。 竟然这样轻松就到手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大动干戈和大费口舌。任公子大喜过望地接过来验看是不是真货,发现果然是正品后笑道:“多谢多谢,你我两便,对大家都好。”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手肿了,他的胳膊肿了,他的肩膀肿了。很快他整张脸都肿了,肿得像一颗猪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瞪着温良玉:“你对我下毒?” “这不是毒。”温良玉洋洋得意:“这是蛊。你别忘了我刚从桐州出来。”言下之意就是没我干涉你休想轻松解决它,接着把手朝任公子一伸:“物归原主吧,如果你不想连舌头都肿起来的话。” 忙不迭地把玉瓶丢过来,任公子恨声说道:“你……你就不怕我指挥了鳌……” “那是幻影。”温良玉笑得十分轻松:“我站在船头时依然有雨滴在身上,杯中仍映着岸边的树影。它们本应完全被那庞然大物遮挡住的。而以它的体型,这避水湾并容不下它,由此可知它此刻根本不在水中——幻境可以欺骗人的眼睛,却不能真正改变周围事物——专钓大鱼的任公子,你的幻术不是不精妙,但比起我曾见过的还是差了一些。” 他见过白石堡墓园骤然亮起的灯光,见过小上清阁顶叱咤生风的墨影,而 这些都是云在青天水在瓶制造出来的。眼前这人仅仅靠一只动物的幻影就想把这瓶子讹去,怎么可能? “你说的没错,你所看到的确实是幻影。”许久任公子才说:“但它也不完全是。它是一只真鳌的投影,而那只鳌——” 手遥遥朝温良玉来的方向一指。 “——此刻就在你们身后的那艘画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任公子”其实是一个半神话的人物,出自《庄子》。我觉得他用巨象钓鳌的故事很有趣,就拉这三个字来来客串了一把*^_^* ☆、第四十四章 第二波奇怪的人 鳌在舫上。不在水中。 温良玉盯着依旧被那幻影遮住的黑沉沉的天,许久转过头来:“所以你们是一定非要我跟着你们去不可了?” “专钓大鱼的都是鱼饵。”任公子苦笑:“你以为我是故意吓你的?” 鳌的主人显然不顾及他人性命,任公子一旦失手放走了他,那只鳌可就真的放入江里来了。于是温良玉没考虑多久就说道:“好,我随你去。把幻境收起来,不要惊动我船上的人。” 任公子收起钓竿,鳌的幻影立即从水面上消失了。而他那肿胀的头面也顿时恢复了正常。 “你……这也是幻影?”任公子看着自己身上结结巴巴:“你不是早失忆了吗?” 温良玉懒得理他:“你如果想要真的,我也可以满足你。”任公子恨恨地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不知他放出什么暗号,芦苇丛中划出一只小船,把他二人悄悄接了过去。船在芦苇荡中发出哗哗的声音,让温良玉想起初到桐州坐上红鹫的筏子。说一点不紧张是骗人的,刚才玉瓶上的小把戏不过是幻蛊,他请红鹫下在上面用来吓唬可能出现的夺宝人的——再复杂真有实际杀伤力的蛊物他不会使用,红鹫也不会真的给他。他所能倚仗的只有腰间的剑,而预备着在船上动武的他甚至连水都不会呢。 绕一个大圈子接近画舫,任公子把温良玉带到舫上。这画舫中竟然都是女子,小的才只八九、岁,大的不过十五六。温良玉暗暗称奇,心想难道这样一艘大船,划动它的都是这些娇滴滴小姑娘不成? 终于到了顶层,任公子像是对里面的人极为敬畏,敲了敲门后很快躬身退了下去。温良玉把门推开,满室流动的光顿时淌了出来——这房中竟置了百十盏明灯,一个少年背着身站在这满室的光里。 少年长身玉立,一卷犀带扣住玲珑腰肢。灯光映着他的脖颈,显出珍珠般柔和莹润的色泽来。雨沙沙拍着画舫的朱瓦,点点滴滴落在窗棂上。温良玉看着这少年,无端端觉得心中一静,一直紧握着的剑就松开手来。 “一别二载,没想到与你是这样会面。”少年的声音如环佩叮当。而当他终于转过身来时,温良玉只觉呼吸为之一窒。这少年身上带着楚桓似的高贵傲慢,左康似的洒脱不羁,偏偏又长了一双极像侍琴的眼睛。三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而他一张脸也是明妍动人的。 一直紧握的剑柄松开了。雨点沙沙打在画舫的琉璃顶上,滴滴答答落在窗前。从画舫下层有歌声悠悠传来,那是少女之声,衬得这雨夜如此宁静。少年会说话的眼睛久久注视着他,旋即展颜一笑:“两年前你答应带给我的花儿,可找来了?” 原来那花儿是为他采的。温良玉微微失神,抚着心口一笑:“我带来了,就在这里。” “怎会如此?”少年拧起眉来。 “出了点差错,我没及时拿到那只瓶子。”温良玉说道。 “这样……这样你不是吃了很多苦?”少年看起来既心疼又担忧,漂亮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温良玉叹了一声:“为你我吃再多的苦心也情愿,我现在想着的只是没法把它取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你手里。” 少年过来伏在他胸前,听他胸膛里的声音,又轻轻触着他的肌肤,片刻之后抬头:“如果那瓶子到手,我倒是可以取出那花儿的——如果瓶上禁制已解开了的话。” “没有解开,但要解开也容易得很。”温良玉心中闪过沧浪江中左康吻自己的样子:“只要一个真爱的吻就可以解开武皇帝下在上面的禁制。” 少年像是吓了一惊,好一会才说:“是这样么?那真是太好了。” 口中说好,他的神情却很勉强。温良玉唇角微微上扬,一手揽住他的腰坐了下来,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以一种标配的“鬼魅狂狷”神态朝怀中人弯下腰去。喉咙中咕嘟一声,少年咽口唾沫想要推他:“既然有人已成功解开禁制,不如我们去把他请来解开吧。” “我的好人。”温良玉紧紧搂着他笑:“不过区区一吻,我为你几乎把命都搭上,你连这一点都吝啬么?”舫下歌女还在唱着,温良玉以一种深情至死、意乱、情迷的眼神凝视着他,手下毫不客气地摁住他就要强行吻下去。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少年终于掌不住把身挣开同时一记耳光朝温良玉扇过去。温良玉闪电般将他手捉住了,笑道:“你既弄了这么大个阵仗出来,怎么连这最后一步都演不下去呢,小姑娘?” “小姑娘”三字一出,舱房里的场景顿时变了。灯光虽在,却失去了初见时如梦似幻的气氛。而少年身上酷似楚桓、左康、侍琴的气韵也立即消失,那张脸虽仍美丽,却都是女儿的娇媚不复男儿的英挺——那明明是个气急败坏的、比阿箐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 “你怎么发现的?”小姑娘跳起来骂:“你明明发现了为什么还要占我便宜?” 温良玉一脸无辜,笑得十分喜庆:“我看你精心又扮男装又弄烛光什么的,当然要稍微配合一下下了。不然不枉费你等我的一番心意?” 他在少年转过身来的一刻就觉得不对劲了。楚桓和左康是玉公子的老相好这是他们三人彼此都知道的,而侍琴的越人身份所有人都以为早已死了,谁会再把他与楚、左两人并列?再说少年身上三人的优点实在融合得太完美了些,而太完美的都是虚幻。温良玉在卷轴中知道高明的幻术操控者能通过读人心创建幻境,既已在任公子那见识了一次,这一次自然更会小心。 况且,做出一副玉公子甘愿为之冒险盗蛊的模样却连一点小小接触都不愿,也实在太傻了些…… “谁傻了?你才是傻子!”小姑娘突然跺着脚叫起来,气得面红耳赤。温良玉这才想起既然他的判断正确,那么这小姑娘就是能读心的,他所有腹诽她都听得到。 心念一动,小姑娘一声冷笑,一根长鞭甩来,长了眼睛一样卷向他怀中。 温良玉知道她是想卷走瓶子,将身一纵早已闪开,口中笑道:“好孩子,你下手不得就想扒人衣服的?”情殇剑并不出鞘,只以迅雷般的剑式击过去。小姑娘一声冷笑,长鞭哗地卷上剑鞘,哒的一声就把鞘脱了出来。 “你不必惺惺作态地让我。”她的目光和神情冰冷:“你今天不留下瓶子,就休想活着回去。” 杀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鞭声剑影中不知有多少盏灯被打碎,两人的身影映在窗上,当最后一盏灯熄灭时楼下的歌声骤然停了。浓重的黑暗中只听到骤雨打在琉璃瓦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啪地一声轻响,一点火折子在温良玉手中亮起来。 “姑娘,你输了。”他目光平静:“请你不要纠缠,好好的放我们走。” “你休想!”小姑娘咬牙切齿。她的长鞭已断成几截,几个大穴被刺,虽没有性命之忧短期内却不能再动武。温良玉早已预料到她的态度,淡淡一笑:“那就委屈姑娘先送我们一程。”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3 章 提起她,温良玉就要以她为人质回去大船。可他才挪动一步,一只手就从身后按在他背后:“不可,你放开她。” 这只手很冷很硬,而更重要的是这只手上附着的内息足以震死一头牛。温良玉显然不是牛,而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姑娘身上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逼近呢。止住脚步,温良玉沉声问道:“胡兄,这是何意?” 身后的人,竟然是胡不归。 “温贤弟不必多问。小船已在下面,贤弟马上就可回到世子大船,不会有人阻拦。”胡不归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温良玉知道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放开了那姑娘,恨恨扫了胡不归一眼起身就走。 画舫下果然有只小船等着。楚桓的船已靠过来,上面的侍卫们剑拔弩张,显然世子已觉察出那挡路的小破船上出了纰漏。 “良玉你没事吧?”楚桓着急地迎上来:“胡先生突然找到我说你在那艘画舫上,叫我过来接应你——怎么,他没与你一同下来?” “我想他不会再下来了。”温良玉注视着渐渐起锚的画舫,考虑着要不要把舫中的事告诉众人。那个突然出现的胡不归,就这样突然离去了,温良玉突然希望将来不要再看到他。 “快走,我们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楚桓这边兵将虽多,但真动起手来只怕不是那画舫对手,何况还有那只不知藏于何处的鳌。温良玉急急地催促,两艘船一上一下相对错开。看着那画舫的影子越来越远时,温良玉心中舒了口气。 胡不归说不会有人阻挡,看来是真的。 “温良玉!”暗夜中突然一个声音尖利地响了起来:“你以为你逃的掉么!” 温良玉蓦然回头,这是那小姑娘的声音。紧接着静夜中传来鼓声,听着就是最常见的伴奏的乐器,却响如雷鸣。 大船上的人都是心中一震。鼓声隆隆,随画舫渐渐去的远了。 “这个人……”左康看着画舫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另一边楚桓忽然一声低呼:“良玉,你怎么回事?” 他扶着温良玉。温良玉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船板,一手摁着胸口,额上已满是冷汗: “就是她……就是她把离乡草种在我的身上。” ☆、第四十五章 第三波奇怪的人 鼓声还在响着。画舫已是远得看不见了,鼓音犹声声仿佛耳畔。温良玉脸色煞白,红鹫倒退一步,全身都打了个寒战。她愤愤地说:“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休想就这样把花儿带回去!” 越女撅起唇吹了声哨,沙沙数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像是从她身上飞出去。须臾,鼓声骤然停了。死寂般过了片刻,黑暗中忽然一声又惊恐又凄厉的叫声,随即归于平静。红鹫看着画舫远去的方向目光森冷:“她今后都不要想靠这个害人了——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他带回舱里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温良玉带回船舱。左康把他的衣襟解开了,看到他胸前爬满藤蔓一般的印记。苍苍仿佛刺青,氤氲地从他肌肤里渗出来。 “这是什么?”楚桓在那些纹路上碰了碰,只觉那些蓝色纹路蠕蠕跳动,仿佛活着一般。 温良玉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就是……那个……” 在鼓声响起的一瞬温良玉只觉心里仿佛撕裂,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那其实就是花儿的毒素。鼓声控制着离乡草激发了它,花毒像孢子一样渗透血脉,在皮肤上烙下苍青的印纹。当它终于透过皮肤钻出来时,曾在百丈泓后见过的花朵就会在空气中绽放,而一同消散的还有寄主的灵魂。好在红鹫在侧,才用早先种入温良玉体内的金蚕蛊阻止了花儿进一步的萌发。 “你们都出去。”红鹫在温良玉跟前坐下:“小阿弟,你且忍一忍。” 她要用金蚕蛊把温良玉体内已触发的似花还似非花压制下去,但金蚕蛊对越人来说如同一条魂魄,是最机密不能让人知道的,因此她不允许不相干的人在旁边看见。温良玉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可左康不明白,他着急地喝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楚桓也不由皱眉:“阿鹫姑娘,我们一路同行走来,就不能把彼此的信任增多一点?” “这和信任没有关系。”红鹫额上也微微冷汗。用心念暗暗操纵金蚕蛊与另两种蛊抗衡,她也十分不好受,巴不得快些把人撵出去好放开手脚。红鹫瞪向左康,几乎是一叠声地嚷起来:“出去,快出去,最讨厌的就是你!” “你!”左康气结,那神情像是想要逼上来。楚桓赶紧拦住他。温良玉阖着眼睛低声说着:“听她的,去。” 侍琴眨巴眼睛,看看红鹫和温良玉两人,率先走了。不久楚桓也拖着左康出去。一时间舱中只剩下红鹫和温良玉,红鹫握着温良玉的手,低声说着:“别出声,按我指引的去做。” 她没再发话,可温良玉已感觉到有一缕很小的东西在身体里动。很轻的很软的,蠕动着慢慢爬着。那感觉像是一股气,但温良玉知道那其实是金蚕蛊,当初红鹫把那虫的子蛊种到他身体里时,他就觉得麻酥酥仿佛有只小虫在爬。虫儿顺着他的经络一点点往上,温良玉只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红鹫已闭上了眼睛。她的长发披散着,温良玉听到很轻很轻的虫儿振翅的沙沙声。他体内的气息被金蚕蛊带着游走,逐渐形成一股灼热的铁流,咬断花的藤蔓,撕碎花的叶片。胸前的苍青花纹大片枯萎,温良玉只觉全身如火烧一般。他强忍着不要运用内息去抵挡那股热流,被红鹫握住的手已是青筋暴露。终于铁流在心中火山爆发般炸开了,红鹫蓦然睁眼,双眸竟是金色的。 她凑过来贴着他的额头。耳边传来极尖利的啸叫,温良玉看到一个金色的影子扑倒自己身上来,紧接着穿透自己身体,又回到红鹫身上去。砰的一声他立即朝后倒在地上。 红鹫也几乎跌到他身上去。她勉强稳住身子,使劲摇他:“喂,小阿弟,你怎么样?” “没事。”温良玉勉强说着:“谢谢。” 那个金色的影子就是红鹫的灵魂,它寄在金蚕蛊母虫上竟瞬间脱体了。温良玉知道这一行为的危险,心中升起感激。空气中一股草木焚化的气味,胸膛上原先青色花纹的地方变得焦黑,仿佛被火烫过。 “不必谢我。”红鹫也是气息混乱:“是他百般求的我。” 他?脑中闪过一双晶亮的双眸,温良玉想起侍琴的脸。侍琴与玉公子是早就相识的,可笑的是温良玉根本就没见过他真正的脸。 “这孩子……”温良玉哑然。红鹫横他一眼:“你心里明白得很,他根本不是个孩子。”温良玉把侍琴识破之后,侍琴就把这事告诉红鹫了。温良玉被她把窗户纸戳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红鹫还在自言自语:“你把他认出来之后,他还问我你是不是其实很念着他,他是不是在你心中多少有一些位置。” 温良玉无言以对,许久才说:“这孩子……” “我本来想告诉他,乘早死了这条心吧。”红鹫喃喃:“他心中早有别人,他心中根本容不下你。” 越女说的第一个他当然是指侍琴,而第二个他温良玉听着却觉得另有其人。 “可我怎能告诉他呢?他是太傻,但人有些希望有些念想总是好的,我不能把他这一点念想都打破。”红鹫叹息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伤,仿佛触及了自己的心事。温良玉笑笑:“阿鹫,你其实是个好心的姑娘,为什么平时总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我很凶么?”红鹫有些茫然,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没什么不杀她?你打她不过?” 温良玉想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那画舫里的小姑娘,叹道:“我打得过。但我当时没想到她这样铁了心要杀我,不过第一次见面,我何苦去杀她——你杀了她吗?” “我没,我只是把她的脸毁了。” 温良玉啊的一声,苦笑道:“那可比杀了她还厉害,以后要小心些啦。” “我怕她么?”红鹫的神情很不屑:“你确实要小心些了。那女人的蛊用得很精,虽然和我不是一个路数。她究竟是谁?” “她是白衣社的人。” 离开桐州后,温良玉又仔细把卷轴和有关白衣社的资料看了一遍,发现其实越人的蛊术就源于海上。对灵性生物的精妙利用在汉地早已失传,却在边域生生不息流传下来。以至于当汉地的白衣社想要溯源,只能到边疆去取。 “白衣社?”红鹫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她不知道白衣社实属平常,温良玉也没过多解释。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4 章 “但你真要小心。”红鹫看着他:“其实在离开桐州后,你体内的花儿就悄悄变化了,我感觉得出来。你半夜跑出去的那个晚上,它就动了一次——那晚上是小小阿弟带你回来的,他说你身后还藏着个会幻术的人,不过应该没有恶意。” 会幻术的人?白衣社的胡不归?温良玉摇摇头:“只怕他现在已经很有恶意了。” 他们这样说着话,感觉体力都慢慢恢复过来,正坐起身子准备走。窗外突然一阵剑啸之声,船舱哐的一下碎了。胡不归双目通红地掠进船舱:“贱人,把解药拿来!” 他的手指如钩,只一下就把红鹫制住了。他扣着越女脖颈,像提个偶人般就要带她出去。 “放手!”温良玉拔剑出鞘,直袭胡不归的后脑。胡不归在空中一个转身,把红鹫挡在身前。情殇剑微微晃动,精确穿过红鹫衣物刺入胡不归的肋下。 胡不归脚下一滞,依旧挟持着红鹫出去,只在地上留下一串血点。没有人能挡住可以凌空涉水的剑仙,温良玉冲到栏杆边,只看到他的影子消失在黑暗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船上人根本不及反应。温良玉恨得几乎把栏杆拍断。 “怎么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楚桓和左康过来问。 “胡不归!”温良玉喘着粗气:“他把红鹫劫走了!” 最精通蛊物特性的越女被带走了。楚桓立即面色一变。此时船身忽然嗙的一声,大船像是撞上礁石,剧烈地震动起来。可这一代分明水势平缓,没有礁石的。 “去个人下水看。”楚桓发令。温良玉止住他:“不可。那是……鳌啊!” 一只巨龟的头从江中冒出来,虽然没有温良玉在幻境中见得那么硕大,抬起头时也高过了桅杆。它俯下了身子,在水下一次又一次撞击大船。船板发出可怕的咔咔声,不用再过多久,就足以将船身撞碎。船上武士徒劳地放箭,都被坚硬的鳞甲挡住了。 又是咔咔几声,温良玉看着水下起伏的阴影心中一片冰凉。如果船真的沉了,满船人更是逃不过去。不由闭上双目,温良玉心中忽然浮现一片纷乱的暗影。很久以前似乎在海上,他依稀也遇到类似场景…… 船上突然腾起一道白光,紧接着江中喷出一道水柱。血花在江面盛开,鳌竟被水柱洞穿了。 沧浪江上又恢复了平静。良久有一人踏着浪花在江心高声问道:“船上的是谁?” “你又是谁?”船上高声反问。 那人长声大笑,笑声在山水间回荡。 “我是上霄剑派的门人,沈昀。”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像武侠了噗!看来真是小时候武侠看太多。但我写的真不是武侠呀! 水中凶兽这么轻易就k了……但我真不喜欢写和看打怪升级流,删去暴力镜头一片刀光过后不也很好吗嘿嘿~ ps:舱中独处一段,如果这个故事是言情直接就擦出火花可呀嘿嘿~ 好在恶趣味也要有个限度不能这么搞滴~ 再ps:其实这位才出场的剑仙门人以前曾经隐形出现过滴~ ☆、第四十六章 漂泊的鬼码头(上) 上霄剑派的门人? 其余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侍琴已一个箭步冲到栏杆边,冲江心那人高声喊:“我们是从桐州来的旅人,有人用妖兽袭击了我们的船,还把我们的一个同伴掳走了!” “你能帮帮我们吗?” 于是这位上霄剑派的门人就这么上了世子的大船。 沈昀其人,玉树临风、剑眉星目,标准的少侠脸。但和胡不归那遗世独立的高人状相比,沈昀周正的皮子下藏着一股烟火气。他穿最普通的粗布衣服,束起的发总有一缕蹦出来,佩剑温良玉暂时还没见他抽出来过,但从外观上看远没有玉公子的情殇那么招摇花哨。这个爱说爱笑的年轻人,上了船后尤其喜欢去逗弄侍琴。譬如说:“小兄弟,我看你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又譬如说:“小兄弟,我瞧你不像中原人啊,是从小就被拐走的么?” 每当这个时候,侍琴就会别过头去一脸尴尬,温良玉总会上前劝阻,抱着护犊子的心情。 “兄台,这孩子面皮薄,别这样只是逗他。”他看着沈昀一脸的义正言辞,于是沈昀嘿嘿一乐,到船尾摘下腰间的酒葫芦自顾自地喝酒去了——是的,沈昀有一只酒葫芦,古往今来剑仙道士的标配。那葫芦个头很小,虽然沈昀没事就拿着它坐着小酌,但温良玉从没见他上岸添补酒过。 啊哒,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随身空间?这下马蜂窝可捅得更大了π_π 每次目睹沈昀坐在船尾若有所思气定神闲,温良玉心里就捏了一把汗。这位少侠,拔刀相助得太过轻松了一些,虽然确实很多门派弟子都需要四处闯荡地练功夫刷声望,但沈昀在胡不归反水后突然出现,温良玉还是觉他来得实在太过凑巧了一些。 那年轻人自称当时只是路过,不小心瞧见江心有巨兽在攻击一艘客船,顺手就拿出师门交付的法宝将其斩杀——虽然沈昀谈起此事时一脸轻松,温良玉仍是被那杀伤力巨大的神级武器震惊了。 要死,如果这位沈昀果然是像他们所担心的那样是与胡不归唱红白脸,真磕起来可怎么对付? 但红鹫是不能不去救的。不仅仅是因为一路伙伴同行的情谊,还因为这个越女早已预知命运似的和温良玉做了一个交易。 ——上霄剑派是我的仇人,若有一天我遇到他们有了危难,你需得帮我。 所以温良玉是不得不折返船头追溯那画舫而去的。虽然除了他和侍琴,其他人对金蚕蛊的事一无所知。 “还是不能确定她的下落么?” 船头上,温良玉问侍琴。侍琴摇了摇头,眼中布满忧色。他的手中牵着一只小小纸鸢,在江风中荡荡悠悠地飘着。红鹫被掳走后,他对众人说阿鹫姐姐早留下这风筝,如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只消跟着这风筝找去即可——这不过是托词,温良玉知道他们越人内部必然有着相互联络的法子。楚桓和左康与当年的怜心不和,侍琴当然要隐藏自己的越人身份。 “这东西真能找到她?”温良玉又问。 “只要她没死,就能。”侍琴回答。 温良玉低头想了想:“她现在还是活着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他心中种着金蚕子蛊,与红鹫身上的母蛊存着感知,因此能感觉到红鹫还活着。 “我知道。”侍琴还是忧心忡忡:“但她性子倔强,就算被捉走也不会嘴软,又出手狠辣伤了对方的脸……我担心她会吃很多苦头。” “不要担心。”温良玉摸摸他的头:“你家公子一定全须全尾地把你的阿鹫姐姐带回来。你相不相信?” 侍琴抬起眼眸,抿嘴轻轻一笑:“我相信。而且现在船上还有一个上霄剑派的人,到时公子可以劫持他当做交换人质的。” 手顿时僵住。过了许久,温良玉才一边把侍琴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一边嘟囔着:“你这孩子,还当真相信你家公子呀。” 他们正说着话,有侍者来报世子有请。温良玉到了船舱,除了楚桓左康,从当地雇的向导也在里面。楚桓一见他来就直接告诉他:“向导说不能再往前了。” “不是小的要和贵人们犯拧,实在是手下兄弟不肯再往前走了。”向导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精精瘦瘦,一犯愁就胡子眉毛全都拧在一起:“再往前就是迷津渡口,过不了大船,也用不着这许多人的。如果贵人们真要过去,小的和兄弟们也跟随不了的。” “什么样的地方这样凶险?”温良玉看出向导神情的异样。左康一哂:“迷津渡口是官话,他们土人都管那一片叫鬼码头。”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5 章 “那地方终年云雾缭绕,只见船进进出出却看不到上面的船员。外面的人对云雾看不真切,久了也就没人再敢靠近了。”左康解释补充。 向导皱着一张脸:“若只是看不清里面情形也就罢了。要命的是曾有人进去过,却怎么也不见出来,几年后有乡人夜间在附近见过他,竟然是在云里漂着没有脚的。乡人都说那是变了鬼了,再没人敢靠近这里。贵人们恕罪,兄弟们都上有老下有小,担不得这个风险。” “我是不相信有什么鬼鬼怪怪的。”温良玉说。他之所以这样自信,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以写手老大那点胆,根本写不来恐怖小说→_→ 向导还是连连摇头。楚桓发话了:“良玉,你真相信红鹫在前面?” “侍琴指引着一路来到这里,她必然在前面。” “你很相信那个孩子。”楚桓顿了顿:“你也很宠那个孩子。” “他跟随我很久了。”温良玉简单地说,看向左康:“你呢,你要不要过去?” 向导既然这么说,当地雇的水手必然是不会往前走了,也带不了船。左康一笑:“当然是你要去哪,我就伴你去哪。” “喂喂,我没有说我不去啊。”楚桓对两人这种拟.双宿双飞的状态表示不难:“就算要上岸,也得多多准备,带好武器人手再去。” “恐怕光带武器人手没有用。”舱外有人一笑。温良玉心里一沉——他竟丝毫没听到外面来人的动静——不露声色地过去将窗子推开,看到沈昀远远坐着,慢条斯理摇着酒葫芦闲闲一笑。 “要进迷津渡口,得多带水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证明作者未死→_→ ☆、第四十七章 漂泊的鬼码头(中) 温良玉看着那好像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他坐在船头漫不经心地摇着葫芦,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懒散,语气神态也仿佛接下来要去踏青似的。于是温良玉不由笑了:“我们去的不是大漠,也不是大海,要进这沧浪江的渡口,怎么反需带水呢?” “因为鬼码头比大漠大海都可怕。”沈昀举起葫芦抿了一口:“里面的食水只要入口一滴,就真的变成鬼了。” 温良玉挑一挑眉:“迷津渡口里的水有毒?” “算有毒,又不算有毒。”沈昀一哂:“准确地说,是那水中带种奇怪的疫病。一旦被那种病染上,就只能永远困在码头里了——所以除非你打算永远留在里面,否则千万不要轻易尝试。” “究竟是什么疫病呢?”温良玉好奇心大起,沈昀的喉头咕咚一下:“进去了你自然就知道。” 听出他不愿多说,温良玉也就知趣地不再问了。倒是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楚桓开了口:“沈少侠这样熟悉迷津渡口,莫非以前去过?” 沈昀没有掩饰:“不但去过,还被困在了那里。” “可你好像并没有变成鬼。”温良玉冲他左看右看。沈昀翻个白眼:“因为我比平常人厉害嘛。” _#…… 温良玉满心的囧,随即一笑:“兄台既然曾从迷津渡口全身而退,那再进一次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这群人都是初到这里,就拜托兄台辛苦辛苦给我们带路如何?”一句话就要把沈昀裹进那鬼码头去。沈昀也是笑吟吟的:“好说好说,我本来就要到渡口里去,正好结伴同行。” “沈少侠本来就要到渡口里去?”一边的楚桓是真的有点诧异了。沈昀把头一点,望着前方的云雾若有所思:“难道那个人真在那里?应该不会的……” 沈昀没有说出能让他闯鬼码头的人是谁,温良玉看出楚桓对沈昀颇有顾忌,连连宽慰楚桓说这类剑侠弟子时不时都要下副本刷声望的,就当沈昀是要混队进攒经验好了。世子虽不解副本声望为何物,见温良玉如此说也只好同意让沈昀一同前往——要知道既然需自备食水,那添一个人可就添一份负担。没想到沈昀说进迷津渡口的食物饮水他能自备,不劳大船上的人费心。充分准备后,他们终于靠近了鬼码头。 迷津渡口被浓雾遮掩。温良玉总觉得这雾不是来源于江面,而是从水底涌出来的。正午的阳光也不能穿透这雾气,雾中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 “贵人们保重,小的只能送到这里了。”向导指挥水手们停下橹,满脸畏惧。 “这么大正午的,你还怕鬼会蹦出来么?”温良玉觉得好笑,向导摇摇头:“是鬼商的船只出来了。” 温良玉这才发现除了自己,楚桓和左康都没有笑。他们的头不自觉地仰起,顺着他们的视线,温良玉看到高高的桅杆从浓雾中透出来。接着是风帆,是船帮,一艘苍青的大船巍巍峨地从乳白的水汽中驶出。一个影子立在船头,远比常人来得高大。那竟是个木制的机关人,手臂前伸直指南方。除它之外甲板上不见一个水手,那吱吱嘎嘎的声音正是从船身发出来的。 望着那机关人,温良玉心中一动:这竟和小上清阁的石人是一个形制的。 大船驶进浓雾。一艘画舫泊在港口,赫然是沧浪江上带着鳌追赶他们的那一只——挟持了红鹫的那行人果然进来了鬼码头,只是画舫上已空无一人。 码头后是笔直的道路。路两旁街道错落,屋宇齐整,除了静得像一座坟场,其他和外边普通的市镇没有区别。侍琴在港口站了一会,说红鹫的气息一进迷津渡口就被掩盖了,要找她非得深入镇子里不可。楚桓派定了人手,约定时刻一定要在日落前返回码头。临出发时,左康忽然拿出几枚雾笛。 “这是海商常用的。在海上有时视线不清,起雾时唯有声音可以彼此联络;笛上又有指南小针——有这东西,应该就不会迷失方向的了。” 他说着,给进镇的几队人马一队一个。温良玉接过来发现那像是小小螺号,哨口还有一枚小指南针。指南针本不稀奇,稀奇的是它表盘上的方位极其精细,颇类似后世精确到经纬度的航海盘,只是微缩了不止几十倍罢了。 “这东西倒精细有趣。”温良玉笑道。左康莞尔:“这是海外来的,海上仙人的技艺。若不是你执意要进来,我可不舍得要把这样的好东西给你。”他边说边量了码头所在地的方位经纬,楚桓也分配了进镇寻找的方向。温良玉是带着侍琴一起的,沈昀要自己独自去。于是这位少年剑仙问道:“你们的同伴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模样?” “那是个女子,长得很美,性子很泼。”温良玉想了想:“她是个越人,你一见她就能察觉出与汉人面相上的不同。” “红鹫。”侍琴在一边低声说:“她叫红鹫。” 沈昀一瞬间有些发愣,神情变得古怪。温良玉想起红鹫说过上霄剑派是她仇人,一时暗恼小孩子说话不知深浅。没想到沈昀只是把头一点,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进了镇子。温良玉和侍琴带着人手往西去。随行武士们推开一间间屋门搜索,没发现半个人影。偌大一艘画舫上的人也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温良玉仔细看着房屋布局,将它们在纸上一一做好定位标记。 很快小镇的地图绘制出来。原来镇子东西方的屋宇形式类似酒肆店铺,南北面的则多是民居。小镇的中央是个圆形高台,台下按北辰的方位摆着七尊兽面炉。将整个小镇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找到红鹫的踪迹,而日影渐渐西斜,侍琴忽然说道:“公子,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 “我们把整个镇子都找了一遍,怎么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世子和左少侠?” 温良玉打个激灵,才发觉楚桓左康竟像也消失在这迷津渡口里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我们先回码头,或许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呢。” 可码头空无一人。不但不见楚桓左康,连留守在渡口武士也不见了。 “公子。”侍琴一把攥住温良玉的袖子,语气颇为害怕。温良玉心中也是一紧。他拍了拍侍琴:“不要害怕,或许他们只是等我们不着,又进去镇子找我们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宽慰侍琴的话。掏出雾笛,上面的指南针风车似的乱转。 果然有古怪,这附近有很强烈的紊乱磁场。一个念头从温良玉脑中蹦出来,他吹响了雾笛。很快从镇子的另一头也传来相同的雾笛声。 他们在另一处。究竟是楚桓还是左康? “你在这里等着。”温良玉对侍琴说。可他马上改变了主意:“不,你跟着我。” 太阳落得更低,如果再进小镇,就不能在日落前赶回码头了。可温良玉已是顾不得了。想到楚桓和左康或许已在镇中预险,他就满心焦急。他一路吹着雾笛,断断续续的笛声也与他应和。循着笛声,温良玉又一次接近了镇中央的高台。可就在兽面炉清楚地显现在视线中的一瞬,笛声忽然断了。夕阳彻底地从地平线上消失,夜的幕布刷地落下来。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6 章 “公子……”侍琴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发抖。温良玉揽住他:“不要害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顿了顿:“灯很快就会亮起来了。” 灯没有亮。 只是突然有火焰从兽面炉中腾空而起,耀得天空亮如白昼。青色的光雾在空气中冉冉升起,一如触动了小上清阁的墓前石人。 三百年前文皇帝陵寝的幻境,原来竟和迷津渡口的机关是一样的。 温良玉忽然醒悟过来——那群把红鹫掠走的人恐怕并非是误入迷津渡口,而是存心要把他引到这里。为了避免连累同伴,他一直没向他们谈及小上清阁的蹊跷,可如今他们已是被卷进这漩涡里来了! 实在是大意了! 温良玉又恨又怒。而随着镇中的光雾越来越亮,一间间屋门打开,很多人影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蹲坑滴菇凉~ 卤煮时空旅行一个多月后才找到缝隙爬回来_# ☆、第四十八章 漂泊的鬼码头(下) 一道道影子拖在地面,那些打开门的屋子都亮起了灯,而更多的灯还在由近而远的房屋中亮起。空荡荡的小镇突然活了起来,很多人在说话在低语,温良玉还听到了扫地泼水和哄孩子的声音。他本以为这又是幻觉,包括那些走出来的人也是幻象,但当他们真正走到自己面前,他才发现其实不是的。 “喂,异乡人。”来人很友好地打着招呼:“戏马上就要开演了,一同去吧!” “演戏?”温良玉不明就里。 另一人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既是来到这里,怎能不听听吴地最有名的相思班呢?今晚还是相思登台,长得他娘的那叫一个俊。” 侍琴瞅瞅他们,又暗暗把目光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溜了一遍——小镇突然出现的人中男子居多,也有女人和孩子。他们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喜气洋洋的神情,就像是赴一场盛宴;可那些男子却又带着箭壶长钩等兵器,尤其是来打招呼的两个男子,雪亮的长刀就背在身后。 还有人带着武器去听戏的?侍琴的目光收回来,往温良玉身后缩了缩。耳听得那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说:“舒无骄的大军至迟明天就要打来,错过了这次相思班,以后就不见得再有机会。” “相思班怎能错过?”温良玉马上说:“我们这就去。” 他拽起侍琴,和那两人仿佛熟了百八十年似的一路亲密谈笑走向广场。那两人还非常热情地给温良玉和侍琴找了位置。流水一样的美酒美食端上来了,侍琴悄悄问:“公子,相思班是什么?相思又是谁?” “三百年前很红的一个戏班和戏子。” “三百年前?”侍琴不明白。 温良玉摸摸他的头:“舒无骄就是武皇帝,三百年前就死了的。”因为是汉人的皇帝,所以侍琴不懂。 “啊呀……”小孩子怕起来:“那……他们都是鬼?” “你说他们是鬼吗?”温良玉反问。 他们当然不是鬼。不但因为他们都有影子,还因为他们拍在他肩膀上那结结实实的一记——那分明是血肉之躯,只是所记的所说的却留在了三百年前…… 温良玉正想着,小镇的人已经聚齐了。这座高台原来就是戏台子,只是等了许久也无人登台。迷津渡口的雾越来越浓,透过浓雾可看到月亮变成淡淡的冰蓝色。温良玉正在雾中搜索楚桓和左康的影子,忽然听到了一阵雾笛的哨音。 他打个激灵站起来张望。没有看到楚桓和左康,也没有看到一同进渡口的随行武士,只看到一艘苍青的大船从雾中缓缓地漂过来。 没错,它在漂。看到如此不符合地球引力定律的一幕,温良玉觉得自己所有的理化概念都崩塌了。雾笛还在响,有人在台前吹着雾笛给大船引路,哨音和温良玉手里的分毫不差。 误打误撞,原来让他们再次进入小镇的笛声根本就不是同伴发出的。 温良玉心中泪流满面,深深觉得自己被这种海上广泛利用的联络工具坑了。大船缓缓在高台边停下,一个满身珠翠的艳丽女伶徐徐登场。她开始清唱。她唱完后,台下的人群开始狂热地喝彩。女伶朝台下深深一福,脱下罩衫,又唱起来。 “公子,她唱归唱,为什么还要脱衣服的?”侍琴悄声问。 温良玉嘴角抽抽,心里想着如果待会出现什么少儿不宜的镜头,一定要把这孩子的眼睛捂起来才好。女伶的衣裳越脱越少,最后只剩一件薄薄的亵衣在身上。温良玉已把手搭在侍琴的肩膀。台上人终于将纤纤十指拈住衣带,轻轻一解。温良玉几乎一口血喷出来—— ——哪里有什么不宜的镜头,只有一个个齿轮机簧袒露着不住转动。 这台上的女伶竟也是个机关人,只有露出来的面孔和双手是姣好的,被衣物遮掩的身体原是这般狰狞模样。 而台下观众还在鼓掌,仿佛根本没看到似的。 温良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再不愿在此处待下去,并且楚桓左康不在这里,他也没了再停留的理由。拉起侍琴要走,温良玉忽被人拦住了。 是将他带到这个戏台的那个壮年男子。他手里端着满满一碗酒,醉醺醺地对温良玉说:“怎样?异乡人。听了相思姑娘的妙音,再尝尝我们这特产的‘忘念’,也就不枉你到这走一遭了。” “多谢美意。可惜我从不饮酒。”温良玉当然不会喝。 “你现在不饮,明天舒无骄的大军一到,怕是就喝不到了。” “大军不会再到了。”因为武皇帝早已在三百年前死去,此时早已化成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 “你怎么知道?”酒碗哐地在地上砸碎了。 “你对舒无骄的动向这么清楚,莫非你就是混入我们渡口的细作!” 长刀毫无征兆地拔出,在男子的怒吼声中朝温良玉挥来。拇指轻轻一挑,情殇剑也瞬间出鞘了。愤怒在人群中引燃,他们纷纷也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温良玉一手拉着侍琴,一手持剑,朝人群外撞去。 这是温良玉第一次在书中世界与人生死相搏,并且还是数量上占绝对劣势的车轮群殴。在目睹了那名叫相思的女伶的真面目后,他本以为这小镇上的人都同样的机关控制的活鬼。没想到当情殇剑斩入他们的身体,一样是有鲜红的血溅出来的。在一片混乱和吵闹中,温良玉的心反倒镇静下来,有什么东西从血液中被唤醒。这种感觉就像百丈泓后,红鹫用大蝙蝠逼出了他身体中玉公子的记忆。 他微微冷笑,片刻间仿佛变作了另一个人,那个情殇剑的真正主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客。人群很快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但立即有新的不怕死的人涌上来。他的体力很快透支,速度慢了下来,背上一不留神也挨了一记。侍琴惊呼:“公子别管我了,你快走!” (&p;gt﹏&p;lt)就算我默默有这打算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好意思真的抛下你呢你这孩子是太懂人心呢还是太不懂人心呢! 温良玉暗暗叫苦——就算他注定要在书中世界因英雄救美而死,好歹也该是为了左康,再不济也要是楚桓——为这么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实在是不甘心啊。 侍琴接下来的话让整个局面都发生了逆转:“公子,快拿出来!那个瓶子!” 瓶子?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7 章 温良玉立即反应过来,取出云在青天水在瓶。迷津渡口中本飘满了青色的光雾,据他目测是和小上清阁的云雾是一类的。接触到这雾气后,玉瓶仿佛发生了化学反应,喷出一道耀眼的光。青雾如沸汤扬雪般消失了。而更可怕的是被光照中的人。他们在光中飞速的衰老,很快变成一具干瘪的骷髅,风一吹就化了。 温良玉目瞪口呆,随即心中狂喜,带着侍琴夺路而逃。他本以为有这个杀伤性武器在手,那群人总不敢跟来了吧?没想到他们还是穷追不舍。 去你们令堂的!他在心中大骂,你们都是瞎了怎的? 拖着侍琴在迷津渡口中兜兜转转,身后一大票诡异的人群,温良玉觉得再过一秒自己就坚持不住了。好在救星终于出现:一个少年在前方招手,示意他们到自己这里来。 之所以认定他是救星,是因为他在云在青天水在瓶的光中好好的,一点没有衰老风化的痕迹。 他和那群活鬼不一样。 就是他了! 温良玉一咬牙,带着侍琴和他撞进一间屋子。 水一样的人声从屋子两边淌过去了。他们没有发现进入小屋的两人。少年默默地没有说话。彻底确定安全后,温良玉栽倒在地上剧烈咳嗽,喉咙间一股血腥味道。侍琴搀扶着他,忙不迭地在身上翻找可能有用的药物。 这个身体,这个破体质…… 温良玉额上渗出冷汗。一双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三年前你说会帮我解决那个难题,会把我需要的东西带来。” “你现在是否解决了呢,小友?” ☆、第四十九章 百年孤独 温良玉抬起头。这是个披着大氅的男子,宽阔的背已经微微驼了,一支黎杖握在手里。他看起来正当壮年,眼睛却沉着一股暮气,语调也十分苍凉。温良玉心中一动,想要问他什么,却只能扶住地面咳个不停。男子把眉一皱,将黎杖换到另一只手里,在温良玉身侧蹲下:“你受了伤,还中了蛊?” 他娴熟地沾了一点血在鼻尖一嗅:“离乡草?谁干的?” 这话一出,侍琴心中大骇。当初红鹫要辨清温良玉身上的另一种蛊也是大费周折,这人轻轻松松就看出来了,本事当在红鹫之上。这毕竟还在迷津渡口里,如果此人怀着恶意,他如何招架不住?好在这中年男子接下来的表现并没有恶意的样子。他朝那沉默的少年做个手势,少年立即端了一只瓶子来。 “这里的食水你们不能碰,拿来外用虽然慢些,也聊胜于无。” 侍琴略一犹豫接过瓶子来,在掌心碾碎药丸。他本是药童,一嗅那气味立即辨出是止血生肌的药物,再不迟疑,细细搽在温良玉的伤口上。流淌的血很快凝固,又过了好一会,温良玉的喘息才停下来。 “你说的可是这个?”他勉强说道,拿出了云在青天水在瓶。可在他拧开瓶口的一刻,中年男子按住了瓶子。 “我不可以被这东西照耀。”他的声音听着仿佛叹息:“迷津渡口的活死人,在这瓶子的光芒中都会化成灰烬。” “那他……”温良玉的目光转向将他们带进来的少年,瞬间醒悟过来——极可能他和那名叫相思的女伶一样,都是徒具其表的机关人而已。于是略一迟疑后温良玉问:“你们究竟是谁?怎么从三百年前一直停留在这里?” 他已经确定这渡口必是三百年前的遗留了。中年男子微微苦笑:“只因我们服食了那花儿,本以为能获得永生,没想到却堕入三百年连绵不绝的噩梦。” 花儿……“似花还似非花么?” “你们这样叫它?”中年男子站起来:“那是一种奇妙的花儿,传自海上的羽人,只能生长于灵力丰沛的水边。” “是它。”一边的侍琴小声说。 原来这种毒物一开始还真是不死药的……温良玉挠了挠头:“能长生不死是好事啊为什么这样发愁——请问前辈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沉默一会:“我如今叫百草枯。” 温良玉嘴角抽抽:“原来前辈姓农。”并且单名一个药字是么…… 百草枯显然没听出温良玉的冷笑话,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萧索:“这里本是人间景胜,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我们一点贪心,却把本可以享用的剩下的时光也葬送了。一连三百年见不到太阳的模样。” 一切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原来他们都是白衣社的人。 这个白衣社可不是现在的白衣社,而是原装正版,正是精通驭兽机关、狠狠摆了武皇帝的那一群。被狠狠摆了的武皇帝当然要出征,并且非常痛快地把一路上遇到的白衣社的势力扫荡一空。而迷津渡口中的人们,正是他征战过程中漏网的一支。 “当时舒无骄的大军在百里之外,我们知道他第二天就能打来。”百草枯继续讲述:“死,我是不怕的;却不忍渡口中的老弱妇孺罹受兵火。” 他是渡口的首领。渡口中的精锐多已战死,剩下的这点残兵无论如何经受不住武皇帝的挥戈一击。于是他悄悄给渡口中的人下了不死药,在请相思班来做末日之宴的酒食中。 “那是一种神奇的花儿。”百草枯说:“借它的灵力能使人们身上的时间停驻。没想到大军来到迷津渡口时,舒无骄根本没对我们下手。” ——你们自负公正清流,要不断推翻固化的统治建立大同世界,不过一场梦幻罢了。 百草枯至今仍记得三百年前的武皇帝说这话时的一脸不屑。 ——权力这东西,众人追逐时是只鹿,一旦被人捕获囊中,就变成了虎。若是幻想虎一直留着鹿的模样,是你们太过天真。我也不杀你们,就留着你们性命,让你们看看自以为捕获了这只鹿的你们,会变成什么模样。 接下来的事就是温良玉在卷轴中看到的了,在吴地获得权力的白衣社,所作所为比中央王朝更为不堪。而更可怕的是,灾难才刚刚开始。 “一开始,只是有人被太阳晒着时会灼痛。我不得不驯养了四只大蜃,日夜不停地喷出浓雾把渡口笼住。”百草枯说:“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在日间出行。我们只好制作了机关大船搬运粮食草药,白昼时所有人都躲在地底沉睡——包括我自己。” “我明白了。”温良玉想了想:“所以附近的人只看到大船出入而看不到人,久而久之就传说这里闹鬼。” 百草枯苦笑:“我们何尝不是鬼呢?活的暗无天日。并且像瘟疫一样,越来越多人开始失忆。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最后他们的记忆就停留在舒无骄大军打来、相思班登台献艺的那一夜。每到夜晚的那个时刻就成群结队地出来等着看相思班的演出,散场后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根本不知道时光已过去了三百年。” “所以你造了那个机关女伶,满足他们的狂欢?”温良玉问。 “我本以为他们看到那些机关就会明白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百草枯长长叹息:“可他们依旧故我——我这才明白我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勉强留下来的终是虚幻,我看到他们每天周而复始地做着一模一样的同一件事,只觉得孤单得很。他们看起来都记得我,可其实早已把我和一切世事忘记了。我不由想着再重新配置一味药让静止的时间再流动起来。所有的药料都已配齐,我还缺最后一味三百年前的不死药。” “现在的世上已经没有那样的不死药了。”温良玉说:“那种花儿在汉地已经绝种,流传到越地的也已变异成有着剧毒的蛊物。” “所以你说会给我解决这个问题,小友。”百草枯殷切地看着他:“你究竟把那花儿给我带来了吗?” “原来我是答应了你啊。”温良玉嘟囔。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抱歉,我食言了——我本打算把它从越地带回来的,可中间出了差错。我没能及时取到这瓶子。如今那花儿已跑到我的身上。” 在玉公子的计划中,原打算先在越地取得似花还似非花的种子,再装在云在青天水在瓶中带回来的。可他还没从小上清阁拿到玉瓶,就提前离开白石堡来到枸雪城,接着就莫名其妙中了蛊……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8 章 “看到这瓶子我就明白。”百草枯说:“你打算用这瓶子使装在里面的东西回到应有的面目。也正因为它的这个功效,所以他们才会化成飞灰——不过,这样也好——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了。” 百草枯且说且叹,温良玉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忧郁的大叔。他想了想:“再回去越地盗花儿只怕是不能了。但我们这次本就打算去吴地,把我身上的蛊取出来。或许到时能用这瓶子把它恢复原样?” “若真能如此,我就按之前的承诺把我们留存了三百年的东西给你。”百草枯轻描淡写地说。 温良玉打个激灵:“是三百年前白衣社的宝藏么?” 百草枯点点头:“还有驭兽机关,星象蛊术——都是你上次来见我时想要的。你说这些东西如今都已失传。其实在过了这三百年后,我觉得这些东西倒是消失的好。” 原来如此。玉公子千里迢迢跑到越地以身冒险,归根到底是为了交换正版白衣社留下来的好东西。到如今也只有迷津渡口的活死人才有这些东西了。 “我现在遇到了□□烦,有敌人藏在暗处算计我。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把过去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周身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不知还能不能完成当初答应你的使命。” 玉公子的历史债务,在他身上是跑不掉的。没想到百草枯淡淡地说:“这个简单。我会和你们一同出渡口,这样就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月三次元发生了很多事。叹气。从某种意义来说生命真是一种苦役。 但是依旧新年快乐,感谢耐心的你(^3^) ☆、第五十章 镜中塔 一同出去? 这个农药大叔不是说了不能见太阳的? “出了渡口后这里面的人如何照料,况且前辈能在日间出行么?” “也不是所有人都失去记忆,还是有那么几个和我一样的。哪怕为了他们我也要一试——至于白昼出去嘛,我自有办法。”百草枯回答。 这倒不错。接着温良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还有两位朋友也进入了迷津渡口——我们的一位同伴被劫持来到这里,因此我们一道进来找她——可我在渡口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他们,不知前辈是否看到?” 百草枯微微吃惊:“还有这么多人也进来了么?我竟一点也不知道。这可奇了。” 他想了想:“天快亮了,我必须回到地地底下去,为出渡口做准备。你也需要休息。我会召集派的上用场的人帮你——放心,只要不是误闯,进入迷津渡口的人都是做好了准备。” 商议停当了,机关少年把温良玉和侍琴引入暗室。这是修在地下的房间,地底下四通八达,地面上看不出一丝痕迹,迷津渡口的居民白昼都睡在这样的暗室里。暗室中安着晶石制作的明镜,估计是有另外的镜头安装在地面上,可在镜中看到地面以上的情形。温良玉暗暗称奇,觉得这活脱脱就是个监控的潜望镜,如果再有录像堪称完美,可惜书中世界没有电子时代这么高的科技水平……安置好了,百草枯又调来远离迷津渡口、未经污染的食水给他们二人。温良玉失血后本极度干渴,得了水后如同甘霖,喝了后很快睡了。 侍琴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过了很久他站起身,拿过一个盆子盛满了水。 “阿鹫。”他轻轻拍着盆壁:“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这是越人的蛊术,镜中取像,用于族人联络,类似于通灵。可等了好一会,侍琴也没得到红鹫的回应。他的心砰砰跳起来,使劲摇晃着盆子,语气变得急切:“阿鹫,我们遇到沈昀了。他知道你在这,他也进来找你了。阿鹫,你究竟在哪?你说话啊!” 盆中水变得动荡。依旧没有话语,只有女子痛苦的喘息之声。涟漪一圈圈散开了,一幅画面在盆中显现出来。那是他和温良玉曾去观影的高台,接着又变成了一座塔。 “塔?”侍琴忙凑过去要看个究竟。水波一晃,塔消失了。 侍琴抬起头,喃喃自语:“这不是……白石堡的小上清阁么?” “红鹫在小上清阁?开什么玩笑。白石堡离这里好几天路程,又是逆水。这么bu地转过去,除非他们用飞的。” 地底暗室中,温良玉听侍琴讲完盆中幻境,只觉不可思议。他又追问了一次:“你确定真的是小上清阁?” 侍琴低下头喃喃:“公子说的是,我也觉得奇怪。但那座塔明明白白就是小上清阁的样子。阿鹫虽然无法发声,但能传回讯息意识就是清醒的,想来不会弄错。” “我没说一定是你弄错了啊。”温良玉伸出手去拍拍侍琴的头,安慰了下这个烦恼的孩子,想了想又说:“你给我弄点止疼药——能局部麻醉更好——我到那个戏台子看看。”百草枯运来的除了粮食和水还有药材,供他二人随意取用。 侍琴吃了一惊:“怎么,公子要自己去探?” “不自己去还带着你么?又要和人打架又要护着你,你想累死你家公子啊?”温良玉做出一副凶巴巴的神情。他拿出迷津渡口的地图仔细看,心中有了打算。很快侍琴配了药来,温良玉让他把药搽在伤口,只觉再感不到一点疼痛,整个背部都麻了。 “公子,这样的麻药若是太强则对人体有害,因此我配得它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公子务必早些回来。”侍琴忧心忡忡。温良玉还沉浸在对这种药的惊叹中,满心感慨喵了个咪的实在太强,掂起情殇剑就出去了。 小镇中空荡荡没一个人影,唯有茫茫青雾。温良玉在心中揣摩着戏台位置,正是面朝沧浪江的方向。记得在白石堡,小上清阁就是作为来往船只的路标;而在遭遇活死人的昨夜,那搭载着相思女伶的大船也是笔直地朝戏台驶来——莫非在那高台之上也有一座类似于小上清阁的路标?只是当时自己和侍琴不知怎的没发现罢了。 很快他来到唱戏的高台,八只兽面香炉呈北斗七星的阵势蹲踞台下。温良玉拾阶而上,轻轻拍了拍手掌。 啪,啪,啪,啪。 从四周传来几次回声。这看起来空荡平坦的高台,果然矗立着肉眼看不见的障碍物的。 温良玉不敢贸然前进了。既然周围有看不见的高山,就可能也有看不见的深谷。贸贸然进去不知会落入什么险境。他退了下来,端详着台下的兽面香炉。在白石堡,他正是靠敲打墓前石人误打误撞开启了小上清阁的机关。此刻迷津渡口的戏台是否有类似机关呢? 他退下来,一一去摸香炉上的兽面,它们果然是可以转动的。他的心中狂喜,将兽面逐一拧至尽头,嘎嘎嘎嘎数声,巨大的轰鸣从戏台中央传了出来。 可放眼望去依旧什么也没有。 绕着台子又走了几圈,温良玉终于发现在不同的角度,太阳的光有微妙变化。光线在空气中扭曲膨胀,仿佛有火焰将空气烘烤似的。 幻境。 温良玉再不迟疑,拿出云在青天水在瓶。玉瓶喷涌的光中,一座巍峨的高塔仿佛墨染一般从空气中缓缓浮现。它有着和小上清阁一模一样的形制,却比小上清阁大上不止一倍,因为它是更轻便的木头制的。深深沟壑在它脚下盘旋,仅有一条羊肠小径通向塔门——这竟是一座从地底升起的塔。上升之势激起的尘埃仍在空气中飘荡,温良玉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一座塔藏在迷津渡口的地底。想来在这鬼码头巨大地地下空间里,还有其他数不清的齿轮机关了。 他沿那小道走过去,木板吱嘎作响。终于进到塔里,温良玉听到一阵嘤嘤的啜泣声。 哭声是低低的哀怨,毫无疑问是女子之声。是红鹫吗? 温良玉无法想象以红鹫的性情会这样哭。塔上不知密封了什么材料,黑洞洞透不下一丝光来——也是,迷津渡口的人本就怕阳光,既然弄了个能在白天升起来的塔,怎会不做好防护措施。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着了,温良玉拾阶而上。这座塔倒很干净,没有小上清阁那样挂满四壁的画。温良玉心上稍安,慢慢到了顶层,一个人影被吊着双手捆在柱子上。 “阿鹫?”温良玉赶紧过去。眼前这人不是红鹫是谁?她看起来腿断了,身上脸上布满伤痕。看到有人过来,她泪眼婆娑地抬起脸:“我要死了。” “没事的你坚持住。”喵了个咪的你还在老子身上下了和你同命运的金蚕蛊子蛊啊,就算你真的要死也掐住脖子不准死! 三下五除二地把她解下来,温良玉把红鹫抱在胸前——他本不想采取这么亲昵的姿势,可想到背后的伤口他还是忍了。红鹫把头埋在他怀中呜呜地哭,温良玉赶紧带她下塔。到了塔中忽然一把重剑从楼梯下突了出来。 胡不归! 玉公子的听力何等敏锐,在第一丝木屑迸开的一瞬,温良玉已翻身一跳,这才没和红鹫被刺个透心凉。这个脸终究还是撕破了啊。他并不说话,情殇出鞘,反手向那把重剑击过去。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49 章 咯叭一声木制楼梯被两把剑的力量震得粉碎,胡不归的脸露了出来。温良玉倒吸一口冷气,这真是一张被撕破的脸——胡不归的脸完全毁了,左半边依旧是仙人出尘的美大叔样,右半边却横七竖八布满伤口,仿佛被无数虫蛇咬过一般。 红鹫做了什么?难道她在被掠走后还有闲情去毁一个大叔的容? 温良玉虽有满心疑惑,却来不及问。胡不归像是恨极了他,招招只想置他于死地。他当然也不惧,带着红鹫虽然吃力,却也与胡不归势均力敌。他不想与胡不归过多纠缠,一心往下只想快些突围。可忽然噗的一声,红鹫抬起头把火折子一口吹灭了。 卧槽你这是要死吗? 温良玉几乎破口大骂。可心中猛然一动,这种感觉非常熟悉,是金蚕蛊发动的示警之意。 这人不是红鹫! 紧接着耳后一股兵刃的风声。 温良玉顿时醒悟过来。红鹫怎会趴在人怀里哭呢?很可能是画舫上那爱变装的姑娘和胡不归给自己演了一出双簧。 贱人! 温良玉再不客气,叮的一声把怀里人的兵器打掉,推开她时反手一击。击中了,却没有血的味道,而是一股寒气弥漫出来。 凭着在木樨镇的经验,温良玉立即辨出那是蛊。 卧槽你们这究竟是有多恨老子呀! 火折子已被打落不可视物,温良玉只得后退。他正思考着该怎样应对,电光火石间塔壁忽然裂开一个大缝。阳光照了进来。仿佛遭受炮烙,胡不归捂着脸顿时逃走了。温良玉这才看清那个假扮的红鹫——不是画舫上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碎裂的机关人。 他还来不及惊讶,有一人直接从裂开的大缝撞进塔来。 是沈昀。 “她在哪里?”沈昀劈头盖脑地问。 温良玉不解:“谁?” 沈昀瞟一眼红鹫面貌的机关人,也不答话,只顾往上跑。 “喂——”温良玉招呼着他。又有一人跑上塔,大口喘着气:“公,公子……” 是侍琴跟来了,他紧张地绕着温良玉转圈圈:“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温良玉反应过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侍琴支支吾吾:“偶遇,只是偶遇。” 没等他逮着侍琴问出个所以然。非常熟悉的一幕出现了:沈昀抱着红鹫从上面下来,红鹫伏在他怀中嘤嘤哭泣。 又一个机关人?! 温大侠就要拔剑而起,拯救这个不知深浅的上霄剑派弟子于危难之中。侍琴一把拽住他,神情尴尬:“这个,公子先别动手。” 与此同时,温良玉也听清了那个红鹫的声音。不是单纯的哭声,而是满腹委屈,边哭边骂。奇怪的是,虽然被骂,被她骂着的沈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托起她的脸,万分心疼的样子。红鹫与他对视着喃喃,又万分委屈地哭倒在他怀里。 温良玉就算再迟钝,也终于看出道道来。他哭笑不得地转过头,对侍琴说:“她所谓上霄剑派是她的仇人,就是这个样子?” ☆、第五十一章 浩浩飞羽(上) “这个这个……”侍琴又尴尬又紧张,温良玉看见他眼睛不停地转,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话题:“我以后再和公子解释——公子公子,这个这个,百草前辈和沈少侠已经帮我们把世子和左少侠找到了。” “你不必解释,我已经听出来了。”温良玉点头而叹。红鹫和沈昀的声音虽轻,他却能听个明明白白: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可知道我一直等你寻你?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么?我门中突然有事。我再回木樨镇去,已是找不到你了。我一直也在打听,可我进不去百丈泓啊。怎会是假的,我我我我…… 不用说了,一对痴男怨女。名门少侠与边疆妖女相爱的老套。想来红鹫放出话来说上霄剑派是她的仇人,无非是想引起上霄剑派的注意进而找到沈昀吧?当然也不排除她或者真对那小伙有那么点爱恨交织的意思。 沈昀既然能闯到这里来,想来就已经破了迷津渡口那足以陷人的怪病机关。胡不归已经逃走。失踪的同伴也终于找到。温良玉心中的重担一卸下,身子顿时支撑不住了:“找到了么?那就好……” 眼前一晃,他顿时倒了下去。最后的意识,是侍琴那带着一股草木芳香的怀里。 ——没想到你竟能走到这里。 一个声音在温良玉身后笑道。 ——谁?谁在哪里? 温良玉转过身,四周茫茫一片浓雾看不分明。浓雾渐渐散去了,一个人影从雾中走来,朗朗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是你……” 温良玉的心收紧了。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眉眼,他仿佛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来的人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少年成名的剑客玉公子。 “你是,温良玉?”温良玉说道:“你不是消失了么?” 这句话的意思就像对一个魂灵道:你不是死了吗?玉公子一笑:“我怎会消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你想干什么?”温良玉问。难不成玉公子是要回来夺这具身体的?温良玉心中一动,不由把情殇剑握得很紧。 绝对不能还给他…… “我不想干什么。”没想到玉公子的神情很轻松,丝毫没有要与他相争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最后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选择?”温良玉想了想:“你是说那三个人么?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谁害了你?” “害了我么?”玉公子的神情变得古怪:“我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害我,其实我,真是自愿的……我这样了解他,他那点心思我怎会不知道?只是他又何苦瞒我?他不知道如果是为了他,我……” 玉公子不再说了,他的神情变得忧伤。温良玉低下了头,耳中听得玉公子问:“你呢,你心里钟情的是哪个?” 是左康。 但是温良玉没有说出口,而是反问:“你呢?你愿意为之到桐州去的是谁?”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0 章 “是……”玉公子即将说出口,却摇了摇头:“算了,说这个做什么?我来只想告诉你,你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一定一定不要丢掉你的剑。” 情殇?剑中藏着什么? 温良玉还要追问,玉公子忽然消失了。他茫然四顾地寻找,猛然一脚踩空,从高处跌了下来。 “良玉,醒醒。”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唤着。温良玉陡然睁眼,看到楚桓焦急的脸。 “谢天谢地,你终是醒了。”楚桓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温良玉只觉胸口痛得厉害,浑身无力仿佛回到了后、庭、花时代。也正因如此,他才倒在楚桓怀中没有挣扎——楚桓像在枸雪城中一样源源将内息输给他,缓解他的病痛。 “红鹫受了重伤,她分不出精力来压制你体内那两种蛊了。”楚桓低声问:“你现在可觉得难受?” “还好……你呢?你陷在迷津渡口有没有吃喝他们的东西?你们怎会被困住的?”温良玉一旦清醒立时问楚桓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眼前是熟悉的舱顶,船舱透进来星月的光。他们已是回到大船上。 “没有。我们都没有。”楚桓低声说:“倒是你失血很多……” 他忽然就从身后紧紧拥住了温良玉,脸颊贴住了他的脖颈。温良玉心中一惊,却没像过去一样挣扎。楚桓一点点从他脖子吻上来。与那细细绵绵的吻相应的,他的手指也从腰际开始在温良玉的肌肤上抚摩。当他的手指游移到腰间的某个点时,温良玉的心跳加速,身体顿时有了反应。 该死!好像是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难道…… 温良玉心头一撞,拧住楚桓的手反身把楚桓压在身下。他的目光灼灼,攻守形势立变。 楚桓被他压着,神色十分平静:“我还以为你真的全忘了呢。” “嗯?”温良玉把他压得更紧些:“你这样撩拨我,不怕我真的把你吃了?” “不怕。”楚桓的目光还是那么平静:“你现在没那个力气。” 这句话几乎把温良玉噎得气死过去。他咬着牙:“我舍命陪君子一次还是可以的。” “你若真想,根本不需要我这样做。”楚桓笑笑:“要不是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愿在人之下,我早就反吃你了——当然,你要是真愿意,我也不介意陪你一次的。就当是行文武皇帝的故事好了。” 温良玉一狠心,立时就想收拾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怎奈最初的劲头一过去,他眩晕得没一丝力气。于是世子轻轻只一推,他就滚到一边,楚桓立时反压上来。 呼吸变得沉重,温良玉心中一阵恼怒。可心口突然微微湿润,竟是楚桓贴在他胸前,流下了泪水。他的衣襟在刚才已是被楚桓解开了,因此感觉尤其真切。那一点点凉意反让温良玉愣住了。他不知道楚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点不像一直以来的楚桓了。 手慢慢搂住了楚桓,温良玉叹道:“怎么了,怎么反倒是你委屈得不行?” “是,我是委屈。难道我不该委屈?” 哎呀呀,这个冤家……不过如果楚桓之前就和玉公子爬过床,之后却眼见他一个一个又一个地和人搞不清,也难免会又气又恨。 温良玉正思考着该怎样接话,楚桓又说话了:“良玉,你曾经在床第上和我说过一件事。” 呃,你为什么这么强调是在床上…… “你说左康是白衣社的人。” 楚桓话音平静,温良玉听着却如一声惊雷。他周身立时就木了,耳边嗡嗡作响。世子慢慢抬起头,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良玉,我知你最相信他——当初你千里迢迢突然要去桐州,问你缘故你总不说,现在才知你是卷进了白衣社的漩涡里。” “在你拿到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时候,我就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你自然不肯相信是他害的你,我又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只得忍着。可到了今天,是再也忍不住了。” “良玉,你自己想想:你平素的性情是最无拘无束的,为什么要去淌白衣社的浑水?你为什么要去取云在青天水在瓶?为什么有白衣社的人在沧浪江上追杀你?为什么要把你引去迷津渡口?迷津渡口里的人我见了,那是三百年前白衣社的遗民啊。——良玉,我真为你委屈,从三年前就被埋了棋子在身边、处处被人摸清行踪被人算计,真真可悲可叹可悯。” 楚桓一面说,温良玉在心中一面回应:不是的,我自己就是白衣社的人。云在清天水在瓶是我自己要去取,并没有人算计我。沧浪江上的杀手究竟是不是白衣社的人还未有定论,毕竟武器是可以仿造的。就算我们的行踪一路暴露,胡不归也是白衣社的人啊。而迷津渡口,迷津渡口…… 可是越在心中辩解,温良玉越觉得解释不过去了:胡不归和其他与白衣社有关联的人可没明确承认过自己身份。取玉瓶源于一年前玉公子留下的信,胡不归是收到求助信才赶到白石堡,显然对之前的事并不知情。他在小上清阁似乎看到了左康。左康一口咬定追杀者并非白衣社,如果他自己不是其中一员,怎会如此肯定?他在沧浪江中轻车熟路地触发玉瓶、引来白跳子。而进入迷津渡口后他所给的雾笛更是和白衣社遗民所用的一模一样。自己正是因为这笛子才最终遇着了百草枯…… ——难道真的如楚桓所说,从始至终是左康害了玉公子、进而波及到了我? 温良玉呆呆地直视着舱顶大梁,上面描绘着乱糟糟的图案。沧浪江水轰轰地响。 “你说他是白衣社的人,有什么凭证?”说这句话时温良玉的嗓子发干。 楚桓微微冷笑:“白衣社的人在右边肩胛常用药水烙下飞羽图案,平常看不出来,用百花杀一抹就会现形。你可以试上一试——如果试出来了,就证明他果真是白衣社的人;如果试不出来,就证明你到了床第之上也依然在骗我。” 好吧,所以试出来试不出来都里外不是人了。 温良玉又问:“真是这样?白衣社的隐秘标记,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当初就没试过玉公子吗? 顿了一顿,楚桓缓缓说道:“因为我,就是朝廷安排在枸雪城和吴地一带的风行营首领。” ☆、第五十二章 浩浩飞羽(下) 楚桓是朝廷专用来防范白衣社的密探组织的首领? 温良玉想笑,却笑不出来,于是脸上只出现了一个类似抽搐的表情。楚桓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推开他僵直的双臂,起身走了。只剩下温良玉兀自盯着舱顶发呆。 夜还未过去呢,沧浪江上黑黝黝的。他忽然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与胡不归聚饮后剩下的百花杀,费劲地抹在自己的右肩胛上。将两面铜镜比着照,他看清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羽纹,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接下来只需找个借口试试左康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白衣社中人了,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可温良玉心中一抖,却失去了要这样做的勇气。 如果左康肩上真浮现了飞羽痕迹,他要怎样面对楚桓,又要怎样面对左康?左康这样的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云在青天水在瓶和三百年前白衣社、海上羽人的宝藏吗?如果楚桓所言不虚,他又怎能接受左康的所有信任和亲昵都是伪装,一切不过来源于三年前就布好的算计? 温良玉又一次倒回榻上,舱外仍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 离开迷津渡口后,船上多了两个人:沈昀和百草枯。原来沈昀以前去过桐州,和红鹫有一段往事。胡不归捉到红鹫后逼她为那画舫姑娘解蛊,愤恨之余更是对她百般磨挫、连脚筋都挑断了。数年后重逢看见红鹫变成这个样子,沈昀又气又痛,两人自去纠缠,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百草枯在离开迷津渡口前就换上了特制的全套甲胄,周身从上到下都被青铜包裹,唯有下巴处可以掀开一道缝隙进食——有这样一身铠甲,他就不怕被阳光照耀了。 “那个越人姑娘是在正午时分被带进渡口的,当时我们都在地底沉睡,因此没能发现她。”百草枯这样和温良玉解释红鹫的事:“镜中塔和我们一样昼伏夜出,因此我们没在上面布镜。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摸清我们渡口中的门道。” “把她带进迷津渡口的就是如今白衣社的人,所以你们的机关应该是难不倒他们的。”温良玉淡淡地说。 百草枯从青铜面具后瞟他一眼:“他们?小友,我一直以为你就是现在白衣社的人。” 温良玉不由语塞。百草枯既然保管了三百年白衣社的宝藏,自然是想将其留给传人的吧?如果坦白了自己不过是那些珍宝的觊觎者,他会怎么想,接下来的道路还怎样在一起愉快地玩耍呢? 于是温良玉沉默地没有再说,只是转过头将眼望向舱外。眼下正是薄暮,夕阳快要落下去了,晚霞如一尾金鲤把江水映得通红。河道两旁夹着赤色的山崖,碧青的竹海随着山风起伏,船队就在这晃动的竹影中悠悠前进。 一起旅行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沈昀和红鹫乘一只小筏远远落在最后,她安静坐着,他撑着篙子;侍琴的小船晃荡在船队中间,他在翻晒一些别人认不出的药草;楚桓负手站在第一艘大船的船头,衣袖被江风鼓荡凛凛如一袭战袍——他们都在这里,唯独少了左康。事实上自从百草枯上船后左康就经常见不着人,温良玉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和他聊聊了。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1 章 ——咦公子,我刚刚明明看到左少侠在喂鱼的……一眨眼到哪去了? 有一次温良玉问起左康时,侍琴一脸疑惑地这样说。 ——白衣社的人很善于使用动物的。左康近来鬼鬼祟祟,只在夜里回来白天都不见人影,不知在传递什么消息。 有一次楚桓提到左康时,满脸不屑的这样说。 他究竟在忙什么呢…… “小友,小友?你可听到我的话?”百草枯的声音传来,温良玉这才回过了神:“前辈见谅,刚刚说了什么?” 百草枯无声地笑了,虽然厚重的青铜面具严实地罩着他的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说:“你近来的精神很是恍惚。不但和三年前见到你时不一样,和几天前在渡口再见时也不同。” 你在三年前所见到的,和现在所见到的本不是同一人。温良玉心中想着,浅笑问道:“前辈在三年前见到的我,是何种模样呢?” “你为何要问这个?” 温良玉拾起一杯茶,晃了晃里面的茶叶:“就当是,好奇吧。” “这样说起来的话。”百草枯也端个杯子凑近嘴边,青铜面具嘎嘎作响:“三年前的小友你,堪称一个侠字。” 侠以武犯禁。三年前的玉公子,正是以武力打破了挡在迷津渡口地面上的封锁。 ——没错,我是为白衣社的宝藏而来。 百草枯至今记得那个意气风发得近乎趾高气扬的年轻人,他已有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璀璨的神色。玉公子漂亮地挽个剑花,在白衣社遗民的首领跟前坐下,指节轻轻扣着桌面。 ——我要和你谈笔交易:我给你寻来不死丹救你们于水火,你把藏着的典籍给我解我的难题。莫问我是怎么知道不死丹和这典籍的,你只说肯不肯吧? 这边百草枯一边形容,温良玉一边在心中嘴角抽抽: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当年的玉公子都是个拽得要死的装x犯,不知这阅人无数的农药大叔怎么地就被唬住了。接下来的谈判细节百草枯没说太多,总之玉公子就杀到桐州献身于他伟大的理想事业了。临别时玉公子和百草枯揖手作别,踏上了来接他的船只…… “等等。”温良玉打断了百草枯的话:“那时我坐的是自带的船吗?” 土人船只通常没有敢进入鬼码头的。难道玉公子杀进迷津渡口破阵前还放心船只漂在外面?不怕被渡口里的人断了后路? “不,是有人来接你。”百草枯回答:“你临走前向水中投了一些饵料,不多时浮上一尾鱼来。那鱼出水来接了你的饵料又潜下去,不多时远远的一条船过来把你接走。” “我由此知道小友你是有我社中秘术助力的,对你的承诺就更放心了。” 社中秘术就是指白衣社的流传。而那善用鱼的人…… 温良玉脑中浮现出沧浪江中白跳子游过来的身影,双目忍不住一阖。 是左康…… 左康呢?左康现在在哪里? 温良玉只觉猛然间被抽干了全身力气。百草枯看温良玉脸色突变,知是有什么心事被触动。他经历三百年人事枯荣,自知进退之理,又不关痛痒地说了几句闲话后,与温良玉回了各自舱房。 回舱后,温良玉直愣愣盯着舱顶直到傍晚。大船上都是楚桓的人,他想了想还是叫来侍琴,嘱咐若是看到左康立时请他过来说话——总不能一直逃着,是好是歹他要当面问左康个究竟。 暮色四合,朔日的夜空看不到一丝月色。约摸过了子时,温良玉忽听泼啦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钻出来了,紧接着是侍琴声音:“左少侠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去了那里,我家公子一直寻你。” 左康竟是从江里出来的,难得侍琴居然守到了他。温良玉听得左康声音略带尴尬:“我有些小事这几天一直不得闲,你家公子恢复得如何?你和你家公子替我道个歉,我忙完了这些事再去见他。” 这番话语气匆匆,侍琴的声音显然是急了:“左少侠慢着,我家公子有要紧事与你商议。眼下已是深夜,你便是着急也不急在这一刻。” 左康竟是刚出现又想走,温良玉想象着侍琴栏他的样子,心一点点沉下来。楚桓与左康不睦,左康要避着他做事也情有可原。可难道左康竟连自己也要躲着吗? 舱外侍琴和他还在喋喋地纠缠,左康终于不耐烦了,压低声音喝道:“你这不懂事的孩子,你可知我们现在是怎样的处境,还只顾这样缠我。” “是我让他等你的。你倒对我说说,我们现在是怎样的处境。” 左康一僵,这竟是温良玉的声音。他慢慢转身,看到温良玉握着情殇剑站在舱房门口,神色晦暗不明,登时嗓子有些发干:“嗯,良玉?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歇息。” “我在等你。”温良玉话语明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聊。” “已是深夜,你该好好歇息。有什么话非要急在这一时?” “你也知已是深夜。你又是有什么事,非要急在这一时呢?” “我……”左康语塞。 “你去了哪里?”温良玉看看他:“要出去为什么不坐船?” 左康全身都在淌水,衣裳头发湿嗒嗒地粘在身上。温良玉叹了口气:“来我舱里换身衣裳吧。”不由分说地他上前拉住左康的手,左康略一迟疑只得与他进来。温良玉嘎地关门移过灯盏,朱红的火苗闪过,整个舱房都亮起来。 “良玉,你要问我什么?”左康已发觉温良玉神色异常,坐下时不由忐忑。 温良玉取过两只碗来,掂过一坛酒沙沙斟满,又给左康丢过一身干净衣裳来:“陪我喝几杯,我们很久没在一块饮酒。” “大夫说过,你不宜……”左康吐出半句,顿了顿说道:“好,我陪你。” 酒是百花杀,来自桐州最烈的酒。温良玉灌了一口,辛辣的酒味呛得眼睛发烫。当他还要再要端起来时,左康一把按住他的手:“剩下的我替你。”接着把温良玉的酒碗拿过去一饮而尽:“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喵了个咪的你这架势……这不显得老子是酒壮怂人胆么? 看看酒坛中剩下的量,温良玉估摸一下,如果自己学左康,只怕还没等问出话就已经被放倒在这里,只得瞪着通红的眼问:“三年前我到过迷津渡口。是不是你在渡口外接应的我?” “谁告诉你的?”左康面色一白,随即狠狠心说道:“是。” 温良玉又问:“我离了迷津渡口后向你辞行,是不是?” 左康声音一抖:“是。” “早在白石堡我刚从小上清阁取出云在青天水在瓶,你就认出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因此在沧浪江中你才跟着跳江,触动它引来大鱼——是不是?” 迟疑很久,左康才艰难回答:“是。”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2 章 这个是字震得温良玉心头一个哆嗦,咬着牙站起来:“你为什么……” 左康半晌不语。一手掂起百花杀,温良玉另一手就要去扯左康衣裳。左康把右肩紧紧捂住:“不必试了。我是白衣社的人。” 劈手扯住左康前襟,温良玉的目光通红。左康抬眼看他:“良玉,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他说他自己从没想过害他。那枸雪城中玉公子突然中的花蛊呢?那沧浪江上突然出现的白衣社杀手呢?那小上清阁中那显然备着白衣社的幻境和酷似左康的人影呢?温良玉盯着左康微红的双眸,只觉心中比他还要难过。手上变得沉重,终于颤了一颤放下了。看着左康,温良玉低声道: “究竟是为了什么——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左康脸上浮出苦笑,这句话未免太过欲盖弥彰。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灯花噼啪作响。好一会左康才坐下来,慢慢又给自己斟了一碗酒:“你可知云在青天水在瓶究竟是什么?” “那是来自海国的宝物,羽人公主给文皇帝的纪念。文皇帝的传人可凭此瓶到海国找她,据说一切异化的东西在里面都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对。所以当初你对我说你要去取这件东西……”左康慢慢饮了一口酒:“因为你希望它能恢复异化的情感和人心。” 恢复异化的人心?温良玉不由自主按住胸口:“那岂不是要把心挖出来? 左康神情古怪:“要不要把心挖出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云在青天水在瓶不过一把钥匙罢了。凭它就能打开白衣社的宝库,但这个宝库不是指随兰龄公主归国的那些,而是真真正正曾经存在于我们世界的东西。” “武皇帝扫平白衣社不久,白衣社的秘术典籍就被最后一任白衣社主人焚毁了。后来文皇帝病情危重,武皇帝想起不死丹的传说,记起当初出征吴地时漏网的那支白衣社遗民派人再去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可白衣社遗民的传说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三百年前的白衣社秘术是所有人都垂涎的,三百年里也间或有风声传出有人误打误撞遇见了白衣社的遗民。他们提出唯有用不死丹做交换,才肯把保守的三百年的白衣社秘密呈出。不死丹早已绝种,本来这也只是个传说罢了,可直到那一天,良玉你忽视找到我,说自己寻到了白衣社遗民的踪迹,接下来要去取云在青天水在瓶来。” 那是我们的理想……温良玉脑中又浮现出胡不归狂热的脸以及楚桓所谓白衣社的理想:“所以你要我去给你取这玉瓶?可既然这把钥匙的秘密早已公之于众,怎会三百年才有人尝试用它去打开的白衣社宝库的大门呢?” 左康黯然一笑:“不是我要你去取。我虽是白衣社的人,却对这只瓶和它背后的东西没半点兴趣。事实上我根本不知你究竟怎么确认迷津渡口就是传说中白衣社遗民隐居地的,需知不仅仅是武皇帝,那群活死人三百年来也千方百计地隐藏踪迹。” “三年前你对我说寻到了传说中白衣社遗民的隐居地。我在外面接应,看你走进那片浓雾去。你在雾中经历了什么我在外面一无所知。直到你终于出来,告诉我事成了,你已与活死人们达成交易。可你不告诉我你将去往哪里,直到你突然中了那种恶蛊,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去往桐州。” “你不知道我去桐州……那我在白石堡停留一月,是在等白衣社的另一批人而不是你了?” 胡不归和那封迟到的信都证明白衣社在暗地接应玉公子,更别说小上清阁中武皇帝的幽魂所等正是白衣社的人。 左康摇头:“不是我。” “那你知道我是在等白衣社的谁吗?” 又一摇头,左康道:“良玉,白衣社已不是过去那个庞大严密的组织了。如今的白衣社零零散散分很多派系,除了高阶首领,成员间彼此并不相识。” 这就和胡不归说的一致了。左康犹豫了片刻又说:“楚桓是世子,朝廷都是忌讳白衣社的。我身为社中人不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只想着悄悄护送你到吴地,找出当年你要会的人。这样才好把当年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细细思量,左康这番话倒还在理。良久温良玉在桌上一弹:“得找到胡不归。他当初既能赶到白石堡,对我的行动只怕比你更清。” ——可是胡不归已成敌人。 左康未及说出口就觉船身猛然一震,仿佛突然触碰到水下礁石。酒坛哗的滑下来,温良玉一下摁倒左康—— 嗖嗖嗖嗖一片响。无数羽箭穿透窗棂射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很郁闷,现在还在加班。 四月很郁闷,加班到这时候还因为下暴雨不能回去…… 阔别恋耽美已久,这半年中三次元发生了很多事。看到读者留言,本渣作者深感自己的无耻(╯□╰) 关于更新这个,我不是不更,我只是更得比较慢 #没错就是这样# 前方章节比较大幅度的修文,修改逻辑缺漏和前后照应 ☆、第五十三章 白羽纹 “怎么回事?”左康想抬头。 温良玉立即把他的头又压下去:“箭是从岸上来的,有人在那偷袭我们。” 箭落如雨,夺夺之声凿在门上,更有数不清的箭射进舱来。温良玉看着排排箭雨,满心焦急却无法出去查看——任是谁暴露在这样密集的箭矢下都会变作刺猬。舱外传来惨嚎,应是有人冒险出舱却被射中。大船被困住了,温良玉听到分明有船桨在响,大船却无法移动分毫。 “水下有很大的东西挡住了船。”温良玉蓦然想起画舫姑娘使用的鳌:“难道又是白衣社的人?” “恐怕是的——这些箭一半是普通的箭,另一半是由连发弩机射出来的。连发弩靠机簧之力可一次发射二十枚,因此才射的这样快。”左康脸色十分难看。连发弩机是白衣社的不传之密,这样大规模地来对付世子的船,不管船上人能不能逃过此劫,这番举动也是把白衣社彻底暴露了。不知是哪个支派这样的丧心病狂?这样大量射箭进来并不能把船上的人都射死,只是压得船上人无法外出,偷袭者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左康仍在沉吟,温良玉往地上一摸只觉满手黏腻,难道是有人受伤血淌进来?可也不该这样满地都是。他忽然明白过来了,倒吸一口冷气:“箭尾系着油囊,快走。” 伴着他这句话,几枚带火的箭射到船上,整艘船顿时烘地烧起来。原来偷袭者先用普通的箭迫得船上人无法出舱反击,又把大量油倾在船上,接着把火一放—— 好狠! 不知白衣社是有怎样的仇恨,要这样赶尽杀绝啊! 温良玉脑中一时转过数个念头:强行出逃?不行不行,只要是肉身都会变成豪猪或刺猬。跳水逃生?水下不知有怎样的凶兽。窝在舱里?只怕没多久被被烧糊了…… 真是左右为难走投无路,温良玉将牙一咬:“罢了你先在这里等我瞧瞧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说着仗剑就要出舱。左康赶紧将他拽住,将心一横从腰间取出一枚烟火来。 烟火的鸣啸中火鸟腾空,巨翅抖动间青白色的火珠淋漓而下——这显然不是普通烟火了,因为鸟儿如活物般在空中盘旋一圈才消失,光华之盛在方圆几里内都能瞧见。 “这是白衣社的联络暗号。一路追杀世子的船,这其中只怕有误会。我要与他们当面好好谈谈。”左康道。 原来他是想以白衣社成员的身份争片刻拖延的时机。火鸟放出,岸上的似乎停了停,可紧接着更密集了。 “没用。”温良玉说,左康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怕此时左康跳到岸上去也阻止不了白衣社的箭雨了。突然船上爆出一道焰光,伴随轰的一声空气震动,岸上一连片惨叫。 温良玉忙到窗旁去看,竟是百草枯昂然站在甲板之上。他全身都被厚厚的青铜甲胄包裹,右臂平举,伴随着轰鸣巨响,一团团火球从他臂上喷出,显然甲胄中藏了什么机关——这发射的架势与温良玉的暴雨梨花系列暗器如出一辙,威力却大得多。 是火器! 温良玉心中变得雪亮,顿时明白为什么白衣社的宝藏有如此大的诱惑力了。迄今为止书中世界还处于冷兵器时代,而三百年前的白衣社就已拥有火器了——而且这火器的威力相当强大,百草枯此时发射的,几乎就是个小型迫击炮了——从楚桓根本没配置火器护卫来看,只怕火器并没有在书中世界中广泛流传,甚至可能随着白衣社的式微一同湮灭了。现在的白衣社千方百计要寻找先代宝藏、官方一直镇压追捕白衣社,都是为了这份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呀!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3 章 难怪影都的星盘显示玉瓶一动就会引发天下纷扰,这种武器一旦流出那还了得?但既然白衣社在三百年前就拥有如此先进的武器,怎么还会被使用冷兵器的武皇帝扫灭呢? 从钢铁臂甲上不断喷出火焰的百草枯如一尊战神。他包在钢铁中不惧箭矢,对连发弩的了解使他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精确找到弩手的位置。很快箭雨变得稀疏,楚桓的护卫抓住机会上岸逮人,其余人也乘机换船。当场面终于控制下来,原先的主船已是烧得无法再乘坐了。所幸清点人数后,一路同行的伙伴都没有损伤。 “世子,还活着的都跑掉了。实在跑不掉的都服了毒。又是白衣社的人。”上岸的护卫回来报。 楚桓目光阴冷,直勾勾朝左康看来。刚才他放出的白衣社烟火可是谁都看到了,楚桓身为风行营首领又怎会认不出。左康抱剑扭过头,楚桓来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问:“这下你有何话说?” 脸虽是对着左康,眼睛却盯向温良玉。温良玉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这时众人都在,又等了一会,楚桓重重往桌上一拍:“你一路串通白衣社的人,是要把我们都害死吗!” 左康扫了一眼周遭的伙伴。身份一经暴露,他们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信任,他不由有些心灰意冷:“我没有串通。你没看到他们连我也要杀死?” 楚桓一声冷笑:“若没人留下线索,白衣社怎会把我们盯得这样紧?为了实现目的,丢枚棋子算得了什么?” 眼看他俩又要开掐,温良玉赶紧架起十米的长梯来暖场:“大敌当前咱们先别忙些内讧,当务之急是先查出追杀者的来路比较好。” “白衣社若是隐藏不深,就不会三百年都没被剿灭。”楚桓连连冷笑:“再说那些没死的白衣社都跑了,良玉你还打算从死人口里问出话来?” “不急不急。”温良玉笑着安抚世子:“死人固然无法问出话来,可还有那些暂时没死的呢?” 即使是热兵器战场,也没有说在战场上能把敌人全歼的。火药爆炸在空气中产生的冲击波会震伤人的内脏,可如果在战场没挂彩,受伤者当时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一两天后才会因内脏损伤而死去。在热兵器时代常有新兵周身没有伤痕就死去了,时人说他们是被枪炮声吓破了胆,其实他们是死于冲击波造成的内脏破裂。这一点,温良玉懂。但处于冷兵器时代的书中世界却不见得有人知道。那些跑掉的白衣社人必然有不少是内脏受伤的,只要找到了他们,就能揪出一直追捕船队的幕后黑手。 没做太多解释,温良玉派护卫仔细检查那些因火器而死的尸体,果然找出一个还有一口气的来。当此人被抬上船,众人看到那周身血肉模糊的惨状都是一悚,对百草枯暗暗生出几分惧意。 温良玉又将炮伤仔细查看,说道:“其余人走时必然以为他死了,就没给他服毒。他自己也吃不下去。” “虽一时没死,但也快了。”楚桓也过来看:“莫非良玉你打算把他治好了来问?以这伤势,恐怕在死前都不会有清醒可能。” 这倒也是,如果不是气息奄奄,也不会被人误认已死而留下来。温良玉一时犯了难。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只要还有气息,要问话并不需要等他清醒。” 说话的人原来是红鹫。温良玉心中一动,笑道:“是了,眼下也只有你有法子了,阿鹫。” 越人善用蛊,用各种蛊物套话对红鹫来说是十足的小菜。她的腿伤尚未痊愈,至今无法行走,沈昀抱起她来到那白衣社的垂死者前。越女拈起食指和拇指往他鼻下一弹,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垂死者的身体战栗起来。有看不见的蛊虫从鼻腔跑入他的脑子,把红鹫的话带了进去。这刺激迫使他短暂清醒,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生气:“官……官扎驿……” 这三个字一出,垂死者七窍流出墨黑的血,彻底地断了气。楚桓厌恶地看了尸体一眼吩咐道:“把这尸体甩到水里扔了,再把船上洗干净。” “且慢。”温良玉又一次阻止了他。取来半坛百花杀,温良玉划开死者的衣服,'把酒抹在擦去了血污的肩膀上, 一枚羽纹渐渐显现出来。它是白色的,丝丝绒羽张开如在风中飞舞,几乎与皮肤脉络融为一体。 这枚羽纹…… 温良玉如遭雷击,无数往事从脑海中涌出却又生生地被强行压制下去。巨大的痛楚在胸膛炸开,他的脸立时变得煞白。楚桓离他最近,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把将他扶住:“良玉,你怎么了?” 几个字从温良玉嘴中吐出来: “我……见过这枚羽纹的……” ☆、第五十四章 婷婷园中柳(上) “你见过这人?”楚桓也吃了一惊,伸出手要把那尸体的脸擦干净。温良玉按住他手:“不……不是这个人,是这枚纹章……” 羽纹……羽纹…… 温良玉确定自己是见过这枚羽纹的。精细的雪白的,印在某个很亲密很重要的人身上,他所有的爱憎悲欢都来源于此。胸口又一次痛起来,那段记忆无疑是随着花蛊一起被封起来的。 “这个……”左康过来仔细察看尸体肩膀印记:“真是雪妃一系的人,他们果然等不及了。” “谁是雪妃?”温良玉艰难发问。左康还未回答,楚桓已抢先一步说道:“且莫说这个,你若勉强探究只怕身体承受不住。我们先休息一夜,明日再谈。”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温良玉虽满心疑问,却对那股痛难以忍耐。再想到左康总不会连夜跑掉,只得把头一点。众人各自找了船只安歇,温良玉辗转难眠。他却不知道夜半时分,有人在官扎驿收到一封信:事已暴露,他们来了。 接二连三的追杀证明水路已不安全,众人于是弃船改乘车马。寻了个无人的间隙,左康终于向温良玉说了白衣社那段往事。 “白衣社在鼎盛时共有三个支派,青叶白藕红莲,虽外表完全不同却出自一个源头。只是如今红莲已杳,剩下的青白二支,青叶亲近当朝帝宗,白藕指的则是雪妃一脉。” “白衣社分支竟会亲近宗室?”温良玉不觉讶异:“白衣社不是一贯与朝廷作对的吗?” “那只是因为雪妃一脉行事太过激烈,所以世人只知白藕一脉罢了。其实在白衣社建立伊始,雪妃、太祖皇帝、海后三人就是好友;甚至当初羽人公主逃离海国投奔陆上,也是因了当初与帝宗的那点渊源。” 温良玉回想那段历史,不觉恍然:“若公主与文皇帝能成好事,就又是太祖时三人鼎足的局面。” “谁说不是?”左康笑笑:“可文武皇帝竟有那样纠葛,公主归国后红莲一支彻底湮灭。剩下的青白二支也是貌合神离。云在青天水在瓶是青叶一派旧物,三百年来没人知道文武皇帝把它藏在哪里,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良玉你将它找到了。” “你是青叶一脉的人吗?”温良玉问。 左康把头一点:“是。” 难怪左康当初能尾随自己进入小上清阁了。他既是亲帝宗的青叶一派,那么对文武皇帝的防备多少是有了解的。那么当初指使玉公子去取瓶的或许就是白藕一派的人了? 将这想法一说,左康也表示赞成。迟疑片刻,左康又说道:“良玉,既然白藕的人这样行径,我必不会坐以待毙。我诸事不会瞒你,可有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楚桓。” 温良玉也知接下来左康必然会有所动作,说不定会召集青叶一脉的人。这算得上白衣社的内部事,他自然不希望楚桓知道太多的——就像温良玉又怎会告诉他楚桓居然就是风行营首领呢? 想到这两人日后必有好一场纠纷,温良玉只觉一股寒意从头顶凉彻脚底,满嘴的苦涩滋味。可他此时又能说些什么?只得把头一点,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次日众人前往官扎驿。这官扎驿本是出入桐州信使的落脚点,武皇帝开放桐州后,此处渐渐繁衍成一座大城。一进城,温良玉就赶着去和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打听各种八卦新闻,半天下来终于收集到以下情报若干。 ——李二麻子家的三妮子,前些日子竟和王狗儿好上啦! ——张魁官的小磨芝麻香油,近来掺水不说,竟还涨了三文钱! ——本城校尉家的小公子,前几日好好的突然中邪啦,这下府里正忙忙地请和尚道士呢! ——城东赵铁匠的大黄狗下了一窝小崽子,三只黄的一只花一只白的,它一次究竟和几只狗配呀! ……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4 章 整理着这些小道消息,温良玉只觉扑地,寻思着不如有针对性地去药店查访算了。侍琴不声不响地听他喃喃,轻声细语说了句:“公子何必去药店?按我想着,去坟场岂不是更好?” 左康和楚桓都各有隐瞒,温良玉只把关于百草枯火器伤人的猜想告诉了侍琴。身为越人药童,侍琴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见得多了。一听他这样说,便判断过了这么些天那些震伤了内脏的人绝活不了。温良玉想想也对,撇下那些八卦不休的长舌妇们,带着侍琴直奔城外乱葬坑。 之所以选了乱葬坑,温良玉也是有自己考虑的:从不死就服毒这一点看来,那批杀手的白道身份必不会高。真有身份地位者谁又会加入被朝廷通缉的组织呢? 到了乱葬坑,果然看到边缘累累一排新坟。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几只乌鸦立在坟后面的枝子上哇哇地叫。温良玉瞅着那些坟头不由恻然——看土色看坟的统一形制,显然同一批下葬。从官扎驿的城中八卦得知近来城内没有瘟疫流行,那这样规模的死人数量只有意外无疑了——除了那批被火器震伤的杀手,还能有谁? 只要把其中一两个坟掘开,就能查明死者死因,更可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可是这样大白天的挖坟,被人撞见终究好吗? 温良玉正在踌躇之际,救星来了。一个年轻小寡妇唱歌似的,挎着个篮子一步一哭地挪到坟前。 “啊啊我的夫!三年恩爱你一朝抛下了奴!这让奴家将来怎么处!” 那小寡妇一下扑倒在坟上哭个不休。侍琴受了惊吓似地退了一步,温良玉一时也不知该怎样与这寡妇搭话。还好这寡妇呜呜咽咽地边哭夫边抱怨,温良玉和侍琴倒把这坟中死鬼的身份摸了个大概。 原来这寡妇的丈夫是个军户,城中校尉属下,前几日随了上司出外差,回来只说头晕胸闷,躺下没半日竟死了。军衙得知后把尸体收去,随后说是中恶死的。赏给家里几两抚恤银子后,军衙只说寡妇家家的操持不了丧事,就把丧事一块办了——到了此时这小寡妇才知原来当日一道出外差的伙计死了好些个。嫁来三年皆无儿女,将来日子可怎么办…… 呜呜又哭了半天,小寡妇摆下几个馒头,一步三叹地走了。无端端看了这么一场哭丧大戏,温良玉只觉这小娘子出现得太巧,倒像是特意来哭给他听似的。 等等。 城里的军户,校尉属下,中恶死的…… ——本城校尉的小公子前几日中了邪,近来正忙忙地请和尚道士呢! 温良玉心中闪过一道光。所谓中邪中恶,都是指查不出病因死因。这样说来,那中了邪的小公子,有七八成可能是与这些死鬼一道出了外差的…… “我要去校尉府探探。”温良玉说。 侍琴微微一怔,瞬间已明白温良玉心中所想。他也没说赞成或是反对,是抬起头来看着温良玉:“公子,刚才那个哭丧的,其实是个处子。” “什么?”温良玉略感惊讶。侍琴根本没到那女子身边去,怎会知道她处不处呢?侍琴没有言语,只探出手腕来,一尾小小青蛇从袖中探出头,很快又游进去了。 温良玉恍然。从红鹫到祝融,越人都会训蛇的,侍琴自然也不例外。以前他是刻意隐藏身份,如今在温良玉面前这个越人身份已是明朗,也就把蛇儿亮出来看了。 “你是说那小寡妇其实是假,那番说辞不过是要引我们入瓮的?”温良玉问。 “只怕如今校尉府中早已设下圈套,等着公子去。”侍琴说。 “说她有十分假怕也未必。”温良玉想了想:“至少街头巷尾那些婆媳们不会都特意排演了等我,和尚道士之流,我也是看到的。” “公子的意思,是校尉府必须得去?” “恐怕一时没有别的法子想。” “那公子是要孤身去探么?”侍琴略一迟疑:“其实世子在这里,有他出面,很多事会方便很多。” 温良玉笑了:“罢罢。他和左康,两个人还是都不要插手这档子事才好。” 小孩子是不知楚桓真实身份的,温良玉唯恐楚桓摁耐不住屡屡被追杀的怒气直接把白衣社这点苗头一锅端了。侍琴虽不明白温良玉心事,却也知趣地不再追问:“公子不肯假手世子,想必是要私下悄悄地去了。孤身实在不妥,眼下我们还有个有大本事的人,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你是说百草枯么?他那一身盔甲怎能轻易出门?” “不是百草前辈。”侍琴摇摇头:“是上霄门下,沈昀。”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很忙,随写随发。争取更得勤快点,但每天能写的字数恐怕不会多。 想想自己一大缺点是诸事容易半途而废,贵在坚持吧…… 感觉还在看这个故事的多是年纪小的妹纸啊→_→ 能讲故事给你听,我很开心 ☆、第五十五章 婷婷园中柳(中) 沈昀? “他虽与我们一道同行,但与我们原没什么瓜葛。把他拖进这档子事去,人家肯么?再说牵扯到白衣社的需得行事机密,沈昀其人,究竟可不可靠?” “若是他自己,或许不好说。可有阿鹫在,一切就不同了。” 温良玉不由八卦之心大起:“哦哦,为什么说有阿鹫在就一切不同?” 眼看温良玉一副“你快点快点告诉我”的心心眼神态,侍琴不由一脑门黑线。打了个磕巴,小孩子才说道:“阿鹫受伤以后,沈昀对把她弄伤的人恨得咬牙切齿,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公子不是说胡……胡不归和那画舫女子,还有后来一路追杀我们的都是什么白衣社的人么?沈昀正愁没处找他们去,若听说城里有白衣社的线索,必定跟着公子就去了。只是有一点公子要记住:拉沈昀出手这事,得瞒着阿鹫。” “为什么?”温良玉问。 侍琴一笑:“她舍不得。” 呀呀,舍不得……那我们其他人拼了命地出生入死,她就舍得了…… 在心中略一吐槽,温良玉也笑了:“放心放心,我知道。看来这位沈剑侠与阿鹫,还有很深的交情。” “其实也不是。”侍琴摇了摇头,忽然生出好些感慨:“阿鹫对沈昀诚然一往情深,沈昀对阿鹫……却是不远不近,让人琢磨不透。” “他本是三年前来到木樨镇的,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潜到垂泪湖,和阿鹫打出了一份相识。这两人磕磕绊绊,好的时候沈昀连上霄剑法都教了,不好的时候那也闹得当真厉害。后来沈昀走了,阿鹫等了两年才等着我们这个机会,冒着性命的危险出了镇子来寻他。” “呃?”温良玉一愣:“什么性命的危险?我们虽一路被白衣社骚扰,这份追杀也不是针对她。” 侍琴垂下眼睛:“引渡人在入驻百丈泓前就在神殿立下重誓:若出木樨镇,必遭横死。这个誓言几百年来没有不应验的。” “这!”温良玉大吃一惊:“你们的族规好凶。”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担心地看向侍琴问:“你呢?你原先也是呆在百丈泓的,你可有什么誓没有?” 默默抬起头看了温良玉一眼,侍琴又低下了头:“没有。” “那就好。”温良玉放心了:“那我们这就回去找沈昀。”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5 章 来到官扎驿后一行人住在客栈,悄悄和沈昀把关于白衣社的猜想一说,沈昀果然愿意帮忙。不过该怎样行动就成了问题。 “我打算先去看看那个校尉公子究竟中的什么邪。如果他真是白衣社的人,那一切就都好办了。”温良玉说。 沈昀哈哈大笑:“我不知你还有和尚道士的本事,连法事都不用做,只看一眼就能看出什么邪来。” “这种邪,根本不需要和尚道士来看。” 校尉府在城东。官扎驿没有其他驻军,校尉就是本城最高武职。杨柳荫荫,遮掩着一方庭院。或许是因为府中出了变故,遥望那片绿柳只觉愁云惨淡。逮着个老道士塞了些钱,温良玉和沈昀跟着做法事的队伍混进府去。没想到进去了才发现法事只在大堂或花园做,根本进不去病人卧房。两人大失所望,商议一番后仍决定找个挨着病人卧房,先找个隐蔽处藏起来,偷偷留在府中。 转眼落日西沉,在暮色中那片柳荫的绿意仿佛更浓了一些。两人伏在柳树上,依稀夜露侵染,身上只觉一点一点凉了起来。 “不对。”沈昀揪下一片柳叶看了看:“这个雾气有点不寻常。” “我也发现了。这个雾气我以前是见过的。”温良玉也左右打量。上一次看到这样浓雾是在小上清阁,他踏着雾走进那座白塔,取出了云在青天水在瓶。而后来在迷津渡口,整个码头也是常年被雾气笼罩——不用说,这必然又是白衣社的传承了。摸了摸腰间,温良玉忽然后悔这次出来没带玉瓶,若是陷入幻境中,再好的身手恐怕都难以施展。 还没来得及把这些告诉沈昀,呀的一声,那一直紧闭的卧房门忽然开了。几支灯火飘出,侍者们从房中扶出一个人来。他们身上都披着厚厚的大氅,仿佛极为怕冷。尤其是那个被扶着的人,身姿佝偻仿佛一个老者,可当他走过树下,温良玉看到他一张脸却是年轻的。而更怪异的是他走路的动作,拖着手脚如同木偶一般。 这个样子像个坏掉的假人…… 侍者们排着一列,在树下鱼贯而行。温良玉扶着树枝探出身去,看他们一个个地走过。像是感觉到树上人的存在,走在最后面的侍者经过树下时抬起了头。长发从他额上披下,露出了半张熟悉的破碎的脸。 胡不归! 温良玉和沈昀同时往树后一闪。那张扭曲的脸像是冷笑,很快又低下去,提着手中灯笼向前走去。直到他渐渐走得选了,温良玉才摁住沈昀的手说:“事已明了,那个怪模怪样的必是校尉公子了。这里就是白衣社在官扎驿的老巢,我们先回去——刚刚过去的那个,就是胡不归……” 他的本意是既已打探清楚,那就先回去大家慢慢商议。没想到话没说完,bu的一下沈昀就不见了。一道身影在树下掠过,飞身拔剑一气呵成,非常鲜明地体现了出身剑仙门下的良好素养。 我去! 温良玉这才想起侍琴说的沈昀恨胡不归恨得要死,这样告诉他刚刚过去的是他的大仇人。他能不急眼吗? 没有沈昀那样好的轻功身法,温良玉只得笨手笨脚地从树上爬下去,边爬边咬牙:也罢也罢,这算他们上霄剑派内讧。老子就坐山观虎斗,看沈昀能不能解决他! 胡不归的身影提着灯笼还在前行,沈昀那样快的身法,追了好久还是追他不上。而周遭的柳叶绿得仿佛滴出水来,雾气四浮,一片朦胧。 又是幻境。 温良玉更不敢轻举妄动了。直等到前面的其余侍者去得远了,胡不归才转过身来,沈昀已仗剑前击! 这是温良玉又一次看到上霄剑派的剑术,比胡不归更快,也比胡不归更稳。他不由在心里想着该如何破解。胡不归却并未出剑,他破碎的半张脸抽动着冷笑,几枝柳条骤然暴长,蛇一般像沈昀卷来。 哦哦哦哦果然有幻术! 温良玉暗暗在心中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这要是冒冒失失追过去被缠住就会被活活捏sh好吗?可沈昀丝毫不惧,剑光闪动转瞬就把那些变异的柳条砍成碎片。胡不归的身影朝后飘出,又是一丛柳枝从树上朝沈昀袭来。 眼看他两个斗法,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温良玉慢条斯理又爬回树上,跷着脚查找幻境的破绽。 啧啧,胡不归你和同门斗剑还开外挂,真不厚道。可你怎么打得这样还是一件长毛大氅不离身,这样难道不累赘? 仔细看了又看,温良玉渐渐发现蹊跷——每次柳枝袭向沈昀时,从那大氅上都会爆出一根丝线来。如果把整个画面放大十倍来看,胡不归身上怒发勃张,活生生就是一只刺猬。 果然果然,丝线就是柳枝攻击的指引。人毕竟不是仙,不能凭空施展的。高手过招最忌干扰,只要能停顿他的动作片刻沈昀就能占据上风。 温良玉在树上找啊找,终于发现一件妙物——只见其柔若无骨,碧如翡翠,身上一圈密集软刺——正是毛毛毒虫,人称八角钉者是也*^_^* 掐下一枝嫩柳制成个小弓,温良玉把那只八角钉闲闲一射,恰恰落到胡不归的脖子上。 胡不归打个激灵,看来这一下蛰得不清。他朝脖子上一摸正抓着那之八角钉,身子突然一僵。紧接着—— ——女人的一声尖叫爆发出来。 “啊!!!!” 这一下几乎刺破了温良玉的耳膜。胡不归怎么成了女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昀往前飞扑扯住那件大氅一甩,干脆利落地把对手最厉害的武器缴了械——纤细的腰肢露出,那大氅下果然是个女人,一个和胡不归一样有着半张破碎的脸的女人。 熟悉的身姿让温良玉想起一个人。 这是…… 沈昀已一把踹倒对手,扼住她的咽喉问: “说!你究竟是谁!” ☆、第五十六章 婷婷园中柳(下) 这扼住脖子的动作又准又狠,丝毫没有半点发现对手性别后“我不打女人的”怜香惜玉之心。温良玉忽然觉得沈昀好凶,和红鹫果然登对_|| 那女子当然不说话。温良玉从树上跳下,撩开发丝露出她被挡住的另半张脸——赫然就是那个画舫姑娘,在沧浪江上放出鳌追赶他、又催发他体内桃花陨的人。 真是来的全不废功夫。 需知正是这女人给他下的离乡草呢! 这下温良玉不敢久留了,生怕她动点手脚一个催发,触动自己体内的蛊,又把自己放倒此处。 “快走!有她在胡不归一定会找来!”他麻利地在那女子身上点了几个穴道让她彻底动弹不得,又大言不惭地对沈昀说道:“你我虽是初次合作,一明一暗倒也配合得不错。” “我是一点不担心你的。”沈昀非常配合地将那女子来个五花大绑:“阿鹫早告诉过我你又阴险又无耻,若我与你同时遇上险境不必管你,顾好自己就好——反正你也死不掉。” ⊙▽⊙…… 两人就这么扛着那女子回了客栈,还好已入黑夜没人撞见,否则真有拐带人口之嫌。叫了一干人起来,大家看着那女子神色各异。红鹫恨恨地剜了温良玉和侍琴一眼后拉着沈昀絮絮叨叨地问他有没有受伤,沈昀则叽叽哝哝地向她答话。忍了又忍,众人终于把他俩轰了出去,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来秀! 房中一时安静下来。画舫姑娘紧紧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地面一言不发。她的左半边脸还是美丽的,秀目盈盈,肤如凝脂;而右半边脸却坑坑点点,仿佛被滚油泼过。两者的对比触目惊心,也让那张脸愈显狰狞。 温良玉想起她在画舫中初次出现的模样,心生惋惜。一个原本年轻美貌的姑娘骤然遭遇毁容之厄,十个有九个只怕都要发疯,剩下那一个也要藏起来不见人。可她不但没有发疯,还刻意露出被毁的那半边脸来吓唬人,可见她心志之坚,也可见她心志之狠。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6 章 “这是金蚕蛊毒。”百草枯碰了碰那姑娘的脸,说:“有人从你身上把一部分蛊毒引走,因此留在你身上的只有一半,对不对?” 他的声音从青铜面具后传来,带着一种嗡嗡的回响。这怪异的声音让画舫姑娘微微一惊,随即抬起头来。她看到活死人蒙着青铜面具的脸,那面具上是夸张的巨眼和咧到耳根的大嘴。立即明白了百草枯是谁,画舫姑娘的瞳孔微微收缩了。 “原来传说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肯为他出鬼码头。”她姣好的半张脸露出悲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肯把那些东西给我们?” “那些东西如果能轻易流出,我们也不会封存它三百年。” 金属手指轻轻触碰她另半张脸上的丑陋疤痕,百草枯摇了摇头:“你把那位温小友身上的离乡草拔去,我就替你医治另一半的金蚕蛊毒。假以时日也能慢慢恢复,如何?” 金蚕蛊是红鹫所下。当初温良玉从画舫回来,被鼓声催发离乡草,红鹫恨舫中人手段太烈,放出金蚕蛊把催发者狠狠咬了一口,也因此被胡不归追过来捉走、受尽折磨——这前因后果百草枯都知道。金蚕蛊与越人宿主共生,其毒之烈平常人束手无策;但百草枯既秉白衣社传承又有三百年积累,有他出手或许还有一丝解毒的希望。 没想到画舫姑娘冷笑着说道:“容貌不过皮相。若把离乡草起出来,那越女立时就能拔出桃花陨——到时候你用玉瓶回复了不死丹,我们就永远得不到社中秘术了。” “喂喂这位姑娘。”温良玉忍不住插话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何必非和自己过不去?” 需知你现在还捏在我们手中好吗?再说你们白衣社要把什么东西给谁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为毛一定要扯上老子呀! 真是苦口婆心地劝告,没想到那画舫姑娘还是冷笑:“我早已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再说,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左康第一个动了气:“你还真当以为没你不行?” 画舫姑娘轻蔑地扫了左康一眼,并不说话。楚桓皱起眉:“都不必说了。”顿了顿,他看着那姑娘说:“就先把她关起来吧。” 是夜,画舫姑娘被关在一个僻静的房间里。没有捆绑也没有枷锁,百草枯和红鹫双管齐下,有的是办法让她逃脱不开。她也没有惧怕的样子,取根发簪一下一下就着月光只在地上划着。 夜半时分,一个人忽然走进门来。 “你为什么非得招惹他们?”来人问。 画舫姑娘声音平淡:“不是我招惹他们,是他们找上门来招惹的我。” “他们找上门去招惹的你?”来人突然激动起来,提高了声调说道:“为什么你炮制的离乡草会出那样的问题,你是存心和我留了一手?” “离乡草本毒性酷烈。我们社中典籍遗失三百年,如今能炼至这个程度就属不易。”画舫姑娘猛地抬头反问:“倒是你!为什么一直留他到现在?你忘了我们入社时的誓言?你对他莫非真的怀了私心?” 仿佛骤然被戳中痛处,那人过来一把扭住画舫姑娘的下巴,声音狠厉:“你不必管我有没有私心。我本答应过你的父亲,这件事了就让他带你离开,从此不让你涉足白衣社的浑水。” “可我们并没有取得不死丹,那个活死人并没有把典籍交到我们手上!况且——”画舫姑娘语气变得尖酸:“我江雨婷并不姓胡,他并不是我的父亲!他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 房中气氛陡然降到冰点。许久那人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吧,好吧。你这样一闹,事情便已脱离我的掌控。我本是投鼠忌器,如今可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说罢,他一拂袖子转身离去。江雨婷在他身后说道:“你不必顾忌什么,你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顾忌。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像过去那样左右逢源吗?” 这话隐隐有些威胁的味道。于是那人停住了,片刻后才说。 “如此,就让我们各各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了这里我觉得脉络已经很清楚了。猜猜这人是谁→_→ ☆、第五十七章 人质(上) 温良玉很苦恼。他本以为终于揪出那个在自己身上下了离乡草的人后就能够摆脱花肥厄运,从此悠哉悠哉;可没想到那姑娘嘴巴这么硬,女人最珍爱的容貌被毁都无动于衷。 温良玉很苦恼。因为侍琴一大清早就跑来告诉他一个堪称噩耗的消息:“公子不好啦!校尉府今早敲了丧钟,说是昨夜有人进府吓死了校尉公子,眼下正满城搜昨夜闯入校尉府的生人呢!” 敲了丧钟?那个校尉公子死啦? 悲戚的神色在温良玉脸上浮起——他当然不是为那什么带了人来追杀自己的校尉公子伤心,他只是想到只要被校尉府搜出来,在这官扎驿里活生生就被变成关门打汪了。 “这也实在是太快。我们昨夜刚刚把人抓来,今天早上他就死了。”虽然原来一定是那画舫姑娘用了白衣社秘术吊住那人性命。“如今城门还有没有没关的?” “城门已全都关闭,不让进也不让出了,公子。” 又是一个意料中的答案,温良玉不由扶额,这次自己捅下的篓子可真不小。出了客房,众人都已齐了。城中有兵丁在挨家挨户地比着户籍册子搜人,凡是面生都逮了去。街上一阵骚乱,而这份骚乱渐渐往众人栖身的客栈涌来。 城门紧闭,无处脱身。虽然当初来官扎驿就是为了揪出白衣社的蛛丝马迹,可才一发现就被官府搜捕,还是让众人措手不及。 “校尉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白衣社的人吗?”温良玉问。若是知道自己儿子竟参与了这样恐怖组织,当爹的遮掩还来不及,断不会大张旗鼓地抖搂。 “知不知道又怎样,已是死无对证。再说人家痛失爱子,如今只想着报仇,谁还顾忌那些。”楚桓明白温良玉话中所指,摇头叹息,忍不住又说道:“良玉你这次行事实在过于莽撞。” “他们要来便来,我可不惧。”罪魁祸首之一的沈昀不以为然:“你们若是有什么顾忌不愿和他们动手,我只背着阿鹫远远地逃就是。” 他要带着红鹫或打或走都轻松之至,可其他人呢?温良玉看了一圈其他人——侍琴的战斗力几乎为零;百草枯虽然拥有高能武器,可只要一公开露面就是把活死人的存在大白于天下,今后都不要想有安生日子过;左康倒是也有本事逃走;而楚桓…… 他的心揪了一下。楚桓是世子,又是风行营首领,和白衣社搅和在一起已够糟糕。如今自己偷了云在青天水在瓶成了影都的逃犯,画舫姑娘、左康、百草枯都有着白衣社的身份——明知这些,他楚桓不但没把这伙人上缴朝廷还与其同行一路,一旦被人发现,想洗去一身腥可就难了。 温良玉忽然明白了楚桓的不易。一直以来自己私心左康,可从枸雪城到木樨镇再到桐州,却是楚桓偏袒和为自己付出更多。否则楚桓安安生生做一个贵胄公子不是更好,何必万里迢迢跑到西疆来受累?所为所求无非是想保住他温良玉一条小命,如今却要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楚桓的手在袖下握成拳,太阳穴上青筋突突地跳,显然在暗暗咬牙,不知心中有怎样的天人交战。温良玉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叹道:“罢罢,我且去校尉府自首。城防一松你们就出去,我随后再去寻你们便了。” “良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去自首不是寻死吗?”左康急了。楚桓也深深看他一眼:“事情尚未到你想的那部田地。我好歹身为世子,他小小一校尉还能奈何得了我了?” 客栈门终于被官兵破开。想来早有线报,他们来得如此迅速,看来街上那些纷乱不过是幌子。 “奉校尉之令,搜捕白衣社余党!” 搜捕人一进门就亮出这顶大帽子。看来渗入官扎驿的白衣社组织果然厉害,不仅能调用官兵,还能在事情败露后反咬一口。 百草枯是早已藏进大箱子去了,红鹫由沈昀在后房照顾着。其余人均有应付之计,唯有那画舫姑娘是个大难题——她一旦被搜出,可就百口莫辩了。眼下放她不得也杀她不得,从校尉府中抓出来的,校尉府不可能对她不认识。 于是楚桓端坐于堂中,冷笑道:“这里并没有什么白衣社余党。官扎驿校尉这是弄错了吧?” 同时一个侍卫在身边叱骂:“放肆!小小一个校尉竟敢惊扰贵人——你们当世子是谁?” 来搜查的兵丁并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大人物,核实了楚桓身份后面面相觑,很快就派人回去汇报情况了。众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道是可以蒙混过关——他官扎驿校尉并没权限搜查世子的人,没凭没据的总不能凭空把楚桓和白衣社扯上关系吧。 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来的人更多了,团团官兵把白衣社围得铁桶一般。楚桓动怒,一甩袖子亲自出门去看,没想到却看到一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7 章 南安郡主,马璃素。 “郡……郡主……”楚桓的眼睛立时就直了。 “楚哥哥。”郡主坐在一匹小红马上,穿着窄袖马步裙和红羊皮猎鞋,佩着小弓小箭仿佛要上战场一样。 “郡主为何会在此地?”楚桓额上微微冷汗。有马璃素在,他说话可就比她低了一等。而这个小姑娘向来是对温良玉厌恶的。 “影都星盘异变,天下都在搜捕白衣社余党。我想起当初在桐州你身边的那几个人,越发觉得不对,对你十分担心。”郡主说道:“楚哥哥,你自己就是南方风行营的首领,你难道不知道他们都是白衣社的人么?”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楚桓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在大庭广众挑明这个,可就把与白衣社众人的脸撕了个透;这同时也暗示他是监守自盗,如果还不把白衣社众人交出去,在朝廷中可就万劫不复了。 把目光投向温良玉,楚桓咬了咬牙:“事情并非郡主想的那样,我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无论郡主如何说,我都不能弃我的友人而去。” “楚哥哥你!”郡主脸上涨得通红。小姑娘心中是明白楚桓与温良玉那些事的,可一直不愿承认。如今楚桓当众这样说,就是选择了温良玉,必不会把他交出来了,也不会和她回去。这让她在将来如何面对他,她还怎能拉下脸皮与他纠扯? 而这番话在温良玉耳中听着却是另外一番滋味。楚桓竟到现在还维护着他?心仿佛翻了过来,他只觉百感交集。 刀剑林立,长矛森森。郡主瞪着楚桓,她知道楚桓已铁了心,她知道楚桓一旦离开,可就天涯海角随了这群人去,再不回来——朝廷也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再回来——她绝不许事情变成这样! “来人,把这些白衣社余党统统抓起来!”郡主的手指过客栈中人。 楚桓一声大喝:“谁敢!” “我敢!”郡主一点也没示弱:“楚哥哥,不要糊涂——我这是在救你呀。” “不,你不敢。” 一个异常冰冷的声音响起,左康从楚桓身后站出来,冷冷扫了一眼南安郡主和密密麻麻围上来的军士:“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就令你的人退出一箭之外。” 所有人的脸顿时都僵住了——左康的剑,正架在楚桓脖子上。 ☆、第五十八章 人质(下) “你……”楚桓视线右移,转向压在自己颈间的剑。左康腕上微微用力,刃下顿时出现了一条红痕。 “老实点儿别动,世子。”左康冷笑:“楚桓,我真未想到你藏得如此之深——你从一开始就隐藏身份,就是为了等机会拿我吧?” 他居然公开承认了自己的白衣社身份,温良玉不由眉头大皱。左康与楚桓向来不睦,以他的性子,知道楚桓居然怀有二心后对其发难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这样临敌内讧算是怎么回事?眼看那剑就要切开楚桓肌肤,温良玉立时将手搭在情殇剑上,若左康再对楚桓有其他动作就出手相救。可像是早知他怎么想的一样,温良玉却见左康飞快地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左康飞快瞟一眼郡主再眨眨眼,一脸“你不要揭穿我”的神情。再看楚桓好像也并不紧张,一派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模样,平静得简直过份。温良玉顿起醒悟过来——刚才左康一直紧贴在楚桓背后,这两人相识多年,危急关头相互配合的默契还是有的;极有可能是面对郡主威逼共同演了一出双簧。只是这样对个害单相思的小姑娘来一套劫持她心上人的行为艺术…… 当真无耻! “左康!你太无耻!”郡主气得双目通红。她万万没想到左康竟会用楚桓威胁自己。看到楚桓脖子上那点痕迹,郡主只觉想是切在自己的身上。她紧咬嘴唇,盯着楚桓紧紧揪着马鬃。可楚桓只木着一张脸,既不说要她救也不说不要她救。泪水终于盈上了郡主的眼眸,她哽咽着问:“楚哥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也看出了这是楚桓和左康联手上演的把戏,却做不到对此场景无动于衷;她知道楚桓既然肯配合左康,就抱定豁出去的勇气。 那颤抖的声音让人听着心下恻然。世子目光闪烁、似乎也被触动,却依旧一言不发。僵持良久,郡主终于扛不住了。她双目通红、发脾气一般地大叫起来:“好!你走!你们都走!楚桓,你这样包庇纵容白衣社,就等着朝廷的追捕治罪吧!” 兵丁闪开一条道。左康一手用剑逼着楚桓,一手拖着他徐徐向后退:“给我牵一匹马来!” 一匹? 温良玉忽然有点发懵。 很快马牵来了——乌云踏雪,果然是匹追风神驹。左康看着它丝缎般光亮的皮毛,面上浮出阴冷的笑。温良玉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左康了,眼下的左康是如此陌生,和以前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左康一点也不一样。浓浓的戾气从身上散发出来,左康大笑:“好马!” 这声音竟也和他平日的大不一样,带着一丝扭曲。温良玉忽然心中莫名不安,只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刻就要发生。他猛然醒过神来,足下一点就掠了过去:“住手!” 可已来不及了。左康手下一勒,同时把楚桓朝温良玉用力一推,借着这后退之力飞身跃上马。马蹄声如滚雷一般轰响,左康驭着这匹追风神驹把人群撞出一条道,头也不回地朝城外奔去。 “左康!”温良玉大吼着,目眦尽裂。左康那一下把楚桓的脖子割破了,鲜血汩汩,很快就把衣襟浸透。温良玉用力为他按着伤口,郡主也慌了神。人群顿时大乱,除了分出一部分人去追左康外,其余人全都拢过来查看世子的伤势。 楚桓已是失去知觉了。温良玉为他连环点了止血穴道,又割下前襟将他伤口紧紧裹住。人声乱糟糟地吵,他把他们都驱散推搡开,抱着楚桓去冲到客栈中去找红鹫和百草枯。他一迭声地吼叫,只觉身体中突然占据了另一个人。他叫红鹫用蛊物抢回楚桓的性命,叫百草枯快些止住那些血,全然不顾外面那一大群人刚才还等着捉他。 “公子,公子……”还是侍琴忍不住说道:“世子没伤着要害,他只是一时昏晕过去了。” 温良玉一愣,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楚桓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并非喷溅而出,而是平常割破肌肤那样的淌出来,可知不是伤了动脉。并且有红鹫和百草枯在,渐渐血就止住了。眼下楚桓虽还是昏迷,脉搏倒还平稳,并没有马上要挂的样子。 但温良玉还是不自觉地哆嗦,他跌坐在楚桓床边,捂住了脸。 左康就这样独自跑掉了。临了把楚桓狠狠勒了一剑。 这两件事都让温良玉的心凉。他觉得必定是有哪里错了。可是楚桓实实在在地就躺在面前,这怎会有假呢? 第一次,他认真看着楚桓。楚桓平常总带着一股傲气,高高在上、臭屁得不行。可当他沉睡,这股令人抗拒的气息就消失了。温良玉突然很想知道他以前与玉公子的事,他突然觉得如果要他真以玉公子的身份与楚桓相处,那也是无不可的。 夜很静。温良玉把眼睛阖上了,耳中一派草虫啾啾。当他再睁开眼时,看到楚桓正看着自己。 “呃,你醒了?”温良玉忽的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还疼不疼?” “不。”楚桓说着,忽然微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温良玉只觉有些发囧,因为以前都是楚桓在身边陪他,而如今却反了过来。 楚桓想的果然和温良玉是同一件事。他笑着说:“过去都是我陪着你,现在乍一看你在我身边,真有些不习惯呢。” “这样么?”温良玉想了想:“那我今后多陪你便了。” 楚桓一笑:“多谢。” 这两个字说得生疏极了。温良玉忽然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楚桓可是把他当私人爱物一副跑马圈地的样子。愧疚从心底浮上来,温良玉慢慢说:“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今后……” 今后怎么样,他却说不下去了。踌躇了一阵,温良玉低声问:“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左康出手擒你,你躲不开么?”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8 章 “他只说和我演一场戏,我并不知他这样恨我。”楚桓神色黯然。 这就是说楚桓也是被左康暗算的了。一切明了后,温良玉只觉疲惫。按理说他应安慰楚桓,说自己一定会为他报仇。可他真能报下去这个仇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楚桓没有多说什么,他毕竟认识他很多年了。他只是告诉温良玉:“良玉,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身上的离乡草其实是我令人下的。” “什么?”温良玉吃了一惊。 “你还记得你在枸雪城被阿箐惊吓,发病几乎死去的那一次么?”楚桓叹息着说:“南海派的女弟子毒术医术都很好,我寻了阿箐来救你,阿箐提了条件要我把左康找回来。” “寻到左康后他给了我一匣子离乡草,说是已彻底炼没了毒性对你大有裨益。你当时的状态实在糟糕,我就让阿箐种到你身上了。没想到……” 楚桓说不下去了。温良玉心中又苦又涩,长长叹了口气:“不要再想这事了。将来我和你一起。” 房中静了下去。他们放低了声音,悄悄说着什么。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的轻,以至于被夏夜鸣虫的吟唱覆过。夏夜的雾浮在空中,它们是薄薄的金色的,带着灯盏的暖光。 几只萤火虫飞过去,远远的有两个人透过一盆水看着这一切。 “看起来你家公子是又移情了。”红鹫懒懒地说道:“可真是薄幸啊。” 侍琴静静地看着那盆水,说:“他只是心肠太好而已。” 噗的一下红鹫笑了:“对谁都好就是对谁都不好。要我说啊——” 她凑过来,贴着侍琴的耳朵说:“等你彻底对他死了心,我就把他的心挖出来,你带回木樨镇去。” “带回去做什么?”侍琴也笑:“炒来吃么?” “带回去,那花儿就还是你的。你就还有个容身的地方。” “我还能回坞里吗?”侍琴轻轻笑了:“阿鹫,今天左康的样子很不寻常。你还记不记得在桐州,公子有一天晚上突然发疯,和你还对上剑的那次?当时他身上一股戾气,就和左康今天是一样的。” “你是说今天左康也被人控制了?”红鹫微微吃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控制的。”侍琴仔细回想着:“其实当初在枸雪城,他发了疯似的把我劫走,身上也是一股子这样味道。” “是么?”红鹫看着水所有所思:“那我们得小心了。我们身边,有一个很可怕的人。” ☆、第五十九章 歧路 “左康劫持世子、试图撕票未遂,最终独自出逃”事件把整个形势登时扭转了! 首先洗白了楚桓。他从一个“竟敢包庇偏袒白衣社的人”陡然变成了一个被旧友利用伤害玩弄(?)的受害者。 其次把南安郡主的炮火转向。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郡主判断被左康撇下的那一群人都是无辜的,逃走的那个才是最恶毒最可恶的人——追捕白衣社的人手立时把注意力转到追踪左康去了。 而受到大影响的就是温良玉了。谁都能看出左康刺伤楚桓、独自跑掉之后他心中难过,可到第二天他召起伙伴们商议今后安排时,他的神色已十分平静了。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躲不掉,也不想再躲,非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温良玉说:“而诸位都还是清白之身,与白衣社没有新怨也没有旧仇。若还牵扯进来,各方势力之下难免会受波及。一路同行到今天,或许我们的缘分已到了头——接下来自己何去何从,大家都仔细考虑考虑。” 这番话说出来,竟是有了散伙的味道。于是侍琴问:“公子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已和世子商议好,接下来去把白衣社的老巢揪出来。”温良玉抚摩着侍琴的头发。他的外貌一直没有长大,因此温良玉总当他小孩子一般:“不如你回故乡去吧?我让世子派一艘船送你。” “我不回去。”侍琴低声道:“水里火里,我只跟着公子去。” “你既不愿回去,那就先给你置一处田地庄子。你先好好营生,我若回来再去寻你。”温良玉又摸了摸侍琴的脑袋。 侍琴瞅了瞅他没有说话,红鹫已不满地叫起来:“喂!他说的不够清楚吗?他不愿意走呀!” “我这不是不想让他涉险么?”温良玉无奈地叹口气,看着这孩子严肃地问:“你真要一路随着我?” 侍琴轻轻笑了:“公子是看我面相最弱最小,因而不放心么?但接下来的道路不是去打架,也不是去顶牛,光有武艺强力是不够的。带着我,或许关键时刻还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呢。” 既然侍琴决定了,温良玉就不再多说。他转向百草枯:“白衣社毕竟与前辈渊源极深,前辈是否要回避?” “不必。”百草枯说。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他走出藏了三百年的鬼码头,不拿到不死丹不会回去。温良玉再问红鹫和沈昀:“你们呢?” 红鹫抬头看着沈昀。沈昀说道:“那个胡不归是上霄剑派叛徒,我追索他并不全因私人恩怨。我也知沾染上白衣社牵连甚多,既如此,就一路同行便了。” 问了一圈,伙伴们没有一个要退出。楚桓还在休养没有出来,温良玉让人把那画舫姑娘带上来,仔细看着她面目尚好的那半张脸:“你叫江雨婷?” 官扎驿校尉早把这女子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说这女子是那死去的儿子带回来的,不知来处、也不见提起有什么亲眷;自到了校尉府就神神秘秘地练兵。本来随着女子一同来的还有别人,不想这女人一失踪、其余人就不知到哪里去了,还带累城中兵士逃了不少——听了这些后,温良玉令人把那些曾被女子操练过的兵士聚拢来挨个用百花杀去试,结果一个白衣社标志都没发现,就知真正被吸收入白衣社的都或死或逃,还留下来的不过是些问不出话的弃子了。好在正主还在,大可以抓她来问。 江雨婷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透出不屑:“现在你是主事?” 她既不答,温良玉也不与她多话,再问:“胡不归是你父亲?” 没想到这三个字仿佛是这姑娘禁忌,她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气咻咻说道:“我爹早就死了!” 不知这姑娘与她父亲有何过节,胡不归为了她把一半金蚕蛊引到自己身上,她却连承认都不愿承认。把她那与胡不归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看了又看,温良玉笑了:“好好,我不关心令尊是谁。江姑娘,你们白衣社的根子究竟何处?屡屡追杀彼此都是辛苦,不如我自己跑一趟、前去拜访如何?” “你想去寻我们的总堂?好,我告诉你。”江雨婷异常爽快:“你出了官扎驿一直往东走就是。” 她吐露得如此爽快,温良玉不由惊讶。他本以为以这姑娘的嘴硬程度,说不定得让红鹫出手、喂她点儿蛊虫尝尝才捞出一句两句话来。 这其中怕是有诈。温良玉想。 尽管如此,他还是派人出城细细向东搜索。左康逃走后郡主与楚桓关起门来密谈,最终郡主回复朝廷、领了官兵从明面上大肆追捕,楚桓则自带亲兵在民间探访,誓要在这一次把白衣社彻底铲平——这也是郡主愿替楚桓隐瞒的底线了,总要有人担起偷了玉瓶的罪责不是? 当然,这个暗地的交易温良玉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暂时替代了楚桓的职责,世子府的人马也听他调遣。搜索的人手出城,几天后回报发现了线索——左康出逃所乘的马,倒毙在一处山崖下。 那样一匹死马当然不好扛回来,温良玉亲自出城去看。那马儿死在一处山涧边,身下大片凝固的黑血,显然是被利器杀死的。温良玉俯身去看马尸,见那动脉伤口恰是左康平常用剑的痕迹。 这马是左康杀死的。左康曾骑马到了这里,崖边泥泞还有马踏过的痕迹。可只有来的蹄印没有去的蹄印,进山数十里,左康不可能徒步出去。温良玉再仔细查看马尸,终于发现马儿的皮毛上粘着一些长了倒刺的野果子。果子的样子不像草本的,倒像是某类藤本植物。温良玉仔细回想曾经看过的书中世界卷轴,猛然回想起来。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59 章 他奔到山涧旁的悬崖边,拿着几枚果子与崖上垂下的藤蔓植物仔细比对,终于发现相同的几枚。拨开厚厚的藤蔓,一片攀爬的痕迹显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每天都会写一些的,在诸如等车间隙、中午吃饭休息这一类时间。作者菌是只理工汪,写文对自己来说也是调节。只不过字数这个和职业写手没得比…… ☆、第六十章 夜 藤蔓上叶子被抓落不少,崖壁上一条长长的被蹬落的泥渍——有人曾从这里攀着长藤上了崖去。温良玉拽了拽藤萝还算结实,提一口气,也从这崖上攀爬上去。到了崖顶眼前一片开阔,这山崖原来立于一条大河之上。江水东流,对岸莽莽群山。对岸的山下似乎有市镇人烟,但如果转下山又渡过河,所花费的时间可就长了。 温良玉俯下身在草丛间仔细寻找,很快发现了一条断掉的铁索。铁索一端固定在滑轮上,另一端被拧断了,显然它曾被固定在对岸某个峰峦上——这是一道溜索,多用于大山深处山民往来,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与一般溜索不同的是,这根铁索上并没有被磨得光亮的痕迹,可知它平时不常使用,仅仅作为一个紧急时的逃生通道。从这里快速逃到对岸后就拧断了它,因为对面市镇众多,甚至无法判断究竟是顺着这铁索逃到了哪里。 事到如今已经很清楚了,楚桓所说竟然是真的。 一只苍鹰在崖顶盘旋,长声而啸。啸声在山谷间回转,显得空旷而孤独。温良玉忽觉既愤怒又悲凉——左康不仅是白衣社的人,还从三年前开始就算计自己了;不仅在枸雪城就把桃花陨种到玉公子身上,还借阿箐之手对他下了离乡草。他并没那么吝惜自己性命,对他而言,生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旅程,所有人都是过客。可如果本以为能同行一程的人原来心怀鬼胎,那些曾有的情动都显得可笑。 过去的一切已然割断了呀,从此那个人与自己之间,就隔了再无法飞越的崖谷山峦。温良玉看着那拧断的铁索,深深吐出一口气。 回到官扎驿时,已是深夜了。一轮满月团团地在天上嵌着。 烛光把楚桓的身影映在窗纸上,长身玉立,静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温良玉在楼下看了许久,才上楼推门而入。一进门楚桓就说:“你在下面停了很久。” “我追到一座山下,左康已顺着□□溜索逃走,连那铁索都已斩断。”温良玉在椅子上坐下:“我把那周围看了,若顺山路水路绕到山谷对面得两三天路程,恐怕得费些日子才能找到他痕迹了。” 楚桓笑了:“良玉,我并不是问你为何这样晚回来。” 他站起来走到温良玉身后,把手搭上温良玉的肩膀,问:“发现左康的真面目你很难过,因此才在下面徘徊许久对不对?” 客栈中自有备客人盥洗的镜子,温良玉从镜中看着楚桓。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他的眼透着关切。于是温良玉稍一犹豫后点一点头,指着自己胸口苦笑道:“才发现的时候,这里面真的是疼的。” 这句话透着怅然。世子从镜中看他,渐渐把手拢住他的心口,想要说什么,终究还只是将脸贴上他的面庞。耳鬓厮磨,他们在镜中对视,温良玉感受到了楚桓温热的呼吸。他的身躯从身后贴着他,带着一种太熟悉太亲切的动作。 温良玉慢慢握住了楚桓的手。楚桓没有躲闪。温良玉猛地一拽,就将世子拉到自己膝上。 “世子。”他看着楚桓。有时候微妙就在一瞬间,温良玉只觉此刻的灯花跳得分外诱人。 “你知我是把过去的事都忘记了的,身为男子也不能生孩子。”温良玉说:“而你与我不同,是必然要有子嗣、最好还是郡主那样得天子宠爱的妻室,并且在朝堂上还要讲声誉的。所以——你为什么会相中我这样的草莽之人呢?” 他的目光恳切,楚桓笑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一直避我。” 没有说话,世子只是一件件解开了温良玉的衣袍,随后将手探至温良玉腰后,轻轻抚摩。 ⊙▽⊙…… 该死!你这是…… 温良玉只觉自己瞬间被点燃了。没说的,玉公子过去一定和楚桓有过很多次了!因此这个身体才对楚桓的触碰如此敏感和熟悉! 于是温良玉再不客气,立时将楚桓抱起,几乎是一把扔到了床上去。他狠狠扯下楚桓的衣裳,将那些唯有世子才能佩戴的华贵玉饰甩在地上。很快他们都已不着寸缕。温良玉借着灯光看楚桓躺在枕上的脸,捧起他面颊深深吻下去。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彼此都变得滚烫。床榻随他们的动作晃动,灯在几上慢慢下滑,终于啪的一声在地上摔碎了。 房中暗了,但满房的□□没有停止。他们亲吻,他们喘息,他们用彼此最习惯的姿态做已经很熟悉的事。颠倒云雨,仿佛要缠绵到日月尽头。 直到过了很久,房中才静了下来。温良玉趴在楚桓身上,已是睡着了。月的神采透过窗纸落在床前,一片朦朦白光。楚桓也像在睡,可听得温良玉真的是睡熟了,才睁开眼搂他躺好。 “没想到你这样快就睡着了,看来我们没有亲近已经太久。”世子的声音透出怜惜:“等我们到吴地去,把玉瓶背后的东西取出来,把你的身子治好,我们就又像过去一样。” 温良玉没有说话,他呼吸绵长,在楚桓身边睡得十分香甜。楚桓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自语一般地叹息道:“你只说我是贵胄公子,该有子嗣、该有贵妻,却不知那庙堂之高、朝堂之冷。” “我初见你时我们都是少年。你打马经过,一转身就把一只五彩鸟儿用只没箭头的箭射进我车里。当晚你夜探王府,口口声声你在我车中遗落了东西,向我讨要。” 游侠少年这般近乎轻薄无礼的行为不由让贵族公子生气,但几次三番过后,两人却成了很好的朋友。那只鸟儿也被他们时时擎出来赏玩。 “当时我多羡慕你,你就像火一样,像风一样。你的自在,我不能有。而你又是那样放浪,竟跑到我房顶高唱‘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满府卫士要捉你,可都奈何你不得——这些你是都不记得了,可这又如何呢?我都记得。” “思你朝暮的其实是我呀。”楚桓笑了,在梦中人额上轻轻一吻:“良玉,终于得你回到身边,我很欢喜。” ☆、第六十一章 侍女 温良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窗子大开,落下一地金色的光。鸟儿在树上蹦着跳着,嘈嘈地吵;鸣蝉一声接一声,高高低低响成一片。 这不是清晨景象,我究竟睡到了什么时候? 打了个呵欠他揉揉眼睛坐起来。这不是他的客房。这里规格更高,房间更宽,床更大——是了,这是楚桓的房间,昨夜那个小妖精狡猾地诱惑了他。啊不,好像其实是他把那个小妖精摁倒在床上…… 温良玉正在回想,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唤道:“公子。” 侍琴? 眼睛一转那孩子果然立在身边,端盆水一副等他洗漱的样子。 可是他现在是在楚桓床上并且还是精光赤条的呀! 囧! 温良玉立即扯起被子裹住自己,满腔羞愤地问道:“呃,你怎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来?还是这这种状况下来?这活脱脱就给我一种捉x在床的感觉有木有! 侍琴倒很淡定:“世子说公子还未醒,要我在这里候着服侍公子穿衣梳洗。” 原来如此。世子大人的主权意识实在太强,一把他攻陷就直接把侍琴唤到现场来了。看来楚桓没敲锣打鼓地叫众人来床边参观,自己就该感激涕流地谢他恩泽…… 这样想着,温良玉在心中内牛满面。他看了眼侍琴打个哈哈:“穿衣梳洗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你把东西放在这就行。” 关门请好慢走不送哦亲! 可侍琴很执着:“世子吩咐,要侍琴务必近身服侍。” 喂喂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呢?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0 章 温良玉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家公子又不像以前一样动弹不得,需要你帮忙着弄这些。眼下世子又不在这盯着,他若问起我就说你一直在就是了——嗯,厨房备饭了没?赶快去吃吧乖。”说着还摸摸侍琴的头,一副亲密得要死的大哥哥的样子。 没想到侍琴一句话戳穿了他:“公子是因要在侍琴面前袒露而害羞?说句实话,公子的身子侍琴见得多啦,只怕比世子还要熟悉。” _||…… 你以前见过我和这种情况能一样吗?我和楚桓做那些事完全属于个人隐私好不好? 想归想,温良玉还是叹了口气。他是知道侍琴对玉公子那点心思的,这孩子现在这么拧,恐怕多少也是有点斗气的成分。既然侍琴把话说开,他也不打算再掩饰:“这个,你家公子在昨夜就与世子订下一生的盟约了。所以在世子面前无所谓袒露,可如果是在其他人面前……什么是一生的盟约,你懂么?” “懂。”侍琴说:“公子为什么是和他订,不是和别人?” 为什么不是和别人——左康已经走了还被证明是只中山狼,而你连毛都没长齐不是和他难道是和你吗! 这孩子这样咄咄逼人,温良玉有点恼了:“那你先说,你为什么这样死磕着你家公子?” “因为公子长得好看!” “因为世子非常有钱!” 两个人都是带着气脱口而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好一会侍琴才气哼哼地说:“那好吧,我既没他有钱,就怪不得别人。”说完把一整盆水猛地浇到温良玉头上,匡地扔掉铜盆扬长而去。 果然是越人! 于是刚起来就被浇成落汤鸡的温良玉愤愤然地看着侍琴小小背影,郁闷了好久,最终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嚏!” “怎么了,良玉?”楚桓恰到好处地走进来,带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故意问:“我刚刚看到那孩子气冲冲跑出去了。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水?” 世子大人一贯不会做那些服侍人的事的,温良玉只好蹦哒起来,胡乱给自己擦湿漉漉的脑袋。不仅不帮忙,楚桓还不停在身后指指点点:“这里,还有肩没擦,后面后面。” 温良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擦得这样干净。直到终于弄好,楚桓才冲他勾勾手指:“过来过来。”——立即一个熊抱就把他扑到床上去了! _||…… “世子,你还没玩够?”温良玉问。 楚桓摇头:“没有。” 温良玉立即反身把他摁住:“这样大白天的,你还是让我把衣服穿上吧——或者你至少得让我把门关上!” “良玉,我知道你的。”世子细长的眼睛咪起来:“你要是敢跑,我就让所有人都过来看热闹!” “你是世子呀。”温良玉一声哀嚎。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让别人看到你被人压着真的好吗? “所以你还是老实点吧。”楚桓在温良玉鼻子上轻轻一点,立即有人从外面把门呀的关上了——这无耻的世子竟然真是一点不忌讳人参观甚至这种时候都带着随身侍卫的!于是温良玉只好从了,拥着他滚到床上,和他互相亲吻起来。 如果说昨夜尚因左康的事心情郁闷,那此时温良玉就完全放开了。他们嬉笑,亲昵地咬着对方的耳朵。直到终于停下来,世子才笑道:“你一向认为那孩子乖巧温顺,怎样?今天也吃了亏。” “就算我在他那里吃了亏,也是因为你故意使坏。”温良玉冲他又咬一口。楚桓吃痒不过,笑着推他:“谁让你整天和他黏黏糊糊了?” “良玉,我对你说:我不愿意亲近你的还有别人。” “可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温良玉以手支颐,撑起半个身子看楚桓。 “现在是小孩子,过上几年可就长大了。况且——”楚桓似笑非笑地扫过来:“他真是个小孩子么?只怕未必。” 温良玉的心一跳。侍琴其实是越人,是以前玉公子从桐州拐带回来的怜心。这一点楚桓暂时还不知道,而一旦他知道的话,侍琴只怕就小命休矣。好端端地楚桓突然说出这话,难道是对侍琴的真实身份起疑了? “世子,那孩子算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把他舍弃。可对他也仅此而已。”他认真对楚桓说:“他眼下无处可去,若有好去处,我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至于说过几年他就长大,等他长大,自然也就舍了妄念死心。” “好好,我知你还放不得。”楚桓笑了:“你可以留他,但他不可再这样整天贴着你了。你实在多情,我要给你派一个你绝不会动情的人近身服侍。” 绝对不会动情的人?这下温良玉可是大大好奇了:“是谁?” 楚桓笑吟吟地,说出一个让他如五雷轰顶的名字。 “江雨婷。” 作者有话要说:  介个,船戏无疑是有利增进感情的→_→ ☆、第六十二章 恶之因 江雨婷? 温良玉倒吸一口冷气,头一歪一下栽倒枕上,一副晕厥的样子。 “良玉,良玉。”楚桓赶紧起来拍他面颊。拍了片刻还不见他动弹,楚桓有点急了:“良玉,你怎么了?”正想开口让人召大夫,世子却瞧见温良玉睫毛抖动像在偷看,立时什么都明白了,笑道:“再不起来,我可要在上了。” 那晕过去的人立时翻身过来把他压倒:“你休想。” “我可告诉你,世子。”温良玉学楚桓的样使劲摁他鼻子:“你若是把那女人派到我身边来,我一天被她整死个五六次都算是轻的。” “未必未必。”世子笑吟吟的:“你历经生死关头那么多次都没死成。这一点我很放心。” 随即楚桓一改嬉笑的神态,正色说道:“良玉,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把那女人交给别人看管我不放心。” 温良玉没问接下来要去哪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派人查看:左康逃走的那到峰岭对着青槛山,从青槛山再往东走就进入原来的吴国地界。” 原来左康是逃往吴地去了。 古吴国的地界,可比如今的吴地大得多。在文武皇帝时代,白衣社势力极大,就是因背后有着吴王支持。武皇帝剿灭白衣社后虽将吴王一系平了,但吴地对白衣社的崇拜还有残留。只是在过去,朝廷将查访搜捕的注意力集中在原吴国腹地外人难以进入的沼泽地区,对那些已归顺的外围却是忽略了。直到温良玉回来将铁索的事一说,楚桓才醒悟到过去搜查的方向或许错了,立时派人去青槛山上查找,果然在直冲左康逃来的方向上发现了残留的滑轮装置——这类索道横跨山谷,固定牵引的滑轮吃土很深,仓促之间凭人力无法拔起,因此才会留下痕迹、被世子的人发现。 静静听完,温良玉微微一笑:“世子,我是深夜才回来的,而一整夜我们都在一起。那你是用了什么时间去查的这件事?” 楚桓一怔,神色如常地回答:“良玉,我醒的比你大概早了两个时辰。”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1 章 “两个时辰。”温良玉摇摇头,笑道:“可我自己到过那山峰。从下山到渡河再到对面的青槛山,最快也要两天。区区两个时辰,你的人怎么能不仅到了青槛山,还把白衣社的铁索痕迹找到了呢?” 他披衣而起,慢慢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徐徐看向楚桓:“世子,其实你早预料到左康会逃往那个方向,因而早早就派人在青槛山一带预备着了。对不对?” 青槛山上。 山色很青,袅袅云雾萦绕,却并不陡峭。这里已是连绵整个西南山脉的末梢,从青槛山以东就是古吴地的沃野平原。盛夏已过,将近立秋。青槛山上累累草甸都结了籽,预备着来年的再一次萌芽。山腰栈道上孤零零立了一个凉亭。亭子已经很破了,亭中独自坐着的人也一派潦倒的样子。 “怎么是你来?宗主呢?” 听到亭外草叶的沙沙声,亭中人问。 来人在亭外停住。这样大白天的,他脸上居然戴了一个极度狰狞的鬼面具,还好这青槛山人迹罕至,否则被人撞到可要吓煞路人。 “出了那样变故,宗主已来不了。今后就换我与你联络。”鬼面人望向亭中,目光流露几分怜悯。亭中人过去也算风流俊逸的,如今沿鼻梁以下,左半边脸整整齐齐毁了一半。不仅如此,他给自己倒酒的手也不住在颤抖着。那哆嗦的架势让鬼面人几乎要怀疑他是否还能使得动那曾名动一方的剑仙飞剑。 亮出一面镌刻着白羽纹的玉牌证明自己身份,鬼面人叹道:“越人的金蚕蛊果然厉害,胡大侠当初委实性急了些。江姑娘从小玩那些毒虫蛊草是玩熟了的,就算是金蚕蛊她也不见得不能压制。熬到取了社中秘籍,这些蛊毒自然能解的——胡大侠自身没有这样耐蛊的体质,陡然将金蚕蛊引到身上,却是要吃很多苦头。” “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会心疼。”胡不归连连冷笑,杯中的酒洒了一多半出来:“既然今后就换你来联络我,我倒要问你,婷婷为什么又落入他们手中!宗主对此要怎么说道?” 鬼面人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此事对宗主来说也完全是个意外,江姑娘本不该出现在那两人眼前。” 锵的一声。一柄重剑已横在鬼面人颈间。 可斩断船只的重剑在胡不归手中竟如绣花针一般小巧,精确地保持着皮肉将破未破的力度。 “这样说来,倒是婷婷自去找死了?”胡不归的声音带着恨意。 “胡大侠应知道,江姑娘是个倔强的人。”鬼面人没躲避也没为自己开脱:“我过去曾与江姑娘深谈,她说一定要为娘亲取得不死丹,不惜任何代价、也无任何人能阻挡。” 听到这个回答,胡不归突然丧失了全身力气,颓然坐下苦笑道:“是的,她一直责怪我这个父亲。”他深深叹气,将重剑拍到石案上,又想给自己倒酒,却双手颤抖得将半坛子酒都洒出来。愣了一愣,胡不归猛然将剩下的半坛连坛带酒抛到山下。 这柄剑恐怕再不能为宗主所用了。鬼面人心中默想。 没想到他心念初动,胡不归忽然冷笑着转过头来:“我这柄剑虽快废了。但若想给宗主添点麻烦,也是容易得很。” 鬼面人心中一惊,忙摒弃杂念,低下了头。 “婷婷既然铁了心要拿到不死丹,我就得一路陪到底——这一点,宗主和我都知道。剑因其利被人使用,也因其利而自毁。”胡不归把重剑收起来,已恢复平常镇定自若的神态:“我虽早知宿命,可牵扯上婷婷实在不是我的心愿。她的倔强酷似其母,我管不了她。但那行人接下来就要往吴地去了,前方凶吉未知。宗主可否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告诉我,让我心中也好有个安排算计?” 胡不归若有询问,可将事情因果告诉他、不必隐瞒——出发前宗主也把此事说过。因此鬼面人没有太多犹豫,痛快地说了起来。 “青叶、白藕二宗虽名义上是手足兄弟,却鲜少往来。云在青天水在瓶本是海国遗物,唯有白藕秘术能进入小上清阁,也唯有青叶秘术才能解开玉瓶禁制——当初文武皇帝这样安排的本意是为了玉瓶不单独落入任何一宗手中,可到了今天青叶白藕哪可能再联手?玉瓶牵涉太多,宗主不能亲自去取,因此才假手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静默片刻,胡不归才说:“我明白了。那人与青叶白藕都渊源极深,是个在中间行走的人,由他去取瓶再适合不过——可他那样的性情,实在不适合做一个剑客。” “这就不是你我该去考虑的问题了。”鬼面人笑笑:“我倒要提醒你一点,不要小瞧那人。莫看他平常一副吊儿郎当靠不住的模样,若认真起来,你不见得是他对手。” “宗主这么防备他?”胡不归也笑了:“那你们就等着看。” 官扎驿中。 ——其实你早预料到左康会逃往那个方向,因而早早就派人在青槛山一带预备着了对不对? 温良玉这番话说出来后,客房中一时间静下来。楚桓只觉心中猛地一跳,过了很久才缓缓回答:“良玉,我是风行营首领。风行营多年积累,各种细作资源都是不少,我要查一件事情,或许是比你要快一些。” 这样解释倒也不是圆不过去。温良玉慢慢将茶喝完,才又问:“世子,那我再问你一件事情,我很希望你能坦坦率率地告诉我。” “你是否也很想得到白衣社隐藏了三百年的秘密?” ☆、第六十三章 布局 温良玉对亲近信任的人都不会隐瞒,一如沧浪江上他直白地问左康,一如他现在直白地问楚桓。但楚桓却不会像左康那样干脆利落地回答。狭长的凤目微微咪起,世子似笑非笑地露着点探究的神气:“良玉你为什么这样问?” 这副情态带着丝丝狡黠,温良玉立即脑补起一只小狐狸抱着大尾巴嗅嗅嗅嗅的模样。 _#…… 有这样的情人真是不知道哪一天就得被他吃掉,温良玉不由大感头痛。但转念一想楚桓既是世子又是个密探头子,天天泡在朝堂里与群达官贵人勾心斗角,还得支起耳目时刻准备着去剿灭和朝廷作对了三百年的在野组织——这种情况下还指望他天真纯良、像左康一样是个直肠子,那可能吗? 超强的适应能力是从米虫时代起就养成的。眼见楚桓一点不坦诚,温良玉也笑着来了个以退为进:“如果你不想,我就不去管这档子事。” “我想的我想的,良玉你要帮我。”世子立即蹦哒过来嘤嘤嘤的牵住温良玉衣角。 啊啊你这样变脸如翻书随时转变画风的无耻架势……怎么和我有一拼?被楚桓窝在怀里,温良玉一脑门子的黑线。 楚桓则似笑非笑地横他一眼。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这一回合温良玉算是输了,但楚桓的事他本来也没打算往外推。 “你既想,我自会全力帮你。”温良玉捏捏楚桓的脸:“可是世子呀,你门路多面子大,我一个草莽野人唯一有的只是一把剑,身上剑术还不是时时都能使得出来——这样一个我能帮得上你什么?” “良玉,我并不是要你冲出去斗剑。”世子微微一笑:“我是要你牢牢地替我看住江雨婷——你可知她究竟是谁?” “我只知她是胡不归的女儿。”虽然那小姑娘自己死活都不肯承认。 “白衣社秘术其实来源海国,从元皇后到兰翎公主都是羽人。因此白衣社中掌管秘术典籍的都是女人,她们地位很高,精通用蛊和驭兽机关术,在白衣社中差不多是被供起来的。” 哦哦原来就算在白衣社中也不是人人都会用蛊。那位江姑娘又会用蛊又能养鳌还精幻术,技能如此强大在白衣社中那地位必然是妥妥的高啊——可是等等,这样地位很高又被供起来的女性,不就是——圣女吗? 温良玉顿时满心的()。所谓圣女,可是古往今来所有武侠|仙侠|情侠世界中邪教组织的标配啊!按通常设定,这样身居高位的女子必定外冷内热,必定英勇护教,也必定如思凡的小尼姑一般与来犯的侠少才俊来一段悱恻缠绵的凄美感情…… 卧槽这样不对!江雨婷外冷有了,护教有了!现如今老子明明就是那个准备去讨伐邪恶组织的才俊,和个最终会与侠少来一场苦逼情感大戏的妖女捆一起,岂不是羊落虎口、有去无回? 温良玉立即反身滚入楚桓怀中,一副纯真脸地嘤嘤诉道:“世子我不要和那个图书管理员呆一起,她万一对我用强怎么办?她那张毁容脸会吓着我的!” “你……”世子大汗。论起无耻的耍赖功夫他不如温良玉,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拍拍温良玉的面颊:“想什么呢?我再怎样也不会把你往外推啊。”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2 章 别说把你往外推了,只要你多看别人一眼,那个人就得死死死! “把她往我身边推也不行!” QAQ世子不要,伦家已经和你爬过船了你不能这样无情无耻…… “我之所以不得不把江雨婷往你身边推是因为她有个特别的本事,读心术。”楚桓不由扶额,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除非特意防备,看守人很容易就被她探去心思,让她抓着机会逃走。” “我心地这么纯良,她也很容易探去我心思轻松逃走的!”温良玉脱口而出。江雨婷有读心术他不惊讶,他当初在画舫上就领教过。 “可是你身上有金蚕蛊。”楚桓笑笑:“江雨婷之所以容颜被毁就是因为中了红鹫的金蚕蛊毒。过去她的读心术或许对你有效,可如今她只要想探知你心思就会周身痛楚,因此你是看管她的最佳人选。” 红鹫在他身下存着金蚕子蛊是很秘密的,没想到楚桓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温良玉心中无端一沉。 “其实说到金蚕蛊,阿鹫对她克制最强。但她现在才堪堪能走,自己凡事都需要人帮忙我自然不好烦她;并且越人非我族类又行事乖张,我对她其实也不能放心。”楚桓很坦然地述说完自己对红鹫的不信任,又说:“江雨婷既在我们手里,白衣社就不会没动作——良玉,这女人是一张牌,我们必须捏住。” “你是担心白衣社来劫人?譬如胡不归?” “还有左康。” 这个名字一出,满室的旖旎顿时冷了。楚桓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 温良玉知道世子期待的是什么。这是一个布局,亦是一场交易。世子不仅要他看好江雨婷那张牌,更要他利用这张牌引出和击败左康——甚至后一个目的这才是世子真正想要的。而他该怎样回应世子呢?说自己不愿意?说自己愿意?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有这么重的犹豫彷徨。温良玉刹那间忽然有些恨自己。楚桓还在逼视。温良玉缓缓说道:“左康的剑术是很好的。”因此你能不能再派个人来,让我不至于单独面对他? “可他的剑术比起你还是不行。”楚桓一眼看穿温良玉的心思:“若有别人,他必不来。” “世子,若捉到他,你如何处置?” 楚桓哼了一声,目光森冷:“如何处置白衣社党人,当按朝廷律令行事。” “哦哦,朝廷律令。”温良玉不由笑起来。话问到这一步,楚桓倒与他打起官腔来了。究竟选那条律令,是从重还是从轻,不还是由他这个风行营首领说了算么? “没错,我就是要你擒他。”楚桓索性挑明了:“良玉,你已背过我一次。今后你需得与其他人一刀两断——你的心里,绝对不能有别人!” 这这这,这算什么?霸道世子爱上我? “再说就算你不出手,你以为他跑得掉么?”楚桓又逼了一句。 这话倒对,于是温良玉想了一想答应了。 是夜,温良玉没有睡。楚桓的计划是江雨婷身份特殊,白衣社必定回来救人,因此守着这姑娘逮个舌头,寻起白衣社就事半功倍——指引众人找到东方溜索后江雨婷的嘴又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因此温良玉一通点穴把江雨婷放倒,自己也就在一旁坐下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点那啥,好在谁都不会担心温良玉会对江雨婷有什么不轨。而那江姑娘更是没多久就呼呼大睡起来,丝毫不担心有个陌生男人在身边,倒让温良玉多了几分“这女人对我这样无视究竟算不算看不起我”的郁闷。 “爹爹……”夜半时分,沉睡的江雨婷忽然小声说着梦话。温良玉听到倒愣了。 爹? 胡不归么? 原来这姑娘心底竟还是想着父亲的,但只愿在梦中呼唤。温良玉不觉感怀,人心之回转盘旋实在难测。不仅她,自己不也一样的么? 灯花噼啪,温良玉忽然有些焦躁。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说起来不过看守一个女囚,自己竟胡思乱想到了心神不宁的地步。 给自己灌下一碗冷茶,温良玉把情殇剑放在桌上。今夜毕竟是会出一些什么事情的,他有不祥的预感。这份预感绝不会错。而当那事情真的发生,剑能助他对付最强的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温公子很犹豫,这算不算是一种软弱?可我觉得人心本来就是很复杂的…… ☆、第六十四章 风雪夜归人 月亮越来越高,几缕浮云流过,静夜中框框的梆子响。江雨婷还在沉沉地睡着,温良玉也渐渐感到了几分困意。他把情殇剑抱在怀中,呀的关上门来到走廊的栏杆上坐下,背靠廊柱阖眼假寐。 草虫在叫,空气一点点地凉下来。梆子声渐渐稀了,温良玉觉得身上越来越冷。这是怎么了?眼下才不过是初秋。他皱皱眉想起身看个究竟,却连手指也动弹不得。不仅如此,他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梦魇? 温良玉不由将情殇剑拥得更紧了,用尽全身力气猛一睁眼,看到了——他自己。 他看到自己背靠廊柱,低着头看不到脸,一条腿支在栏杆上。大得近乎妖异的月亮慢慢升起,月光如喷发的熔岩般化为飞雪,渐渐落满眼前那个他的肩头。 温良玉不由诧异了,他觉得自己是透过另一双眼睛看着镜中另一个他。那种感觉相当诡异。而这个坐在栏杆上假寐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不由徐徐地飞过去,要到那人跟前要看他的容颜。雪还在下,带着铅一般几乎无法承受的重量。他觉得自己就快飞不动了,坐在栏杆上的那个人让他惶惑不安,却又隐隐期盼。他想见到他,他要见到他。终于他飞到那个温良玉面前,屏一口气,轻轻撩开他的额发—— 情殇剑突然响了!温良玉惊醒过来,几乎是闪电般的亮剑出鞘,只一下就把空中飞着的什么东西削成两半。 龙吟般的剑啸还在轰响,温良玉心中砰砰狂跳。一只淡青色的蛾子从空中掉下来,雪似的月光照得它羽状的触角毫纤毕现。 真是梦魇?看来刚才是借了夜飞蛾的视线方看到自己。温良玉才想吁一口气,却突然发现梦魇远未结束,因为他还看到了飘荡在自己跟前的人,左康。 “你……”温良玉只觉喉咙冻住一般的发涩。左康的身影薄薄的透明,周身游曳着流萤般淡青的光。他微微躬着身子,像要轻触他的面颊,又像要去撩开他的额发。看到温良玉睁开眼睛,左康微微一笑:“良玉。” 是你已变了游魂,还是我仍在梦中? 温良玉不由站起身子,脚下咯咯作响,深深的雪的印子被踏出来。雪陡然大了,左康叹息般地说着:“跟我走吧,良玉。” 你你你……温良玉仿佛听到那著名的聊斋背景音幽幽响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究竟是人是鬼呃⊙▽⊙ 好在一声叹息也从他口中飘出,他终究没真说出那大煞风景的话:“跟你去哪里,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又被楚桓暗算了。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良玉。”左康的神情又愤怒又委屈:“郡主率领人马把我们围困时,楚桓暗暗对我说我俩合演一场戏,只要能突破郡主的防线逃出城去,就一切万事大吉。我觉得这法子不错就劫了他。可当郡主松口放我们走,我的意识却模糊了,接下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楚桓一定是对我下了什么药!他用一招苦肉计洗白自己,骗过郡主,得到你的信任,却把全部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 “你说楚桓是演了一出苦肉计,你说楚桓是自己把脖子撞到你剑上?”温良玉忽然觉得好笑:“如果你说是红鹫这样做,我可能信——她有蛊,她是越人,她可以来这样蛊惑人心的玩意儿。可楚桓呢,他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而你呢——”温良玉逼视左康,他觉得胸腔里突突地痛起来,他听到自己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你能这样闯到我梦里来,你能造出这酷似小上清阁中我所遇到的梦境,你从三年前开始一直纠缠着我——你究竟是谁?” “纠缠……”左康无声地笑了,面上露出自嘲和痛楚,捂着头叹息般地喃喃说着:“看来你已经完全信任楚桓了——”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3 章 “我,是白衣社青叶宗的宗主。” 左康神情冷漠一字一顿地说着,温良玉只觉有一连串的巨雹滚落自己心上。 “事到如今,你必须跟我走了,良玉。” 跟你走?休想! 温良玉心中冷笑,左康仗剑击来。心中不再留情,仅数回合就逼退了左康。左康看着他冷冷一笑,往自己身上斩了一剑突然变成了两个。 这算不算……影分身? 温良玉瞠目结舌。那两个左康一起攻来,温良玉气急败坏很快击败了他们。可那两个故伎重演,朝自己身上用剑一划,霎时间变成四个。 我去不算! 当左康们达到八个之多时,温良玉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一个能打N个”不过是形容词,当有八个左康一齐出现,他们所用的就不是普通的南海派剑法,而是形成一个剑阵配合着攻守防备。如果不是他和他们都心存退让点到为止,这样干仗不知要倒下几个。当然,从逻辑上来说是他的胜算更低,左康们毕竟人数多嘛。可在他被放倒前肯定也可以砍死他三四个。 不能再心软了,既然那小贱人开了外挂!反正在梦魇中也不会真的怎样吧! 于是满堂花醉剑客终于大开杀戒,于是一个左康的胳膊掉了,于是一个左康的胸口中招了,于是又一个左康的腿滚下来——可这些破碎的肢体晃一晃又变成左康,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个左康扑过来,温良玉觉得这密密麻麻的一模一样的人要让自己晕倒了。 完蛋了,这样不住车轮战可真要被那小贱人搞死了! 温良玉已经开始脑补这一群蚂蚁似的左康怎样把自己拖走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用玉瓶!” 玉瓶? 温良玉猛然醒悟。自从在校尉府的柳园中遭遇江雨婷后,他就把云在青天水在瓶随身携带了。既然眼下是幻境,那瓶子应该就能发挥作用! 青白的光自云在青天水在瓶中喷薄而出,左康们的身影如沸汤融雪,忽的化作云雾消散。温良玉猛一睁眼,也彻底醒了过来。 他还靠坐在廊柱下的栏杆上,剑已出鞘。月光朗朗地照着,哪还有雪?唯有一只蛾子落在地上扑楞楞地挣扎着。 原来是个梦中梦。当他取出玉瓶后梦境彻底破解了。那么那个提醒了他的人是谁呢? 温良玉的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当他推门进去时江雨婷正静静地坐着,见他进来,她说:“你终究还不算太笨。” 是她提醒的他。可她怎会知道他的梦境呢? “我是白衣社的人,这样深的幻境只有宗主才能制造,那幻境才一触发我就察觉了。”她脸上蒙着面纱,尚完好的半张脸转过来:“温良玉,我就是宗主派来的。离乡草的炮制也出自我手。在宗主的计划中,我和他一明一暗地追索着你,直到把你逼到白衣社总部,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听她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说穿,温良玉半晌无言,良久笑道:“你和你的宗主当真辛苦。既然你们一起布下这盘棋,那为什么现在全盘托出、把一切都告诉我?” “因为我越来越不信任宗主了。”江雨婷慢慢解开面纱,语气中带着哀伤:“你看看我究竟付出了什么?现在的我若是到了我娘跟前,她根本就认不出我。” “可你的脸并非无法复原,百草枯说过只要你替我拔除离乡草,他就替你医治金蚕蛊毒——他是你们白衣社的老前辈,他的一身本事应该是值得相信的。” “你认为是因为我不相信百草枯的缘故吗?”江雨婷笑了。她不住摇头,用手指着温良玉说:“我没有松口答应他是因为金蚕蛊毒医治起来耗时费力,而宗主根本不会容许你们这一行人长久地活着——除了你。” ☆、第六十五章 半半之言 “除了我?”温良玉将眉一拧,心中愕然。左康竟想要除掉同行的其他人?这个说法让温良玉一时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江雨婷本是敌人,她的话怎可相信?于是他将这念头甩出脑海,换个问题:“如果刚才在梦境中我输了,会发生什么?” “如果你在刚才的梦境中输了,就会意识昏溃地受施术人指使,而周围的人却不会发现你有什么异常。”江雨婷察觉出他的不信任,满面刻薄地冷笑道:“温良玉,你是不信?你可记得小上清阁?是宗主留下信引你去那,也是宗主悄悄地随你进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从那么高的小上清阁上跌下来还毫发无损?” 这些话在温良玉心中打了个焦雷。他不敌武皇帝的墨变阴灵跌下小上清阁,再醒来时就已在风雨客栈。可夜探小上清阁的细节他没对第二个人说过,江雨婷怎会如身临其境,将这一切了解得这样清楚? “因为那就是一个幻境。”江雨婷连珠炮般说出:“你触碰墓前石人的一瞬就已经堕入幻境里——武皇帝的阴灵是幻境,与你交战是幻境,你跌下塔也是幻境——宗主将小上清阁与幻境半真半假的融合在一起,就是驱使你去取云在青天水在瓶。” 温良玉瞠目结舌,将前情后事在心中默默梳理一遍,只觉丝丝入扣,根本找不出半点破绽。 “好,就算你说小上清阁里的一切都是幻境——”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怎会把一切都了解得这样清楚?左康既然有这样大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取云在青天水在瓶?你把这些都对我和盘托出是为了什么?我怎知道不是你凭空捏造,不是对我们的故意离间?” 江雨婷闻言一愣,像是被他问倒,可随即就笑了起来:“温良玉,你铺垫了这么多,其实只为了最后那一句吧?” “因为我生来就有读心术,就算是宗主也不能对我时刻防备,我只要稍稍留意就知他算盘计划。至于为什么把一切对你坦白,是如果你输了定会听从宗主吩咐把我带走;而我,并不想离开这里。”女子幽幽叹了一声走到窗前,背对着温良玉伸手轻触月下光影,仿佛抚动琴弦:“温良玉,听说你自少年成年起就肆意江湖;而我在生命的前十五年却从没见过太阳是何形状。” “我与娘亲一同住在藏书阁,虽名分尊贵,却实同囚禁。况且我是娘亲被人诱奸所生,社中人对娘亲尊崇,心里对我却十分轻贱。若不是娘亲后来疯了,社中人也不会把藏书阁交我掌管。” 她徐徐解开衣衫,白色的长裙如蚕蜕般滑落,露出背上的狰狞伤疤:“你看,这是我娘亲发疯前用火烧的。与此相比,我脸上这些又算什么?娘是我唯一的亲,在她疯后我再无亲人。可在把我推进火里时,她却说我是她最恨的仇……” 猛然转过头,江雨婷已是满面泪痕:“所以我一定要拿到白衣社的秘密,没有谁能阻止,也没有谁能把我带走。” “你……”温良玉不由语塞,他想白衣社的人当真是疯了:“你若像百草枯那样想得到不死丹,只消把我身上的离乡草取出来,再让红鹫把似花还似非花取出来,咱们紧接着用玉瓶把那花儿还原成本来面目,这不就彼此如愿、皆大欢喜?” “百草枯是这样和你说的?”江雨婷诡秘地笑起来:“看在你打败宗主、帮我一忙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白衣社的秘密远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因为机缘巧合这把钥匙落在你的手里,所以所有各怀心事的人都只能借你的手才能实现他们心愿,这样就难免半真半假、各有隐晦。而最终谜底只有等你到白衣社总部,用这枚钥匙打开那把锁才会水落石出。” 所以你们其实都是欺负我已经失忆,对前情后事根本想不起来了所以怎么说都可以是吗?温良玉被她怄得说不出话来,砰的一声出去甩上门,心中犹是颤颤地发痛。 原来都是假的。他忍不住扶着廊柱一下一下地捶打。雪似的月光沉沉落下,他忽然察觉到周围多了一个人。 “谁!”温良玉厉声喝问,一个白袍的影子从暗中闪出:“是我。” 来的原来是楚桓。世子眼中含着悲悯,缓缓来到他身边说道:“良玉,你累了。我陪你回去休息。” “你……都知道了?”温良玉迟疑地问。 楚桓叹一口气:“我早已猜出。良玉,白衣社的秘密是个腐蚀人心的怪物。因为它看起来太美太好,所有触碰到它的人总以为自己能抵挡得住它的诱惑,可是到了最后,却往往失去自己本心。” “白衣社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是贪欲。”楚桓简明地说。温良玉微微苦笑,世子这三个字虽然精辟,却未免哲学了些。历经一夜折腾,他全身疲惫,与楚桓回到房中不多时就沉沉入睡。世子看了他一会,转身出了门去。 不知过了多久,银月东移,很快夜就要过去了。门轻轻开了,江雨婷和一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门开。江雨婷如往常一样白裙披发,被毁的半面用发遮住;而那人却是一身黑衣,一个狰狞的鬼面具蒙在脸上。 “我见了你的父亲,他对你留在此地很是担心。”鬼面后传出的话瓮声瓮气地:“但他已答应依我们的计划行事。”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4 章 “我的事与他无关。”江雨婷的神情极不耐烦:“他也并不是我的父亲。” 鬼面人对她这个态度早已平常,走到温良玉床前,注视了他片刻说道:“宗主要我来问你,刚才的幻境对他身体有多大影响?他体内的蛊现已成熟到什么程度?” “刚才的幻境对他身体影响不大,也幸好对手按捺不住先侵入他的梦境,半真半假才让我圆了过去。他体内的花草蛊在我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就是那越女在他身上种下的金蚕蛊实在棘手;我这样探究不了他的心思早晚会出纰漏。”江雨婷恨声说道,脸上旋即消出忧虑:“现在让我担心的却是宗主,我对他的心思是越来越猜不透了……如果将来他对这人下不去手,我们所有心血岂不是枉费了?” 鬼面人不由沉默了,江雨婷所说其实正是他也担心的。但他知在大局中,胡乱的揣测只会误事,只得劝慰这个不安的同伴:“宗主谋划岂是我等想得到的?我们只需听命宗主,依令行事。” ☆、第六十六章 归来既 青槛山是这样一个所在,它坐落吴地边缘,圆圆地就是几个小山丘。吴界土地膏腴、随便播下什么种子都能有个好收成,自古以来就是帝国粮仓;青槛山民的生活却是贫苦的——层层梯田在青槛山拾级而上,一路只见草盛苗稀,当地人都说是缺水的缘故。 “我一路西来都不见干旱痕迹,这山上也青翠得很。怎么地里还会缺水呢?”温良玉不由好奇问道。 招呼他们的山民苦笑着摇头:“公子是有所不知。咱这青槛山的气象,与山下是全不一样的。” 翠绿的扁豆藤蔓爬满篱笆,淡紫色小花零零落落地开着,几只白蝴蝶落在花上。自从进入原吴国地界温良玉一行人就改换行装,只说自己是到这一带游历的,暗中探访左康和白衣社的蛛丝马迹。帝国平静了三百年,平常有的是各种钱多人傻的公子哥儿到处游荡,山民们乐得从他们身上赚些小钱,因此在院子里摆上一壶茶就与这些外来者聊开了。 “咱们青槛山的老祖宗当初犯事逃上了山,之后三百年子孙们都未下山过,就靠几亩山地换取衣食。” 所谓犯事是指青槛山的先人在武帝征讨吴王时投靠白衣社,白衣社事败后他们畏罪躲进了青槛山。 “这青槛山外表看着苍翠,可其实是个大漏斗子,根本存不住水土,连口井都打不出来。更奇的是都在一片天下面,往往落雨的云彩就偏了青槛山,方圆十里的雨下得哗哗的,可咱们这山上就是干巴巴地滴雨不下——住在这样地界,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哦哦,前半段好理解,无非就是这座山属于喀斯特地貌嘛。温良玉知道很多类似的地理。雨水从石灰石中渗下,侵蚀出地底的巨大溶洞、形成地下暗河,地表上反倒没有地表水。而后半段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这话说的不通,难道你们山头上还顶了看不见的帽子,把雨水都遮跑了?”楚桓不由发笑。他是贵公子,山民稼樯的辛苦他是没尝过的,因此只当怪谈来听。没想到山民一声苦笑:“公子爷说得没错,我们这山上是戴了顶看不见的帽子。” 接着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咱们这青槛山下,有龙!” 龙这个字一出,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红鹫忍不住说道:“你们汉人的故事里,龙不是会喷水下雨的么?有龙的地方不是该风调雨顺,怎的反倒不下雨?”越人主管下雨的神是雷公,因此她对这些别族神仙特别好奇。 “难道你们这山上的龙不是水龙,而是那种会飞喷火长翅膀的?”温良玉边说边比划。喵了个咪的,难不成书中世界的动物种类如此混杂,还是中西穿越的? “我的公子爷呀,现有的龙苦得我们还不够,还担得起会飞喷火长翅膀的么?”山民边说边笑。眼见这些客人被吸引,他心中暗暗高兴——又可以多得些说茶钱了。 原来这青槛山上的龙,是被锁在青槛山下镇起来的。传说这青槛山因有潜龙,在昔日也是个水草丰美之地;青槛山先民之所以逃上此地就是看中这点才逃上这里。武皇帝没有缉捕他们,只是召来极品的术士放了个大招——把青槛山的潜龙生生锁起来镇在山下。镇龙的怨气驱散了盘旋在青槛山上的云雨,也就把青槛山的水韵气脉断了。虽然良田美梦之路就这样被镇龙葬送,山民们依旧畏罪不敢下山;更兼在山上的年岁一多山下田地被人占尽,也就不得不挨着这种苦日子…… 镇龙术?听起来当真牛掰。 温良玉等人当然表示不信。山民早已料到,喋喋地又说了好多山间故事,什么青槛山在夜深人静之时常听到龙吟啦,会突然有人从山中走出又突然在山中消失那是龙的使者啦等等等等。伴着这些故事转眼间一大壶茶喝完,几茶盘盐水花生毛豆也都吃净,山民提了空壶,自返回厨房煮茶去了。 直到他去得远了,百草枯才缓缓开口:“所谓的镇龙术其实是有的。” 自从上了山后他就一言不发,端坐着做雕塑状。这里山高皇帝远,青槛山民又谈不上对朝廷多忠心的,在银钱收买下都乐于看他表演金属csply而不会想到去告发。 “怎么镇怎么镇?”温良玉一副八卦兮兮的表情,眼睛却偷偷瞄着远远坐在篱笆边的侍琴。自从在官扎驿浇了温良玉一脑门水后,这孩子就自己跑去对世子说不愿再伺候他了宁可去伺候马。楚桓求之不得,于是侍童变马童,打发了侍琴日日给马刷毛去了。温良玉见他刻意远着自己知他生气,又不好故意去撩拨他的,便希望抓着这样讲故事的机会把这孩子引过来搭搭话——没想到却是马屁拍在马脚上,侍琴翻起眼皮,不声不响扫了马粪走了。 这孩子脾气不小…… 温良玉远远见他抛给自己白眼,心中悻悻。百草枯接着又说:“这个镇龙并不是平常那样捆绑野兽,而是找着这山上的泉路,算足了炸药的量一点——自然就会把这山上的水脉都炸断了。” 原来百草枯三百年前到过青槛山,在那时这山就存不住水的,可往昔山泉众多,倒也滋养得生机盎然。如今一路走来泉水都已干涸,徒有草木,已不见当初的田园盛景。 “所以这山上断的只是泉水,所谓潜龙只是山民的杜撰了?”温良玉不觉微笑。那山民久久不出,换了他女儿出来收拾花生壳毛豆皮。小姑娘又黄又瘦,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听得这话手上猛然一抖,半簸箕豆皮都倒到了温良玉衣襟上。 那猛然被倒了一身垃圾的人还没说什么,小姑娘已急得快哭了:“公子爷恕罪,我我真是失手……” “别急别急,又不是开水。”温良玉边说小丫头边凑过来替他收拾。在擦身的瞬间,小姑娘低低说道:“青槛山上真有龙的,三年前仙师你还曾带出来过。” 仙师? 这两字让温良玉的心翻了一个个。他知道这个词儿意味着什么,在白衣社的鼎盛时期,这个词是民间特意用来称呼社中人的。但白衣社大势一去,这个词可是个禁忌呀。怎么这小姑娘竟然这样称呼自己呢? 莫非三年前玉公子不但来过这里,还以白衣社的名义做了什么事…… 就这么稍一愣神,小姑娘已慌不迭地拾起簸箕走了,临进厨房前悄悄回望了温良玉一眼。看来提及这种禁忌她自己也是怕的。温良玉想了想也不点破,对楚桓说声:“我去厨房催催水。”跟着也闪了进去。 厨房里很暗,四壁是烟火沉积的黑色。山民不知哪里去了,只留他女儿在厨房内。看到温良玉悄悄进来,小姑娘又喜又惊,跑过来阖上了门,才难掩喜悦地悄悄说:“仙师,你可算回来了!” 温良玉摸了摸她的脑袋,斟酌着语句:“是的,我回来了。看你们现在境况,像是又不太好了?” “可不是?”小姑娘发着愁,要落下来:“咱们这山上就是三年前仙师放出龙,降了雨才过了一年好日子。一年之后,渐渐地又不成了。” 原来玉公子果然到过这里。那是三年前,小姑娘还是个更小的黄毛丫头,在山中放羊时遇到了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玉公子。 ——你……你是人是鬼?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抽你了! 小姑娘握着皮鞭抖抖索索,与其说她是想借此自卫,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 ——大白天的怎会有鬼呢? 玉公子哈哈大笑,又对她招了招手。 ——别离得这么远啊。我有些话要问问你。 或许是那张脸生得太好,看到对方朝自己笑,小姑娘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了。 ——听说你们这山上,有个潜龙邸是不是? 玉公子摸了摸小姑娘的丫角,微笑着问。 ——是,是有个。那是咱们山上镇龙的地方,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姑娘并未完全失了警觉。玉公子神秘一笑。 ——我是仙人,特意来把龙放出,给你们降雨的。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5 章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玉公子花言巧语骗那小姑娘带他去了潜龙邸,支开她后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果然把龙放出来了。顷刻间大雨倾盆,滋润了整座青槛山的土地。正当小姑娘喜出望外这要把他带回村子去好好谢恩时,玉公子却叮嘱她千万不可泄露自己的行踪,接着飘然而去真是深藏功与名…… 听完这段往事,温良玉在心中大骂玉公子当真无耻。这样凭借色相屡屡欺骗少年儿童真不是英雄所为,还好玉公子不是直男并且小姑娘又实在太小,否则搞不好又成第二个侍琴了…… 正在胡思乱想,小姑娘说道:“仙师,我按咱们打的勾勾,没把这事和其他人说哦。” 这番话说得非常自豪,在小孩子心里,遵守和仙人的承诺是件非常自豪的事。而接下来的话,小姑娘说得就有点期期艾艾了:“仙师,咱们山上又是快两年没下雨了。能不能再把龙放出来,再给我们下一场雨呢?” 呃,你以为这是捕鱼,揍一顿就吐出水来了? 但温良玉猛地心中一动。玉公子既被这小姑娘称为仙师,一定是使了什么公认的白衣社秘术的,青槛山民能认出昔日白衣社的法术并不奇怪。并且从时间来看这个点正好在玉公子前往桐州之前——那么从这条线或许可以找出白衣社的踪迹。 一定要再去一趟潜龙邸! 至于到了潜龙邸放不出所谓的龙怎么办?嘿嘿先诳得这小姑娘带了去,至于去了后怎样,慢慢再说…… 温良玉正在盘算,小姑娘像是怕他不答应,忙忙地又添了一句:“仙师当初前曾答应过,日后如果再路过青槛山就再帮我们降一场雨——还特意留给我开启潜龙邸的钥匙呢!” 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姑娘会假装失手、特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要他兑现降雨的承诺。那所谓的潜龙邸钥匙想必就是白衣社的法器了。 他忙叫那小姑娘拿出钥匙来看。小姑娘飞跑出去,回来时手里一块小石子,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温良玉只觉奇怪,这类石子在青槛山上漫山遍野,难道是玉公子在三年前和人撒了个大谎?再说如果钥匙这么寻常,小姑娘为什么不放出潜龙,还要巴巴地等什么仙师呢? 把石子从左手倒腾到右手,温良玉仔细揣摩。石纹在掌心渐渐变得温热,温良玉忽然听到一阵咯咯哒哒的响声。石子开始晃动,而那越来越响地咯哒声却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情殇剑在跳。它和这枚石子产生了共鸣。不多时连整个厨房都振动起来。 小姑娘一声轻微的惊叫。温良玉一把握住跳得几乎要从鞘里蹦出来的剑。手与剑柄相碰,眼前立时云雾笼罩,潮水般的记忆涌了上来。 ——白衣社真有你说的那样神奇? 云雾中,那是玉公子的声音。 ——那是自然,否则怎会让我们坚持这个理想三百年? 另一个声音在舞中轻笑。那是小上清阁中与玉公子告别的其中一人,温良玉听得清清楚楚。可他可他究竟是谁呢…… ——空口无凭,你先让我看一看。 玉公子的声音带着戏谑,接着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喘息亲吻和器皿翻倒的声音。温良玉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他们两个竟像在合欢。他往后退了一步,心不由砰砰狂跳。 ——好好,你到青槛山去。我让你好好看一看。 雾中人话中含笑。云雾越来越厚,渐渐变作浓重的铅灰。风雨欲来,温良玉只觉自己要被这彤云的下压之势压扁了。而这仅仅是个开始,雷霆声中浓云裂开,一颗硕大的苍龙的头伸了出来。 ☆、第六十七章 潜龙邸 原来这世上真是有龙的…… 温良玉仰视苍穹,内心无比的震撼。铅青的云层挟着隐隐雷霆和巨大压迫,仿佛很快就会有暴雨轰泄而下。云中巨兽的长尾隐没云中,颌下金色龙珠闪耀,颈后赤红长鬃飘摇。它巨大的身躯占据半个天宇,若落到地面不知有几千丈长。风鼓动温良玉的袍角,他仰望浩浩长空,只觉自己渺小得像沧海中的一片落叶,随时都可能被这飓风刮跑。而空中云层还在巨龙爪下纹丝不动——这才是驾驭云雨雷霆的神物王者。 深深的敬畏从心中升起,温良玉不由拄剑朝那巨龙拜伏下去。龙从空中盘旋而下,他看到了它巨大的金色的眼瞳。 “良玉,良玉?”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睁开眼睛,雨云和巨龙都不见了,只有一钩月牙儿高高挂在柳树梢上。夜已深沉,他已置身山民收拾出的客房里。简陋的房间里没多少家什,只有油灯的焰闪闪地跳,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阴影。 “我又被幻境魇住了?” 扶着额头,温良玉翻身坐了起来。夜色中有蛐蛐鸣唱,与白衣社的联系冥冥中越来越紧了。温良玉一直不解为何玉公子会与白衣社有这样深的纠葛,在见着幻境中的巨龙后,才隐隐明白了。 “嗯。我看你久久不回就到厨房寻你,你握着块石子双目茫然,怎么叫都叫不醒——那小姑娘说你一把那石头接过去整个人都呆了。还是百草枯看出蹊跷,说你是陷进了极深的幻境里,强硬拉出来反倒不好。于是我带你回来,扶你躺下睡了。” “我陷进幻境里,有没有做出什么伤人的事?”这是温良玉最担心的。 “没有。”世子摇摇头:“你只是满脸惊讶,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了不得的东西吗?龙确实是的。那骤然出现的云中神兽实在太过震撼,温良玉可以感受到三年前的玉公子所受的触动。可这青槛山上真有龙吗?山民传说中龙的使者又和白衣社有什么关系? 温良玉远眺莽莽群山,它们在静夜中呈现着苍苍的翠色,那恰是幻境里龙的色彩。 橘红的光移来,楚桓端起灯盏,顺他的目光朝外看:“良玉,在看什么?” 世子的手穿过他的发,缓缓落在他肩上。温良玉轻轻握住,闭目沉吟:“我想我是明白了。” 他低头思索,半晌笑着转过身来:“世子,可愿陪我到外面走走?” 携手出了山民小院,他们没有惊动其他人。山中只有咕咕噜夜猫子的声音,没多久山民的小村子就隐没进群山的暗影中看不见了。楚桓停下来,坐在大石上问:“良玉,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你走不动了?”温良玉笑道。 “自然不是走不动。”楚桓狭长的凤目暼来,嗔笑着问:“良玉,这样大晚上的不睡觉,你神神秘秘地拉我到山上做什么?” “我要带你去看一件奇观。但在那件奇观被验证前我不想慌张张地把此事告诉别人,因为别人说不定会认为我是个疯子。”温良玉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什么事这样神秘?”楚桓瞧瞧他,笑着吐出几个字来:“愿闻其详。” “譬如说吧。”温良玉按书中世界的逻辑思维思索片刻,再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有一件东西,你一直认为它是假的,所有人也认为它是空的是不存在的。可突然有一天,它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觉得自己原来是错的——接下来你会怎样?” “若是你,你会怎样?”楚桓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他。 “我第一步会先去验证此事是否真实。”温良玉笑了:“但也有很多人第一步是抛弃了过去的自己。” 简单的说就是信仰的崩塌。温良玉相信当初的玉公子就是这种情况。 “这样的事很多。人最残酷的,莫过于发现自己一直坚守一直努力的其实是错的,过去的梦境不过是个大大的笑话。” “是么?”楚桓低下头,良久长长地叹道:“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是在这样一个梦里,倒愿意再睡过去,不再醒来的。” “不必睡去。若你真有这样一天,我便带你离开那片虚无。”温良玉拥住他,贴着他的面颊轻声说道。楚桓一愣,看他的目光闪烁,心中似乎有所触动。温良玉却没注意他神情的细微变化,只是在他耳边笑道:“你既走不动,我带你走。”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6 章 说着扶着世子腰身,温良玉纵身一掠而起,身法如大雁一般灵动。楚桓眼中闪过诧异,却抿抿唇没有说话。他们踏过草叶,越过山谷。风在耳边呼啸,他们在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崖下是谷地,一面是垂直的石壁。风从谷中涌上来,楚桓故作轻松地说:“你刚才施展的是南海派的身法,左康什么时候把这个教会了你?” “很久前。我羡慕他行动的敏捷向他求了这套身法,作为交换也把一套剑法教给了他。” “良玉,你……你的记忆恢复了?”楚桓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忐忑,并没表现出多少开心。温良玉并未注意这一点,只是应道:“在幻境中是恢复了,但一醒来就又忘了大半——我只记得三年前我来过这个地方。” “这里是潜龙邸。青槛山龙脉的所在。” “我在幻境中看到了龙。它就飞舞在我们头顶的天上。” 楚桓脸上露出强烈的震惊。他不由抬头看天,眼前唯有疏朗的星月,哪有半点龙的影像。温良玉俯下身子,仔细望那山谷。按百草枯所说,青槛山所谓的龙脉其实就是泉水。泉水通过岩石缝隙涌出,武皇帝让精通地质的大手用炸药炸毁青槛山的地下泉路,断了青槛山水源,久而久之才有了锁龙的传说。这样一座小山不可能真能藏下身长几千丈的巨兽,那么玉公子所谓的放龙施雨是什么呢? 恢复已炸毁的地下泉脉? 来一场书中世界的人工降雨? 在来的路上温良玉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如今到了这片山谷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这里是深沟,两边有明显冲刷痕迹,分明是个已干涸的古河床,或许当初青槛山泉水就是从汇集出山也说不定。就算泉脉炸毁,水也不会凭空消失,不过由地表转入了地下而已。 要寻找已消失的地表水,应来到当初的河水流域才合适。 温良玉取出山民小姑娘给他的石子。这是当初玉公子留下的,上面封着白衣社的秘术,唯有与情殇剑同时在场才可使用。握着它,温良玉在心中默念来自玉公子记忆的咒语。石子变了,它变得越来越凉,有露水在它光滑的面上凝结、缓缓从石中渗出。 一同变凉的还有谷中的空气。空气湿度越来越大,谷中涌起浓雾,却丝毫没有山风刮开——它竟像是从风从谷中带出来的。 那么风来自哪里?在这青槛山的古河床中存在肉眼无法看出的风洞吗? 额上忽地一凉,那是有露水从草叶滑落。楚桓虽近在咫尺,但被浓雾遮掩已是若隐若现。温良玉知道时机到了,空中水汽饱和已达极限,道声“世子,呆在这儿别动,千万不要往低处去了”将身一纵——古河床涌现的浓雾如活物一般,随他腾空而起。 这就是白衣社的聚水成云秘术,甚至能引出深藏地底的古泉水! 浓雾活了,看不见的线从温良玉手中伸展出去,一端是汇集白衣社秘术的石块,一端是从地下引出的雾状水。他像放风筝般地牵引着它,一旦停下,那云雨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轰泄而下。 南海派的身法助他腾挪,速度比平常快了不止十倍。温良玉相信三年前的玉公子必然也是这样奔跑在山间的。他不能回头,可如果他回头,就会发现这紧随身后的带状云层可不就是蜿蜒的龙的姿态?风推着他,雾涌着他,温良玉越来越觉出石块沉甸甸的重量。 勒个去。这东西究竟能引出多少水?不会有一整个地下水库的水量跟在后面吧? 温良玉在心中吐着槽。他不能贸然让雨在低狭处降下来,那会引起山洪的暴发。而更重要的是,他要去往玉公子三年前的降雨地,玉公子在那里藏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终于到了。那是青槛山的顶峰。温良玉止步转身,蓄满水的云层骤然腾空,挟带隆隆风雷之势,宛如扶摇而上的巨龙。 情殇剑蓦地挥出!聚水成云秘术破了。长龙状的雨云散为暴雨,自空中倾泄而下。 这是青槛山难得的一场透雨,雷声滚滚山谷间回转。温良玉满心惊叹愕然——原来白衣社秘术竟神奇至此,原来它是真能唤出“龙”的。白衣社能如此夺天地造化的奇功,还有什么是它不能做到的? 暴雨倾盆,首当其冲的顶峰洗去表层,一件东西渐渐从地下露出来。它看起来像一个棒子骨,却比常见的棒子骨大了许多。温良玉忙把它挖出来——这就是玉公子藏起来的东西了。玉公子当然不会无聊到跑到山顶啃骨头玩,其实他三年前能鬼一样“突然从青槛山中冒出来”,就是靠了这件骨骼的神奇力量。 握着这根大棒骨返回潜龙邸,温良玉挥动它尽力往石壁上一敲,隆隆鼓声在山谷间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是理工生。晚安 ☆、第六十八章 武陵人远(上) 鼓声隆隆,声震百里。 整座青槛山都在响,石壁瞬间仿佛化为一幅鼓面——而它其实就是一幅鼓面。在骨骸的擂击下石壁震颤,泥巴野草扑簌簌地往下掉。嗡嗡的共鸣从石壁后传出来,没想到这壁后竟然是中空的。 “是夔皮。” 楚桓瞠目结舌:“是一整张夔皮蒙在了山崖上!良玉你手中握着的必然是雷兽的骨!” 夔是一种神魅,像龙,无角;入水则掀风雨,光如日月,声如巨雷。传说黄帝曾捕获过这种怪物,剥下它的皮做成战鼓,再用雷兽的骨去擂它,鼓声可传五百里,大振军威。 温良玉当然不是黄帝那样的大牛能做出声传五百里的大鼓来,事实上眼下发出的声音能如此大是因为整个青槛山竟然像是空心的。中空的山体让夔鼓声在其中不断震荡共鸣,有如此巨大的共鸣腔,声音反复放大烧菜倍激起的动静当然就非常可观了。 以山为鼓? 好阔绰的手段! 握着雷兽之骨,温良玉的心狂跳起来。青槛山是喀斯特地貌,山里中空并不出奇。可有人特特地利用地貌把山折腾成一面鼓就奇了。而更要命的是自己擂鼓的这个举动就像是毫不客气地拍起硕大的门环大喊——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可他甚至连这门里面其实有什么都不知道呐! 温良玉觉得有些不妙。而夔皮雷兽这一对官配CP的能量过于巨大,一旦敲响就停不下来,大有一种吵醒方圆八百里的架势。并且泥土野草越掉越多,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在山体上凸显出来。 不好,这样巨大的声波不会引发像雪崩那样的泥石流吧? 说是迟那时快温良玉立时揽住世子将身一纵。与此同时,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崖壁上滑了下来。 “良玉你……把山擂塌了……”楚桓目瞪口呆。 温良玉口呆目瞪:“哪有!这石头分明就是粘上去的!” 没错,粘上去的。滑下来巨石的岩石种类明显和山体岩石不同,并且它滑落后,一个洞穴在山脚下露了出来。 洞穴黑黝黝的,看大小只能容许一人进出。温良玉和楚桓对视一眼,小心地来到洞口往里看,可里面一丝光也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良玉,你早知道这里藏着这洞口吗?” “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我只依稀记得我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埋在了山顶,只有暴雨才能使它出现。我想我们一路要寻找的答案就在这个洞穴里面了。” 这个埋藏雷兽之骨的“我”自然就是玉公子。楚桓闻言默然,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此刻就你我二人,是不能贸然进去的。还是回去好好安排再说。” 回到山民的村子,雄鸡高唱,天光渐亮。夜来的一场透雨和夔鼓之声让整个村庄既惊且喜,当初遇到玉公子的小姑娘忍不住得意地告诉父母是三年前的仙师又回来了——惹得众人借宿的小院涌进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膜拜参观者。 温良玉面对这类顶礼的场景不由大汗,好在山民们态度一恭敬,打听东西就方便了许多。 “仙师所说的是龙穴,专供小龙进出的。”山民们特地请出一位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做讲解:“传说当年龙穴常开,但龙脉被锁后龙穴也就关闭了。只有小龙要孵化时龙穴才会打开,孵出来的小龙再顺着龙穴爬出山去。” 听起来倒像青槛山会下蛋似的,可要这么说的话所谓龙穴不就对应菊花的位置么真是细思恐极(&p;gt﹏&p;lt)……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7 章 于是温良玉不再和他做关于龙的思辨而是立即切入主题:“龙穴多久开一次,开时有什么征兆?” “龙穴开的时间不定。”山民老者回忆了半天才说:“但每次龙穴开时必定伴随雷霆暴雨,和仙师你这次带来的一模一样。” 温良玉与楚桓对视一眼,又问:“龙穴里有什么?可有人进去过,或者有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山间岩洞需得雷兽骨和聚水成云秘术才能开启;从那所谓龙穴出来的,必然与白衣社有着莫大关联。 没想到那山民笑了:“仙师公子呀,你自己可不就是从那龙穴中出来的——凡是经由龙穴来到这青槛山上的,都是龙的使者!” 温良玉觉得自己的世界又一次混乱了。仙师,龙的使者,这两个称呼听起来都大有来头;可玉公子不就是个惨遭白衣社利用的人形小白鼠而已吗? “听起来就像那山洞的另一头是白衣社总部似的?”温良玉抱着情殇剑不由苦笑。 楚桓神情淡定:“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你三年以前是从那里出来的,洞的另一头必有去处。” “可我总觉得那是陷阱。”温良玉再苦笑:“洞的另一头是什么?万一另一端通往断崖,咱们摸不着方向一脚踏空,岂不是白白了断?你看那洞穿过山的腹地,里面不会有光,弄不好连空气都没有走到半路就活活憋死喽。” “憋死不会,小阿弟。”说话的是红鹫:“照你所说这山是空的,我们惊鸿岭也有不少空的山,里面是水冲出的暗道,四通八达再方便不过。百丈泓后面的洞就是这样。我们往往就山的皮子上凿个洞,再撑了船在里面走,去哪里比走山路要近好多。不过我们越人这样的山洞里常常藏着一类好东西,不知道你们汉人的洞是不是这样?” “什么东西?”沈昀忍不住问。 红鹫眼睛滴溜溜地从众人面上扫过去,猛地将桌子一拍,笑道:“死人骨头!有的是胆敢跑到我们地盘撩拨我们被扔进去的,有的是找不到来路活活困死在里面的,也有被我们藏在要道处的蛊物机关弄死的——总之这样中空大山里的洞,都是会吃人的呢!” “凶险必然有,但不至于到吃人的地步,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坐等着被吃的。”百草枯也开了口:“阿鹫姑娘说得对,山洞有风险。可它若真是白衣社的外出密道,以白衣社惯例并不会在里面放蛊物机关。我只要到那洞口看看,就知道这山洞是否被白衣社用过。” 潜龙邸是锁龙潜藏的所在。那所谓的龙是什么呢? 是水。 “洞里面有暗河。”百草枯往山洞扔了一块石子听它回声:“并且水量不小。洞口有风,这山上有不止一个进风口。” “暗河是随暴雨渗下来的水涨起来的。”红鹫对类似的地貌很了解:“有风就不是死洞可以进人,有水就可以用浮子划过去。但是要快,否则过几天暗河的水降下来就走不了了。” 一行人一路东行的目的就是寻找白衣社,于是不再拖延回村准备进山行李。山洞口狭小进不了船,但红鹫和百草枯早有应对。他们在村中用牛皮缝了大皮筏子,塞进洞后再把气一吹——整个皮筏子顿时鼓起来,搭载他们绰绰有余。众人猫腰进洞上筏,为防白衣社的机关特意把江雨婷推坐在皮筏前面。 水声哗哗,暴雨涨了暗河水位,也让这个龙穴活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风荡尽山中浊气,吹得众人面上发寒。火把被风吹得明灭不定,洞口也渐渐远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于是洞中只余火把的光,松脂的香气冲天而起,带着一股股青烟。钟乳石从洞顶垂下,水拍着石缝滂滂。温良玉又想起当初在垂泪湖边红鹫带他进入百丈泓后面的情景,这个洞穴和百丈泓后真的很像,只是百丈泓后面有蝙蝠有花蛊,这洞中会有什么呢? “你有没有感觉……”沈昀忽然靠过来,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身边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进来了?” ☆、第六十九章 武陵人远(下) 有东西跟着进来了? 温良玉蓦然回头。皮筏已深入洞穴,放眼幽暗黑黝黝什么都没有。凝神听了半晌,温良玉低声问道:“我什么都没发现,你觉得那东西在哪里?” “杀气很浓,就跟在我们皮筏左右。”沈昀满脸警惕戒备,一手移过火把朝水面照,另一手就搭上了剑格。 火把的光映红水面,照亮了他们的影子:红鹫手持长篙,侍琴举着火把站在她的身边;江雨婷坐在筏头,楚桓坐在筏中,百草枯坐在筏尾。温良玉与沈昀不动声色地瞟着水面,暗河在火光之外是墨染似的黑,在火光范围内亮如银镜,清晰地映着众人影子。 温良玉一个个倒影默默看过去,很快发现蹊跷:船下的影子是和船上人一一对应的,唯有百草枯的影子上另附着一个灰白的影子,仿佛背上趴着一个小孩子似的。 真特么地见鬼了! 温良玉打个激灵,眼角朝百草枯一瞟顿觉脊背发凉:百草枯身后就是楚桓,二人之间哪有其他东西?难道百草枯毕竟是三百年前的活死人,阴气太重被这暗河里的东西缠住了?红鹫也说过这类溶洞是最容易死人的。 悄悄朝楚桓使个眼色,世子何等精细,立即不动声色起身离开百草枯靠过来。同时温良玉已悄悄藏了暴雨梨花珠在手,瞧准了时机朝那水中人影只一射——响亮的婴儿啼哭响起,一个孩子样的东西从水中窜出来。 那东西有手有脚有尾巴,灰白色的脸上,一张大嘴几乎裂到眼下,原来是一条娃娃鱼。这鱼儿原是一直跟在皮筏子下的,此时受了攻击立即蹦到洞壁上,如壁虎游墙一般飞快向前爬。 温良玉被这突破生物种类的行为模式惊得目瞪口呆。江雨婷目光所及已叫起来:“那是信使!快把它打下来!” 话音未落她已一扬手不知放出什么暗器,紧接着一船的小伙伴们手舞足蹈,蛊虫|袖剑|飞针|火器齐发,那倒霉的大鲵没爬出几步就被轰得四分五裂滂的一声落进水里去。 呃,主角光环就是好,一桩伪·灵异事件就这么解决了。没想到原来大家身上还藏了这么多花色好东西…… “前辈,刚才那东西在水下是堪堪趴在你影子上的。”温良玉此时才有机会说。百草枯下意识地朝背上一摸,立即开腔:“这东西说不定水下还有。快,咱们快出去!” 皮筏是红鹫掌控方向,久居惊鸿岭的越人善于从水流过岩石缝隙的细微差别出辨识水流方向。听得百草枯的话,她忙把竹篙在石壁上连环点出,皮筏子顿时向前窜出丈许远。可皮筏前进正是逆水又载了这么这人,能达到这速度已是极限。百草枯稍一犹豫,左手握拳口中念念有词,暗河中似乎刮过一阵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皮筏箭一般向前窜。 这是真正的三百年前的白衣社秘术!与其相比左康和江雨婷所用的都是小儿科,因为他们对人的影响必须借助幻境,而百草枯却能在真实世界中驱动实体。 水声滂滂。皮筏快得让人看不清石壁上的景象,耳畔唯有呜呜的风响——想来白衣社的秘术一经施展就难以轻易停下,不知前行了多久,江雨婷忽然开口:“趴下!”同时她已跳入水中。 喂喂你不是说趴下吗怎么先跑了?温良玉正想大喊抓逃兵,猛听一阵滋滋的漏气声,竟是江雨婷在水下割破了皮筏!紧接着眼前一道黑影耸立红鹫惊呼出声——竟是一堵钟乳石的墙横在眼前,它从洞顶垂下深埋水底,整个将水道封死,皮筏若是以这样的高速撞上去会生生拍扁在上面。 好在筏子一漏气进水顿时变得缓了,通通两声红鹫和侍琴已跃入水中,随后沈昀楚桓已跳了下去。 啊啊你们都跑了可老子还是个旱鸭子啊。 温良玉叫苦不迭,水上冒出个头来:“公子别怕,我接住你。” 是侍琴。越人都是水性精熟的。温良玉心中一暖,一咬牙也跳下去。一双小手接住了他,紧接着侍琴的嘴凑过来正吻在他唇上。他不知往温良玉口中送了什么东西,温良玉只觉口中清凉,水从口鼻灌入时顿时没有窒息的压迫之感。侍琴拉着温良玉往前游,他和红鹫腰间都透出一缕光。借着这光温良玉看到了沈昀由红鹫牵着,楚桓由江雨婷牵着,都在缓缓往下潜。他们都在,唯独不见百草枯,而刚才也没见他从筏上跳下来。 百草枯到哪里去了?瘪掉的皮筏皱成一团,黑黝黝的在暗河水中悬浮着。饶过钟乳石墙,眼前忽然光芒大盛,山顶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午后的阳光泼洒下来。 原来这就是出口了。红鹫和沈昀率先上岸,紧接着江雨婷和楚桓也爬上去,温良玉和侍琴落在最后——温良玉本不会水,侍琴不知怎的也没了过去鱼一样的灵动,在水中格外吃力。 ——你怎么了? 温良玉在水下要问他,却只吐出一串水泡。侍琴张嘴像是想回答,立时有水灌进嘴里去。脸泛起青色,他把温良玉往前一推,自己向下沉去。 侍琴竟会溺水?温良玉立时抓住了他。口中依旧有股清凉滋味仿佛含了个圆球,温良玉回想起侍琴吻他的情景渐次明白过来:越人水性再好也不是鱼变的,他们应是有什么能在水下自如呼吸的蛊物,侍琴刚刚正是把它给了他。 这孩子……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8 章 温良玉心头一暖,搂着侍琴也吻了他——倒不是在这生死关头他还对这孩子存了什么心思,而是那东西显然只有一枚,他自己也不想死对不对? 果然侍琴的眼睛立时就睁开了,那枚圆珠子堪堪含在两人唇舌之间。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拥吻姿态亲密得要死地往上浮,一副生死相随至死不渝的样。 哗的一声他们终于在水面上露了头。侍琴的舌灵巧地在温良玉口中一旋,立时把那枚珠子抢回去了。温良玉也终于得以解除这种激吻状态,抱着他爬上了岸。 哎呀呀呀在那样的生死关头还能顿时想出解决之道,本公子实在是机智啊^ω^ 机智的旱鸭子正得意扬扬地准备迎接小侍童崇敬的目光,背后猛然一阵发冷,回头只见黑化的世子大人周身散发出无形的熊熊怒火:“哦呵呵呵,良玉你真是见缝插针半点机会都不放过怎么样滋味如何?” “呃很清凉很软……”温良玉猛然反应过来一声哀嚎:“不是啊你听我解释!” 可世子大人已猝然发动了攻击,用的还是狂暴x之掌掴。 喂喂这招不是宫斗戏里的必杀技么用在这里画风不对呀! 掌风如山,温良玉矮身躲过,楚桓那掌啪的扇在侍琴脸上。侍琴被打得一个仰倒,那边红鹫不乐意了,柳眉一竖喝道:“你凭什么打他!”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条长鞭就朝楚桓抽来。 哇赛原来这越女还有这样重口味的秘密武器⊙▽⊙温良玉心知不可让楚桓和红鹫起正面冲突,否则沈昀再一出手可就真的爆发内讧了。火速揽住楚桓避开红鹫的鞭影,他紧紧搂住世子——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他跳出来和红鹫掐——深情地对世子说:“我知你是因我亲了他不高兴,这样吧我加倍亲你就是。” 不由分说地把世子摁倒用吻将他的吐槽封死之——小冤家咱们现在先不要计较么么哒(╯3╰) 于是当下画风再突变,可温良玉面对队友们看奇葩的眼神已是顾不得了。好在一道黑影从水中窜出将画风扳正回来——消失已久的百草枯忽然出现,用他那金属臂膀把江雨婷的脖子一把勒住,冷笑道。 “小姑娘,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死了?” ☆、第七十章 惊~变(上) 活死人周身的金属甲胄藏有机簧,臂力何等巨大。事出突然,百草枯平素又是性子平和不会攻击人的,江雨婷仓促之间没闪过,被他勒得面色通红,拼命抓挠着颈间禁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辈这是何故?” 出来为她解围的竟是楚桓。他推开了温良玉,难得地没有表现出要追究的醋意,而是急步来到江雨婷和百草枯面前。 “世子,这女人没安好心。刚才那一下,是想害死大家呀。”百草枯微微冷笑,臂上一点没有放松:“如今我们已深入敌境,留着这样的祸害是个后患,该杀!” “我我……怎么想害死大家了?”江雨婷勉强挤出字句:“你没看到从洞顶贯穿下来的钟乳墙?那已经将整个前行的水道堵死了……你发起风神将筏子催的这样快,不停下来我们都会拍碎在石墙上……” 她的嘴唇发紫,渐渐说不出话来。楚桓皱着眉看她,叹一口气劝百草枯:“我看她所说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眼下我们已到白衣社地界,此女在白衣社中有些地位,留着或许是个筹码,前辈就请放过她一次吧。” 想了想,百草枯哼了一声松开手。江雨婷伏在地上好一阵咳嗽,楚桓默默地看她。温良玉挠挠头再一次和起稀泥:“好在大家都没事咦前面就是出口侍琴你陪我去看看洞外面有什么哈哈哈哈……” 担心楚桓继续和侍琴掐,温良玉一把拉起侍琴朝洞口走去。越往前走洞口的青翠就越清晰。待出了洞,温良玉发现他们来到一片山谷中。羊肠小路顺着谷底蜿蜒而上,与侍琴顺着小路爬上去,温良玉发现山的另一头有田地有村庄,房屋林立,与山外边毫无二致。 原来青槛山中竟还有个类似世外桃源的所在的。温良玉略一思索,不由恍然:这山中村落与外界连通的唯一道路就是他们刚才在溶洞中走的地下暗河,暗河唯有下起暴雨才会涨起足够的水让人通过,而青槛山曾经的古河道已是断流三百年了。三百年足以抹去关于一个深山村落的记忆。山外的人不能进入,山中的人不能外出,久而久之,他们就被遗忘在深山里。书中世界毕竟没有卫星遥感,谁能想到无法进入的大山中还有这样一个村子呢? “没想到这深山中还有人烟,再往前走十有武皇帝、白衣社时都是茫然,只说祖祖辈辈就在这里居住,鲜少有人出去过;并且从他们看到温良玉的漠然表现来看,他们也并不认得左康。 青槛山外、帝国腹地残存的白衣社闹得如火如荼,青槛山内的白衣社倒对祖上的事迹一无所知,温良玉暗暗纳罕。眼看好不容易找进山来的线索又要断了,众人商议之下只得先在这小村子住下再说。 村中划拨了一片供客人们住的竹楼,之所以来这么多远客是因为村中即将要举报少年们的成人礼。 原来这村中还存留一种与外界不同的风俗,即少年们需经刀山火海仪式才可成年;而所谓刀山火海,就是在一个大坑中堆满烧红的炭,在炭中埋上刃口朝上的尖刀,由即将成人的少年踩着刀尖走过炭坑去。 “这样的成人礼……好凶残……”温良玉只觉脚底一阵发痛。江雨婷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并不适全无准备地上去,白衣社的秘术足以抵抗炭火刀刃,这个仪式只是为了给他们练胆而已。” 她说得虽是轻巧,还是令众人的好奇心大发。当天晚上除了百草枯不愿露面、宁可留在楼上看着江雨婷,其他人都要去看热闹。夜幕降临时村中广场已备好刀山火海,温良玉估计那口大坑烤熟它百十头猪牛应该不成问题。 仪式的开始是十来个壮汉先从刀尖林上走过去,接着他们抬来一根铁柱立在火坑正中,跳跃着背进来一个少女。那少女沿着铁柱攀爬而上,最后站在柱顶的铁塔上舞蹈歌唱。她用的是一种温良玉听不懂的语言,歌声凄清,舞姿也极其优美。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69 章 “这个成人礼要举行多久?少年们的成人礼为什么还要小姑娘爬到火堆上空歌舞?”温良玉忍不住朝楚桓咬死耳朵:“要是耽误太久铁柱烧红,盘在上面不是就和烧烤一样?” “由女子在刀山火海上歌舞,这是源于海国的祈祷仪式,多用于决战前夕。”楚桓遥遥看那少女身影,不由有些出神:“没想到白衣社的风俗在此地还有遗留,而他们自己早已将祖先忘记了。” 温良玉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当初在迷津渡口看过的相思班。决战前夕的祈祷,眼下的成刀山火海与当初鬼码头中末日歌舞何其相似;只是他从鬼码头中带出了百草枯,而在此地又会遇到什么呢? 塔尖上的少女还在歌唱,楚桓凝望着她,目光出神。即将举行成人礼的少年们在坑边跃跃欲试。温良玉百无聊赖,目光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忽然打个寒战,如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底。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无数次在镜中看到过的——他自己的脸。 ☆、第七十一章 惊~变(下) 那是一张温良玉的脸。并且那个温良玉正目不转睛地也看着他。 温良玉打个寒噤,下意识地想找镜子,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戴着假面,外人看着只当他是左康。 那个温良玉是谁呢?做梦?幻境?平行时空?世界上另一个我? 他立刻将自己狠狠掐了一把,好痛不像是梦(ò ó)……把这么多人同时带进幻境实在逆天似乎不太可能……那么那个人是……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疑虑。端坐在火堆对面的那个温良玉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是左康! 温良玉陡然立起。这个动作无比熟悉,是左康的习惯性动作没错。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没想到他竟会妆扮成自己的模样。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左康想必是早已认出了他。不知他发现自己居然也戴上他的假面后心中是何心情。他们凝眸相视,左康把唇抿了抿,忽然起来转身就走。温良玉心中一惊,他若是就此走掉,那次见面时论形势必是敌人!偷眼一瞟楚桓还在出神,温良玉顿时悄悄朝左康追了过去。 左康的步子很快,很快他们就离开人群很远了。刀山火海的熙攘落在身后,左康默默回头看了温良玉一眼,忽然运起他南海派的身法,将身一纵飞掠起来。 “等等!”温良玉叫起来,也运起身法追过去。他们一前一后地跑着,风声呼啸,草木在视线中刷刷后倒。左康并没有没有等他,但也始终与他保持看得见的距离。终于他在远离村庄的一条大河边停下脚步。河水滔滔,前方已无进路,唯有两条小船一左一右地泊在江上。 温良玉也停了下来。夜风鼓荡着左康的袍袖,温良玉心情复杂地低声唤他:“左康?” 左康缓缓地回过头来:“良玉。” 看着这张与自己面容一模一样的假面,温良玉心中百感交集。满心的话在胸中翻滚,却不知从何说起。左康凝视他的眼神也满怀说不清的情愫,许久,他朝着他走了过来,温良玉后退一步,叹一口气:“你收手吧。” 左康的脚步停下,目露忧伤:“良玉?” “你就是白衣社青叶宗的宗主对不对?”温良玉摇头叹息:“我三年来的厄运虽起源于你,但我并不怪你。只盼你接下来放下执念,不要再与其他人为难。” 作为一个写手老大创作出来的人物,温良玉对生死看着淡然。穿哪里不是穿?以写手老大的懒惰程度,他前前后后拥有过七八条命都不止,无非是换个世界从头来过罢了。但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旅程中他已对伙伴们产生情感,一路上白衣社步步杀着,江雨婷的警示犹在耳畔,温良玉实在不希望他们因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你要我放下执念?”左康轻声重复,突然哈哈狂笑起来:“你觉得我到现在还能收手吗?良玉——” 他朝他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我们一道去七罪山,同享白衣社的秘密。” 左康的身影矗立在浓重的夜色里,腰间快剑弥漫一股浓重的杀气。温良玉注视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上面的笑容狞厉,只觉无比荒谬。他心中知道与左康的那些情谊恐怕真的要就此断了,不由再叹口气:“我不会与你走的。” “如果你已做出选择,我当然无话可说。”左康收起笑容,面色阴沉地说道:“只是你以为,你还能与那些人再同行,还能回到过去吗?” 他跳上江边的一条船,砍断牵绳,顺水而下。温良玉向前追了几步,大喊:“左康,你这样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就是敌人!” “只怕我们现在就已经是仇人了!”左康长声大笑,与小船一起越漂越远。在彻底消失在温良玉的视线之前,他用尽力气大吼着又说一句:“若还想找我,就乘那条船到七罪山来!” 江上本有两条船,左康乘走一条,现在只剩孤零零的一条了。 这算什么?专程赶来决裂的吗? 温良玉遥望已空无一人的水面,两岸山林的夜枭咕咕,他的心中倍感凄凉。回忆着进入书中世界的点滴,他知道与左康之间从此已无可挽回,虽然早有准备,仍是有些伤心。他默然对着那道江水不知徘徊了多久,月亮的影子在天上渐渐往东边落下,他才转身去往村子的方向。 也罢也罢。注定如此,一了百了。 村子方向的天空光明,它由刀山火海的焰坑所照亮。温良玉想起他留在村中的同伴——那虽爱吃醋小性却对他关怀备至的楚桓,话语虽少却心思细腻的侍琴,尖酸却也仗义着的红鹫,另类的名门剑侠沈昀,沉稳缜密的百草枯——甚至就连半个敌人江雨婷,都给他些许安慰;因为他们福祸与共,因为他们不曾离去,那他们就是暗夜中的一道光。 越往前走,空中火光越亮。温良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刀山火海仪式局限与一个大坑之内,再亮也不该如此亮法。一阵风从村子方向刮开,竟带着浓浓的焦糊气味。温良玉打个寒噤,立即飞身朝村子奔去。 火光如凤凰的翅膀,将半个天宇染得通红。村庄中断壁残垣,一副横遭屠戮的惨状。哪里还有歌舞的少女和跃跃欲试的少年?火坑中央的铁柱倒了,坑中堆满横七竖八的焦尸——半个夜晚前聚拢在火坑旁狂欢的人群,此时尽都蜷缩在坑中,坑中央的已烧的残缺不缺,坑外沿的也已烧得看不清面目。那足以烘熟百十头猪牛的大坑,此时竟变作一个硕大的火葬场。 温良玉被眼前的惨剧惊呆了,被浓烈的焦臭一熏几乎吐起来。他扑到离开前同伴所处的位置疯狂地叫他们的名字,不顾炭灰的滚烫去掘那些变形的焦尸,眼泪和汗水一起淌了下来。 是谁干的!是谁袭击了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子,尽屠村民来客和他的友人? 温良玉又吼又叫,依旧在火场呼唤寻找着。他的衣袍和头发被残余的热烤焦了,手上腿上也烫起不少大泡。不觉东方渐明,温良玉忽然听得一句低低的呼唤:“小友?” 温良玉骤然回头,看到大约二十个人影远远走来,为首的在晨曦中一身金属光泽,旁边的女子半面已毁——正是百草枯和江雨婷。 “前辈!”温良玉这才想起百草枯不愿来看那刀山火海的仪式,而是守着江雨婷留在客房,或许因此才躲过一劫。而其他人也尽是老弱病残,一看就不是爱凑热闹的群体。看来偷袭者真是从聚拢看仪式的人群处下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温良玉问百草枯。 “有人袭击了这个村子。聚在外面得人或是被抓,或是被杀,十个中也不见得能逃走一个。”百草枯答道:“好在这个村子和当初迷津渡口一样,家家都在地下修了密道密室,因此我们才逃过一劫。” 村子下方的密室密道,那显然是白衣社的遗留了。温良玉估摸一下自己离开得时间,至多两个时辰;能在两个时辰内突袭整个村庄,甚至把百草枯都逼入地下,突袭者会是怎样可怕的人呢?但听到百草枯说还有被抓的人,温良玉揪着的心放宽一半。他急切地又问:“那世子呢,前辈有没有看到世子他们?” “世子应是也被他们捉走了。”一旁的江雨婷插口说道:“我看到那群暴徒挟裹了一群村民离开,恰是世子他们坐着的位置。” “被捉走了?”温良玉一阵焦心,随即又吁了口气:“那就是他们还都活着。活着就好……” “我倒没亲眼看到那群暴徒捉走世子。”百草枯瞥一眼江雨婷:“但我看到沈昀起来反抗、落败被擒,那么咱们得同伴中,至少沈昀还是活着的。” 沈昀也没损失。温良玉低下头暗暗感受了一下体内的金蚕蛊,金蚕蛊好好的还在——即是说明红鹫也还活着。楚桓、沈昀、红鹫都在,那么想来侍琴也没有单单挑出来被杀的理。温良玉心中不的绝望转为愤怒,同时惊讶敌人之强:“连沈昀都落败被擒,来偷袭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村子又得罪了怎样厉害的仇家?” “我们村子向来没有仇家。来偷袭的首领是夹在庆贺本人成人礼的宾客中混进来的。”说话的是个老者,他亲眼看到了来偷袭的人,切齿恨道:“本村好客,不管认识与否对人都热情款待,没想到竟有这样心很有度的禽兽畜生。” 说道后来老者声音转为呜咽,想来他不少亲友都在这场横祸中罹难了。其余幸免的村民也在垂泪。百草枯长长叹息一声之后说道:“说他们的真本事有多厉害倒不见得。只是没想到三百年后白衣社竟堕落到这样程度了;实在是让我心惊胆寒。” 听了这话温良玉心中一动:“前辈的意思……”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70 章 “没错,小友。你道为何这么多人都逃不脱,正是因为来偷袭的使的正是白衣舍的秘术!” ☆、第七十二章 柏舟 原来偷袭者并非靠的真刀真枪的真本事。据百草枯说他与江雨婷对视枯坐,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幻力从举报仪式的广场传来;他透过窗子看到有将近一半的人如中了疯魔一般纷纷往火坑中跳,尚清醒的那些虽有反抗,却战斗力大减。 “那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致幻术,唯有宗主级的人物才可能拥有。事出突然我救援不及,况且对方人多势众我也没必胜把握,只得先藏起来。”百草枯接着补充一句:“其实沈昀差一点就能逃脱的,但偷袭的显然有备而来,与他对剑的居然是个我们认识的好手。” “谁?”温良玉问。 “上霄剑派,胡不归。”百草枯静静地说。 温良玉啊的一声:“前辈确定是他?”如果是胡不归出手,击败沈昀也就不足为奇了。可百草枯加入队伍时胡不归就已离去,按理说是没有见过他的。 “我虽没亲眼见过却听说过。他的左半脸是被金蚕蛊所毁,与这丫头的右脸合起来纹丝不差。而且他的剑术与沈昀同出一脉,这点我还是看的出来的。”百草枯目光森冷地看看江雨婷,低沉着声音说道:“十之七八就是这丫头将我们的踪迹泄露出去,让她爹一路跟来。小友,如今你可还要对她心软?她行踪暴露必然要跑,不如喂她一点好东西,以她为人质、见机行事。” “你们敢!他,他也不是我爹!”江雨婷咬着嘴唇,面色变得惨白。百草枯是白衣社前辈,有的是百十种叫人求生不得的法子。浓浓的焦臭味顺风飘来,温良玉想起下落不明的楚桓等人,满腔恨意升起,冷冷笑道:“过去是我愚钝,前辈之命不敢再违!” 听他并不反对,百草枯一把捏住江雨婷双颊迫使其张嘴,将一颗乌漆漆的药丸填进了她嘴里。他不说什么威胁的话说话,半柱香后才把江雨婷狠狠往地上一搡。江雨婷扑在地上使劲地抠自己咽喉,却只吐出些水,想来那丸药入口即化,早已融得不见踪影了。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怨毒而绝望地说道:“你们会后悔的!” “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江姑娘。”温良玉毫不客气地呛了一句。虽然这两个人都没多话,但从江雨婷的表现来看,百草枯必是喂了她某种很厉害的慢性□□,让她不能逃跑,也不敢使坏;有这张牌在手,就不怕那潜在暗处的胡不归。温良玉吐了口气,只觉脸上一阵阵地发痒——□□已在脸上蒙了一夜,汗水无法流出尽数憋在里面,十分难受。于是他将手伸到脑后,把那面具慢慢地揭了下来。 假面撕下,他的脸露出,拂着夜风格外清凉。温良玉吁了口气,这样长时间佩戴面具他并不习惯,还是摘下来舒坦些。可随着面具摘下,村民们的目光却变了。他们看着他如见鬼怪,不由自主地后退,彼此间窃窃私语。温良玉莫名其妙,上前一步想要问究竟怎么了,他们却像被他吓破了胆。不知谁先发声喊,村民们尖叫着转身逃跑,行动之惊惶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转眼的功夫就全都隐没到山里去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温良玉心中茫然,转过头却见百草枯也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么?” 百草枯摇摇头:“你脸上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吓人的是你这张脸。” “那些村民说,带人冲进村中施展幻术的人,就是你这张脸。” “什么!” 温良玉瞠目结舌:“他们眼睛花了吧!我并没有双胞兄弟!” 等等…… 心中蓦然浮起一张面孔来。那张面孔和自己一模一样,坐在火边端详着自己。 那是左康。易了容的左康。白衣社青叶宗的宗主左康,戴着张与温良玉面容一模一样的□□参加刀山火海仪式,将他从仪式旁引开,然后乘他在江边辗转徘徊杀了回来,带人用幻术屠了整个村子。 ——若想找我,就乘这船到七罪山来! 难怪他说得这样笃定。 温良玉的脸色立时变了。百草枯看他神色不定,道声小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是他!他竟然用了这招,先是故意引开我,然后妆扮成我的样子杀人抓人,逼着我不得不去找他!”温良玉几乎咆哮:“那就如你所愿,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他已没有退路,左康顶着张他的面孔灭了村庄,这消息散布出去山中人都会追杀他;更别提楚桓等人还捏在白衣社手上。简单地说了遭遇左康的经过,温良玉和百草枯带着江雨婷赶到江边,上了左康留下的船。 而江边的山上,早有人默默注视着江中的一切。眼见得小舟滑动,其中一人自说自话地道:“宗主的棋盘,这是真的发动了。” 他的脸上蒙着狰狞的鬼面,让人看不出真实的表情。而他身边那人长发中露出的半张面孔,却比鬼面都要可怕。 目光从江上收回来,鬼面人转头望身边的同伴:“我是真想知道,剑仙的宝剑,究竟还有几分锋利呢?” 江水涛涛。百草枯、温良玉、还有江雨婷坐在小舟上。 温良玉总算知道为什么左康要他乘船去找他了——这小舟竟像是自带导航的,一个类似指南针的东西一直指着某个方向,而那方向却并非正南正北。温良玉把它翻来倒去也不知所以然,还是百草枯道出究竟:“这是定军虫,是咱社中用来指引方向的。这种虫从小配对哺养,养大后把雌的藏在想要人去的地方,雄的装在罗盘底,指针就由雄虫带着指往雌虫所在的方向。” “如此神奇?那想来这种虫在雌雄之间有着我们嗅不到的气味联系了。”温良玉又问:“既是靠气味就不能相隔太远,它们之间至多能维持多远的联系呢?” 百草枯看他一眼:“可达五百里。” 温良玉心中咯噔一下,只得安分在船上坐下来,心中盘算就算是五百里,借着水势没有耽搁至多十来日应该就能到了。奔跑紧张了一夜,温良玉有些疲惫,于是抱着剑在船头坐下,阖眼假寐。两岸猿声阵阵,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半醒半睡。 船在江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线。四周寂静无声。温良玉朦胧之间只觉听到一丝微弱的声响,它是潜在水底的,仿佛春蚕沙沙啃着桑叶,仿佛春雨滴滴渗入大地。这个声音渐渐响起来,如同拨动了一根极细的弦,水的震荡顺着那根无形的弦滚了过来。 有杀气! 温良玉骤然惊醒,同时拔剑,迎着杀气袭来的方向出鞘——水花从江面暴起,有什么从水下突出来了。剑光从江下朝温良玉袭来,温良玉迎击的同时,一个人影猛然挡在他和那剑光之间。 竟然是江雨婷! 她张来双臂像是要庇护温良玉,那剑光猛地一滞陡然转向。情殇剑也生生停住,险些划破女子右肩。偷袭者一击不中,并未退走,而是改为击向百草枯。百草枯丝毫不惧,抬手将那剑一把抓住——若是平常人,这一下只怕整个胳膊都会被卸下来;可百草枯全身被机甲包裹、暴露在外的并非血肉之躯。不知他启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咔的一声,那柄剑竟直接被他拗做两截。 温良玉这才看清那偷袭者是谁——半面被毁,胡不归。 轰! 百草枯另一只胳膊立即放出火炮。胡不归的身子震出数丈,滂的跌进江里再不见踪影。江雨婷呆了一呆,朝他落江的方向扒着船沿尖叫:“我早说了不要你插手这事,也不要再来!” 女子的声音竟似带着哭腔。温良玉心中一动,不知刚才她为何竟像是在为自己挡剑。百草枯在放出火炮后也跌坐在船上,紧紧握住刚才挡剑的手,一道细细的血线从机甲中滴下来。 “前辈,你受伤了?”温良玉忙上前查看。 “这一点小伤并不碍事。”百草枯慢慢将血染的手掌摊开,话音是少有的沉重:“糟糕的是他损坏了我的机甲。” ☆、第七十三章 竹叶青 机甲出现一道裂痕,血就是从痕中渗出。胡不归那一剑精确地刺透最薄弱的关节,深深刺进百草枯的掌心去。而更糟糕的是这血的颜色并非鲜红,而是混着一种淡淡的微黄色。 “剑上有毒?”温良玉的心顿时沉了下来。他不通医理,江雨婷又不可信任,如果百草枯真中了毒,隔着机甲都不知该怎样给他诊脉医治。 “是有毒,但这毒不是对人的——坦白说若是对人下的毒我倒不怕——这毒毒的是机甲。如果任其发展,很快我这机甲就会锈成一堆废铁。” 温良玉顿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百草枯的机甲是一种合金,轻便坚硬且外表钝化成隔绝空气的防锈层;胡不归不但把那钝化层戳破了,还往机甲中引入了其他金属和不明杂质,这些都进一步促进了机甲的腐蚀。若是别人,盔甲坏了也就坏了;可对百草枯来说,这层甲是他保命的物件,若没了这层机甲遮蔽,他暴露在阳光中很快就会化成灰烬——如此一来破坏机甲就和直接暗杀他没有什么两样。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71 章 “这……”温良玉顿了一顿:“这道裂痕可有办法修复?” “得用祝融之火把整个掌心融化成型。”百草枯叹了口气,也知在目前的处境中想修复机甲太过为难:“小友,你先寻个市镇去买这些药来,我再做打算。” 硝石硫磺木炭一类火物,以及其他复杂的金属。温良玉看那药方,只觉得自己得到烟火店和铁匠铺才能弄到这些玩意儿。小舟顺水而下,渐渐一个小镇在江边显现出来;温良玉在码头用点碎银买顶斗笠,压低了帽檐就走上岸去。 这是一座掩映在竹海中的小镇,整个镇子由青石垒就,茵茵的牵牛藤顺着墙一路往上,到屋顶才开出粉色的花朵来。小镇里一片祥和,因是黄昏,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间或一两处犬吠声中,可听到悠长的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那唤儿声又柔又软,几个还留丫角的孩童捧着皮球应着,领几只小狗嬉闹着各自回家。看到这幅场景,温良玉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就融化了。 “我可知他们为什么一连三百年都藏在山中不愿出去了。”他点头叹道:“既在山中有这样的安稳,又何必到山外触那世间的混乱污浊呢。” 江风吹过,一点轻雨绵绵地下来。街边的铺子挑出一个个橘黄的灯笼,温良玉好不容易从一个个铁匠铺将那味火料配全,已经走进小镇深处了。月色被乌云掩盖,雨越发大了,滴在竹叶啪嗒作响。温良玉心中一动,转身朝身边的酒肆走去。 酒肆很小,仅仅点一盏昏暗的油灯,里面没其他客人。酒保温出一坛酒来,温良玉只觉得那清香格外熟悉。 “这是什么酒?”他问道。 伙计边倒酒边答:“竹叶青。” “竹叶青?”温良玉不由失笑:“莫非你这店里卖的是毒酒?” “客人说笑。”那酒保连忙赔笑:“这是咱们镇上特产,用竹叶浸着的,取其香气而已。” 说着他亮出坛底给温良玉看,果然一束碧青的竹叶在里面。温良玉点一点头,那酒沙沙而下很快斟满一碗。他端起碗往唇边作势要饮,忽然猛一记肘击撞那酒保胸口将他打得昏晕过去,同时酒碗飞出,啪一下将店内油灯打得粉碎。酒液砰一下在灯焰上炸开,照亮了温良玉飞身扑向店外的影子。可那团火立即就灭了,黑夜中只听叮叮当当剑只格斗的声音。武器的撞击声在这小镇格外刺耳,可并没人出来查看,似乎这镇子一入夜就彻底沉睡。 两个人影缠斗着跃到空无一人的街道,很快双双被大雨淋湿。终于温良玉将对手的剑击落,把情殇剑横在他颈上低吼。 “世子在哪,左康?” 慢慢将帽檐抬起,左康的脸在眼前露出来。他戴了顶和温良玉相似的斗笠,温良玉在买齐火料后就察觉有人跟踪,交上手后没几回合就发现这人左康。 “他在哪儿你反问我?我真未想到你竟会深入到这里……”左康的目光如同闪电:“良玉,我们已藏身山野、与世无争三百年;你为何要赶尽杀绝,带人屠戮了山前的村子?” “你这话真是无耻!”温良玉叫起来:“不是你妆成我的样子,弄下这么一遭惨案嫁祸于我吗?” “一派胡言!我身为宗主,山中村民都忠于白衣社,我为什么反要杀他们?况且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才从宗部往回赶根本没到过那个村子——等等,你为什么说我妆成你的样子嫁祸你?嗯良玉,你打算一直这样逼着我吗?” 左康的目光转到情殇剑上,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喂你不要闹了”,而不是刚刚还在和温良玉生死相搏——不过他们本来也没在生死相搏,黑暗中的比试更像在试探彼此身份而已。 眼看温良玉还瞪自己,左康再提示:“良玉,眼下是在山中,白衣社的地盘。虽然你没看到跳出来阻止我们当街械斗,可如果你还不放我,会发现白衣社在山中的部署也是五脏俱全的哟。” 这话让温良玉一噎——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双双把剑收起,温良玉向左康说了村里发生的事。左康眉头大皱:“良玉,你说那个妆成你模样的人是我,凭什么这么肯定?” 温良玉竖起三个指头。 “第一,那个声音是你,这一点我不会听错。” “第二,那个习惯性动作是你,这点我也不会看错。” “第三,百草枯说了攻击村子的强大幻术只有白衣社的宗主才能拥有;我想不出除你之外还有谁有这能力,并且还顺带劫走楚桓。” “你说的这三点是有道理,那我也要谈三点。”左康也比了三根手指。 “第一,模仿声音不是难事,就连红鹫都曾模仿过世子。” “第二,摸摸鼻子更是人人都会做的事。” “第三,白衣社从缘起就分为三宗,这我早已告诉过你;除青叶宗是将宗部隐藏在青槛山外,尚有雪妃一脉是留在山外的。事实上我得到消息说你屠戮了那个村子根本就不相信,我想那个假扮你的暴徒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我不两立。” 他指指温良玉,又指指自己。 “他要我们一见面就互相残杀,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可是遗憾得很,良玉,我不相信真是你做的。而你,也并没有对我下死手的心。” 这话倒是没错,以温良玉的武力值,如果真下杀手左康早就尸横当场了。 “现在世子红鹫沈昀等人都不见了,百草枯也受了创伤,口口声声受我指派的是江雨婷。”左康继续说:“良玉,七罪山对我们青叶宗而言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一处地方,为什么那个假冒者一定要你去哪里?我这就与你去和江雨婷对质再一道去七罪山,相信就能把真相找出。” 略一思考后温良玉同意了,眼下身处白衣社的控制地盘,有左康合作,寻找楚桓等人也会更容易些。但毕竟心有龃龉,他们并没太多说话。左康一声呼啸,从暗处走出很多人了,温良玉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久经训练的杀手——原来左康亲自现身试探,如果来到镇里的是假冒的温良玉,这些杀手立即就会将其格杀当场。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蜿蜒而下,眼看再两个街口就要出镇子了。忽然城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有人匆忙来报。 “宗主,大事不好,风行营攻进来了!” ☆、第七十四章 盛世音尘寂(上) 风行营攻进来了? 仿佛是在为这个消息做注解,大地震颤,房屋垮塌的轰鸣伴着妇女孩童的哭叫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温良玉打个寒噤,与左康相视:“你觉不觉得我们曾听到过?” 左康也顿时明白过来,大声下着命令:“弃城!护着城中百姓走,我们守不住这里!” “宗主这是何故?”白衣社的人表示不从:“就算是朝廷杀到,我们已在此蓄力三百年,真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不。”左康摇头:“能摸到这里来,我们通往山外的屏障就已破了。而风行营既已来到这里,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我们隐匿在这里不是为了虚名或是复起,活在这里的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况且你知道这声音是什么吗?” 白衣社宗主的声音中流露悲戚:“是火炮!风行营已得到了火炮之术!我白衣社失传了三百年的秘术究竟是怎么竟然落入了朝廷手中?败局已定不可挽回——弃城,快走!” 火炮两字另白衣社众人大受震动。他们很快按左康的命令散开,看来这座小城下面也藏暗道,因为温良玉没有在街上发现逃难的人群。最后一人领命走后,左康看着温良玉,眼睛红红的:“良玉,我不能陪你了。身为宗主,我得先去处理一些事。” “哦……”温良玉看他眼神,心中不由难过:“你去忙吧。” “良玉,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左康依旧看他。那个委屈的表情配着通红的眼睛,让温良玉无端地想起白兔。他叹口气:“你说过的。” 左康继续说:“我之所以在三年前陪你去迷津渡口,是因为……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既然不信,那就别说。你不是说要赶紧撤走吗?”温良玉干脆利落地截断他的话。没人信的话,说来说去有个鸟用。现在外敌攻城根本容不得左康期期艾艾,他目前心中所想也是快快找到楚桓。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72 章 左康叹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抛给他:“我是急着要走。这是我的信物,你在山中可凭它向我社中人寻求帮助——这山中的,都是青叶的人。” 玉佩上镌着一枚羽纹,青色的。温良玉心中一动,羽纹是白衣社标记,他来到书中世界后见过不止一次,玉公子的记忆更是对它极为熟悉。可他亲眼所见的白衣社刺客和玉公子的记忆中,那些羽纹都是白色的;可左康给他的玉佩上,羽纹却是天青。 白羽青羽,白藕青叶…… 温良玉忽然觉得哪里错了,有一个天大的破绽他过去一直没有发觉。又一声炮响打断他的思路,左康匆匆道别。温良玉收起玉佩悄悄潜到城外,看到一支制式军队佩戴着金属胳膊攻城,一个个火球从臂膊前段喷出,与百草枯当初逼退箭阵的火球如出一辙。群炮齐发青石小屋一片片地倒塌,可温良玉记得书中世界原本是没有火器的。 这些火器必定来自百草枯! 温良玉心中一寒,眼前蓦然出现了楚桓那张冷漠高傲的脸。 ——我,就是朝廷安排在枸雪城和吴地一带的风行营首领。 这句话又一次在心中响起。 ——世子,你究竟向我隐瞒了什么? 温良玉最后一眼看了看疯狂开炮的军队和摧枯拉朽般倒塌的小镇,迅速前往江边的小舟。好在军队只顾前进,并未发现隐藏在芦苇丛中的他们。百草枯也看出了这只军队武器的来历,再听温良玉把城中的事一说,可怕的沉默后他低吼道:“我中计了,有人故意设了此局就是为了把我从迷津渡口引出,来获得火器的秘密——” 如果他没戴青铜面具,温良玉必会看到他满脸痛苦。 “我们潜藏三百年,就是害怕这些杀人的秘术再次流入人间。不得全尸不算什么,可神的造化之力一旦落入人手会在人间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我该怎样挽回我的罪孽,小友?” 百草枯不住地捶打自己脑袋。自从出鬼码头后他只将火炮用了一次,他不明白风行营究竟是怎么将它学去的。温良玉赶紧拦他,免得他冲动之下把自己的脑袋生生砸坏:“前辈,科学技术作为先进生产力是不可能一直被神垄断的来来我给你从镇上带回了医治盔甲的药我们先把你的盔甲治治好……” 往怀里一摸他的手忽然僵住了。与左康的争斗中包裹火药的油纸袋破了,那些个硝石木炭碎金属洒在他的怀中又漏出去,还存留的所剩无几。 百草枯看他神情动作已然明白,长长吐了一口气,青铜面具下传来一阵大笑:“我的命早该在三百年前结束,即便接下来化为飞尘又有什么遗憾的呢?小友你到舱里坐好,我们这就赶往七罪山去。” 他的掌中出现一团薄雾,风从他身后的江面刮起。温良玉知道他十有七八是要使用秘术了,赶紧依他所言坐到舱里去。江水涌动,狂风把江面劈出一条通道,推着小舟插了双翅似的往前冲。 浪飞花贱玉般在船头碎开,百草枯屹立舟头,在狂风与巨浪间如一尊远古的图腾。温良玉看他背影,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忍不住站起来伸手要去感受舱外狂风。 “我劝你还是坐下来吧。”一个声音淡淡地说:“舱内平稳是因那死人刻意布了结界。你若冒冒失失跑出去,狂风若把你卷到江里他未必停得住。” 说话的是江雨婷。她一直躺在地上,百草枯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让她的身体一直动弹不得。 “你到了现在还这样恶毒。我不需要你这样提醒。”温良玉皱眉。火药已是百草枯就是凶多吉少,这一点他虽心知肚明,却也不满江雨婷现在就开始把百草枯当尸体看待。江雨婷冷冷一笑:“温良玉,你不要感觉良好地认为我说这个是关心你。是宗主不希望你现在就死,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使命罢了。” “宗主……”温良玉轻轻沉吟,走到她身边蹲下来问:“告诉我,你的宗主究竟是谁?” 江雨婷的眼微微眯起,使她的笑带上几分诡秘的气质:“我的宗主,你曾见过的。” 隐隐怒气自心中升起,温良玉缓缓拔出他的剑。江雨婷面上微露惊讶,但仍沉默地什么都不说。正当她思考着温良玉将要怎么对付她时,狂风突然止息。温良玉不由回头,只见小舟在一艘熟悉的画舫前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答案即将揭晓 ☆、第七十五章 盛世音尘寂(中) 画舫…… 温良玉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在沧浪江上看到了传说中的鳌。雨夜闻笛,之后他见到了乔装的江雨婷然后进入迷津渡口——可以说火炮之术是那一夜后才回流世间,而眼下,同样的画舫又一次出现眼前。 舫的后面是山,温良玉压低声音:“前辈?”百草枯也端详那船:“船中有人把我的大风之术破了,这船后面就是七罪山。” 一路寻找的终点原来就在这里,温良玉只觉嘴唇有些发干:“当初江雨婷把我引入迷津渡口时,乘的就是这样式样的船。” 毫无疑问,这是艘白衣社的船了。他们所寻找的谜底将在船中揭晓。他们离开小船,大船由桐木打就,雕梁画栋,里面黑黝黝的。画舫中看不到一个人,只看到一个个螺旋状的阶梯通往二层舱室。温良玉只觉这画舫似乎是个折叠空间,因为越往里走只见船顶越高,渐渐形成一个穹顶。他们顺着数不清的楼梯往前走,推开一个个房门。有的房中是一片森林,有鹿在林中鸣唱;有的房中是一汪湖泊,可见鱼鳍划破水面的影子;而有的房间则是一片昏暗,待眼睛渐渐适应,才看到点点星光翩翩而起——那是飞起的萤火虫…… 他们不好再往前走了,因为这显然是白衣社幻术造就的迷宫,温良玉在书中世界就屡次看到类似幻境。他有心取出云在青天水在瓶,又担心误伤了百草枯——他的盔甲以惊人的速度损坏,只这么一夜之间,掌心的裂痕已布满前胸后背了。 ——你们在哪? 温良玉闭上眼眸,在心中默默呼唤他的伙伴。心念一起,有什么在心中回应他,仿佛有小虫缓缓爬过。这点酥麻的扰动让他大喜过望,那是金蚕蛊!红鹫以金蚕蛊子蛊呼唤着她,她就在这里! 再不迟疑,温良玉按金蚕蛊的指引一路往前,终于和百草枯一起来到一个舱室前。推开门,一株大树从舱底长到舱顶,密密麻麻的枝桠上没有树叶,只有无数藤蔓蛇一般从树上垂下来。一抹红痕从树梢直划树根,并且那红的还在一点一滴往下淌——那是血的颜色,血色的顶端,是两个人被藤蔓缠住挂在树上。 “阿鹫!沈昀!” 温良玉抬头一看,不由惊呼出声——红鹫被树藤倒吊着如一只蛾子,长发披散,两只手腕都被割破了,淋漓的血正是从她腕中伤口渗出。她的面色惨白,双眸紧闭;手腕伤口的血迹已经发黑,却并没有凝固。只一眼温良玉就看出她很快就要死了。她用最后的气力牵动金蚕蛊子蛊,把他引来这里。而沈昀被困在比红鹫稍高的树枝上,闭着眼像在沉睡。上霄剑派的剑掉落树下,他应是在出剑的瞬间遭到攻击。温良玉大声喊着就要过去:“阿鹫沈昀你们等等,我这就去救你们下来。” “等等,小友。”百草枯沉着声音拦住了他:“这树上的藤蔓都是活的,如果不做防备就惊动它们,哪怕是快剑如沈昀也逃不掉。”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百草枯捡起一块土坷垃扔过去。那些藤的触手蛇般暴起,把土块紧紧缠住,直至它变成细碎的粉末落下来——又是白衣社秘术,当初温良玉与沈昀去江雨婷时她曾用过的,而沈昀这次不再有上次的好运气。 乍有外物惊动,整棵树的枝桠都颤动起来。树上的红鹫缓缓睁开眼睛,嘴唇翕动,口型比出两个字。 ——用火。 百草枯立即抬起臂膊轰的一炮,火光炸到树上,树干毫发无损。温良玉正在惊疑,倒吊着的红鹫微微一笑,树上的血线沾了火星忽然腾起一股火,如烈火泼油很快把整棵树都点着了。藤蔓蛇一般扭曲颤动,束缚松动,沈昀瞬间惊醒:“阿鹫!” 他一把挣脱出来,扯断红鹫身上的藤蔓抱着她跃到地上,呼唤的声音已带哽咽:“阿鹫,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自己逃走?” 沈昀背对着他们,温良玉只看到红鹫的长发垂到地上。他和百草枯都没过去打扰诀别的两人。两人的话音低不可闻,很快温良玉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断裂,那金蚕蛊的牵引再也感觉不到了。沈昀抱着红鹫吼起来,肩膀剧烈抖动。 “她死了。”温良玉心下明白,不由十分难过。 “她对蛊物的控制炉火纯青,本不应被这棵树捉住。”百草枯叹息道:“小友,沈少侠现在悲痛难支,我们先走一步吧。” 温良玉默默点头,上前想对沈昀道声节哀,却喉头一哽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与百草枯绕过那燃烧的树的残骸,打开重重枯藤掩盖下的暗门走进去,明亮的光水一般的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码结局 ☆、第七十六章 盛世音尘寂(下) 那是比火还要耀眼的晨光,如同太阳跃出东海,他们就站在太阳的底端。 这强光让温良玉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他一时无法适应黑暗中骤然的光亮:“这是什么?”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73 章 “这就是阳光啊。”百草枯叹息般地说道:“小友,我不能再和你一道往前走了。答案就在前面,你替我们去把它找出来,替我们这些死在路上的人……” 他的声音中断,温良玉错愕地发现厚重的青铜盔甲垮塌下来。他赶紧伸手去扶百草枯,可盔甲却在他手中散成一堆废铜片,淡淡灰尘从铜片中落下来——破损的青铜盔甲无法给予保护,迷津渡口的活死人就这样在阳光中灰飞烟灭了。 “最终只剩下我了么……”温良玉低声喃喃。变故来得太快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很快的他站起来,掸了掸衣角继续向前。他又推开一扇门,刺眼的光消逝,巍巍高山矗立眼前。 “你终于到达这里,比我预期的稍微晚了一点点。”一个白袍者站在前方,手中轻轻拈着一片白色飞羽。他的脚下鲜花盛开,他的腰间佩着玉佩。那枚玉佩和左康交给温良玉的佩玉形制一致,只是上面的羽纹是白色的。 “白衣社白藕宗的宗主。”温良玉朝他注视良久,这才苦笑着叫出他的另一个名字:“我怎么没想到是你呢,世子。” 楚桓。是楚桓站在七罪山的山口。他是东平郡王的世子,是朝廷布置在吴地的风行营首领,更是白衣社中与青叶宗相对立的白藕一宗的宗主。可这三重身份怎会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呢?温良玉朝他走去,拥着他一并倒在花丛中。徐徐解开楚桓衣袍,温良玉把随身携带的百花杀涂抹在世子肩胛,渐渐的一枚白色羽纹浮现出来。 “我明白了。”温良玉喃喃低语:“原来我从前看到的,是你……” 潮水般的记忆自脑海涌现。他想起自己在书中世界第一次见到楚桓,世子一副多金恩主的姿态;他想起都城南庄中世子对自己的关切,想起左康乔装着一路尾随;他想起木樨镇上遇红鹫,沧浪江逢胡不归;想起了白石堡中幻境,迷津渡口笛音;而这些最后都归到一枚白羽纹上——原来玉公子记忆中那个很亲近很重要的白衣社中人就是世子,他早该想到,除了楚桓,还有谁曾与玉公子有过肌肤之亲,以至于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他肩头的羽纹呢?温良玉甚至看到自己反复抚弄亲吻那枚白羽纹的样子。他不知道那是玉公子的记忆还是自己想象,心中一阵痛楚,他只觉呼吸都变得沉重。轻轻托起楚桓面颊,温良玉低声问道:“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楚桓狭长的凤目中流露出一丝苦涩:“良玉,本是你我更早相识;我爱你至深,我做的这些,都只为与你回到过去。” 更早相识吗? 无数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他看到刚出师的自己打马从世子的车驾边大喇喇地跑过,少年贵公子掀起帘子瞬间又羡慕又惊讶的脸;他看到自己夜探王府,与楚桓开始一段断袖之情——可他本是多情薄情又自由惯了的浪子呀,高傲任性的贵公子毒药一般吸引着他,捆绑似的爱情却也令他感到窒息。他很快就又结识了左康,在与楚桓、左康的三人行中渐渐把心移到左康身上。 而他怎会与左康成为挚友呢?其中一个原因居然是楚桓也认识他,带着温良玉屡次和他相聚。白衣社被武皇帝扫灭后,亲近文帝宗室的青叶一宗归隐至青槛山,与朝廷为敌的白藕更深地隐瞒身份,甚至潜入风行营,以双面间谍的身份谋求自保——其实这些年来风行营无法精准打击白衣社,也是因其核心已被白藕宗渗透了。 因此楚桓知道左康的真实身份,左康却并不知道楚桓的。察觉玉公子移情的楚桓又惊又怒;为了平息世子怨恨,玉公子远走桐州寻找不死丹,更从左康口中探到云在青天水在瓶的下落。左康是青叶宗主,足以掩护他破解小上清阁的机关幻境;他默许他去盗白衣社圣物,无非是玉公子表示需得先偿了世子多年情分才好走下一步罢了。迷津渡口的位置则是世子早就探明的,只是他不便亲自前往,才让玉公子诳着左康一道去…… 玉公子的记忆与自己的交叠。温良玉只觉惊诧心痛又屈辱:“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我失忆后你装着对三年前的事毫不知情,其实是把我们这些人都玩弄于掌中——我身上的花蛊是你下的吧?胡不归的插手想必也是你的安排?你不停派白衣社的喽啰一路又打断纤绳又放箭的偷袭,不怕真的把我击毙河中?你这样叫做对我用情至深?你太可怕!难怪三年前我会不顾一切地从你身边逃走!” 面对这连珠炮般的责问楚桓也吼起来:“没错,这些都是我所做,可这些也全是被你所逼!你自觉利用了左康的情感不肯痛痛快快地把玉瓶盗出来,更从越地又带回一个孩子耽搁行程,以至于花蛊日久变异反噬到自己身上。我好不容易救回你来,你却躲进龟馆不愿见我!玉瓶一从小上清阁盗走朝廷就被惊动,我需把朝廷的追捕目光转移到青叶宗去才能保下你——否则你以为郡主是那么好糊弄的?至于那些追捕陷阱,我自然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误伤你!” “绝对的把握吗?”温良玉不由冷笑:“你既有绝对把握,为什么又会杀了红鹫和百草枯!” 他狠狠揪住楚桓的衣襟:“他们都是我们一路扶持同行的伙伴,屡次救我性命,即便我与你两人有纠葛,你也不该杀了他们!还有侍琴——那个孩子在哪!” 温良玉的身子忍不住发抖,巨大的愤怒笼罩着他,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腔子来。他又一次大吼:“那孩子在哪,你是不是也把他杀了!” “他逃掉了。”楚桓平静地说:“自从进入青槛山后事态就脱离了我的掌控,红鹫是为了掩护沈昀而死,沈昀太过自负惊动藤树,她本也可以逃走。而百草枯——你可知朝廷设立风行营还有一个目的是什么?正是为了追索白衣社移民,获得三百年前横扫天下的火器的秘密。我既是风行营首领,自然要把他引出鬼码头。” “所以你让我去桐州前先去迷津渡口,以不死丹为诱饵把他钓出来吗?”温良玉只觉浓浓的腥气涌上咽喉。他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沧浪江上遭遇箭阵了,楚桓以此逼得百草枯使用火炮;他身为白衣社宗主手上自然有些资料,只是还需再看实物才能把火炮复制出来——这真是一石二鸟!可那些殒命于箭阵和百草枯火炮下的人,就如棋子一般被世子用掉了。 “你逼百草枯使用火炮,其实也是为了嫁祸到左康身上,让我认为是他从三年前开始在害我,甚至到了现在还调来白衣社不停地追杀我吧?” “没错。”楚桓咬牙切齿地承认了:“我恨不得你能亲手杀了他!可是你对他,却是屡屡下不了手!” “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呀!”温良玉的眼通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世子,当初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因为你!”楚桓也低声吼了起来:“良玉,我早已说过,我无论如何不愿失去你,我不愿你心中还有别人!你对我失望了么?那么,就把不死丹给我吧——” 世子把手一指,七罪山上有一道光滑的石壁:“你看到那道石壁了么?石壁后有个溶洞,白衣社的失却之阵就藏在洞里。那个阵势可以让时光倒流,让阵中人回到过去。” 楚桓的声音变得暧昧而充满诱惑:“良玉,我们一起回到过去,回到认识左康之前的旧时光。我们不会因他产生龃龉,不会认识红鹫沈昀百草枯那些人——你不是不愿意他们死么?如果不与我们相识,他们也不会死。红鹫依旧在她的垂泪湖,百草枯也在他的迷津渡口。良玉,我知你心慈耳软,舍不得看人无辜死去。可只要我们启动失却之阵的计划完成,即便有再多的人死了,又有什么要紧呢?时光从头来过,他们依旧在他们的轨迹上好好活着。” 世子伸出手在温良玉胸口上轻轻抚摩着:“良玉,这才是我要你去取似花还似非花的真正目的。你看到石壁上那个花形孔了么?那就是钥匙孔。不死丹的花朵正是打开失却之门的钥匙。好不容易呀,你终于平平安安来到这里……” 他说要把温良玉体内的花儿取出。取出花蛊本是他们一行人从桐州出发的目的,而此时的温良玉听到这话却觉无比讽刺。他猛然一下扼住楚桓咽喉:“和你回到过去能改了你这幅豺狼心性吗?时至今日你还想利用我?” 手越收越紧,楚桓的脸变成紫色,手足止不住的抽动。只要再这样掐上片刻,他就会被温良玉生生掐死了。痛楚浮上世子双眸,一滴泪水从他眼角划了下来。温良玉的手忽然停住了,他仔细端详着他,轻轻叹了一声替他把泪滴拭去,低声说道:“我答应过你会替你将那花儿取来,既然你如此想要,就把它拿去吧……” 他突然剧烈咳嗽,接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身子一软向旁边倒去。楚桓大骇,坐起来将他揽在怀中:“良玉,你怎么了?” 温良玉的脸色雪一般惨白,仿佛刚才那一口鲜血已用尽了他全部血色。楚桓扳过他身子,发现他背后中着一枚小小羽箭,再一看江雨婷喘着粗气远远站在后面,不由怒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宗主,我若不阻止他,你就要被他掐死啦。” “我就算被他掐死也是心甘情愿,和你又有什么相干?”楚桓轻轻拍着温良玉面颊呼唤,却发现他的呼吸迅速衰弱,而一枚小箭无论如何不应达到致人死命的地步。 “宗主你看——花儿,那花儿出来了。” 江雨婷的声音既惊且喜。楚桓循声望去,看到温良玉刚刚吐出的血渍里,一棵植物的幼苗正飞快生长。两片子叶打开,浓密的茎叶抽出来,接着生成一个硕大的花蕾,啪的一声花蕾绽开了,绯红艳丽花瓣有如千重樱——如果温良玉此时是清醒的,就会发现它与那瀑布后面的花儿一模一样。 “不死丹。”江雨婷轻轻掩住口:“那越女一死,没了金蚕蛊在体内牵制,这花儿居然这么快就成熟了。宗主,我们大功告成,速速将花儿摘下,打开失却之阵吧!” “也就是说花蛊之毒终于发作了么?”楚桓呆呆看着温良玉,他本想用玉瓶将花蛊取出,这样花和人都可安然无恙;可没想到花儿却先行成熟,被他寄生的人在花开的瞬间生命就被抽离了。片刻之间,温良玉的呼吸心跳已经微弱得几乎没有。 “他若死了,我哪怕获得所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伸出手,楚桓摘下那朵花。但他没有凭它去打开石壁大门,而是嚼碎了喂到温良玉口中。不死丹的药效能停驻人的生命,江雨婷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举动,突然失态地奔过来撕扯他的头发:“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们一路的辛劳牺牲都被你毁了,你这个疯子!” “我无论如何不愿失去他。”楚桓一把推开她,抱起温良玉朝山外走去:“你的母亲我会从藏书阁放出,派最好的人给她医治。你不必启动失却之阵就可得到你想要的。” 是年冬月,风行营入青槛山,尽破城池,白衣社众却鲜有伤虏。 帝国的史书中,将会记下这么一笔。 白衣社最后的隐秘巢穴被连根拔起,白衣社留在山中的居民却在城破的前一刻大多撤离了。朝中大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在哪里出了差错。他们没法怪罪风行营的首领楚桓,因为东平世子已完成风行营成立的最大任务——取得白衣社的火炮之秘。这个任务完成后世子就上表请辞,风行营也就宣告解散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青槛山中发生了什么,他带着温良玉回到都城南庄,每天精心照料,虽然明知温良玉几乎没有再苏醒的可能。 只要不失去他,那么即便他一直昏迷也是好的——这是楚桓的想法。 时光就这样过了半年,世子毕竟还有其他事务,某天不得不离开都城南庄。可就在那一天,都城南庄遭了贼,什么财物都没有损失,却把世子最珍视的人给盗走了。 “你说这样就可以救活他?” 山洞中,左康轻轻放下温良玉,踌躇片刻后问面前的少年。少年约十六七岁年纪,身量修长、容貌清俊,额上臂上纹着刺青,是张异族人的脸。 “他本就未死,只是昏迷。”少年说:“把他交给我吧,否则他永远都会是死了的活人。你愿意他这个样子吗?” 于是左康不再犹豫,将温良玉交到少年手里退了出去。洞中有泉,水是温的。少年闭着眼静静想了半晌,解开温良玉衣襟带他泡入泉里。心上的人就在眼前,他又一次想起木樨镇上,这人张扬地朝自己笑,轻佻地咬自己耳朵的样子。 ——你与我一道出去吧,你从此与我一起,我会好好待你。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书穿之美人如玉比花娇 作者:四月蒹葭 第 74 章 这句话犹在耳畔,少年轻轻叹了一声:“可你的心却始终不在我的身上。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公子……” 他朝温良玉深深吻了下去,水汽弥漫,洞中闪耀白光。 温良玉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泡在泉中,搂住个少年亲吻缠绵。少年的额上纹着刺青,显然是异族的脸。他应是没见过他,却对他十分熟悉,因为他有双十分美丽的眼睛,晶亮如天上星子。他们轻吻,他们呢喃,他进入了少年的身体,少年在他身下拥抱着他,唤他公子。 ——我居然做这样的梦?梦中的人究竟是谁? 温良玉又困惑又惊奇地醒来了。阳光耀眼,树叶亮得有如翡翠。山风徐徐,松涛阵阵,左康在他身畔熬煮一锅肉汤,浓郁的香气四溢开来。 “醒了?你饿不饿?”他一点不惊讶地给温良玉端过一碗汤来:“来,喝上一些补补体力吧,那孩子给你留下的。” “那孩子?”温良玉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侍琴?” “没错。”左康点了点头:“或者我应该叫他,怜心?” 呃……温良玉顿了一下,良久才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走了。你进入都城南庄后那庄子把守严密,他自己没法进去,就设法找到了我,把与你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了我。”左康话音中带着感慨:“良玉,我没想到他就是那个越人药童。这些年过去他的真容已经出落成这个样子,我亦是辨认许久才认出是他。他说这几年一直蒙着人皮陪在你身边,还说他有办法解了花蛊残毒、让你苏醒,于是我才到都城南庄把你带出来,交到他手里。” 原来梦是真的。而早在玉公子初次在垂泪湖畔诱那药童,那孩子就告诉他说,中了花蛊的人若是侥幸当时不死,由越人在泉中把那毒引到自己身上,中蛊的人即可痊愈。 而引毒之法,就是欢好。 ——公子,我陪你双修吧。 温良玉又想起了旅途中,那孩子怯生生的话。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可惜当时他不明白。 ——你醒来后,世子也好少侠也好,你尽可以去寻他们的。而我只消回到百丈泓,静静地等我的终结到来就好。 那孩子回到百丈泓后会变得怎样呢?是会化为花肥,变作一具开满花朵的尸体吗?胸中一阵揪心的痛,突然又变得空落落的。左康看他面色沉重,一把扶住他:“怎么了?” “我负了他。”温良玉一声长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左康。左康听了也不由动容,半晌嗟叹:“没想到这孩子竟有这样心志……” “他本不是孩子,阿鹫早已告诉过我。”温良玉沉默片刻:“我想去找他,哪怕是当面对他说声对不起。” “那我们就一起去越地。对了良玉,后来沈昀来找过我,带着红鹫的骨灰向我求借傀儡草,整个人看起来颓丧消沉得很。我劝了他一阵劝不住,只得随他去了。他应是也在桐州。”左康顿了顿:“那你是打算就这么走掉从此不见楚桓了?” “见他何益?过往的一切有如烟云,就让他当我已经死了吧。倒是你——”他朝左康伸过一只手来:“你可愿意从今与我一道,一世都在一起?” 山风阵阵。左康看着温良玉,眉目弯弯地笑了。他笑得欢愉,一只手递过来与温良玉握在一起。 “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终于结束了。从开文到完结跨度两年,无数次我以为它会变成一个巨坑了。感谢一直追文的读者,很多次我想弃坑时看到新增的留言收藏和你们的点击,这些都鼓励我继续写下去。尤其感谢喵喵,你是我第一个死忠粉(呃这样说是否合适?),谢谢你喜欢这个故事,希望你学业有成越来越美(呃一不小心老气横秋的嘴脸又出来了……) 下一篇文会多攒一点再发,这样月更季更半年更的有生之年系列实在难看,但是我工作真的很忙,所以你们懂的我还是下碗面给你们吃吧么么哒…… 一个故事的结束是一段旅程的终结,希望我们在下个故事中重聚。 桐舟系列其他人物的故事会在下一篇文中开展。如果你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意思,希望能给我留言。我会很开心看到你们的评论。 祝安,新年快乐。 第 7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