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 分卷阅读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文案 “我叫韩晔。”他一身粗布白衫,面容俊秀却平添妖娆,“你又是谁?” “在下南彧漓。”他一身藏青色衣袍,眉目间英气逼人却弥散着一股萧索之息。 南彧漓笑了,却不再追问,只是突然问:“韩晔,你有表字或者小字吗?” 韩晔摇头,“没有。” 南彧漓沉思一阵,“不如我给你一个吧。叫……流光,如何?” 韩晔浅笑摇头,问:“那你呢?你的表字是什么?” “黎昕。” “南黎昕。”韩晔沉吟了一会儿,望着他的侧脸,“破开黑暗,带来曙光,真的像你。” 南彧漓爱他,却想成全忠义;韩晔爱他,却总要算计他。 或许他们本不该遇见,但因缘际会似乎早有安排。 或许他们本不是同路之人,但兜兜转转他们总想绕回□□。 内容标签:强强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晔,南彧漓 ┃ 配角:白轩容,哥舒洛一 ┃ 其它: ================== ☆、第一章 地牢里终年散发着糜烂、腐败的气息。 地牢最深处,一个男子满身血污地被缚在刑架之上,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他大半的脸颊。他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样貌,身上的伤口狰狞地开裂着,不时有暗红的鲜血涌出。连日以来,他已然多次受刑不住晕厥过去了。 “怎么办?”行刑者对着一旁的牢头问道。 牢头年龄较长,见得世事也多些,他拈了须髯,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一月前,南将军派心腹魏严漠将此人从战场带回,关至将军府的秘牢,记得当时魏严漠说:“此人罪犯误军,论罪当斩,但将军心慈,以功抵过饶他一命,便交给你们了,可要好生‘伺候’着。” 牢头自是明白魏严漠话中的深意,想当年自己曾跟着南老将军驰骋疆场,最见不得目无军纪的士兵,自他被带来的那一日至今,已让他遍历酷刑。可这人至始至终都不曾言语,哪怕痛极也无半句□□。 行刑者提了一桶冷水想将他泼醒却又觉得不妥,“这样下去该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牢头睨他一眼,“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为误军,犯者斩之。这样的人,打死也不为过。再说,将军回府已然数日,都不曾见他来此,有什么好顾忌的?” 行刑者始终有些不安,“可将军到底饶了他一命,我们这样可算阳奉阴违?” 牢头皱眉不语。南彧漓是南老将军的独子,自南老将军战死沙场后便由他接管南家军,与他父亲一样,他治军极严,违反军纪论罪当斩者绝不心软,但这次竟饶了罪犯误军之士,其中因由委实耐人寻味,想着便靠近那人,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不曾想竟微弱地令人心惊,“去禀报将军!”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地牢便走进一个华贵非常之人。他束着紫金冠,冠下斜飞两道剑眉,英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成一线,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刑架上的男子,一言不发。他便是南家军如今的首领,将军府的主人南彧漓。 牢头看见来人,忙恭敬地迎了上去,“将军,他……” 南彧漓轻抬了抬手,牢头立刻会意噤声,他这才发现将军竟还穿着朝服,细算时辰,将军怕是刚下朝就赶来了。南彧漓突然提步,径直朝那人犯走去,靴子踏过地上浅小的水坑,溅起的淤泥染污了他的衣摆。 “谁准你们用刑的?”他沉声问,声音竟比牢里的风更阴冷。 牢头和行刑者齐齐跪下,不敢言语,惴惴不会真打死了他吧。嘴上却也不敢说是魏严漠传的话。 南彧漓沉默许久,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便已想到是魏严漠的意思,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声让他们退下。待二人下去,他突然伸出右手,一下子攥住了刑架上那人的下颔。 “呃……”人犯不知何时已然悠悠转醒了,他缓缓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言。 南彧漓的五指骤然用力,迫得他将头扬得更高了一些。几缕青丝从他的脸颊滑落,露出他的整个脸庞。眉如墨画,美目细长,唇上尽是未愈的血口,却依然倔强地抿成淡漠的弧线。忽的,他眼波微转,竟无故地似带起了一片涟漪。 “一个月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南彧漓冷冷地开口。 人犯很是虚弱,他微微牵了牵嘴角,带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瞬间只觉得万籁俱寂,无人敢惊扰那抹似笼在轻纱中的淡笑,他的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你想听什么?” “夺人首级,以为己功,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知之,盗军、探军、背军,条条论律当斩。”南彧漓的手骤然一紧,“韩晔,还要我一一例数吗?” 韩晔的笑更深了些,“我是哥舒的细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南彧漓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低吼道:“旗安城一役,林副将命丧你手!南家军随你进城的三千兄弟无一生还!这笔账我应该和你算还是和哥舒洛一算呢?” 韩晔只微眯了眯眼,唇边的笑意不减,“那又如何?想为他们报仇,杀了我便是。”他并不怕死,做的了细作,便早知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南彧漓的五指布满厚厚的剑茧,修长而有力,“为什么伤我的偏偏是你!” “因为……因为我是哥舒的人,”因为上天让我先遇见的是哥舒洛一,而不是你南彧漓!韩晔被扼住喉咙,话语都有些支离,“要怪,只怪将军错信了我……” “啪!”韩晔苍白的脸颊上,鲜红的掌印格外明晰。他的头被打得狠狠一偏,将将咽下一口腥甜,凝眸望着双手微颤的南彧漓,他知道,南彧漓何止是错信了,更是错爱了! 眼前的人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那副棱角分明的容颜,韩晔此刻却看得愈发不够分明。 南彧漓,我知道,是我负了你。 昏昏沉沉地醒来时,韩晔只觉得周身疼痛异常,凝眸间,他惊讶地发现周遭的一切全然陌生。不是冰冷的青石墙壁,也不是干糙的稻草简铺,而是一间整洁的房间。四围墙白胜雪,床铺也是干干净净,带着阳光的味道,久违的温暖。韩晔突然一阵咳嗽,一个姑娘闻声疾步走来,“公子,你醒了?” 韩晔努力地凝眸看她,发现竟是个娇俏的女娃。“你……”韩晔试探着出声,嗓音喑哑。 那姑娘忽然笑着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守卫说:“快去告诉将军,公子醒了。”说罢便转身从桌上端了一盏茶水,走到床边,递给已挣扎着坐起的韩晔。“公子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 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 三天吗?竟然这么久了,但这三天却是他一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他接过茶盏后道谢,云淡风轻地一笑。 当韩晔将茶盏递回时,却看到那姑娘竟痴怔在那儿,半天未有反应。 “怎么了?”韩晔扬起了好看的眉问。 那姑娘回过神,脸颊泛红,“公子……我从未见过比公子生得还要好看的男人。不,比公子还好看的女人也没有。”她自小便生活在将军府,见惯了南彧漓的飒爽英姿,却不知道世间竟有男子可以像韩晔一样,美艳无方。 韩晔明眸微睁,眼波含笑,低眉间敛尽风情,觉得这丫头实在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秋水。” “秋水姑娘,”韩晔身上的伤折磨得他有些疲累,却还是打起精神道,“不知,南将军现在何处?” “将军在军营处理军务,将军吩咐,公子若是醒了,便马上通报。”秋水笑言,“奴婢从未见过将军这么担心过别人呢,想来,公子与将军相交匪浅吧。”当初,韩晔是被南彧漓抱进暖阁的,下人们看着满身伤痕的韩晔自是惊奇,却更诧异于一向冷静的将军竟也有紧张慌乱的时候。但是没人知道,韩晔是什么来历。 韩晔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无奈一笑,或许不久之后便又要被南彧漓关回地牢了吧。只是,他担心吗?韩晔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一个弧度,整个人却像被孤寂笼罩,一派苍凉。只是,南彧漓,我不能对不起哥舒洛一,所以,我只能对不起你。 “公子是累了吗?”秋水看着韩晔苍白的脸色,说道,“大夫说,你身上的伤还要好好静养。” 韩晔轻声道谢,便又沉沉睡去。夜沉如水,四下寂静,韩晔却在此刻醒转,身上的伤折磨得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安寝,醒来之后便毫无睡意了。终于,他艰难地站起身,虚披了一件外衣走出了房门。门口的下人看到韩晔皆是一怔,这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三日怎么便能下地了? 他们伸手拦住韩晔,“将军吩咐,请公子好好休息。” 韩晔不经意地牵起嘴角,怎么?是被软禁了吗?他淡淡一笑,沉静地如同暗夜,“见今日月色正好,便想在院中小坐。” 下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终道:“公子请。” 夜风正凉,将将驱散了拢住月光的轻纱,月光透亮却薄凉。韩晔经不住一阵轻咳。 “你是想回地牢呆着了吗?”身后的声音如同月色般清冷。 韩晔心下一寒,回头便对上南彧漓冰冷的眸子,他面沉如水,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你……”韩晔刚想开口,却冷不防被南彧漓一把抱起,“你……你干什么?”韩晔想要挣扎,但他的身体太虚弱了。 南彧漓并不回话,只是将他一路抱回屋,臂弯带着坚实的温度,小心翼翼地怕弄疼怀里的人。韩晔飞红了脸颊,却暗自庆幸,还好南彧漓一早遣散了下人,不然,他当真丢不起这个脸。 韩晔被抱回床榻,斜倚着床铺,抬眼打量着正在倒茶的南彧漓。升腾的热气氤氲着南彧漓虚晃的脸,韩晔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一时半刻怕是不会离开了。果真,南彧漓端了杯茶便在椅子上落座了。 韩晔有些崩溃,“天色已晚,将军还是早些安寝吧。”逐客令一下,想来南彧漓也不好意思多呆,但是他忘记了,自己此刻住的可是人家的屋子。 南彧漓只斜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的床铺睡得下两人吗?” 什么?韩晔被他噎地说不出话,我是叫你回自己房里啊!南彧漓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继而道:“城东的长春药铺,城西的如意客栈,城中的黑子铁铺,若不是我彻查,我竟不知哥舒洛一在都城设有如此之多的眼线,不知道,我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南彧漓随意地几句话却成功地让韩晔面如死灰,良久,他苦笑着开口:“南将军果然厉害。” “要说哥舒洛一最成功的,莫过于将你送到了我身边。”南彧漓放下茶杯直视韩晔,他静静地侧躺在床上,一身白衫出尘纤挑,只是一双眼睛柔美且妖冶,“那么,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 “我?”韩晔轻轻一笑,“我自小被卖做娈童,十岁的时候,我逃了出来,是哥舒洛一救了我,他教我识字、教我武功,所以,我效忠他。” 在听到“娈童”二字时,南彧漓的瞳孔骤然一紧,但是哥舒洛一的名字又让他面色一寒,比起韩晔自小被卖做娈童,南彧漓似乎更关心哥舒洛一与他的纠葛,“你们的关系不简单啊。” 韩晔看着他的眼神,只觉得一阵慌乱,抿唇道:“他与我有半师之谊。” “你喜欢他?”南彧漓问得很直接。 韩晔一怔,“我……” “不重要。”南彧漓突然打断了他,“再过一个月,我便要领命出征,你与我同去。”这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把我关回地牢,或者,杀了我。”韩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管我喜不喜欢哥舒洛一,我都是他的人,我势必会为他效命。” 南彧漓的手搭着门栓,微侧过头斜睨他,“你是谁的人,从此刻起,我说了算。” 自那一日之后,韩晔再也未见过南彧漓,只是听秋水偶尔说起,将军一直在军营操练士兵。韩晔的身子已好了很多,闲来无事时,他会在桌前读书临帖,有时会什么都不做,只在窗前站着,往往一站就是半天,仿若遗世独立的仙人,背影消瘦而落寞。每每这时,秋水便会远远地看着,生怕惊扰了他。一次,秋水曾问他:“奴婢不知公子在看什么呢?” 韩晔闻言也不看她,只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秋水不明,却也没再多问,只是那日之后,韩晔临窗而立的时辰更长了。窗外落英纷繁,叶落无声,他的神思飞过鲜血铺染的战场,去到哥舒一部,也去到那个与南彧漓相遇的酒肆,那场被安排的意外,是否注定了今日所有的错误? “我叫韩晔。”他一身粗布白衫,面容俊秀却平添妖娆,“你又是谁?” “在下南彧漓。”他一身藏青色衣袍,眉目间英气逼人却弥散着一股萧索之息。 ☆、第二章 南彧漓与韩晔相遇在涧水城城郊的一间小酒肆里。当时哥舒部落联合陈国的军队攻打姜国,连夺旗安城、涧水城等数座城池。而不久前,南彧漓率领的南家军刚刚大败哥舒洛一和陈国的联军,夺回了涧水城。 酒肆中的涧水城民提起那场战役无不群情激昂,大赞南家军的骁勇与南彧漓的睿智。 “要说涧水城一战,当真是杀得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 昏天黑地啊!”一年长者被围在一群酒客中间,他喝下一大碗酒,接着说,“哥舒派出了他手下的大将宁源,南家军率军迎战的是一向骁勇的副将林锦。他奉南将军命令,声东击西,智退哥舒。” “如何声东击西?”一酒客问道。 “南将军让林副将正面迎敌,自己则整夜在小路蛰伏,自后方偷袭,令宁源腹背受敌。” “好个南家军!叫那来犯的哥舒一部看看!吓破他们的狗胆!”酒客们个个交口称赞。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故事中的主人公南彧漓正带着副将林锦在酒肆的一处酒桌上小酌。南彧漓只是静静地听着,面色如常,仿佛故事的主人公并不是自己。但林锦却按捺不住,他喝下一杯酒,遥声探问道:“兄台说的如此详尽,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一众酒客看了他们一眼,问话的林锦眉目张扬洒脱,坐在一旁的男子年纪略轻,眉目英气,却是通身的肃杀。他们认不得战场上的英雄,却也不由地问道:“是呀。您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 那长者突然扬眉,颇为骄傲地说:“我的外甥便是南家军的火头夫,自是他说与我听的。” “那定是错不了的!”众人应和道。 “是啊是啊!咱们有了南家军定是不用惧怕那哥舒一部了!” “呵呵。”突然一阵轻灵的浅笑声自角落传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酒肆中的所有人听到。 众酒客循声望去,只见一眉清目秀的男子一袭白衣坐在角落,角落的阴暗却丝毫不能掩盖他的光芒。他正在饮茶,举杯投著间利落却温润。 “公子为何发笑?”一酒客问道。 那男子放下茶杯,转过脸看着他们。桃目细长,眼神飘忽,低眉敛笑间却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这样的男人真真是妖孽!那说故事的长者似乎很看不惯男子的这幅神情,不满道:“公子可是对老朽的话有何不满?” “要说涧水城一役能够胜利,并不在于南家军有多骁勇睿智,只能说那宁源太过无用。”他声音轻薄,但却让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你说什么?”那老者怒目道,“你个黄口小儿懂什么?” 那男子倒也不恼,只是娓娓道来:“宁源擅守,不喜进攻,才会挫败了一场好局!” “他若进攻又如何?”远端的林锦不屑道。 男子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林锦,“涧水城外有一处天险,唤作涧水涯,宁源若能诱敌至此,然后放下滚石落木,定能重创南家军。” “哼,南彧漓岂是那么容易上当的?”那长者颇不以为意。 男子莞尔不语,揭开茶盖轻轻一嗅,将杯壁贴在唇上,微抿了一口。 “小子当真狂妄!”众酒客皆是不满。 南彧漓放下酒盏,终于出声问道:“若公子带兵,会如何令南彧漓上当呢?”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石,娓娓道出,暖若冬阳。 男子终于放下茶盏,抬头看了一眼远端的南彧漓,有一瞬的怔忡,随即缓缓道:“若我领兵,突破口便是林锦。他武艺高强却性格莽撞,我若用言语激他,定能将其骗去那处天险。而南彧漓虽冷静睿智,却极重情义,林锦若遇险他定不会袖手旁观,此计若成,定能折损南将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嘴角的笑意轻淡。 “啪!”远处的桌子上,林锦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而起!敢当着老子的面说老子的坏话?定要叫你好看! 南彧漓冲着林锦摇了摇头,又看向远端一身白袍的人,他承认自己从未见过容貌如此艳丽之人,更何况还是个男人,但他却更欣赏此人的智慧。战宁源之前,他便想过若是宁源利用涧水涯的天险,此战胜负难料,因此只能先发制人,却不想,眼前之人竟能如此轻易地洞悉战局,一时间,南彧漓的眼中尽是激赏之色。 那长者听得一愣一愣,良久才问道:“你是谁?” 男子轻掸白衫,敛眉道:“不过乡野村夫罢了。”话音未落,他便起身走出了酒肆。 “等等!”行至密林处,男子听得身后的声音,慢慢转过身。 中午的日头正毒,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恍惚间,只觉得一位穿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正稳步朝自己走来,阳光耀得他更添阳刚之气。“适才听公子在酒肆之中侃侃而谈,只觉公子器宇不凡,颇有见地。”南彧漓静静地看着他,言语中尽是赞赏,面色和暖。 男子轻轻一笑,眼神无意地瞥过一旁一脸傲然与不屑的林锦,揶揄道:“只怕有人觉得我是在大放厥词呢。” 林锦是个急性子,最受不得有人说话不阴不阳的样子,“你个娘娘腔,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岂容你在老子面前说老子的是非!” 男子突然失笑出声,眉梢带笑,但就在下一秒,他的眼神骤然变冷,以风雷之势向林锦出手了! 南彧漓心下一惊,未料到眼前的男子出手竟如此之快!他下意识地出招为林锦格挡,却不想那男子的招式中并无杀气,他借着南彧漓的格挡收回了手。 林锦怔愣了很久,才回过神,“你……” 南彧漓抢先道:“手下兄弟不懂事,还望公子多担待。” 那男子只轻轻挥了挥手,“要说你的兄弟还真与南家军的林副将有几分相似呢,都是莽撞无知。” 这边的林锦已快压不住火了,南彧漓只得强拉了林锦,心下慨叹,没想到面上温文俊朗的公子竟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南彧漓问。 男子认真地打量了南彧漓几眼,“我叫韩晔。”他一身粗布白衫,面容俊秀却平添妖娆,“你又是谁?” “在下南彧漓。”他一身藏青色衣袍,眉目间英气逼人却弥散着一股萧索之息。 韩晔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对他的身份大感意外,“你……你是南彧漓……” 林锦请撇嘴角,将韩晔震惊的眼神尽收眼底,现在该让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厉害了吧! 南彧漓静静地道:“时值多事之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公子惊才艳艳,若是为朝廷效力,定会有一番作为。” 林锦没想到南彧漓竟有此打算,“将军,此人来路不明……” “那想必这位便是林锦林副将了?”韩晔的眼神轻轻掠过林锦,然后对南彧漓说,“我不过乡野村夫,适才一切不过随口胡诌的罢了,担不起将军‘惊才艳艳’四字。” 韩晔转身欲走,却听得南彧漓在身后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公子或许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望公子慎而重之。” 韩晔微笑转身,笑容恬静,“将军之言天下,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怕会招惹无限是非。” 南彧漓一怔,听得韩晔继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 续道:“姜国国主白轩容虽有治国之能,然魄力有余却无容人之量。恕我直言,他非一代圣主。” “大胆!”林锦忍啊忍,终是忍无可忍,“你屡次口出狂言,如今这大不敬之罪,是怎么也逃不过去了!看我不拿你下狱!” 话音刚落,林锦便飞身拔刀相向,这一次,南彧漓倒也未阻拦,一来他是被韩晔一番大胆的言论震慑住了,他未料到眼前的男子言辞犀利竟至如斯地步,二来,他也想知道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到底身手如何。只见韩晔急退两步,避开了林锦势大力沉的一击,然后提步上前,与林锦颤抖起来。论力量,韩晔自然不是林锦的对手,林锦自小习武,通晓十八般武艺,其中一手大刀耍的最精,多少敌寇都被他斩于刀下。但论速度多变,林锦绝不是韩晔的对手。韩晔出手似风无形,招式诡变,从不按套路出招,往往令对手无法捉摸。韩晔深知此战只能速胜,不可拖延,便铤而走险在林锦变招之前,擦着他的刀刃,将将握住了他的刀柄,林锦错愕间,韩晔已运气于手,夺下了他的兵刃!南彧漓和林锦皆是一惊,只有韩晔在这时深深一笑,好不妖娆,“林将军,承让了。” 他们二人自然不知,韩晔最衬手的兵器乃是□□,但他嫌带着□□太扎眼,便练就了一手空手夺白刃的绝技。 林锦从震惊中回复,对着韩晔深深一拜,“公子武艺高强,在下,服了!”林锦虽是个急脾气但却绝不是记仇小气之人,此刻的他不得不对韩晔心悦诚服。 韩晔一怔,随即将大刀归还,“林将军言重了,我不过一招险胜,赢得侥幸罢了。” 一旁的南彧漓将一切看得清楚,韩晔那一招空手夺白刃将将贴着林锦的刀刃划过,若不是出手快得令林锦反应不及,韩晔这右手定要被斩了去!不过,兵行险招,南彧漓还是不由地为他的胆识所钦佩。他知道,眼前的男子绝不是池中之物。南彧漓上前几步,朗声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实乃人生之大幸。哪怕要我南彧漓三顾公子之庐,也定要求得公子出山。” 韩晔微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浅淡又似有些无奈,“将军何以如此执着?” 南彧漓目光炯然,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更盛,却在沉默着看了韩晔许久之后,慢慢变得柔软,“这是我南家的使命,更是卫国之责任。” 南彧漓自他祖父起便是镇国将军,至于他辈,可谓三代忠良,于南彧漓而言,保家卫国是责任更是一种对荣耀的捍卫。愚忠!韩晔不禁摇头,他的笑容突然变得迷离而复杂,让南彧漓无从揣度。 正疑惑间,便听韩晔轻叹道:“以将军之诚心,韩晔愿为将军效绵薄之力。” 南彧漓不曾想韩晔经最终应承了,错愕间,忽的展眉笑了,“多谢公子。”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韩晔美目含笑,“将军唤我名字便是。” 南彧漓望着韩晔许久,然后道:“韩晔。”他的声音就像拂面的微风,温润如玉,眉间的萧索消散殆尽。 韩晔轻笑点头,凝眸看他。只是任南彧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便是这样一场偶遇竟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从他踏进酒肆,听见韩晔的高谈阔论,密林中的云云种种都不过一场局,为情所设,却也意外地为情所破。 “公子,吃药了。”秋水将一碗药盏放在韩晔眼前,光看那浓稠的色泽也知道味道不会太好。韩晔点头端起,他本不是怕苦之人,更何况,他命数中已经历的哪个不比这碗药汁更苦?经过小半月的休养,他的伤已然好了很多,脸色转好,白皙中微微泛红。 秋水收了药碗道:“将军吩咐,让公子喝完药后往书房一叙。” 韩晔抬头,眼神有些复杂,终是应了下来,“好。有劳了。” 书房的门紧闭着,无端地让韩晔有些不安,甚至掌心也有了微汗。他抬手叩门,里面的人沉声道:“进来。” 韩晔推门而入,南彧漓正在案前研究地图,身旁站着的是他手下几员得力的战将,还有魏严漠,他最信任的近卫。众人看到韩晔,皆是大惊,许久才出声:“韩……韩晔?”只有魏严漠冷冷地看着韩晔,不发一言,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韩晔怔愣了很久,突然抬眼看向南彧漓,后者却只是淡淡地回看他。韩晔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屋内的人皆与林锦交好,旗安城一役他设计令林锦战死,更断送了近三千士兵的性命。南彧漓带着魏严漠自半道上截住了正要逃回哥舒的韩晔,并让魏严漠带他回姜国囚于秘牢。莫不是今日,这些人要为林锦报仇?好!便是如此,我也不会袖手待毙,定要全力一搏!南彧漓,这一仗过后,我便不再欠你什么了。杀气顿现,惹得南彧漓眉间一蹙。 在韩晔出手前,南彧漓突然出声:“旗安城战后,韩晔身负重伤,我便让严漠送他回了将军府休养,前线的补给医疗总好不过京都的。”说着看向了身后的魏严漠,后者一顿,略略点了点头。 众将听了皆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旗安城一役,死伤颇重,林锦的战死是所有南家军将士的伤痛,但能保下韩晔,既出乎他们的意料,也让他们觉得幸运。韩晔显然对南彧漓的说辞一时反应不及,他惊讶地看着南彧漓,耳边皆是将士的道贺声,“天佑南家军,天佑我姜国啊!” “韩晔,你伤情大好,可是为我南家军如虎添翼啊!” 韩晔对身旁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惊讶南彧漓竟向众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听得南彧漓道:“此次出战陈国,韩晔,你为我副将。” 韩晔蹙眉紧紧盯着南彧漓,半天说不出话,众人看着反常的韩晔有些疑惑,随即,南彧漓挥手道:“半月后出兵陈国,介时,我们战场再见。” “是。”众将士应声退下。魏严漠欲言又止,却终究不曾言语什么,也依言退下,独留韩晔仍旧站在书房,看着南彧漓,不发一言。 南彧漓收了地图,抬眼看他,“你有事?” “为什么?”韩晔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不杀了我?” 南彧漓蹙眉看他,听他继续道:“我杀了林锦,害了你三千士兵,为何还要为我隐瞒身份,为何还会相信我会真的帮你?” 南彧漓铺陈了一张宣纸,准备练字,他手上研着磨,“让你面对我南家军,想想你以前犯下的罪孽,这不比杀了你更痛快?” 韩晔颤声道:“我不会愧疚,因为我是哥舒的人,成王败寇,输赢我都无悔。” 南彧漓凌厉的目光扫向他,却不想望进了那柔美眼睛里隐隐的水光,良久,他几不可闻地轻叹后道:“哥舒虽曾联和陈国攻姜,但陈国并非善类,他狼子野心,势力如若壮大,定然会对哥舒造成威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 胁。出兵陈国,你便只当是为你哥舒铲除后患吧。” 韩晔突然背过身,不去看他,为什么?南彧漓,我背叛了你,你还要如此待我?你知道我会心软,会动摇的是不是?我已经对不起你,又为何还要让我对不起哥舒洛一? 南彧漓没有看到韩晔转身后肆虐的泪水,只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用饱蘸墨水的笔在纯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情”字。 ☆、第三章 当韩晔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时,他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炙热的阳光,沉重的盔甲都让他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停!”行在队伍最前头的南彧漓突然勒紧了缰绳,所有的士兵一下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警惕地张望四周。韩晔也从眩晕中清醒了一些,他努力集中精神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南彧漓竟然下了马,扬声道:“在前面的茶铺休息一下。” 魏严漠跟着下了马,对南彧漓道:“将军,只一日的行程便到旗安城了,何以……” 南彧漓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将士们都有些乏了,既然还有一日的行程,便歇一歇吧。” “是。”魏严漠领命退下。连日的行军让将士们都有些疲惫,此刻的休憩无疑是最好的犒赏。韩晔也微松了口气,他从马上下来,身后竟是一阵冷汗,他与左右将军共坐一桌,甘茶入口缓解了干燥的喉咙。南彧漓一人独坐一桌,喝下几碗茶后,将地图从怀中掏出,铺展在桌上,然后对着邻桌道:“韩副将,与我再来研究一下行军图吧。” 韩晔端着茶碗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蹙眉转头去看南彧漓,后者正一脸认真地望着他。韩晔眯了眯眼,行军图还有什么好研究的?出发之前不是将路线都标画得清清楚楚了吗?再穿过两个林子,翻过一座山头,一日的行程就到旗安城了,还要研究什么? 魏严漠看着韩晔,冷冷开口,“韩副将还不快去。” 韩晔放下茶碗,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南彧漓的桌上,并刻意选择了他对面的位置。南彧漓仿佛在很认真地在研究地图,看他过来,抬头瞥他一眼,然后拿着地图,坐在了他的身边。韩晔微惊,却不想南彧漓竟靠得更近,冰凉的铠甲和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让韩晔觉得矛盾却不舍得逃开,任他贴近自己,看他时而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重复着早已决定好的行军路线。 “怎么心不在焉的?”毕了,南彧漓抬眼看着韩晔问。 韩晔抬头,正对上他明亮的眸子,韩晔觉得南彧漓好像可以很轻易地看穿自己。 没有等到韩晔的回答,南彧漓兀自说:“快到旗安城了,想起了林锦?还是那三千士兵?” 韩晔偏过头,隐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打败陈国,为你所作的一切赎罪吧。”南彧漓望着韩晔,静静地说。 韩晔几不可闻地一声轻笑,南彧漓,我是哥舒的人,我永远都不后悔自己在旗安城所作的一切,我只是抱歉辜负了你。 旗安城地处要塞,姜国坐拥旗安城借天险守城护国,自是最好的一道屏障,旗安城却也因此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而遭多国觊觎。踏入旗安城,南家军将士无一例外地会想起他们曾经的副将林锦,那个洒脱张扬,不拘小节的将军,还有战死在旗安城的三千士兵,更不会忘记旗安城失守之后,是南彧漓率领着他们浴血奋战,拼死夺回了旗安城。只是没有人知道,那场屠杀的始作俑者此刻正与他们同行,更是南家军现在的副将——韩晔。 韩晔在进军旗安城的第一天便病倒了,军医几番检查之后,回禀南彧漓,韩副将是中了暑热。南彧漓有些自责,韩晔本就是重伤初愈,还让他长途跋涉地奔波,也难怪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白日看他在马背上就有些神情涣散,当时便该警觉的。 韩晔一直在床榻上躺着,脑袋晕沉沉,眼皮也抬不起来,竟是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也不见好。南彧漓白天带兵操练,与诸将商议完事之后,晚上便会去看韩晔。韩晔指尖冰凉,脸上还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搭在额上的冰布条只一会儿便被捂热又要换一条。韩晔烧得迷迷糊糊的,偶尔会呢喃些梦话,南彧漓凑得他很近才能听到一些支离的言语,他听到他在叫:“黎昕。” 月明星稀,站在月下之人的背影遗世出尘。 “想家了吗?”南彧漓问。 韩晔始觉身后站了人,忙转过身,看到南彧漓后微一点头,“将军。” 南彧漓含笑走近他,韩晔的容貌并不像他的背影一样清丽脱俗,而是彻骨的妖娆,战场的风沙,让他的妖艳如血般猩红,却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是想家了吗?”南彧漓站在他身边,仰望月色又一次问。 韩晔微微抬头,看着他侧脸如刀削一般,深邃分明,唇边的浅笑却只让人觉得温暖,“月是故乡明,以前从不觉得,但自从跟了将军,竟是更怀念家乡的月色了。” 南彧漓回眸看他,“认识你这么久,倒是从未听你说起,你的家乡在哪儿?” 韩晔侧过头,月色笼着他的身影凉薄,“很远的地方。” 南彧漓笑了,却不再追问,只是突然问:“韩晔,你有表字或者小字吗?” 韩晔摇头,“没有。” 南彧漓沉思一阵,“不如我给你一个吧。叫……流光,如何?” 韩晔转过脸看他:“可有什么出处吗?” “天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 韩晔笑了,“且不说这是形容女人的,更暗示了红颜皆祸水。”他的笑依旧妖冶。 南彧漓神情颇为认真,“我倒觉得很适合你。流光,你不觉得吗?” 韩晔浅笑摇头,问:“那你呢?你的表字是什么?” “黎昕。” “南黎昕。”韩晔沉吟了一会儿,望着他的侧脸,“破开黑暗,带来曙光,真的像你。” 第三天,韩晔的烧终于是退下去了,醒来的时候,南彧漓并不在他身边。韩晔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禁感叹,到底不是将军府邸,少了秋水丫头伺候,多少竟也有些不习惯了。想到这儿,韩晔不禁摇了摇头,从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不过在将军府被照料了数日,竟成了懒骨头。窗外天气正好,韩晔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了,便想着出去走走。 在韩晔的印象中,旗安城还是那个血流成河弥散着血腥和煞气的地方。他依然记得林锦死在他枪下时的眼神,震惊、恐惧,难以置信。韩晔面无表情地将枪尖从林锦的胸口拔出,银白的枪尖被鲜血沥透,血珠顺着枪刃滑落,滚入地上的血水中。林锦已没了气息,但他还是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他是死不瞑目。韩晔提步上前,轻轻为他阖上双眼。在韩晔的心中,林锦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 算是一条好汉,只不过他们各为其主。解决了林锦,韩晔跨上马背,直奔北门而去,刚才旗安城内的爆炸声石破天惊,近三千士兵霎时血肉横飞,坠入血泊之中,韩晔孤身一人奋战残部,体力几近透支,而城内的动静足以引来南彧漓和他的南家军,所以,他必须立刻离开。 如今的旗安城,人口算不上密集,但在集市上却是热热闹闹的,沿街小贩卖力吆喝着什么,到处弥漫着生活的气息。韩晔虽没有亲历南彧漓夺回旗安城,却也可以想见其中艰辛。不知觉间,韩晔已行至旗安城的北门,他知道若是逃,这儿便是唯一的出路,从这儿离开,取道陈国,不日便可返回哥舒。 那日,他策马逃一般地飞出北门,在城内留下了弥散性的毒烟,待爆炸声将南家军引入城中,他们必定会中毒,战斗力锐减,而待一个时辰毒气散尽,哥舒洛一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南家军,直捣黄龙,踏平姜国。韩晔骑马跑得飞快,风声刮过他的耳廓,刺得他耳膜生疼,方才与林锦和残部激战过后,腰际的伤口渗血也越发严重了。突然,马长鸣一声,霎时停住,马背上的韩晔猛然攥紧了缰绳,才不至于狼狈地摔下马。回神过后的韩晔看到了前方立着两匹战马,前方马背上的人英姿飒飒,熟悉的身影蛰疼了韩晔的眼睛。远处的人骑马走近,轮廓越来越清晰,韩晔攥着缰绳的手也越来越紧。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韩晔极力稳住声音道。 南彧漓策马走近几步,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韩晔,“或许该是我问你这个问题。” “我……” “城内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南彧漓的眼神沉静却让人心凛,“或者,你确实是哥舒洛一的人?”话音刚落,他便已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冰冷地指着韩晔。 韩晔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南彧漓,你还是知道了…… “说!你到底是谁?”南彧漓的声音有了轻微的颤抖。 韩晔虽为南家军效力却始终不曾言明自己的身份来历,南彧漓多方查探却毫无所获。反攻旗安城时,他令韩晔带兵。出乎意料地,已然占领旗安城的哥舒军队在韩晔面前竟然溃不成军,这南彧漓不得不困惑。于是在魏严漠的主张下,林锦同韩晔一同入城,借机试探。而南彧漓则与魏严漠连夜从小路绕至旗安城北门,于树林中潜伏,倘若城内兵变,南彧漓他们便可在这条回哥舒的必经之路上截住韩晔。 韩晔久不言语,终是激怒了南彧漓,他扬剑策马向韩晔奔去,韩晔回手,以银枪挡下了他雷霆万钧的一击。不多一阵,两人便下马在地上缠斗起来。南彧漓的出手凌厉而狠辣,剑气凌然,韩晔却因受伤与体力透支之故,无法发挥全部的功力,接下南彧漓的出招已属勉力,终于,韩晔一招回马枪刺偏,南彧漓用剑挑落他的银枪,回手一剑刺入了他的肩膀。 “啊……”韩晔捂着猩红的肩头跪倒在地,蹙眉抬眼看着南彧漓。 南彧漓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在轻轻地颤抖,韩晔的决绝远超他的想象“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你。” 韩晔惨然一笑,我又何尝不希望我一开始便没有遇到你,不过他终是道:“南将军此刻倒有闲情逸致,你可知哥舒的人马即刻就要到了。” “林锦他们……”南彧漓的剑尖抵着韩晔的胸口,“怎么了?” “两军交战,成王败寇。”韩晔还是笑,却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是骇人的惨白,“最差总逃不过一个死字,人不都有那一天吗。” 南彧漓的手抖得厉害,他以自己对韩晔的信任为赌注,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南彧漓握剑的手猛地用力,剑端生生刺入了韩晔的胸口!韩晔疼得眉间骤然蹙紧,唇边的笑意却在刹那变得释然而真实,南彧漓,或许死在你手里才是我最好的结果。 然而,剑尖却在没入胸口一寸后戛然而止,南彧漓狠狠地闭眼,然后将剑拔出,剑尖的鲜红刺痛了他的双目,韩晔,为什么要逼我对你兵刃相向!但南彧漓却更恨自己,明知眼前的男人存疑却还放任他与南家军进城,明知他害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却竟然下不了杀手,南彧漓突然绝望地自嘲一笑,南彧漓啊南彧漓,为什么在面对韩晔的时候,你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将军?”魏严漠下马上前探问。 敛息平气之后,南彧漓对一旁的魏严漠道:“从我们来时的小路回去,将他带回都城,收押至我府秘牢,此事绝不可外泄!” “……是。”魏严漠领命之后看着南彧漓问,“那将军呢?” 南彧漓翻身上马,敛尽眼底的悲痛,“去旗安城,林副将和三千士兵,我总该……有个交代……” “不……”韩晔突然道,他的身子很虚弱,这一个不字却是脱口而出。 魏严漠蹙眉看他,南彧漓也转过头看他,眼底的淡漠令韩晔的心像是跌进了寒潭,许久,韩晔才嗫声道:“城中有毒雾。” “毒雾再厉害,又怎敌得过人心?”言毕,南彧漓竟也不要解药,只欲策马往旗安城的方向赶去。 韩晔急了,忙从怀中掏出解药,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南彧漓的方向掷去。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南彧漓反手抓住了解药,在那一刹,南彧漓回头看了韩晔一眼,复杂的眼神中有愤恨,有遗憾,更多的却是失望。一时间竟让韩晔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南彧漓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尽头…… ☆、第四章 站在北门的韩晔此刻思绪万千,他知道,如果现在出逃则很有可能成功,可是,他竟然犹豫了。他就着墙根坐在了城墙下,他究竟该何去何从呢?当初跟着南家军打仗时,南彧漓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下意识地将自己护在身后,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他欠南彧漓的实在太多了。他陷入了沉思许久,直到天边金色的斜阳淡去最后一抹光辉他才站起身来,黎昕,这是最后一次,打败陈国之后,我就会离开。他不知道,靠近北门的一处酒楼里,南彧漓正坐在二楼倚窗的位置小酌,他看了韩晔太久,他甚至想过,如果韩晔在某一刻冲出北门,他应不应该拦他?还好韩晔并未让他为难。看着他往内城走去,南彧漓笑了,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么舒心,甚至有些骄傲。 公子,进来喝一杯吧。”突然,一个小二拦住了韩晔的去路。 韩晔轻轻皱眉,甩了甩袍袖,淡淡地说,“不用了。” 小二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遥指了二楼的窗口,“楼上的公子请您上去。” 韩晔抬头,看到南彧漓正放下酒杯,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拿起,向楼下的韩晔晃了晃。韩晔静静地站了一阵才走上楼。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 你跟踪我?”坐下后的韩晔开口质问,自己却突然觉得没了底气,说穿了,自己就是个奸细,被人跟踪有什么好愤懑的。 南彧漓抬眼看了看他,为他斟了一杯酒,只是说:“这个酒楼的陈酿可是一绝,你尝尝。”想了一会儿又说,“你酒量不好,少喝一些。” 韩晔只闻这酒香便知是好酒,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齿颊留香,“你准备什么时候攻打陈国?” “你很急?”南彧漓为他倒了一杯酒,看他道,“今日是乞巧,你陪我四处逛逛。” 韩晔也看着他,“女儿节,找我作陪干什么?” 南彧漓浅酌了一口,轻声道:“据密报,旗安城中潜了陈国的细作,我想趁这时候打探一下。” 韩晔放下酒杯,“即便如此,两个大男人乞巧夜游,也太惹人注目了,徒增笑柄。” 南彧漓面色一冷,“你认为是笑柄?” 韩晔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重要。”南彧漓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我本也没打算让你这么去。” “什么意思?”看着南彧漓略显狡黠的面容,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非常不祥。 果然,南彧漓让韩晔附耳过来,只言语了几句,就让韩晔猛地一惊,“不行!你想都别想!” 南彧漓倒像是早猜到了他的反应,只悠悠道:“这是军令,军令如山,你是想违抗军令?而且,你看起来很想早日攻破陈国。” “啪!”韩晔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搁,微眯着眼看着南彧漓,后者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南彧漓,算你狠!” 乞巧节对于旗安城的恋人、夫妻而言,或许有着特别意义,他们经历了战乱,甚至可能经历过生离死别,才会对眼前人倍加珍惜。 “娘子,小心脚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对夫妻怕是最惹眼的。丈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宇间尽是英气,却暗藏了几分萧索。妻子玉肌花貌,画黛弯蛾,只那一对眸子似是藏了太多的情愫,眼波流转间尽是无限风韵。 那娘子以扇掩笑,略过旁人艳羡的目光,轻轻挽上相公的手臂,两人往清水桥走去。待到行至人流不甚密集之处,那娘子陡然松开了挽着相公的手,笑意也不再,甚至有些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相公也不恼,只是笑问道:“娘子怎么了?” “南彧漓,你不要太过分了!”韩晔低声咆哮了一句。 南彧漓却是笑意更盛,然后变本加厉地用右手环上了韩晔的腰,“娘子莫恼。” 韩晔又惊讶又羞愤,刚要发作,却听得南彧漓突然正色道:“别动,有人来了。” 韩晔转头一看,一个老妇人正提着一个竹篮走近,他顿生警觉。 那老妇人走到韩晔身前,将手中的提篮朝韩晔打开,“姑娘,买一个吧。” 韩晔朝竹篮里望了望,是一些蜡做成的小雕塑,有鸳鸯、有秃鹰、有孔雀等各种有趣的动物,还有用蜡做成的婴儿玩偶,小巧玲珑。韩晔不明所以,抬眼看南彧漓,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老人家,我们便买一对儿鸳鸯,一个玩偶吧。”南彧漓道。 老妇人笑得很是开心,忙将蜡塑递给了南彧漓,笑道:“希望两位可以得偿所愿。” 南彧漓笑着点头。待那老妇人走远,韩晔才问:“这是什么?” 南彧漓笑着将韩晔带到了清水河畔,将其中一只鸳鸯递给了韩晔,“就像放河灯一样,祈福的。” 韩晔点点头,他自十岁以后便在草原上长大,中原的习俗接触的并不多,却知道中原有放河灯祈福的风俗,因此便学着南彧漓的样子将鸳鸯置于水中,轻轻拨弄河水,蜡塑便随河流飘远了。 “要许愿吗?”韩晔突然问。 南彧漓看他,点了点头。韩晔蹲在河岸,双手合拢在胸前,河岸旁高悬的灯笼映着他绝美的容颜,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只在片刻静止了。韩晔许完愿抬起头,却发现南彧漓正出神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促狭,“走吧。” 南彧漓回过神点了点头。两人同行于河岸,看着不少的情侣也在河中放了蜡塑,一时间满池尽是蜡塑。韩晔有些失望,他早已辨不清哪一对才是他们放的鸳鸯了,或许刚才应该刻上名字的。 “你方才许了什么愿?”南彧漓突然问。 韩晔看着河面摇了摇头,他不愿说。 南彧漓轻轻一笑,也不勉强,“心之所往,心诚则灵。” 韩晔仰面看他,微微点头,“心诚则灵。” 乞巧时候的夜市总是热闹非凡的,人群摩肩接踵,韩晔甚至觉得怕是整个旗安城的人都涌到这儿了。 “有小偷!抓小偷啊!”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紧接着,人群中便是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韩晔挽着南彧漓的手骤然一紧,南彧漓也是轻轻皱眉,然后对韩晔道,“你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韩晔本想同去,但想到自己这一身打扮颇为不便,便只得一个人待在原地,心下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却觉不出什么异常,忽然,耳畔有细密的风刮过,回眸间,一青衫男子正悄无声息地从他身旁经过,他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奇的是,那男子脚下竟没有一丝声响,只一瞬,那男子便是渐行渐远了。韩晔安静地跟上了他,直到行至一清冷的巷弄,那青衫男子突然停下了步子,“公子跟了一路,可以现身了。” 韩晔心下颇为震惊,此人的功力颇高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知道自己是男儿身,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韩晔有些不安,却还是选择走了出去。 青衫男子只淡淡地看了韩晔一眼,便微微一揖,“公子别来无恙。” 韩晔凝眸打量眼前的人,却实在不认识他,当下只冷声问:“你是谁?” 青衫男子抿唇道:“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是否还能记得自己的身份。” 韩晔一凛,身子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你是……” 青衫男子微一颔首,“这是主上给公子的信。” 韩晔颤抖着手接过,打开信纸,果然是哥舒洛一的字迹。信中,哥舒洛一要韩晔助南彧漓夺下陈国,并在南家军夺得陈国之时与哥舒一部里应外合,趁他们精疲力竭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哥舒一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夺下陈国。 看完信之后,韩晔将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柔软的纸片却硌得他掌心生疼,良久他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还有一事。”青衫男子看着韩晔,“当时旗安城一战,南家军本是囊中之物,为何战局会突遭扭转?而我们在姜国的眼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 线几乎尽数倾覆,公子可有解释?” 韩晔凝视着他,语声冰冷,“你在怀疑我,还是想审问我?” 青衫男子拱手敛目道:“不敢,只是……” 韩晔转身道:“南彧漓比你想象得可怕。” 青衫男子抬头,看着韩晔的背影问道:“那么敢问公子,南彧漓是否已然知晓您的身份?” 韩晔微微侧过头,“若是知道了,你以为他会留我到现在?”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韩晔接着道:“你快离开吧。南彧漓很快就会找来的。” 青衫男子举步欲行,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主上有句话要告诉公子。” 韩晔侧过头看他,“你说。” “当归勿恋。” 韩晔深深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你走吧。” “属下告退。” “对了,”韩晔突然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乔谦云。” 当韩晔回到闹市的时候,南彧漓正在人群中焦急地找着他。韩晔略整理了心情,浅笑着迎了上去。穿越人海,韩晔低眉浅笑的样子让另一边的南彧漓有了刹那的释然与欢愉,哪怕只是片刻的失去都会让南彧漓陷入慌乱的境地,他害怕自己就此再也见不到韩晔了,这样的不安与恐惧,南彧漓从未有过。 “你去哪里了?”南彧漓紧紧地将韩晔拥进怀里,全然不顾周围人或是艳羡,或是惊讶的目光。 韩晔的笑容绽开了些,“相公,你抱得我有些疼了。” 南彧漓微微一怔,随即将他拥得更紧了些,带着一种想要将他揉碎的霸道,过了良久,才讪讪地松了手,表情也变得肃然,“你刚才去哪儿了?” “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便跟了过去,结果是弄错了。”韩晔从容地理了理裙摆,“你呢?可抓到闹事的人了?” 南彧漓为韩晔拢了拢略有些散掉的发髻,“是有一小伙儿贼人,我抓他们去了官府。” 韩晔有些别扭的躲过,又不是真的女人,拢什么发髻,而后状似漫不经心道:“和陈国有关系吗?” 南彧漓一怔,“什么?” 韩晔目光一紧,“你不是说旗安城中有可能潜了陈国的细作?那适才的那伙贼人可和陈国有关系?” 南彧漓怔忡了半天,良久才道:“呃……要审了才知道。” 韩晔疑惑地看进南彧漓有些闪躲的眼神里,突然惊觉了什么似的,“你骗我?”韩晔气极,说什么陈国的细作混进了旗安城,什么男扮女装便于查探,南彧漓,你分明是在耍我!然后韩晔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了。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前一秒还如胶似漆的一对璧人,怎么后一秒说翻脸就翻脸呢?在场的男人无不感叹,女人变脸真是快过翻书啊! 南彧漓紧走几步跟上,韩晔却是一路上不肯跟他搭话,直至快回到他们在旗安城落脚的府邸,韩晔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院的外围。 “你要干嘛?”南彧漓问。 韩晔连白他一眼的工夫都省了,直接一个腾身,翻进了后院。废话,穿成这样招摇过市也就算了,还要在将士审阅一般的目光下走进大门?韩晔真是想想都觉得羞愤。 南彧漓跟他翻了进去,直到看着韩晔快回房间时才叫了他一声。韩晔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推开了房门,刚准备进去的时候,南彧漓突然一把将他拉住了。 韩晔冷冷地看着南彧漓拿出先前买的蜡塑人偶,“干什么?” “送你的。”南彧漓将人偶往他手里塞了塞,“就当我赔礼道歉了,可不许再生气了。” 韩晔低头看着手里的玩意儿,模样甚是可爱讨喜,便微撇了撇嘴角,“哼”了一声,然后拿着玩偶问:“有什么说法吗?” 南彧漓的面色微有些局促,不过很快地他便深深一笑,眸子里尽是璀璨的光芒,“这是,宜子之祥。” 待韩晔反应过来,南彧漓早已跑远了,韩晔又好气又好笑地“呸”了一声,便将人偶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中。南彧漓,如果可以,我多想与你再过一个乞巧。 ☆、第五章 三日后,南家军便要攻打陈国。对于南彧漓这个看似仓促的决定,韩晔却不无吃惊,数万南家军将士驻扎在旗安城外,陈国不可能不知,虽然南家军是以重兵守城为幌子,陈国却决计早有防备,因此兵贵神速,且要出其不意。发动战争这个事情,最重要的往往是出师有名,至于这“名”,真也好,假也好,就不那么重要了。 倒是韩晔无意的一句问话点拨了南彧漓,于是在乞巧节上行窃的那一伙贼人便成了陈国人,而他们的罪名也从偷盗变成了窃取姜国情报,坐实了这天大的罪名,且半年前哥舒联合陈国攻打姜国也是众所周知的,如此一来姜国向陈国开战似乎也成了情理中事,且陈国的国君野心勃勃,治国杀伐近乎残酷暴戾,若是攻得陈国,无碍于是解陈国百姓于水火之中,至于是非对错,不过是供后人谈笑谩骂的数页史书黄纸罢了。 陈国为小国,但以其天险之势守城,令姜国颇为头疼。陈国虽曾与哥舒结盟,但近几年来,陈国有扩容之势,开疆扩土,又建了数几城池,也令哥舒开始忌惮。白鹭城为其前哨,自是极为险要,除了强攻,别无他法,但如此一来,伤亡势必不在少数。 “这几日怎不见魏严漠?”韩晔问。 南彧漓从军事图中抬起头来看他,一身戎装的韩晔藏不尽他的绝代风华,黄沙飞扬掩不过他眼中的百般风情,南彧漓痴了一阵才道:“进城去了。” “什么?”韩晔吃惊道,“进了白鹭城?什么时候的事?” “你病倒在旗安城的那几日。” “如此,他便可同我们里应外合了?”韩晔喜道。 南彧漓点了点头,然后走了下去,为韩晔整了整他银灰色的铠甲,“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南彧漓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如常,语声清淡到仿佛在吩咐今晚吃猪肉饺子一样,让韩晔微微发怔。 南彧漓也不再说什么,待将他的铠甲整理得差不多了才又开口:“下令三军,我们夤夜攻城。” 韩晔回神,拱手领命,“是。” 攻城果然并不顺利,白鹭城的险峻大大超乎了众人的预料,虽有魏严漠在城中做策应,但毕竟势单力孤,他虽探到了白鹭城的兵力分布,南家军却始终无法攻入城中,数万流箭,火石之下,南家军损伤颇重。韩晔在流箭之下救出了几名士兵,箭雨不停,刚刚格开数支箭头,下一秒就有另一支箭头将将擦着他的脖颈飞过,他的□□耍得极是好看,奈何却并非对敌,而是在极力架开不停的箭雨。 “姜国欺我陈国弱小,但我们纵然一死,也定要守住白鹭城。”韩晔抬眼看去,城墙之上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9 赫然立着一位红袍翻飞的将领,韩晔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的声音沉厚而沧桑,揣度着应是一位老将。 不远处栗色战马上的南彧漓开口道:“齐老将军,陈国遣人探我姜国机密,这又作何解释?”原来守城的是陈国最负盛誉的齐兆齐老将军,看来陈国是早有准备。 韩晔却不禁发笑,当真是贼喊捉贼,脸都不带红的。 齐兆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若有本事,将我白鹭城夺去便是。” 攻城一直到天亮,南家军伤兵累累,却始终攻不下白鹭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潜在城内的魏严漠并未被发现,至少在城中埋下了一条眼线。但是若不尽快打下白鹭城,一切布置都是枉然。 “我有一计。”营中的韩晔道。他虽未受伤,但脸色不是很好,想是消耗了太多体力。 南彧漓轻蹙起眉间,他的直觉并不好,“什么?” “既然魏严漠在城中,便让他在水源中下毒,城内士兵中毒,战斗力定然削减。”韩晔道。帐中的左右将军皆是默然,他们深知以南彧漓的秉性是绝不会答应的。 南彧漓轻轻瞥了一眼韩晔,“城中不仅有士兵,还有白鹭城的百姓……” 韩晔摇头,“你想夺得陈国,便不可能保所有百姓周全,成大事者,必要懂得牺牲小节。” “若是拿下陈国,白鹭城的百姓便是我姜国的百姓,若是顺利攻下城池,便可保城内百姓无一人伤亡。”南彧漓也是寸步不让。 韩晔豁然而起,“除此之外你有更好的破城之法吗?南彧漓,你不忍城内的百姓有所损伤,就宁愿看着南将军的将士做出牺牲吗?这无异于以命易命,我当真看不出高明之处。” 整个南家军中,只有韩晔敢这么跟南彧漓说话。眼见着两人就要吵开来,左将军于韬开口道:“韩副将和将军所言皆在情理之中,总会有万全之策的。”其实军中众人大多认为韩晔的方法可行,此举可将我方的伤害降到最小,但南彧漓的考虑也是不无道理。南彧漓素来极为爱重百姓,又固执己见,对于原则问题可谓是寸土难让,今次他怕是决计不会接受韩晔的意见。见南彧漓久不言语,韩晔正欲拂袖离去,帐中的将士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 “你们先退下,”南彧漓挥了挥手,“我与韩副将再商议一下。” “南将军想说什么?”韩晔看着南彧漓的脸色很不好,他一不高兴就会喊他将军。 南彧漓正色看着韩晔,“我绝不允许白鹭城的百姓有任何损伤。” “是吗?若想兵不血刃这是最好的方式。你做不下手的事,我便帮你做。”他眼中的森然冷意让南彧漓不禁蹙眉,南彧漓第一次感到,韩晔似是哥舒草原上的一匹狼,桀骜而冷厉。 南彧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如果白鹭城内有你的父母妻儿,你还会坚持这么做吗?” 韩晔将手臂从南彧漓的钳制下挣出,冷冷地看着他,“我没有父母,也不会有妻儿。” 南彧漓的心骤然一疼,几不可闻地一声轻叹,“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放人一条生路,岂知日后不是自救的法门呢?” 韩晔抬起头,对上南彧漓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杀伐决断素不容情的南将军竟也会有如此悲天悯人之心?在战场上,人人皆是无所不用其极,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可白鹭城的百姓并不是敌人,你又何以忍心看着无辜的生命逝去?” 韩晔轻轻一笑,“无辜?每一个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南家军将士不无辜吗?他们牺牲自己只为满足白轩容一人的野心难道不无辜吗?还有那一个个在战场上奋力抵御的陈国士兵不无辜吗?他们死守白鹭城只为了这无妄之灾。战争,本就是残酷的事情。” “住口。”南彧漓喝道,“陛下的名讳你也敢直呼。” 韩晔偏过头,“我本就不是为他效命。” 南彧漓背转过身,不再看他,“军令不可抗!你出去吧。” 韩晔本想上白鹭城外的沂水山上,在沂水泉下药,因为白鹭城水源皆来自沂水泉,但是刚迈出军营就被南彧漓拦下了,南彧漓是一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做好了截住他的准备,还罚他守了一日的营门。后果就是,两人冷战了两日,直到南彧漓确定了最后的攻城之法。 “于韬,你和左军留守营中,杨云硕你和我率余部绕上沂水山。”南彧漓坐镇帐中,排兵布阵。 韩晔安静地听着,却依然赌气不愿意抬头看他。 于韬思忖后道:“大部从沂水山绕上,太过显眼了吧。” 韩晔终于抬头看了看南彧漓,后者的身上带着沉稳却洒脱的气质,眉眼之间一派萧索,却掩不住他眼中透出的自信与笃定。 南彧漓看着于韬,唇边扯开一个弧度,“就是要让陈国士兵发现。” 韩晔突然了然一笑,南彧漓这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呐。 果然,南彧漓指着地图,道“我和杨云硕率兵至此,引开白鹭城守卫,加以牵制,于韬率兵从正门攻击,中军候在半山腰,支援左军从正门攻击。” 杨云硕笑了,“将军这是想暗度陈仓啊。” 南彧漓的笑意深了一些,突然他看向韩晔,“韩副将觉得此计如何?” 韩晔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将军,你说了算。” 南彧漓笑着说,“倒不急于这一时,此番攻城,我们损了元气,待得休整一日再行此计。” 韩晔刚想转身离开却又意料之中地被南彧漓单独留了下来。 单独面对南彧漓,韩晔还是不肯先开口,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南彧漓一步步走向自己,然后将自己拉起来,整理了下衣襟。然后韩晔听到他低声说,“攻下了陈国,你可会跟我回去?” 韩晔的身子一僵,默然了许久。 南彧漓低下头看他,“你不愿意?” “我……”韩晔犹豫了。在他心中,他始终是哥舒的人,无论他有多喜欢南彧漓,他终究无法对不起哥舒洛一。 “不重要。”南彧漓打断了他,似是害怕听到他的答案,“我一定会带你回姜国,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有的时候,他可以很强势,很霸道。 韩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惟愿这一刻便是永恒,南彧漓,今生欠你的,我一定用下一世补偿你。 第二日,军营外竟出现了一个身着艳红长袍的姑娘,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生得娇俏,肤如凝脂,淡扫蛾眉,一双杏眼纯澈,眉宇间却是英气勃勃 “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守营的士兵理所当然地拦住了她。 那女子不以为意,柳叶眉向上轻轻一挑,“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穆桂英挂帅破阵,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0 红玉击鼓退金兵,怎的女子便入不得军营?” 好伶俐的丫头!唬得守营士兵一愣一愣的,却还是坚决不放行,“你到底是谁?” 正遇上经过营门口的南彧漓和韩晔,红袍女子忽的笑了,叫道:“南彧漓!” 守营士兵皆是一怔,全营上下除了韩副将哪个敢直呼南将军的名讳? “你大胆!” 南彧漓微微一怔,疾步走近,躬身拱手道:“参见安敏公主。” 众人不由得一惊,眼前的女子竟是当朝天子的亲妹妹?韩晔也不由得侧头看向南彧漓,而后也是微微躬身拱手。 南彧漓对着守营士兵斥道:“还不参见公主?” 他们才回过神来,刚要行礼,便被安敏公主拦下了,“不必了,我不在乎这些虚礼。” 南彧漓道:“不知公主此行,为何而来?” 安敏公主忽然调笑着上前一步,“我求了皇兄好久,他才许我来找你的。” 南彧漓突然有些无措地看向韩晔,后者却是一副悠然看戏的样子,让南彧漓顿觉有些尴尬。安敏公主这才注意到南彧漓身旁的韩晔。他着着一件天青色的常服,衣袂飘飘,桃目细长,眼波流转,深邃绝美,却让安敏无端地有些不安。 南彧漓开口问:“不知公主找臣所谓何事?” 安敏公主将视线移回南彧漓,娇笑怪道:“你此次出征竟也不知会我一声。” 南彧漓微抿了抿唇,“公主,此乃军营重地,况且,我明日便要攻打白鹭城,公主在这儿怕是多有不便。” 安敏突然兴奋道:“你们明日便要攻城?我要与你同去!” 南彧漓拱手道:“公主千金之躯,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公主有所损伤,臣便万死难辞其咎。”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像个女人似的。”安敏皱眉道:“南彧漓,旁人也就罢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韩晔听她前一句不知觉间已笑出了声,而听到后一句话,却笑不出来了。南彧漓偷瞄了一眼韩晔,后者已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安敏公主看向韩晔,“你笑什么?” 韩晔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南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 安敏公主突然一抬手,对南彧漓道:“你手下的士兵功夫未必有我高,上阵杀敌,他们可以,为何我就不行?” 韩晔拿眼斜睨她,却正对上安敏看过来的眼神,坚定而凌厉。她蓦地抬起左手指着韩晔,“那便如此,我若赢了他,你便让我上阵如何?” 南彧漓张了张嘴还未回答,就听得韩晔道:“公主身娇肉贵,我怎敢与您动手过招?” 安敏冷哼了一声,“这是命令你违抗不得,若有任何损伤,本公主一力承担。” “公主……”南彧漓素知安敏的性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向是说一不二,没有人敢违抗,只是此番上阵实是太危险了,“公主何不上沂水山观战?这样一来……” “去校场!”安敏打断了南彧漓,她本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谁又劝得了呢? 校场上黄沙弥漫,风吹得安敏大红的长袍猎猎作响,她手执一柄短剑,剑刃轻薄,看着并未亮出武器的韩晔,蹙眉道:“你的兵刃呢?” 韩晔微一欠身,“公主实有巾帼之姿,然却始终是一介女流,我若胜你,倒叫人觉得胜之不武。” 安敏眯了眼看他,“你想怎样?” “我们便以五十招为限,若是五十招之内我胜不了你,便算是公主赢了。”此言一出,校场上众将士皆是点头,韩晔的功夫众人都是见识过的,放眼南家军中,怕也只有南彧漓能胜他一两招了,因而众人皆觉韩晔此举颇有君子之风。南彧漓却一直蹙眉而望,未曾言语什么。 安敏轻撇嘴角,深知韩晔是对自己的本事不以为意,心下虽着恼却也有些忌惮,便答应了下来,“好。你可以亮出你的兵器了。” 韩晔微微一笑,“我便空手同公主过上几招吧。” 话音未落,韩晔只觉得迎面一阵剑气袭来,快得令人一惊。又是五十招,又是空手过招,韩晔分明看不起自己,这可激起了安敏的性子。想起适才下校场时南彧漓在他耳边吩咐了“小心”二字,韩晔心下有些不快,怎么?怕我伤我了你的爱慕者吗?心下竟也不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小心眼儿了? 眼看着过了二十招,韩晔却还没有夺到安敏的短剑。她的剑招变化多端,出手不似南彧漓般狠戾却胜在轻快灵巧,韩晔竟也一时找不到夺刃的良机。将将对到五十招时,安敏剑尖一挑眼看着就直指韩晔咽喉而去,韩晔竟也不躲,直直地迎了上去,然后下一刻,便侧身攀上了她的手腕,安敏一惊,剑锋偏转,韩晔噙笑,右手猛一用力,眼看便要夺下她的兵刃。一旁的南彧漓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心下一惊,眼见又一道寒光闪过,只在韩晔夺下安敏短剑的一刹那,他的右臂竟被另一把短刃划中了。韩晔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敏左手中的另一把短剑,她使得竟是双剑! 安敏轻轻一笑,收剑回鞘,看着韩晔道:“你服是不服?” 韩晔握着的短剑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安敏竟然胜了韩晔,还划伤了他的右臂!只有南彧漓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安敏笑看向南彧漓,“南将军,军中无戏言?” 南彧漓气苦,说要比试的是你,说比赢了便上战场的也是你,从头到尾我可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了军中无戏言呢?刚要出口反驳,便听得韩晔淡淡道:“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既是既定之约,当然应该遵守。” 安敏抬眼看他,没想到他倒比南彧漓还痛快些。安敏自然知道自己这一仗胜在出其不意,若是一开始便亮出双刃,韩晔早有防备,五十招之内胜败还未可知。韩晔自是有些气愤的,只是他深知兵不厌诈这一说法,败了便是败了,没有什么可说的。 安敏走近南彧漓,“他答应了,你呢?” 南彧漓看了一眼韩晔,然后正色道:“只望公主在战场上照顾好自己。” 安敏突然上前抱住了南彧漓,“我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南彧漓的身子僵住,校场上众人皆是抿唇而笑,唯有韩晔在黄沙漫天的校场上,将短剑放下,默默转身离开了。 ☆、第六章 是夜,南彧漓在韩晔的帐中为他包扎伤口,韩晔一言不发地看着烛火,帐内一片沉寂。南彧漓看了看韩晔,手下忽然一用力,一时不防的韩晔痛呼出声,瞪了一眼南彧漓。南彧漓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韩晔白了他一眼,继续不说话。南彧漓兀自道:“要说你也太轻敌了,又是五十招,又是空手夺白刃,安敏从小便耍双剑,纵然我与她过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1 招,也要小心应对,你看,这下可不是吃了苦头?” 韩晔冷冷一笑,“我怎能和你相比,我和她既不是青梅也不是竹马,哪晓得她使得是双剑还是别的什么。” 南彧漓道:“可我提醒你要小心了呀。” 韩晔睨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是要我小心,还是让我小心别伤了你的青梅竹马。” 南彧漓难得看到韩晔吃醋的样子,此刻倒是挺享受的,也不辩解,只是浅浅地笑着。 韩晔突然凶道:“你笑什么?” 南彧漓笑道:“好了,好好休息,明天可是一场硬仗。”说着,竟起身打算离开了。 “等等!”韩晔忙叫住他,“你……你没有别的要说了?” 南彧漓转头看他,一脸无辜,“你要听什么?” 韩晔盯着南彧漓许久,突然吹熄了蜡烛,“南将军慢走,不送!”然后径自起身,往床榻走去。 暗夜中,南彧漓忽然从后面揽住了韩晔,韩晔一时不防,惊道:“你做什么?” 南彧漓只搂着他,静静道:“我第一次见到安敏是初次随父亲入宫的时候,那时她才不过七岁,但是一对双剑耍得似模似样。她不喜欢舞文弄墨,也不喜欢女工针织,只喜欢功夫,先皇近旁的御前侍卫都做过她师傅,姜国尚武,因此先皇很喜欢她。” 韩晔靠在他怀里,“她爱习武,你又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先皇该不会想缔结姻亲吧?” 南彧漓摇头,“你也想得太远了。只不过那日入宫,先皇心血来潮,想让我同宫里的侍卫动手玩玩儿。在校场上,我便遇到了安敏。她闹着要和我比比,我那时年轻气盛,不过十招便用长剑挑落了她的短剑。” 韩晔忽的笑了,“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那时也不过十岁啊。” “让我猜猜,”韩晔道,“公主定是那时候便对你芳心暗许了。” 南彧漓抿唇不语,自那一次之后,每一次自己入宫都会被安敏缠着去校场比试,喜欢从那个时候便开始了吗?南彧漓不懂情爱,直到遇见韩晔。 “那对我的解释你还满意吗?”南彧漓的呼吸离得韩晔很近,让韩晔有一些心神不宁,半天才道:“我可没让你解释。” 南彧漓笑道:“是。是我自作多情了。” 韩晔突然转过来看他,黑夜中,南彧漓的五官并不清晰,但是面部俊朗的轮廓依旧分明,“明日攻城,你定要全力以赴,我会为你护得公主周全。” 南彧漓拥他入怀,“你也要护自己周全。” 次日攻城,南彧漓的暗度陈仓之计果然奏效,白鹭城的大半守卫都被吸引去了沂水山下山口,于韬率众主攻白鹭城正门,虽遭到齐睿的顽强抵抗,到底城门洞开了。城门一开,三军会师,齐睿突然大喝一声:“将士们,冲啊!我们便要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那齐睿虽老当益壮,但奈何白鹭城失守只是瞬息之事了。 南彧漓率众冲过战群,直捣黄龙,韩晔护在安敏身旁,寸步不离。 “你离我远点儿!”安敏对着韩晔喊道。 韩晔银枪挑开一个士兵,说道:“公主双剑使得出神入化,我还想多多学习呢。” “哼!”安敏跳下马,左右双剑同时刺死了两名士兵,然后翻身上马往城内冲去。韩晔见状也不敢耽搁,跃马前行,也冲入了城中。 因为魏严漠已传出了城内的地图,南彧漓对于白鹭城还是比较熟悉的。留在城内的士兵大多中了雷风草,他们对势如破竹的南家军已构不成威胁。只有那齐兆却是老当益壮,一杆长枪挑开了数名南家军士兵,直冲南彧漓而去。势大力沉的一击震得南彧漓握剑的手一麻,齐兆果然是宝刀未老。南彧漓从马上跃起,长剑直刺他胸口而去。齐兆挥枪避过,待要再战,忽的一个耍着双剑的丫头隔开了两人。她一身艳红的长袍耀眼,手中的双剑使得凌厉,南彧漓和齐兆都是一惊,回神的片刻,那丫头已朝着齐兆挥剑刺去。 “公主!”南彧漓惊道。他知道安敏武艺不弱,但苍苍白发的齐兆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怕安敏会吃亏,想上前帮忙却觉得以多打少,欺负一个年迈的老人着实算不得体面的事儿。 在两人单打独斗的时候韩晔才真正看清安敏双剑的威力。她的身形灵巧,双剑轻薄,动作变化连绵令人眼花缭乱,韩晔不禁想,若是当初若是空手和她的双剑对招能有多少胜算呢? 安敏毕竟年轻,实战经验有所不足,齐兆一个回马枪险险地擦着她的手臂刺过,下一招横扫千军眼见着就要伤到安敏。突然一柄银枪,一把长剑同时架住了那雷霆一击。齐兆和安敏皆是一怔,南彧漓和韩晔对了一眼之后,两人同时撤走了兵刃,而后极有默契地,南彧漓护开了安敏,而韩晔则以长枪对上了长枪。韩晔的枪法自成一派,加以他身法轻盈,出手快如闪电,势若风雷,又以年轻,体力更好,不出百招便拿下了齐兆。 白鹭城眼见已是姜国的囊中之物了。五花大绑的齐兆被压着见了南彧漓,但他却甚是不屑,“姜国今日以莫须有之指控侵我陈国,灭我陈国,岂知他日不会有同样的报应?” 南彧漓不语,韩晔解下帽盔,“齐老将军带兵多年,应该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说完,他竟是看向了南彧漓,言下之意再明晰不过——行此不义之战,不过为满足姜国国君的野心。 齐兆扬眉看着韩晔,他自然认得眼前的男子便是以□□赢下自己的人,却冷哼了一声道:“你年纪轻轻,枪法造诣颇高,只可惜助纣为虐。” 韩晔忽然笑了,他的笑容美得让人忘了正置身于战场,“陈国国主残暴,齐老将军又何尝不是助纣为虐呢?” 齐兆一怔,“你……” 南彧漓挥了挥手,命人解开了齐兆,齐兆傲然起身,只听得南彧漓道:“久闻齐老将军的威名,将军若能归降我姜国,乃是我姜国之幸。” 齐兆冷笑了一声,“我生为陈国人,死为陈国鬼。南彧漓,劝降就不必了。” 南彧漓沉默了。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想出兵陈国,奈何白轩容的圣旨不能违抗,他愿穷其一生效忠姜国,不问是非对错,那么齐兆又何尝不是呢? “南彧漓,”齐兆又道,“今日负于你手,我无话可说,但求可以给老朽一个痛快。” “将军若能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韩晔突然道。 众人皆转头看向韩晔,听得他继续道:“那我便与将军再战一场。” 最终,齐兆死在了韩晔的枪下,破旧的红色战袍被风掀起,盖在了他灰白的面容之上,他如同一个英雄般死去,徒留后世嗟叹。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是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2 非对错都是任后人评说的。”一直沉默的安敏终于开口了,她行至齐兆身旁,解下他肩上的红袍抖开,然后平整地盖上了齐兆的尸体,“宁死不降,他是位英雄。” 攻下白鹭城之后,南家军已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直待攻下陈国都城浔夜城,便可告功成了。 “南彧漓,下一仗任我为先锋官吧!”安敏突然闯入营帐中说。 南彧漓看了一眼身旁的韩晔,以手支额,略显为难。安敏武艺虽强,但毕竟是一朝公主,若有任何闪失,谁也担当不起,偏生这丫头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也劝不住她。 韩晔笑笑道:“先锋官有什么威风的?” 安敏瞧他一眼也笑了,“不如将你副将的位置给我也行啊!”自白鹭城一役,两人的关系竟转好了许多。韩晔待她不再有轻视之意,而安敏也知道韩晔绝非泛泛,或许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 韩晔笑看了南彧漓一眼,“那有什么不行的,若是做了副将还能陪在南将军身边呢。我便做先锋,将这副将的位置给了你便是。” 南彧漓当然知道,韩晔是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安敏。 “你说什么呢?”安敏的面上飞起了红云,难得的女儿姿态,然后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荷包,塞给了南彧漓,“我前几日在镇上看到的,我不会绣,便买一个给你了。”话音刚落便跑出了营帐。 南彧漓拿着荷包怔愣了好一会儿。韩晔扬起了嘴角,“荷包定情,公主待你果真不错呢。” 南彧漓拿着荷包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看着韩晔,颇有深意道:“你倒大方。” 韩晔接口道:“我可没那么小气,你还是仔细将荷包收着吧。”然后也转身走出了营帐。 是夜,韩晔被一声特殊的虫鸣引到了营外的密林中。 “是你。”韩晔见到林中的乔谦云并不甚惊讶,毕竟明日若攻下浔夜城,陈国便是姜国的囊中之物了,哥舒洛一绝不会袖手旁观。 乔谦云缓缓道:“主上的意思是,明日一战,你我联手取了南彧漓的性命。” 韩晔身子一震,努力平稳声线道:“你明日会助陈国?” 乔谦云轻轻一笑,“这个世道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韩晔抿唇不语。 乔谦云问:“对了,军中那个红袍女子是谁?” “安敏公主。白轩容的亲妹妹。”韩晔突然道,“以南彧漓的武功怕是罕有敌手,我们并无十足的把握,若是取那公主的性命也不失为上策。” 乔谦云看着韩晔许久,开口道:“相信公子懂得权衡。” 韩晔回望他,“明日便见机行事吧。” 待乔谦云离开很久之后,韩晔还是没有回营。他有些颓然地坐在了一棵古树之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权衡,他不愿对南彧漓刀兵相向,可是背叛哥舒他也做不到。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彷徨无措,情义若难两全,他到底该何去何从?韩晔仰望着空中寥落的星辰,泛上一抹自嘲的笑容,老天爷,你若真的要我做这样的抉择,我便只有一死,但求无悔。 回到营地之后,韩晔去了南彧漓的帐中,帐内灯火通明,而南彧漓却已伏案睡着了。韩晔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为他将凌乱的案桌收拾齐整,又拿过榻上的袍子轻柔地覆在他身上。睡梦中的南彧漓轻轻一抖,却没有醒来,韩晔笑笑,怕是做了什么不安的梦吧。这是韩晔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他,他不禁伸手划过他英挺的鼻梁,停在他的薄唇上,炫起了一抹淡笑,轻声自语道:“都说薄唇的男子薄情,为什么你偏不是呢?”若你能无情,我便不用面临今日的困境了。南彧漓似是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梦,他的双眉渐渐蹙紧,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韩晔急忙伸手抚他的眉心,突然,手腕就被死死地握住,韩晔大惊,下一刻,南彧漓从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韩晔也是一怔,“你……你怎么在这儿?” 韩晔看着他,“我睡不着。你刚刚做噩梦了吗?” 南彧漓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梦到你走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韩晔垂下眼睑,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南彧漓紧紧地抓在手里,想要挣脱却意外不得。听得南彧漓道:“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 韩晔看着南彧漓,第一次发现叱咤疆场的南家军头领竟也会有如此慌乱不安的时候,他突然笑了,“我答应。” 话音未落,南彧漓便不由地吻上了他的唇,粗暴地,充满了占有欲,一寸一寸地啃噬掉他所有的抗拒与不安,唇齿交缠,直到韩晔在他的攻城略地下发出了细碎的申今,南彧漓才停了下来,看着韩晔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正色道:“流光,答应的事,就绝不可以反悔。” 韩晔抬头看他,轻轻点头。原来他这么害怕失去自己,该欣喜还是遗憾呢?黎昕,可是我明天就要毁约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第七章 攻打浔夜城并没有众将士想象地那样容易,浔夜城士兵抗敌的顽强远远超过众人的预想,困兽犹斗,更何况还是一只只不要命的狮子,战况的惨烈还在不断升级。南彧漓也是诧异,他没想到浔夜城中竟有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只有韩晔发现了,这群士兵之中竟有一半是哥舒的部队。韩晔无意伤他们,便只能用枪尖将拦路的士兵拨开。他一面迎敌,一面在人群中搜寻乔谦云的身影,却始终不得。他回身看向远端的南彧漓和安敏,两人均是沉着应战,魏严漠就守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乔谦云还并未找上他们,他稍稍宽心了一些。这时,城墙上方立着的一人引起了韩晔的注目,他一身戎装,月牙白的袍子披在银甲之外,随风飘扬,帽盔下的那张脸庞韩晔认不出来,只是觉得莫名地熟悉。突然,那人也看向了韩晔,他的目光充满野性而冷酷,就像哥舒草原上傲视群雄,仰天长啸的一匹狼。韩晔浑身一颤,是他!突然那人的目光愈加冷然,紧接着韩晔在马背上一个摇晃,突然摔下了马,原来一个不防,已有一个士兵砍断了马腿,将韩晔从马背上摔了下了。韩晔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避过砍来的刀刃,然后突然出手,枪尖直刺对手的心脏,将他高高挑起,顺势扔在了周围敌军的身上。韩晔站定后再抬起头,城墙上的那人已经不见了。韩晔心下不安,抢过一匹战马就往南彧漓的方向奔去。 哥舒洛一也来了这里,看来他是势必要坐收渔翁之利了。就在这时,千军万马之中突然冲出一人,直奔南彧漓而去,韩晔认出了他的身影,那是乔谦云。韩晔策马想跑得再快一点,却在离他百米的地方突然勒住了缰绳,若是单打独斗乔谦云未必是南彧漓的对手,加之魏严漠在他身旁帮忙,但如若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3 舒洛一也前去助阵,南彧漓定当凶多吉少。于是韩晔调转了马头,守在离他三人战阵百步的位置,静候哥舒洛一的出现。 “你在等我?”千军万马之中,韩晔还是能清楚辨出他的声音。哥舒洛一乔装了一番,面容有所改变,但他的眼神和声音却令韩晔倍感熟悉,还有额角处一道长约两寸的伤疤,他并未刻意盖掉。 韩晔的掌心已沁出了微汗,握枪的手不自觉地越攥越紧,他轻轻叫了一声:“主上……” 哥舒洛一直视着他,“你在等我?还是来阻我的?” “我……”韩晔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哥舒洛一看了他许久,眼神在刹那变得凌厉,“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不知会否青出于蓝呢?”话音刚落,哥舒洛一便提□□去,韩晔忙架枪一挡,却不敢回击。 哥舒洛一一味地进攻,韩晔却只抵挡,从不还手,慢慢地且战且退,哥舒洛一一步步将他逼近南彧漓。哥舒洛一突然朝他面门一刺,韩晔险险地快要摔下马去,身后突然被人扶了一把,回头一看,竟是安敏。 “小心些。”安敏道,然后举着双剑迎上了哥舒洛一的红缨□□。 韩晔握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安敏绝不可能是哥舒洛一的对手,可情势如此,他只有牺牲安敏,以求保全南彧漓。 不远处的南彧漓看见安敏对上了一位高手,顷刻间便跳出和乔谦云酣斗的战圈,纵身跃至安敏身旁,以长剑对上了哥舒洛一的长枪。 哥舒洛一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从容不迫地应对三把剑,神态自若。南彧漓渐渐地看出,此人的枪法竟与韩晔有些相似,甚至更胜一筹。难道是哥舒洛一!这样的认知让南彧漓心下大惊。他虽曾与哥舒的军队交手,但正面迎战哥舒洛一却是第一次,他感到哥舒洛一的功夫深不可测,顿时泛上了一阵寒意。而乔谦云在划伤了魏严漠的左腿后也纵身加入了战局,他举剑便从后朝安敏刺去,安敏听到了破风声,下腰回剑一挡,以双剑架住了乔谦云势在夺命的一击,然后灵巧地转身和他斗了起来。 韩晔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并不打算在此刻加入,尽管握枪的指节已然发白,身子也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但他心中却无比坚定,如果南彧漓有难,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安敏毕竟缺乏实战经验,对上的又是乔谦云这样的好手,难免吃亏,就在她举剑迎击后回撤的一刹那,乔谦云的剑已刺伤了她的左肩,安敏应声跌落马下,下一刻,乔谦云的剑招便破风而至,这一招势必要取了安敏的性命! 南彧漓在听见安敏落马的时候便有了警觉,看到乔谦云紧随的一剑,不及细想,便俯身挥剑,刺偏了他的剑端,救安敏于危难之中。而就在这一刹那,哥舒洛一看准了时机,红缨枪直刺南彧漓的胸口而去。 “呃——”红缨枪扎穿了铠甲,胸前晕开的血红蛰疼了所有人的双眼。哥舒洛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倒在南彧漓怀中的韩晔,怔忡了许久才将枪拔出,不出意料地带起了一串猩红。 韩晔静静地倒在南彧漓的怀中,南彧漓为他捂住不停渗血的伤口,握住他开始发凉的左手,不住地唤他的名字。哥舒洛一握枪的手也有了一丝颤抖。 “你……”哥舒洛一哑着嗓音开口道,“你……” 韩晔略带歉意地望向哥舒洛一,我势必要护着南彧漓,却也不能和你动手,或许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吧。然后他的手慢慢地滑落,从南彧漓的掌中坠至地面。“砰”的一声,坠下的是韩晔的手,更是南彧漓全部的希望。 南彧漓握剑的手突然发狂似的砍向哥舒洛一,生生将他逼退了数步。乔谦云见主上有难,忙举剑回护,却也被南彧漓逼退。他现在就像一只杀红了眼的野兽,咆哮着进攻,绝不防守! “走!”哥舒洛一突然道。然后策马离开了战场,乔谦云紧随其后。一时间战场上寂静下来,只有弥散的黄土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浔夜城城门洞开,远处跑来南家军的一名先锋官,“报将军,左将军已顺利攻入浔夜城,陈国国主早已自戕。我们拿下浔夜城了。” 南彧漓怀抱着韩晔,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回报着这些似乎和他毫无关系的话语。一旁的安敏蹲下身,看着面色苍白的韩晔,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还有脉搏!”安敏忽然惊喜地叫道。仿佛将南彧漓从绝望境地中唤回,南彧漓回神,慌忙地去探他的鼻息,微弱却实实在在地温润着他早已冰冷的指节。 “快让军医为他医治。”安敏提醒道,“我们其他人入城整顿。” 南彧漓终是回过神来,抱着他跃上了战马,飞一般地奔进了浔夜城,身后扬起的尘土迷蒙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知道,韩晔是否还有生的希望。或许,他便就要那样一睡不醒了…… 魏严漠为他们在城内寻了一处僻静的宅子。 “启禀将军,韩副将……韩副将他……”军医是第一次看到血红着眼睛的南彧漓,第一次看到他们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惊慌失措的模样,一时有些惧怕,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他怎么样了!你快说!”南彧漓抓了军医的衣襟,吼道,“我要他活!我要他活!” “将军……”军医吓得跪倒在地,“我已经为韩副将止血,但是他失血过多,伤口又靠近心脉,能不能醒来……一切……一切都要看韩副将的造化了……” 自那一日起,南彧漓便一直守在韩晔的床边,他的气息还是那么微弱,面色依旧苍白,哪怕连一点转醒的迹象也没有。 “流光,你怎么那么贪睡,都已经睡了两天了,怎么还不愿意醒来呢?”南彧漓攥着韩晔依旧冰凉的手说,“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枪呢?你不是答应,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吗?我就这样守在你身边,求你不要一点一点地离我越来越远好吗?”南彧漓在韩晔的榻旁已这样痴语了两日,而回应他的只有韩晔轻缓的鼻息。 韩晔昏迷无法进药,南彧漓便用嘴一点一点地渡给他,药很苦,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南彧漓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他甚至不敢合眼,怕一醒来,面对的便是韩晔冰冷的尸体。记得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随父亲上战场,小小年纪的南彧漓害怕见到尸体,尸横遍野的场景对当时的他而言太过残酷了,而他的父亲逼他面对,逼他杀敌,带着温度的血滚烫了他的掌心,慢慢地也就麻木了,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宿命。直到二十岁那年,父亲中箭身亡,倒在南彧漓怀里的时候,南彧漓终是落下了男儿泪。 “男人不准流泪……”他犹记得父亲这样说,“你是南家的儿子,便要在战场上实现自己的价值,人终有一死但求重于泰山,无愧于心…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4 …”但是怀抱着父亲渐渐冰冷的尸体,恐惧侵占了他的全部,他的母亲也曾是姜国的巾帼英雄,曾和他的父亲并肩作战,却因生他难产而死,从记事以来,父亲便是他最亲近的人。生命的逝去本就是瞬息之间,只因猝不及防才会让人肝肠寸断。 南彧漓用掌心为他暖手,他讨厌寒冷,“流光,不要像父亲一样离开我。” 待到第三日,韩晔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均匀,只是依旧还未转醒。南彧漓便想往常一样,以嘴为他渡药,等到一碗药汁见底,南彧漓却还不打算放开韩晔的唇,肆无忌惮地温柔逗弄着,只愿他受不住了便醒过来了。 “砰!”门外的一声响动惹得南彧漓转头去看。 “你……你们……”竟是安敏公主,她打翻了脸盆,睁大眼睛看着南彧漓,久久不能回神。 南彧漓没有打算掩藏什么,淡定地看着她在惊讶过后,转身跑走了。南彧漓将韩晔的手放回被中,又将他的被角掖好才起身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前院,安敏才停下了脚步,她回身看着南彧漓,眼中有点点的水汽,“你们是真的?”安敏并不是不能接受断袖之癖,她的皇兄白轩容就在后宫养了数个男宠,只是她不能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竟有龙阳之好。 “情之所至,哪能够虚情假意?”南彧漓的回答很认真。 “那你从未喜欢过我是吗?”安敏问。她从来都是个直爽的姑娘。 南彧漓看着她,“只有兄妹之情。” 安敏自嘲地一笑,“我自七岁遇见你,你以长剑挑落我双剑的那一刻起我便喜欢上你了,你和宫里那些与我闹着玩儿的侍卫不一样。我记得我曾经问你,将来会娶什么样儿的姑娘。你怎么答的?” 南彧漓微微一怔,“我说,希望是能和我并肩作战的人,就像当初我的母亲陪着父亲上阵杀敌一般。” 安敏点头,“是。所以我努力地成为那个可以和你一起战斗的人,但是,你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是不是?” 南彧漓抿唇道:“是。” 安敏沉默了,突然寂静中她轻轻一笑,如在刹那绽开的昙花,“本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女人,却没想到,胜我的竟是一个男人。不过,韩晔,他很好。武功高强又足智多谋,还肯为了你舍生赴死,你们,果然很相配……” “公主……”南彧漓猜不透安敏的心思,却也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其实,安敏本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不用愧疚,你不懂珍惜我,自是你的损失,我定会找到比你更好的男子!”安敏望着他,说得很认真。 南彧漓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荷包,“公主,完璧归赵。” “送给你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安敏将荷包扔到他怀中,“只是难为你,保管得这么好。” 南彧漓道:“是流光让我仔细收着的。” “流光?” “是我为他取的表字。”南彧漓解释。 “呵。”安敏笑了,“天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他当得起这个表字。来日你们的姻缘若不被世人所容,我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祝福你们的。” 南彧漓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公主。” “不必。”安敏摆手,“明日我便回都城去了,韩晔还没醒转,我想你是不愿回去的,我便在皇兄那儿为你转圜。” “有劳公主。” “呵呵。”安敏笑出了声,“多谢公主、有劳公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无趣。若是早知道,怕是也不会喜欢你了。” 南彧漓一时竟无言以对。 “倒是韩晔有趣儿一些,若是以前认识的是他,或许我该中意他了。”看着南彧漓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禁笑道,“不打趣儿你了。只是,若再有战事,我想,我还是会来的,不为你,只为守护我姜国国土” 南彧漓看着安敏,目光中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公主定将成我姜国一代巾帼。” ☆、第八章 韩晔的苏醒是在三日之后,他整整昏睡了五日。胸口的伤让他有一瞬的愕然,好像是哥舒洛一举□□向南彧漓,然后自己几乎没有犹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再然后呢?脑中一片混沌,昏昏沉沉的,好像身在房间里,却又不是将军府的屋子,那么浔夜城到底攻下了吗?陈国国门前高悬的是姜国的旗帜还是哥舒的大旗? “呃……”身子稍微一动,胸口便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醒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韩晔努力凝聚视线看向眼前的人,南彧漓的眼神中是不可言喻的欣喜,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竟也蓄须了。 “你……”韩晔的声音意外地有些沙哑。 “喝水吗?”兴奋的南彧漓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有些笨拙地递了茶盏给他,却不小心洒在了他的被子上,“哎呀……”然后他慌忙地擦拭起来。 韩晔被他弄得有些懵了,“我在哪儿?” 听到韩晔问,南彧漓忙答道:“我们在浔夜城。” “南家军胜了?” 南彧漓点头,“是。我们赢了。” 韩晔忽的展眉笑了,“怎么还不班师回朝?”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韩晔摇头。 “整整五天!”南彧漓很后怕,怕他就那样一睡不醒了。 此时的南彧漓是韩晔从未见过的无措模样,他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儿,“我不是醒了吗?” “你替我挡得那一枪简直是不要命了!”南彧漓的语气中有出离的愤怒。 韩晔笑笑,他的脸色还是不好,“好在,我现在还好好的。” 整整在床上待了半个月的时间,南彧漓才准韩晔下床,韩晔这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固执。走出房间,韩晔才觉得原来阳光的味道竟然这么温暖美好,他有些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芳草的清香,然后举起双臂,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意外地牵动了伤口,惹得他眉心一蹙,轻咳了一声。 “伤还没好利索,就出来做什么?”远处端着饭菜疾步而来的南彧漓,皱眉道,“快点进去!” 韩晔发现他最近是越来越凶了,管得也越来越多了,“军医难道没告诉你,病人要多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吗?” 南彧漓睨他一眼,“军医难道没告诉你要小心伤口,不能乱动吗?” 韩晔撇了撇嘴,看着又是清淡的清粥小菜,突然有点提不起胃口,“我想吃肉。” 南彧漓将粥搅了一会儿,又吹了吹凉,放在他面前,瞧着他,“你还在养伤,饮食要清淡。” 韩晔真真是无语了,粥只喝了半碗他便怎么也不肯再吃了。南彧漓只得无奈地利诱他,“乖乖把粥喝完,晚上我带你出去看看。” 韩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5 晔记忆中的浔夜城模糊却真真切切地存在过,那时的浔夜城还是陈国的国都,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经过战乱,人气有些凋零,但是景物依旧,城墙旁的一颗巨大的枫树已染上点点金黄,整个城市依然可以看出往昔纸醉金迷的奢华与富丽。站在城墙之上,夜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南彧漓靠坐在城墙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埙,轻轻搭在唇边,吹了起来,埙声带着自有的悲凉,沉重而绵长,悠远地越过重重沙场,吟唱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离合悲欢。韩晔喜欢埙声,以前陪在南彧漓身边的时候就知道他会吹埙。曾经好几个夜晚,韩晔都曾望见他在月下弄埙,月影凄清,埙声苍凉,好似岁月积淀下的沧桑,一如他眉间挥之不去的萧索。风中盘旋着一片黄叶,待叶子落在城头之时,埙声停了。 “好久不曾听你吹埙了。”韩晔笑道,他静静地眺望远方,穿过黄沙弥漫的沙场,越过郁郁葱葱的山头,他仿佛可以看到一片油油的绿色,上面还有点点火光,南彧漓的埙声让他想家了。 “这里离哥舒不远。”南彧漓收好了埙道。 韩晔点头,他不是哥舒的人,但是那一片草原养育了他,是哥舒洛一救了他,可是,他终究背叛了哥舒一部。 “那天的人是哥舒洛一?”南彧漓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韩晔望着他,“他乔装改扮了一番,但我知道是他,他的眼神,他的枪法,没有人会比我更熟悉了。” 南彧漓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冷厉,“以后,不可以在我面前这么谈论另一个男人。”却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强势了一些,随即悻悻地松了手道:“我不喜欢。” 韩晔突然抽出了藏在靴筒里的短刀,递给了南彧漓,笑着说:“哥舒以刀定情,我把它给你,你便高兴了?” 南彧漓笑着接过,却是绕了一缕韩晔的束起的青丝,用刀将其割断,然后将刀插回了韩晔的靴筒,“刀,你还是留着防身吧。在中原我们结发为夫妻。” 韩晔一怔,皱眉道:“我可不做妻。” 南彧漓笑着抬手拥住了韩晔,“我等会儿再去买一串花椒给你。” “花椒?”韩晔惊讶。 “我们也用花椒定情。” 韩晔不解,“我只知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为什么要送花椒?” 南彧漓坏笑着摇头,“花椒多子啊。” 韩晔一怔,随即想起乞巧节上,南彧漓送了他一个蜡塑的人偶,也说是什么宜子之祥,突然瞪了南彧漓一眼,笑骂道:“若想有人传承你南家香火,就不该来找我。” 南彧漓握住了他的手,“孩子,你是生不了的,不过,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收养啊,一个跟我姓南,一个跟你姓韩。” 韩晔被他认真的表情闹笑了,却听得他突然他正色道:“待我们班师回朝,圣上必然要犒赏三军,你可千万别露了马脚。” 韩晔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南彧漓看他,突然不安地问,“还是你不想和我回去?” 韩晔眺望着远方,“你若要我从此帮你,帮姜国,我做不到。” “你还是放不下哥舒一部?” 韩晔转头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还记得初次见面我和你说的吗?白轩容虽有治国之才,但是难有容人之量。你的爷爷、父亲都曾是姜国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但是白轩容继位之后,却迟迟不肯封你这个位置,除了南家军之外,你可还有兵权?” 南彧漓默然,“我还年轻。” 韩晔摇头,“你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不愿相信?白轩容本就是怕你功高震主,他气量狭小,求贤若渴却嫉贤妒能。你相信吗,这一次你久不回朝,他定要疑你拥兵自重。” 南彧漓眉头深锁,半月前他让右将军杨云硕带着大部队先行回朝,除了守军之外,只留了一小支亲卫队,但是后来他接连收到了两道八百里加急圣旨命他速速回朝,自己在朝中的处境南彧漓自然心知肚明,却不想被韩晔一语道破。良久,他才开口道:“论带兵打仗我自是颇有心得,然朝堂中事我也不过一知半解,你又如何知道这许多?” 韩晔瞧他一眼,笑道:“我若说了,你定要生气了。” 南彧漓似是猜到他想说什么,眯眼打量了他一下,才凉凉道:“哥舒洛一教你的东西倒真不少。” “他极有文韬武略,自小便有雄心要壮大哥舒一部,所以他潜心学习汉人的为官之道,治世之法。若论治国之能,他定在白轩容之上。” 南彧漓沉默不语,韩晔突然凑近他,“你生气了?” 南彧漓摇了摇头,“我虽只和他交手过一次,但也知此人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至于你说的文韬武略,看他想待我和陈国斗得两败俱伤,兵不血刃地坐收渔翁之利也可见一斑。” 韩晔点头,“他本就是有此打算。其实当初他只将我送来姜国,潜伏在你的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涧水城外的酒肆之交,也是我精心安排的。后来,他见我混入南家军,便想趁机策反。” 南彧漓挑眉看他。韩晔笑道:“他惜才爱才,知道你有带兵的能力,便想让你倒戈,但是我知道你决计不肯的。因此这次,他才动了杀心。” 南彧漓也笑了,“只是他没想到,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一匹狼,毁掉了他全部的计划。” 韩晔低了头,心中一痛,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他。” 南彧漓将韩晔环在了臂膀中,“是我让你面临这样的境地,若是姜国和哥舒再度开战……”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哥舒洛一不会放弃他的理想,若是到了那一日,”韩晔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抬起头,“若是到了那一日,你可愿袖手与我隐退?” 南彧漓怔住了,南家三代忠臣,镇国大将军的名誉怎可就此毁于他手?韩晔突然笑了,放开他的衣角道:“我知道是我奢望了。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知道你就是愚忠!” 南彧漓抿唇,“你不忍辜负哥舒,我又何以忍心背离姜国?”更何况他身上背负的是南家一门的荣辱与兴败。 韩晔的笑容惨淡,“是我勉强你了。但是南彧漓,如果哥舒和姜国再一次开战,我不忍心伤你,却也不会再一次背叛哥舒,若是真到了兵临城下的那一日,我定然自刎以求心安。”然后他离开了城楼,只留南彧漓一人在城墙之上临风而立,情义两难全,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回到房间后的韩晔,有些疲累地躺在床榻上。城中的宅子是魏严漠找的,地处偏僻,无人叨扰,房里甚至没有服侍的人。 “换药了。”当南彧漓拿着纱布和伤药出现在房中时,韩晔只看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你放那儿吧。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6 ” 南彧漓皱眉看着他,并不打算离开。 韩晔认真地凝视着他,重复道:“我知道了,你放下就可以离开了。” 南彧漓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近床榻然后二话不说就动手去解韩晔的衣裳。韩晔惊得后仰,却无奈背后便是墙壁,避无可避,他打掉南彧漓的手,“伤口在胸前,我可以自己换药,南将军,夜深了,你回去吧。” 南彧漓的眼中是隐隐的怒气,韩晔,你又要再一次把我推开吗?他突然坐在了韩晔的榻上,冷冷地开口问:“是不是你当时为我挡那一枪时,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韩晔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眸子,毫无惧色,“是。早在攻打浔夜城之前,哥舒洛一便已派人向我下令,要我在浔夜城一役中杀了你,我做不到,却也不愿意背叛哥舒,我便出计策让他杀了安敏。” 南彧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回想战场上,那个与安敏缠斗的好手竟是因为韩晔的授意吗?可是,韩晔不是自白鹭城一役后便对安敏刮目相看了吗?不是自那以后,在战场上都处处保护着她吗? “韩晔,你真的好可怕!” 南彧漓眼神中的震惊和愤怒惹得韩晔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我本就是哥舒洛一安插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不仅是一枚棋子,我更是一只狼,我不会伤你,但并不代表我不会伤别人。” 南彧漓终是忍不住拽过他的衣领将他按在榻上,“我会誓死保护姜国,你若伤害姜国的一寸土地,便是在我心上剜去一刀,你明白吗?” 韩晔突然近乎哀求地看着南彧漓,“所以我们各退一步不好吗?你离开姜国,我离开哥舒,再不去理会那些纷争,不可以吗?” “只因为哥舒洛一的救命之恩你便为他出生入死,我的血液中流淌着姜国的血脉,还有我南家全部的荣辱,又怎能说断就断?” 韩晔自嘲地一笑,“我早该猜到你的答案。但是你知道吗?我的血液中流淌着的是陈国的血脉!” 南彧漓的手骤然一松,“什么!你是……陈国人……” 韩晔的目光无比坚定,“是。我亲手覆灭了自己的国家!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陈国,我被父母所弃,卖做娈童,受尽百般折辱,是哥舒洛一救了我,给了我生的希望。待我学有所成那一日,我回到了陈国,亲手解决了当初的买主,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所有将我毁掉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陈国是我所有噩梦的开始,我便借你的手毁了他!” 南彧漓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韩晔的笑容凄凄,“哥舒洛一出现在我生命中最绝望的时刻,是他挽救了最落魄最不堪的我,即使他只将我当做棋子,我也心甘情愿为他效命。所以,南彧漓,你如果不愿意放弃与他为敌,那便放我回哥舒!我可以不助他攻打姜国,却也不会再见你。” 南彧漓压着他的手骤然用力,“你说什么?” 韩晔蹙眉重复道:“放我回哥舒,我们两不相……唔……”话音未落,南彧漓便用唇堵上了他的嘴,箍紧了身下想要反抗的手,强势地不容拒绝。唇中弥散开了血腥的味道,是韩晔咬破了他的唇,南彧漓有一秒的错愕,却马上给予了更强势的回复,仿佛要夺光他胸肺中所有的空气。 “南彧……漓,放开……唔……”韩晔的话语支离得让人辨不清晰,这样的吻一点也不甜蜜缠绵,而是带着发泄般的占有欲,在南彧漓的近乎粗暴的带领下,韩晔渐渐放弃了抵抗,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情雨的味道。 “不要!”韩晔突然惊得大叫,被卖做峦童时所有如噩梦般的记忆在瞬间涌上心头。 “流光,我爱你……”南彧漓在他耳边轻声道。 韩晔怔忡了许久,才确定了南彧漓的仿佛呓语的示爱,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带着令人安定的温暖。 南彧漓带着温度的手掌拂过他的发丝,吻得更加缠绵。 “黎昕……黎昕……”韩晔的眼神迷离,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顺着绝美的脸庞一路蜿蜒至脖颈,“黎昕……”他一直唤着南彧漓的名字,带着不真实的快乐。 那一晚,南彧漓真正要了韩晔。望着怀中之人香甜地沉浸在睡梦之中,南彧漓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抬手为他整理凌乱的头发,身下的床褥上还带着斑驳不堪的痕迹,南彧漓却觉得真实而幸福,他真正拥有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南彧漓顺手拿过床头的药膏,为他胸前裂开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 睡梦中,韩晔的面容姣好,鼻尖上有薄薄的汗珠,南彧漓抬手为他抹去,流光,待到兵临城下的那一日,我定在退兵之后随你而去,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第九章 第二日,韩晔醒得很早,意外地发现身边的床榻空荡荡的,竟有一瞬的失落。 “吃早饭吧。”走进房中的南彧漓很好地将他脸上瞬闪而过的失落尽收眼底,笑道,“我在市集买了早点。” 韩晔坐起身,不无意外地,腰背处传来一阵恼人的酸楚,身下也是如裂开般的疼痛,想起昨晚疯狂的一夜云雨,韩晔不可抑制地红了脸颊。南彧漓却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将馒头往他手中塞了塞,“吃完后我们就出发了。” “去哪儿?”韩晔从窘迫中恢复过来问。 “回家。”南彧漓的语气很是平静。 韩晔静静地看着南彧漓很久,自嘲地勾弄着嘴角,“什么家?” 南彧漓的笑容浅淡,转身站起,“自然是我们的家。” “你在逃避什么?”今日的韩晔格外咄咄逼人,他看着南彧漓的背影冷冷地开口,“要么退出朝堂,要么我回哥舒。南彧漓,我今日就要你的答案。”即使身上已被烙下属于南彧漓的印记,但是这件事情,韩晔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南彧漓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拥住了他,流光,难道我们注定只能生活在无尽的矛盾之中吗?无论哪一个选择都太残忍了,不是吗? 韩晔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抱住他,只是淡淡地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给我一年的时间。”一阵沉默过后,南彧漓终于开口了,“一年之后我便和你一起离开。” 韩晔惊喜地推开他,望进他的眼睛里,“真的?你不骗我?可是为什么还要一年?” 南彧漓轻轻一笑,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为他整理起衣衫,“真的。而一年之约……我总要想办法卸下我的责任。” 韩晔的笑容如同初夏盛放得最妖冶艳丽的芍药,看得令人心醉,“黎昕……” 南彧漓的手指微微一僵,流光,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将你留在身边,用谎言给了你一个不敢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7 奢望的未来,原来,我可以这么自私。 韩晔突然嗫喏了一阵,然后为难道:“可是,我现在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南彧漓突然变得紧张。 韩晔犹疑了半天,却最终撇过头道:“我现在不能骑马。” 南彧漓怔忡了一会儿,看他面带桃色,煞是可爱,忍不住故作惊讶问,“为什么?” 韩晔恨恨地看着他,只遗憾手中现在没有兵器,否则定然在他身上扎上几个窟窿才够解气,随后他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馒头朝他掷去,南彧漓敏捷地握住他的手腕,咬了一口馒头又还给他,“味道真的不错。” 事实上,南彧漓还是很上道的,他弄了一辆马车,以养伤为由将韩晔塞进了马车中,自己则和亲卫队骑马而行。 一路上平静无波澜,是啊,陈国都已国破,还能有什么异常不安呢?可是这一路未免太静了,南彧漓的心下有着隐隐的不安。比如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处树林中,竟然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南彧漓挥手停下了马,马车上的韩晔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进去。”南彧漓的声音不大,但是冷然而不容拒绝。 所有亲卫队都已拔剑严阵以待,南彧漓的手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渐渐攥紧。突然,远处的丛林中想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刹那,便从四下窜出了许多黑衣蒙面人,他们的手中都握着细长的弯刀。 “上!”随着一声令下,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向南彧漓他们攻去,人数之众令所有人皆是一惊。马车内的韩晔听到打斗声,忙挑开帘,只那一眼,便让他瞬间崩溃,那一柄柄的弯刀是哥舒一部的武器,而来人皆是哥舒一等一的好手,他们是哥舒洛一的死士。南彧漓被两个好手缠上,一时半刻脱不了身,韩晔刚想飞身出去,车顶突然一振,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坐在了车夫的位子上。韩晔一震,正欲出手,那人忽然偏转了半侧脸颊,韩晔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那人的侧脸有着如刀刻般分明的线条,眉梢眼角无不透露着冰冷与淡漠,那是哥舒洛一。他真的为了自己调用了死士吗?正在韩晔犹疑间,哥舒洛一突然驾着马车往反方向奔去。 马车跑得飞快,韩晔的心跳也随之起伏,驾车的哥舒洛一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韩晔想让他停车却也终究不敢。夏风伴着湿热不时地撩动着窗帘,突然韩晔从车上纵身一跃,破窗而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急速奔驰的马车在瞬间停住,哥舒洛一从马车上跳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韩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急的人,他喜欢按部就班地将所有事掌握在自己手中,韩晔或许是个意外,但是这个意外不可以超越他的掌控。 “你不想回哥舒?”正午的日头很烈,哥舒洛一的额上覆着薄汗,但他的眼神依然冷酷,散发着狼一般的寒光,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看不出喜怒。 韩晔突然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按在左肩处,低下了头,不愿意直视他的目光,“主上……” “你想和南彧漓回姜国。”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哥舒洛一依旧冷静地看着他的身影,虽然屈膝跪下,依然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即使看不到脸,他的身影依旧美极,“如果,哥舒和姜国再度开战你会怎么做?” 韩晔静静开口,“南彧漓已经答应一年之后他便不再理会朝堂之事,到时,主上若想长驱直入中原,夺取姜国便再无阻滞。” “呵,是吗?”哥舒洛一慢慢走近他,“那你又如何保证我不会在一年之内发兵姜国呢?” 韩晔始终没有抬头,心下却也平静,“当年旗安城一役,哥舒损兵甚重,加之姜国如今已将陈国吞并,主上若想夺取姜国,定会做更多筹划,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哈哈,你倒是了解我。”哥舒洛一的兴致好像颇高,“是了,说到底,你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不过万无一失四字谁也担不起的,你看,你不就是我最为失策的一步吗?” 韩晔看着哥舒洛一近在眼前的身影,心下一惊,这个时候,他若是想取自己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是我辜负了主上的信任……” 哥舒洛一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韩晔,叛族的罪名你可担当得起?” 韩晔终于仰起头,平静地直视着哥舒洛一,他的目光顺从,唇线抿成的弧度却带着明晰的傲然,“若论灭族之罪,早在我随着南彧漓攻破陈国的那一刻,便已犯下了。我的命是主上救下的,我为主上效命,却始终不是哥舒的族人,只是,主上若要我的命,我给就是了。”突然,韩晔探身向前,抽出了自己藏在高靴中的短刃。哥舒部落的士兵都习惯在自己的高靴中藏进一把利刃,那是他们最后的庇护。 哥舒洛一被韩晔的动作一惊,却在短刃完全出鞘的一刹,用足尖一点,踢飞了他手中的短刃。刀刃削下韩晔散落的一缕青丝,笔直地插入了树干。突然,林中传来几声渺远的嘶鸣声,然后马蹄声踢踏踢踏,一点一点地靠近。 哥舒洛一突然一把抓住韩晔的手腕,“走!” 韩晔依然委身跪着,不曾挪动分毫。 “锵——”耳朵被一阵刺耳的剑啸声刺得生疼,哥舒洛一被强劲的剑气生生荡开了一步,而韩晔也在大惊之下,一下跪坐在地上。长剑就势插入不远处的树干中。两人惊得猛然抬头,策马而行的正是南彧漓。他一袭银色盔甲骑在马背上铮铮作响,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耀得人无法移开目光,他的神色冷峻,面容上有隐隐的血痕,可想而知方才林中的战斗有多么激烈。南彧漓在靠近韩晔的时刻突然翻身跃下了马车。 “南……”韩晔刚一开口就被南彧漓一把从地上拉起。 “跪着做什么?”南彧漓抬手替他整了整乱掉的衣衫,拍去衣袖上的尘土,他的神色柔和,覆着薄茧的手很温暖。 韩晔摇了摇头,终于看清他脸上的血迹不属于他自己,这才放下了心。 南彧漓突然背转了身,将韩晔护在身后,冷静地注视着一直不曾言语的哥舒洛一,他的目光中蕴藏着狼一般的狠戾。 “他说你愿意离开朝堂?”哥舒洛一终于说话了。 南彧漓冷冷道:“与你无关。” 哥舒洛一淡淡地看着他,“你若要带走他,便与我有关了。” “即便你救过他的性命,但他为哥舒卖命至今,也算偿了你的恩情。便从今日起,他不再欠你什么。” 哥舒洛一没有回应南彧漓,越过他的目光,静望着他身后的韩晔。此刻的韩晔静默地站着,目光始终停留在南彧漓的身上,仿佛只是望着他,便已拥有了所有。哥舒洛一突然在心中一声长叹,眼中划过一抹悲凉,曾经也有一个人,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8 永远站在自己身后,不知当时的他是否也曾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只是沧海变幻,相见不知何年了。 哥舒洛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南彧漓,“一年之后,我一定挥军攻城。别忘了你的承诺。” 南彧漓目光一滞,他很清楚自己无法遵守许下的承诺,他是姜国的将军,现在是,也永远都会是。阳光下,哥舒洛一默默地转身离开,带走一身风尘,徒留无限寂寥,他不明白韩晔对于自己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棋子?是作品?是徒弟?还是看到他,会想到那个人,那些年。 待南彧漓一行人马回到京都已是五日之后的事了。虽然落下了一身尘土,容色倦倦却掩不住南彧漓眉心早已舒展开的欢愉,韩晔知道那是对家的归属感让南彧漓足以卸下所有心防,哪怕在朝堂之上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尔虞我诈。 当南彧漓正准备进宫面圣之时,却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圣上竟然等候在军营。 韩晔突然莞尔,南彧漓不解地回头看他。马背上的韩晔英姿飒飒,风吹开他的衣襟,拂过他如墨染就的发丝,他的眼神一如被风吹落在河畔的桃花瓣一般醉人。 南彧漓也笑了,“你笑什么?” 韩晔转头看他,“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吗,你久不回朝,白轩容定要疑你拥兵自重,这不,还追到军营里头来了,是兴师问罪还是笑里藏刀,他定是来者不善,你可得想好对策。” 南彧漓摇了摇头,调转马头面朝韩晔,“不要再直呼圣上的名讳,否则军法处置。” 韩晔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南彧漓策马靠近他,“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言者或许无意但是听者往往有心,若是负上了大不敬的罪名,我救不了你。” 韩晔抿唇,不置可否地微耸了耸肩,策马独行而去。 韩晔从未到过都城,自然也未见过南家军在这儿的军营,或者说,这是南彧漓的军营。他们二人相识在涧水城外的酒肆之中,而后韩晔跟着南彧漓一路向北攻城略地,兵败旗安城后,他被魏严漠带回都城,受刑、养伤,而后又和南彧漓出兵攻陈,戎马生涯,韩晔突然觉得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自己再适合不过了。南家军的军营和韩晔想象中的样子很像,庄严肃穆,沉静如水,但只要一颗小小的石子也足以激起千层涟漪。 此刻恐怕只有南彧漓能感觉到军营中不同于往常的气氛,那是不寻常的寂静。军营外一字排开的帝王仪仗,尊荣华贵,无限威仪。 “臣,南彧漓叩见陛下。”主帅帐内,南彧漓屈身跪下,皇家威仪,无人胆敢直视。韩晔落后南彧漓几步,在他身后跪下。 姜国国主白轩容此刻正端坐帅位之上,他疾行几步走向南彧漓,一把将其搀起,“南将军,孤可等了你好久啊!” 韩晔一直乖乖低着头,他不曾见过白轩容,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不同于南彧漓极富磁性的低沉,白轩容的声音意外地清亮明媚。 南彧漓站起身,却依然拱手道:“陛下,浔夜城战后诸事繁杂,臣便留下善后因而晚归,还望陛下恕罪。” “哈哈。”白轩容笑声爽朗,“南将军言重。南将军为我姜国征战,开疆扩土,可谓居功至伟,而且幸而南将军已然回京,不然孤倒当真以为你要屯兵塞外,拥兵自重呢。” 白轩容语声含笑,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句警告和威慑。果然,南彧漓匆忙委身跪下,“臣惶恐。” “哈哈哈。”白轩容还是笑着,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伸手扶起南彧漓,只是慢行至他身侧,低头道:“孤不过一句玩笑,南将军何必如此认真呢?” “陛下的一句玩笑可知会伤透南将军的拳拳报国之心?” ☆、第十章 “陛下的一句玩笑可知会伤透南将军的拳拳报国之心?” 所有人都噤声不语,帅帐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南彧漓的心骤然一紧,他知道说话的正是安静跪在他后面的韩晔。韩晔说这话时还是低着头,一副顺从温驯的模样,白轩容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白轩容这话问得颇具威严。 南彧漓眉心一皱,刚欲解释,却听得韩晔静静道:“微臣不过南家军中区区副将。” “副将?”白轩容突然冷冷一笑,“孤只知南家军的左将军于韬,右将军杨云硕,还有在旗安城一战以身殉国的副将林锦,你又叫什么?南彧漓,你的南家军孤倒是越来越不认识了。” 南彧漓紧抿嘴唇,“臣……” “微臣韩晔叩见陛下。”韩晔终于将头抬起,他直视着白轩容,没有丝毫怯懦,“林副将不幸战死旗安城,微臣不过承蒙南将军看重,委以副将重任,但微臣自知天资不足,难以担当大任,副将一职还请陛下另谋高就吧。” 白轩容只在韩晔抬起头的那一刹便怔愣住了,视线紧紧锁定着他的眼睛,不愿移开。他豢养男宠在姜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而白轩容也自认阅男无数,只是眼前的男子轩然霞举,竟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美,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沉鱼落雁也不过尔尔。 “你叫……”白轩容颔首看他,目光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微臣韩晔。”韩晔似乎感受到白轩容不一样的目光,微微将头低下了一些,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刚才真是太冲动了。 “韩晔……”白轩容略一沉吟,“哪个晔字?” 韩晔微一怔愣,眼神不着痕迹地流过南彧漓,眉目微转,低声道:“勿病无闻,病其晔晔。” “我倒想起另一句诗来。”白轩容突然一笑,“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韩晔不禁轻撇嘴角,“陛下谬赞,微臣担当不起。只是南将军多次为姜国出征破敌,为姜国立下战功无数,但是一句玩笑,或许是言者无意,闻者伤心呐。” 南彧漓眉心越蹙越紧,终是厉声喝道:“韩副将,不得放肆!” “韩副将快人快语,孤很是喜欢。”白轩容终于移开停留在韩晔身上的目光,转而扶起了南彧漓,“南将军一片赤胆忠心,这样的玩笑孤以后不开便是了。” 南彧漓起身,淡淡一笑,“多谢陛下。” 白轩容微微点头,倒是问韩晔道:“不知韩副将来自何方?” 南彧漓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韩晔则敛目低头,刻意回避着白轩容的目光,“微臣出身草莽,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得蒙南将军垂青才有今日。” 白轩容轻轻一笑,“英雄不问出处。能坐上南家军副将之职的人绝非泛泛之辈,韩晔,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陛下过誉了。”韩晔依旧低着头,白轩容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也罢。今日见到南将军平安归来,孤也就放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19 心了。朝中还有要事,孤先回宫了。改日,孤定要在宫中设宴犒劳将军和南将军众将士。”白轩容笑道,而后他看着韩晔,“韩副将同往。” 韩晔躬身拱手道:“是。多谢陛下” 待白轩容出了军营,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韩晔更是透出了一口大气,只差伸手擦去额上的冷汗了。 南彧漓斜睨他一眼,“你也知道怕?” 韩晔看着南彧漓明显不怎么好的脸色,抿唇道:“天子一怒陈尸百万,流血千里,哪能不怕?” 南彧漓静静地看了韩晔很久,突然冒出一种念头,想把他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明明知道惹怒陛下意味着什么,还是不怕死地一次又一次顶撞陛下,到底是蠢呢还是蠢呢? 韩晔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挑眉道:“还好你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南彧漓真是要被他气笑了,而方才白轩容对待韩晔的态度令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天威难测,你必须要懂得明哲保身。” 韩晔抿唇一笑,“好。最多一年,等你离开姜国,我们便再也不用担心这许多了。” 话音刚落,南彧漓便一把将韩晔拢入怀中,心底苍凉之意盛然。 回到都城已有三日了。韩晔不无意外地跟着南彧漓住进了将军府。再见秋水,韩晔都觉得自己真是过上了少爷般的生活,倒不至于纸醉金迷,但是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形容,也是不为过的。秋水的体贴细致,南彧漓看在眼里,却不免有些吃醋。 “你还真当自己是少爷了?”南彧漓看到秋水为韩晔又送来了点心,睨着韩晔道。 韩晔倒是来者不拒,送了一块枣泥香糕入口,对秋水道:“秋水,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秋水面颊微红,“公子喜欢就好。” “咳咳。”南彧漓面色一变,微咳了几声,眼神划过一抹狡黠,对韩晔道,“吃完了糕点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韩晔又尝了一口莲叶羹问。 南彧漓微微一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南彧漓带他去的是都城之外的鹜岷山上。 “来这儿做什么?”两人越行越靠近山坳,韩晔禁不住问,而后他便看到了山坳中一处小小的村落,“这是哪儿?” “鹜岷村。”南彧漓说着便进了村。 这是个不大的村落,村屋四散,安静祥和,倒是鸡犬相闻,阡陌交通,颇有桃源之风。南彧漓走到一处村屋前叩响了门。 “吱呀——”木门被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她的脸上刻着风霜,深深的皱纹布满眼角,但她的眼中有异样的神采,目光极尽温暖。 “南将军。”老妪的声音有些沧桑却是掩不住的欢愉。 “大娘。我回来了,便来看看你。”南彧漓道。 “好,好。”老妪笑道,她看到了跟在南彧漓身后的韩晔,问道,“他是……” “他叫韩晔。”南彧漓解释,“是我的副将。” 老妪笑着点头,“副将好,副将好,韩副将,可要跟着南将军好好干呐。” 韩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暗自揣测着这位老妪的身份。 “两位将军,喝杯茶吧。”老妪端着两杯茶过来,放在了南彧漓和韩晔的面前。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品,但是茶盖揭开的一刹却是馨香满室。 “将军可有许久不曾来了,”老妪笑道,“可是此次出征不顺利?” 南彧漓轻轻一笑,“是遇上一些事情,好在平安归来了。” “平安是福啊。”老妪的眼中划过刹那苍凉,却很快被眼中的笑意掩过,她转而看向韩晔,“瞧着韩副将年纪轻轻,真是后生可畏啊。想我儿子从军之时,也和你一般大小呢。” 韩晔阖上杯盖,“大娘,您的儿子也在南将军手下当值吗?” 老妪面有暖色,“是啊。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不知大娘的儿子叫什么?”韩晔问,“或许我有缘见过。” 老妪浅浅一笑,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许,“他和你一样,曾是南将军手下的副将,叫林锦。” 韩晔全身一僵,心脏仿佛漏跳一拍,然后他微转过头看向一直不语的南彧漓,后者倒是悠然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而后对林大娘道:“大娘有所不知,林锦曾与韩晔可是不打不相识呢。” 韩晔微蹙眉审视一般地看着南彧漓,听他话语里浓浓的调侃与哂笑之意,不禁面露寒色,心中早将南彧漓咒骂了无数次。带自己来这儿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林大娘的眼中尽是满满的笑意,“锦儿的脾气是暴躁了些,韩副将可别放在心上。方才瞧着韩副将意气风发的模样真是让我想起锦儿了。” 韩晔略略一笑,却难免尴尬。 “我熬了小米粥,锦儿生前最爱喝了,将军一定留下喝一些,我去盛,你们等着。”林大娘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你……”韩晔在林大娘出去的那一刻,立刻转身看着南彧漓,语气不善“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南彧漓瞥他一眼,“大娘早年丧夫,林锦是他唯一的儿子。自他战死旗安城之后,大娘便无所依靠了,所以我在都城的时候便常过来看看。” 南彧漓看穿了韩晔眼中的不满与不安,调侃道:“大娘倒是挺喜欢你的,真可谓是孽缘呐。” 韩晔瞪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南彧漓抿了一口茶,“为人处事但求问心无愧,你不是说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韩晔直视着南彧漓,“直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如果我再一次面临当初的处境,我还是会做相同的决定。你带兵打仗再清楚不过,战争本就是最冷血的东西,就像在白鹭城,你与齐兆各为其主,即便英雄惜英雄总逃不过败者为寇的下场。” “你……”南彧漓一时竟无言以对。 “小米粥来了。”林大娘端着两晚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来,“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可不要嫌弃呀。” 韩晔拿勺子舀了一口,“大娘的手艺真好。” 林大娘笑了,甚至忍不住爱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头,“锦儿也爱喝,天底下可没有美味佳肴能比得上娘亲的手艺呢。” 南彧漓不动声色地看向韩晔,韩晔唇边依然挂着温暖的浅笑,“大娘,下次如果过来,我一定要再尝尝您的手艺。” 林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下次大娘再给你做。” 离开鹜岷村的时候已是傍晚,天边金色的暖阳绚烂了一方天地,令人痴醉。 “这里没有桃花,没有落英,景色也算不上优美,但是格外地宁静祥和,倒让我想起了陶潜笔下的桃花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韩晔静静道,“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到底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0 什么样的生活呢?” 南彧漓侧头看他,“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若喜欢这儿,便常跟我来看看,看得出大娘也喜欢你。” 韩晔凝望山头,夕阳醉洒层林,“或许不必山重水复,就可以柳暗花明呢。” 当晚,南彧漓带着韩晔来到了京都最有名的一家酒馆,唤作不醉不归阁。 “这家酒馆的名字倒有趣。”韩晔跟着南彧漓落坐在酒馆中一处并不显眼的地方。 南彧漓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荷花酿, “不醉不归的老板擅以花酿酒,这坛荷花酿绝对是老板的珍藏。” 韩晔浅酌一口,清新淡雅,酒味绵长,“我以为你只喜欢烈酒。” 南彧漓莞尔,“你生长在草原也算是半个草原儿女了,为何酒量却是平平。” 韩晔摇摇头,“我只品酒从不嗜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不远处的酒桌上,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自斟自饮,他酒意微醺,面露桃色,眼神却是清亮透彻。面前的酒桌上安放着一壶葡萄酒,那是店家从西域带回来的。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他又饮下一杯酒,独自吟唱着。 韩晔突然望着南彧漓一笑,“那男子看着有意思,我且去会一会他。”说着,便端起酒盏往那青衫男子走去,南彧漓甚至来不及拦住他。 “公子缘何自斟自饮呢?”韩晔将手中的荷花酿放下,语带微笑。 青衫男子抬头看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韩晔见他相貌堂堂,美髯飘飘,眼神甚是冷静清伶。不由地敬了他一杯酒,“相逢即是有缘,敢问阁下名号?” 那人朗声一笑,“你唤我柳胤便是。” “柳大哥。”韩晔将桌上的荷花酿往柳胤处推了推,“据说这荷花酿可是老板的珍藏,你可要尝尝?” 柳胤斟了一杯荷花酿,仰头饮尽,“确是好酒,只不过花香清淡,不如烈酒来得痛快!倒是这葡萄美酒馨香甘甜,也不失烈酒的爽口。小兄弟快尝尝。” 韩晔微抿了一口,甜中带涩,回味无穷,“柳大哥所言非虚啊。” “小二,来一坛女儿红!”柳胤吆喝道,“今日柳某便与小兄弟以酒会友了。” 韩晔一怔,他并不嗜酒,也不是什么千杯不醉的人物,若要与柳胤拼酒可真要算自不量力了。正踌躇间,小二已端上了一坛女儿红,而柳胤二话不说就为他倒上了一大碗。韩晔的眼中划过一丝为难,心道,只喝一两碗应当不碍事,便端起了酒碗,下一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柳兄,他不胜酒力,这杯酒便由在下代劳了吧。”说话的人正是南彧漓。 柳胤抬头看着南彧漓,仿佛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唇角笑意不减反盛,“请。” 南彧漓拿起韩晔放下的酒碗,一干而尽。 韩晔忍不住抬头看他,然后有些歉意地看向柳胤,“他是在下的朋友。” 柳胤笑声爽朗,“南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韩晔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状况? 南彧漓唇角含笑,微拱了拱手,“柳兄,你还是风采依旧啊,喝酒吟诗的雅趣从未变过。” “你们认识?”韩晔回过神来,看着南彧漓问。 柳胤淡淡一笑,看向韩晔,“我与南兄可谓倾盖如故。” 南彧漓看着韩晔,“多年前我与柳兄也是因酒而识的。” “哈哈。”柳胤大笑,“我柳胤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我们可是要不醉不归啊。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名字。” “柳大哥叫我韩晔就好。” 柳胤笑道:“韩晔,来来,把酒满上我们喝一碗!” 南彧漓只为韩晔斟了一杯荷花酿,对柳胤道:“他酒量不好。” “也罢。我也是第一次来京都,听说这不醉不归阁的酒是最出名,果然名不虚传。”柳胤叹道。 韩晔问道:“原来柳兄不是京都人士 ,那么柳兄故乡在哪儿?” 柳胤微笑,“我四海为家,处处是家,若真要追究,我便是从来处来吧。” 韩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他持碗的右手上有厚厚的茧子,通神带着游侠的气息,但身影却暗藏着寂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柳胤放下酒碗,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倒是听说这京都赵丞相家中有不少的藏酒,南兄,你可有法子弄两坛来?” 南彧漓拿眼看他,眼神复杂,“柳兄你……” 果然柳胤抚了抚须髯,眼神中是难以掩藏的兴奋,“不如,我们去丞相府探探?” 韩晔将将咽下口的荷花酿差点喷出来,眼前这人也未免太大胆了吧?公然邀人同做梁上君子?更何况赵丞相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若是一招失手,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南彧漓也是一阵沉默,许久他才摇头道:“柳兄这偷酒的毛病还是数十年如一日。” 韩晔惊讶地看着南彧漓,他猜测柳胤多年在江湖上闯荡,或许从来都是个浪荡子的模样,不拘小节。只是难道南彧漓也曾和柳胤去偷过酒?韩晔也是个爱冒险的性子,他眼神一亮,“算我一个。” 南彧漓蹙眉看他,柳胤却是大笑道:“小兄弟够爽快。” 韩晔直视着南彧漓微寒的眼神,无谓地笑笑,“你呢?” 南彧漓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第十一章 丞相府的守卫格外森严,房梁上的三人甚至没有来得及乔装打扮一番。 “柳大哥,丞相府这么大,你可知酒藏在哪儿?”韩晔轻声问。 柳胤摇头道:“京都我都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知道赵璘睿将藏酒放在哪儿?我们四处找一找。” 南彧漓轻声道:“再往里走吧。” “你知道在哪儿?”韩晔惊讶地问。 南彧漓没有看他,“去看看吧。” 三人一路往里,躲过明哨暗哨无数。 “我虽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在江湖上这赵璘睿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柳胤道,“南兄对他可还了解?” 南彧漓不语,倒是韩晔微微点头,“他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也很倚重他。” 柳胤轻轻一笑,“文臣弄墨,武将卫国。” 韩晔笑而不语,南彧漓淡淡道:“文臣武将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韩晔微一挑眉,“只是不知陛下是否一视同仁呢。” 突然,门栓拉响,屋里二人信步而出。南彧漓认出那便是赵璘睿与他的心腹安河。安河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扑腾——”一只飞鸽陡然划破宁静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1 的黑夜,飞鸽顺从地停在院中。 “他们在干什么?”韩晔蹙眉道。 南彧漓的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只见安河将怀中的一张字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中,然后将其放飞。 “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安河问。 赵璘睿沉默不语。安河继而道:“不知这韩晔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查不到他的身份。” 韩晔浑身一震,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在调查自己,而自己与他们二人从未谋面,也素无来往,到底是为什么呢?南彧漓也是同样的震惊,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柳胤皱眉问,“小兄弟,他们在调查你?” 韩晔抿唇道:“大概是同名同姓吧。” 只听得赵璘睿道:“倒也不算一无所获,他藏得越深就代表他的身份越可疑,虽然线索寥寥,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南彧漓的唇越抿越紧,柳胤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那赵璘睿到底在查什么。” 南彧漓轻轻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韩晔蹙眉道:“谁知道他把消息藏在哪里?” “那我们就夜探丞相府。”柳胤嘴角的笑意明晰,“真是令人兴奋。” “等他们离开,我们进书房看看。”南彧漓提议。 偌大的丞相府书房倒也不过方寸之地,只是书房虽小,价值却不菲。满墙的名人字画随便一副都够平常人家过半辈子了。 “索靖、董源的字画,”韩晔摆弄着案头上的青瓷花瓶,例数道,“汉白玉的镇纸,粉彩九桃灯笼瓶,青釉浮雕镂空双耳瓶。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南彧漓,你多久的俸禄才能买到这些东西?” 南彧漓从书架处转过头看着一脸悠闲的韩晔,皱眉道:“小声一点,你以为是来参观的吗?” 正说话间,一支巡逻队伍正经过院子,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巡逻的人在屋外张望了一会儿,另一人凑近他道:“都说了没声音,别疑神疑鬼的了。”书房的门复又被关上。房梁上的三人透出一口大气,轻轻巧巧地落地。 “翻翻找找这么久也没什么消息,早知道便将刚才那只信鸽射下来。”柳胤道。 南彧漓突然一笑,“柳兄倒是提醒我了,虽然找不到消息,不如从那只信鸽上下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夜色如泼墨般浓厚,皓月当空,星辰寥落。 “柳大哥,你在京都住哪儿呀?”韩晔问。 柳胤一顿,旋即大笑道:“哈哈哈。我来京都光想着喝酒,竟然没想要住在哪儿。韩老弟若是不提我今夜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南彧漓也笑了,“柳兄,你既已来此,我又怎会让你夜宿街头呢?柳兄若不嫌弃,便来我将军府住吧。” “那可好啊。我连住店的钱都省了。”柳胤道。 南彧漓世代所居的将军府气派恢弘,古朴厚重,却无豪华奢靡之感。 “公子回来了。”三人一进院落,第一个迎上的是秋水,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韩晔身上。 南彧漓轻轻皱眉,韩晔却是淡淡一笑,似习以为常,“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秋水低眉浅笑,“还要伺候公子就寝呢。” 南彧漓轻咳了一声,斜睨了韩晔一眼。韩晔浑然不觉,秋水这才向南彧漓请安,“将军。”而后她看到了一旁的柳胤,问道:“这位是……” 韩晔道:“他是柳胤,是将军的好友。” 秋水问:“那要为柳公子准备客房吗?” “当然。”韩晔道,“柳大哥可是贵客,千万不能怠慢了。” 南彧漓眉头紧锁,这将军府到底谁在当家? 秋水颔首,“柳公子这边请。” 柳胤大笑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姑娘叫我柳胤就好。” 待秋水和柳胤走远,南彧漓眯眼看着韩晔,“眼瞧着将军府就是你当家了。” 韩晔微微一笑,走进卧房,“是吗?” 南彧漓紧随其上,转手就将门关上了。 韩晔一惊,转身道:“你干什么?” 房内还未掌灯,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一些微光,室内还是昏暗,韩晔隐隐觉得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南……”韩晔刚一开口,嘴巴就被堵住了,贴近他的是南彧漓的气息,有淡淡的酒香。南彧漓撬开他的牙齿,在他的口中狠狠搜刮了一番才放开他。 “你……”韩晔平稳了气息道,“你这是酒后乱性吗?” 南彧漓在韩晔耳边轻轻一笑,弄得韩晔痒痒的,想要逃开却被紧紧圈在南彧漓的手臂中。 “我是吃醋了。”南彧漓道。 韩晔一怔,“什么?” 南彧漓平静地说:“秋水对你的心思可不简单。” 韩晔笑了,双手顺势攀上他的肩膀,“当初可是你派她来照顾我的,这就叫自食其果。” 南彧漓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圈着他的手骤然一紧,“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韩晔被他弄得有些痛,“快放开,秋水进来了怎么办?” 南彧漓简直要被气乐了,现在竟然还想着别的女人真是罪不可恕。而后,南彧漓突然反手将韩晔抱起,一下将他扔在了榻上。 南彧漓的出手太快,韩晔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好快……” 南彧漓被韩晔的反应弄得一笑,随即便贴上了韩晔的身,他的右手不安分地开始为身下的人宽衣解带,“那我慢一点?” 韩晔睁大眼睛看着南彧漓,此刻的南彧漓一副轻挑的贵公子模样是韩晔从未见过的。南彧漓的左手轻轻撩开韩晔额间的碎发,黑夜中,韩晔的眼睛依然明亮而妩媚,南彧漓禁不住轻轻吻上了他的眼睑。韩晔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自己温热的唇贴上了他的唇,彼此的气息便在刹那间交缠。南彧漓突然低头,一下吻上了他的锁骨。 “嗯……”南彧漓突然轻轻咬了他一下,韩晔不防闷哼出声。 “笃笃笃——”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公子还未就寝吗?” 是秋水的声音。两人都是一顿,韩晔赶忙调整了一下紊乱不堪的气息,“我……马上就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好。”门外响起秋水离开的脚步声,两人都是透出一口大气。 南彧漓突然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家为何要偷偷摸摸的?韩晔突然反身将南彧漓按在床上,然后静静靠上他的胸膛,“南大将军就安分一些,家里还住着客人呢。” 南彧漓任他靠着,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绵长而安稳。 第二日,房内的南彧漓和韩晔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睡得迷迷糊糊的韩晔皱着眉醒来,咕哝了一声道:“谁?” 南彧漓也被吵醒,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响起秋水焦急的声音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2 ,“公子,柳公子和安敏公主在前院打起来了,而我们四下又找不到将军,只好来叨扰公子了。” 南彧漓和韩晔闻言都是惊得忽然做起了身子,安敏和柳胤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韩晔想得更多的,则是绝不能让别人看到南彧漓睡在自己房间里。 虽然两人昨晚都是和衣而睡,但此刻的衣衫绝算不上整齐。南彧漓很自然地将韩晔乱掉的衣衫整理好,悠悠道,“你还不应门?” 韩晔用手堵住他的嘴,瞪他一眼,示意他说话轻声一些,随即扬声道:“我就来。”然后他压低声音对南彧漓道:“你别出来。” 南彧漓不置可否地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韩晔故意只将门半开,然后对秋水道:“怎么回事?” 秋水急道:“我也不知道,安敏公主来找将军,可是将军不再府内,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和柳公子打起来了,公子快随我去看看吧!” 韩晔笑着柔声安抚秋水道:“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突然,门被全部拉开,豁然开朗的视线让韩晔吓了一跳,身后响起南彧漓平静的声音,“安敏怎么会和柳胤打起来的?” 韩晔认命一般地闭了闭眼,心中早将南彧漓咒骂了几百遍。秋水显然对眼前的状况也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怔怔地开口道:“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南彧漓微一挑眉,这是我家,凭什么我不能在这儿?不过他终是淡定问道:“公主在哪儿?” “……在前院。”秋水道。 南彧漓低头对韩晔说:“一起去看看。” 两人到了前院果然见到了正打得火热的安敏和柳胤,一身红衣的安敏手中的双剑都已出鞘,想是被柳胤逼的急了,反观柳胤,赤手空拳与安敏过招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唇边噙着浅浅的微笑。 南彧漓和韩晔却是舒了一口气,看这架势只是过招并非搏命。果然,没过多久,安敏就将双剑回鞘,粉红娇俏的脸上并无怒气,甚至漾开了轻浅的微笑。 “公主。”南彧漓还是很恭敬地问安。安敏摆手示意他免礼,倒是看着柳胤道:“你的功夫确实厉害。” 柳胤突然正色地看着安敏,而后一笑,“看不出来小丫头竟然是公主。” “公主又怎样?”安敏不以为意,“知道我是公主的都不愿和我比试,南彧漓小时候还愿意与我比试着玩玩,当了将军之后都不待见我了,韩晔武功也高就是太轻狂了些。你,很好。” 韩晔与南彧漓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而后恭谨地问安:“公主何以大驾光临将军府?” 安敏挥了挥衣袖,红衣耀眼,“将军府就许你住得,我来不得?” 韩晔抿了抿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怕也不过如此,此刻的安敏神色傲然,衣裙飘扬,颇有君临天下的风范。 南彧漓一声轻咳,对安敏道:“公主,屋里请。” 安敏摆手道:“不用了,我来找韩晔的。” 韩晔微怔,随即点头道,“好。” 微风荡起柳树的枝条,轻轻拂过平静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水纹。 “你和南彧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安敏单刀直入,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她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韩晔抿唇看着安敏,面上也并无意外,点头道:“公主就为了说这个?” 安敏摇头,“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也为了提醒你一件事。” “愿闻其详。” “皇兄在调查你。”安敏的语气甚是平静。 一石激起千层浪,韩晔无甚波澜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不安,他突然想到了昨夜在丞相府,赵璘睿提到调查自己的事,难道竟是白轩容的旨意?难道那日在军营中露了什么破绽? 安敏看着出神的韩晔继而道:“我要提醒你的是,皇兄虽然后宫佳丽不少,但是最得宠的倒是他的那些男宠。姜国国主的龙阳之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微风中,韩晔衣袂飘飘,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却掩不了他的眉宇间的风姿。安敏轻叹一口气,“卓尔不群如南彧漓也懂得在朝堂之上敛尽锋芒,刚才与我过招的那人也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但是巧捷万端如你,竟然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锋芒毕露定会招致祸端。” 韩晔淡淡一笑,“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当然要随性而行。” 安敏抬眼看他,“那南彧漓呢?你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夺天子之爱?” 韩晔莞尔,“公主这字里行间倒让我觉得我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了。” “你还有心思玩笑?”安敏皱眉道,“皇兄想要得到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韩晔目光澄澈,“且不论你皇兄是否对我有意,即便真是如此,哪怕玉石俱焚,我也绝不会委曲求全。” ☆、第十二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白轩容决定在家宴上宴请群臣,特别是在攻陈一役中的有功之臣,南彧漓与韩晔自然在受邀之列。 这一夜的月光并不明晰,只在层层的云雾中露出隐隐的一角,夜沉如水,晦暗不明。韩晔是千百个不愿意前往,但白轩容的邀请便是圣旨,抗旨不尊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韩晔一直想着那日与安敏的谈话,心中时时不安,今夜中秋夜宴,韩晔有心隐藏其辉,因而故意穿上了平日不怎么喜欢的黑色衣袍,在暗夜里敛尽光芒。 “今日怎么穿了黑色?”南彧漓动手为他整理衣襟,他知韩晔素日不爱黑色,今夜中秋宴饮本是喜庆的日子,照着韩晔的性子,他该爱穿些颜色鲜亮的衣服。 韩晔看了南彧漓一眼,答非所问道:“你让魏严漠盯着丞相府,可有什么发现?” 南彧漓摇头,“他截获了两条消息,确是与你有关,我根据内容揣测,赵璘睿应已发现你并无户籍。至于哥舒一层,他没有那么容易查到。我现在唯一疑惑的是,他为何要查你。” 韩晔淡淡一笑,“只怕是人上有人。” 宫廷之中,火树银花,载歌载舞,韩晔只是静静地坐在南彧漓身旁欣赏歌舞,与众臣一道举杯同贺,好在高位在上的白轩容面色如常,目光也并未在韩晔的身上多做流连,他静坐主位,偶与后座上的皇后交流几句。 夜色中,一身黑衣的韩晔微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南彧漓饮下一杯酒,偏头对韩晔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沉默?” 韩晔浅酌一口,“歌舞乏善可陈,这酒也不如不醉不归阁的佳酿,有什么好兴奋的。” 南彧漓一笑,“你若想去不醉不归阁,我便带你去。” 韩晔的笑容在黑夜中灿若星辰,“说起来,我倒想念那儿的荷花酿了。” “韩晔。” 忽然听得有人叫自己,韩晔眉心陡然一蹙,他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3 听出了那是白轩容的声音,笑容凝在唇边,静静抬头。只见白轩容酒意微醺,面有桃色,他向着韩晔举杯道:“你辅佐南彧漓攻陈,乃是我姜国的英雄,孤敬你一杯。” 韩晔举杯道,“谢陛下。南将军调兵如神,运筹帷幄,微臣不敢居功。” 白轩容笑道:“韩副将不必自谦。南将军固然是居功至伟,你也是功不可没。今日中秋家宴,孤与众臣同乐,韩晔,你可不要拘着,来人,为韩副将添酒。” 韩晔敛眉道:“谢陛下。” “韩副将年纪轻轻便为我姜国立下汗马功劳,着实令人敬服。”说话的正是赵璘睿,他右手执盏,嘴角噙着隐隐的笑意,“本相敬你一杯。” 韩晔与南彧漓默默对视一眼,而后浅笑,举杯道:“多谢丞相。” 赵璘睿饮尽杯中酒,“不知韩副将籍贯何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韩晔握杯的手一滞,心道,这老家伙果然切入正题了。他慢慢放下酒杯,“臣一介布衣,何以丞相会对微臣的来历如此上心?更何况微臣记得,陛下曾言,英雄不问出处。” 韩晔聪明地以陛下的话去堵赵璘睿的嘴,但后者并非泛泛,他笑道:“臣只是好奇,韩副将为何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还是,韩副将根本不是姜国之人?” 韩晔面色一滞,此时若随便说一个地方,赵璘睿如果去查,便可将将一切谎言戳穿。霎时,他心下有些慌乱。 南彧漓突然举起酒盏,朗声笑道,“丞相真爱说笑。韩副将本是淄平县人,他喜欢四方游历,便与臣结识了。” 韩晔转头看向南彧漓,后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他就在陈述事实。韩晔却是心下一紧,淄平是哪里?他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南彧漓你可不要害我!若是赵璘睿问我关于淄平的事情,我可是一窍不通。 果然,赵璘睿眉梢一挑,“淄平?原来如此。淄平地处偏远,贫困非常,而且臣倒是听说,韩副将与南将军是在涧水城相识的。淄平县与涧水城可不只是相隔一山半水啊。” 韩晔静默一阵,而后放下酒盏道:“丞相有所不知,微臣出生在淄平,因父母早亡,很早便出来四处漂泊,得蒙恩师传授武艺,自此便云游四方,四处为家,故土的模样,现在倒记不真切了。与南将军相识在涧水城也只能说是因缘际会吧。”说到这儿,韩晔不禁抬头看了南彧漓一眼,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默契。 “原是如此。”赵璘睿略一沉思,“因缘际会,倒真是难有定论。” 南彧漓轻轻一笑,“人生际遇本就如白云苍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知道呢?” 白轩容笑道:“南将军所言甚是,世事变幻,唯有珍惜眼前人,才不枉在人世走一遭。” 韩晔的眼神温柔地掠过南彧漓,却不经意地感受到了白轩容灼灼的目光,即刻偏过头去,腹诽道,皇后就在凤座上,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未免招摇了些吧。 “表哥战场归来,风尘仆仆,这一杯酒,本宫敬你。”一把婉转清丽的女声响起,韩晔不禁抬头去看,发现竟是一直沉默的皇后。柳夭桃艳,宛若章台杨柳,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只是不曾想,她与南彧漓竟是表兄妹。 南彧漓起身,举杯道:“谢皇后。” “今日虽宴请了众位爱卿,但是以家宴为名,希望我姜国上下同心同德,共创盛世繁荣。”白轩容举杯道。 “臣定当尽心竭力,助我姜国昌盛。”众臣回应道。 “今日酒酣正爽,不如,剑舞助兴。”白轩容酒意正浓,突然他将目光落在了韩晔的身上,“韩副将,可愿以剑舞为我们助兴?” 韩晔的身形微微一僵,然后颔首道:“微臣只识比斗,不懂以剑作舞,怕会扫了陛下的兴。” “哈哈。”白轩容笑道,“那有何难!来人,拿两把剑来,孤与你比试一番。” 韩晔不禁蹙眉,起身拱手道:“陛下万金之躯,若有丝毫损伤,微臣担待不起。” “你的意思,倒是自信一定会赢孤了?”白轩容大笑道,“也罢,孤恕你无罪便是。”语毕,他持剑走向韩晔。 与此同时,一名内侍捧上了一柄宝剑,韩晔知道此时是推脱不了了,只能蹙眉看了南彧漓一眼,后者缓缓起身对白轩容恭敬一礼,“韩副将重伤初愈,大家若有兴致,臣愿代韩副将为群臣剑舞助兴。” 韩晔大惊,从古至今从未有当朝大将舞剑为百官助兴的先例。所谓剑舞原是宫中舞姬献媚的技艺,自己尚且不愿做姬妾之艺,更何况是南彧漓?他竟愿为自己牺牲至此! 白轩容饶有兴味地转头看向南彧漓,久不言语。韩晔突然接过了内侍奉上的宝剑,哂道:“南将军说笑了。”他看向白轩容,“臣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臣不善用剑。” “哦?”白轩容一笑,“那你的衬手兵器是什么?” “启禀陛下,微臣用枪。” “来人,拿枪来。”白轩容今日倒是一副非要和韩晔斗一番的模样,“项羽的霸王枪横扫千军,赵子龙以百鸟朝凰枪挑落张绣、张颔、张任三位大将,杨门忠烈银枪抗辽。不知,韩副将的枪法又如何呢?” 韩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眉心紧蹙的南彧漓,后者静静地回望他,做口型道:“小心。” 韩晔突然想到,当日与安敏比试,南彧漓也曾提醒他小心。安敏功夫不弱,他的皇兄看来也非泛泛。思至此处,倒是遗憾安敏公主抱恙不能前来,否则,以她的机敏,定能助自己化解眼前困境。 眼瞧着内侍递上了红缨枪,韩晔只能接过,“微臣冒犯……”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划过一阵刺耳的剑啸,韩晔堪堪侧身,以枪尖自护。还未待回神,白轩容的下一剑已直逼韩晔眉心。韩晔腾身避过,枪尖轻点剑尖。白轩容剑法极快,飘忽不定,无套路可循,便像韩晔的枪法一般自成一派,难以捉摸。韩晔抿唇,看来是该小心。只是白轩容到底不是久历战场,剑法虽妙,在对敌之际,却终是欠一分火候,但是臣与君斗,总是处处掣肘,不敢拼尽全力,是以,酣斗许久依旧难分胜负。然而,耗得越久,白轩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剑招中的破绽也越来越多,正当韩晔犹豫要不要趁隙解决鏖战之时,突如其来的一柄飞刀,擦着韩晔的手臂飞过,直奔白轩容眉心而去,白轩容正出剑劈挂,不及回撤,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南彧漓豁然而起,纵身一跃,却始终不及飞刀势快。眼见飞刀便要直取白轩容性命,韩晔突然枪尖上挑,堪堪刺偏了飞刀的来势,救白轩容于危难之中。 “保护陛下!有刺客!”慌乱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您没事吧?”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4 “传御医!” 南彧漓则是拉开了韩晔,关切道:“怎么样?有受伤吗?” 韩晔摇头,想到他那句小心,不禁玩笑道:“你当真有先见之明。” 白轩容一甩宽大的袍袖,怒道:“皇宫禁院竟会有贼人行刺!孤的护卫都是死人吗?” “陛下恕罪。”众臣皆跪。 白轩容怒不可遏,“还不抓刺客,跪在这儿,等着贼人再来行刺吗?” 赵璘睿第一个上前对白轩容道:“启禀陛下,臣猜测,今晚中秋夜宴请了不少民间戏班,可能因此混入了贼子。” 白轩容冷哼一声,“一干人等全部扣押,宁枉勿纵。” 南彧漓随着宫中禁卫一同去追查,韩晔则留了下来。 “陛下,太医来了。” 白轩容挥手道:“孤无碍。韩副将何在?” 韩晔眉心一蹙,屈膝跪下,“微臣在。” 白轩容上前几步,“快过来让太医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受伤。” 韩晔现在只后悔刚才没有和南彧漓一起去抓拿刺客,否则现在的他也不会独自面对白轩容,韩晔现在更后悔的是,方才因为本能反应打落了飞刀,就该让那柄飞刀要了白轩容的性命,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思至此处,韩晔竟是希望永远都抓不到那个刺客,或者现在又有一柄飞刀破空而至,韩晔发誓,他绝对不会出手!绝!对!不!会!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当白轩容上前亲自将他扶起的时候,眼神中的暧昧坦露无疑。韩晔退了一步,避开白轩容的扶助,显得谦恭有礼,“有劳陛下挂怀,微臣无恙。” 皇宫禁卫大肆搜宫整整一夜却还是一无所获,面对白轩容意料之中的盛怒,众人只能沉默跪地以求陛下息怒。 “陛下,臣已下令封锁宫门,相信刺客还未逃出皇城。”南彧漓禀报道。 白轩容广袖一甩,“宫中四处都搜查过了吗?” 侍卫统领宋英道,“启禀陛下,除了后宫禁苑,皇宫其他地方都已查过。” “后宫?” “是。” “后宫乃是臣妾管辖之地,臣妾决不允许污秽之事发生在后宫,还请陛下下旨彻查。”经过行刺一事,皇后似是惊魂初定,面有白色,却更添楚楚动人。 白轩容望她一眼,目光并无波澜,“好,宋英。” “臣在。” “与皇后一同到后宫搜查。” “是。” “还有一事。”白轩容端坐高位,至尊威仪,“韩副将救驾有功,孤重重有赏。韩副将。” 韩晔经过一夜的劳神,面有倦容,听得白轩容叫到自己却又只能强打起几分精神,“微臣在。” 白轩容神清气爽,终展露了几分笑颜,“你想要什么赏赐?” 韩晔不动声色地望了南彧漓一眼,正色道:“保护陛下乃是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要求赏赐。” 一旁的南彧漓忍不住一笑,这样的话倒真不像是韩晔说的。 白轩容淡淡一笑,“既是如此,孤问你,在都城可有了自己的府邸?” 韩晔抿唇道:“未曾。”却也没提自己住在南彧漓的府上,心中却在计较,如果白轩容真要赏赐府邸,南彧漓也不会让自己搬离将军府,到时候自己不住算不算是抗旨呢? 果然,听得白轩容道:“那孤便在城西南赐你一座宅子。” 韩晔低头谢赏,却听到白轩容继而道:“孤,还要再赏赐你一样东西。” 白轩容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牌,精致玲珑,“这是免死金牌。” 南彧漓暗暗一惊,众臣皆是哗然。白轩容上位以来,从未赏过免死金牌,今日竟要将金牌赏赐给一个区区副将? 赵璘睿躬身道:“韩副将的确颇有功劳,但是……” “孤要将免死金牌赏赐给韩副将,众卿家有意见?”白轩容面有不快。 韩晔静静道:“微臣听闻,免死金牌向来只赏赐有大功之人,而微臣……” “救驾护主不是大功?助孤攻陈定江山不是大功?”白轩容言辞慷慨,“孤的赏赐从来都是给予孤认为值得之人。” 南彧漓突然躬身道:“韩副将此番的确立下大功,臣以为,陛下赏赐免死金牌并不过分。” 韩晔抬头看着南彧漓,然后默不作声,他信他。 白轩容满意地点头,睥睨众人,“你们还有何意见?” “臣等无异议。” 韩晔敬领赏赐,“多谢陛下。” 天边已露鱼肚白,淡淡的朝霞慢慢侵染灰白的天空,一众大臣依然静候在勤政殿,白轩容彻夜未眠却依旧耳清目明,眼光炯然有神。韩晔此刻却是强打着精神,正迷蒙间,宋英带着一小队人马风风火火而入,众人都为之一振。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男子,南彧漓眉心轻轻一蹙,他认得那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一个面首,白轩容曾多次带他出现在众臣面前,卿卿我我,毫不避忌。 白轩容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带他站定之后才幽幽道:“荆慕楚,你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哥舒的男人就这般沉不住气?” 众人皆惊,听他这语气似是早就知道荆慕楚哥舒一部的身份。荆慕楚巧笑倩兮,举手投足间温润从容,即使是现在也是坦然处之,毫无惧色,“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哥舒的人了。” 韩晔突然全身一震,他没有想到哥舒洛一竟然可以在白轩容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南彧漓也是大为震惊,眼神不自觉地从韩晔身上流连而过,却不敢多做停留。 宋英呵斥道:“大胆狂徒,还不下跪。” 荆慕楚眼神和暖,仿佛早已看透生死,他抬手理了理鬓发,“人之将死,我还怕什么?只是遗憾,不能完成任务,愧对哥舒。” “哼。”白轩容冷哼一声,“死?孤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荆慕楚笑容肆虐,“还会有比待在你身边更让我生不如死的吗?”他突然仰天长笑,眼角滑出热泪,他想,哥舒的草原,怕是永远都见不到了吧。 白轩容突然拔剑相向,速度之快令韩晔都是一惊,本以为他要取了荆慕楚的性命,哪知剑端在靠近荆慕楚的时刻突然急速向下劈去,待众人回神之时,大殿之中只有荆慕楚凄厉的嚎叫。白轩容将被血染污的长剑嫌恶地抛下,厉声道:“带下去,孤便要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韩晔只觉得大殿之中的血腥气让他阵阵作呕,他没有想到,白轩容竟会在众人面前废了他,更没有想到荆慕楚竟然逃不开白轩容的出手。荆慕楚停止了哀嚎,面无人色,眼神散乱而无光彩,被宋英带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流转过韩晔的面上,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而后便昏死了过去。 ☆、第十三章 回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5 到将军府后,不见柳胤,南彧漓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兴之所至,兴尽而去,他本就是游侠,来去无牵无挂,倒也乐得逍遥自在。只是出了皇宫的韩晔一直浑浑噩噩,似是心有余悸。南彧漓亲手为他泡了一杯安神茶,“好好地睡一觉,然后便什么都忘了。” 韩晔一直不能忘记荆慕楚被带出去时的样子,和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他恍惚觉得自己认得他,同是哥舒一部的人,认识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南彧漓见他并无睡意也不勉强,道:“荆慕楚……你可认识他?” 韩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之中,没有回答,只随意地端起一旁的安神茶,却被杯壁一烫,打翻了杯子,才终于回过神。 南彧漓眉心紧蹙,薄唇轻抿,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担心,“你到底在想什么?” 韩晔看他一眼,“白轩容已经废了他,让他连男人都做不成,还想怎么样?” 南彧漓看他,“你见过他?” 韩晔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但他总是哥舒的人。” 南彧漓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一国之君怎么能忍受背叛?” 韩晔又是一阵沉默,终是道:“我要休息了。” 南彧漓突然抓住他的手,道:“今日中秋夜宴上,你也未免风头太盛。” 韩晔勉强一笑,“怕我抢了你大将军的风头?” 南彧漓道:“他点名与你比试,又是赏赐府邸,又是赐免死金牌,我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韩晔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是块榆木疙瘩!他是司马昭之心。” 南彧漓突然捏住他的下巴,笑道:“现在才觉得古人的话说得真是贴切。” 韩晔蹙眉看他,“什么?” 南彧漓意味深长道:“天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 韩晔知他还有下文,果然,南彧漓笑道:“红颜皆祸水。” “我倒是也知道了白轩容为何要忌惮你,迟迟不肯封你为镇国大将军了。”韩晔道。 南彧漓放开他,呷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韩晔继而道:“你骁勇善战,表妹又是当朝皇后,白轩容不仅要忌惮你功高震主,更是忌惮外戚弄权。” 南彧漓睨他一眼,“你倒是一针见血。” 韩晔笑得灿烂,“所以呀,朝堂这个是非之地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南彧漓笑容温暖,伸手轻轻揽过他,在喉间哼出一个音,“嗯。” 纵有百事萦绕心头,此刻在南彧漓的怀中,韩晔却很安定。忽听到南彧漓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让你领了免死金牌?” 韩晔笑笑道:“你一定不会害我,虽然未有大功而领受免死金牌未免遭人妒忌话柄,但是说到底我总是哥舒的人。若是东窗事发,我总算有个保命符吧。而且,倘若来日你不被他所容,这免死金牌说不定也能救你一命。” 南彧漓一笑,“你想得倒全面,若是真有那一日,我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韩晔也笑了,仰起头道:“我倒是比较好奇,淄平县是什么地方?你胡说了这么一下,若是赵璘睿派人去查,便全露馅了。” 南彧漓自信一笑:“我说得出,便定不会让他查出破绽。在探出赵丞相发现你没有户籍之时,我便让魏严漠去淄平县伪造一份,算算时日,他应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没想到,你将一切都安排地那么妥帖却什么都不和我说。” 南彧漓笑望他,有他南彧漓一日,他定会誓死护着韩晔,“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韩晔面上严肃,却语带调侃“当今皇后是否也曾是你的青梅竹马?” 南彧漓面露难色,一时怔忡,无言以对,若是直觉,那韩晔的第六感也未免太准了。 韩晔讪讪一笑,“只是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并不单纯。” 只是南彧漓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我与她从小便定下了婚约,但是待她出落成婷婷少女之时,舅舅悔婚,让她参与选秀,凭她的姿色与才情,飞上枝头,平步青云本就是意料中事。”南彧漓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 韩晔听完,许久才道:“你小时候就喜欢她?” 南彧漓轻轻一笑,“年少无知,怎解情为何物?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韩晔自小在哥舒长大,从不知姻缘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说,急道:“那我们呢?既无‘父母之命’,又没有‘媒妁之言’,岂不是什么都算不得了?” 南彧漓一怔,随即笑得温暖,目光柔和。 过了一会儿,韩晔笑得肆意,自答道:“就算没有又如何,我如果爱一个人,还会在乎这些?” 南彧漓笑了,轻叹一口气道:“人生无常,我做不到像柳胤一样洒脱。白云苍狗,我只愿能争朝夕。” “公子,你的早点。”当秋水推门而入的时候,韩晔正靠在南彧漓的怀中,缠绵的模样让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韩晔一愣,随即想收敛一些地站直,南彧漓却是全然不顾,泰然自若地拥着韩晔到桌前坐下,笑道:“秋水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秋水低头道:“将军过奖。” 韩晔忍笑看着南彧漓难得孩子气的一面,嘴上却是帮着秋水,“秋水的厨艺自是没话说的,若是谁能娶了你,才是真的好福气呢。” 南彧漓略带警告地看着韩晔,秋水却是低声道:“公子喜欢就好。” 待秋水下去之后,南彧漓坏心眼地掐了一把韩晔的腰,警告道:“不要再沾花惹草了。” 韩晔骄傲地笑了,“这就叫自作自受,自食其果,咎由自取!” 等南彧漓离开之后,韩晔又一次陷入沉思,“荆慕楚”这个名字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一定见过他。不知道白轩容所说的生不如死到底是怎样的惩罚,他不愿臆测,更不敢臆测,只是韩晔知道,可以救荆慕楚的只有自己,而自己也一定要救他。 韩晔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桌上还放着温热的饭菜,只尝手艺便知道是秋水做的,她从来都是个贴心的丫头,这些饭菜只怕来来回回也热了好几次,只怕韩晔醒来后吃到的是冷菜。 正吃着,秋水推门而入,看韩晔已经吃上了,不禁道:“公子,饭菜怕是有些凉了,奴婢再去热一热。” 韩晔笑笑道:“不必了,温度刚刚好,你吃过了吗?坐下一起吃些吧。” 秋水一愣,“奴婢吃过了,公子费心了。”而后她轻声道:“将军下午去了军营处理军务,现在还未回来。公子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秋水先下去了。” 韩晔叫住她,却是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有些话想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6 和你说。” “公子有何吩咐?” 韩晔放下碗筷,摆了凳子,让秋水坐下。秋水受宠若惊地不敢就坐,却被韩晔按在了凳子上。韩晔静静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子。我的身份来历也不便与你细说,从我受伤之日,你便照顾我,我很感激。” 秋水抿唇:“能伺候公子已是秋水的福分,哪里敢担公子一句感激。” 韩晔收起了平日里的戏谑,望着秋水,目光柔暖,“我是认真的。只是,除了感激,我却不能给你更多。你是一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你。” 秋水将头深深埋下,隐去眼角的泪水,“秋水明白。公子与将军……乃是天作之合。” 韩晔不忍伤她,却明白自己势必如此,“没有人生来就势必为奴,也没有人生来就是让人伺候的,你是个好女孩,你会有好的归宿。” “多谢公子。”秋水抬头,笑容有些酸涩。她第一次见到韩晔的时候,那个浑身血污的男子,眉眼含笑,掩不住通神的光华,当他对自己微笑的时候,便如同微风惊破一池春水。只是,秋水知道那样惊艳绝伦的男子,自己永是渴望却不可及的,那是一个太遥远的梦境,美得让人忍不住窥探,却不敢惊扰,“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公子,如今,我想,一切都有答案了。” 韩晔淡淡一笑,“我与他,或是缘分,我也说不清。” 爱情就是缘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只是遇到他,爱上他,一切都是对的。 “查得怎么样了?”白轩容随意地翻看着古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赵璘睿立在堂下,忖度了一番才开口,“臣已命人查过,韩晔确有淄平县户籍。” 白轩容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中秋夜宴至今不过两日,赵璘睿已查到眉目,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眼神中划过一丝欣慰,唇角边的笑意却更值得玩味,“丞相似是还有话说。” 赵璘睿点点头,“臣以为,淄平县地处偏远,户籍制度时有混乱之象。臣斗胆揣测,韩晔究竟真的来自淄平县还是南彧漓有心包庇,怕是有待查证。” 白轩容颔首,“南家军中的兵士又是怎么说的?” 赵璘睿道:“臣怕引起南彧漓他们的怀疑,并未多做盘问。只是听闻,韩晔确是在涧水城与南彧漓相识,入得南家军后颇受重用,也屡立战功。而后在一年之前的旗安城一役中受伤。” “受伤?”白轩容放下了书,回忆道:“当时南彧漓率领南家军击退哥舒一部回朝之时,并未见韩晔其人。” “算算日子,或许他回朝之日,韩晔仍是伤重未愈。” “重伤未愈?”白轩容唇角的笑越发冷然,“从回朝之日到出兵陈国不过一月之余,韩晔便从伤重之中恢复还能披甲上阵,其中因由倒是颇耐人寻味啊。” “陛下圣明。”赵璘睿素知白轩容心思极其缜密,“臣定当继续查访。” “嗯。”白轩容点了点头,“莫让南彧漓和韩晔有所察觉。” “是。若是查得韩晔身份可疑,陛下便可名正言顺治南彧漓包庇之罪,没收他兵权。但若韩晔身份清白,他武功卓绝,无外戚之惮,倒是可用之才,可为陛下重用。”赵璘睿不紧不慢娓娓分析道。 白轩容的眸中看不出喜怒,唇角的笑意颇耐人寻味。 “陛下似是另有谋算。”赵璘睿大胆臆测道,“难道陛下想收韩晔为面首?只是韩晔性格颇为强硬,怕不是肯俯首帖耳之人。” 白轩容依然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孤若真的要他,还怕没有办法吗?你且继续做你的事。” “是。”赵璘睿深深一揖,“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处置那哥舒的奸细?” 白轩容的目光轻轻扫过赵璘睿,“丞相不如同孤一起去看看?” 白轩容将荆慕楚囚于天牢的最底层,那里阴冷异常,周围散发着霉烂的气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荆慕楚的模样时,赵璘睿还是震惊异常。荆慕楚全身赤果被绑在一个巨型的水车之上,一坛池水浑浊不堪,不知水中加了什么东西,不时散发着一股恶臭。而荆慕楚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从鞭痕到烙印,看得赵璘睿阵阵作呕,良久不发一言。白轩容冷冷一笑,在墙壁处按下一个机关,巨大的水车突然转动起来,将荆慕楚翻转得半身浸泡在池水之中,没了意识的荆慕楚突然在水车上挣扎起来,却终究是徒然,待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之际,水车又将他翻转上来,而荆慕楚却早已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面上无半分人色,全然看不出平日里器宇轩昂,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赵璘睿素来知道白轩容手段残忍,却也未料到他竟会狠辣至此。遥想昔日曾见白轩容与荆慕楚在御花园中缠绵恩爱的模样,如今,赵璘睿也只能感叹一声天子之威,不可触怒。 “我真想现在将你放到哥舒洛一的面前,让他看看你的下场。”白轩容淡淡道。 荆慕楚沉默了许久,似是在调整气息,许久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弧度,虚弱道:“潜伏到你身边的第一日起我便想过自己的下场……我不后悔,他也不会。你是无情,而他……是无心……” 白轩容突然取下墙上挂的鞭子,出手疾如闪电,还未等回神,鞭子已击上了那最深的一处烙痕,霎时,伤□□裂,血汨汨地涌出。 “呃…….”荆慕楚此刻连大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却是笑意更深。 白轩容厌恶他提到哥舒洛一时眼中不加掩藏的光芒与哀伤,荆慕楚曾是他最宠幸、最深爱的人,只是“背叛”,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更让他震怒的,是明白了荆慕楚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的事实,那个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恩,曾在他左右温柔侍奉的人,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他而故作姿态,想到这里,白轩容的鞭子竟是越落越狠。 痛,好痛,痛到快要麻木了……荆慕楚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唇角笑意明晰,此刻,“死”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脱。忽然,鞭子勾上了荆慕楚的脖子,只要白轩容一用力,便可结束他无尽的痛苦。 白轩容握着鞭子的手骤然一紧,赵璘睿抢在白轩容动手之际,阻止了他,“陛下,哥舒洛一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怕是不止他一人。” 荆慕楚睁开迷蒙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赵璘睿,他一向都知道此人城府极深,而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白轩容自然知道荆慕楚绝无可能泄露任何与哥舒有关的消息,握着鞭子的手骤然一收,鞭子“咻”地一下从他的脖颈上撤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痕。白轩容扔了鞭子,诡异地一笑,荆慕楚不开口,并不代表他便无计可施。 突然他扬声叫进了两个看守的侍卫道:“将他悬于城门之上,小心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7 看守。” 侍卫跟随白轩容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拱手揖道:“是。” 白轩容冷眼看着荆慕楚被拖出天牢,地上划过一道长而猩红的血痕,竟意外刺痛了他的双目。 ☆、  第十四章 荆慕楚已记不清被吊在城墙上几日了,只是自第一日起,空中便飘着连绵的阴雨,不曾停歇。他在昏迷中偶尔睁开迷离的双眼,淡看着城墙下的人们或是低头避过,或是议论纷纷。人群中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伞下,却只在片刻消失不见了,他的唇角划过刹那悲凉的笑意。 这天夜里,雷雨大作,全然不似秋日里该有的天象。电闪雷鸣之间,刹那白光映照出黑夜里一个执剑的身影,步步逼近。 终于还是来了吗?荆慕楚的唇角无奈地上扬,该喜还是该忧? 只在片刻,一柄飞刀割断了吊着荆慕楚手腕的长绳,连日以来的折磨让此刻完全失去支撑的他无力站稳,只能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大片的水花。守卫在明处与暗处的士兵听到异动,同时出击,等了数日,终于有所收获了! 来人身着黑衫,面覆黑纱,手执长剑,通神杀气。他在雨中狂奔,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划过阻挡在左右的守卫。他使剑的手法诡异,身法快得让人无法捉摸,虽是孤身一人却毫无惧意,所向披靡。转瞬之间,雨地之上尽是守卫的尸体,血泊染红了一方土地,随着雨水囤积,叫人看得心惊。那人却未伤分毫,只是体力略有不支,气息有些紊乱,眼中的杀气却没有丝毫退却。 守卫虽力有不逮,但却胜在人众,虽伤不到来人,却也努力将他困住。正酣战间,一名守卫放响了示警烟花,刹那,黑夜骤亮,恍若闪过璀璨流星,却又马上黯淡下来。黑衣人心下大骇,知道这示警烟花一旦放响,兵众便会在片刻聚集,自己定然身陷囹圄,遑论带走荆慕楚。余光瞟过远端的荆慕楚,他挣扎着在雨中起身,却因实在虚脱无力而半跪在雨中,大雨将他淋透,落魄而狼狈。黑衣人握剑的手骤然一紧,下手更是决绝狠厉,十招之内竟是只攻不守,肩头已被划破却仍挡不住他走向荆慕楚的脚步。一点一点,正当他与荆慕楚不过咫尺之遥时,突然一人从背后突袭而至,剑锋凉凉,却避开要害直击肩头而去,黑衣人回剑一挡,意外地并未感受到剑中的杀气,招式虽厉,却并无夺他性命之意。黑衣人回身招架,终于看清来者的眉目,持剑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来人执剑立在雨中,雨水顺着他鬓边的发髻流下,如瀑大雨迷蒙了他的身形却让他的眼神格外清明深邃,眉目间弥散着淡淡的萧索之息,来人正是南彧漓。片刻的停顿之后,南彧漓突然欺身攻了上去,剑招如密网将他罩住。众守卫看见了南彧漓皆是喜出望外的模样,对他们而言,那莫过是最强的援手,众人都知道,那贼人是逃不掉了,有几个机警的士兵跑向跪在雨中的荆慕楚,拿住荆慕楚或许才是制约黑衣人的最佳手段。可就当他们的手要碰到荆慕楚之时,剑光凛然,瞬间,几人的手腕处竟被齐齐划伤,断了筋骨,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黑衣人竟可从南彧漓的剑下逃开,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南彧漓也是震惊,眸中的怒火盛然,腾身至黑衣人身后,剑尖反挑,直刺他眉心而去。黑衣人却像是有所预料一般,及时避过。 突然,城门打开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黑衣人也是浑身一震,就着雨势仰望城头,另一个黑衣男子竟趁守卫虚空之际猫上墙头,打开了城门! 南彧漓趁众人慌神之际,出剑一刺,却是刺偏,突然收剑迎上前去,左掌在那人腰间轻轻一送。黑衣人就势往城门处后撤数步,左手搂着荆慕楚便出了城门。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黑衣人已携着荆慕楚出了城!远处甚至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南彧漓收剑喝道:“追!” 大雨将城外的山路冲刷地泥泞不堪,马蹄印也辨不出来。南彧漓沉声道:“分头追!” “是!”此刻的南彧漓便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他们相信,南彧漓绝不会推他们去死。 黑衣人一路带着荆慕楚狂奔,他不知道是谁打开的城门,也不曾在城外安排马匹,更不清楚现在应该往何处走。正踌躇间,忽然望见树林的东方铺盖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不假思索便策马往树林的东边奔去。不知狂奔了多久,离都城越来越远,天也渐渐放晴。黑衣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将荆慕楚扶了进去。经过连夜的奔波,本就重伤的荆慕楚脸色很不好,眸子也是黯淡无光,只是他的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了吧,韩晔。”他的声音很虚弱却意外地很温暖。 韩晔静静看他一眼,然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静默不语。 荆慕楚的笑容更暖了几许,“当初见你,不过舞勺之年,如今竟已这么大了。” 韩晔点了点头,他与荆慕楚不过数面之缘。当初他跟在哥舒洛一身旁学习之时,曾见过荆慕楚。那时的荆慕楚风度翩翩若谦谦君子,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他曾见过他抚琴的模样,温文尔雅,音音细韵,琴声高逸,他是韩晔见过最赋才情的男子。 韩晔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打算为他上药,却被荆慕楚阻止,听他轻声问道:“主上好吗?” 韩晔点头,“他很好。” 荆慕楚释然一笑。 “我会送你回哥舒,你也会很好。” 荆慕楚还是笑着,笑容里却有些悲凉的意味,“回不去了……” 韩晔一怔,“不!我……” “天就要亮了,你带着我一个垂死之人,能走多远?”荆慕楚淡淡道,“平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韩晔目光坚定,“我既然救了你出来,就一定会护送你到底。” 荆慕楚摇头,“若没有南彧漓,你能将我带出都城吗?”当所有士兵的目光被吸引到城墙之上开城门的人处时,只有荆慕楚看到了南彧漓欺身韩晔之时,无比温柔地推送,他本就是来帮他的。 荆慕楚继续道:“我猜这一路走来都是他在暗中埋下的指引吧?若是如此,你又怎么独自带我走呢?或许还会平白搭上他的性命。”荆慕楚虽然伤重,心思却透亮。 韩晔默不作声,他的确不知道走出山洞后的他们应该何去何从,救人之前,他甚至来不及策划一个周密的方案,他未曾预料到南彧漓的出现,但若不是他,他与荆慕楚二人定然会惨死在城墙之下。 荆慕楚淡然道:“早在做细作的那一天起,我便想过数万种自己的死状,却没想到,会遇上你,上天到底待我不薄。” “我不会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8 让你死!”韩晔握住他的肩膀,“你还想见到主上,不是吗?” 荆慕楚的身子轻轻一颤,“世上之事又有多少能事事顺意呢?他……心中只有天下,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我不怨,也不后悔,只是好想再回哥舒去看看那片草原,一望无垠的绿色,是希望……”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体力早已透支,身上的伤痕因为连日雨水的缘故而化脓,手脚冰凉,头却越来越重。 他突然死死抓住了韩晔的衣袖,“我哥舒若想直取姜国,必得过南彧漓那一关。白轩容虽对他颇有忌惮,但到底南家为姜国打下了半壁江山。” 韩晔早已不想理会哥舒与姜国的纷争,也不愿南彧漓再牵涉其中,但如今面对荆慕楚他什么也讲不出来,只能静静地听着。 “南彧漓对他的忠心也算是有目共睹,然而,让姜国祸起萧墙,君臣反目才是兵不血刃的好办法。” 韩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南彧漓是愚忠,他绝不可能反姜。” 荆慕楚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姜国前任镇国大将军并非战死沙场。” 一语惊若春雷,韩晔心中一震,“什么?南彧漓的的父亲不是在函岭渡口一役中箭而亡的吗?”当时,姜国与燕国开战,南老将军率南家军将燕军残部逼至函岭渡口,最后燕军奋起顽抗,流箭之下,南老将军战死沙场。函岭渡口一役战况惨烈,但姜国到底拿下了燕国,南老将军也被追封为护国大将军。如今,韩晔听荆慕楚这么讲,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荆慕楚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是真的很累,很疲倦,如今不过强撑着一口气,“我曾见过一封密诏,密诏中提到,一旦攻下燕国,南老将军性命不可留。” 韩晔的掌心一片冰凉,“所以,他的父亲不是死于敌手,而是……”鞠躬尽瘁一世,却换来如斯下场,当真讽刺。 “当时,白轩容登基不久,他是怕南老将军兵权过重,超出他的掌控……”荆慕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时伴着几声咳嗽。 韩晔忙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你现在很虚弱,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我带你走。” 荆慕楚淡淡一笑,眼中早没了神采,“我回不去的,到得今日,不如给你一个成全……”话音未落,他突然奋力抽出了韩晔右腿上的匕首,那是哥舒部族最后的防护,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小刀扎进了自己的腹部! “不要!”待韩晔反应过来时,满目的鲜血让他的心中狠狠一痛,死死地为他按住伤口,却终究明白只能是徒劳。 “好好……帮他……”荆慕楚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口中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若是……可以,带我……回……哥舒,回家……” 韩晔的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下,与血淌到一处,他紧紧抱着荆慕楚,久久才出声,“好……”荆慕楚突然全身软了下来,手从刀柄上无力地滑下,他不恨,不怨,不悔,只为了那个曾经与他共同策马,驰骋草原的男人,哥舒洛一曾答应他,终有一日带他观遍天下美景。只是,这一世已是不能了,下一世吧,下一世,愿你不再执着你的天下,我们能有共游中原的那一日。 当南彧漓寻到他们的时候,韩晔正蹲在地上清洗自己的伤口,身旁的荆慕楚安详地躺着,眼睛紧紧闭上,周身冰冷,小腹上的那把匕首格外刺目,那是韩晔的匕首,南彧漓认得。 “他……”南彧漓出声,却不知道说什么。 “死了。他没有抱过希望,或许他早已将生死之事看破。”韩晔的声音是说不出的疲惫,然后他仰头望着南彧漓,“谢谢。” 南彧漓摇头,蹲在他身边,轻柔地为他擦拭着伤口,“到底帮不了你们更多。”韩晔虽未提过,但与他朝夕相处的南彧漓又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思。早在白轩容下令将荆慕楚悬于城墙示众那日,南彧漓便已料到韩晔会有所动作,他不说,自己便不问,只是密切留意他的动向,直到昨夜,看到那个穿着夜行衣偷偷离开将军府的背影,南彧漓明白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将他父亲的事告诉他。 南彧漓突然轻叹一口气,“只是你下手未免太重了。”韩晔剑锋所到之处,竟未有一条活口。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我没有选择。”韩晔眼神淡漠,“开城门的是谁?” “是严漠。” “他……”韩晔一怔,他竟肯帮自己,或许他只是在帮南彧漓吧,“他怎么样了?” 南彧漓淡淡一笑,“应该无碍。”然后随手指了指荆慕楚,“他,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会再让白轩容侮辱他,我要把他的骨灰送回哥舒。”韩晔的眼中蒙着淡淡的哀伤,然后紧抓着南彧漓的手,“我知道很让你为难,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南彧漓将韩晔紧紧地拥入怀中,温暖着他有些冰凉的身体,但他们身上都湿淋淋的,“我会帮你,就没有想过会为难,做你想做的事。”在他的计划中,他甚至已然安排好了韩晔带着荆慕楚在下一站的落脚之处。 南彧漓沉默一阵,道:“天已亮了,等到夜里我将他们引到别处去,你再做你想做的事吧。” 此刻,韩晔只想偎着南彧漓,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有力的呼吸,温柔的怀抱,他已倦极却很安心。 沉默了许久,韩晔终于低声道:“追兵要来了,我们分头行事吧。” 南彧漓点点头,帮着韩晔将荆慕楚的尸体掩藏在山洞里,然后看着韩晔独自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因为韩晔,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底线,挑战信念,南彧漓从来不问自己值不值得,因为早在涧水城郊酒肆中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个粗布白衫,惊才艳艳的男子在绿荫密林中向自己走来,他说,他叫韩晔;那年凉水月光之下,他听见他细吟道,“南黎昕,破除黑暗,带来光明,真的像你。” 回到都城之时,不出意料,全城戒严,每个进出城的人都受到严格的搜查,百姓们都对城墙上已不见踪影的犯人议论不休。韩晔虽然疲累却没有回将军府休息,而是向下人打听了魏严漠的住处,准备去看看他。 魏严漠的宅子在城西,是个不大的地方,院落简朴而富有生气,令他意外的是,院中种植最多的不是花木,而是草药,说得上名的,说不上名的,七七八八种了许多。 “公子,这边请。”管家禀报了魏严漠后,便将他往内间请。 “有劳。” 驻足在魏严漠房门外,听到屋里一个声音愤愤道:“你下次再把自己伤成这样,别指望我再给你上药。” 韩晔轻轻叩响了门,听见另一个声音淡淡道:“进来。” 韩晔推门而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29 入,眼前的场景令他微微一愣,大大小小的药瓶摆满了案头,魏严漠安静地坐在桌前,里衣的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肩上披着外衫,旁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看上去还未及弱冠之年,一双清澈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未待韩晔反应过来,只听那个男子惊道:“是你?” 韩晔认真凝望他,却实在不记得自己见过他,“我们,见过?” 一旁的魏严漠轻咳一声,“你有何事?”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有些冷意。 韩晔看着他,“你……受伤了?” 魏严漠眉间一蹙,“与你无关。” 韩晔轻叹一口气,“你是为了帮我才受的伤,又怎会与我无关?” “我不是帮你。” “我知道。”韩晔嘴唇轻抿,“你是为了帮南彧漓。” 魏严漠沉默,没有否认,若不是南彧漓的命令,他就算看着韩晔被活活捅死,也绝不会出手相助。 韩晔抱拳拱手道:“多谢。” “不必。” 韩晔不禁苦笑道:“我真心谢你,你又何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魏严漠冰冷的眸子注视了韩晔许久,才冷冷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 “哥……”一旁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小声埋怨了一声。 原来他是魏严漠的弟弟。韩晔惊得凝望了他们许久,二人眉眼间的确颇为相似,只是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带着稚气未脱的暖暖笑意。 魏严漠没有理他,只是说:“若有一日,你伤害了将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韩晔低眉一笑,“你知道,我就算负尽天下人,也不会伤他一分。” 魏严漠冷冷一笑,眼中依旧没有暖色,“你可以走了。” 韩晔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快要迈出院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你等等。” 韩晔回头,见是魏严漠的弟弟,不免有些惊讶,他似乎认识自己,只是自己却实在没有印象见过他。见他慢慢走近,韩晔也向前走了几步迎上他,“怎么?” 那男子突然一笑,温暖宛若冬日暖阳,“你也欠我一句多谢。”韩晔见他唇角含着浅笑,温文尔雅的样子,不禁想到了荆慕楚,那个同样令人如沐春风的男人,只是眼前男子的笑容更加真切而生动,一时竟不知觉看得怔住了。 “诶!”那男子依旧含着浅笑,“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韩晔回神还笑,“你说,我欠你一句多谢,却不知我要谢你什么。” “当真没有良心。”男子撇了撇嘴,“当初你身受重刑,昏迷不醒,要不是我,你哪还有命站在这儿?” 听到重刑二字,韩晔的身子不可抑制地轻轻一颤,从旗安城被带回关在秘牢中那一个月非人的折磨是他不愿提起的噩梦,当时的自己重刑之下昏迷了许久,猜到南彧漓不会宣扬,却不知救治自己的竟是魏严漠的弟弟。韩晔拱手谢道:“若是如此,我的确欠你一句多谢。救命之恩,韩晔不敢或忘。” “你叫韩晔?”男子笑意明晰,“当时我听南将军一直唤你流光,原来是你的表字。”犹记得初见韩晔之时,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睡颜安静得如同一片飘零而下的落叶,静美却少生气,南彧漓一直守在他的榻边,一遍又一遍唤他“流光”,回应他的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韩晔喜欢听南彧漓低声呢喃地唤他“流光”,只是当这样的“闺房之乐”被曝于人前时,竟是有些窘迫,当下只能尴尬地一笑,转移话题道:“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男子随便挥了挥手,颇有洒脱洋溢之感,“我叫魏冬阳。” 韩晔笑了,“嗯。名字感觉……很像你。” 魏冬阳突然怔住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戳戳韩晔的脸。韩晔眉头一皱,稍稍躲开一些,“干什么?” “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魏冬阳叹道。韩晔的笑容如同洒落一地的桃花瓣,暖暖的□□,醉人而香醇。 韩晔还是笑着,觉得眼前的孩子实在有趣。 “从这儿向南走,穿过两条小巷,有一家济世药庐,是我开的。韩哥哥,你若有空就来找我玩儿。” 韩晔笑着点头,一日的倦怠竟在此刻释然。他羡慕魏冬阳,可以生活在兄长的庇护之下,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背负太多的责任,从心所欲,随心而往,莫不如是。 ☆、第十五章 “什么叫做找不到?”白轩容宽大的袖袍一甩,龙袍明晃晃的让人心悸。 堂下跪着的是负责看守荆慕楚的领头守卫杨明锋和特地前来为众兵士说情的南彧漓,正如兵士们所料,南彧漓既插手此事,便不会由得他们去死。 “是臣等失职。”杨明锋叩首道。 白轩容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冷得吓人,“我姜国几十守卫竟拦不住一个贼子?” 南彧漓拱手道:“臣与他交手,自认不如。” 白轩容冷峻的眼梢扫过他,“孤倒是忘了问,南将军何以会出现在城楼?”韩晔救走荆慕楚之时乃是子时,三更人未眠,的确令人生疑。 南彧漓平静道:“那日臣心下不安,难以成眠,不想竟看到天边骤亮,见是示警烟花便去城楼处一看,不曾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白轩容沉默一阵,问道:“你与刺客交过手?” 南彧漓点头,“来人武功高强,臣虽困住他一阵,却始终无法将他拿下。” 杨明锋道:“臣认为,来人的武功路数有些奇怪。人在最危及的情况下,出手往往出自本能。当南将军将他困住之时,他的剑招有异,更像是在……舞枪棍。” 南彧漓蹙眉,心道,这个杨明锋武功虽然不高,但是眼神却是厉极,当下只是道:“臣倒认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人敢只身前来,定是有些过人之处。” 白轩容挥手打断他们,“不是还有一个同党吗?人呢?” 杨明锋蹙眉,深深一叩首,“那人似乎颇熟悉城郊地形,臣,跟丢了。” 白轩容冷哼一声,将案上的茶盏扫到地上,茶水四溅,杯盏尽碎,“禁军精英竟抓不住两个贼人,要你们有何用?” “陛下!”杨明锋失声道。 南彧漓蹙眉道:“那人是从臣手底下逃脱的,臣难辞其咎,但求陛下不要降罪他人。” 白轩容凝眉,似有所思,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一盏茶的工夫过后,白轩容冷冷道:“杨明锋,你先退下。继续搜寻那几人的下落,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杨明锋侧头看了南彧漓一眼,无不担忧道,“陛下,此事实与南将军无关,是臣失职。” “是非曲直,孤自会明辨,你还不退下?”白轩容语气淡然。 杨明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0 锋退下后,南彧漓依然跪在堂下,但他神情坦然,毫无不安。他深知白轩容确如韩晔所言,忌自己功高震主,外戚弄权,却也并非黑白不辨之人。 只是下一刻,白轩容的话却让他在心中狠狠打了一个寒颤。白轩容淡淡道:“孤若让你即刻出兵哥舒,你以为如何?” 南彧漓惊地抬头望着白轩容,“陛下……” “孤记得小半年之前,你在城中捣获了数个哥舒安插的眼线,此刻,又在孤的身边捕获了细作,哥舒的爪牙未免伸得太远了些。”白轩容的语气冷到极点。 南彧漓蹙眉,“陛下,臣以为,我们刚从陈国的战场中抽身,若在此时发兵哥舒,怕是力有不逮。” 白轩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与陈国一役,哥舒妄想坐收渔翁之利,到头来却是损兵折将,我们此刻出击,便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南彧漓沉默许久,脑子里都是韩晔。若是他知道自己此刻要出兵哥舒,会作何感想? 白轩容的确野心勃勃,但他的胸襟狭小也是不争的事实,他虽身为一国之君,但比起家国之恨,令他倍感屈辱的更是枕边人对他的逢场作戏,别有用心。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若只因如此便要将南家军的性命交付于战场之上,南彧漓绝不能答应! 白轩容走下座椅,扶起南彧漓,“南将军以为如何?” 南彧漓在心中斟酌良久,终于直视着白轩容的眼睛,平静道:“臣认为,不妥。” 白轩容蹙眉理了理袍袖,静静地看着他。 南彧漓直视白轩容,“敢问陛下,决定出兵哥舒,是因公还是为私?” 白轩容睨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敢问陛下,突然决定出兵哥舒,是否只是因为荆慕楚?”南彧漓问,“若是如此,臣决不出兵。” “放肆!”白轩容喝道:“将听君命而行,违逆圣旨,其罪如何?” 南彧漓跪下,声音稳极,“其罪当诛。只是,若因陛下私人情感便要以南家军数万将士的性命作为赌注,恕臣难以从命。” 白轩容低头看他,“南彧漓,你当真以为我姜国除你南家军之外,便无人可用了吗?” 南彧漓无奈一笑,当今天下战乱不断,南刘苏胡四大将军中,有二人都在戍边,余下南彧漓所率的南家军外只有胡鹤统领下的一支军队,但军众不过一万余人,若是此刻发兵哥舒,可以调动的兵马只有南家军,难道,陛下竟是要迫自己交出兵权吗? 果然,白轩容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愿带兵攻打哥舒,便将你的南家军交出来。” 南彧漓蹙眉不语,他甚至开始怀疑白轩容说要攻打哥舒不过是个借口,从将哥舒一部驱逐出旗安城到攻下陈国,所谓的战功赫赫在他眼中或许只是外戚势强的征兆,于陛下而言,他终不能放任自己的势力逐渐壮大,功高震主,尾大不掉,南彧漓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他深深叩首道:“若陛下执意攻打哥舒,恕臣不能交出兵权,也请陛下三思。” “南彧漓!”白轩容震怒,“孤只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却不知,你今日跪在孤的眼前,竟也敢抗旨不遵!” “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请陛下三思,不要枉顾数万将士的性命。”南彧漓一叩到底,许久未曾起身。 “来人!”白轩容怒而转身,扬声道,“南彧漓违抗圣旨,罪不容赦,即刻收押,听候发落!” 韩晔在将军府一直等不来南彧漓,也没有宫里的消息,心里很是不安,正想出门打听,门口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紧接着便是泛着寒光的宝剑呼啸而至,杀意大盛,韩晔堪堪避过,但剑招接连而至,快得韩晔差点来不及反应。韩晔几个腾身,冒着手被斩断的危险,险险地抓住了来人的手腕。 韩晔看着眼中尽是杀气的魏严漠大惊,“你干什么?” 魏严漠撤剑,冷声道:“我说过,将军若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韩晔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将军被收押天牢!” 韩晔呼吸都要停滞了,“为什么?” 魏严漠持剑的手指渐渐发白,“陛下要将军发兵哥舒,将军不肯,甚至抗旨拒不交出兵权。”话音刚落,魏严漠的剑已指上了韩晔的喉咙,“从遇见你的那一日,你就给将军带来了无数麻烦,如今,他就要身首异处,你满意了?” 韩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让他有事,绝对不会!” 韩晔连夜进宫,凭着白轩容赏赐的免死金牌,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至勤政殿。勤政殿灯火通明,想来白轩容还在批阅奏折。韩晔刚想入内却被侍卫统领宋英挡在了门外。 “韩副将。”宋英拦在韩晔身前,“不知韩副将此时入宫所谓何事?” 韩晔没有多余的废话,“我要见陛下。” “陛下下旨,今日谁也不见。”宋英道,“韩副将请回。” 韩晔看他一眼,“宋统领应该明白我为何而来。南将军平素为人如何,相信统领不会见死不救。” 南彧漓为人和善,待人至诚,宫中许多人都曾受他恩惠,宋英也是其中之一。当年,宋英尚未成为侍卫统领,因为醉酒失职要被白轩容问斩,是南彧漓宁可触怒圣颜,也要救下他。记得当时,宋英问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南彧漓只是笑笑说:“我们曾有月下对酌之谊,我信你并非有意,无心之失罪不至死。” 宋英轻叹一口气,“陛下今日雷霆震怒,韩副将此刻觐见怕是不得善果。” 韩晔蹙眉看他,“只求宋统领为我通传。” 宋英点了点头,“你且等等。” “多谢宋统领。”韩晔深深一揖。 看着宋英推门而入,韩晔却是一点底都没有,他不知道白轩容是否会因为自己求情而放了南彧漓,若他真的忌惮南彧漓至此,此事便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正思虑着,宋英便从殿中出来,神色凝重,“韩副将,陛下不见。” 韩晔呼吸一滞,下一刻便要硬闯。宋英只得强将他拦住,低声道:“韩副将!冲动无益于救出南将军,若是再将陛下激怒,情况只会更糟。” 宋英跟在白轩容身边多年,深知他的脾性。韩晔蹙眉不语,狠狠闭了闭眼,然后屈身在殿门前跪下。 “韩副将……”宋英失声叫道。 韩晔扬声道:“陛下既不肯见我,我便跪在这儿等着。” 厚重的殿门始终不曾打开,殿内的灯火一夜未灭,通宵达旦。一夜已过,韩晔跪在殿外的身子依旧极稳,但是掌心却是冰凉一片。宋英告诉他,陛下今日取消了早朝。韩晔的嘴角炫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是怕众臣联名,要他释放南彧漓吧,这样看来,难道他的生机已是渺茫? 忽的,殿门突然打开了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1 。明晃晃的龙袍耀得韩晔眼睛微微一疼,随即他叩首下去,“参见陛下。” 白轩容久不言语,韩晔叩首也久未起身。 许久,白轩容终于开口了,“跟我进来。”他的语气冷若秋日的晨风。 “是。”韩晔起身,膝盖早已疼到麻木,步伐也有些不稳。 “陛下。”进入殿内的韩晔再度屈膝跪下,极力稳住身形,不卑不亢。 白轩容忽的笑了,目光竟是有了暖意,“一个晚上了,还没有跪够?” 韩晔抬头看他,正在忖度着该如何开口。 白轩容淡淡一笑,“起来吧。” 韩晔慢慢站起身,平静道:“陛下应该知晓微臣的来意。” 白轩容端了一杯茶,用茶盖拂过茶叶,细细品了一口,才缓缓道:“你可知我为何关他?” 韩晔点头。 “那你就应该明白,抗旨不遵,拒交兵权是什么样的大罪,求情?有用吗?”白轩容的声音冷了下来。 韩晔沉默一阵,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免死金牌,抬头直视着白轩容,娓娓道:“陛下曾赐微臣免死金牌。微臣今日斗胆,以此免死金牌请求陛下饶恕南将军。” 白轩容眉心一皱,放下了茶杯,“砰”的一声,将杯盖盖上,“你可知免死金牌有三不赦?” 韩晔握着免死金牌的手顿时一僵。 白轩容冷哼了一声,“免死金牌,犯上反逆不赦,不道杀人不赦,大不敬不赦。南彧漓抗旨不遵,拒不出兵,拒交兵权,犯上忤逆,孤问你,可在这三不赦之列?更何况,免死金牌是孤赏赐于你,从古至今从未有以免死金牌相救他人的先例。” 韩晔放下免死金牌,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敢问陛下,有过当罚,有功是否该赏?” 白轩容眯眼看了看他,“你是想以南彧漓的战功来压孤吗?” 韩晔深知这是白轩容的雷区,自是不敢踏入,只是平静道:“非也。身为姜国将士,保家卫国,驱除外侮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微臣突然想到了一代圣君唐太宗。” 白轩容抬眉打量他,不知他想说什么。 韩晔道:“唐太宗以铜为镜正衣冠,以古为镜知兴替,以人为镜明得失。魏征犯颜直谏,唐太宗兼听则明。” 白轩容皱眉,“你想说什么?” 韩晔望着白轩容,“南将军抗旨不遵,是因为圣旨不明,拒不出兵,是因为体恤将士,拒交兵权,是害怕陛下一招棋差,满盘皆输。为臣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南彧漓实有大功。” 白轩容甩手斥道:“你当真以为有了免死金牌,便可以无所顾忌,触犯龙颜了吗?” 韩晔拱手道:“微臣不敢。只是唐太宗可以放纵魏征屡次犯颜直谏,陛下乃是一代明君,微臣相信也是不遑多让。” 白轩容冷冷一笑,听他言下之意,若是自己不饶过南彧漓倒不是圣君行径了?其实,白轩容从一开始虽然震怒,却也没有想过真的要了南彧漓的性命,姜国的半壁江山都是南家军打下来的,自己的确忌惮南彧漓,却也不敢轻易萌生杀意,本想借机搓一搓他的锐气,杀一杀他的威风,却不想第一个为他犯颜的竟是韩晔。 “恕微臣直言,微臣以为,此时的确不是攻打哥舒的好时机。攻陈之后,众军疲惫,再经长途跋涉,战斗力定然锐减。反观哥舒,统一草原各部,坐拥广袤天地,又以逸待劳,此战胜负难料。”韩晔分析道。 白轩容默不作声,面上也看不出喜怒。 韩晔继续道:“也请陛下兼听而明,三思而行。” 白轩容突然饶有兴味地打量了韩晔一阵,戏谑道:“你甘冒触怒龙颜之险也要救南彧漓于危难,究竟为何?” 韩晔指尖一凉,“因为,将军对微臣有知遇之恩。” 白轩容忽然玩味一笑,“孤可听说你一直住在将军府,孤赏赐给你的宅子,你一步都未曾踏入过。” 韩晔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白轩容走到韩晔面前,望着他沉静如水的眸子,道:“只是知遇之恩,就可让桀骜不驯的韩副将彻夜跪求,南彧漓确有过人之处吗?”他虽认识韩晔的时间不长,但那从骨子透出的冷傲,白轩容看得明白。 韩晔眼波微转,蹙眉道,“陛下想说什么?” 白轩容凝眸一直望着他,将他的美,他的傲尽收眼底,“如果孤说,你若肯留在孤的身边,孤就放了南彧漓呢?” ☆、第十六章 南彧漓回到将军府是一天之后的事,虽然在天牢待了一日,他的气色倒是不错。牢里的狱卒不仅没有为难他,反而是礼遇有佳。 韩晔为他送上了一碗姜汤,“听说天牢湿气重,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南彧漓笑着接过,却看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睛里布着隐隐的血丝,“你怎么了?倒像是你在天牢呆了一天。” 韩晔笑笑,“你睡的是天牢,觉得我能睡好吗?” 南彧漓喝完姜汤,“怎么连姜汤都准备好了,好像一早就知道我今天会被放出来。” 韩晔的面上一僵,然后笑着说:“本来是想天天都备着的,一直到你出来。没想到白轩容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 南彧漓也笑了,“我不肯出兵,又拒绝交出兵权,若是陛下真的动怒,我够死一百了。” 韩晔握住了他的手,暖暖的温度真实得接近虚无,“对不起,我又让你为难了。” “也不仅仅是为你。”南彧漓反握住他的手,冰冷地令人一惊,“战事若是爆发,只会有更多无谓的伤亡,南家军的将士也必定不得善果。” “我的大将军还是这样伤时感事,忧国忧民。”韩晔含笑看他,突然正色问,“南彧漓,如果我让你现在放下一切与我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南彧漓怔住,“什么?” 韩晔突然很严肃,“你愿意吗?” 韩晔望着南彧漓,他期待他的答案,他期待他会说“好”,然后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去到一个像桃源一般的地方,隐姓埋名,没有家国天下,没有沉重的负担,从心所欲,随心而往,那样的日子真的令人向往。 南彧漓回避他灼灼的眼神,笑笑,“不是一年之期吗?现在我还没有办法放心地离开南家军,军中无主,势必大乱,我……” 韩晔笑着打断他,“我不过随便问问。最受不了你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又不是一国之君,操这些心干什么?” 南彧漓不语,韩晔也沉默。他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是一个谎言。 南彧漓清浅一笑,“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韩晔拉住他的手,“陪我去街上走一走?” 南彧漓喜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张扬?” “只不过是随便逛逛呀。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2 ”韩晔笑得很好看,“好像还没有和你在都城逛过呢。”即便张扬,怕是也只有这最后一次了吧。 都城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大小店铺,连门而立,茶馆、酒楼错落林立,沿街的摊贩竟无空虚之席,市列珠玑,豪奢不凡。 “草原辽阔,遍野□□。我常常信马由缰,踏过一地夕阳。”韩晔怀念道,“都城豪奢,但我更留恋草原的自然风光。” 南彧漓走在他身侧,笑道:“和你一起,哪儿都好。” 韩晔莞尔,“倒要多谢胸怀天下的南将军,心中还能装得下我。” 南彧漓笑着摇摇头,“你想去哪儿?” 两人不知不觉间一走到了城西南,像是想到了什么,韩晔拉着南彧漓在巷弄里曲曲弯弯拐了一阵,终于来到了济世药庐。韩晔识路的本事很好,魏冬阳虽只跟他提了一次,但是他很快就找到了。 南彧漓在药庐门口一怔,“怎么来这儿了?” 韩晔冲他微微意味深长地一笑,眼中有些狡黠的味道,“来拜会我的救命恩人。” 一踏进药庐便是扑鼻的药香,药柜前,一个梳着回心髻的女子罗裳微解,艳红的薄衫从肩头滑落至手臂,手上正漫不经心地配着药。偶尔抬头,瑰姿艳逸,灿若明珠。她看见了来人,忙笑着迎了上去,“哟,什么风把我们南将军吹来了?” 南彧漓不过微微一笑,“暖姑娘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颜暖笑着搡了一把南彧漓,后者却是不动声色地避了一步。一旁的韩晔一直蹙着眉,他不明白这悬壶济世的药庐之中,怎会出没这样状若风尘的女子? 颜暖看见了一旁的韩晔,忙笑着攀上了韩晔的手臂,语笑嫣然,“这是哪儿来的公子?长得这般俊俏。”说着便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南彧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暖姑娘,我们是来看冬阳的。” 颜暖识趣儿地收回了手,嗔道:“怎么?是你的宝贝?还不准别人碰呢。”然后她走回药柜,抬手理了理鬓边的青丝,“今日义诊,他正在后面儿忙着呢。” “将军!”魏严漠正走进药庐,正看到韩晔和南彧漓比肩而立的背影,他还不知道南彧漓已经出狱了。 南彧漓转身,朝着魏严漠点了点头。魏严漠释然一笑,然后看向了沉默的韩晔,“是你……” “我们是来看你弟弟的。”韩晔打断了魏严漠的话,“但是不巧,他在义诊,应该忙得很。” 魏严漠点了点头。颜暖看着走进的魏严漠,复又迎了出去,低眉浅笑,难得的小女儿姿态,“你来了?” 魏严漠点点头,极为自然地将她滑落至手臂的衣衫向上一拉,覆住她雪白的香肩。颜暖盈盈一笑,如葱的玉指握住魏严漠的手,拉他至药柜前,“你看,我学会了配药呢。” 魏严漠难得一笑,微摇了摇头,拿起了一位药材道:“这是天花粉,不是山药。” “啊?不是都长得差不多嘛?”颜暖皱眉道,然后偎着他的手臂道,“那你教我认啊。” 南彧漓淡淡一笑,“你们有事,我和韩晔就不打扰了。” 魏严漠回身,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出了药庐。 “那个姑娘是谁?”韩晔问。 南彧漓却是反问,“我还没问你,怎么认识冬阳的?” “那日我去看魏严漠,便遇到他了。”韩晔锲而不舍地问,“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南彧漓轻咳一身,“两年以前,严漠调查军中腐败案,去到了群芳阁,那里是当时都城最大的花楼,颜暖是当时的头牌。” “后来呢?” “后来,颜暖为了帮严漠差点送了性命,待案子结束,严漠便为她赎了身,让她在药庐帮忙。”南彧漓缓缓道,却刻意略去了案中的一些细节,比如,当时自己与严漠同去了群芳阁,再比如,为了查案,南彧漓险些与颜暖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南彧漓带着韩晔在都城一直逛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天边寥落的星辰隐在薄纱里,月光朦胧而寒凉。两人不知觉间竟一同走向了不醉不归阁。小二见是熟客,二话没说便为他们上了顶好的酒。韩晔则拉着南彧漓进了雅间。 南彧漓喝的是女儿红,为韩晔倒上的却是荷花酿, “你今天有点奇怪。” 韩晔持杯的手一僵,然后笑看着他,“奇怪?为什么?” 南彧漓突然握住他的手,皱眉看他。 韩晔缩回了手,“小二进来看见怎么办?” 南彧漓点了点头,“嗯。这才像你。” 韩晔将杯中的荷花酿一饮而尽,意料之外的竟是满腔苦涩,然后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这一杯,南彧漓,我要向你道歉。” 南彧漓也为自己满上了女儿红,“什么?” “旗安城一战,还有落月河谷的出卖,对不起。”语毕,他仰头喝下了荷花酿。 南彧漓也饮下自己的酒,眼含戏谑,“你不是说从未后悔?” “我没有后悔,只是辜负了你的信任。”韩晔静静道,他复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他们毕竟是你亲手带出的南家军。” 南彧漓自斟自饮道:“其实,当日在旗安城外的小径截获你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要杀了你。可是,我下不了手。那一刻我真的好恨自己。”因为他,自己已经背叛了太多坚持的原则,只是,或许正如韩晔的心境一般,任愧疚与自责将自己吞噬,也从未后悔。 韩晔举杯笑道:“那这一杯,我便要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南彧漓含笑领了他的谢,也饮下了另一杯酒,而后道:“那我也要谢你一杯酒。” 韩晔抬眼看他。 “谢谢你从哥舒洛一的枪下,救回我一条命。”南彧漓很认真。 “救命之恩呢,就只谢我一杯酒?”韩晔轻松地说。 “还要罚你一杯酒。”南彧漓蹙眉看他,“永远不要为了我,轻视自己的性命,我不想看你为我做任何的牺牲,我不会感激你,我只会恨你。”南彧漓永远都忘不了守着昏迷不醒的韩晔时,那种绝望而无助的感觉,那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从来都未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么害怕失去韩晔,像是血液从身体里流逝的惶然无措,却无能为力。 韩晔勉强牵了牵嘴角,黎昕,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样为我,不是吗? 两人一直喝到夜深才回府。南彧漓虽然喝了很多,但是他的酒量很好,没有醉意。韩晔喝得也不少,但他喝的荷花酿酒味不及花香醇厚,所以他也很清醒。 韩晔自厨房端来了一碗醒酒汤,放在南彧漓的面前。南彧漓轻瞥一眼,下一刻突然揽上眼前人的细腰,滚烫的唇便贴了过去,在他唇上啄吮着。两人的身上都带着浓浓的酒香。韩晔轻闭上眼,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3 配合着南彧漓在自己口中予取予求。突然,一只手竟然不安分地滑入韩晔的衣襟中,带着暖暖的温度,抚摸逗弄着。韩晔睁开眼睛,坏心眼地向后一倒,南彧漓连忙伸手拉他,却突然被韩晔反身一压,按到在地。南彧漓仰躺在地上,含笑看着身上的韩晔,正想将他压倒,却不想他顺手取过了桌上的醒酒汤,“若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南彧漓显然对情人破坏氛围的行为不满,皱眉道:“我没有醉。” 韩晔含了一口汤,突然俯下身,贴着他的唇将汤水渡了过去,“怕明天醒来会头疼,一起喝一点。” 南彧漓很享受情人以唇渡汤的方式,一点一点将整碗醒酒汤喝至见底。突然,南彧漓一个翻身将身上的韩晔压倒在地,贴近他道:“汤喂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做些正事了?” 韩晔伸手抚过南彧漓的眉心,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暖却带着淡淡的怅然,“我爱你,黎昕。”无论我做什么,都请你原谅我。 南彧漓的目光一滞,紧接着,头竟有些昏昏沉沉的,眼中的韩晔竟有了几个重影,他目光中的歉然与哀伤令他心下大乱,手脚却突然失去力气,重重倒在了韩晔的身上。 待南彧漓醒转竟已是第二日未时,头疼欲裂的南彧漓勉力从床上支撑而起,隐约记起昨天夜里的事,心下陡然乱作飞絮。瞥见床头还安然摆放着装过醒酒汤的瓷碗,南彧漓一把夺过,放在鼻尖一嗅,蒙汗药的味道之重令他的指尖刹那冰凉。他翻身下床,冲出房门,抓过一个在院中打扫的小厮,急问道:“韩晔呢?” 那小厮何曾见过南彧漓这般急厉的模样,吓得连扫帚都丢在了地上,支支吾吾道:“将军…..你……” 南彧漓猛地将他一推,跌跌撞撞地冲出自己的院落,往韩晔居住的暖阁走去。一路上的下人都被失常的南彧漓惊得退避三舍,偶有几个大胆的仆役上前想要扶稳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暖阁是死一般的寂静,干净的床铺,整洁的案头,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将军……”门口响起秋水的声音,南彧漓猛然回身,突然抓住了秋水的手腕,仿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韩晔呢?你有没有见过他?” 秋水吓得一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交给南彧漓,“这是公子要我交给将军的。” 泛黄的信封上,“黎昕亲启“四个墨黑大字让他有一瞬的失神,随后颤抖着右手接过,竟不敢打开,哑着嗓子问:”他去那儿了?“ 秋水怔忡,昨晚的韩晔是她从未见过的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很久,屋内的灯一直亮到子时方才熄灭。一直守在门口的秋水以为韩晔要就寝了,便打算离开,岂知,房门突然大开,韩晔衣冠楚楚地步出,面有冷色。秋水忙上前询问,却不料韩晔将怀中的书信交给了秋水,让她代为转交南彧漓。秋水拉住了韩晔的衣袖,“公子你……” “将书信给他,他会明白。”韩晔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公子要离开?”秋水不敢置信。 韩晔的笑云淡风轻,一如当日初见他时那般,秋水听他涩声道:“或许我本就不该来,如今自是要走了。” 南彧漓颓然坐在了椅上,染满墨香的信纸无力地从他指尖滑落,如冬季枝头飘落的最后一片枯叶,哀莫大于心死。 黎昕, 你应该明白,你我终非同道中人。如若哥舒攻打姜国,你决计不会袖手旁观,而我也不愿看你和哥舒洛一以命相博。我从未奢望你会兑现那一年之期,所以我选择离开。你要你的忠孝节义,我便成全你。那日旗安城清水河畔,我曾许愿这一辈子可以从心所欲,随心而往,但求你也可以成全我。 人生漫漫几十载,你我或许不过对方生命中匆匆过客,便让一切化作烟云,归于尘土。或许,我们本就不该遇见。 珍重,勿念。 流光字 ☆、第十七章 寒蝉凄切,秋风萧瑟,丛兰欲秀终抵不过浓浓秋意,橙黄橘绿也终掩不去萧萧索索。韩晔静立院中,满院的秋海棠在秋风中飘摇,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媚桃之色,粉得娇艳欲滴,柔得状若无骨。 “公子,殿内已经收拾好了,公子请吧。”身后响起一把脆生生的女音,唤回韩晔几近迷失在秋海棠中的神思。 “嗯。”韩晔以为是秋水,轻声应道。下一刻却突然一怔,猛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个宫装束发的丫鬟,她举止恭谦,面带笑靥。 韩晔忽的眉梢微挑,碧蓝的琉璃瓦在秋阳下熠熠生辉,檐牙高啄,朱门红牖。韩晔自嘲笑笑,原来早已在红墙绿瓦之下,宫宇森森的樊笼之中。 “公子?”丫鬟见韩晔神情有异,出声探问。 韩晔摇了摇头,迈开步子走进了屋子。白轩容赐他芝兰殿,后又亲笔题写,更名为华莹殿。那是因为初见韩晔之时,白轩容听他名字,便吟出了“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犹以为宋玉的《神女赋》方衬得上他。殿内紫檀木床围笼着一方薄若蝉翼的纱幔,上绣并蒂莲花,戏水鸳鸯。画案上铺陈着一叠宣纸,笔墨纸砚规整地陈设在旁,琴案之上伏着一把杉木古琴,韩晔冷冷一笑,自己不会弹奏,白白辜负了白轩容一番风雅之意。殿内的陈设不算奢靡,倒是快被白轩容的赏赐堆满了屋子。韩晔眼神淡漠地掠过他送来的玩意儿,玉珏佩挂,稀奇枕饰,把玩手串,样样俱全,也件件珍稀。韩晔的目光忽然停在一个白瓷所作的埙上,上头浅浅雕了几棵方竹,他情不自禁地拿起,抚过其上的音孔,而后将它搭在唇上,试着吹出一个音来,不是意料中掠过远古的沧桑之色,而是清亮了不少,却不免失了埙该有的味道。 “公子。”婢女走近韩晔,“陛下命人传来话说晚些时候会过来,我们该准备着了。” 韩晔将埙小心翼翼地放在琴案上才回头看她,“准备什么?” 婢女大着胆子抬眼看了一眼韩晔,答道:“陛下素爱品茗,今儿个又着人送来了些祁门红茶,公子可要为陛下烹茶?” 韩晔不答话,随意坐在了案前的椅子上,目光淡淡地瞥过她,心道,他爱喝什么自己与自己何干,为何还要巴巴儿地备好了等着他来?嘴上却是道:“我不会烹茶。” 婢女一怔,进了后宫的,无论是妃嫔还是面首都是变着花样哄陛下开心,玩弄人心,机关算尽,只望幸焉,她从未见过性子如韩晔一般淡漠的人。 韩晔见她为难,轻摇了摇头道:“你便让其他人去备着吧。” 那婢女恍若舒了一口气,正准备下去,却听得韩晔继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规矩地行了一礼,答道:“奴婢叫霓裳。” 韩晔终于认真看了她一眼,她未施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4 粉黛,却有清水芙蓉之势,随口道:“名字美,人也不错。” 霓裳眉眼微动,却是轻轻道:“公子谬赞。”语毕,便下去吩咐烹茶了。待她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支鹰架,一头全身灰黑色羽毛的鹰正立爪于架上,一双星目警醒地四处探望着。 韩晔微怔,站了起来,“哪儿来的?” 霓裳见韩晔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活色,当下笑着解释道:“也是陛下赏下来的。但是鹰本是野性难驯,因此在脚脖子上栓了根链子,还特意嘱咐让公子小心些。” 韩晔这才注意到鹰的脚上的确栓了一根细铁链。他自小在草原上长大,鹰对他而言不仅不陌生甚至是最熟悉的朋友。哥舒洛一会驯鹰,他的鹰极有灵性,捕食猎物,甚至还曾在战场上助他探得敌人情报。韩晔不由自主地用手抚上那只鹰的羽毛,鹰脖颈一缩,下一刻突然就用尖利的嘴狠狠啄了韩晔一下。 “公子!”霓裳吓得忙将鹰拿远了,“这鹰凶得狠。公子可有大碍?” 韩晔摇头,拿过她手中的鹰架,步出门去,叹道:“鹰是最向往自由的。”说到这儿便听到那只鹰突然长鸣了一声。 韩晔露出了入宫之后的第一个笑容,弯起的弧度如月牙般醉人,却也如月光般清冷,他低下头看着鹰,“你倒通人性。你属于天空,这条铁链不该将你禁锢住。”说着,韩晔便伸手解开了它脚上的链锁。鹰在架上扑腾开翅膀,发出阵阵长鸣,纵身高飞了。 霓裳惊道:“公子!那是陛下的赏赐啊!” 韩晔将鹰架放在地上,慢慢回身道:“那又如何?” 韩晔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波澜不惊。霓裳咬着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韩晔拿眼睨她,心下一声轻叹,“陛下若是怪罪,与你无关。”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霓裳解释道,“那只鹰是宫中驯兽园中豢养的。公子心善将其放生,但是园子里的驯鹰师还是有办法将它召回,奴婢不过可惜了公子的善举。更何况,这是陛下赏赐之物,公子即便不喜欢也不好拂了陛下的面子。” 韩晔自进华莹殿以来,上上下下都是由霓裳打理,自可看出她在这殿中的分量不轻,此刻听她循循解释,既阐明因果,又分析利害,果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宫女。 “我知道了。”韩晔淡淡道。 霓裳接着道:“陛下若真要怪罪,公子便只说是那链子松了,不留神让鹰飞了就是。” 韩晔心下计量道,若真这样说了,那驯鹰师怕是要遭罪了,不过深深宫禁之中,为求自保,无一人不是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哪里顾得上他人的死活?想来这霓裳也是怕自己置身危难,毕竟这深宫之中,奴才依附主子而活,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晔不愿让她为难,只轻点了点头。 霓裳一笑,“公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奴婢去做。” 韩晔点头,“我喜欢安静,若没有什么事,就别来打扰。我也不见客,你看着办吧。” 霓裳应了,便退了下去。她自是不晓得韩晔入宫的前因后果,也不会妄加揣测,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主子竟是个性子孤高至此的人,毫无争宠夺位之心,对圣眷优渥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这样的性格的人本不适合生活在宫中,却未尝不是明哲保身之计。她却哪里知道,韩晔此刻的淡漠与孤冷皆是因为他已心如死水,不复波澜。在他答应白轩容条件的那一刻,韩晔已明白自己将再无退路,无法回头。 白轩容驾临华莹殿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一众宫人在门口跪迎,却唯独不见韩晔。白轩容倒并无意外,他推门入殿,正见韩晔坐在书案前临帖。 韩晔见白轩容进来才缓缓起身,屈膝跪下,“参见陛下。”他未曾抬头,背脊笔挺,不卑不亢。 白轩容屏退左右,将他扶起,“在做什么?” 韩晔将手抽回,静静答道:“闲来无事,练练字罢了。” 白轩容也不计较,拿起了桌上的书帖,“你在临《寒食帖》。”白轩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韩晔的身上,“没想到你枪法好,字也写得好,浓淡相融,收放自如。” 韩晔面上无甚波澜,“陛下谬赞。” 白轩容倒不在意他冷冷的样子,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韩晔点点头。 白轩容一笑,“政务繁忙,孤还未得空用膳呢,再陪孤吃一些?”未待韩晔回答,他便径自吩咐下去传膳了。 白轩容下旨配给华莹殿的宫人定要是极好的,因此这儿小厨房的味道不会比御膳房差多少。白轩容舀了一勺莲蓬豆腐,道:“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韩晔甚至没有认真去看菜品,只淡淡道:“我不饿。” 白轩容倒也没有勉强,只是看似随意道:“今儿个早朝,南彧漓告假了,说是染了风寒。” 韩晔目光一滞,呼吸有些乱了,却强自镇定,装作充耳未闻。 白轩容淡淡一笑,“南彧漓常年带兵,身子骨强健,怎会一朝病倒,竟无法上朝了呢?” 韩晔眉心紧蹙,南彧漓从来都是最顾及君臣之纲的,他明知白轩容对他颇为忌惮,在朝中已是时刻警惕,不敢有丝毫差错,前些日子还因犯上忤逆险些丢了性命,便更该步步为营。此刻又因风寒不上朝堂,难道不怕白轩容再治他的罪吗?还是自己真的伤他太深?思至此处,心中已是酸痛。 白轩容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一个桀骜孤高肯为他委身宫中,尽失自由,一个规行矩步竟因他枉顾君臣纲常,其间种种,哪里只如韩晔“知遇之恩”四字轻描淡写般带过?白轩容当下却未揭破,只淡淡道:“孤明日遣人去将军府看看。” 韩晔不答话,依旧静静地坐着,一直坐到白轩容独自享用完一桌丰盛的晚膳。下人们撤走了残羹冷炙,房中又仅剩他们二人。 “时辰不早了,陛下请回吧。”韩晔看着白轩容淡淡道。普天之下敢向陛下下逐客令的怕是只有韩晔一人了。 白轩容也不着恼,右手轻轻拂过琴案上的杉木古琴,嘴上却是问道:“华莹殿可还住得惯?” 当初韩晔答应入宫,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入宫之事不能为南彧漓所知,二是居所要僻静不为外人所扰。到得今日,白轩容算是颇守信诺,南彧漓固然不知自己的去向,对韩晔入宫他也未曾大肆宣扬,所赐华莹殿也是地处偏僻,鲜有人往,桩桩件件都颇合自己心意,当下只能道:“有劳陛下费心。” 白轩容倒真从他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真实的谢意,笑着走近了他几步,眼中带着明晰的暧昧。韩晔急退几步避开,他早知自己入宫后失去的或许不只有自由,但是他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因此承做他的佞幸。他在心中盘算,若是动手,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5 白轩容的武功不如自己,虽逃不出宫禁护卫的层层包围,但死在他们手下也好过于在他身下承恩受辱。他曾被卖作’峦’童,绝不会让自己再回到那样的噩梦。 白轩容见他眼神中闪着从未见过的决然与冷厉,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虽然认识他时间不长,却已明白他有一股傲然与不驯。白轩容突然笑了,转身在琴案前坐下,望着他警惕的桃目道:“你应该明白孤对你的心意。你不是孤的男宠娈幸,你和他们始终不一样。” 韩晔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轩容兀自道:“孤不愿对你用强,因为孤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和孤在一起。”自古帝王都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自负,白轩容也不例外。 韩晔还是没有回应他。白轩容笑着将目光转移到琴案上的瓷埙上,拿起它问:“孤给了你这么多赏赐,你连那只鹰也放了,就只中意这枚埙?” 韩晔听他提到了鹰,也不回避,语气淡漠地听不出情绪,“我喜欢埙声。至于那只鹰,它不应该身负枷锁。” 白轩容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嘴角带着不明晰的笑意,放下了埙,动手撩拨了一下古琴,琴声古朴而纯净,“孤喜欢古琴。你可会弹?” 韩晔摇头,站得累了便在桌案前坐下,他鲜少入宫,自然不懂君臣之礼,白轩容也不计较,继续拨动琴弦,琴音散乱,不成曲调,却如金石之声,透亮高远,“孤从前也弹不好,但是孤认得一人,弹得出世上最妙的琴音。”他的眼中划过刹那悲凉,却仅在转瞬消逝不见,快到韩晔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白轩容目光垂下,望着古琴,侧脸在烛光下闪烁不定,半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孤初见他时,他便是在抚琴,琴音袅袅,风华绝代。虽然身在青楼,却有他的清高与仙逸。” 韩晔眉心一蹙,心下蓦得一惊,莫不是白轩容所忆的是荆慕楚?正想看清他眼中的神采,白轩容已抬头看他,目光中并无其他,“孤弹琴予你可好?” 还不及韩晔拒绝,白轩容已笑着将手放在了琴弦上,左手指腹轻轻揉过,右手食指一挑,径自弹了起来。韩晔不知他弹的是什么曲子,但琴音纯和淡雅,韵长不绝,虽远不如荆慕楚的艳艳琴声,也比不上荆慕楚温雅绝伦的气质,但一代帝王如此温软恬静的模样也实在少见。伴着琴音,韩晔以手支额,靠在桌案上竟有了几分睡意,轻轻阖了眼。 不知觉间琴音渐渐渺远,在静谧中琴声缓缓停下,白轩容起身走近韩晔。韩晔是习武之人,睡觉本就警醒,更何况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下,琴音停住的那一刹他已清醒,白轩容走近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滞了一滞。白轩容听到他的呼吸声并不均匀,也知道他并未熟睡,只轻声道:“孤走了,你好生歇着吧。” 韩晔未曾想到自己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宫中度过了他的第一夜,白轩容的举止固然让他有些意外,却终不敢放松戒备,天子之威,非普通百姓可以臆测,更何况韩晔现在就住在天子近旁,更该格外警醒。躺在床榻上,韩晔将自己深深埋在锦被之中,心头的酸涩在夜深人静之时格外明晰,快要让他透不过气,黎昕,不要恨我。 ☆、第十八章 “有消息吗?”一连数日南彧漓都在着人打探韩晔的消息,结果却始终是意料之中的失望。 魏严漠只一靠近他,便闻到了浓浓的酒气,近几日来,南彧漓一直在不醉不归阁买醉到天亮才回来,称病不上朝也有几日了。魏严漠从未见过他颓废至此,心中也是不忍,“将军,醉酒伤身……” 南彧漓用手撑着额头,靠在桌上,“还是没有消息吗?” 魏严漠摇了摇头,“属下问过守城的士兵,也在都城多次暗访,都没有人见过韩晔。” “荆慕楚的尸体呢?” “属下去了山洞,没有找到荆慕楚的尸体,但是那里有焚火的痕迹,应是多日之前了。”魏严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探问道,“将军以为,韩晔是否会回哥舒?” 南彧漓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命人在旗安城和浔夜城多加留意,韩晔若要回哥舒,这两处是必经之所。” “是。”魏严漠复又道,“韩晔武功不凡,他若真有心躲藏,怕不会轻易被我们找到。” 南彧漓的目光变得深邃,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他说离开是为了成全我,也希望我成全他,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将军……”魏严漠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莫负流光……”南彧漓的指节有些发白,“终究是我对他不住,是我骗了他。” 魏严漠上前一步,“将军不要自责。属下想将军或许可以找柳胤帮忙,他身在江湖,打探消息总是方便一些。” 南彧漓点了点头,“我已飞鸽传书给他,请他帮我多加留意。” “将军,如果手下士兵发现了韩晔,但他不肯回来怎么办?”魏严漠是个细致周到的人,他想,韩晔若真的要走,只怕不会轻易回来。 南彧漓眉心紧蹙,他希望韩晔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却知道自己给不了他任何承诺,而他想要的“随心所欲”也无法给予,强留他在身边真的是对的吗?可是爱情不会有对错。他声音很沉,“我会亲自带他回来。” 秋日里,天总是暗得特别早,黑沉沉的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都城里的繁花绿柳却早早地绚亮在黑夜中,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南彧漓如同几天之前,坐在不醉不归阁里酌酒,饮尽自己的悲凉。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对面坐了一位娇媚的姑娘,有几个常年混迹花街柳巷的客官眼尖地认出了她,便是当年群芳阁的头牌姑娘——颜暖。她薄施粉黛,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斜插了一支翡翠簪子,着了一件翠绿的衣衫,裙摆逶迤拖地,她抬手为南彧漓斟酒,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 “呦!这不是暖姑娘吗!”一个酒客提溜着一壶酒在他们桌前停下,右手不老实地摸上颜暖的手腕,“自从暖姑娘离了群芳阁,我可是朝思暮想呢。” 颜暖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回,盈盈目光望向他,无限娇媚,“我当是谁,原来是宋老板。颜暖有礼了。”说着站起身,福了一福。 宋老板忙托住她的身子,趁机抚过她如玉般光滑的手臂,目光中尽是贪婪之色,“暖姑娘不是赎身从良了吗?怎的今日竟是做了酒妓的营生?既是如此,倒不如跟我……”说着他的手指便要抚上她的面颊。 “放开她。”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那酒客一愣,瞥眼看到了颜暖对面的男人。几缕发丝散乱地自他额前与鬓角滑下,遮盖了他无神的双眼,腮边蓄着淡淡的胡茬,整个人显得颓废而无神采。 宋老板皱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6 着眉看他,手中依旧抓着颜暖的手臂。南彧漓饮下一口酒,抬起头看着他,瞬间目光如炬,又重复了一遍,“放开她。” 宋老板手不禁一松,仿佛终于认清了他,“南……南将军……”在都城还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南彧漓,毕竟是战场上的大英雄,普通老百姓多少都有些民族英雄情结。 颜暖微微一笑,对宋老板招呼道:“宋老板可要坐下,与我们共饮一杯?” “不了不了!”宋老板讨了个没趣,拎着酒壶走开了。 颜暖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瞧你颓废的样子,人家都不认得你了。” 南彧漓仰头饮下烈酒,没有看颜暖。 “魏大哥让我来开解开解你。”颜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颇为玩味,“真没想到姜国的战神竟有分桃之好,而且还是个情种。” 南彧漓眉梢微挑,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喝酒喝得更凶了。 颜暖以手托腮,似有所思,“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俊美无俦,确是个傅粉何郎,与将军你倒是般配极了。” “只可惜斯人已逝,不复往已。”南彧漓对颜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语声哀戚,叹尽悲欢。 颜暖笑了,眼角上翘,笑靥如花,“如果将军真的不抱希望了,又何必让魏大哥四处寻找呢?我虽不知他为何离开,但将军情深至此,想来他也不忍伤将军太深。” 南彧漓笑得有些悲凉,又陷入了沉默。 颜暖突然眼波一转,“我倒有一计,或许可以帮帮将军。” 南彧漓放下酒杯看她,“什么?” “我出身青楼,对情爱冷暖或许比将军更有心得。”颜暖娓娓道来,“女人为了得到男人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左不过是些让男人心软的计量,或许将军也可如此。” 南彧漓眉间紧蹙,良久不语。 颜暖轻笑道:“我可不是让将军做这些女儿姿态,不过,将军日日买醉,阳亢阴虚,胆火不降,肝木不升,此乃大病之兆。” “暖姑娘在药庐看来颇有收获。”南彧漓放下酒杯,解清她话中的深意,“只是我已骗他一次,不愿再骗他第二次。” “简直迂腐。”颜暖摇了摇头,有些不满,“你日日买醉,他见了就会好受吗?你若称病,天下寻医,还怕他不来见你吗?” 南彧漓复又端起了酒杯,他心中的计较颜暖自然不知。若自己真的称病而寻医,那么姜国的军心便会大乱,虽然哥舒洛一曾允诺一年之内不攻打姜国,但韩晔若已回哥舒,或许战火便会加速蔓延,何况还有欺君之罪,他又要如何担待?想到这儿,南彧漓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韩晔最见不得自己一副忧国忧民,家国天下的样子,或许这才是他离开的原因吧?只是,即使道不同,便连在一起也是奢望吗? 韩晔在宫中的日子漫漫无聊,却是安静闲逸。白轩容每五六日便会来华莹殿,有时是与韩晔共进晚膳,有时会与他切磋棋艺,更多时候,白轩容会弹琴给他听。他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也从不留宿华莹殿。殿中的宫人各个都看得出陛下很喜欢自家主子,但是韩晔永远是淡漠的样子,对着陛下和对着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圣恩荣宠好像都与他无关。 “公子,陛下又赏赐东西下来了。”霓裳进了房门,将一壶茶水放在桌子上。 韩晔正在看书,头也不抬,也不说话。 霓裳早已习惯了韩晔的冷淡,兀自说道:“公子出去看看吧。” 韩晔轻轻合上书,点了点头。出了殿门,正看到一个身着淡蓝宫装的侍女手持鹰架候在门口,鹰架上正是一月之前他放走的那只鹰。 韩晔不禁喟叹,小东西,我有心放你,你却还是逃不过被枷锁所缚的命运。突然,那鹰扑腾着展翅似要飞离,却见那宫女取了一支鹰哨,搁在嘴边轻轻一吹,那鹰霎时安静了下来,飞到她手臂上问问地立着,温顺乖巧 韩晔打量了那个宫女一眼,她肤色偏黑,只一双眼睛亮若暗夜中的星辰,低眉敛目,沉静温顺。韩晔看着她问:“你叫什么?” 那宫女竟不答话,只是微摇了摇头。 霓裳走近韩晔解释道:“公子,这丫头似乎不会说话。” 韩晔一怔,看那宫女时,她点了点头。 韩晔问她:“霹雳在你手中很乖巧,你懂驯鹰?” 那宫女点了点头。 韩晔将那宫女引到屋内,站在桌案前,“你会写字吗?” 宫女点点头,执笔写道:“鹰送到公子这儿来之前,都是奴婢在看顾,它很通灵性。” 韩晔一笑,挥手让霓裳下去,才问她:“你叫什么?” 宫女写道:“哑姑。” 韩晔摇摇头,“这算什么名字。这样吧,你懂驯鹰,我便叫你英儿,取英姿飒飒,英气勃勃的‘英’字,如何?” 宫女终于抬头看了韩晔一眼,又忙将头低了下去,写道:“多谢公子赐名,不过除了公子,怕是不会有人这样叫奴婢了。” 韩晔笑笑,“这有何难,我便要了你做我的宫女。” 英儿忙跪下身去,深深一拜作为叩谢。 韩晔扶了她起来,问:“你如何懂得驯鹰?记得当时带这小东西来的是个内侍,我只当是他驯养的。” 英儿继而写道:“他是驯兽园的首领内侍,于驯兽之道杂而不精。” 韩晔笑了,又问:“你又如何会驯鹰的?” 英儿也是浅浅一笑,写道:“奴婢自小就和动物亲近,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或许用心,才能更好地与它们交流。” 韩晔也笑了,“你便留在这儿,教我如何与它交心吧。” 英儿继而写道:公子如此喜欢这鹰,可想给它起个名字?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道:“云披雾劽虹蜺断,霹雳掣电捎平岗。便叫霹雳吧。” 霹雳陡然抬头,一声厉鸣。韩晔笑了,“果然极通人性。” 英儿笑着颔首,正准备退下却瞥见了琴案上的杉木古琴,怔愣了很久。 韩晔见她的模样也是奇怪,出声问她:“怎么?你认得这把琴?” 英儿提笔写道:“这是荆公子的琴,琴面上刻了一个楚字。” 韩晔看到荆公子三个字,瞳孔一收,忙跑到琴案细细查探,果然在琴面上看到了一个‘楚’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他从不碰琴,因而直到今日才看到。他回身看着英儿道:“你认识荆慕楚?” 英儿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继续提笔道:“荆公子在宫中时颇得恩宠,待下人也很温和,奴婢曾奉命为他驯养鹦哥,因而有幸与荆公子有过数面之缘。” 韩晔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陛下待他很好?” 英儿点了点头,“圣眷优渥,无微不至。” 韩晔沉默了很久,拿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7 起她所写的纸张,赞道:“措辞得当,字迹娟秀,的确不错。” 英儿含笑微微一拜,算是谢过称赞,便下去了。韩晔的手指轻抚过琴弦,听琴音宛转悠扬,不禁揣测,白轩容将荆慕楚的古琴赏赐给自己到底意欲为何?果然,难测君王心。 ☆、第十九章 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来临地格外早些。这一日,韩晔刚起身便听到宫人在门口热闹地说着什么。霓裳取了貂裘给韩晔裹上,笑道:“公子,又落雪了呢。” 这几日雪落得特别勤,往往一夜过后地上便盖上了厚厚的雪被,踏在上面沙沙作响。韩晔洗漱了一番,问:“外头怎么这么热闹?” 霓裳笑笑,“公子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院里的梅花都开了,红彤彤地映在雪地里,可好看了!” 韩晔有些疑惑,“院里何来梅花?”在他的印象中,院中还是秋海棠花海满怀的景象。 霓裳道:“是前些日子陛下特意命人移栽过来的红梅。前几日只开了几朵,没想到今儿个竟都开了。” 韩晔忍不住推门而出,满目的银装素裹,丛中、枝头、屋檐都覆着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恣意从空中散落,星星点点,洋洋洒洒。却有成片的红色在皓白的天地中格外醒目,如火般炽烈,如血般猩艳,极尽灿烂。想是殿中生着炉火,此刻步出房门,韩晔不自主地瑟缩了下肩膀,雪花在不经意间覆满了他的肩头,与他纯色的貂裘融为一色,也在他如墨的青丝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霓裳贴心地为他打了一把伞,“公子,雪下得大了,回屋吧。” 韩晔笑着摇摇头,吩咐她道:“去取把剑来。” 霓裳难得看见韩晔笑的样子,知他心情不错,忙去库房取了惊鲵剑,也是陛下给的众多赏赐之一。 韩晔接过剑笑意更深了,越王督铸的八剑之一,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南彧漓素来爱剑,若是他见得此宝物,定然兴奋极了。韩晔持剑而起,剑意深寒,剑气破风划过,轻转腾挪,青丝在雪中张扬。他手腕一划,点下枝头一串红梅,安静覆在剑尖之上,韩晔回剑轻嗅,梅香满怀。随即他手腕轻巧一抖,锋利的剑稍轻轻滑过梅花,霎时花瓣四散,他足尖轻巧一点,飞入花瓣落雨之中。 “好剑法!”明媚清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众人都是一怔。宫人们恍然从韩晔绚美至极的剑法中回神,见是陛下,急忙下跪参拜。 韩晔眉心一蹙,随即下跪道:“参见陛下” 白轩容没有扶起他,只是迎着飞雪缓步走到他面前道:“韩晔,欺君之罪,你可担待的起?”话音刚落,最后一朵花瓣正悄然落在韩晔如瀑而下的青丝之上。 韩晔浑身一震,平稳了声线道:“在下惶恐,不解陛下所言何意。” 华莹殿的所有宫人皆是屏息而待,欺君之罪,其罪当诛。没有人知道主子怎么就激怒了陛下。 白轩容突然弯下腰,笑着将韩晔扶起,又严肃道:“中秋夜宴,孤让你舞剑,你竟道不识剑法,不是欺君之罪吗?” 韩晔拱手,低眉敛目,“我的确不善用剑。剑法精妙者,剑气激荡,剑势如虹,微臣不及。” 白轩容似有所思,望着韩晔,“你可知,先皇曾用这八字称赞过一人的剑法?” 韩晔不禁抬头,回望着白轩容,心下莫名地不安,他的眼神太复杂,韩晔不禁再次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白轩容突然伸手,意欲抚上韩晔的头发,“是南彧漓。” 韩晔一震,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不知惊到他的是白轩容的动作还是他的答案。白轩容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看韩晔因为舞剑后泛着桃色的脸颊,细长的美目中是满满的戒备,白轩容突然手腕一动,猛地将韩晔揽入怀中。韩晔惊得睁大眼睛,下一刻便想要挣脱,就在这时,白轩容已将他放开了。白轩容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只是极为自然地为他掸去了落在肩上的梅花瓣。 韩晔呼吸一乱,这是自入宫已来,白轩容做过最逾矩的动作,他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语声轻淡,“希望陛下明白,我入宫并非为了承宠,也绝不会做你的佞幸。” 白轩容轻轻挑眉,伸手取下他发上落下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梅香四溢,“你也要明白,除了你之外,没有一个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韩晔将手中的惊鲵剑紧紧攥住,握得指节发白,抿紧了唇,偏过头去不看他。 白轩容第一次见韩晔生气的模样,桃面带煞,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当下竟是笑了,“来年开春时节,宫中便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你若肯下场比试,可是好极了。” 韩晔随手将惊鲵剑抛给了垂手立在远端的霓裳,抬步就走,他不会让任何认识他的人知道自己住在宫里,这样的盛会他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还会下场比试? 白轩容似是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背影道“不过,孤想你也是不会愿意的,那么明年第一武士的称号怕是要花落南家。” 韩晔步伐一滞,回头看着白轩容,欲言又止,南彧漓的心中只有保家卫国,捍卫南家荣耀,他是不会在意什么“第一武士”称号的,不过放眼王侯将相,武功能在南彧漓之上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过了许久,韩晔才淡淡道:“不过是一家独大的游戏,看起来也没意思。” 白轩容意味深长地一笑,“以往的比武大会的确没什么彩头,不过今年的彩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韩晔豁然一怔,“天下兵马大元帅”无疑是比“镇国大将军”更高的封赏,掌控姜国所有兵马,白轩容迟迟不肯封南彧漓为镇国大将军,难道会轻易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给了他吗? 白轩容含笑走近他,略低下头凑在他耳边,闻着他身上沁人心脾的梅香,柔声道:“你觉得谁会成为孤的兵马大元帅呢? 每逢年节都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候,花天锦地,灯火辉煌。除夕这一夜,是宫中所有妃嫔得以与陛下共进晚餐的时刻,甚至连宫中所有的男宠也在受邀之列。玉盘珍馐、美酒佳肴不胜枚举。 韩晔一直到晚宴的时刻还呆在房里,并无赴宴的准备。他在房中挑了一盏孤灯,坐在灯下弄埙。他一直在学习吹埙,现在已能完整地吹出一首曲子了。 待得曲音落尽,霓裳才从门口进来,她面显犹豫,许久都讲不出话。 韩晔将埙小心翼翼地收好,才问:“怎么了?” 霓裳看着韩晔,“今儿个除夕,公子应该与陛下共进晚宴的,而且周公公已来了几次催促了。” 周禄周公公是白轩容身边的首领内侍,最得白轩容宠信,因而虽为内侍少不得人人都要给他三份薄面。他几次三番来请自己,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8 自己皆闭门不见,的确是太为难霓裳了。 韩晔笑笑,“难为你了。你去厨房准备些好吃的,我想吃羊肉,多放点孜然,还有前些日子送来的兔肉也一并做点儿,对了,还有山蘑,做个汤吧。大年夜,我们华莹殿的人一起过吧。至于周禄,让英儿去打发他。” 霓裳一怔,随即也笑了,“好。” 英儿果然没让韩晔失望,她虽口不能言,但却是极机灵的。周禄再来时,英儿恭敬地迎上,做些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手势,周禄虽然气苦,奈何不敢得罪华莹殿的宫人,也不愿欺负一个哑巴,只能如实回了陛下。 宴席上的安敏看着白轩容三请四请都请不来一个男宠,不禁调侃他:“皇兄,你又纳了什么新人,竟连你的面子都敢不给?” 白轩容笑着摇摇头,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是个极有个性的人。” 安敏端了酒杯,敬酒于白轩容,笑道:“遥想当年的荆慕楚也是自恃清高,皇兄这次可要小心了。”敢在白轩容面前肆无忌惮地谈到荆慕楚,触及他软肋的,怕是只有安敏一个了。 白轩容怔忡了很久,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素来嘴上不饶人,真该给你招个驸马好好治治你。” 安敏挑眉道:“若我想嫁,你早该当上舅父了。” 白轩容乐了,“那感情好,皇室无子嗣,你若有添丁之喜,孤即刻昭告天下。” 安敏笑着对皇后道:“看我皇兄多想做父皇,皇后娘娘可要努力了。” 皇后也笑了,“我瞧着陛下说的没错,是该早些为你招个驸马了。” 白轩容笑着拢了拢身旁的皇后,“安敏也说的是,皇室之中也该有添丁之喜,你可要努力了。” 皇后小鸟依人般倚在白轩容怀中,浅浅一笑,无限娇媚。 华莹殿中,韩晔已同所有宫人用好了晚膳,打发了宫人不欲他们服侍,早早地准备歇下了。里衣半解,正准备躺下,“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撞开!韩晔猛地回身,震惊地看着喝得烂醉的白轩容撞进房里,扶着琴案看着他,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英儿。英儿皱着眉,委屈地看着韩晔,眼中已有了盈盈的泪光。韩晔蹙眉挥手让她下去,而后淡淡地看着白轩容。 白轩容跌跌撞撞地走向韩晔,他的脸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酒气熏天,神志不清,他笑眯了眼看着韩晔,“除夕年夜,你竟敢不出席宫宴!”说着便欲扑向韩晔。 韩晔紧皱着眉躲开,顺手系上了自己的衣带,“陛下,你喝醉了。” “醉?”白轩容放肆一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十年醉梦扬州,宁负青楼薄幸,这样的慨叹真的来自一代帝王吗?怔忡间,白轩容突然猛地一扑,将韩晔整个人重重地压倒在床榻之上。韩晔惊地浑身一颤,却意外被白轩容死死地压在身下,竟不得动弹。 白轩容离得他很近,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呼吸间是浓浓的酒气,扑在他的颈间。还不待韩晔暴怒,白轩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安敏说,你和慕楚一样,自恃清高。” 韩晔听到荆慕楚的名字,不禁一愣,“什么?” 白轩容的手抚过他的眉毛,自顾自道:“你们真的很像,但还是不一样的,你是孤芳自赏,桀骜不驯,而他虽自恃清高,却是温润如玉。” 韩晔偏过头,“所以你把他的琴送给我?” “琴……”白轩容轻轻一叹,“他的琴音……再也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此刻他的眼神中是浓浓的苍凉,挥之不去的悲戚,真实无遗地将自己的脆弱袒露在韩晔的眼前。 韩晔沉默了一阵,冷冷道:“是你亲手废了他。” 白轩容的眼神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森然冷绝,“因为他背叛了孤,所有背叛孤的人都要死!”他突然狠狠捏住了韩晔的下颔,“你若是背叛了孤,孤也一定会亲手废了你!” 韩晔用力一甩,挣脱被他钳制的下颔,冷冷道:“我永远不会是你的人,何来背叛?” 白轩容嘴角一弯,突然身上一软,倒在了韩晔的身上,枕在他的胸膛,“你早晚都会是的。” 韩晔惊得将他推开,发现白轩容竟是昏昏欲睡了。韩晔蹙眉起身,将自己离得他远远的,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月上中天,韩晔不愿与他同睡一屋,取了裘绒与埙便进了院子。好不容易停了的雪在除夕这夜竟又开始纷飞,梅花瓣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却依然傲然盛放,凌风独立。 “黎昕,除夕之夜,你又在做什么呢?” 南彧漓的将军府在除夕之夜人迹寥寥,他遣了下人回家与家人团圆,偌大的将军府只留了他一人。他从不醉不归阁带回了一大壶酒,坐在韩晔曾居住的暖阁里自斟自饮。房内没有点灯,他开了一扇窗,让月光随意地泄进,洒入满满的酒樽之中,清冷凉薄。酒意微醺,他靠在窗框上,取出了怀里的埙。冷冷月光和着凄凄埙音,雪花在夜风中肆意绽放,明净无瑕,纤尘不染。 他将埙轻轻放在窗台上,纤长的手指抚过所有音孔,他曾奏出最让韩晔慨叹的埙音,可是他如今的埙声之中仅有的便是对韩晔的思念,但他却不能听到,“流光,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你又在哪里?” ☆、第二十章 乍暖还寒,春寒料峭。松针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柳枝却悄悄抽出了新芽,绿油油的,是生命的色彩,莫名地暖心。 忽的,一阵剑风划过柳梢,低垂在池中的柳条一颤,惊破一池春水。南彧漓提剑一刺,剑锋直指细软的柳条,竟生生将其从中劈断,叉裂开来。忽然,他手腕一转,剑端下沉,剑声破空划过,冷厉如冬日呼啸过耳的寒风。 “将军。”魏严漠在南彧漓收剑的时候出声了。 南彧漓将剑回鞘,拭去额角的薄汗,呼吸声有些急促,“怎样了?” 魏严漠道:“刘誊裕和苏方旸都已经回来了。” 南彧漓挑眉一笑,“兵马大元帅果然是个有诱惑力的官职。” “如今南刘苏胡四大将军都将共争一个兵马大元帅之职,无亚于是一场内斗,将军作何感想?” 南彧漓提步缓缓走着,“我一直猜不透陛下的心思。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畏我功高震主,又何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相诱?” 魏严漠跟上他,忖度了一番道:“天下兵马大元帅掌姜国所有兵马,历朝历代虽有过册封,却皆只是暂代,说到底,这天下的兵马也是掌握在陛下的手中。更何况,正如将军所言,陛下对将军是不得不依赖,长此以往,只能增加忌惮,陛下的这一步棋,我也看不懂。” 南彧漓轻轻叹了一口气,“镇国大将军也罢,兵马大元帅也好,若我不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39 是我,这一切又有何干?”若我不姓南,我将不用背负这些荣辱,只得倾心一人,逍遥天地之间,流光,我一直不肯承认,你想要的就是我期望的,从心所欲,随心而往,只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魏严漠沉默很久没有说话。他一直跟着南彧漓征战沙场,从他还只是少将军的时候便待在他身边,弱冠之年,南老将军战死沙场,至此之后,南家荣辱只系在他一人身上,他所承受的,鲜有人知。 南将军长叹一口气,“如何都好,总是要尽力争一争。”说到这儿,他忽然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天下兵马大元帅,听着可是个好威风的头衔。” 魏严漠点了点头,“只是将军风寒刚愈,不宜过度操练。” 南彧漓轻咳一声,除夕那夜他在雪中吹了一夜的埙,之后便大病一场,直到前几日才有好转的迹象。南彧漓笑道:“都觉得自己是老了,不过风寒都能病上这么久。” 魏严漠低眉,只怕是病在外,伤在心。 “有他的消息吗?”南彧漓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只是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不变的答案,久而久之,他竟然不敢问了。 魏严漠摇头,“旗安城与浔夜城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应该还在姜国境内。” “姜国境内……”南彧漓沉思了很久,“你亲自去鹜岷山看看。” “鹜岷山?”魏严漠不解,“鹜岷山离京都不远,将军何以怀疑他会在那儿?” 南彧漓轻叹一声,“我一直觉得他离我很近,或许是我希望他离我近些,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梅花落尽繁华,华莹殿外,梅树枝头只余下稀稀落落的几朵梅花,全然瞧不出曾经如朝霞般的明媚景象。白轩容已命人着手移走梅花树,转栽上桃树。 “再有些日桃花就该开了。”白轩容坐在殿内,殿中的炉火上温着酒。 韩晔坐在一旁,自顾喝着茶。 白轩容却是取了另一种酒给他倒上,“这是从宫外带进来的酒,尝尝。” 韩晔也不推辞,略抿了一口,竟是满齿的梅香,“以梅酿酒,醇香四溢,的确是上品。” 白轩容笑着从炉上取下温热的酒,给自己倒上,“都城有间酒阁唤作不醉不归,酿酒可是一绝,宫里的酿酒师也要逊他们一筹。” 韩晔握着酒杯的手不期然地一僵,随即淡淡道:“那儿的荷花酿很好喝。” 白轩容将头转向他,忽然不可捉摸地一笑:“忘了你在京都这么久,也该是不醉不归阁的常客了。” 韩晔放下酒杯,神态自若“我不嗜酒,常客算不上,只是好赖都在京都待过,不醉不归阁怎样都是听说过的。” “是吗?”白轩容依旧带着不明晰的笑意,“孤倒是知道南彧漓爱喝酒,是他带你去的?” 韩晔给自己倒了一杯梅花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轩容饮下一杯酒,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才道:“明日就是比武大会了,你不去看吗?”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韩晔几不可闻一声轻叹,却将话锋一转,“天下兵马大元帅?我倒不信陛下舍得将兵权出让。” 白轩容站起身,手中持着酒盏,背对着韩晔,“出让兵权?难道你也认为,孤将兵权交出去,这江山就不是孤的了吗?” 白轩容的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饶是韩晔也不敢说什么。 白轩容却是自顾道:“孤会让天下人明白,这江山始终是孤的江山。”说到这儿,他转过去看着韩晔,星目含威,却如寒潭般深不可测,“孤想要的,从来不会求而不得。” 韩晔蹙眉凝望了他半晌,君临天下的气势让韩晔浑身一凛,却没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心中不禁冷笑,所以在大局初定之时,你才会诛杀有功之臣? 白轩容蹙眉看他,语气有些严厉,“为什么不说话?” 韩晔瞥见了琴案上的杉木古琴,突然嘲弄地扬了扬唇角,“那把琴上刻了一个‘楚’字。” 白轩容偏过头,蹙眉注视着古琴,然后缓缓走到琴案旁,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拂过琴弦如丝,“楚……你见过他的。” 韩晔点头,唇边忽然扬起一抹醉人的笑容,“就是那日行刺的人,荆慕楚。” 白轩容突然抬头看着韩晔,目光森然,“你是在讽刺孤,求而不得?” 韩晔直视着他,毫无惧色,“没有人可以真的随心所欲,即便身为帝王,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韩晔想,或许,白轩容是爱荆慕楚的。只是,他有独属于帝王的骄傲,爱人的背叛于他而言是最大的耻辱。 白轩容长叹一声,望着韩晔的目光深邃,“好一个‘无可奈何’,想不到,你竟是孤的知音人。” 韩晔又一次避开他的目光,“我可做不了陛下的知音人,比如,我就猜不出陛下为什么要把他的东西送给我。” 白轩容淡淡一笑,“其实你和他一点也不像,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你狂傲不羁,更像一匹狼。但……” 韩晔抿唇,“但我们都一样,自恃清高。” 白轩容含笑看他,“你怎么知道。” 韩晔撇了撇嘴角,“那日你醉酒的时候说的。” “是吗?” 韩晔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他。” 白轩容突然大笑,“孤可以认为你是吃醋了吗?” 韩晔偏过头不看他,“我就是我,我叫韩晔,我不喜欢成为任何人的替代。” 白轩容不过笑笑,点了点头,“都说酒后会吐真言的,孤那日说了什么?” 韩晔蹙眉看他,“你说,背叛你的人都要死。” 白轩容笑意盛然,“嗯。的确像孤讲的话。” “还有吗?孤还讲了什么?”白轩容倒是记不清醉酒之后的事儿了。 韩晔看着他很久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白轩容带着了然的笑意,抬眼看了看窗外隐在黑夜中的桃枝,“孤命人种的是绛桃,等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 韩晔端起了茶,没有应他的话。 白轩容倒是习惯了他冷淡的样子,也不怪罪,让人备了龙撵,准备离开。 “恭送陛下。” 白轩容转过头看他,眉心一蹙,“孤还没走,你送得到快。” “天黑风大,陛下路上小心。” 白轩容袍袖一甩,大步走出了华莹殿。 比武大会在宫中的校场举行,这天的天气出奇的明媚,春光无限。校场之上,锣鼓喧天,无限激热。一众武将列席坐于台下,白轩容正襟危坐于上首,明亮的龙袍格外醒目。 校场开外有一座园子,韩晔此时正坐在一棵高高的榆树上。他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很好地将自己隐藏在新绿的榆树叶中。远远地,他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0 静静地望着已经思念了太久的人,南彧漓安静地坐在下首,听着白轩容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些什么。韩晔看不清南彧漓的面部轮廓,更望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勾画他可能出现的全部表情,却无端地觉得他的身形消瘦了不少。 白轩容有令,此番比武大会,凡三品以上的武将都有资格参赛,因而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南彧漓、刘誊裕、苏方旸和胡鹤四大将军都未上场,只待那些个虾兵蟹将们斗得孱弱之时,他们再一展身手。不过,众人都发现今年参与比武大会的都不是一些小角色,个个身手不弱。果然,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是莫大的诱惑,就连侍卫统领宋英也参加了比武。南彧漓不动声色地稳坐台下,看着台上的人斗得热火朝天,往常的比武大会,是点到为止,但今年却颇有以命相搏的意味,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白轩容,后者面带浅笑,悠然自得地呷着茶。南彧漓心中不安,却始终参不透白轩容的心思。 韩晔看着胡鹤与宋英皱了皱眉。宋英乃侍卫统领,虽在南彧漓入狱之时帮过韩晔,却始终听命于陛下,为陛下效力。胡鹤是四大将军中实战经验最少的一个,也被认为是最庸懦的一个将军,却与白轩容交往密切,因而也是白轩容最信任的将军。此番他们二人若是赢得比试,无疑这兵马大元帅便形同虚设,天下的兵权还是握在白轩容的手中。外人只道,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位十有八九会是南彧漓的,但白轩容的心思可不会这么简单。对白轩容而言,南彧漓被打败是最好的结果,白轩容不给予兵权可谓名正言顺。但南彧漓若真的力挫群英,他身居高位,自是高处不胜寒,比起带兵打仗,为官之道他是力有不逮,白轩容若要抓他的错处也不是难事。想到这里,韩晔不禁摇了摇头,南彧漓领兵出战的时候心思缜密,但是他却未必能参透白轩容的心思。 场上的战局微妙,宋英已接连挫败数位将士,此刻,他执剑独立于校场之上,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四大将军的身上掠过。 “宋侍卫好本领,便让我苏方旸来领教领教。”说着,苏方旸与南彧漓略一对视,便持枪上了校场。四大将军中只有他与南彧漓年纪相近。同为将门之后,苏方旸倒是性情寡淡,于名利之上并无追求,这次他本无意于兵马大元帅之位,只因与南彧漓交好,便从边关赶回,帮一帮他,白轩容对南家的忌惮,本就是昭然若揭。 “苏将军。”宋英举剑一礼。 苏方旸持枪的手松了一松,然后略一点头,“宋侍卫身手不凡呐。” 宋英举剑架势,“苏将军,请赐教。”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战,连南彧漓都不由得多了几分观看的心思。苏方旸的兵刃是□□,与韩晔不同的是,他的枪法行云流水,却是有章可循,一招一式皆在规矩之中。南彧漓不禁低眉一笑,怕是只有韩晔的枪法才能自成一脉,飘逸天成。 突然,苏方旸举枪挑刺,宋英架剑格挡,却未想苏方旸这一招竟是虚招。榆树上,韩晔的嘴角突然漾开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苏方旸这一招使得漂亮!宋英未料到他竟是虚晃一枪,苏方旸腾身一跃,杀了他一个回马枪,令宋英措手不及,苏方旸手腕一沉,枪尖不偏不倚地刺过他的手腕,却留了三分力,不至真的伤到他。 剑从宋英的手中被挑落,他后撤数步,捂着受伤的手腕,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白轩容,后者面色如常,偏了偏头。宋英拱手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苏方旸微一颔首,“承让。” 待宋英下了擂台,苏方旸收枪转向胡鹤,“胡将军可想与我比试一番?” 胡鹤看着突然下战书的苏方旸一怔,还未待回答,就听见上首的白轩容突然笑道:“虽然久不见苏将军,但将军的功夫也是没有退步啊。” 苏方旸对着白轩容微微一礼,“陛下谬赞。” “比武大会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白轩容唇角含笑,“既是如此,不如你们四人两两对战,再决出胜者。” 苏方旸看了南彧漓一眼,点了点头。 白轩容站起身,走到台前,倒是对着刘誊裕道:“刘将军也是用枪,不如,你与苏将军比试一番?” 苏方旸眉间一蹙,倒也不敢质疑。刘誊裕应声走上战场。 刘誊裕亮出兵刃,枪尖直指苏方旸,“请。” 白轩容让南彧漓对战胡鹤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韩晔倒是对这场对决兴趣盎然。苏方旸与刘誊裕都是使枪的好手。枪与剑一样都是最常见的兵刃,但能将常用的兵刃耍得出神入化绝不简单。与苏方旸不同的是,刘誊裕使枪的手法比较重,虽没有苏方旸的飘逸却是稳中求胜,每一击都势大力沉。 “锵!”两人同时使了一招回马枪,枪尖狠狠地对在一处,苏方旸却被刘誊裕的力道震得往后退了几步。苏方旸的右手一麻,他狠狠皱了皱眉,刘誊裕紧随的一枪接踵而至。 韩晔霍然睁大了眼睛,抖擞了一下懒懒的精神,看着场上微妙的变化。苏方旸往后一仰,枪尖抵在地上,避过了刘誊裕直刺面门的一击,而后就势一个空翻,枪尖离地,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依样画葫芦般地将枪尖戳向了刘誊裕的面门。 韩晔不由地攥紧了手心,对他这个使枪的高手来说,只能在远处观战却不能上场比试,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刘誊裕面对苏方旸来势汹汹的一击竟未打算避开,反而挺身迎上,手腕翻转,凭着强劲的力道,下手一削,打偏了苏方旸的来枪。苏方旸也并未慌乱,足尖点地腾身,挽了一招漂亮的枪花,强攻上前,枪尖下压,竟是刺向刘誊裕的膝盖。 刘誊裕始料不及,急退了一步,架枪挡住下盘。 “声东击西。”榆树上的韩晔嘴角挂了一丝笑意。 “声东击西。”南彧漓也不自觉地一笑。 果然,苏方旸突然调转了枪头,枪尾扫向刘誊裕肩膀。刘誊裕忙侧身一避,但还是被他的枪尾狠狠打到。苏方旸就势背对刘誊裕,换过枪头,下腰一刺,在离刘誊裕胸口两寸处,生生停住了。 刘誊裕摇了摇头,“我输了。” 苏方旸一向淡然,哪怕赢下一场恶战他的脸上也不甚惊喜,他略一点头,依旧是一句:“承让。” 白轩容笑着站起身,点了点头,“果然都是我姜国的大将军,武艺高强。两位将军的枪法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说着,他的眼神似是无意地瞥过南彧漓,“不过,孤倒是识得一人,此人的枪法怕是不在二位将军之下,南彧漓,你说呢?” ☆、第二十一章 南彧漓握剑的手突然一阵冷汗,他站起身,稳着声音答道:“陛下说的是韩晔?” 白轩容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1 唇角的笑意冷然又有些奸邪,“这样的比武大会怎么不见他来?” 榆树上,韩晔狠狠蹙着眉,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呼吸好像都要停滞。 “他……”南彧漓想了很久,握剑的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紧,不长的指甲也深深陷进了肉里,“他抱恙在身,不能前来。” 白轩容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依然不减,“是吗?那便让他好好休息。” “是。”南彧漓低头道。 榆树上,韩晔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无限怅痛。 胡鹤在这时站起了身,对着白轩容礼了一礼,对南彧漓道:“南将军,便是我们二人了。” 南彧漓将目光转向他,点头道:“请。” 胡鹤却拦住他道::“今日比武众人皆在地面作战,我倒有一个新的比试方法,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南彧漓略蹙眉将头转向他,“什么?” “为将者,沙场征战,戎马生涯,不如,我们便在马上比试一场。” 韩晔换了一个姿势靠坐在枝干上,胡鹤的提议也让他有些意外。正思忖间,树下突然有人拍了拍树干,让韩晔浑身一震,探头向下看时,英儿正仰着头,娇笑着看他。韩晔从树上跳下,谨慎地往四周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别人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英儿打着手势解释自己刚从驯兽园回来,园子里的猫儿生了病,让她回去帮忙看看。 与英儿相处个把月,韩晔已能看懂她的手势,她虽口不能言,但也因为这样,安安静静地颇讨人喜欢。 英儿打着手势问他在树上做什么? 韩晔微微一笑,“宫里的比武大会,看个热闹。” 英儿一听,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点着脚尖也想凑凑热闹,可是怎么越得过高高的围墙。韩晔不禁一笑,右手搂过她的腰,身子一轻便将她抱上了榆树枝头。英儿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还好韩晔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朝着校场比了比手势,道:“呐,乖乖坐着看热闹吧。” 校场上南彧漓与胡鹤都已上了马开始比试,居高临下,纵观全局的韩晔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但是心中却一直隐隐不安。 南彧漓策马狂奔,挥剑刺向胡鹤的肋部,而胡鹤敏捷地向后一仰,在马背上翻滚一圈,举剑还击。韩晔蹙了蹙眉,胡鹤的马术可用精湛来形容。韩晔自小生长在草原,骑射皆由哥舒洛一亲传,能让他看入眼的骑术,定非泛泛。 只一晃神的功夫,胡鹤已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举剑当头劈向了南彧漓。南彧漓紧紧攥住缰绳,整个身子离开了马鞍,贴服在马侧,在胡鹤举剑下劈之时,他手中的剑便要去割断胡鹤的缰绳。 韩晔不禁松出一口气,笑得格外灿烂,南彧漓这招使得太巧,马战中,若有一方跌落马下即论败北,南彧漓这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是胡鹤的马似乎颇通灵性,南彧漓的剑还未割上缰绳,这马已然嘶鸣着跑开了。马背上的胡鹤先是一惊,身子轻轻一晃,随即立刻坐稳,策马向前,卷土重来。南彧漓也坐稳马背,举剑迎上。 忽的,一阵嘹亮的哨音划过天际,一窝大雁离巢,急掠过天际。南彧漓的马突然受惊,扬起前蹄,要将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韩晔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树枝,树叶扑簌簌地落下,沙沙作响。英儿突然转身,比划道:是马哨,不是雁哨。 韩晔霍然一怔,校场之中,胡鹤的剑险险地停在离南彧漓喉咙两寸的地方,是南彧漓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剑挡在了面前,架住了他夺命的一剑。南彧漓的马在原地打着转,焦虑而狂躁。 韩晔突然拉住英儿的手,急道:“你能让那匹马停下来吗?” 英儿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短哨,平和舒缓的哨音从音孔中漫出,宛若随风而坠的蒲公英,温和婉转。南彧漓的马果然渐渐安静了下来,胡鹤大惊,出招的剑势在空中一滞,剑气戛然而止,南彧漓却是看准时机,剑尖抵上了他的脖子。 南彧漓没有把剑拿开,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承让。” 韩晔松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白轩容,他面色冷峻,一言不发。苏方旸走入校场,面带微笑,“南将军,便只有我们二人了。” 南彧漓与苏方旸可谓工力悉敌,平分秋色,按说该是整场比试中最有看头的一场。事实也的确如此,苏方旸虽有心要助南彧漓夺兵马大元帅之位,但站上校场,英雄的较量,便不会弄虚作假。 然而,韩晔此刻却是无心观战,他看着英儿问:“刚才另一匹马为什么没有因为之前的马哨而受惊?” 英儿解释,因为另一匹马并不是宫中豢养的。 韩晔恍然,眼中寒光一闪,唇角的笑意冷然,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他冷冷地看向高台上的白轩容,他面色如常,唇角挂着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韩晔将眉心蹙得更紧,转而望向南彧漓,他正出剑搏杀,冷厉的剑气荡开衣摆,剑风破空作响。赢也好,输也罢,或许都逃不过白轩容为他设的局,他或许注定无法善终。 随着南彧漓的剑锋微微一偏,剑锋削下苏方旸一片衣袖,苏方旸横枪在胸前,停住了。他拱手道:“多谢南将军手下留情。” 南彧漓微一点头。正如苏方旸所言,若不是南彧漓故意偏转剑锋,那势若闪电的一剑必要断去他的左臂。 白轩容从高椅上站起,鼓掌道:“精彩!果然精彩!” 南彧漓与苏方旸皆低眉颔首,静候白轩容下一步的指示。榆树上的韩晔也紧张了起来。英儿转头看着他,面有疑色,比划问:怎么了? 韩晔摇了摇头,许久才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轩容的唇角一直挂着浅笑,如和煦的春风,却让韩晔一直寒到心底。白轩容扬声道:“此番比武大会,众将各展所长,我姜国军力可见一斑,孤心甚慰。”他转而笑着拍了拍南彧漓的肩膀,“然,比武终有输赢胜负,此次比武,南彧漓胜!” 南彧漓单膝下跪,拱手道:“多谢陛下。” 白轩容摆了摆衣袖,“君无戏言。孤正式任命,南彧漓为我姜国兵马大元帅,官拜一品。” 南彧漓浑身一震,深深一拜,“臣,叩谢陛下。” 校场之上,恭贺之声响彻云霄:“贺南元帅!” 英儿笑着扭头对韩晔比划道,公子,这可是姜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元帅呢! 榆树枝头,韩晔突然仰天一笑,云淡风轻,黎昕,登高跌重,你可知你要走上的是怎样一条不归路?但即便是奈何桥边,黄泉路上,我也要与你同往。 比武封赏结束过后已然月上中天,出了宫门的南彧漓没有回府,还是如往常般,去了不醉不归阁,仿佛已是习惯,却也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2 可以免去来往恭贺之扰。只是,这消息传播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当他前脚刚踏进不醉不归阁,老板便已含笑迎出,拱手贺道:“恭贺南将军。哦不,应是南元帅了。” 南彧漓摇了摇头,无奈道:“龚老板久不露面,但这消息倒是灵通。” 龚老板笑道:“如今这京都,怕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将南彧漓引进了雅间,吩咐伙计上了最好的酒。 龚老板为南彧漓将酒满上,“这坛是上好的桑落酒,特此恭贺南元帅。” 南彧漓饮下杯中酒却是问:“我托你打听的人怎么样了?” “韩晔吗?”龚老板放下酒杯,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让您失望了。”龚戍是不醉不归阁的老板,在江湖上颇有些门道。 南彧漓点了点头,“还有劳龚老板多多帮忙。” 龚戍笑笑,“将军言重了。当年若不是将军,我早已惨死仇家的刀下了,将军吩咐的事,定当尽力。只是,龚某不禁好奇,这韩晔究竟是何方人物,竟令您如此上心?” 南彧漓看了看龚戍,神色从容而坚定道:“他是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龚戍点了点头,“龚某明白了,既如此,我定会尽力而为,将军放心。呵呵,是元帅,一时还改不过口来。” 南彧漓也笑了,这“元帅”之争,不过是他身为将门之后的荣耀,或者更多的是他无法放下的责任与义务。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南彧漓抬头看了眼龚戍,后者对着门口喊了一声:“什么事?” 门外是店里的伙计,解释道:“是暖姑娘来找南将……元帅的。” 龚戍朝着南彧漓笑笑:“您是见还是不见呢?” 南彧漓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她进来吧。” 颜暖依然风姿绰约,她绾了一个百合髻,鬓角的发丝随意地散落着,盖住她的耳朵,纯点杏红,美目流盼。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的烟萝纱衣,俏丽多姿,美得不可方物。 龚戍朝着颜暖拱了拱手,“暖姑娘,好久未见了。”到底曾是群芳阁的花魁,她的名声在当时的京都可谓无人不晓。 颜暖微微一福,莞尔道:“龚老板有礼。”说着,走向了南彧漓,“我一猜你便在这儿。” 自韩晔走后,南彧漓几乎夜夜买醉于不醉不归阁,颜暖也是个有心的,时不时地来这儿陪他喝上一阵。看着在自己对面从容落座的颜暖,南彧漓也已习惯了,还顺手为她斟了一杯桑落酒。 龚戍在一旁笑笑:“那龚某便不打扰两位喝酒的雅兴了。”他退向了房门,又对着南彧漓道:“韩晔的事,我一定尽力打探。” 南彧漓朝他拱手,“多谢。” 颜暖待龚戍走后,盈盈的目光望着南彧漓,“我没有想到,韩晔的事竟会伤你这么深。” 南彧漓没有理她,自顾地饮着酒。 “我在群芳阁混迹多年,阅人无数,世间男儿,十有八九皆是负心薄幸之流,唯有两人令我不得不另眼相看。”颜暖抿了一口桑落酒,唇角含笑,“果然,人间自是有情痴。” 南彧漓看了她一眼,“严漠是个好男人。” 颜暖点点头,笑意真切,“我知道,不过,他有时候木木的。像是我一直来陪你喝酒,他也不会不高兴,一点儿也不吃醋。” 南彧漓无奈地摇摇头,敢情她一直出现在不醉不归阁,陪自己饮酒,是为了让魏严漠吃醋?女人的想法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待我极好。”颜暖话锋一转,声音里是暖暖的笑意,“我很幸运,在群芳阁那种地方摸爬滚打了那么久,竟可以遇到像他那样的人,我很知足。” 南彧漓也笑了,却泛着些许苦涩。人生最好不过“知足”二字,却也是最难之处。那个只希望可以与我隐退,不问世事的人,或许从来要的就不多,只是那样简单的希望,我竟给不了。 “总有人艳羡别人的际遇,却不知自己拥有的已是最好的。”南彧漓仰头饮尽杯中的桑落酒,“如此看来,暖姑娘的确是幸运的。” 颜暖笑得温婉。饮了一阵酒,颜暖突然握住了酒壶,不让南彧漓继续斟酒,“今夜如此尽兴,便陪我去个地方吧。” 南彧漓抬眼看她,默然询问。 颜暖难得露出俏皮的笑容,拉了南彧漓的手,迫他起身,“去了不就知道了?或许会有‘似是故人来’的味道呢。” 南彧漓没有想到,颜暖带他来的竟是京都有名的花街柳市。颜暖拉着南彧漓的衣袖,一路将他往巷子里面引。巷弄里处处张灯结彩,楼里的一些个姑娘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人声鼎沸。 南彧漓一路皱着眉,在颜暖身侧恼道:“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颜暖笑着道:“你先别恼,跟我来就是了。” 颜暖将他带到巷子的尽头处停了下来。这是一座相对安静的小楼,偶有清冽舒缓的琴声自楼间溢出。南彧漓抬头看了看门匾,“秦陌馆”三个字隽秀清爽,直入眼帘。 “这是哪儿?”南彧漓问。 颜暖笑了笑,“也是处秦楼楚馆,却与寻常那些不太一样。”说着,便领着他进了楼。 正如颜暖所言,这地方与寻常的秦楼楚馆却是大有不同,在堂的酒客不少,其中竟不乏一些女人,衣着光鲜,明艳照人。一方帷幔辟开了大堂东首的一处角落,不时有悠扬的琴声自那儿传出,撩人心弦。 ☆、第二十二章 南彧漓随着颜暖在一处酒桌上坐下,饮了几杯据说是上等的女儿红,滋味却着实不怎么样。他终是耐不住疑惑,道:“我倒不知京都竟有这样的去处。” 颜暖笑笑:“若不是当年为了查案,我看你是永远也不会踏足这花街柳巷,又何以知道这去处?” 南彧漓不语。 颜暖继而道:“这地方原来叫做‘楚陌馆’,不多时前才改的名儿,重新开张。” “为什么?” 颜暖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可知数月前,有个人被悬于城门示众,说是敌国的奸细?那人叫荆慕楚,从前在这儿卖艺的,出了那样的事儿,官府下旨封店,不多时前才得以重新开张。他从前可是这儿的活招牌,因而便取了他名字中的‘楚’字为名,谁知竟出了那样的事,老板觉得意头不好,便改了名。” 南彧漓的眉心渐渐蹙紧,荆慕楚吗?能够买身陛下如此之久,他或许是哥舒最成功的一个密探吧。突然,韩晔冒死救荆慕楚的那一个雨夜毫无防备地闯入回忆,南彧漓竟是觉得心口不由地一紧。 “怎么?”颜暖看他的样子有些反常,“难道,那荆慕楚真是敌国的奸细?” 南彧漓的眉心依然蹙着,“宫闱之事,寻常百姓知道的越少越好。” 颜暖却是不以为意,“我问过严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3 漠,他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看来十有八玖是真的了。” 南彧漓摇摇头,不愿多说。 就在这时,自大堂东首的帷幔之中,传出纯净如清泉般的声音,“多谢在座各位捧场,秦钰愿再献词一首,以作助兴。” 南彧漓握杯的手攸然一松,酒杯应声跌落在酒桌上,杯中的酒尽数洒了出来。颜暖看着一反常态的南彧漓,却并无惊讶,甚至饶有兴味地问道:“怎么?” 话音刚落,南彧漓已然起身,快步行至帷幔前,没有细想便挑开了帘子。帘内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弹错了一个音,不协调的音调,惹得堂中众酒客纷纷侧目。 “你干什么?”帘内的人看着南彧漓,不满地质问道。 南彧漓挑开帷幔的手顿时僵住,帷幔后的人端坐古琴之前,如墨的发丝随意而慵懒地散落在颈间,目若寒星,面色不善地打量着自己。 “我……”南彧漓竟不知作何解释。 颜暖就在这时款款而至,对着帷幔里的人轻轻一笑:“秦钰,这是南元帅,也是我的朋友,冒昧了。” 秦钰的目光稍稍和暖了一些,却还是冷冷的,“既然是暖姑娘的朋友,我就不计较了。”说着,对着南彧漓语气不善道:“你还不离开?” “冒昧打搅了。”南彧漓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随着颜暖回到位置上坐下。 颜暖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南彧漓笑道:“是不是很像?” 南彧漓抬眼,正视这颜暖,“你是故意带我来这儿的?”正如颜暖所言,秦钰的声音和韩晔实在太像了,清清冷冷,干干净净。 说话间,秦钰的琴声再次响起,清灵如落珠,伴着他纯净的嗓音,浑然天成,“无眠夜,月影凄清旌旗猎。旌旗猎,折戟无归,肠断离别。黄沙漫漫寒风冽,执手绾系相思结。相思结,血色侵浸,光华烨烨。” 南彧漓直到听完一整首的忆秦娥,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他填下这样的词,娓娓道来,是不可名状的悲戚。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众酒客不由自主地欢呼鼓掌,而南彧漓却沉浸在乐声与曲调中,久久不能自己。恍惚间,隔着帷幔已看到秦钰的身影从琴座后站起,转身离去。楼梯上,秦钰没有理会酒客的挽留和欢闹,留下一个黛青色的背影,萧萧飒飒地离去。 “他和荆慕楚什么关系?”南彧漓终于从秦钰的背影中移回视线,看向颜暖,问出了他的疑惑。 颜暖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是愣了一下,“他们两人?当年同是这儿的招牌,但是荆慕楚是头牌,到哪儿都压他一筹,听闻他们私交不是很好。” 南彧漓略略点头。 颜暖继续回忆道:“不过,荆慕楚虽是头牌,却孤高得很,从来只卖艺,而秦钰……他也做迎来送往的生意。” 这一次,南彧漓没再说话,颜暖看着他,忽然明媚地一笑:“是不是确有‘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南彧漓被她说中心中所念,略有些窘迫,却旋即大方承认道:“我没有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两把声音。”听着秦钰的吟唱,南彧漓会不时地想着,帷幔后坐的人就是韩晔,仿佛只要挑开帷幔,就能看见他坐在那儿,仰头看着自己,唇角带着暖暖的笑意。 颜暖看了南彧漓好一会儿,突然拉了他的衣袖道:“跟我来。” 南彧漓由她领着自己上了楼,拐到一处房门前,看着她叩响了门。门内是一阵悦耳的鸟鸣,而后秦钰清冷的声音懒懒地传出:“谁?” 颜暖笑道:“是我,颜暖。” 屋内寂静了一会儿,秦钰才慢慢拉开了门,眼中是隐隐的疲惫,如墨的青丝依旧随意地散在颈窝,他打量着一旁的南彧漓好一会儿,才让开身子,“进来吧。” 秦钰的房间不大,装饰地也不甚华丽,却是精致而温暖。屋内焚着月麟香,气味淡雅怡人,鸟架上挂着两只鸟笼,黑枕黄鹂和一只画眉。 三人在圆桌旁坐下,秦钰为他们斟了茶,看着颜暖问道:“找我什么事?” “许久未见,便想来叙叙旧。”颜暖说着却是看了南彧漓一眼。 秦钰笑笑,撩开鬓角的发丝,“当年与群芳阁不过数步之遥,也不见暖姑娘常来串门,怎么赎身从良之后,却想着来看看我这个老邻居?” 秦钰的话说得露骨,也有些尖刻,惹得南彧漓不禁蹙眉,却突然想到,韩晔也是个喜欢在嘴上讨便宜的人,不禁苍凉一笑。秦钰突然看向南彧漓,问道:“你笑什么?” 南彧漓一怔,随即解释道:“想起了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秦钰追问。 “是……很好的朋友。” 秦钰玩味地一笑,不依不饶,“有多好?” “恩……” 颜暖看着难得显露窘态的南彧漓,也是难掩玩心,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也想听个分明。 南彧漓虽一时被他问得有些窘迫,却从来不喜欢遮遮掩掩,当即,直视着秦钰的眼睛,认真道:“不瞒秦公子,你的声音让我听到了故人知音。” “故人?”秦钰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他……不在了?” 南彧漓的眼中闪过彻骨的悲凉,“我怕自己再也找不见他了。” 南彧漓的悲叹引得颜暖也偏过头看他,那个睥睨沙场,处变不惊的南家军首领,将自己的悲凉埋藏得深不见底,但一声哀叹,却足以用尽他全部的骄傲。 秦钰凝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了身,走到窗边。夜风中,他的声音更添清冷,“到我这儿的,都是寻欢作乐来的,二位若是缅怀故人,便就此离去吧。” 颜暖还想再说什么,南彧漓已起身,略略拱手道:“多有叨扰,在下告辞了。” 二人从秦陌馆出来时,已经戌时,大街上偶有人往,人迹寥寥。 颜暖看了一眼一路沉默的南彧漓,道:“怎么不在那儿多呆一会儿?” 南彧漓自然知道她的用意,略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其实能听到那个声音,于他而言已是这段日子以来最大的欢愉,但毕竟有些人,有些事可以期待,却无法取代。 颜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你听到那个声音可以有几分安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南彧漓摇摇头,“的确很像,但,他不是。” 颜暖沉默了一阵,正色问他:“你确定可以找回韩晔?如果找不到,你就这样一直一直等下去?” 这次,南彧漓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就点头道:“我一直在等,也会一直等下去。” 颜暖想问他,韩晔值得吗?却突然转念一笑,世事之中,怕最难捉摸的便是情爱,非亲历不能体会,如果爱到深处,便没有值得不值得了。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4 南将军府外,魏严漠站在台阶上,静静等待,看着远远并肩而来的两人,默默迎上。颜暖看见魏严漠,忙笑着迎了上去,“怎么在这儿等?” 魏严漠淡淡一笑:“想着你和将军......现在是元帅了。你们也该回来了,便出来看看。” 南彧漓冲着魏严漠点了点头,吩咐道:“早些回去吧。”说着便独自一人进了府。 颜暖看着南彧漓孑然的背影,冲着魏严漠摇摇头,“我带他去见了秦钰,他还是放不下。” 魏严漠意料之中地笑笑:“元帅认定的,从来都不会改变。” 颜暖抿唇,突然攀上魏严漠的臂膀,“那你呢?你认定的会变吗?” 魏严漠将她下滑的外衣往上拢了拢,“走吧。” 颜暖蹙眉的样子很娇嗔,“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魏严漠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说着,便牵了她的手往前走。 颜暖跟在他身侧,任他温暖而宽大的手掌包裹着自己,不依不饶,“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会?” “……” “你说话呀,魏严漠。” “……” “魏严漠。” “……” 南彧漓被封为兵马大元帅的晚上,宫里却是一如往昔的平静。 华莹殿内,英儿下厨为韩晔煮了一碗的山蘑汤,滋味鲜美。 韩晔品了一口,夸道:“我不知道你的手艺这么好。” 英儿赧然一笑,比划着:和霓裳姐姐学的。 韩晔难得俏皮地压低声音道:“霓裳做的没你好吃。” 英儿依旧低头笑着:公子喜欢就好。公子今天的兴致好像特别高。 韩晔挑眉不语。门外,突然有内侍尖声叫道:“陛下驾到!” 韩晔瞬间敛了笑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还是起身迎驾。白轩容推门而入的时候,韩晔正准备开门,差点撞个满怀。白轩容正伸手欲扶他一把,韩晔一个轻巧的转身已躲开站稳了。 “参见陛下。”韩晔还是一副不见悲喜,宠辱不惊的模样。 身侧的英儿屈膝一礼,便随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屋子里只有白轩容与韩晔两人。 白轩容习惯性地坐在了古琴前,抬眼看了看仍旧站着的韩晔道:“你可知今日是谁成了我们姜国的兵马大元帅?” 韩晔淡淡地看着他,“比武大会我看了,看得,清清楚楚。” 白轩容倒不觉得意外,“是吗?南彧漓赢下比赛你是不是很高兴?” 韩晔看着白轩容波澜不惊的面色,语气依旧淡淡的,“为什么要高兴?赢也好,输也罢,不都在陛下一念之间吗?” 白轩容突然笑得很开怀,“哈哈哈,你真的这样以为?但若真的在孤一念之间,今日的兵马大元帅就不是南彧漓了。” 韩晔一愣,他没想到白轩容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 白轩容看着韩晔的反应还是笑着说:“你不是将比赛看得清清楚楚了吗?” “南彧漓输赢都好,你都已有对策,是吗?”韩晔准备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白轩容抿了一口有些凉掉的茶,那是霓裳为韩晔准备的,“说说看。” “南彧漓若是输,于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他若是赢,登高跌重,你是要他自毁前程。”韩晔皱眉看着白轩容,“所以,无论输赢,他都可以在你的掌握之中。” 白轩容抚掌大笑,“都说了,你才是孤的知音人。” 韩晔蹙紧眉心,“南彧漓一心为姜国,你何以忌惮他至此?” 白轩容止了笑容,看着朝野上下,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敢这样与自己说话的韩晔,冷哼一声,“他如今重兵在握,你说孤是不是应该防他?” “他南家为姜国兢兢业业三代,却还是被你疑心至此,想来九泉之下的南老将军也会寒心吧。”韩晔看着白轩容没有丝毫退缩。 白轩容看着韩晔久不言语,突然冷冷一笑,“自入宫以来,你一直对孤淡淡的,话也不愿意多说,现下终于看你有了几分情绪,话也多了,却没想到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南彧漓,说你与南彧漓只有知遇之恩?呵,真是笑话。” 韩晔静静在红木椅上坐下,“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白轩容的手默默抚上琴弦,忽然猛地一用力,抓断了数根琴弦,他白轩容贵为一国之君竟真有求而不得之人! 韩晔被他突如其来的狂躁吓得一惊,下意识地起身,连退了数步,动作已是自卫的架势,如若白轩容对他动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白轩容看他的架势,忽然笑了笑,猛地站起身,下一瞬便欺身攻了上去。韩晔早有准备,一个轻巧地转身避过,下一刻已毫不示弱地反攻上前。屋内的空间毕竟太小,不消一会儿,两人便已打出了房外,惊破寂夜。随白轩容而来的亲卫早已严阵以待,想要上前帮忙,却犹豫着会不会是二人的闺房之乐。 白轩容与韩晔拆了近数百招,找不到他的破绽,也攻不近他的身,一时有些焦急。韩晔却是不慌不忙迎战,甚至略占上风,他格开白轩容直攻心脉的一招,声东击西地眼见就要击上他的肩头,耳畔忽然响过一阵风声,下一瞬一支箭已近在他眼前。忽然,韩晔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推,回神时,那支箭已划过白轩容的肩头,鲜红的血迹霎时晕开在他的白衫之上。韩晔没想到,临危之际,白轩容竟会出手相救。 ☆、第二十三章 “陛下!” 众侍从慌忙上前,却听得白轩容一声断喝:“谁准你们放的箭?” 所有侍从、宫婢跪了一地,对着大发雷霆的白轩容不敢答话。韩晔的心中忽然一紧,想到当初南彧漓看着自己受刑过后的惨状,也曾沉声喝问,谁准你们动刑的? “你在想什么?”说话的是白轩容,他正冷冷地看着韩晔。 韩晔瞥了一眼他正在淌血的肩头,静静道:“他们若不放箭,我的下一掌势必会伤到你。” 白轩容看了一眼跪着的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又看看韩晔淡定自若的模样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对周禄道:“还不去叫太医。” 直到太医褪下白轩容的衣服,露出肩头的伤痕,韩晔才发现,那道利箭虽然是擦过他的肩膀,但是伤痕很深,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太医帮着擦拭血迹,正准备上药,却被白轩容挥退。白轩容看了看韩晔,突然微微一笑,“你来帮孤上药。” 众人转头看向韩晔,韩晔低了低头,“我不会。” 白轩容凝眉挥退了众人,对着韩晔道:“再怎么说,孤的伤都是为你受的,帮孤上个药就这么难吗?还是,你习惯了只伺候南彧漓?” 听他提到南彧漓的名字,韩晔不自主地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走近他,拿过太医留下的金疮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5 药,慢慢地倒在他的伤口上。白轩容一直微笑着看他,直到他放下手里的药瓶,准备走开,他突然一把拉住了韩晔的手。不出意外,韩晔猛地挣脱开他,使得白轩容牵动了肩头的伤口,齿缝溢出一丝抽气声。 “陛下既然受了伤,就安分一点吧。”韩晔讲话还是冷冷的。 白轩容倒也不介意他的语气,“嗯。孤便听你的,安分一点不折腾。”说着突然向后一仰,倒在了韩晔的床上。 “你!”韩晔一惊。 “你不愿意服侍孤,便叫几个丫头来侍寝。”白轩容睨着眼睛看他。 白轩容话音刚落,韩晔已开门传了几个丫头进来,淡淡吩咐道:“陛下今日在这儿就寝,你们去伺候着。” 韩晔又叫了英儿,“你去把西厢收拾一下,我今晚去那儿睡。” 英儿愣了一下,还是领命退下了。 韩晔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和明显面色不善的白轩容倒是颇有成就感,甚至极为规矩地躬身一礼,“我退下了。” 第二日,韩晔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英儿正推门进来侍寝。 “门外怎么这么吵?”韩晔坐起身,由着英儿为他将衣服穿上。 英儿停了手上的动作,比划道:陛下说身子不适,不上早朝。 韩晔皱眉想,难道昨日那一箭伤的这么重?接着,看着英儿继续比划道,陛下还说,您醒了,就去大堂一起用早膳。 早膳是霓裳准备的,清粥小菜、特色糕点,口味清淡,但样式俱全,大概是考虑到白轩容的伤势特意准备的。白轩容吃了一口紫米糕,对着韩晔赞道:“你宫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各个都是好手艺。” 韩晔吃了一口枣泥荷花酥,点了点头,“陛下赏的人,当然是好。” 白轩容笑了笑,他一早上都是用左手吃饭,显然是伤得不轻,“你可知孤自登基以来,从未缺过早朝。” 韩晔持着调羹的手一停,语气如清粥一样淡薄,“是吗。” “没想到孤第一次缺席早朝竟是因为你。”白轩容掩不住话语里的宠溺。 韩晔没有接话,吃完了早膳便独自一人回了西厢。这一日,白轩容既没有离开华莹殿,倒也没有去招惹韩晔。韩晔虽感欣慰,却也有些不安,然而,最令他震惊的事发生了——连续四日,白轩容都呆在华莹殿,没有上过早朝。 终于,在第五日的早晨,华莹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也在韩晔的意料之中,他在西厢静静听着皇后驾临的动静。 “陛下呢?”皇后面带愠色,质问着霓裳。 霓裳躬身答道:“陛下在寝殿里歇息。” 皇后四顾了一会儿,“你们华莹殿的主子呢?” 霓裳更加恭谨地答道:“主子也在休息。” “真是反了!”皇后怒道,“我倒要看看,这华莹殿的主子到底是谁,竟令得陛下不上早朝。”说着,她已闯进了寝殿。 寝殿之内,白轩容还在床上躺着,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皇后,不过动了动身子,还是没有起床,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屈膝一礼,“臣妾恭请陛下上朝。” 白轩容不耐地挥了挥手,“不是传旨不上早朝了吗?” 皇后没有起身,“陛下已有四日不朝了,如此下去,定遭群臣非议。” “非议?”陛下睨着皇后,“谁在非议?” 皇后低头,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难道陛下要学唐玄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白轩容终于坐起了身,“皇后这话未免严重了。” 皇后看着白轩容起身,瞄了一眼床铺,意外竟只有他一人。她知道陛下于数月前纳了一位新宠,却从未见过,原因是他下旨,这位新宠可以免去宫里的规矩,不行参拜、晨昏定省之礼,更是不准后宫众人前去打扰。人人都知道,这位新宠受尽皇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想到,他竟有胆量令得陛下不上早朝,皇后倒也想见识见识。 “孤这几日不过身子不适,皇后不用担心了。”白轩容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 皇后没请到陛下,也没见到华莹殿的主人自然心有不甘,“陛下,臣妾着实好奇这华莹殿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不知陛下可否让臣妾一见?” 白轩容懒懒地倚在了床榻上,轻轻一笑,“倒不是孤不让你见,只是他脾气大得很,孤也拿他没办法。这样吧,孤着人去问问他。” 皇后不免讶异,后宫中从未有人像此人一般恃宠而骄,陛下的圣旨也敢不遵吗? 陛下的贴身内侍周禄不消一会儿就回来了,禀报陛下道:“公子说,身子不爽,不宜面圣。” 白轩容看着皱眉的皇后哈哈一笑,“看到了,孤也请不动他,皇后还是回去吧。孤明日、明日一定上朝。” “你知道早晨皇后都跟孤说了什么吗?”午膳的时候,白轩容问韩晔道。韩晔换了一件薄薄的青色长衫,青丝微束在脑后,落了几缕发丝在颈间,慵懒却不妖娆,看得白轩容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他的头发。 韩晔着恼地躲开,“我不知道。” “她说,孤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到这儿,白轩容忍不住笑了,视线一直定格在韩晔的身上,不舍离开。 韩晔只吃了几口菜,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他看着白轩容,“我也希望陛下能按时上朝,不至令我徒惹非议,我吃饱了,陛下慢用。” 第五日,白轩容果然如约去早朝了。韩晔也终于能松一口气,得闲喂一喂霹雳,它已然越发神采奕奕,越来越像草原上英勇的战士。 “你将霹雳养得很好。”韩晔喂了一块肉给它,对着英儿道。 英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冲着韩晔比划,霹雳本来就很有灵性。 韩晔扭头看着英儿,她今日好像有些恍惚,“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英儿犹豫了一会儿,比划出心中的疑惑,奴婢想问但是不敢问。 韩晔微微一笑,“想问什么?” 英儿抿着唇,后宫的人都是争破头才能见陛下一面,而陛下一直往我们这儿跑,公子对陛下却一直淡淡的,奴婢不明白。 韩晔转过头看着英儿,“你有喜欢的人吗?” 英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很久,摇了摇头。 韩晔笑笑,“因为我不爱陛下。” 英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公子缘何入宫?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会离这里远远的。”韩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是非之地,我连一刻都不愿多呆。” 英儿思索了一会儿,问他,如果有机会,公子会出宫吗? “什么机会?”韩晔看着她。 英儿猛地摇摇头,奴婢不过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6 随便说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有机会出去呢。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韩晔苍凉地吟道。只怕宫门一入,从此南郎是路人了。 英儿大着胆子问他,那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韩晔怔愣了一会儿,唇角的笑意第一次有了桃花瓣醉人的生动,眼睛里的神采耀眼非常。 就在这时,霓裳突然闯进门来,慌道:“公子,安敏公主……” 她的话音未落,门就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一个耀眼的红色身影突然映入眼帘,像一团跳跃的火苗,带着希望的色彩,但是来人的脸色不是很好,尤其在看见韩晔的一刹那,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韩晔皱了皱眉,看着安敏,“猜到会遇见,没想到就在今天。” 安敏一时说不出话,韩晔轻叹了一口气,让侍婢都退下了。 “喝茶吗?”韩晔为她倒了一杯花茶。 安敏喝了一大口茶,算是压压惊,“我怎么都没想到见到的是你。” “你怎么会来这儿?”韩晔问她。 安敏吐了一口气,“这话该是我问你的。你知不知道,南彧漓找你都快找疯了!” 韩晔听到南彧漓的名字,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疼了一下,“不要告诉他。” 安敏摇了摇头,“你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会成了皇兄的男宠?” “我不是!”韩晔矢口否认,“我不过是以佞幸之名呆在这儿,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你说过,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不会委曲求全。” 韩晔叹了一口气,“若其中只牵扯到我一人,我真的会和他玉石俱焚。但是,你皇兄的手段太高明了。” 安敏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南彧漓?皇兄以他做筹码?” “还记得你皇兄将南彧漓收押吗?”韩晔冷哼一声,“就因为他不肯出兵哥舒,不愿做无谓的牺牲。” 安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告诉过你,皇兄想要的就不会失手。” “不过还要谢谢你皇兄没有对我用强。”韩晔自嘲地笑笑。 安敏皱眉看他,“可是,皇后对我说,皇兄四日不朝就是因为流连在你这儿的温柔乡。” 韩晔轻哼一声,认真地看着安敏,“南彧漓刚坐上兵马大元帅的位子,你皇兄四日不朝借口身子不适,依我看怕是想给南彧漓的震慑更多。” 安敏又是一阵沉默,皇兄忌惮南彧漓功高震主,却封了他兵马大元帅的位子,多少有些出人意表,皇兄多日不朝,或许真的印证了韩晔的猜测。她轻轻一叹,“那南彧漓,你打算怎么办?他都快绝望了。”安敏不会忘记,南彧漓求她帮忙打探韩晔消息时候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她本是养在深宫,虽然喜欢到江湖上闯闯闹闹,但是江湖人脉着实算不上宽广,南彧漓找她帮忙,或许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韩晔蹙紧了眉,“他,还好吗?” 安敏看进韩晔的眼里,“你觉得他会有多好?” “别告诉他。”韩晔求道,“别让他为难。” 安敏无奈地笑笑,“你就这么没自信?兵马元帅之位和你,他会权衡多久?” 韩晔也笑了,“兵马大元帅是块烫手山芋,他不愿意接,但是不得不接,他其实是个很别扭的人。”他的目光中是浓浓的追思,温暖却苍凉。 安敏看着他摇了摇头,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是种悲哀,或许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再求你件事。”韩晔道。 安敏没等他说完就接口道:“我不会把你在这儿的事传出去的,皇后那儿我也不会说的。” 韩晔轻轻地笑了,如释重负,“宫中漫漫岁月,能有公主这样的知心人,也不会太寂寞了。” 安敏淡淡一笑,“以后漫漫岁月,南彧漓又要怎么度过呢?” “陛下驾到!”门外又响起最令韩晔无奈的声音,他冲着安敏凄然一笑。 安敏也是笑了,“看来,皇后的担忧不无道理。” 白轩容推门而入,见到安敏也是一阵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安敏随意地请了安,解释道:“我是受人之托。看看皇兄究竟为何不想早朝了。” 白轩容朝着安敏宠溺地笑笑,却是看向了韩晔,“孤没想到,你竟会见她。” 韩晔也朝着安敏微微一笑,“依公主的性子,难道会见不到想见之人吗?” “这个丫头是被先皇和孤宠坏了。”白轩容温柔地笑着,“跋扈得很。” 安敏抖了抖鲜红的衣摆,“皇兄在别人面前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白轩容在椅子上坐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安敏道:“你曾经去战场找过南彧漓,韩晔当时是他的副将,你应该认得。” 安敏不动声色地看了韩晔一眼,道:“数面之缘,他高傲得很。” “是吗?”白轩容笑笑,看着韩晔,“难怪你愿意见她。”然后他看着安敏,“现在也是孤高地很。” 安敏笑笑,打趣道:“皇兄不就喜欢这种自命清高的人吗?” 韩晔知道她提到的是荆慕楚,也不免好奇白轩容的反映,而白轩容却像是习惯被安敏戳他软肋一般,无谓地笑笑。 安敏突然揽上了白轩容的肩膀,“皇兄,后宫众人,你也要雨露均沾呐,不如陪我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韩晔感激地看了安敏一眼,白轩容拗不过她,只好任她拉着自己往皇后的寝宫去了。韩晔慢慢走向霹雳,霹雳浑圆的眼睛警惕而又精神地望着他,韩晔苦涩一笑,脑子里全是南彧漓,“如果可以,真想让你带我飞出去看看他,让他知道,其实我还好,只是很想他,很想,很想。” ☆、第二十四章 这一日的春阳格外地好,透过斑驳的树梢,洒下一片暖洋洋的光影。霹雳穿过暖阳中肆意徜徉的尘埃,稳稳地停落在鸟架上。韩晔看着一日一日长得越发精神的霹雳不自觉骄傲地一笑,对着一直服侍在侧的英儿粲然一笑,“你驯鹰这么厉害,霹雳有一日可以传书,可以能人所不能吗?” 英儿一愣,拿着肉的手不自然地一滞。韩晔含笑将她手中的肉接了过来,英儿随即笑着比划道:奴婢也不知,不过公子说的‘能人所不能’指的是什么? 韩晔今日特别爱笑,想来是阳光正好,他的心情也不错,“比如,代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英儿笑了,原来,公子是觉得闷了。不如公子出去走走也好,皇宫很大,公子为何甘愿被困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呢? 韩晔抚摸着霹雳的羽毛,“世界也很大,但有的人就是心甘情愿地被困在一方泥潭,甘愿万劫不复。” 英儿高高地挑起了眉毛,公子真的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儿吗? 韩晔的手指一僵,看着英儿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7 淡淡道:“有时候我们总要做一些不得不的决定,是否心甘情愿,只在乎你怎么看。” 英儿摇摇头,奴婢不明白。 韩晔含笑看了英儿一眼,“你呢?你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儿吗?” 英儿睁大了眼睛看着韩晔,公子为何这么问? 韩晔还是笑着看她,“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会进宫做了驯兽的差事?而你,又是为什么……不得言语?” 英儿低了低头,掩不住面上的悲伤,奴婢从小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便不能说话了,家里穷得很,父亲本想将我卖进宫为奴,但是宫里怎么会要哑巴做宫女伺候呢?不过还好,我会驯兽,就这样做了这份差事。 韩晔笑得很温暖,“是啊,还好你有这样的天赋,不然这漫漫深宫路,只有我一人独行了。” 英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公子信任。 韩晔一直带着笑意,“希望你值得我的信任。” “信任什么?”一个娇艳的身影闯了进来,安敏穿着她钟爱的红衣,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毫不避忌,“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韩晔招呼安敏坐下,英儿为安敏上了茶,“怎么有空过来了?” 安敏喝了一口茶,齿颊留香,果然皇兄给华莹殿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闲的很,无聊了就出宫转转,现在也可以来陪你说说话,但是如果你肯陪我比划比划,就更好了。” 韩晔笑着道:“公主果然是与众不同,公主好武,若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定能成为姜国的一段佳话。” 安敏的眼睛突然一亮,“你也这么觉得?可惜,皇兄不肯。上次求着他让我去边疆找南彧漓,可是磨破了我的嘴皮呢。” 韩晔笑笑,没有说话。 “那是你养的鹰?”安敏瞥见鸟架上的霹雳,喜出望外,“长得真漂亮,威风凛凛的。” “它叫霹雳。”韩晔看着霹雳笑意暖暖,“在这儿困着,终日无聊,养着玩玩。” 安敏调笑道:“是你把自己困在这儿。皇兄这么喜欢你,又没有将你禁足,你大可出去逛逛,这皇宫这么大,有好多的景致呢。” 韩晔挑眉看她,“这么多景致,为何公主还老想着往外跑呢?” “这里呀,我从小看到大,多少座山,多少棵树我都知道,没什么意思了,倒不如宫外好玩。听说北方有广阔的草原,西南有崇山峻岭,江南有小桥流水,我都没见过呢。”安敏说这话时,眼中带着无限的向往,正如一个充满好奇的少女。 韩晔点了点头,“是啊,宫外自有大好的风光。” 安敏突然冲着韩晔挑眉一笑,“你想出去吗?” 韩晔看她那副样子,知道她有了些主意,问她:“怎么?” “我带你出去见见南彧漓,好不好?”安敏问他。 韩晔皱眉道:“你轻一点,被人听去就糟了。” “呵,”安敏大笑,“你在名义上连陛下的佞幸都不是,倒比后宫的娘娘们更加谨言慎行。” 韩晔白了她一眼,“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你到底想不想出去?”安敏急问他,“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呀。” 韩晔望着她,“你想怎么带我出宫?” 安敏颇为骄傲地一笑,“我经常跑出宫玩,当然有办法,而且皇兄如果怪罪下来,知道是我带你出去,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韩晔露出了期待而又真诚的微笑,“你真能带我出去?” 事实上,安敏的办法还是很靠谱的,她让韩晔稍加装扮一番,化装成同自己一起出门的内侍,顺顺利利地就将他带了出来。到底安敏熟悉宫中的情况,韩晔虽然脸生,但是神态自若,不慌不乱,出宫之路出奇的顺畅。 “好在皇兄知道我的性子闲不住,我出宫去玩,他也不怎么拦着我,不然,哪能这么容易地就把你带出来了。”安敏感慨道。 韩晔点点头,“还是要谢谢你皇兄,无心插柳柳成荫。” 宫外的景象喧闹而繁华,带着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竟让韩晔有些感动。安敏一身男儿装,利落帅气,英姿勃勃。 “去将军府找他吗?”安敏问他。 韩晔低头看了看自己,“太招摇了。这样吧,你约他出来走走,我跟在你们后面,远远地看看他就好。” 安敏充满同情地看了看韩晔,“那你就远远地等着吧。” 韩晔在脑海中无数次地想象着数月不见的南彧漓会是什么样子呢?沧桑的、萎靡的?还是重新振作、英气逼人呢? 然而,韩晔却没有等来南彧漓。安敏皱着眉告诉韩晔,“南彧漓不在府内。” “他去哪儿了?” 安敏看了看韩晔,小心翼翼地告诉他,“我听府中的下人说,他每晚都会出去,有时会和一个姑娘一同回来。” 韩晔挑眉问她:“什么姑娘?” “叫……暖姑娘。”安敏说,“韩晔,南彧漓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韩晔突然笑了,“我知道,我信他。但是,我和他注定无果,若他另寻得知音,我也该为他高兴。” “你真大方!”安敏拿眼睨他,问,“现在怎么办?该不会在这儿等他回来吧?你如果彻夜未归,皇兄一旦彻查,就瞒不住了。” 韩晔自然明白安敏的担忧,正踌躇间,看到将军府外出现了一个人影。韩晔忙拉过安敏,藏在暗处。安敏看着打扮艳丽的来人,问道:“是谁?你认识?” “她就是暖姑娘。”韩晔突然计上心头,“我们跟着她,说不定可以找到南彧漓。” 韩晔的猜测没有错,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秦楼楚馆看见南彧漓。他一身不常穿着的月牙白衫,独自一人坐在大堂西首。颜暖在他身旁坐下,“一猜你就在这儿。” 南彧漓为她倒了一杯茶。 “看来我是带你来了一个好地方。”颜暖颇为自傲。 南彧漓温文一笑,看起来不像在沙场征战、饮尽血汗的元帅,倒像是是个世家公子,风度翩翩。 韩晔和安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小二为他们上了茶水。韩晔小心翼翼地远远打量着他。与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青丝被高高地束起,露出斜飞的两道剑眉英挺,如墨的眸子带着浅浅的光辉不知看向何处,眉间依然弥散着淡淡的萧索之息。韩晔在心中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秦陌馆内,秦钰如往常时候,在大堂东首拉起的帷幔内轻抚琴弦,吟唱着他自己的哀愁。 “他的声音……”安敏惊呼出声,猛然看向韩晔。 韩晔也是意料之外,天下竟有与自己声音如此相似之人!他猛然看向南彧漓,后者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侧耳倾听。难道,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听听他的声音? 忽然,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8 自内堂盈盈走出位老鸨模样的人,她捏着一把尖细的声音,在秦钰拨完最后一根琴弦时,开嗓嚷道:“今夜要买我们秦钰公子的人可是不少呢,既如此,我们便竞个价吧。起价一百两。” 满堂哗然,秦陌馆已好久没这样热闹了。帷幔内又响起了隐隐的琴声,秦钰听着外面的叫好没有出声。 “一百五十两!”叫价的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 “一百八十两!”叫价紧跟着就被抬高。 叫价停在了四百七十两,眼看着秦钰就要归属于一位长着虬髯,面貌精神的男人,秦钰突然自帷幔内悠悠地开口道:“当年荆慕楚是这儿的头牌,他一晚的叫价可以到六百两,真是人比人不如人呐!”如今的京都之内,胆敢如此不加避讳地谈起荆慕楚的,也是少有。韩晔与安敏都是意外地怔住了。 “八百两。”一个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声音自大堂的西侧传来,“我出八百两,邀秦公子今夜一叙。” 帷幔内的声音与大堂的哄闹声戛然而止,只有西首叫价八百两的那人自斟自饮的声音,酒杯磕碰酒壶,清清脆脆。 老鸨看着那人,怔愣了一会儿,大笑着迎上,“原来是南元帅!真是稀客呀!” 南彧漓面无表情地浅酌着杯中酒,淡淡地重复道:“八百两,是否可向秦公子讨杯茶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彧漓的身上,韩晔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半晌说不出话,安敏也是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样,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南彧漓。他身旁的颜暖倒像是意料之中的样子,掩口而笑。 老鸨喜出望外,“可以!当然可以!” “怎么办?”眼见着南彧漓与秦钰上了楼,安敏看着韩晔问。 韩晔这会儿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揣度南彧漓会来这儿,十有八九是想听听那把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嗓音,以慰相思之苦,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地见他进了别人的房间,心中也是酸得很,“我们在外面等他。”韩晔到底是想多看看他的,却也在心里止不住地问自己,如果南彧漓和那秦钰真的情意相投呢?韩晔到底是小气的,为了帮南彧漓牺牲至此,虽不希望他知晓、报答,却也希望他能记着自己一辈子,哪怕两个人都这样彼此思念着,孤独终老呢? 南彧漓随着秦钰上了楼,颜暖倒是极为识趣地离开了。 厢房内,秦钰为南彧漓斟了一杯酒,“南元帅竟然肯为我出价八百两,秦钰真是受宠若惊。” 南彧漓没有饮他斟的酒,反倒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秦陌馆的琴声是一绝,但是酒味远不如不醉不归阁的醇厚。” 秦钰自己饮了一杯酒,“酒色不过人生百味中的一味,好与不好,又有什么重要的。” 南彧漓淡淡一笑,“没想到,秦公子竟如此豁达。” “不是豁达,只是,将一些事情看得淡一些,自己也会轻松一些。”秦钰静静答道。 “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上次听你唱的那曲忆秦娥,似乎有些故事。”南彧漓问他。 秦钰没想到南彧漓还记得自己唱过的曲子,不禁轻轻一笑,眼波柔暖了许多,“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南彧漓沉思了一会儿,“我斗胆揣测,那首词,讲的是爱别离与求不得。” 秦钰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南彧漓,笑笑道:“难道不是元帅此刻的心情吗?” “如此看来,我们倒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南彧漓自嘲地笑笑,落寞而孤清。 秦钰摇了摇头,“那首词写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好友。” “他在战场为国效命?” 秦钰看着南彧漓,静静道:“我觉得他死了,死在自己的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徒留爱人悲叹。” 南彧漓不明白什么是“自己的战场”,倒也没有再问,只是劝慰道:“或许会有奇迹的。” 秦钰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了南彧漓一番,“南元帅见惯生死,也相信奇迹之说?” 南彧漓凄然一笑,“大约是活得太苦,只有幻想奇迹才能让自己走下去。” 秦钰不言语,看了南彧漓很久,终于举杯道:“这杯酒敬你所谓的奇迹。” 南彧漓默然一笑,举起了酒樽,“敬奇迹。” 南彧漓走出秦陌馆时,意外地见到了等在门外的安敏,一副男儿装扮,没有女儿家的脂粉气,却格外清秀脱俗。 “公主怎么在这儿?”南彧漓停在她面前。 安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许久才问:“不该是我问你这个问题吗?” 南彧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安敏的胳膊,“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安敏嗤笑了一声,“得亏你还记得他。” “你知道他在哪儿?”南彧漓的声音中是难掩的兴奋,韩晔离开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一样。 安敏沉默了一会儿,不忍打碎他的希望,却终于只能道:“我没有他的消息。只是,你怎么在这儿?” 南彧漓的失望溢于言表,却只能苦涩一笑,诚实道:“来听听他的声音。” “陪你走一段吧。” 二人一时无话,只是默默前行,月光笼着他们的身影,朦胧而清冷。韩晔落后他们一段距离,放轻脚步悄悄地跟着。 “看你的气色好了很多。”安敏终于先开口了。 南彧漓淡淡一笑,“日子总要过下去。” 安敏点了点头,“可是,你也没有放下。” 南彧漓扭头看着安敏,“你觉得我应该放弃?” 安敏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皇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韩晔出宫的,南彧漓的寻找注定无果,他与韩晔,也只能是有缘无分,各安天涯,又何苦让他继续执着呢?“我虽与韩晔相识时日较短,但也可以看出他是极有主意的一个人。我想,他既已打定主意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了,他有他的计较,你也要学着放手。” 南彧漓的笑意突然暖融融的,却无故带着些决绝的意味,“无论他的决定是什么,都不能左右我的想法。对他,我不会说爱过,因为爱了就是这一世。” ☆、第二十五章 安敏听着他的话,突然无限感慨,爱了就是这一世?我又会不会遇到一个让我觉得爱了就是这一世的人呢?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回到了将军府。南彧漓在门口停下,对着安敏道:“身后的人跟了一路了,功夫不错,没有杀气,是你的人?” 安敏一怔,轻轻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皇兄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特意派人跟着。” 南彧漓轻轻一笑,“我倒不知皇宫之内竟有这样的高手,功夫应该不在宋英之下,方便为我引荐一下吗?” 安敏一愣,“引……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49 引荐?他是皇兄的……暗卫,不方便吧。” 南彧漓释然一笑,“那便算了,有他护送你回宫,我也放心了。” “都忘了恭喜你,荣升兵马大元帅之位。”安敏笑着拱手。 南彧漓笑着低了低头,“多谢。” “高处不胜寒,你要善自珍重。”安敏诚恳道。 南彧漓觉得有些好笑,“听你这话,倒让我想起韩晔了,他如果知道我当上了兵马大元帅,肯定也是诸多担心。” “你倒了解他。”安敏不免一笑,“好自珍重。” 直到南彧漓进了府,安敏往皇宫的方向走了几丈远,韩晔才敢出来。 “南彧漓听到你跟在后面。”安敏带着笑意戳穿他,“看来,还是他的功夫比较高。” 韩晔点了点头,“我打不过他。” “你知道他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安敏双瞳剪水,格外清亮。 韩晔莫名地有些紧张,睁大眼睛期待着安敏的话。 安敏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说,对你,他不会说爱过,因为爱了就是这一世。” 韩晔怔愣了片刻,随即炫起一抹醉人的笑容,是骄傲、是安慰,还有一点伤怀,这一世遇见过他,就是最美好的事。 韩晔回到华莹殿时,宫人跪了一地,白轩容高坐正殿之上,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韩晔突然后悔,没有让安敏和自己一起回来。 “回来了?”白轩容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只身回来的韩晔,语气淡淡的。 韩晔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霓裳、英儿等人,又看向白轩容,“这是什么意思?” 白轩容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语气依旧淡漠,“他们伺候主子不力,竟让主子擅离宫禁,难道不该罚吗?” 韩晔冷冷一笑,“我若真想离开,他们留得住吗?你留得住吗?” 白轩容宽大的袖子猛地一挥,“以你的心性能呆在孤的身边这么久,你还怀疑孤的能力吗?” 韩晔脸上的笑意依旧冷然,“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白轩容紧盯着韩晔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个通透,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问:“去哪里了?” 韩晔淡淡地回答:“你既然有功夫在这儿惩罚华莹殿的宫人,就猜到我不会一去不返,去哪里重要吗?” 白轩容眯起了眼睛,一代帝王的耐心是极有限度的,“韩晔,你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孤的耐心,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韩晔寸步不让,“留在这里已是我最大的妥协,我不再是你的臣子,也绝不做你的佞幸,你的耐心于我而言,不重要。” 当着一殿的宫人,韩晔说话毫不避讳,白轩容的面子上多少过不去,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立,吓得他站着的亲信跪了一地,跪在地上的宫人,将身子伏得更低了,而韩晔却依然孑然独立,宠变不惊地看着白轩容。白轩容突然走近韩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他的下颔,贴近他的耳旁,声音低沉,“孤知道你的软肋,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孤的极限,南彧漓的下场,绝不止锒铛入狱这么简单。”白轩容是震怒了,堂堂帝王竟以此相要挟,韩晔冷冷一笑,挣脱开他钳制着自己的手。 白轩容退开一步,嘴角微微一牵,背转过身,左手朝下一挥,“华莹殿的宫人伺候不力,每人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韩晔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皱眉拦下了白轩容正欲行刑的手下,怒视着白轩容,“与他们无关。” 白轩容没有转身,只是不耐地挥了挥手,他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韩晔看着准备动手的人,狠狠出腿撂倒了他们,动作干净利落。白轩容终于转过身看着韩晔,倒是气定神闲,口气凉凉的,“都敢在孤的面前动手了,韩晔,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韩晔是个护短的人,更何况华莹殿的宫人照顾他这么久,白轩容要罚他们,韩晔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你真要追究,便由我一人承担,要打要罚,就冲我一人来。” 白轩容的目光注视了韩晔很久,终于他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好。你私自出宫,违犯宫规,杖责四十,以示警示。” 未待白轩容手下的人将他带下去,韩晔已然大步踏入院中,将上衣尽数褪去,傲然立在院中。白轩容皱眉看着他,他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健康的古铜色,肩膀宽阔,他将脊背挺得很直,几乎每一寸肌肉都清晰可见。手下的人有些为难的看着白轩容,韩晔这架势更像是受军棍。白轩容倒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冲着掌刑人点了点头。 沉重的棍杖打在身上,让韩晔想起被南彧漓囚禁的那段日子,备受刑责,恍惚间似是已有一年了,却更像历历在目,犹在昨日。跟着南彧漓行军日久,以韩晔的性子,违犯军规几乎是家常便饭,南彧漓虽然光火,却只是嘴上威胁,要以军法处置,没有一次狠得下心。唯有那一次,韩晔违抗军令,私自出营,南彧漓下令要打他五十军棍,结果却是自己代他受了。黎昕,你为我挨军棍的时候,也是这样痛吗?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杖责停了下来,韩晔的脚下踉跄了两步,却是从头到尾站着挨完了,他穿上衣服,转过身看着白轩容,额上是薄薄的冷汗,面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还是淡漠到冷然。 “再敢私自出宫,就想想今日的结果。”白轩容淡淡地说,“霓裳,扶你家主子去上药。” 一直到白轩容步出华莹殿,韩晔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任由英儿搀了自己回殿。英儿小心翼翼地将伤药倒在韩晔的伤口上,意料之中地,引起了韩晔不可抑制的颤抖。英儿停了手,不敢继续上药。 韩晔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没事,你继续吧。” 经过好一番折腾,英儿才为韩晔上好药,覆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在他身上,跪在了他面前,比划着问他:公子,还疼吗? 韩晔的笑意有些虚浮,“还好。” 英儿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他,公子为什么出宫呢? 韩晔的笑意真实了一些,没有回答,在他心里,能远远地看一眼南彧漓,听到那句,爱了就是这一世,什么都很值得。 安敏第二天来看韩晔的时候,才知道他因为私自出宫的事受罚了。韩晔盖了一件披风在身上,侧躺在榻上看书,颇有静若处子的美感。安敏悄悄地走近他,韩晔突然回过身抬头看她,淡淡一笑,想要起来,却被她拦下了,“我听霓裳说了,我没想到,皇兄竟然舍得罚你。” 韩晔放下书,转过头看她,“我与你皇兄非亲非故,在外人看来,我不过他豢养的一个男宠罢了,伴君如伴虎,有什么好奇怪的。” 安敏坐在他旁边,“你不知道,在外人看来,你是沾尽雨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0 露,后宫之内,除了荆慕楚,你是第二个。” 韩晔冷冷一笑,遥指了下案上的古琴,被白轩容一怒之下抓断的琴弦还未找人修复,“你可知你皇兄送我的古琴上刻了一个‘楚’字?” 安敏看着古琴,追忆着:“除他之外,我没有听过更妙琴音,高山流水,委婉连绵。其实,我也怀疑,皇兄喜欢你,待你好,是因为你和他很像。” 韩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韩晔自小长在哥舒洛一身边,有缘见过荆慕楚,他就像一块温润通透的玉石,极赋灵气,他抚琴的时候,温文儒雅,谦谦君子。而韩晔自审,没有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就不明白,为何安敏和白轩容都觉得自己和荆慕楚相像。 安敏笑着看了韩晔一眼,“荆慕楚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人,但是柔而不暖,骨子里透出的东西和你一样,是孤傲。” 韩晔看着断弦古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断弦难续,斯人已逝,我倒看不出你的皇兄是重情之人。” 安敏点了点头,“皇兄是从青楼将他带回来的,但他气质出尘,别有风度,皇兄很喜欢他。” 韩晔牵了牵嘴角,“看看荆慕楚的下场,被你皇兄喜欢,可不是件多好的事。” “爱之深,恨之切,他是一国之君,他怎么能容忍出卖和背叛呢?” 韩晔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我倒好奇,你皇兄如何知道他是哥舒的细作?” 安敏思索了一会儿,“后宫不得干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以往皇兄批奏折时都是他在旁伺候,可能他就是趁此泄露军情,被皇兄发现了吧。” 韩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想什么?”安敏看他半天不出声,有些奇怪。 韩晔摇头,看着安敏,“天子近旁,恩威难测,你说我是不是将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安敏怔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安慰他,最后弱弱地问了他一句:“那么,你有后悔进宫吗?” 韩晔轻叹了一口气,“人总要做出一些并非出自本心但是别无选择的决定,如果是为了他,我不后悔。” “你和南彧漓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安敏浅浅一笑,“但其实,皇兄也是。他爱荆慕楚,但同时,他也陷入了绝望。或许,于他而言,你是可以点亮他茫茫灰暗的一抹亮光。” 韩晔眼睑微垂,“但于我而言,是他熄灭了我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将我带回最初的混沌与黑暗。” 安敏也叹了一口气,“但你要明白,皇兄身为帝王,他的骄傲与权威,不容侵犯” 韩晔无谓地笑笑:“不容侵犯我也冒犯多次了,还能更糟糕吗?” 安敏突然毫无防备地掀了他背上的披风,将伤痕尽收眼底。韩晔被她突如此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安敏学他的样子无所谓地一笑,“看看你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 韩晔无奈地一笑,“公主殿下,你好歹也是女儿身,怎么就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呢?” 安敏放肆一笑,“我倒希望做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韩晔重新将自己裹进披风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安敏站了起来,“我要去江南了。” 韩晔抬起头看她,“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我磨了皇兄好久,他才答应让我女扮男装去江南游历一番。”安敏笑得很开心。 “记得你说,你希望去看看江南的小桥流水。” 安敏点头,“希望可以不虚此行。我不在宫里,皇兄那里就没有人为你周旋了。” 韩晔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难为你还想着我。” 安敏严肃地说:“凡事顺着他点儿。还有,皇后虽然表面上温柔可人,但是内里绝不是个柔弱的女人,你也要小心。” 韩晔点了点头,真诚一笑,“有劳记挂。” 安敏离宫是在两日之后,她穿了男装出宫,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扭捏的女儿姿态。韩晔立在城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限慨叹,白轩容对她果然极为宠爱,同样养在深宫,却令她拥有令人渴望的自由,天高任鸟飞,但自己已然越来越像一只金丝雀了,再也飞不出这硕大的樊笼。 回到宫里,韩晔的心情有些低落,宫人已为他备好了热水,沐浴一番,或许会精神一些。韩晔沐浴的时候不喜欢人伺候,因此宫人皆都退避三舍。他将整个身子陷在木桶之内,热气慢慢氤氲,韩晔未觉浑身舒畅,却无故更添疲累。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韩晔惊得回头怒道:“谁?不是说过吗,我沐浴的时候不要进来。” 那人步步逼近,韩晔想要起身,却惊觉浑身突然软弱无力,提不起一点劲来。没有时间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他在桶中转过身,看到走进屏风内的是白轩容,倒也在意料之中。 ☆、第二十六章 韩晔轻轻出了一口气,努力提气道:“你怎么进来了?” 白轩容见他赤身坐于浴桶之内,热水淹过他的肩胛,热气氤氲着他的脸色潮红,一双桃目清澈却警醒。他不由自主地一笑,“孤来看看你的伤。” 韩晔的手死死地扒着木桶,呼吸有些急促,提了几次气,都没有劲,当下只得敷衍道:“我没事了,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白轩容背转过身,走出屏风,在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唇角的笑意不减,“你换便是了。” 韩晔没工夫搭理他的无赖,只得慢慢伸手,尽可能地够向挂在屏风上的衣物。韩晔试着慢慢起身,却无奈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点一点被抽光,刚撑起身子,就脚底一滑,重重跌回浴桶,热水被高高激起,洒落一地。 白轩容听着里面的动静,拧了眉问他:“怎么了?” 韩晔的呼吸愈发急促,双手渐渐无力地滑入水中,他顿感自己是被人下药了。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竟然毫无知觉?下药之人到底意欲何为呢? 白轩容见许久没有动静,忙起身又进了屏风,浴桶之内,热水渐渐冰凉,韩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浴桶边缘,但一双眼睛依旧清明。白轩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出了畏惧。 韩晔急道:“你别过来。”他现在浑身发软,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一样,白轩容若想趁人之危,简直易如反掌,他甚至无从反抗。 白轩容不进反退,这样脆弱而惊惧的韩晔令他产生强大的保护欲。浴桶之内,韩晔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自己,然后一把将自己捞出了浴桶。正当韩晔羞愤自己□□地在白轩容眼前展露无遗时,一件白衫盖在了他的身上。白轩容抱着韩晔,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回床榻,韩晔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感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1 受着他怀抱的坚定与意料之外的温暖,他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定。白轩容将韩晔放在床上,为他盖上了被子,伸手探他额头,却未见异常。 “你觉得怎么样?”白轩容面露忧色,“宣太医来看看吧。” 韩晔虽然浑身无力但是头脑清明,现下他已经渐渐反应过来,这是味毒,毒性症状都与凌步丹极为相似。凌步丹是哥舒草原上独有的醉马草与藜芦混合炼制的丹药,如此看来,宫中还有哥舒洛一的人,倘若此事为白轩容知晓,免不了又是一场浩劫,当下韩晔只得平静地看着白轩容,眼神淡淡的,“我没事,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沐浴太久,头脑有些发昏。” 白轩容点了点头,抬手想为他掖一掖被角,韩晔却突然恢复警惕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白轩容,“你要干什么?” 白轩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报复般地故意为他理了理湿润地耷拉在额前的碎发,又为他将鼻尖上的水渍擦去,温度的手指最后轻轻地停在了韩晔潮红未退的脸颊上。韩晔虽然四肢绵软,但是颈部以上活动自如,他猛地偏过头,恼怒地看着白轩容,“请陛下自重。” 白轩容被他激起了玩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何自重?你明知孤有龙阳之好,竟然不加避忌地在孤眼前裸裎相对,你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韩晔听他提起刚才自己窘迫的模样,不禁狠狠咬牙,怒视着他,半天讲不出一句话。 白轩容见他难得有嘴上讨不了好的时候,也不忍再逗他,“孤不敢自诩是什么谦谦君子,但是也不屑小人行径,趁人之危这种事,孤还不会做。” 韩晔紧抿了唇,双眼中的警惕稍稍浅淡了一些,却还是牢牢地将目光锁定在白轩容的身上。 白轩容站起了身,“更何况,孤会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日。” 直到白轩容离开近一盏茶的时间,躺在床上的韩晔才狠狠透出一口气,他试着活动手脚,还是不得动弹。回想这一日,食物饮水皆无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而无所知觉呢?下药那人又为何要拿自己开刀呢?正思忖间,房门突然再次被推开,韩晔浑身一震,警惕道:“谁?” 那人没有答话,一路轻声漫步至床头,双瞳剪水,清凌凌地望着韩晔。 韩晔睁大眼睛,蹙眉凝视着床前的人,“是你!” “你不该这么惊讶的。”那人悠悠道,“其实,你怀疑过我,是吗?” 韩晔眯着眼睛看她,失神一笑,“你会驯鹰,又懂做山蘑汤,还对荆慕楚的事了若指掌,是我太疏忽了。英儿,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双眸一暖,“呼延宛。” 韩晔的眼神凉凉的,哥舒与呼延世代联姻以结秦晋之好。哥舒洛一野心勃勃,他爱江山犹胜美人,联姻于他而言是家族传统,更是他壮大哥舒势力的一步棋。然而,哥舒洛一却迟迟没有与呼延家的大小姐呼延芷夏完婚。韩晔原来不明白,但在遇到荆慕楚之后,他有过猜测,或许荆慕楚在哥舒洛一心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原来是呼延家的小姐,真是失敬。” 呼延宛在床榻旁坐下,她还没有为韩晔解毒的打算。 “荆慕楚是你救走的?”呼延宛看着韩晔,她的眼神不再天真无邪,而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晦暗与深沉。 韩晔的眼神也稍暗淡了些,“可他还是死了。” 呼延宛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下去。 韩晔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问她:“我倒是好奇,呼延家养尊处优的小姐何以潜入姜国,故作哑人地当一个驯兽女?” 呼延宛冷哼一声,“哥舒洛一想要攻占姜国,但可惜势单力孤,要借助我们呼延家族的力量。本来,哥舒与呼延两大家族世代联姻,要我们助力哥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哥舒洛一迷恋男色,不愿与我姐姐完婚。只可怜,我那姐姐爱他太深,愿意一辈子等下去。” 韩晔听她说得义愤填膺,心中也是慨叹。当初他在草原生活,虽偶有耳闻呼延家的大小姐呼延芷夏,却到底知之甚少,竟不知她对哥舒洛一竟有这样令人动容的情愫。 呼延宛继续道:“我为了让哥舒洛一娶我姐姐,便提出了一个交换。我入姜国为哥舒窃取情报,待哥舒洛一攻占姜国的那一日,就是他与我姐姐成婚的日子。” 韩晔感叹:“你竟肯为你姐姐牺牲至此。”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呼延宛冷冷一笑,“我既然决定入姜国做奸细,当然不会只身前来,所以荆慕楚也要来!” 韩晔心下一震,随即一片酸楚,“可是荆慕楚再也回不去了。” 呼延宛眼神有些复杂,“其实那日,掷出飞刀的是我,荆慕楚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 “为什么?”韩晔震惊道,“不是窃取情报吗?为什么要冒死刺杀他?” 呼延宛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泪水,“我不能再等了!姐姐她不能再等了……” 韩晔试探道:“呼延大小姐……” 呼延宛贝齿轻咬下唇,“姐姐她……姐姐从娘胎里出来就有心悸的毛病,她现在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哥舒洛一攻占姜国的那一日……” 韩晔沉默一阵,道:“所以你按捺不住了,你对我下药,是为了我得幸于白轩容,为你做事。” 呼延宛看着韩晔,“荆慕楚被带去城墙之时,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他告诉我,你是可以帮我的人。我眼见你入宫,买身你身旁,却不见你对白轩容有丝毫动作,甚至,你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是吗?” 韩晔避开呼延宛的眼神,“我与荆慕楚不过数面之缘,我帮不了你什么。” “是吗?”呼延宛的唇角带着不明晰的笑意,“韩晔,我既然敢如此开诚布公地跟你谈,就代表我很清楚你的身份。你师承哥舒洛一,为他潜伏在南彧漓身边,你是哥舒最出色的密探,但同时,也是最失败的,因为南彧漓是你致命的弱点。” 韩晔蹙眉看着呼延宛。呼延宛一直在宫中生活,所接触哥舒之人也不过是荆慕楚,而后者对韩晔的生活也是知之甚少,他与南彧漓之间种种,呼延宛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宫里宫外还有哥舒的眼线?而且这枚眼线离他们很近。 呼延宛好整以暇地看着韩晔,唇角的笑意是胜利者的姿态,“韩晔,你没有选择,你已经入宫,就必须帮我。” 韩晔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嘴角的笑意却不真实,“是吗?” 呼延宛也笑了,“你说我威胁也好,趁人之危也罢,你既已入局,便不可能全身而退。”说着,呼延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喂了韩晔一颗药丸,“这是凌步丹的解药,以后我们通力合作,哥舒直取姜国不过转眼之事。”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2 解药的药力还没有太快挥发,韩晔试着动了下手脚还是麻木的感觉,他看着呼延宛,“你要杀了白轩容?” 呼延宛看着韩晔一笑,“这难道不也是你的愿望?” “你真以为杀他有那么容易吗?”韩晔正色道,“白轩容武功不弱,而且有暗卫贴身保护,你以为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都是酒囊饭袋吗?那一次跟白轩容动手,若不是他们看出我并非有心伤他,我早被射成马蜂窝了。” 呼延宛不屑地笑笑,“当然,若能全身退自然是最好,但是我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呼延宛眼中透出的决绝令韩晔心头一凛,“只希望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还没能伤到他一根头发。” 呼延宛点头,“中秋夜宴那日是我太过鲁莽,否则荆慕楚不会死。因此,这一次我们要一击必中,所以你必须要靠得白轩容越近越好。” “白轩容知道我对他无意,贸然接近他只能是此地无银。”韩晔冷静道。 呼延宛沉思一番,觉得韩晔的担忧不无道理,“那总要想办法继续探听情报,我无法接近白轩容,自荆慕楚死后,已经很久消息从宫中传到哥舒了。”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凌步丹你什么时候下的?” 鸟架之上,霹雳忽然扑腾开翅膀,叫嚣着飞起,而后安静地落在了呼延宛的手臂上。霹雳锋利的脚爪稳稳地箍在呼延宛的腕子上,却极有分寸地并未伤到她分毫。韩晔不禁无奈苦笑,这种驯鹰与御马的天赋与能力果真是草原儿女才有的本色,“你的洗澡水里。你背后的伤口未愈,所以药力可以通过伤口渗进你的血液里。” 韩晔试着再次活动了一下四肢,已然恢复了些许力气,想到呼延宛对自己下药,妄图令自己有了佞幸之实,留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就是埋下一颗地雷,随时都要遭受无妄之灾,偏偏她又是相助哥舒洛一的人,让他不愿下手。韩晔此刻方知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终于在白轩容去往皇后寝宫的一晚,韩晔与呼延宛有了计较,决定夜探勤政殿。 ☆、第二十七章 韩晔与呼延宛均着了一身黑色劲衣,以黑纱覆面,暗夜中藏在树丛间,倒也看不分明。内宫守卫森严远超韩晔的想象,他不熟识内宫地形,身旁幸而有呼延宛相助,卧底姜国这么久,这曲曲折折的宫禁小路还难不倒她。两人有惊无险地躲过巡逻守卫,韩晔翻窗进了殿内,呼延宛则把守在外。从前荆慕楚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情报,皆是因为他可以佞幸的身份自由出入勤政殿,为白轩容铺纸研磨,韩晔如今却只能学做梁上君子,在勤政殿内翻翻找找,撞撞运气。 他借着月光一连翻看了数本奏折,左不过是些坊间琐事,没有什么重要的讯息,想来,官员与白轩容往来的重要情报都是以密折的形式,而偌大的勤政殿,韩晔也不知道白轩容将密折藏在哪儿。 就在韩晔大肆翻找书架的时候,屋外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那是呼延宛给他的暗号,示意有人来了。巡视四下无处可藏,只得隐身在了一架屏风之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殿门就被推开的。 “不知陛下这么晚召见臣有何要事?”说话的是南彧漓,韩晔不禁屏息倾听。 南彧漓恭立在堂下,心中也是疑惑。白轩容下旨传召的时候,南彧漓正从不醉不归阁回府,白轩容从未在这个时辰召见自己,南彧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眼见白轩容递了一封密折到自己面前,南彧漓恭谨接过,里面的内容却令他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陛下,这……” 白轩容凝视着他,“你有何看法?” 南彧漓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若情况属实,我们确实要加以防范。” 白轩容在主位上坐下,“如何防范?” “臣以为,浔夜城为前哨战,应在那儿加派兵力,同时在白鹭城和旗安城也要多加勘察。”南彧漓正色道。 屏风后的韩晔听着他们的对话,多少有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姜国边境有所动荡,而对姜国虎视眈眈的最大可能就是哥舒,难道哥舒洛一有了什么行动?但是草原人最重承诺,他既已与南彧漓有了一年之约,不该轻易毁诺才是。 白轩容略略点头,“驻军浔夜城的是于韬,南家军的左将军倒是值得信任,但孤还想再派去一人。” 韩晔听着白轩容不急不缓的话语,心中却是一乱。若哥舒洛一真的开始谋划,那么南彧漓定然是上前线的不二人选,但他如今掌天下兵马大权,白轩容定会疑他拥兵自重,反而更可能派去自己的心腹胡鹤,然而,如此一来,南彧漓又要心寒了吧。 果然,白轩容缓缓道:“胡鹤,你以为如何?” 南彧漓一直低眉,听到胡鹤的名字仿佛也在意料之中,“一切由陛下做主。”其实,南彧漓也已猜测到白轩容不会放自己去前哨战,兵马大元帅,这个看似光鲜的职衔,却逼得南彧漓不得不如履薄冰,更为小心翼翼,任何能引起白轩容忌惮的行为,他都不可以有,更何况,他还没有找到韩晔。 白轩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就任胡鹤为元帅,统帅浔夜城等前哨之站。南彧漓,你既是兵马大元帅,这指令就由你下达吧。” 韩晔不免觉得讽刺,白轩容给的这“兵马大元帅”之职,当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虚位,内里做主的皆是白轩容,但在外人看来,却是皇恩浩荡,风光无限呐。 南彧漓颔首称是,而后退了出去。白轩容起身,在殿内逗留了一会儿,却也未久留。韩晔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悄悄拉开窗扇,跳了出去。 韩晔一身黑衣在宫中行走多有不便,于是加快脚步往华莹殿的方向回去。说也奇怪,一路走来,竟都未见到呼延宛,也不知她藏身何处。 “什么人?”一声低喝,吓得韩晔霎时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之后。他从树后探出头来,四下张望,心下大骇,竟是南彧漓发现了黑装束发的呼延宛!只片刻,二人便动起手来。还好此处地处宫禁偏僻之所,侍卫来得不会太快,但是南彧漓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呼延宛怎么可能是南彧漓的对手,不过十招,眼见南彧漓就要摘下她的面纱!不得已,韩晔突然一个腾身飞出,接下了南彧漓的出手。 暗夜中,南彧漓看不清来人,断喝一声:“原来还有同伙!你们到底是谁?” 呼延宛抬眼看了看韩晔,眉眼间不再慌乱,甚至带着明晰的笑意,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韩晔蹙眉看了看她,又看向南彧漓。忽然南彧漓掌风朝着呼延宛呼啸而至,韩晔下意识地将她往侧旁一推,喊道:“走啊!” 南彧漓的掌风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3 生生停在半空,那个熟悉的声音在暗夜中格外清晰,他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胸口霎时温热一片,仿佛经历过沧海变幻,只为等到这一次回眸。 韩晔情急之下,出声让呼延宛离开已是后悔不已,瞧着南彧漓失神的模样,心中一痛,却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转身随着呼延宛飞奔离去。 南彧漓往前追了几步,却发现这两人颇为熟悉宫中地形,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已不见了踪影。刚才那个声音,是韩晔吗?南彧漓的眼眶不期然地一热,他竟然还留在京都?但又为什么私闯宫禁呢?他突然转念,难道是秦钰?适才,他出了勤政殿不远,便见到一个黑色人影在树丛间闪过,不及细想便跟了上去。 “南元帅,发生了什么吗?”侍卫闻风而来,却只见南彧漓一人在发呆。 南彧漓心中拿不定那两人是谁,若真是韩晔,他是势必要维护的。,他定了定心神,“没什么,几只野猫窜过,我看错了。” 韩晔和呼延宛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华莹殿,呼延宛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桌旁看着韩晔,“南彧漓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陛下临时召见,好在有惊无险。”韩晔从她手中抢过那杯茶,狠狠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下去。 呼延宛拿眼斜他,“怎么见了南彧漓就怂成这样?” 韩晔瞪她一眼,“不然呢?摘下面纱,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相逢戏码吗?” “你在勤政殿有什么发现?” 韩晔看着呼延宛,“哥舒洛一好像有所动作,白轩容派了胡鹤去浔夜城统领大局。” 呼延宛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问:“他派了胡鹤?” 韩晔蹙眉看着她,“你知道哥舒洛一的行动?” “姜国他是势在必得,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需要这么惊讶吗?” “哥舒洛一曾和南彧漓有过君子协议,一年之内不会发兵,现在不过半年时间,他不是轻易毁诺之人,除非……”韩晔心中豁然明亮,“除非,他以为是南彧漓毁约在先……” 呼延宛微微一笑,“什么约定?” 韩晔没有回答她,却问:“哥舒洛一是不是知道了我在宫里?你是不是将所有消息都传出去了?” 呼延宛挑眉,“你觉得呢?” 韩晔不知道呼延宛是怎么向外传递讯息的,但他确定,哥舒洛一对自己和南彧漓现在的处境一清二楚,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呼延宛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韩晔,“其实我在想,如果让南彧漓知道你成为我的筹码,他会不会帮我呢?” 韩晔一愣,随即嘲笑般地勾了勾嘴角,“他是姜国的大元帅,儿女情长抵不过他的爱国之心。” 呼延宛认真地看了看韩晔,“你真的这么认为?” 韩晔看着呼延宛,“我了解他。家国天下,南门昌荣是他的责任,就像是他血液里流淌着的……天性。”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他的天性,是不是他更适合做一国之主?”呼延宛讲话完全没有顾忌。 韩晔看着她,“南彧漓的确够魄力,有智谋,但是太过心慈,白轩容狠辣有余,但胸襟不够,其实,哥舒洛一是最好的君王之选,恩威并施,胸襟宽广,更重要的,是肯牺牲所有,不择手段。” 呼延宛沉思了一会儿,“你似乎意有所指。” 韩晔浅浅一笑,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对于荆慕楚的死还是不能释怀,对白轩容有恨,对哥舒洛一也有怨,对荆慕楚更多的是惋叹,以至于他一直不愿将荆慕楚的骨灰送回哥舒。终于,他叹出一口气,“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懂得取舍,哥舒洛一其实很懂得为君之道。” 呼延宛柔暖一笑,“其实,你的确很有才华,有足够的能力辅弼君王,拜相为将都可以成为君王最大的助力。” 韩晔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想入朝为官,我一生所愿,只是从心所欲逍遥于天地间,不受任何枷锁束缚。”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南彧漓?”呼延宛奇道,“他有这样那样的责任要背负,他不能给你要的自由。” 韩晔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得很认真:“如果你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样子就会知道为什么。”于韩晔而言,南彧漓是那个可以点亮他全部希望的人,他在战场上驰骋,破开黑暗,带给他光明。 呼延宛轻轻舒出一口气,“从前我也问过荆慕楚相同的问题,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哥舒洛一那个冷疙瘩。” “冷疙瘩?”韩晔对于呼延宛给哥舒洛一的这个称呼觉得意外却贴切,“那荆慕楚怎么说的?” “他说,吸引他的是哥舒洛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我不明白。” 韩晔看着呼延宛小女儿般的姿态,笑问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呼延宛摇头。 韩晔沉默了,他在想,或许真正吸引荆慕楚的是哥舒洛一足以睥睨天下的君王气概,所以,他甘愿付出所有,只为成全他想要的。 出了宫闱,南彧漓即刻飞奔向秦陌馆,他要确定心中的答案。秦陌馆早已打烊,南彧漓情急之下飞掠上了二层窗户,屋内一片昏暗,他什么也不能确定。情急之下,南彧漓竟破窗而入! 床上的秦钰惊得一坐而起,大喝道:“什么人?”说话间他已拔下了床头悬挂的长剑,护卫在胸前。笼里的鸟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听到秦钰的声音,南彧漓心中竟是大喜,如此一来,刚才那个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韩晔!他稳住了心神,“别慌,是我。” 秦钰认出了南彧漓的声音,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却怒道:“南元帅半夜闯我屋内,是何意?” 南彧漓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解释。 秦钰点亮了烛火,他只着里衣,头发也有些散乱,想来已在床榻上待了很久。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安抚下乱叫的鸟儿,而后用剑指着南彧漓,势必要一个解释。 南彧漓讪讪一笑,“我方才遇见一个人,他的声音跟你很像,我不确定是你还是……他……回来了……” 秦钰一怔,缓缓放下了剑,问道:“你没有看清他的脸?” 南彧漓摇头,“所以,我才急着来确认。” 秦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很久才重新看着南彧漓,眼中的神情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南元帅现在确认好了?可以离开了。” 南彧漓一揖到底,眼中的神采是秦钰未曾见过的,“多有叨扰,还望见谅。”说着他还是选择从窗口跳了出去。 秦钰并没有马上熄灭烛火,而是起身喂了些食给自己的爱鸟,眼见着平静的一池春水就要掀起波澜了。 ☆、第二十八章 南彧漓一大早就去找了魏严漠,看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4 着行色匆匆的他,魏严漠很是讶异,“元帅来得这么早?有什么要事吗?” 南彧漓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拖着魏严漠进了屋,锁好房门,“我见到韩晔了!我看到他了!” 魏严漠也是震惊,“什么?” 南彧漓低沉了声音,理清了思绪,将昨晚在宫中与韩晔相见的情形尽数说与了魏严漠。 魏严漠也是颇感意外,“只听声音,元帅可以确定吗?说不定是秦钰。”颜暖向魏严漠提过秦陌馆与秦钰,他多少有所了解。 南彧漓点了点头,“我去了秦陌馆,所以更加肯定,那人是韩晔。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韩晔说过他想要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却竟然涉足阴谲波诡的内宫,南彧漓知道韩晔一定有事瞒我。 魏严漠突然欲言又止,南彧漓警醒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魏严漠在心中做了一番权衡,终于决定告诉南彧漓,“当时,你拒不出兵被陛下收押,我找上了韩晔,他说,一定会救你出来。后来果然如他承诺,我在济世药庐看见了你们。” 南彧漓心中一紧,“你是说……他为了救我,做出了什么牺牲?他离开是为了……救我?”他的手掌不自居地握紧,指节渐渐发白。 魏严漠犹豫着点了点头,“可能是这样,但也只是猜测。” 南彧漓突然握拳重重捶向桌面,他很生气,他告诉过韩晔,永远不要为他做出任何牺牲,否则自己只会恨他,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痛。 魏严漠看着他,不由出声安慰,“元帅,如今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或许,韩晔另有苦衷,更或许,那人并不是韩晔。天地广博,人有相同,物有相似,未见其貌,到底不能妄下断语。”但魏严漠明白,只那一句声音,便是可以将南彧漓拉出泥淖的唯一绳索。 南彧漓颔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或许,有个人可以为我解开疑惑。” 早朝后,南彧漓并未像往常一样即刻回府,而是在御花园中邀约了宋英。 宋英对于南彧漓的相邀有些意外,却还是如约而至,“不知南元帅相邀,有何要事?” 南彧漓未言先行了一大礼,弄得宋英有些不知所措,他诧异地扶起南彧漓,“元帅何以如此?下官实在承受不起。” 南彧漓看着宋英,神情颇为严肃,“我有一事相询,望你如实相告。” 宋英瞧他严肃的样子,知道所问之事定是极为重要,当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元帅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荆慕楚行刺一事后,你可有见过韩晔?” 宋英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怔愣住了,“什么?” 南彧漓点了点头,“我是说,中秋夜宴之后,你可有见过韩晔入宫?” 宋英思考了一阵,点点头,“当时元帅被拿下狱,韩副将曾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宿,后来陛下终于肯见他。” 南彧漓浑身一震,“他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宿?”南彧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谁狠狠抓了一下。那样孤高的人,竟为自己纡尊至此,南彧漓心中当真五味杂陈。 宋英点头,忆道:“后来陛下与韩副将在勤政殿内谈了很久,之后,韩副将便独自出了勤政殿,应该是出宫去了。” 南彧漓抿紧双唇,在韩晔离开的前一日,他问自己是否愿意提前兑现那一年之约,或许,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当初答应了他,或许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那后来呢?”南彧漓的声音变得滞涩,他开始害怕听到宋英的回答。 宋英疑惑道:“后来,下官便没有再见过韩副将了。” 原来,梦境与现实只有一步之遥,天堂与地狱也不过天涯咫尺,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韩晔,这样的感觉,我也让你经历过太多次了吧,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唯一可能知道韩晔去向的只有陛下了吗?南彧漓倚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上,方寸大乱。突然,空中划过一阵清脆的啼鸣,一只大鹰扑腾着张开翅膀,啸过树梢,稳稳地停在了假山上。 南彧漓一惊,紧接着听到一声嘹亮的鹰哨响过,眼前,一个皮肤略黑但样貌清秀的姑娘宫装束发地站在御花园内。刚才还在假山石上威风凛凛的大鹰忽而扑腾着落在她的手臂上,模样温顺但眼神依旧凌厉。那姑娘瞥了南彧漓一眼,而后微微屈膝一礼,并未出声。 南彧漓恢复了神情,对她轻轻一点头,看着停在她臂上的大鹰不禁好奇道:“这是宫里的鹰?” 那姑娘看着南彧漓点了点头。 “你是驯鹰师?”南彧漓问她。 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南彧漓看得奇怪,不禁问她:“你……” 那姑娘不待他说完,便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而后突然转身离开了。 南彧漓在她身后看得诧异,通过她的手势和姿态,他已猜到这姑娘可能有哑疾,但瞧她步履轻盈,身形矫敏,不像普通的驯鹰师,更不会是一般的宫女。南彧漓不由地安静跟上了她。 那姑娘倒是毫无察觉般,自顾走着,臂上停着的大鹰也是异常温驯。但出乎南彧漓意料的是,她竟然越走越偏远。直待行至皇宫西角一处略显荒芜的院子,南彧漓有按捺不住了,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当他想出声拦住那姑娘时,她竟突然停下了脚步,随意地抖了抖腕子,大鹰便尖啸着飞走了。她慢慢转过身子,望着一片衰败的树丛道:“将军跟了一路,不如现身吧。” 南彧漓眉心一蹙,脚下随意地拨开快没过他膝盖的绿草,悠悠地走了出来,“你是谁?故意引我来此,究竟何意?” 那姑娘淡淡一笑,“将军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我却想告诉将军,我知道你找的是谁。” 南彧漓的眼神在刹那变得锐利,寒得像是一把要将她刺穿的利剑,但又在瞬间燃点起如火般的炽热,要将她生生融化。呼延宛不由地怔愣住了。 南彧漓突然欺身到她身前,一下擒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掩在了一棵大树后,手上的力道不减,直攥得她生疼,“你知道什么?” 呼延宛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挣脱,突然目光含笑地看着南彧漓,“你要找的人现在已是当今圣上的面首了。” 南彧漓的手不期然地僵住了,指尖刹那冰凉,仿佛被人当胸闷了一棍,心脏开始隐隐作痛,呼吸开始不稳,“你说……什么?” 呼延宛终于得以逃脱他的钳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些失神的眼睛,“韩晔做了当今圣上白轩容的男宠。” 南彧漓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突然发狠般地扼住她的喉咙,“你胡说!” 她逃脱不开,眼神开始慌乱,自己将他引至荒僻的地方,现在若被他掐死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5 就太不值得了!她哑着喉咙急道:“他是……为了你……才入宫的!” 南彧漓狠狠闭了闭眼收回了手,颓然地倚靠着墙根坐下,“他……我……” 呼延宛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句话竟能让饫闻厌见,处变不惊的元帅落魄至此,心中竟划过了一丝不忍,“他还好。” 南彧漓重新抬头看着她,眼神终于恢复了焦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呼延宛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当初你被拿下狱,韩晔答应白轩容入宫换取你的自由。” 原来韩晔离开前那一日的反常竟是他的对自己的诀别吗?韩晔没有为自己留下后路,却连忏悔的几乎也不留给他。 呼延宛慢慢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南彧漓静静地等她继续问下去。 “韩晔说,家国和他之间,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呼延宛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我想知道你的答案。现在忠与情难以两全,你会选择什么?” 当初,韩晔情义两难全,他选择自刎求得心安,那自己呢?南彧漓的心头一沉,没有回答,只是说:“我想见他。” 呼延宛叹了一口气,“你适合见他吗?” “我就想见见他。”南彧漓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恍然间,他才发现韩晔已离开自己半年有余了。 “陛下可能会从勤政殿过来,你确定要见他。”呼延宛的的笑意深深,她可迫不及待想看场好戏呢。 “我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南彧漓站起身看着她。 “见到他又怎样?你能改变什么吗?”呼延宛忽然笑得有些讽刺,但还是冷静道,“今晚戌时,从这儿往西行会看到一座别院。” 南彧漓在荒败的园子里一直坐到日落西山,薄雾昏沉,戌时将近。天将黑未黑,闷雷滚滚,竟有暴雨之势。南彧漓朝着呼延宛所指示的方向走去,脚步轻飘得有些虚浮。华莹殿三个烫金大字蛰疼了他的眼睛,权衡之下,他足尖一点,掠上了屋顶,将身形隐在一树绿叶之中。 昏暗中,一个人影从屋内走出,背对着南彧漓站在院中,他仿佛在看一树桃花,又仿佛在沉思什么。南彧漓心念一动,下意识觉得是韩晔,但那身影太过清瘦,在夜风中恍若一片枯叶,飘摇无所依。 呼延宛从库房取来了一柄□□,交予那人手中。暗夜中,那人转过半张脸,面容清冷,屋顶上的南彧漓只觉得胸口一滞,随即胸中的痛铺天盖地席卷了他整个人。半年不见的韩晔比他想象中更清冷了,脸颊消瘦,眼中也没有过去张扬恣意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苍凉落寞,仿佛已没有任何事可以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韩晔手握□□,突然身形一动,枪尖上挑,暗夜中,枪啸声破空划过,冷清而凄厉。他的枪法行云流水,自成一派,一如往昔。南彧漓看得有些痴怔了,还记得第一次见他舞枪是韩晔加入南家军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千军万马之中,他可以单枪匹马,以一当百,却偏偏生得一副好皮囊,让人无法将那样的美与残酷的战场联系到一处,但或许他就像一株罂粟,美得不可方物却危险至极。但南彧漓从未后悔摘下那颗罂粟,即便毒入骨髓也毫无怨悔,只是自己可以给他的又是什么呢? 雷声大作,忽而落下了几滴雨水,紧接着大雨如倾盆之势一发不可收拾。韩晔在雨中舞枪,没有停下的趋势,雨水将他的头发与衣衫全部打湿,青丝一绺一绺地搭在他的前额与鬓边,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夜风清冷甚至更添落寞。南彧漓忍不住,想下去拦住他,想把那个清瘦的身影搂进怀里。 “陛下驾到!”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南彧漓的思绪,也让他将自己的蠢蠢欲动按捺住了。 韩晔收枪立在雨中,看见白轩容施施然而至,立在伞下,雨水不曾染污他半分。白轩容命人为韩晔打了一把伞,蹙眉道:“雨这么大怎么还在练枪?进屋去吧。”说着,他已走进了殿内。 韩晔将枪交给了呼延宛,而后也走进了殿内。 屋顶上的南彧漓一下方寸大乱,不尴不尬的境地让他进退两难。正踌躇间,眼见一个娇俏的丫头端了茶水进屋。 韩晔没有擦拭身上的水迹,进了屋的霓裳将茶水放下,向陛下请安之后,担忧地看着韩晔问道:“公子,换洗一下吧。” 韩晔的眼神不经意地带过白轩容,摇了摇头,“不必。” 霓裳将姜汤放下,“那公子喝碗姜汤吧。淋了雨,可别感冒了。” 白轩容听着不禁淡淡一笑,华莹殿的宫人倒是体贴。 韩晔倒一直是淡淡的性子,“我知道了。” 霓裳不再多话,退了下去。 白轩容难得穿了便装,没有明晃晃的龙袍在眼前晃悠,韩晔难得看他顺眼了几分,亲自为他倒了杯茶,而后就坐在桌边没有说话。 白轩容笑笑,就着他倒的茶喝了,将姜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喝了。” 韩晔看了眼姜汤,没有多说,端起来,仰头而尽,却被滚烫的姜汤烫疼了舌头和喉咙。白轩容忽然淡淡一笑,不禁抬手为他理了理粘在脸上的发丝。 韩晔蹙眉避过,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白轩容也是习惯了,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今天你想听什么曲子?” 韩晔静静地看着他,每次白轩容坐在琴案前,眼神都会异常和暖,却又无故带了些苍凉之色,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琴弦,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品。 每到这时,韩晔都禁不住想问他,“你真的爱荆慕楚吗?”今夜,韩晔不知何故,竟真的问了出来。 手指突然僵在了半空中,流水琴音戛然而止,白轩容的目光突然森然,“你说什么?” 韩晔突然一笑,这便是帝王卑微的骄傲吗?韩晔喝了一口茶,“你是帝王,你不容许别人背叛你,同时,你也不愿意承认,你爱他。”或许白轩容这帝王当得有些悲哀。 白轩容眯了眼看他,除了安敏之外,韩晔是第二个敢如此毫无顾忌地谈论荆慕楚的人,果然宠得他越发肆无忌惮了吗?但是,自从荆慕楚失踪之后,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他到底是死是活?或者,自己希望他死还是活呢?白轩容的目光倏然变冷,荆慕楚的心从未向着自己,所有背叛者都要不得善终! ☆、第二十九章 韩晔看他的神色一变也不再说,反倒突然觉得身上流窜过一丝不寻常的热力。 白轩容见他不答话,兀自低语道:“或许,孤曾经爱过他,但那样处心积虑与机关算尽的背叛,孤永远不会原谅!” 韩晔没有听清他的话,不知是何缘故,自己越发觉得身上开始发烫,要说淋了这点雨就伤风发热,他的体质什么时候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6 变得这么差了? 白轩容重新抚上了琴弦,眼神之中依然是挥之不去的苍凉。 韩晔的身上越来越热,他隐约觉得不是发热这么简单,却说不出个道道。他的呼吸甚至变得紊乱,右手不自主地扯着衣领,眼神不经意瞥向姜汤,心头大骇,难道?韩晔强自定了定心神,对白轩容道:“我有点累,想歇下了。” 白轩容停了琴音,看向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说着便起身向他走近。 “别过来!”韩晔惊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失态,生怕他看出端倪,“我没事,淋了雨,有些发热。” 白轩容狐疑走近他,右手搭上他的额头,却不见异常,只是双颊潮红得厉害,连带着耳朵与脖颈也泛着好看的桃色。 “你!”白轩容的手搭上他额头的那一刻,韩晔便觉得全身更加炙热,急忙躲了开去,努力稳着声音道,“我……没事。时候不早……陛下请回吧。”只这话刚说完,韩晔只觉得身子一软,歪倒在了桌上,眼神有些迷离不清了。 白轩容急上前一步,一把抱了他,将他放在床榻上,看他不住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不由地帮他松开了几颗扣子,正欲传御医,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韩晔躺在榻上,不住地喘息着,眼神迷离,不知在看什么,口中却不停地叫着:“不要……不要碰我……” 白轩容心念一动,不禁抚上了他的面颊,热得烫手,韩晔的申吟也更重了。突然,韩晔猛地用力,拽住了白轩容的衣角,滚烫的唇贴上了他的手掌,低吟着:“黎昕……” 白轩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眼神却只在瞬间变得狠辣,他突然一把除去了韩晔的衣裳,白皙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空中,因为淋雨,他身上还是湿哒哒。白轩容的手一下就摸上了他的胸口。韩晔一阵轻颤,眼神越发迷离,不由自主地沿着白轩容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脖颈,滚烫的唇贴上了他的脖颈,“黎昕……黎昕……” 白轩容霎时攥紧了拳头,不长的指甲狠狠划过韩晔的后背,带出了一道道隐隐的血痕,他的眼神昏暗不定,下一刻,他突然近乎粗暴地将韩晔的头狠狠按在床上,而后撕咬着印上了他的唇,血腥味瞬间弥漫。 “嗯……”韩晔喘了一声,紧接着便以更加热烈的吻回应。 白轩容将双唇从他唇上移开,顺手解开了自己的衣物,裸着上身贴上了他潮湿的身体。韩晔的唇吻过他的脸颊,落在他的耳后,他还在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黎昕……黎……昕”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深深插在白轩容心头。有多少个夜晚,荆慕楚在他身下婉转承恩时,是不是也在想着另一个人?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南彧漓还在屋顶上,他浑身早已被淋透,整个人有些木讷失神地坐着。他听不到韩晔在白轩容的耳边呓语自己的名字,但是屋内一片淫靡的声音在雨停之后格外清晰。南彧漓猛得攥上了树枝,手掌被粗糙的枝杈划伤,空气中是淡淡的血腥气,屋内那一声声喘息令南彧漓的四肢百骸一点点麻木,冰凉彻骨。他现在应当如何?不顾一切冲进房内,告诉君王,在你身下承恩的那人是自己毕生所爱吗?夺君王所爱,受雷霆之怒,南彧漓可以毫不顾惜,但是韩晔呢?即便可以带他离开这里,但又真的可以给他他想要的生活吗?南彧漓第一次觉得名震天下的南家军首领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南彧漓失魂落魄得从屋顶掠下。算算时辰,宫门早已下钥了,他一个人颓败地坐在了那处园子里,直到天亮。时至早朝,南彧漓才站起身,他的头发与衣服经过一夜已被风干,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很颓废。 当白轩容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坐龙椅之上,而一败涂地的南彧漓却只能颓然立在下首,这样的早朝注定不会平静。 “西北溟昭一带干旱近两月了,灾民不断增多,众卿有何对策?”白轩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下,瞥见无精打采的南彧漓,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南彧漓,你有何对策?” 南彧漓置若罔闻,他一个早上都浑浑噩噩的。 白轩容蹙眉又叫了他一声,“南彧漓。” 站在南彧漓身后的将军稍稍捅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猛得抬头对上白轩容玩味的眼神,“陛下……” 白轩容笑容依旧,但眼神中没有笑意,“溟昭干旱,南元帅可有对策?” 旱情之类一向是工部的事,陛下如若询问对策,更多应向丞相、工部或户部的意见,但此时南彧漓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臣以为,陛下可以开粮赈灾,轻徭薄赋,开放山泽。” 丞相赵璘睿笑道,“老生常谈了。” 南彧漓瞥了赵璘睿一眼,他今天的心情糟到了极点,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偏这老匹夫还硬往他枪口上撞,当下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丞相又有何高见?”语气有些冲。 赵璘睿一愣,倒也没有计较,只是缓缓道:“溟昭民饥,自然是要赈灾救济,停收商税,但移民就食,防范疫病同样重要。或许我们可以借鉴代田法,在一亩地面上做三甽三垄,甽垄相间,每一年更换为之一次,可以耐旱抗风。” 白轩容点了点头,“孤以为可。” 南彧漓沉默不语。 主祠祭的官员站了出来,“微臣以为陛下当可祭天,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白轩容闻言沉思了一阵,祭天仪式倒也确为可行。 南彧漓微微牵动嘴角,“景帝曾因星变而修省自身,孝宗帝因霪雨风雷,损上益下,广求直言,臣亦以为,陛下可下罪己诏。”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白轩容倒是冷静地看着南彧漓,不置可否。 赵璘睿皱紧了眉看他,“陛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也只偶有天灾,何以下罪己诏?” 南彧漓直视着白轩容,冷静道:“罪己诏若下,陛下既可表述心愿,又可借此统一民心,岂不是一举两得?”他依然看着白轩容,你以我性命要挟韩晔入宫,强夺他人心头之爱,身为帝王,难道不该自省己身吗?这样的大逆之语,从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只因,韩晔于他而言,是毕生至爱。 白轩容没说会写也没说不会写,只是淡淡地看着南彧漓,而后者也一直静静地看着白轩容,眼神中未有丝毫怯懦。南彧漓自韩晔离开之后,一直让人觉得有些颓然,眼中像是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却莫名地觉得悲伤,但今日,他虽依然消沉,但眼神中有了些不一样的神采,那种不甚清晰的明亮直直地耀进白轩容的眼睛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哥舒一部蠢蠢欲动,越发不安分了。”白轩容睥睨堂下,语气阴晴不定,“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7 前些时候南将军已遣将浔夜、旗安重地把守,但孤心忧,哥舒的野心不止于此。” 南彧漓敛眉不语,心中闪过不安,他担心陛下又会旧事重提,让他发兵哥舒,如果陛下真的有此打算,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好过关了,不过,如果再次触怒龙颜,倒不用心疼韩晔为自己彻夜跪求了。想到韩晔,胸口又是一酸。 站在南彧漓身侧的阮将军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南元帅曾率南家军两度重创哥舒大军,驻守浔夜城或许会比胡将军更适合。”阮清江是从二品将军,隶属四大将军之一刘誊裕麾下。他为人正直,曾受过南彧漓老爹的恩惠,对南彧漓这个后辈也很是佩服,因而在朝堂内外多少会帮衬他些。 但对于白轩容而言,南彧漓武功谋略皆为众将军之首,又颇受百姓爱戴,只会令他更加反感。 赵璘睿冷冷一笑,“阮将军此言差矣,胡将军也历经沙场颇有见识。还是阮将军以为南家军甚至姜国兵马只认南元帅一个主人,所以将可不听君命吗?” 南彧漓蹙眉看他,赵璘睿这话说得重了,落在有心人耳里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白轩容淡看堂下,不发一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阮清江冷哼一声,“且不说南元帅现在是兵马大元帅,即便不是,以他带兵的能力,放眼朝堂之上,有谁能敌?” 南彧漓最不愿让白轩容觉得行军打仗非自己不可,一再引他忌惮,阮清江这回为了在赵璘睿面前维护自己,可是犯了白轩容的大忌,但是第一次,南彧漓不想让自己这么累,不想让自己在白轩容面前那么卑微,因而这一次他一言不发立在堂下。 白轩容终于轻咳了一声,看着南彧漓,语气中喜怒不定,“南元帅有何看法?” 南彧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臣无话可说。”他不想为自己辩解,陛下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他真的累了。 白轩容有些讶异,南彧漓在他面前总是极尽谦卑,小心翼翼,但今天他一反常态,一句“无话可说”让白轩容眉心不自觉地蹙了一蹙。 赵璘睿目光如炬看向南彧漓:“南元帅莫要过于骄纵,想你兵马大元帅之位自开国以来,无一人有此殊荣,一切皆是皇恩浩荡。” 南彧漓在心中凄然一笑,好一句皇恩浩荡,“臣自然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言毕,他朝着白轩容深深一拜,没有人看到他眼角泛出的晶莹。 韩晔醒来已是巳时,只因白轩容离开时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头痛异常,对于昨夜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他准备起身时,下身却突然传来撕裂般的感觉,令他浑身一震,心顿时跌入寒潭。努力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中只记得自己在一碗姜汤之后,浑身滚烫,而后,好像白轩容抱他上了床,再然后呢?韩晔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身下恼人的疼痛,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一件自入宫以来就让他担心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韩晔的呼吸只在瞬间变得紊乱,他挣扎着爬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桌边,就着昨晚装过姜汤的碗一嗅,却未见异常。他将碗狠狠地摔在门上,引得霓裳带着两个侍婢立刻进入。 看到自己主子衣衫不整,神情不定,也有些慌乱。华莹殿上下都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二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宫人们都很高兴,他们皆以为韩晔是以面首之身进宫的,虽能看得出陛下对他的宠爱,但直至昨晚才有了面首之实,也算是位韩晔正名了。 “公子?”霓裳见他面色极冷,大着胆子询问了一声。 “滚!”自入宫以来,韩晔从没有对她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霓裳等人被吓了一跳,统统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韩晔摔了桌上的水壶,脸色极差,“都给我滚!” 霓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带着两个侍婢下去了,走到门口又听到韩晔的声音,极冷,“叫英儿来见我。” 呼延宛走进的时候,韩晔已换好了衣服,他面沉如水,坐在桌旁一动不动。 呼延宛屈膝一福,就在下一瞬,韩晔以风雷之势出手,不管身后的疼痛,只一招就快得令人喘不过气,扣住了她的颈部,压在墙壁上,撞得她背部狠狠一酸。 “咳咳……”呼延宛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 韩晔手指骤然一紧,“又是你?” 呼延宛眉梢一挑,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在说什么?” 韩晔眉心一蹙,“我受过哥舒洛一恩惠,不会动他的人,但你不要得寸进尺,一步一步逼我入绝境。破釜沉舟,我一定会拉你陪葬!” 呼延宛笑意森然,“既然为帮姐姐进了宫,我与荆慕楚一样,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倒是你,已然入了宫,却依旧不甘心呐,你以为白轩容会容忍你对他不冷不淡多久?” 韩晔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一线。 呼延宛依旧被他扼着喉咙,“当你为救南彧漓入宫时就该料到会有今日了,难道你还妄想为他‘守身如玉’吗?”呼延宛的话说得刻薄。 韩晔的眼神更冷,面色更沉,抓着呼延宛脖子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呼延宛当真觉得他要掐死自己。就在这时,鹰架上的霹雳突然扑腾开来,冲着韩晔狠狠冲撞而去。韩晔盛怒之下,反手一掌击去。霹雳呜咽着,坠倒在地,振动了两下翅膀便动不了了。 呼延宛的眼中氲上心疼,狠狠剜了韩晔一眼,韩晔也是在意料之外,不禁松了手,由着她蹲到霹雳身边。韩晔盛怒之下的一掌并未留力,正击在霹雳头上,没有生机了。呼延宛心疼地抚摸着霹雳的羽毛,她爱惜动物更甚于人,更何况霹雳于她意义非凡。 呼延宛转头深深看了韩晔一眼,“你别忘了,白轩容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韩晔看着倒地的霹雳也是一阵伤感,毕竟豢养了半年,这样的情感十分珍贵。 呼延宛捧起了霹雳,“韩晔,你早已没有退路,但你迟迟下不了决定,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帮一帮你。其实你很清楚,只是你一直不认命,一直在逃避。你本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矛盾,现在你退无可退!” 眼见呼延宛捧着霹雳出去埋葬,韩晔颓然坐在了墙角,全身冰冷,他第一次感到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再白轩容的身下叫了一夜的黎昕,以为他与白轩容可以相安无事,以为南彧漓对昨夜的事一无所知,但老天有时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他爱捉弄,爱玩笑。 ☆、第三十章 天已黑透了,夜色像是化不开的墨汁,沉得能滴出水来,韩晔才从房间走出来。他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经历过。 霓裳大着胆子迎了上去,“公子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8 一天没吃饭了,现在传膳吗?” 韩晔淡淡地看她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好,我正饿了,再做些糕点。我想吃冰糖燕窝,再做些山药糕和芙蓉糕。” 霓裳一怔,忙吩咐传了膳,刚才的韩晔让她觉得有些不一样。 宫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韩晔抬头看着霓裳笑了,“做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话音刚落,内侍已扯着嗓子通传,“陛下驾到!” 韩晔默默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在白轩容推门而入的一刹,请安道:“参见陛下。” 白轩容怔愣住了,他想象了一百种再见韩晔时的情景,或是冰冷至极,不发一言,或是暴怒无常,大打出手,现在却瞧见他低眉敛目的样子,无任何波澜。 “这么晚才用膳?”白轩容看着满桌的菜问他。 韩晔在桌旁坐下了,“你要不要吃点?” 白轩容诧异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道:“也好。” 韩晔虽然一天没怎么吃饭,但此刻胃口也不是很好,只吃了一点。白轩容已用过晚膳,因此也只夹了几筷子。大桌的饭菜就这样浪费掉了,白轩容是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也不觉得心疼。 韩晔吩咐霓裳端了糕点上来,对白轩容道:“霓裳做的糕点,你尝尝。”说着便递了一块芙蓉糕给他。 白轩容轻轻一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赞道:“嗯。你宫里的人手艺都不错。”说着将一整块芙蓉糕吞了下去,甚至得寸进尺地用舌尖扫去了他指尖上的沫。 韩晔轻轻皱眉,缩回了手,眼神忽的飘过杉木琴,“今天想弹什么曲子?” 今日的韩晔很不同,好像隐去了所有棱角,一派温润,竟不自觉让白轩容想起了荆慕楚。白轩容起身坐到了琴案前,突然转头看着韩晔,“你想学吗?” 韩晔愣愣地看着他,白轩容笑意暖暖,右手抹过琴弦,旷远之音绕梁,他冲着韩晔招了招手,后者缓缓起身走到了他身边。白轩容站起身,将位子让给他。韩晔学着白轩容的样子将双手放在琴弦上,白轩容站在他身后,将身子俯得很低,双手盖上韩晔的手,他离韩晔很近,呼吸声就在他耳边,“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 白轩容的手掌很大,凉凉的,包裹着他。 南彧漓也曾教他吹埙,他的手也像这样包裹着自己,一直暖到心里。想到南彧漓,韩晔又不免分心,手下错了一个音,声音有些刺耳。 白轩容的手突然攥紧了些,声音却依然平静,“在想什么?” 韩晔下意识地想挣脱,尝试了一下便放弃了,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握着,“我只是在想,你如果不做陛下,去街上卖艺也能养活自己了。” 白轩容闻言大笑,眉眼弯弯,“孤这陛下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沦落至街头卖艺的下场了。”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问他:“我倒是好奇,若是江山美人不可兼得,你做什么抉择?” 白轩容握着他的手骤然又冷了几分,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韩晔。韩晔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他不快,当下也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好看的桃目盯着他。白轩容直起身子,看着韩晔,微蹙着眉,眼中是韩晔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许久,白轩容突然抬手,抚过韩晔鬓边的碎发,眼神中是淡淡的忧伤,看得韩晔一怔,脱口道:“你没事吧?” 白轩容失神地摇摇头,将目光移到杉木琴上,曾经荆慕楚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日琼花树下,荆慕楚一身红衣,青丝散落,靠坐在树干上,杉木琴放在膝上,风过,雪白的花瓣散了一地,点缀在他艳红的衣衫上。远远地看着白轩容走近,他温润一笑,抬手拨弦,远古之音苍苍,风风韵韵。白轩容在他身旁坐下,随意地拂去落在他发上的花瓣。 白轩容的手指带着淡淡的温暖握住他的肩膀,“南彧漓又打胜仗了。” 荆慕楚停了琴音,就势靠在他的身上,衣襟凉薄,“姜国有南大将军可是有福了。” 白轩容没说话,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荆慕楚清楚他的性格,自然明白他的担忧,却也从不多问朝政。沉默了一阵,荆慕楚突然开口问他:“虽然知道不该这么问,但是我还是好奇答案。” 白轩容难得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笑了,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和荆慕楚在一起,白轩容从不自称孤。 荆慕楚的声音很轻,“江山美人你会选什么?” 白轩容的手一僵,随即搂得他更紧,声音含笑:“我选你。” 韩晔瞧他的样子,猜到他又想起了荆慕楚。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韩晔才轻轻开口,“你会怎么选?” 白轩容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如果是以前,我会选我爱的人。” 第一次,韩晔觉得白轩容爱荆慕楚爱得那么深,曾经嘲笑他求而不得,或许正是他心中最痛,他爱得太绝望。 “那现在呢?” 白轩容目光寒凉,“孤坐拥江山如画,何以弃江山而拥美人呢?” 韩晔微微低头,保持沉默。 两人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韩晔整个人脱胎换骨,那些倨傲不羁好像被深深埋葬,再也不见踪迹。 三日之后,白轩容决定亲自前往天坛山祭天,他甚至已在前日下了罪己诏,如此种种着实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几日,白轩容都在华莹殿用膳却不曾留宿。韩晔倒像是转了性子,整个人温和了很多,他抚琴的样子很恬静,烛光下,他的侧脸柔暖异常。一曲终了,他站起身, 白轩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问:“你真的不愿跟孤去天坛山?” 韩晔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白轩容不自觉地抬手,想抚上他鬓边的碎发,韩晔身子下意识地一僵,却最终没有躲开。白轩容笑道:“不去就不去吧。” 韩晔笑得云淡风轻,眉眼之间一派妖娆。 这几日,韩晔的转变实在太大,白轩容看不明白,犹豫着要不要问他。那天夜里,韩晔在他耳边呢喃的每一句“黎昕”,言犹在耳。 “你变了很多。”白轩容的声音很轻。 韩晔的眼神并无变化,依然静静地看着白轩容的眼睛,“如果有些事是命中注定,那就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陛下与皇后离宫之后,宫里一下寂静了许多,倒是颇和韩晔的意。这一日,韩晔起得很早,门外的一阵鸟鸣引得他推门而出,正是呼延宛在逗弄树上的几只小鸟。几颗鸟食和几声亮哨就引得几只鸟儿鸣叫着飞绕在她的指尖。喂完鸟食,她随手一挥,鸟儿便全部散去了。 “我一直在想,你身在宫中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59 ,是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现在或许一切都有答案了。”韩晔看着呼延宛,语声清淡。 呼延宛转过头,微微挑了眉。 韩晔没有多说,转身进了屋,呼延宛也跟他进去了。 呼延宛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几天你倒是变了很多,越来越像个……佞幸了。”她讲话依然刻薄。 韩晔淡淡瞥她一眼,没有接话,也没有计较,“我想,这里任何一只鸟都可以成为你传递信息的工具吧。” 呼延宛没有否认,“怎么?” “该是反击的时候了。”韩晔的眼神清冷,“荆慕楚死前告诉我,白轩容曾下过一份密诏,密诏内容昭示,南彧漓的父亲并非战死沙场,而是因为功高震主,引得君王忌惮而不得善终。” 呼延宛一惊,“你是想让姜国祸起萧墙?” 韩晔点点头,那一晚的事,即便是呼延宛下药,但他始终更恨白轩容,他加诸于自己的,韩晔定会十倍奉还。姜国这片土地,是时候易主了。只是,南彧漓若知道此事,又该如何承受呢? “你有什么想法?”呼延宛问他。 韩晔轻轻叹了一口气,“南家军中应有白轩容的耳目。荆慕楚虽见过密诏,但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如果可以,你让宫外的人去调查吧。” “南家军中从老将军开始从军的人数不少,若要调查,可是毫无头绪。” 韩晔思考了一会儿,“也不尽然。能在万军从中一箭直取主将性命而不为人所察,此人武功应属上乘。而且此人能接陛下密诏,或许与皇室过从亲密。” 呼延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他,“如果南彧漓知情,他会怎么做?” “为报杀父之仇而弑君之事他是做不出来的,”韩晔静静地说,“但或许待到哥舒兵临城下那一日,他不会再那么固执。” 南彧漓近来一直很忙,或者说,他试图让自己很忙。哥舒一部在边境一带蠢蠢欲动,虎视眈眈,胡鹤带领南家军近半主力驻守前线。且不说胡鹤带兵经验不甚丰富,难以服众,更何况,这帮南家军将士可不是好带的。他们每个人都曾跟着南彧漓出生入死,对他的尊重和拜服是在疆场上驰骋,用滴滴血汗换来的,胡鹤虽受意于南彧漓,暂代大将军职位,但真正服他的人没有几个,据说在前线的军营里,明里暗里没少给他气受。南彧漓虽颇为无奈但到底鞭长莫及。还有韩晔的事,只要一想到他为了自己委身宫中,还有那个雨夜,南彧漓便只觉胸中苦闷,痛楚难当。 日里,南彧漓一直在军营里和右将军杨云硕商量退敌之策,不过他们远在京都,一切计划策略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将军似有心事。”连一向粗枝大叶的杨云硕都看出南彧漓这几日的心不在焉。 南彧漓摇了摇头,他最近休息得不好,脸色有些差,“没什么,只是哥舒洛一的心思猜不透。” 杨云硕点了点头。他与左将军于韬自南老将军起便在南家军中效力,跟着两任南家军主将征战沙场,不得不说,哥舒洛一是他们遇到过最强的对手,“如果陛下让将军上前线,或许问题会简单很多。” 南彧漓看了一眼杨云硕,“圣意莫测,这是为臣之道,更是为将之道。” 到了晚上,他夜夜醉宿在不醉不归阁。这不醉不归阁本没有客房,但老板龚戍见他几乎夜夜在这儿买醉,不便多问,却命人将二楼的一间房子改造成了客房,待他喝得烂醉时,好歹有个去处。 当南彧漓再次拿起酒壶时,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南彧漓酒意微醺,抬头看到来人竟是秦钰。 他的声音依旧很像他,“颜暖说你一直在这儿买醉,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信的。” 南彧漓为他倒了一杯酒,头有些发胀,“你酒量怎么样,不会也很差吧?” 秦钰知道他在想那个跟他声音很像的人,就着他倒的酒一饮而尽,“你不是找到他了吗?” 南彧漓的眼睛有些发红,“找到又能怎么样?” 秦钰望尽他眼中的悲哀,心中意外一酸,语气却凉凉的,“我道姜国的战神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个懦夫。” 南彧漓用手支着头看他,他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韩晔。 秦钰的眼神意外地很认真,深深地望着南彧漓,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犹豫,不要太难为自己。” 南彧漓的笑意很苦,醇酒入口,在舌尖蔓延开辛辣,一直灌入胃里。姜国的战神其实是个笑话,在韩晔面前,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两人一直喝酒到深夜,喝到南彧漓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秦钰将他扶到房间歇息,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脸。睡意朦胧间,南彧漓突然抓住了秦钰的手,微微睁开眼,迷离的双眼好像望着他,眼神却像从他身上穿过,然后他轻轻叫着:“流光。” ☆、第三十一章 白轩容祭天回来是在一个月以后,与此同时,他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皇后有喜了!这可是姜国的大喜事,皇嗣可能后继有人了,白轩容昭告天下,举国欢庆了三日。 待他前往华莹殿来找韩晔时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韩晔先同他道了喜,而后又招呼他用了晚膳,撤走残羹、侍婢之后,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白轩容喝了些酒,兴致颇高,一连为他抚了好几支曲子,才缓缓地停下来。意料之外地,一时陷入沉默。 “怎么了?”韩晔问他。 白轩容认真地看了韩晔几眼才缓缓道:“哥舒已经步步逼近了。” 韩晔心头一颤,果然,以胡鹤的能力怎么可能拦得住哥舒洛一率领的虎狼之师?他心下闪过一丝喜悦,面上却是隐隐的忧色,“哥舒的动作倒是快。” 白轩容点头,“他们已突破了浔夜城。”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问他:“陛下可有打算?” 白轩容的表情很微妙,韩晔一时难以捕捉。 默然半晌,白轩容看着韩晔问:“你觉得孤应该怎么做?” 韩晔看着白轩容的神情很坦然,“陛下很清楚,论带兵能力,南彧漓绝对在胡鹤之上。”但他很清楚,若让南彧漓在此时带兵,无疑会助长他军中威势,白轩容已封他为兵马大元帅,怎么可能让他重兵在握,将行在外呢?韩晔这么说,倒像是将了他一军,看看他的反应。 白轩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望着韩晔的眼神带着一丝笑意,“当时退兵、攻陈,还有你从旁辅助。” “我出身草野,只一身功夫还算入眼,行军打仗之事,还是南家军的左右将军更能助力。”韩晔回答得很从容,淡定地看着白轩容。 白轩容低下头抚了抚琴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0 弦,“明日来勤政殿伺候吧。” 韩晔心下一惊,指尖微颤,“陛下的意思是?” 白轩容复又抬头看他,“你既已无法在前线出力,便坐镇后方,与孤共商退敌之策吧。” 韩晔颔首道:“是。” 一直以来,韩晔都在为如何进入勤政殿发愁,如今白轩容相邀,又时值哥舒与姜国再度开战之际,他便可像荆慕楚一样,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出去。只是,他未曾料到,白轩容为他和南彧漓先做了个局。 白轩容的贴身内侍周禄来请韩晔去勤政殿的时候,韩晔刚用了早膳。周禄本以为请这位难伺候的新宠会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韩晔只在听说了他的来意后,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服便随他出门去了。 韩晔只在夜探勤政殿时出过门,如今跟着周禄走在偌大的皇宫之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周禄心里高兴,一路上不免聒噪了一些,“真没想到公子愿随老奴来呢。” 韩晔则一直沉默地听着,偶尔搭腔两句。 “能在勤政殿伺候可是公子的福气呢。”周禄眼角的笑纹藏不住。他自小伺候白轩容,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他知道荆慕楚伤他极深,却也高兴眼下有韩晔在他身旁伺候。 韩晔心中却另有打算,他猜测在勤政殿伺候不过是些研磨、铺纸的活儿,但好歹自己曾与南彧漓在沙场征战过,颇通军事兵法,若能让白轩容接受自己的计策,或许可以帮哥舒早日破城。 勤政殿外,韩晔安静地站着,等着周禄进去禀报。殿内传来隐隐的人声,韩晔听不清楚。周禄出来的时候,面上还是带着笑容,躬身对韩晔道:“陛下请公子快些进去呢。” 韩晔将手搭在门上,殿内传来的声音让他的手狠狠一抖,心跳陡然快了许多,下一刻,他如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 周禄见他反常的样子,忙催促道:“公子快些进去吧。”话音刚落,他已为韩晔打开了殿门。 阳光洋洋洒洒地一下铺染进沉黯的殿室之内,光影中,一个人影缓缓转过身来,阳光耀得他脸颊散着暖暖的光,整个人置身于茸茸的光影之中,他的眼神是错愕、惊诧,眉间萧索之气愈盛。 韩晔呆立门外,进退两难,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宛如曝尸一般,所有的伤口霎时全然坦露,那样的狼狈并落魄。他双眸一疼,只觉下一瞬便要溢出泪来,然后缓缓望向高坐堂上的白轩容。韩晔眼神中的拂郁与悲恸白轩容从未见过,哪怕是那被呼延宛下药,与他一夜云雨的疯狂之后。 白轩容遥对韩晔招了招手,面上淡定却无比宠溺,“进来吧。” 韩晔如同一只牵线木偶,手脚僵硬地随着本能摆动,步伐虚浮地向前走着,经过南彧漓身旁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带着温暖而令他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贴近,却终究只能静静地错过吗? “韩……晔”南彧漓最终还是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意料之外的喑哑,苍凉仿若远古之音。 韩晔顿时停下了步子,站在他身侧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南彧漓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有韩晔一个人可以听到。南彧漓微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微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唇习惯性得抿成一线,无端地让他觉得,韩晔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微微瑟缩着肩膀,好像想将自己蜷成一团。 勤政殿内还站着赵璘睿,他的嘴角忽然挂上了不可捉摸的笑意,冲着陛下拱手道:“恭喜陛下得觅新欢。” 韩晔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抬了抬眼睑,目光冷冷地瞥过赵璘睿,却终究无法辩驳什么。 白轩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韩晔,看着堂下热闹了一阵,才开口着韩晔为他研墨。 韩晔的眉心一直紧紧地蹙在一起,听到白轩容叫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然而缓缓步向白轩容,手中的墨锭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研化不开。 白轩容似是不舍地将目光自韩晔身上移开,看向了南彧漓,后者已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情愫,眼神不复波澜,甚至有了刻骨的淡漠。半晌之后,白轩容才开口道:“哥舒自破浔夜城之后便大有一往无前之势,白鹭城与旗安城皆可屯兵,兵马大元帅意下如何?” 南彧漓的目光平静地看着白轩容, “臣以为,白鹭城与旗安城地势都极为险要,易守难攻,但若要屯兵,当还在旗安城境内。” “为何?” 南彧漓回答得很从容。“白鹭城虽有天险,但城中水源皆来自沂水山,哥舒若翻山越岭,拿住水源一脉,城中守兵便形同虚设。” 韩晔研墨的手一顿,随即立刻继续研化,却忍不住想偷眼打量他,仿佛当年置身于军营中,军帐之内,听他分析战局,调兵遣将,意气风发。 白轩容从高位上站起来,往堂下走去,“孤以为,胡将军统领一整个南家军,或许力有不逮,两位爱卿可有人选?” 赵璘睿先开口道:“如今大军在外,都城不可无将,臣以为,可让右将军杨云硕率兵支援,南元帅驻守都城。” 韩晔不自觉地牵了牵嘴角,心道,这赵璘睿倒是将白轩容的脾气、想法摸得透彻。 白轩容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南彧漓,“你意下如何?” 南彧漓一直微低着头,目光并未直视白轩容,“听凭陛下安排。” 白轩容重新走回高位坐下,傲视堂下,朗声道:“既如此,孤便令兵马大元帅南彧漓领兵支援,率众抗敌!” “啪!”韩晔手中的墨锭一滑,重重磕在砚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右手被墨迹染污,一片斑驳。 白轩容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韩晔,然后对着南彧漓道:“只是,韩晔如今怕是不能与你共赴战场了。” 韩晔轻轻闭了眼,一切都是白轩容为他们二人所设之局,他放权由南彧漓手握重兵出征在外,只因为他拿住了自己在宫中。他转过头,深深地望向南彧漓。 出乎他意料,南彧漓对一切所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得可怕,“臣遵旨。”至始至终,南彧漓的目光都未再流转过韩晔,仿佛大殿之中并无此人。 韩晔不自主地一阵心伤,南彧漓竟还是误会了吗?他会以为自己到底缘何入宫呢? 后面的话韩晔都未曾用心听过,脑海中都是南彧漓冷漠的侧脸,印象中,他从未对自己冷淡至此。回神的时候,南彧漓已领命退下了。他的身影逆光而去,潇洒而淡漠地消失在光影之中,殿门被重重关上,又是一片混沌黑暗。 白轩容掏出手帕,拉过他的右手,“怎么弄得这么脏。” 韩晔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放在袍子上擦了擦,“手滑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1 了。” 白轩容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孤让南彧漓出征,你不开心吗?” “我早就与陛下说过,南元帅是出征的不二人选。”韩晔的声音很淡,静静地看着白轩容,“我只是不喜欢被利用。” 白轩容没有多说,只是与他随意聊了一会儿,也没有多留他。 当晚华莹中,霓裳备好了陛下爱喝的大红袍,最近陛下一直喜欢往华莹殿跑,宫人都为自家主子感到高兴。但这夜,皇后胎动,白轩容的轿撵在半途上转路去了皇后宫中。韩晔看着桌上的大红袍一阵烦闷。 “拿去倒了!”韩晔的语气很不好。 霓裳看自己的主子自勤政殿回来便面色不善,也不敢问什么,只得照做了。这晚,华莹殿的烛火熄得很早,屋子里漆黑一片。韩晔坐在床沿上,他已经开始习惯沉浸在暗夜中,让自己与黑夜融为一体。 突然,屋顶上有瓦片轻微碎裂的声音,让韩晔一个激灵,从沉湎的思绪中回过神,警惕地站在了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窗棂一震,韩晔猛地回过头,惊叫道:“什么人?”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盖上了他的嘴,覆着薄薄的剑茧,身后的人带着暖如春阳的气息,和令他熟悉的温暖。韩晔的心脏蓦得停了一下,而后急剧加快。看着韩晔慢慢安定下来,身后的人缓缓松开了手。韩晔却不敢转过身,怕自己的感觉只是错觉。身后的人将他的身子一点点地扳向自己。黑夜中,韩晔慢慢将眼睛睁得很开,那张熟悉的脸即便笼在沉夜之中也依然轮廓分明。 “黎昕。”韩晔轻轻地叫他,手指慢慢抓住了他的衣襟。 南彧漓总是喜欢望着他笑,“你瘦了。” 韩晔狭长的眼眸中湿润的水汽慢慢氤氲,手指更用力地攥了攥,“你也瘦了。” 南彧漓一把将他往怀中搂住,骨头硌得他生疼,“对不起。” “对不起。” 道歉的话不约而同地说出,两人都是一怔。 韩晔窝在他怀中不说话,却下意识地感觉南彧漓已经知道自己入宫的缘由,想到他曾对自己说,“永远不要为我做任何牺牲,我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韩晔抓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一些。 南彧漓也将他拢得更紧,天知道在勤政殿外看到失魂落魄的韩晔,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即使在那个雨夜他听到了殿内疯狂的云雨,即使他为此神伤许久,却依然相信韩晔,只是更恨自己。 沉默如流水划过肌肤,空气中一时有些压抑,南彧漓突然将韩晔从怀中拉起,“再过一日我就要出征了。” 韩晔呼吸凝滞了一瞬,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没有想到白轩容真的让你出征。” 南彧漓的目光流转过韩晔的脸上,“这一次,待我回来,一定会带你走。” 韩晔突然笑得有些讽刺,这一句承诺他等了太久,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景下。他突然伸出手抚过南彧漓的眉梢,好像那里凝结着终年不化冰雪,白轩容欠我的,我一定要向他讨回,对不起,黎昕,这一次我势必要帮哥舒洛一,我一定要白轩容亲眼看着他钟爱的江山在眼前轰然倾塌。 “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韩晔皱眉看着他。 南彧漓的嘴角轻轻漾开一个笑容,“等着我带你走。” 这一晚,夜色如泼墨般肆意,洋洋洒洒,月色皎好,照尽离人。 ☆、第三十二章 南彧漓领兵出征的这一日,阳光清新而温暖,穿梭过绿油油的枝叶,带着圣洁的光辉,普照大地。陛下的御驾一直将他送至城门口,都城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南彧漓在百姓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白轩容命人奉了两杯酒上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南彧漓,“此次出征,我姜国便仰仗兵马大元帅了。” 南彧漓接过酒盏,一饮而尽,他扪心自问,时至今日,他依然还是那个只求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南家军首领,为了姜国他甘愿舍生赴死,“陛下言重了。” 白轩容也饮尽酒樽中的美酒,突然低声道:“元帅挂心之人,孤定会好好照料,相信元帅并无后顾之忧了吧。” 南彧漓望着白轩容的眼神忽然深不可测,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这一仗他只能胜不能败,因为他答应了韩晔,这一次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带他离开,永远地离开这个根本不属于韩晔的地方。 随行的侍从中,一个内侍一直低着头,仿佛太阳耀得他睁不开眼。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他才缓缓抬起头,泪水肆虐地濡湿了他的脸庞,一双狭长的桃目中,是盈盈的波光,视线中,南彧漓一身戎装跨马而去,萧萧瑟瑟,落尽一身风尘。 南彧漓率大军刚出城不久,树林中,一个男子抱了一架琴低着头,正坐在路当中,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大军被迫停下,魏严漠对着那男子喊道:“何人挡路?还不速速退开!” 那男子闻言,抬头看向了南彧漓。 南彧漓一怔,对着魏严漠道,“你与大军先去,我稍后就到。” 待魏严漠率军走远,南彧漓下了马,牵着马朝那男子走进,“秦钰。” 秦钰依然抱着琴坐在地上,“听说你要出征,想再为你弹首曲子。” 这倒是出乎南彧漓的预料,他缓缓在秦钰身旁坐下,摘下了帽盔捧在手中,“什么曲子?” “阳关三叠。” 南彧漓轻轻一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只可惜此处无酒啊。” 秦钰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袋,饮了一口之后递给了南彧漓。南彧漓淡笑着接过,仰头喝下一口,惊喜道:“好香的酒,是不醉不归阁的女儿红。” 秦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爱喝不醉不归阁的酒。” 南彧漓微微一笑,“人生难得醉梦一场。” 秦钰的手指抚上了琴弦,却很久没有弹出一个音,“南彧漓,这一次你非去不可吗?” 南彧漓侧过头看他,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答道:“君命不可违。” “你见到那个人了吗?”秦钰问他。 南彧漓知道他说的是韩晔,随即点了点头,“这一次我若能顺利回来,就会带他离开。” 秦钰猛地看向南彧漓,神色复杂,“你要走?” “我曾许他一诺,却无法做到,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他想要的生活。”南彧漓的目光淡淡的,却带着期许的温暖。 秦钰突然侧着身子搂住了南彧漓,后者浑身一僵,一时不及反应。秦钰张了几次口,却像被什么堵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彧漓回过神来,微微挣脱了他的怀抱,惊诧地看着他。秦钰转过身,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手重新搭上琴弦,终于开口道:“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2 有些路是自己选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承受。” 南彧漓沉默半晌,然后缓缓站起身,“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后他牵着马向前走去。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身后传来秦钰的琴声和他纯净的嗓音,南彧漓听得有些痴了,仿佛身后为他高歌送别的是韩晔,走出几步,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秦钰正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见他回头也是一愣,手下错了一个音,忙又低头去看琴弦,再抬头时,南彧漓正跨上马,飞奔离去。 秦钰依然坐在林中,琴声未歇,歌声未停,“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泪水无声,碎在琴弦上。 南彧漓到达旗安城已是七日之后了,哥舒大军不出所料已然攻下了白鹭城,与旗安城成对望之势。南家军军营中,将士们对南彧漓的到来都兴奋无比,于众人而言,南家军的指挥大权终于从昏懦的挂名将军手中交出,这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南彧漓也是久未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他为身旁一位士兵正了正帽盔,又整理了他的衣襟,他甚至记得他的名字,何时入军,又在哪些战役中立过功勋,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兵卒。 于韬将南彧漓迎进帐中,胡鹤看见南彧漓,立刻从主位上站起,拱手道:“元帅。” 南彧漓点了点头,看着他问:“战况如何?” 胡鹤皱眉道:“白鹭城被攻陷,自三日前,哥舒洛一一直在设法攻破旗安城,我们拼死抵抗。” 南彧漓的目光扫过胡鹤,“哥舒多少人马?” “五万大军。” 南彧漓的面色更寒,“我们有七万大军,却被打得狼狈至此?” 胡鹤自知,一路失守龟缩至旗安城,他难辞其咎。哥舒洛一固然是军事奇才,用兵如神,但不过一月有余便连丢数城,胡鹤到底不是大将之选,甚至太过庸懦。 南彧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次哥舒洛一亲自领兵,这一仗,不成功便成仁。半年之前,我们攻打白鹭城时,用的的暗度陈仓之计,哥舒洛一不会这么容易上当,我们还要另寻他法。” 胡鹤涩着声音道:“哥舒洛一在沂水山布置了不少兵力。” 于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韩副将曾经建议控制沂水泉从而控制白鹭城水源,末将以为,若能顺利上山,不防一试。” 南彧漓又陷入沉默,今次不同攻陈一役,城中没有魏严漠策应,不知哥舒洛一会作何布置,在沂水泉下药虽是兵不厌诈,但南彧漓总有出于百姓的顾虑,许久之后他静静地道:“哥舒洛一在沂水山布兵多少,我们需先探个明白。” 毫无征兆地,哥舒洛一在夤夜发起了又一次进攻。南彧漓下令死守城门,他沉默立在城头,蹙眉俯瞰城下攻势如潮,千军万马中,哥舒洛一冷静地跨坐在战马上,从容指挥,淡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突然他抬起头,仰望城墙,惹得南彧漓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虽然看不清他的目光和容色,但南彧漓可以隐约察觉他在微笑,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带着蔑视天下傲气与自信。 下一刻,南彧漓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开城门迎敌!” 霎时,城门洞开,两军交汇。万军从中,两匹战马如风驰电掣般在瞬间相会,一枪一剑,似预料中地直直对在了一起,锵锵作响。南彧漓与哥舒洛一等这一战都等得太久了。 哥舒洛一枪尖迎着他面门一刺,南彧漓架剑格挡,随即手腕一番,已转守为攻。二人在马背上战得难分难解。南彧漓与韩晔交过手,他的枪法令南彧漓折服,但眼前的哥舒洛一,浑身充满戾气,枪法不如韩晔飘逸,却摒弃一切虚华,招招狠辣,枪枪致命。若说韩晔的枪法变幻莫测如鬼魅,那么哥舒洛一的枪法则是暴虐阴狠如地狱修罗。两人缠斗了许久都未分胜负。突然哥舒洛一腾身而起,双手握紧枪尾,猛地向下击去,南彧漓勉强侧身,枪尖擦着他胸膛划过,而后举剑格开,就在这时,哥舒洛一欺身他身侧,语声冰冷,“南彧漓,你失约了。” 南彧漓握剑的手依然沉稳,剑势如虹,他与韩晔之间的纠葛不愿与外人多说,更何况是哥舒洛一,虽然他曾失约,但这一次,南彧漓向韩晔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如期兑现。 城门大开,哥舒的士兵本以为有机可乘,却遭到了训练有素的南家军的重重阻击,偶有一小支军队顺利闯入城中,却立刻被守株待兔的弓箭手们射穿了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南彧漓下令洞开城门,但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前有南家军冲锋陷阵,顽强阻击,后有弓箭手埋伏,以逸待劳。南彧漓于军事之上,对自己颇为自信,同时也相信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哥舒洛一倒也不恋战,见势不利己也不强战,下令退兵。乔谦云被魏严漠和左将军于韬缠上,受伤不轻,哥舒洛一于危难中救了他一命,反手一枪,对穿了魏严漠的肩膀。拍马赶到的南彧漓扶住了马背上摇摇欲坠的魏严漠,哥舒洛一则携大军撤退,留给了南彧漓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胡鹤本想乘胜追击,但南彧漓认为,穷寇莫追。饶是如此,南彧漓也算率军取得了一场颇为酣畅的胜利。 为能拿下旗安城倒也在哥舒洛一的预料之中,毕竟南家军首领也不是个挂名的战神。乔谦云走进帐内,带进了一封书信和一枚锦袋。哥舒洛一淡淡地看了一眼,指着袋子问,“这是什么?” 乔谦云摇头,“属下不知,是与这次的书信一道传来的,请主上过目。” 哥舒洛一接过锦袋,打了开来,白色如灰状的粉末让他的心不自觉地收紧,声音滞涩,“这是……什么?” 乔谦云也不知,递上了书信给他,“主上请过目。” 哥舒洛一展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着,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千斤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字迹欹侧险峻,却将险劲藏于平实之下,虽不是他惯写的行书,但哥舒洛一还是一眼认出了韩晔的字迹。 乔谦云默立在侧,他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却看到哥舒洛一的双手有了一丝颤抖,眼中聚起了哀意,神色苍凉而悲怆。乔谦云担忧地上前一步,探问道:“主上?” 哥舒洛一只在一刹那恢复了镇静,如往常一样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尽,而后转头对他道:“下去吧。” 乔谦云的神色不无担忧,他发现了哥舒洛一声音中极力掩饰的镇静,因为还是有一丝颤声落入了他的耳中,但他终究没有多问,依言退了下去。行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3 至帐外,却还是不放心地往帐内瞭望了一眼,哥舒洛一的手紧紧攥着那枚锦袋,安静地坐在案前。那是第一次,乔谦云看到哥舒洛一无力隐藏的哀戚与寂寥。 荆慕楚的死讯哥舒洛一早已知晓,但当他的骨灰如铺陈开来曝于他面前时,哥舒洛一的心仿佛又死了一次。 “你想逐鹿中原?”草原的夜风拂开他的衣襟,夜色掩不去他的光华,荆慕楚抱着琴坐在哥舒洛一的身边。 哥舒洛一将他把衣襟拢了拢,喉间淡淡应了一声。 荆慕楚点了点头,“我会帮你。” 哥舒洛一沉默了半晌,一直没有开口。 荆慕楚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陈国与我们毗邻却不足为惧,你大可取道陈国灭姜。”他总是能轻易洞穿哥舒洛一的想法。 哥舒洛一不语,静静地望着他。 荆慕楚轻轻捻了一音,缓缓道:“姜国不易取。你需要借助呼延家的势力。”见哥舒洛一还是没有开口,他继续道:“哥舒与呼延两家联姻是传统,如此一来你也可获助力。况且,呼延家的大小姐算得上草原第一美人,也不算委屈了你。” 哥舒洛一蹙了蹙眉,突然抬手,手指划过荆慕楚的眉心,终于开口了,“你真的这么想?” 荆慕楚一愣,随即莞尔。两人默然了半晌,荆慕楚突然开口,在凉风中划过一抹暖色,“我可以入姜国帮你。” 哥舒洛一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声音和晚风一样凉,“你在说什么?” 荆慕楚笑得淡然。哥舒洛一想要逐鹿中原,需借得呼延家族的势力,他又觊觎呼延家二小姐精于驯兽一道和医理,想纳为己用,却偏偏不肯娶了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呼延家大小姐。呼延宛从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能让姐姐嫁给哥舒洛一,呼延宛愿意委身潜入姜国皇宫为哥舒内应,却也提出要让荆慕楚同往,哥舒洛一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回绝。 “你可以将韩晔那孩子培养得很好。”荆慕楚突然转了话题。 哥舒洛一点点头,“他很聪明,一点即通。” 荆慕楚拨弄着琴弦,或许今夜过后不会再有机会为他弹琴了,“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哥舒洛一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定记得带我观遍天下美景。”荆慕楚笑得肆意而温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高山流水。 那一夜草原上星辰浩瀚,明亮的光辉绚烂了寂寂夜空。 那便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其实荆慕楚没有说错,哥舒洛一是个没有心的人,因为他的心中已装满了天下江山,再容不下其他,但他或许再也不会知道,看见他骨灰的那一刹,哥舒洛一的心彻底死去,再也不复波澜。 ☆、第三十三章 自韩晔一掌轰死了霹雳之后,华莹殿中一直笼罩在安静的悲伤之中。全殿上下每一人敢在韩晔面前提起霹雳,只怕惹了他伤心。 这一日,呼延宛自驯兽园处讨了一只鹩哥来,正被霓裳看见。她隔着鸟笼轻轻拍了拍,对着她道:“你胆子倒大,竟敢又弄了只飞禽来。” 呼延宛微微一笑,冲着霓裳比划道,这是只鹩哥,在驯兽园中看着挺精神的便要回来了。 “鹩哥呀!”霓裳突然兴奋道,“都说鹩哥学舌,我若天天冲它讲话,它也会学我不?” 呼延宛点点头,它很聪明,和从前的霹雳一样很有灵性。比划到霹雳,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黯了黯。 霓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不开心的事儿了。这只鹩哥长得这么精神,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呼延宛提着鸟笼进了殿门,韩晔正吹完一首曲子将那枚瓷埙小心翼翼地收好。呼延宛转身关紧了殿门,将鸟笼往桌上一搁。 韩晔慢悠悠地回头看她,见到笼中的鹩哥毛色乌黑,极有光泽,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不禁道:“长得真精神。” 呼延宛眼神亮了亮,“驯兽园中的鹩哥数它最精神,最有灵气。” 韩晔点了点头,“那便养着吧。” 呼延宛将鸟笼挂起,在桌旁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那封密诏已被找到了。” 韩晔曾猜测,白轩容埋伏在南家军队的眼线该是职位不低的人。他让呼延宛从居住在都城的南家军着手调查。呼延宛本怀疑过杨云硕,因为他并未同南彧漓领命出征,而是驻守都城,怀疑白轩容是想留心腹在都城也是无可厚非。但韩晔却认为,白轩容之所以放任手握重兵的南彧漓将行在外,除了胡鹤之外,南家军中定伏有他可以掌控的一股力量。因而,两人一齐将目光锁定在了左将军于韬身上。呼延宛不过几日前才传信出去,这一日便有了结果,韩晔越发确定,都城之内另伏有哥舒极为重要的眼线。 韩晔看了她一眼,“密诏如何说的?” “与荆慕楚所言不差,白轩容的确下令要于韬在函岭渡口之役胜利之后取了南老将军的性命。”呼延宛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如今你作何打算?”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罪证当然要在合适的人手里,在合适的时间里使用,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韩晔反复思量了一阵,终于决定将密诏送往南彧漓手中。看过密诏之后他作何思量,如何行事便全在他自己的较量了。韩晔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愧疚,伴着一些不忍和心痛,到得最后,自己又再一次算计了南彧漓,将他置于两难之境,他几乎可以想见南彧漓看到密诏之后会是怎样震惊与悲痛的神情,心中蓦然疼地一抽。 呼延宛在独自思量,并未留意到韩晔的失神,突然她开口问:“既是要将密诏送去给南彧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韩晔一怔,他却未来得及考虑过这件事。送密诏之人必得是自己和南彧漓都信得过且不会令人产生戒心之人,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来。 屋中陡然陷入一阵寂静,如死水一般,那只刚来的鹩哥倒是兴奋异常,是不是地啼鸣上几声,颇为嘹亮清澈。 韩晔突然神色一亮,“我倒想到一人,不过难就难在要和他亲自见上一面,交代两句,否则他怕是不愿跑腿的。” 呼延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 韩晔唇角微微牵出一个弧度,“魏严漠的弟弟,魏冬阳。” 这一日,白轩容从皇后处出来,漫步至华莹殿。近段时间,皇后胎像稳固,前线也频频传来捷报,南彧漓虽还未反攻,但却次次浇灭了哥舒企图入侵旗安城的妄念,与哥舒大军相持之下,略占上风,这一切都让白轩容心情大好。 他来到华莹殿的时候,正看到韩晔在院中浇灌着几株茉莉。夏日的微风撩过他的衣摆,远远地带来一阵茉莉花香。白轩容悄悄走近他,在他身后站定,韩晔始觉身后站了人,步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4 伐有些滞涩地迈开,身子缓缓转过,轻轻一咳,见是他,便微微颔首问了一句安。 白轩容不着痕迹地贴近他,嗅到他发丝间沾染上的茉莉香气一时有些陶醉。 韩晔继续浇灌着,闲聊道:“你这次遣人移栽到茉莉倒是不错,香气宜人,花开绚烂。” 白轩容笑着撩开附在他颈肩的发丝,替他拢在耳后,“难得你喜欢。” 又一阵风过,韩晔经不住几声咳嗽。 白轩容蹙了蹙眉,“好端端地怎么咳嗽起来了?着凉了?”突然,他迈开几步,将韩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眉心蹙得更紧了些,“怎么这几日竟瘦了这么多?” 恰巧霓裳从殿中端了茶壶出来,白轩容叫住她问,“你主子日渐消瘦,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怎么回事?” 霓裳吓得差点打碎了茶壶,急急地扑倒在地,“公子近来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请了太医看过,也开了方子可就是不见好。” 白轩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韩晔。 韩晔掩住两声低咳,“不关她们的事,近来的确身子懒懒的不愿动,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 白轩容当即将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宣进了华莹殿,挨个儿给韩晔诊脉,韩晔也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刚巧呼延宛进殿给鹩哥喂食,迎着韩晔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所有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无一人可准确断症,却怕触怒龙颜,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大多说是气候湿热,乃气象所致,脾胃不足,百病丛生,开了一些健脾养气的药方。白轩容当即吩咐人去煮。可怪就怪在,连吃了几天药,韩晔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有一次当着白轩容的面将刚入口的药全数吐了出来,浓黑的药汁溅了白轩容一身。白轩容未曾理会身上的污浊,只是替他拍背,顺着气,待他咳嗽地好些了,将他扶靠好,在他背后垫了一床锦被,柔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韩晔恍惚在他眼中瞧出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担忧,顺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我还好。” 白轩容摇了摇头,“这样叫还好?”看着他一日瘦过一日,偏巧一点办法也没有,“太医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韩晔自他这句话中才听出平日里熟悉的白轩容,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与他们无关。我随军出征陈国时曾受过重伤,一枪直取心脉,大约是那时便落下的病。” 韩晔在浔夜城受伤,白轩容听于韬禀报过,因此也未多做思量,只用指腹轻轻刮过他的脸颊,带着惯常的凉意。 霓裳要端了一碗药进来,韩晔不禁头痛,天天拿药这么灌着,他都快成药罐子了,更难受的是,他近来一直吐药。 霓裳看着也不好受,将药碗放下后,大着胆子向白轩容谏道:“陛下,太医们写了这么多方子也不见好,不知宫外可有医者能治公子之疾?” 白轩容貌似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但就在两日之后,他便命人张榜寻医。 白轩容的动作倒是雷厉风行,而接下来数日,蜂拥而至的民间医者也颇有要将华莹殿门槛踏碎的欲望。可是,韩晔始终没有等来他要等的人。 呼延宛递上来一碗浓稠的药汁,韩晔眉头微微一皱便仰头一饮而尽,独留满腔苦涩。白日里华莹殿被各位医者塞满,到得晚上才有了片刻的宁静。 呼延宛接过他递来到空碗,一声轻叹,“是药三分毒,而且还是由风雷草调制的药。若是再喝下去,怕是你的内力都要散尽了。” 韩晔笑意有些凄楚,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最清楚,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忽又讪讪一笑,“这算不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呼延宛到没有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情玩笑,有时韩晔总会带给她超乎期待的东西。她刚想转身出去,却听到身后的韩晔声音凉凉道:“到得现在,你也该告诉我,都城埋伏最深的那一条耳目了吧?” 呼延宛闻言转身看他,神色有些犹豫。 韩晔的笑意虚浮,“你就没有想过,魏冬阳入宫之后,我该让他去何处取密诏呢?” 呼延宛走回来,将碗重新搁下,缓缓开口道:“你且跟他说,在城西的柳巷有一家唤作秦陌馆的地方,找一个叫秦钰的人便可以了。” 韩晔眉心蹙了一蹙眉,这名字于他而言颇为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 呼延宛看他神色有异,不禁疑道:“怎么了?” 韩晔眉梢一挑,眼神豁然一亮,“是他!”他已想起,曾随安敏出宫去见南彧漓时,在花街里的秦陌馆中听到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一把声音,依稀想起,那人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呼延宛彻底惊讶了。 韩晔的眼神流转过她的面上,“只见过一面。” 呼延宛沉默了一阵,解释道:“秦钰是我呼延家的人,姐姐不放心我独自在姜国,便遣了他来照应,我与哥舒洛一间的书信往来皆经过他手。那份密诏也是他潜入于韬府邸偷来的。” 韩晔微微点头,又听得呼延宛道,“哥舒洛一毫不避忌地将荆慕楚和秦钰放在一处,本来我很担心,但的确,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韩晔陷入了一阵沉默,他曾目睹南彧漓于秦陌馆花重金求得与秦钰相处一夜,他心中推测,两人应是多有来往,虽不一定算得上过从亲密,但不知南彧漓是否察觉了秦钰的身份。哥舒洛一的触角伸得极远,几乎姜国所有重要人物皆被他掌握于股掌之间,这一次他定有十分的把握可以一举夺下姜国了。而后,他缓缓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又慎而重之地将它放进了一枚锦囊中。 呼延宛瞥了一眼,奇道:“这又是给谁的?”不多时前,韩晔曾给她一个锦囊随着荆慕楚的骨灰一起寄给哥舒洛一,却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韩晔将锦囊放进怀中,“给南彧漓的。” 呼延宛不禁凉凉道:“你爱他护他,却还是要算计他,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 韩晔眉梢一挑,眼神冷冷地扫过她,语气中却听不出情绪,“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别误了卿卿性命。” 魏冬阳到底没有让韩晔失望,在他喝那些倒胃的药汁喝到日日作呕之前,魏冬阳进宫了。他还是带着一脸的稚气,迎着夏日里炎炎的阳光,肩上挂着一个重重的药箱,脸上漾着不谙世事却天真讨喜的笑意候在了华莹殿外。出来迎他的是霓裳。 霓裳上上下下将他好好打量了一番,见他与家中的幼弟年纪相仿,不禁道:“你也是大夫?” 魏冬阳作了一个揖,“在下魏冬阳。” 霓裳带着怀疑的神情告诫他道:“里面住着的可是陛下紧张在意的人,若是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5 出了差池,可谁也保不了你。” 魏冬阳灿然一笑,眉眼弯弯,“多谢姐姐提醒。但我既为医者,定竭尽所能。” 远远地,呼延宛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忙跑去知会了韩晔一声。待魏冬阳由霓裳领着走进房中时,韩晔正躺在床上,掩在一方帷幔之后,听见来人便随意挥了挥手。 霓裳上前几步轻声道:“公子,又来了一位宫外的魏大夫。” 韩晔轻咳了一声,“知道了。”他还是为撩开帷幔,只将右手搭在床沿上,道:“且让他来号脉,你下去吧。” “是。”霓裳领命退下,将门关上之前还不忘犹豫地看了魏冬阳一眼,惹得魏冬阳对她挤眼笑笑。 一室之内便只有韩晔同魏冬阳了。魏冬阳走近床前,将药箱搁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脉枕垫在韩晔手下,仔仔细细地开始号起脉来。 韩晔倒不急于亮明自己的身份,只隔着帷幔好笑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一时觉得有趣。过了一会儿,见他眉间紧蹙,不禁问他:“魏大夫以为如何?” 魏冬阳皱着眉收了脉枕,不见平时常有的笑意,他觉得床上的人脉象极为奇怪,时浮时沉,时虚时实,一时竟倒不出个所以然来,听他问却只能道:“医者,当做到望闻问切,如今公子只同我切脉,却未曾让我做到望、闻、问,我又要如何断症?” 韩晔轻轻一笑,“怕我撩开帷幔会吓到你。” 魏冬阳一怔,眼睛瞪得溜圆,方才他听霓裳说,这位病人是陛下在意的人,又听她唤公子,而姜国国君的龙阳之好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因而他很容易联想到床上躺着的应是陛下的面首,既是如此,长相定是极漂亮的,又怎会无故地吓到他呢?转而一想,或许是他病容憔悴,不愿见人,因而安慰道:“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既是病人便无美丑之分,公子不必忧心。” 韩晔听他讲得一本正经,快要忍不住笑,只好道:“那魏大夫可坐稳了,别被我吓倒。” ☆、第三十四章 韩晔听他讲得一本正经,快要忍不住笑,只好道:“那魏大夫可坐稳了,别被我吓倒。” 魏冬阳抿了抿唇,淡笑道:“不会的。” 只见帷幔中人一把撩开了纱帐,一双狭长的桃目泛着轻浅的笑意,薄唇微微抿着,唇角漾着一丝笑意,魏冬阳着实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韩晔稳稳地扶了他一把,笑意更深了。 “你......”魏冬阳一时语塞。 韩晔笑意不减,“都说了要坐稳,别被我吓倒。” 魏冬阳做好了所有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韩晔,瞧他依然笑得醉若桃花,但脸色却极为苍白,眼神也有些黯淡,不禁问道:“韩哥哥,你真的病了。” 韩晔一怔,有些意外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问自己为何在这儿,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魏冬阳的确是个好大夫,安慰他道:“无碍,只是为了等你对自己下了些药。但是你若再晚些来,或许就见不到我了。” “我......”魏冬阳的思维一时陷入混乱,有好多的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一时窘迫地很是可爱。 韩晔倒也不再逗他,突然肃然了神情,正色道:“这次冒险诱你入宫,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魏冬阳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你说。” “姜国与哥舒的军队正在旗安城缠斗,我想你帮我送一个锦囊给南彧漓。” 魏冬阳思考了一会儿,问:“里面装的可是妙计?送给元帅可会助他一臂之力?” 韩晔笑意浅了一些,不忍骗他却别无他法,“是。我如今无法在他身旁帮他,只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尽一些微薄之力。” 魏冬阳大大点了点头,笑意暖暖,“嗯。我一定会帮你的。” 韩晔将怀中的锦囊拿给他,又吩咐道:“在城西有一家唤作秦陌馆的酒楼,你去找一个叫秦钰的人,他会给你另一份锦囊,你务必要将这两个锦囊亲手交到南彧漓手中,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魏冬阳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明白事态严重,认真保证道:“韩哥哥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南元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疑惑道:“我哥哥也不能知道吗?” 韩晔轻轻垂下眼睑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两份锦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魏冬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韩晔心中不忍,却只能拉过他的手,嘱咐道:“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打开锦囊。” 魏冬阳的手藏在他略微冰冷的手心中,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会打开的。” 韩晔终于面色柔和了很多,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手背,又听到他问:“可是,韩哥哥你病得这么重,我却帮不了你。” 韩晔望进他眼中的忧色,不禁暖着眸子宽慰道:“只不过为自己配了一副药,拖到你进宫便好了,不用担心。” 魏冬阳还想再问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了内侍通禀陛下驾到的声音。韩晔的手一僵,来不及交待什么,只好肃着神情冲魏冬阳摇了摇头,随即放下了纱幔。 魏冬阳慌得将锦囊塞进了药箱,彼时白轩容便已推门而入了。魏冬阳低着头,沉默着跪在床沿前,感觉到一阵黑影从眼前晃过,在床沿上落座。白轩容没有看魏冬阳一眼,只轻轻地挑了幔子,问:“觉得怎么样?” 韩晔的声音虚弱地从帐中传出,“还好。” 白轩容蹙着眉间摇了摇头,“脸色还是这么差,好在哪儿了?”回眸间,瞥见了一旁的魏冬阳,冷着声音问:“宫外的大夫来来去去走了几拨了,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你呢?你看出什么了?” 魏冬阳一时不知如何措辞,语塞了一阵,却听到帐内的韩晔宽慰他道:“宫中的太医尚且束手无策,求医宫外不过万分之一的希望罢了,陛下又何苦着恼?” 魏冬阳稳了稳神,泰然自若道:“草民诊脉间,发现公子似有旧疾缠身,一朝病倒便一发不可收拾。” 韩晔无声地投去赞赏的神色,稍牵了牵嘴角道:“大夫所言不虚。” 白轩容终于正眼瞧了魏冬阳一眼,见他脸上仍有稚气,不免道:“年纪轻轻便为人诊脉断症,若不是大智早成便是过于狂妄。” 魏冬阳难得地蹙了蹙秀眉,抬头看着白轩容,眼中是难掩的自信与坦然,他娓娓道:“我姜国兵马大元帅弱冠之年便披甲上阵,斩敌寇于剑下,未及而立便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率兵御敌,可见自古英雄皆出少年。” 韩晔紧紧抿着双唇,看着白轩容阴晴不定地将目光投在魏冬阳身上,不免默默地为他捏了一把汗。忽听得白轩容幽幽道:“南彧漓倒是民心所向的兵马大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6 元帅啊。” 魏冬阳好似觉出了些什么,继而真诚道:“陛下也在弱冠之年登基称帝,统治四方。草民以为,君有德,故将能行。” 韩晔的唇角微微上扬,几不可见的一个微笑,眼神却轻松了很多,默不作声地向魏冬阳投去赞许的目光。 白轩容也绚起了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问他:“既然你说英雄出少年,孤倒好奇,宫中太医不能医治之症,你可有方法?” 魏冬阳怔愣了一会儿,缓缓道:“世人只道医者悬壶济世,救济苍生,但须知万物有时,有竟,冥冥之中命数自有天定,医者所作不过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韩晔微微一怔,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孩子。 白轩容眉头深锁,“听天命?孤若要逆天改命呢?” 魏冬阳扬起稚气未脱的脸,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陛下若有自信,当然也可。” 白轩容待要再说什么,韩晔却撑起身子,语声淡然道:“小大夫所言不错,人活一世很多时候要顺应天命,命数既已天定,便只能倾其所有守护可以守护的,纵有千般遗憾,万般悔痛,终归是要化作尘土的。” 白轩容的目光飘渺了一些,最终落在了韩晔身上,轻轻地将他扶靠在软枕上,对魏冬阳道:“你既已尽人事,便走吧。” 韩晔微微一笑,遥对着魏冬阳道:“多谢小大夫。” 待魏冬阳走至门前,白轩容又突然叫住了他,惹得韩晔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白轩容还是坐在床前,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冬阳一揖,“草民魏冬阳。” 白轩容又将他细细地打量了一阵,道:“小小年纪便堪破世情,你很不简单。” 魏冬阳笑得眉眼弯弯,“陛下谬赞。” 魏冬阳出宫之后便直奔秦陌馆而去。迎接他的是馆中一个老鸨模样的人,瞧见魏冬阳走进,不免调笑着上前掐了他一把,笑意盈盈道:“哟!哪儿来的孩子,模样长得倒是俊!” 魏冬阳受惊一般地躲开些,忙道:“我是来找人的。” 那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来我们这儿的都是来找人的,不过小小年纪便有此好,倒是不多见呢。” 魏冬阳抖了一抖,解释道:“不不不!我是受人之托来找秦钰的。” 正说话间,楼上的房门豁然开了一扇,秦钰裹着一件披风走出,朝着魏冬阳稍稍打量了几眼,对他道:“你上来吧。” 魏冬阳逃一般地蹿上楼去,躲进了秦钰的房间才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秦钰转身从柜中摸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魏冬阳,魏冬阳稳稳地接过,下意识地就想打开,却听到秦钰道:“韩晔没有说过,不能打开吗?” 秦钰猛地收回了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差点忘了。”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秦钰问:“你是韩哥哥的朋友吗?” 秦钰一脸淡漠,沉默了半晌道:“我是南彧漓的朋友。” 魏冬阳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由道:“有你和韩哥哥,想来,这场战争,哥舒是非输不可了!” 秦钰眼中藏着戏谑,鼻中哼出一声冷音,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魏冬阳摇了摇头,“不忙不忙!” 秦钰眉头一蹙,却见魏冬阳将随行药箱放下,对他道:“我看你脸色不好,既然是南元帅的朋友,我帮你看看吧。” 秦钰拂袖道:“不用了!你走吧。” 魏冬阳拿出了脉枕,“你脸色太差了,额角还有冷汗,嘴唇也是苍白的,见你这么大热天还披着件披风,定是受了寒或者受了伤。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秦钰只觉得心烦,却见魏冬阳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桌前坐下了,大有你不让我给你看病,我就不走的意思,只得遂了他的意,也在桌前坐下,将右手放在了脉枕之上。秦钰的确受伤了,就在潜入于韬府中偷取密诏的那日。于韬将密诏藏的极其隐秘,府邸中护卫不多,但机关不少,他不留神触动了机关,被流箭所伤,隐隐似还有中毒的迹象。偷取密诏之后他不敢堂而皇之地找药馆治伤,唯恐漏了行踪,本想风头过去些再行治疗,但一日日地拖下去,伤情竟似更重了。 魏冬阳蹙眉诊了好久,自言自语道:“怎么今日诊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脉。”过了很久,他从药箱里拿了纸币出来,写了一份药方给他,而后严肃道:“你伤得很重,而且有中毒的迹象,这份药方可以祛毒养气,你且试试。” 而后他站了起来,“伤口在哪儿?我看看。” 秦钰见他年纪颇轻,但大大方方毫无扭捏之态,俨然一副济世救人的医侠情怀,也不多做姿态,当即解了外衫,将背后的伤口袒露给他。 魏冬阳看见发黑的伤口,豁然睁大了眼睛,语气不善道:“这么重的伤就不知道医治吗?再拖下去真就病入膏肓了!” 秦钰被他吼得一愣,不禁道:“不关你事。” 魏冬阳一把抓住他要重穿衣裳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我哥哥也常常受了伤不处理,他常年征战在外,总是带了一身的伤回来,我可心疼了,每次都这么骂他,还威胁他,下次再将自己伤成这样,就不给他治了,可他总是笑笑不说话,下次依然还是这样。” 秦钰微侧过头,“你哥哥是谁?” 魏冬阳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些外伤药粉,倒在他伤口上,“他叫魏严漠,跟在南元帅身边。” 秦钰转过头看他,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个弧度,这兄弟俩虽说在眉眼有些相似,但是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呢。 魏冬阳收拾好以后将药方塞进秦钰的手中,离开时还不停嘱咐道:“一定要去抓药啊!可别忘了!” 前线打得火热,韩晔在宫中的生活可谓百无聊赖。为了不让白轩容起疑,呼延宛只得一点一点地调配解药混着补气血的药一碗一碗地给他灌下去。但只有韩晔自己知道,这次为了引魏冬阳入宫,他付出的代价绝不小。当初的药力霸道,又不能拖延至今,底子已经被伤透了,现在他或许连舞枪的力气也没有了,岂知落得今日,不算报应呢? 白轩容命人在院落里给韩晔搭了一个凉棚,也算在夏日炎炎中得一方绿荫庇护。韩晔此刻便倚在长凳上,目光飘渺地透过斑驳的藤蔓,望向蓝莹莹的天空,神思邈远,黎昕,望你打开锦囊的时候,不要恨我。 院内忽地刮过一阵微风,耀眼的红衣在阳光下急掠而过。韩晔懒懒地转过头,娇俏的身影跃进他的眼帘。韩晔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你舍得回来了?” 安敏在长凳的另一边落座,她依然穿着她最爱的红色衣裙,江南水乡的温婉似乎流转过她周身,但只一刹那便消失不见了,她依然是那个肆意洒脱,英气勃勃的当朝公主。她皱着眉头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7 打量着韩晔,“怎么一段时间未见,你脸色这么差?” 韩晔轻轻挑起一只眉毛,其实比起前段时间,他如今的气色已转好了一些,“旧伤复发罢了,不要紧的。” 安敏点了点头,突然面露忧色,“如今,我们同哥舒在旗安城打得火热,我想向皇兄请缨出征,你说皇兄会答应吗?” 韩晔轻轻蹙了蹙眉,“公主还是颇有巾帼之风,只是陛下爱妹心切,怕是不会同意的。” 安敏沉思了一会儿,凛然道:“如今国难当头,身为姜国子民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家卫国,我身为姜国公主,自然责无旁贷。” 韩晔神色复杂了一些,他看着安敏突然就想到了南彧漓,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在他耳边聒噪什么家国天下,保家卫国了,心中突然空了一块,他迎着安敏坚定的目光道:“黎昕也常这样说。若你去了,替我告诉他,我等他回来。” ☆、第三十五章 南家军和哥舒还在旗安城与白鹭城胶着着,细算时日,魏冬阳早该到达旗安城了,而此刻,前线却没有丝毫的动静,韩晔不免有些心慌。 “在想什么呢?”身前一声低唤惊得韩晔猛地抬起头。他久久执笔却不曾落笔,墨汁顺着笔尖低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韩晔站起身,心底突然苦涩地一笑,白轩容已走到他身前,自己却毫无所察,果然,如今自己的身体与功夫已非昔日可比了。他朝着白轩容微微颔首,后者度步到他身边,问:“刚才在想什么?” 韩晔换了一张宣纸,又重新蘸了墨汁,淡淡道:“不过在想写些什么,一时没有主意。” 白轩容站在他身侧,沉默半晌没有说话。韩晔抬头看他,探问了一句:“你有心事?” 白轩容突然拿过他手里的笔,在宣纸上挥墨写下了一个“战”字。而后他放下笔,道:“哥舒来势汹汹,朝中不少大臣主和,已曾经陈国之地为条件要求哥舒退兵。” 韩晔轻笑了一声,“哥舒凭借自己的实力一路高歌猛进至白鹭城,曾经陈国属地早已是他囊中之物,算什么条件?” 白轩容眯了眯眼,“孤自是主战的,不仅要将哥舒夺走的土地夺回来,还有哥舒坐拥的广袤草原,孤也要一并拿下!”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只是战况胶着,南彧漓守城有余,但若想反击当真不易。” 南彧漓与哥舒交手数次,各有胜负。如今的情势下,哥舒与南家军皆是守城不难,攻城不易。 白轩容突然侧过头看他,“你也曾随南彧漓出征,可有什么想法?” 韩晔对上他的眸子,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却马上被掩藏在了平静之下,“与其僵持不下,不如兵行险招,献城为诱,请君入瓮。” 白轩容的嘴角微微一牵,“你有什么想法?” 韩晔娓娓道:“与其以陈国故土为条件倒不如献上旗安城。旗安城为要塞,哥舒定然觊觎已久,便假意献城,待哥舒大军入城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轩容思考了一会儿,忧虑道:“哥舒洛一带兵多年,不一定看不穿此计。” 韩晔计上心头,“若是如此,我倒有一计,陛下不如临阵换帅。” 白轩容皱眉看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韩晔轻轻一笑,“陛下以南彧漓以白鹭城久攻不下为由撤去南彧漓主帅之位,由胡鹤接掌,哥舒洛一定会认为南家军军心已乱,再于此时献上旗安城,与哥舒签定退兵协议。待哥舒军队入城,无论他图谋进攻也好,止战也罢,等待他的,便是南彧漓所率南家军的绝地反击。” 白轩容重新审视了韩晔一番,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将你像金丝雀般地豢养在宫中,真的可惜了。” “可惜!可惜!”屋内的鹩哥突然开口叫唤了两声,引得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它。 “倒是聪明。”白轩容赞了一句。 鹩哥更是撒了欢似的,叫地更兴奋了,“聪明!聪明!” 韩晔难得笑意真实了一些,“你就别逗它了,不然定被它闹得不得安生。” 南彧漓已命人高挂了两日的免战牌而丝毫没有撤下的意思。第三日,陛下命他临阵换帅,献城为诱的折子也是八百里加急送抵。南彧漓接过折子,疑惑地询问了来者:“这是陛下的意思?” 那人只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这折子确是陛下亲笔御书。” 南彧漓领了命,心中却莫名地有些发慌。他下意识地取出了怀中的锦囊。那是几日前,魏冬阳受韩晔所托特地交给他的。当时,魏冬阳神色凝重,迎着他惊异的目光交代道:“这是韩哥哥让我给你的,说是可助你破敌的计策。” 南彧漓将锦盒和锦囊同时接过,却迟迟没有打开,“你怎么见到他的?” “当时张了皇榜说要为宫中久病之人寻医,我便进了宫,却没想到竟是韩哥哥称病诱我前去的。” “称病?”南彧漓皱了眉,宫中的太医绝不是酒囊饭袋,陛下也不是容易糊弄之人,普通病症怎能让陛下同意天下寻医?“他怎么样了?” 魏冬阳的眸子黯了一些,“我诊不出来,但是韩哥哥安慰我,这是他自己下的的药,他自己可以解。” 南彧漓的心陡然乱作一团,看着手中的锦囊和锦盒问他,“里面是什么?你可见过?” 魏冬阳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双瞳剪水,“韩哥哥吩咐,不能让旁人看了去,只能亲手交给你,连我哥都不让看呢。” 南彧漓的双手渐渐用力,指节握得发白,“有劳。这里不安全,早日回都城去吧。” 魏冬阳出去的时候,正碰上准备入帐的魏严漠。魏严漠抓了他的肩膀,将他拎到一旁,质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魏冬阳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钳制,怨声载道:“哥!你下手也太狠了!很痛啊!” “我问你来这儿干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是你随便想进来就进来的吗?”魏严漠神情颇为严肃。 魏冬阳一脸自傲,“我可是来帮南元帅的!” 魏严漠皱着眉听完了魏冬阳的来意,语声低沉道:“他让你送的是什么?” 魏冬阳摇了摇头,“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帮他送?”魏严漠语气更差了,脸色也不好看,“他若让你送的是□□呢?” 魏冬阳笃信地摇着头道:“怎么可能!韩哥哥该是很爱南元帅的,不然怎么甘愿自毁身体也要帮他呢?” 魏严漠沉默了一会儿,便对他道:“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过来!听见没有?” 魏冬阳吐了吐舌头,轻轻拽了拽魏严漠衣角,“我这就走。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我要你活着回来。”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8 魏严漠脸色稍霁,目光柔和了些许,指腹滑过他的鬓边,为他将一些碎发笼在耳后,“嗯。” 待魏冬阳走开几步,魏严漠复又叫住了他问:“颜暖还好吗?” 魏冬阳笑容有些狡黠但到底是明媚开朗的,“暖姐姐好着呢,就是担心你。” “替我好好照顾她。” 魏冬阳笑着答应了,骑了一匹快马便飞奔出了军营。魏严漠走进帅帐中时,南彧漓正对着一枚锦囊和一个锦盒发呆。魏严漠出声问:“这便是韩晔让冬阳千里迢迢给你送来的东西?” 南彧漓将目光投向他,点了点头。 “元帅可能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南彧漓只觉得心口紧得难受,突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那个锦盒交给了魏严漠,“这个给你,待你打开之后,由你决定要不要告诉我,里面装的是什么。”整个南家军中,魏严漠是南彧漓最信任的人。 魏严漠诚惶诚恐地接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待要退出帐去时,又听到南彧漓低语了一句,“其实,不用那么急打开的。” 此刻,南彧漓又一次掏出了锦囊,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将它打开,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已做好了准备,不再逃避!怀着壮士断腕般的气概与悲壮,南彧漓一把扯开了锦囊。就在这时,一个耀眼的红色身影跃进了帐中,南彧漓的手就这样停住了。看着红袍加身的安敏,一脸巾帼气质,秀眉倒竖,面色不善,眼神也是颇为凌厉地盯着自己,南彧漓下意识地将锦囊重新放入怀中。 安敏握着双剑,风姿飒飒,“南彧漓,哥舒的士兵已叫阵了两日,你的免战牌倒是越挂越高!” 南彧漓转身将刚领下的奏折递给了安敏,安敏打了一眼,不禁道:“临阵换帅?请君入瓮?这是皇兄的意思?倒是兵行险招,并无不可。你怎么想到?” 南彧漓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是抿唇道:“将听君命而行。” 白轩容换帅的旨意去的极快。南家军上下皆颇为惊异,待胡鹤领旨走上高台,宣布正式接手南家军时,出人意料地,全军上下竟无一人下跪臣服。为制造假象,迷惑哥舒,南彧漓并未事先知会众人。胡鹤空有其名,却未赢得军心,他持着帅印,站在高台上颇为尴尬。 台下突然骚动了一阵,一个胆子大些的士兵带头喊道:“南元帅!南元帅!” 南家军向来只认一个主人,从前是南彧漓的父亲,如今便只有南彧漓一人!众军齐声高呼:“南元帅!南元帅!” 胡鹤持着帅印的手抖个不停,虽说知道是陛下的退敌之计,也曾料到会群情激愤,但真见到了眼前的场景,面子上过不去,心中更是郁结难舒,只气得连声道:“你们......你们......”便再没有了下文。 南彧漓皱着眉头,朝台下挥了挥手,声音顿时停住了。他傲然立于风中,一身月牙白的袍子随风飘扬,阳光耀得他的铠甲熠熠生辉。他一脸冷峻却平静淡然,即便帅位被夺,高台之上,他依然冷静沉着,依然以三军主帅的气质睥睨场下。众将士依然敬他,爱他,相信他。 “皇命不可违!”言毕,他朝着胡鹤拱手道,“见过元帅!” 台下一阵寂静,而后又爆发出洪亮而整齐的声音,“见过元帅!” 胡鹤却不是个有眼力价的,他突然走到南彧漓身旁低声道:“既是做戏倒不如将这戏本做的完整一些。” 还未待南彧漓品味出他话中的意思,胡鹤便退开几步,朗声道:“南彧漓御军不善,白鹭城久攻不下,陛下下旨夺你帅印。罚你守城三日,你可心服?” 场下一片哗然,错愕间南彧漓抬起了头,直视着胡鹤。他这话讲得极巧,夺帅印是陛下的意思而罚守城是胡鹤的意思,但他没有指明,只在宣布之时中间略有停顿,旁人听了去,只道罚他守城这尽失颜面的事也是陛下的意思,而胡鹤却算不得假传圣旨。一旁看戏的安敏突然开口道:“罚南彧漓守城是皇兄的意思?”她颇为不屑地瞥了胡鹤一眼。 胡鹤怔愣了一会儿,微微矮了矮身,南彧漓却突然道:“末将甘愿受罚。” 一连三日,南彧漓都与一个小兵卒一样立在城头。烈日暴晒,早已汗如雨下也是岿然不动。一个小兵捧了一碗凉透了的茶水递给南彧漓,小声道:“元帅,喝一点,解解暑吧。”即便如今他已被撤去元帅之位,但在南家军心中,他们只认他一个元帅。 南彧漓疲倦地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兵,笑着接过,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湿了一手。几口凉茶下肚,南彧漓叹道:“清凉凉的,是什么茶?” 小兵笑得颇为得意,“是从家中带来的茶,没想到元帅爱喝。”他更没想到,此生竟有机会给南彧漓端上一碗茶。 南彧漓将茶碗递还给他,正了正自己的帽盔和铠甲,笑着对他道:“如今我已不是元帅,你若再这样称呼我,被人听去了,我可救不了你。” 那小兵突然嚷了一声,声音里颇有些委屈和不甘,“被人听去又如何?元帅只管问问,我们南家军上下,除了您以外可会认第二个元帅?” 南彧漓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意涩涩,威胁道:“你若再这样嚷开来,我怕就不只守城三日了。” 那士兵噤了声,不再抱怨什么,只对南彧漓道:“元帅......将军若是口渴,叫我就是。”南彧漓如今被撤了元帅之位,但叫声将军还是不为过的。 南彧漓微微一笑,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小兵笑开了,“自韩副将离开军营之后,好久不见将军笑得这么开心了。” 南彧漓怔愣住了,听到那小兵继而回忆道:“还记得我刚来南家军的时候便随军出征陈国。我们拿下白鹭城之后,将军在校场举行了一场比武,韩副将赢了将军,可将军笑得比谁都开心。” 南彧漓思绪飘乎,他自然记得那场比试。夺下白鹭城后,为犒劳激励将士,南彧漓举行了一场军内比试,当时安敏也在,她因为身子不爽,作壁上观,主持大局,凡南家军将士皆可上校场比试,南彧漓拿出了自己大半年的军饷为彩头。 南彧漓本无意上场,但韩晔意料之外地上场玩闹了一番,又意料之中地力挫众人,而后枪尖遥指向他,唇角含笑,眉眼明媚,朗声道:“南彧漓,你不下场比划比划吗?”全军上下,他是唯一一个敢直呼他名字的人。 众将士拱道:“将军!将军!” 连安敏也按捺不住对南彧漓道:“小子猖狂,你且去教训教训他!”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南彧漓一步一步走上校场,执剑迎风而立。 韩晔持枪默然立在他对面,笑得有些奸邪,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道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69 :“我们还没有真正交过手呢。” 南彧漓眉梢一挑,心道,旗安城战后难道不是我出手将你截回的吗?但他到底只是朝着韩晔一笑:“那我这半年的军饷可不能轻易就被你赢了去。” 韩晔纵身一跃,带起一阵风,急急地朝南彧漓扑去。枪尖蹭着南彧漓的衣襟滑过。他的枪依然很快,如行云流水,连绵也利落。南彧漓不慌不忙架剑格挡,挡拆之间从容自若,云淡风轻。南彧漓舞剑往往剑气激荡,势若长虹,而此番对战韩晔,他的剑中少了戾气,藏了狠决,此刻在校场之上的不像是纵横南北,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反而更像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韩晔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南彧漓持剑的手来不及回挡,任由枪尖贴上了他的心口。 众军在沉默后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高呼:“韩副将!韩副将!” 韩晔自然知道南彧漓没出全力,虽赢了他却并不是很高兴,他收回枪,走上前几步道:“谁要你让着我?” 南彧漓低笑道:“我不过未尽全力,倒也不是让着你,只不过我说了要拿自己半年军饷做彩头,总不好自己赢了去吧。” 韩晔骄傲地挑了挑眉,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 南彧漓的目光始终不曾从他身上移开,开怀的样子倒是比赢了彩头的韩晔都高兴。 那小兵试探地问道:“将军,不知为何此次出征竟不见韩副将了呢?” 南彧漓的思绪被陡然拉回,轻叹出一口气,“他......他在都城等我们回去呢。” 那小兵只以为韩晔奉命驻守都城,忙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第三十六章 韩晔给的锦囊南彧漓一直没有打开,而另一边,魏严漠已经打开了南彧漓交予他的锦盒,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南彧漓那份密诏。魏严漠从来都不喜欢韩晔,自古红颜皆祸水似乎在他身上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验证。打开那份密诏之后,魏严漠开始怀疑韩晔是否真的爱着南彧漓,如果他真的爱他,又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地算计他呢?从旗安城之战到这封密诏,每一次都是韩晔精心布局,诱着南彧漓一步一步踏入,仿佛轻而易举便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看着他悲愤交加,甚至万劫不复。 拿着这一份密诏,魏严漠只觉得进退两难。无论他作何决定似乎都是错的,最后受伤害的只会是南彧漓。他若在看了密诏之后选择退兵,他便对不起南家军七万将士和姜国百姓,但他若置若罔闻,便对不起他的父亲。韩晔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妙极,他没有给南彧漓留下退路,甚至没有给他自己留好后路。韩晔欠了南彧漓的,整个姜国又何尝不是呢?白轩容指望他为其南征北战,赴汤蹈火,却没有给他应得的,甚至连他已然拥有的都被剥夺,魏严漠突然想问一问南彧漓,这样为姜国,真的值得吗?但是,自始至终,魏严漠都秉持着一个信念,便是这封密诏定要交给南彧漓,不过时机的选择与把握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胡鹤当上三军统帅的消息去得很快,就连南彧漓被罚守城三日也被哥舒的探子探了去。哥舒洛一安静地听着手下的回禀,面上无半点波澜,一切皆与韩晔信中所说不差,既是如此,一切便已在他掌握之中。姜国的求和书去的很快。哥舒洛一仔仔细细地看了三次,假意问来使道:“这是姜国国主的意思?” 那来使点头道:“我们姜国愿拱手献上旗安城只求战和。” 哥舒洛一玩味地笑道:“你们凭什么确信,我拥有旗安城后不会再次大兵压境呢?” 那来使也是镇定自若,“哥舒与我姜国在旗安城之争上已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兵力,长此下去,我们双方定会损兵折将。但您若执意要继续攻进我姜国,我们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放弃。到时,只怕您的军队也会损失惨重。” 哥舒洛一大手一挥,终是在求和书上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来使会心一笑,“那么明日巳时,我们便在旗安城外恭迎哥舒大部进城。” 这一夜,南彧漓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直至天明,他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强烈。这一日的天似乎亮得格外早,南彧漓从床榻上坐起时满身疲惫却无法成眠。他取过榻上的衣袍抖开,那枚锦囊便不期然地掉了出来。 南彧漓怔愣了很久,终于俯身将它拾起。心中隐约藏着个念头,终是按捺不住诱惑拆开了锦囊。 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韩晔写得不过寥寥数语,但心中的弦却被猛地一拨,乱音入耳。 “黎昕,你可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直到那时,南彧漓也没有想到,这会是韩晔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犹犹豫豫地走到魏严漠帐前,却迟迟没有挑帘进去,直到魏严漠挑开帘帐看见他,叫了一声“将军”,南彧漓才有些尴尬地走了进去。 “将军这么早来,是有和安排吗?”魏严漠问他。 南彧漓做了几番准备才问出口:“那个锦盒你打开了吗?” 魏严漠身子一僵,真是造化弄人,他本已打算,若是南彧漓不问,他便将这个锦盒里的秘密守至大败哥舒之后,但他若问起,便立即据实相告。魏严漠看着南彧漓,将柜中的锦盒交到了南彧漓手中,心中酸酸的,“重要的不是我是否知道里面是什么,而是将军如何看待里面的东西,做出怎样的决定。” 南彧漓不解,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不安感快要将他吞噬。南彧漓捧着锦盒重回自己帐中,几经犹豫之下,终于决定将其打开。 而当那封密诏毫无预兆地跃进他眼帘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轰的一下,竟似炸裂般地疼痛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只在那一刹全部凝结。他握着密诏的指节早已苍白,不长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殷红的血迹斑驳了诏书上的字迹。 “......函岭渡口......射杀南苍泽......以绝后患......” 父亲中箭倒在他怀里的场景一幕幕浮上心头,父亲临终之前的谆谆教导言犹在耳,只是,父亲,你知道你为姜国效忠一世得来的竟是以绝后患四个冰冷的字眼吗?你知道你一心为国,却最终倒在了自己最爱重的南家军手中吗? 泪水和着血迹将密诏上的字化开,一团漆黑。韩晔问他:“黎昕,你可有一日为自己而活?”南彧漓绝望地闭上双眼,他效忠的,背离他,抛弃他,他深爱的,欺骗他,算计他。南彧漓从来都是个矛盾而贪心的人,他想要顾全忠义又想守护爱人,到头来不过南柯一梦,什么也没能得到,什么也没能留下。 胡鹤与安敏已率大军出发,出城迎接哥舒洛一的到来。而原计划带伏兵潜在城中的南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0 彧漓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左将军于韬前来催促,却正看到失魂落魄的南彧漓。他上前探问了一声,“将军?”却正低头看见他斑驳血迹的右手和模糊了字迹的密诏,但这东西他又如何认不出来? “将军!”于韬慌了神,“末将......末将......” 南彧漓缓缓地抬头看着他,神情漠然,一双眼睛如死水一般寂静,“左将军,陛下是否下令,在此一战之后也要取了我的性命?” “不!”于韬跪倒在地,“将军多虑了,陛下......并无此等旨意。” “你一进编南家军,便是陛下的安排?”南彧漓声音涩然,“因此,你是陛下安插在南家军最得力的眼线?” “将军......”于韬无言以对。 “将拜左将,既要为陛下效命,又要在军中周旋,左将军真是不易啊。” 于韬保持沉默,但更添警惕,其时,他只想着要如何保命了。 南彧漓岂能看不穿他的心思,凉凉道:“左将军是陛下的人,我怎敢妄动?” 于韬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听得他道:“此一战若能胜我自会进宫向陛下讨个说法,但若败了,还劳左将军帮我向陛下求个恩典。” 于韬拱手道:“将军请说。” “请陛下,放韩晔自由。” 于韬不知其中原委倒也有不追问下去的乖觉,只承诺道:“是。” 南彧漓领精兵埋伏在城内之时,哥舒洛一正在城门外与胡鹤寒暄。你来我往不过数个回合,哥舒洛一便欣然率领着他的军队进城了。 就在大军入城的那一刻,城门被立时关上,远处的屋顶上不期然地射出一支冷箭,直插哥舒洛一心口而去!那一箭是南彧漓射出的,劲力,准度便是要让哥舒洛一避无可避。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哥舒洛一捂着胸口摔下马去,数万支箭霎时齐发,便是要叫那哥舒一部仿若瓮中之鳖,无路可逃。南彧漓镇定自若地指挥战局,却带了些隐忧,或许是射杀哥舒洛一太过容易,又或许是哥舒军队见主帅阵亡反而不慌不忙,沉着应战。 万军丛中,突然传出了一声石破惊天的爆炸声,南彧漓心中陡然一紧,暗道:“不好!”但此刻撤兵为时已晚。爆炸过后的毒烟渐渐弥散开来,姜国的兵士渐渐手脚发软,宛若失去了战斗能力,此刻只能任人宰割。曾经,韩晔几乎用同样的方法差点助哥舒洛一夺得姜国,今日,哥舒洛一还是用同样的方法直取旗安城,而此时,已没有了会因他而心软的韩晔。 远处的安敏与乔谦云激战正酣,却被不期而至的毒烟直扑向口鼻,手上一软,双剑险险地从她手中脱落,她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乔谦云剑势如虹的一招横扫千军。剑端划过她的小腹,痛得刻骨铭心,在她身旁另有一名哥舒的士兵瞅准时机,一□□入了她的心口。她缓缓地向后倒去,入眼的是旗安城湛蓝的天空,空中飘过几朵浮云。她的唇角在倒下去的那一刻泛上了一丝浅笑,早在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她便已做好了沙埋白骨的准备,她很欣慰,她以一种英雄的方式死去,她为她的国家战到了最后一刻。鲜血潺潺在地上汇聚,仿若为她织就了一件最美的红袍。 “安敏......”南彧漓哑然失声,心中悲痛万分,却强自镇定下来,向着周围还未被毒烟侵害到的将士们喊道:“掩住口鼻,与他们血战到底!”言毕,撕下自己外袍的一角,遮盖住了口鼻。南彧漓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他一连划开数十名哥舒士兵,所到之处皆是斑斑血迹,而毫无生命之征。 然而就在这时,城门突然被打开,南彧漓遥望城头,哥舒的一伙士兵趁守卫空虚之时,已猫上城楼,打开了城门!霎时,有千军自城外涌入,带兵的正是哥舒洛一! 南彧漓颇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早该想到,哥舒洛一擅长易容之术,方才被他射杀的,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哥舒洛一纵马向前,在南彧漓面前停下,额角那道伤疤在此时看来颇为狰狞,他冷静道:“我还是低估了南将军的爱国之心。即便知道家父为白轩容所杀,依然甘愿为他舍生赴死,这样的情怀,我实在佩服。” 虽然掩住了口鼻,但毒烟依然渐渐侵入他的呼吸,南彧漓强压了胸中的不适,举剑指着哥舒洛一,“韩晔没有说错,你或许更适合成为一代帝王。但我既生为姜国人,便会为姜国奋战至最后一刻。你若想直取姜国,便从我南彧漓的尸体上踏过去!” 身旁又有不少南家军将士倒下,南彧漓面露凶色,眼神狠厉,“哥舒洛一,你我一战!在我身死以后,只求你善待我南家军将士,爱重姜国百姓。” 哥舒洛一蹙眉看他,“未战而先言败,真不像你南彧漓的作风。” 毒烟一直攻入他的心肺,南彧漓自知已撑不了多久,干脆伸手摘掉了面罩,提剑便向哥舒洛一刺去。 他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只一味地追求进攻,而从不架剑格挡,剑气激荡,戾气深重,狠辣决绝。哥舒洛一忆到,当初韩晔为他挡了自己的一枪,危在旦夕之时,南彧漓似乎也是这样的状态,像一只野兽,只知进攻,丝毫不作防守之态。而有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竟有了求死之意。南彧漓的体力渐渐难以为继,毒烟呛得他真真作呕,彼时哥舒洛一枪势去的极快,已缠上了他的身体,枪尖微微一点便扎穿了他的肩膀。南彧漓急退两步,哥舒洛一的枪顺势从他肩头滑出,一招青龙摆尾直冲他面门扫去! 满目的血红,南彧漓终于无以为继,膝盖渐渐向下软去,剑脱手飞出。 “我叫韩晔。你又是谁?” “那你呢?你的表字是什么?” “南黎昕。破开黑暗,带来曙光,真的像你。” “我没有父母,也不会有妻儿。” “哥舒以刀定情,我把它给你,你便高兴了?” “这里没有桃花,没有落英,景色也算不上优美,但是格外地宁静祥和,倒让我想起了陶潜笔下的桃花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或许不必山重水复,就可以柳暗花明呢。” 南彧漓的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依然满目赤红,他什么也看不见,仿若陷入无尽的深渊,身上的伤口同时叫嚣起来,却又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血液不停地从从体内向外流出的感觉分外清晰,冷,深入骨髓的冷,当初抱着父亲是这样的感觉,抱着韩晔也是这样的感觉,终于轮到自己了。可是好像没有人来抱一抱自己,流光...... “南彧漓,如果我让你现在放下一切与我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人生漫漫几十载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1 ,你我或许不过对方生命中匆匆过客,便让一切化作烟云,归于尘土。或许,我们本就不该遇见。” “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黎昕,你可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乌云蔽日,不复天光。 流光,我再也不能为你破开黑暗,带来光明了。 ☆、第三十七章 战报传回都城的那天,风雨满城。 秋风萧瑟,枝头的一片枯叶摇摇欲坠。韩晔的枪尖扫过,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黄叶飘摇,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停在枪尖。 霓裳一阵风儿似的进了院子,脸色骇白。 韩晔停了身形,掩嘴略咳了几声,问:“怎么了?” 霓裳脸色依然苍白,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急促,良久,她说:“据说,旗安城......失守了......” 韩晔的心骤然一紧,握枪的指节陡然一用力,一切尚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奇怪,哥舒既入得旗安城却未收到哥舒洛一传来的消息,一连近两月,他一直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却在此时有了片刻的舒怀,但也只有片刻,他的心又揪了起来,“南家军......南......元帅呢?” 霓裳的眼眶只在瞬间湿润,“安敏公主和南元帅都......都战死了......” 仿佛可以清晰地听到骨肉剥离的声音,血肉淋漓,就像最后一片枯叶压碎残枝,支离破碎。韩晔将霓裳的手握得生疼,“不可能的!” 霓裳终于掉下泪来,“都城早已传遍了......为躲避战乱,有旗安城民逃至都城,他们......”话音未落,韩晔便已冲出了华莹殿,甚至没有将他手中的枪放下。 雨势越来越大,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他跑得飞快,急掠过树丛、花苑,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快。他不信霓裳讲的,他一直觉得南彧漓一定会活着回来。曾经,他将荆慕楚的骨灰寄还给哥舒洛一的时候,曾修书一封给他,求他无论如何保南彧漓一命。哥舒洛一重诺,他断不会食言,难道是旗安城破,南彧漓以身殉城?不!黎昕,你曾答应我一定会回来,带我离开!你已骗了我一次,绝不可以骗我第二次! 还未行至宫门处,已被层层的兵士拦下了。韩晔不常在宫中走动,识得他的人自然不多,加上他如今持枪横行的模样,已有护卫大胆出手,妄想将他拿下,但此时的韩晔神魔无阻,面带凶煞,目光中带着绝望的悲凉,却一如深海,冰冷而深邃。转眼之间,枪尖已经对穿了数名护卫的胸膛。此刻,韩晔只想出宫,只要出宫,谁若拦他,便是自寻死路! 护卫越聚越多,而韩晔大病初愈,功夫早已不如往昔,此刻体力几近透支,全凭意志在支撑,他渐渐觉得自己已无法突出重围,剑影刀光织就出一张极密的网,将他重重围住。恍然间,他想起曾在城楼下救出荆慕楚的时候,围困之中,是南彧漓出手相助,可如今,韩晔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混战间,一柄剑贴着他的发迹划过,韩晔侧过身,剑尖蹭过他的耳际,带起一串血红,顺势而下,划破了他的脸颊。血水混着雨水自他左耳、左脸侧,一直向下,蜿蜒着混入泥水之中,污了他半张脸颊,却始终不及他心中的痛。 “让开!”韩晔的声音很沉,杀气愈盛,“挡我者,死!” “韩晔?”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宋统领!”侍卫已将韩晔团团围住,见宋英来了便忙禀报道,“抓住闯宫刺客一个,宋统领,如何处置?” 动静闹得太大,宋英都被惊动,但他未料到,被重重围住的“刺客”竟是韩晔!此刻,他浑身血污,面颊上的那道伤痕触目惊心。自南彧漓出征之后,韩晔偶有在勤政殿伺候,宋英猜测他是被陛下纳做了面首,心底虽惊讶,却从未过问。 宋英走到韩晔身旁,看他浑身一股凶煞之气,也不敢靠得太近,只道:“你这是何意?” 韩晔在雨中站起身,雨水顺着他脸颊淌下,“我要出宫。” 宋英皱了眉,“无陛下旨意,是不可出宫的。” 韩晔嘴角的笑意凄凉而讽刺,“陛下?哥舒势如破竹,不日便会攻进都城,到那时,只怕姜国的陛下也没有了吧。” “韩晔!”宋英呵斥了一声,“陛下已遣调苏方旸、刘誊裕大军前去支援。姜国,不会亡!” 韩晔的笑意愈发冷然,“姜国亡不亡,与我何干?”说到这儿,他突然抓住了宋英的肩膀,“南彧漓,是否真的......战死了?”最后三个字,韩晔说得极为吃力,几乎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宋英沉默了,眼底的悲凉刺伤了韩晔,“不......” “旗安城破,战报于不日前抵达都城,南元帅......战死旗安城......” 韩晔紧紧地闭上眼,泪雨入注,一派凄凉。 韩晔冲不出宫去,宋英也不敢拿他,只好差人将他送回了华莹殿而自己去向陛下禀报。 白轩容听清来龙去脉之后,不辨喜怒地摆驾华莹殿。 白轩容踏进华莹殿时,韩晔呆坐在床榻上,毫无生气可言。左脸颊上那道伤痕刺目而鲜红,还在丝丝地往外渗血。 直到白轩容站到韩晔身前,韩晔才将头抬起,目光呆滞,仿佛过了很久才将眼前的人认出来,而后又冷漠地将视线移开。 白轩容在他身旁坐下,过了半晌才开口,“你都知道了。” 韩晔的沉默一如他脸颊上流淌不停的鲜红,白轩容撩开他被雨水湿透的发丝,同样冰凉的指腹蹭过他面上的伤痕,“伤在哪里不好,偏偏把脸给划伤了。” 韩晔嫌恶地侧过头,眼神冷冷地扫过白轩容,“滚。” 白轩容的手骤然握紧,指尖抓过他脸上的伤痕,引起一阵颤栗,很快又平静下来,“南彧漓战死,你的心也死了吗?” 韩晔的身子突然一抖,语气在瞬间变得平静而冰冷,“黎昕可谓是你姜国最后一道屏障,身为姜国的天子,此刻不是应该担心哥舒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吗?”第一次,韩晔在白轩容面前肆无忌惮地称呼南彧漓的表字,亲昵而自然。 白轩容的眼神渐渐变冷,“你当真以为姜国只有南彧漓可战吗?你当苏方旸和刘誊裕的大军都是摆设吗?哥舒想侵我国都,谈何容易?” 韩晔嘲讽地牵了牵嘴角,“我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太愚蠢?苏方旸和刘誊裕大军多年戍边在外,你急召他们前去对抗哥舒,且不论是否能够成功,边境必然动荡,虎视眈眈的吴国和郑国定会趁机进犯,到时,姜国便是腹背受敌。你又要如何是好?” 白轩容眼神突然柔了下去,“你在担心我?” 韩晔抬起头看向白轩容,眼神中带着一些戏谑的悲悯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2 ,让白轩容不期然地怔愣住了,“白轩容,你真的不是天真而是愚蠢。你以为旗安城一战,哥舒洛一为何可以识破献城之计,已五万大军抗衡七万南家军却势如破竹?这请君入瓮之计,却不知,是谁入了谁的翁啊?” 如霹雳一般,韩晔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狠狠扎进白轩容的心脏,他突然反手一巴掌,将韩晔扇倒在床上,右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你!你和荆慕楚!” 韩晔根本毫无反击的能力,他也不想反抗。现今,生死于他而言根本毫无差别。 白轩容的手骤然收紧,他最爱的两个男人在他面前,都不过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叫他如何接受? 韩晔的眼睛一点一点闭上,带着绝望的解脱,但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白轩容的脸离得他很近,眼中的戏谑像极了韩晔,“你只听说南彧漓战死,却不知他是如何死的。” 韩晔晦暗的目光,骤亮了一下,却很快黯淡下去,“你想说什么?” 白轩容眼中的戏谑更深,“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南彧漓善谋而骁勇,试问,除了哥舒洛之外,还有谁能杀了他?你机关算尽,想助哥舒夺我姜国,可有料到,南彧漓是你付出的代价?” 韩晔紧抿了嘴唇,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有想到,但他总寄希望于哥舒洛一会应允不杀他,但哥舒洛一是何等狠戾而决绝之人,他若要直取姜国,任何人都不可以成为他的阻力。白轩容说的一点都没错,韩晔爱南彧漓,却一次次算计他,他与南彧漓行至今天这一步,焉知不是他的报应? 但出乎韩晔意料,白轩容并未有杀他的打算,也没有像对付荆慕楚一样让他生不如死,他只是将韩晔软禁在华莹殿。离开的时候,他对着颓靡在床榻的韩晔凉凉道:“你想求死,孤不会同意,你想哥舒直取姜国,孤也不会让你如愿。” 呼延宛从驯兽园回来的时候,华莹殿一派肃穆,殿外层层的侍卫令她乱了神,恍恍惚惚地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了。呼延宛急得用手比划着,那侍卫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大声呵道:“哪里来的哑巴,还不快走开!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华莹殿一步!” 错愕间,霓裳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从里头将门打开,即可便被侍卫拦了下来,“任何人不得踏出华莹殿半步!” 霓裳低声道:“侍卫大哥,这位哑姑娘是华莹殿的宫人。” 那侍卫打量了霓裳一眼,又看了看呼延宛,挥了挥手,“既是华莹殿宫人便进去吧,不过,不可再踏出殿门。” 呼延宛慌慌张张地跟着霓裳进了去,忙打着手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霓裳红着眼睛向呼延宛道:“公子听说旗安城破,安敏公主和南元帅战死,便不管不顾地提着枪冲了出门去,后来......他被宋统领差人送了回来,浑身都是血,再后来......陛下来了,好像在屋内冲公子发了好大的脾气,华莹殿便被禁足了。” 旗安城破的战报呼延宛在数日前偶有耳闻,曾传信向哥舒洛一求证却杳无音讯,如今听霓裳这样说来,韩晔的反常定是与南彧漓战死有关了。只是,南彧漓真的出事了吗?呼延宛的心中始终不敢相信。她自小厨房烹了茶,端进了韩晔的房中。 韩晔紧闭双眼躺在床上,静谧如深海,凄然如白草黄云。呼延宛走上前几步,韩晔脸上的伤痕很深,但已结起了薄薄的痂。她转身从柜中拿出了伤药,坐在床沿上为他上药。她将药粉轻轻倒在伤口上,韩晔却始终没有动静,呼吸声轻微而虚弱。呼延宛静静地开了口,“你真的认为南彧漓战死了?” 韩晔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眼,眼神却空洞地令人心疼,他的声音很哑,苍苍桑桑,有些古埙的味道,“只要一日未亲眼所见,我就不会相信。” 呼延宛轻轻松了一口气,却皱着眉道:“既是如此,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韩晔的声音很沉,“我要去找他。” 呼延宛冷笑道:“你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韩晔的眼神终于聚焦着看向呼延宛,“哥舒洛一没有消息,白轩容的消息也不可信,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呼延宛收了药箱,“没有哥舒的消息我也觉得很奇怪。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韩晔沉默了一阵,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冷静地问她:“你用什么方式与哥舒洛一传讯?” “驯兽园中有一些飞禽鸟兽,经我驯养之后帮我传递讯息出宫。” 韩晔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飞禽鸟兽......避人耳目出宫倒不是太大的问题,可是久不回宫,不会引起驯兽园内侍的怀疑吗?” 呼延宛摇了摇头,“都城之中还有另一处哥舒的眼线,为了掩人耳目,讯息都要经过他手再传递出去。” 韩晔的眼神豁然一亮,“秦陌馆,秦钰?” 呼延宛点头,“是。就是他。” 南彧漓生死未卜,秦钰偏又在此时杳无音讯。南彧漓与秦钰之间的瓜葛,韩晔无从得知,但他猜测,南彧漓曾多在秦陌馆流连,与秦钰或许也算平昔之交。如果哥舒洛一传来的消息先是经他之手,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他听闻南彧漓遭劫,前去营救? 呼延宛见他神色好了一些,不禁道:“你持枪闯宫,又公然给白轩容戴了绿帽,他竟只将你禁足?” 韩晔的眼神中有了一分戏谑,“他已经知道,我是哥舒的人了。” 呼延宛神色大变,情不自禁地抓紧了韩晔的手腕,“你在说什么?” 韩晔幽幽道:“白轩容说,是哥舒洛一杀了南彧漓。” 呼延宛眼神中的愤怒与失望显而易见,但她也知道,韩晔的性子。南彧漓是他的死穴,但若这个死穴不在了,那么呼延宛丝毫不意外,他会做到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呼延宛瞥他一眼,“如果南彧漓真的......死在哥舒洛一手中呢?” 韩晔的眼神很复杂,许久又变得坚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南彧漓若死了,韩晔也死了。” 呼延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答案却在她意料之中,随后她转移了话题,“白轩容虽暂时没有动你,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想想荆慕楚的下场,你待要怎么办?” “哥舒若然兵临城下,白轩容自保都来不及,还有功夫处置我?”韩晔冷冷道,“不过,哥舒来势汹汹,白轩容已集结苏方旸和刘誊裕大军,为振奋军心,你猜他可有御驾亲征的打算?” ☆、第三十八章 一户农家小院里,一位苍苍白发的老人端着一碗粥自院中经过,敲响了一间房门。房间内,一个神色淡漠的男子,他朝着老人稍稍点头,道了一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3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3 声谢,随后便紧紧将房门关上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房间,陈设简单到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不过一张小方桌,几张板凳,还有一榻窄窄的床铺。床榻上,一个眼覆白纱的男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听到门外的动静,稍稍侧过头,注意听着。那个端着粥碗的男人在床榻上落座。 “你在这儿照顾我三天了,我都还不知道你是谁。”床榻上的男人开口问他,声音喑哑。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而后便是汤匙碰到汤碗的声音,叮咚作响。汤匙盛着温热的粥贴近他的嘴唇。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床上的人张口将粥含进口中。 很快的,一碗粥见了底。那人将粥碗往小桌上一搁,伸手解开了床上那人眼上罩着的白纱。 眼上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他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过,但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床上的人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失落,不禁开口劝慰道:“我的眼睛是被利刃所伤,情况如何,我很清楚。”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那人用最轻柔的手法给他上了药,像是在弹拨一件乐器。他眼上凉凉的,阵阵药香扑鼻。 “你又换了药?”床上那人像是在演一场自问自答的独角戏,“伤口太深,药石无灵的。” 上药的手停了一会儿,那人终于开了自三天一来的第一次口,“你是真的觉得治不好了,还是不想治好,以此成为你逃避战争的借口?南元帅?” 南彧漓浑身僵住,熟悉的声音如炮火一般在耳边炸裂,良久他喑哑着嗓音,发出了两个字,“流光......” 床边的人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许久,南彧漓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眉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萧索,“秦钰,是你吧。” 秦钰轻叹了一口气,不由问道:“你说我与他声音相像,此番你又如何知道是我,不是他?” 南彧漓的眉宇间忽然柔和了一些,“他倒是有可能闷声不响地照顾我三日,但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对韩晔而言,无论自己以怎样的方式远离哥舒和姜国的战场,他都会很高兴的吧。 秦钰冷哼了一声,又听到南彧漓问:“是你救了我?” 当时,哥舒洛一的那一枪本可直取他咽喉,但是,最终那一枪扫向了他的面门,划伤了他的双眼。铺天盖地的血红和疼痛将他淹没,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但只在瞬间便没了知觉。 所有幸存的南家军目睹了他们爱重的元帅倒在了血泊之中,仿若姜国那道如山的屏障轰然倒塌,难道姜国真的气数已尽吗? 但即便元帅阵亡,南家军的士兵也绝不会退缩,因为他们扛的是南字大旗,更是姜国大旗,更因为他们是南彧漓亲手训练出的南家军。 犹记得,出征之时,南彧漓持剑立在高台之后上,英姿飒飒,满目萧索,“此一去胜负无定,若天不佑我,南家军众将士必血战至最后一刻!” 城中毒雾消散殆尽,杀声震天,南家军士兵发起了最后的反攻,困兽之斗,惨烈而一发不可收拾。乱军丛中,魏严漠只身一人远远站着,趁乱在众军之中背起了南彧漓。而哥舒洛一生擒了于韬,断喝一声:“南家军听着!” 打斗声渐渐停下,众人惊异地看着哥舒洛一和有些瑟缩的于韬。 哥舒洛一将于韬扔给了乔谦云,右手手指习惯性地抚过额角的伤疤,“好一个南家军。只不过,我不禁想问,你们血战至此到底值不值得?” 哥舒洛一饶有兴味地看了于韬一眼,而后面露不屑,淡淡道:“白轩容曾给过你一封密函,与南家军前任主帅南苍泽有关,你可敢当着你南家军众将士的面说来听听?” 于韬震惊地看着哥舒洛一,说不出一句话。而南家军其他将士也是惊诧而好奇。 哥舒洛一的枪尖抵上了于韬的喉间,“人人只道,南苍泽于函岭渡口一役死于流箭之下,却不知射出那支箭的,便是当时的小兵卒,如今的左将军,于韬。” 平地炸开惊雷,于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他甚至忘了开口为自己辩解。 哥舒洛一的笑容森冷而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悯,“从南苍泽到南彧漓,从镇国大将军到兵马大元帅,真是讽刺。鞠躬尽瘁一世,还未荣归故里,便已马革裹尸,最惨不过还是死在自己人手中。这样的君主,你们还要誓死效忠吗?” 于韬负隅顽抗道:“你有何证据?” 哥舒洛一轻蔑地一笑,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你们已是瓮中之鳖,夺你们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南彧漓临死之前让我善待南家军将士,我便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弃兵刃者,生,顽抗者,死。”随后,他将枪刃贴得更近了于韬一分,丝丝殷红已顺着枪尖渗落,“至于你,你不是南家军,你是白轩容的人,便没有选择的机会了。”话音刚落,枪尖已对穿过他的喉咙,还没待人反应过来时,于韬已毫无挣扎地倒在了地上,只瞬间便没了气息。 于南家军而言,哥舒洛一的话不可尽信,但白轩容临阵换帅,对南彧漓的忌惮根本昭然若揭,因而南家军中,有人弃甲,有人顽战,哥舒洛一倒也重守信诺,固执顽抗者,他下手不再留情,弃兵刃者,他也没有为难,但对于南家军中于韬的势力,他倒没有放过。 魏严漠也受了伤,但他一直背着南彧漓走了很久。因为失血过多,南彧漓的呼吸很微弱,哥舒洛一划在他双眼的那一枪伤得极深,血污染了他满脸,看上去十分可怖。不知背着南彧漓走了多久,终于精疲力尽地倒在了一片银杏林里。 满目金黄,层层覆盖,仿佛了无人迹,无人问津,美得从容自若,洋洋洒洒,却无端地勾起了一些凄哀。 魏严漠从昏迷中醒来时,身旁依然是肆意飘洒的银杏叶,落了他一身,但恍惚间,却不见了南彧漓,只留下一滩污黑的血迹,染透了金黄的银杏叶。 其实,自秦钰伤势略有好转之后他便出发前往旗安城了。他不知道,韩晔那一计如若成功,南彧漓将会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一旦哥舒洛一挥军攻城,而南彧漓无求胜之心,那他便必死无疑了。 他是哥舒的人,精通易容之术,化装成南家军的伙头夫,一直潜藏在南家军中,毫不引人注目。他目睹了南彧漓于众军面前受胡鹤责难,又曾在他被罚守城时在暗中陪他一起立在风口,当哥舒洛一的枪对穿他的肩膀、划伤他的双眼时,秦钰正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如秋叶坠落,却鞭长莫及,仿佛冬天枝头飘摇而下的最后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尽雪中,很快地,又被一层白雪覆住,了无痕迹。 当魏严漠趁乱背走南彧漓时,秦钰便跟在了他们后面,直到魏严漠伤重昏倒在杏树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4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4 林,秦钰才现身带走了南彧漓。 南彧漓安静地听完了秦钰的叙述,怔忡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当初识破韩晔身份之后,我曾彻查都城,却不想竟还是算有遗策。” 秦钰倒是不以为意,小心翼翼地为他将伤口包扎好,然后解开了他的衣服。哥舒洛一扎在他肩上的那一枪极狠,贯穿了整个肩胛。秦钰的指尖凉凉的,不经意间蹭过他的肌肤,带起一阵轻微的颤栗。像是偷了腥的猫,秦钰有些好笑地一次又一次用指尖或轻或重地扫过他皮肤,带着刻意而明晰的调戏。 “你......” 看南彧漓终于受不了要开口了,秦钰淡定地问他,“怎么了?” 南彧漓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秦钰颇为无趣地给他包好伤口,“你希望我们在哪儿?” 南彧漓怔了一会儿,任秦钰为他将衣扣系上,又掖好被角,细致而周到。他的声音很沉,“我希望,我们已经离开姜国了。” 秦钰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答案似乎在情理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难道韩晔不遗余力的设陷和算计真的彻底伤透了他的心?“你真的准备离开韩晔?” 南彧漓的声音依然低沉,带着温暖却苍凉的味道,“他不会愿意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屋内突然变得很静。因为双目失明,南彧漓的听觉变得特别敏锐,死寂之中,秦钰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多谢你照顾我。” 秦钰淡淡道:“我有私心的。” 南彧漓沉默了半晌,在他心里,无论韩晔对他做过什么,他都不会怪他,就像当初他曾对安敏说的那样,对韩晔,他不会说爱过,因为爱了就是这一世。而秦钰,或许曾是他的知音,曾是他茫茫前路上出现过的一抹希望,他心存感激,但那样的“私心”,他早已给了韩晔。“秦钰,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秦钰站起身,“你给不了,我便自己拿。” 南彧漓以为秦钰将他带到了很远的地方,远远地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然而,事实上,他们离都城很近,近到只有一水之隔,他们就寄居在都城之外鹜岷山上的一户农家里。因为秦钰坚信,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钰于岐黄之术并不十分精通,而南彧漓的伤势极重,他必须要找一个值得信赖而又医术高超的人,而魏冬阳便是他择定的人。 为了给南彧漓抓药,他又进城去了济世药庐。魏冬阳并不知道他医治的是谁,秦钰不让他面诊,他便只能通过秦钰的描述估量着抓药,其间他并非没有过抱怨,“看病讲究一个望闻问切,如今我一项也没有做到,要如何治病?” 秦钰凉凉道:“你至少做到了问,而且,问得还不少。” 魏冬阳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也只能尽其所能开方抓药。 而这一日,秦钰来到济世药庐时,却见到行色匆匆的魏冬阳正关了药庐。秦钰上前将他一把抓住,却望进他眼中隐隐的水光,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魏冬阳的眼眶瞬时红了一圈,“南家军败走旗安城后,我便再没有打听到哥哥的消息。公主和南元帅都......哥哥会不会也......” 当日,秦钰在银杏林里救走南彧漓的时候,查看了魏严漠的伤势。他虽因体力不支晕倒,但伤势并不严重,哥舒洛一在城中下的毒雾虽凌厉在一时,况且秦钰当时颇为上道地给他喂了解药,想来,魏严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现在的情形下,秦钰也不方便告知他实情,只能出言宽慰道:“前方传回的阵亡名单上并无你哥哥的名字,想来不会有事的。” 魏冬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要去旗安城找他。” 秦钰蹙眉拉住他,“如今涧水城开外已是哥舒的天下,你如今去旗安城,是想担一个叛国的罪名,还是想被当成细作抓起来?” 魏冬阳的眼眶湿了几回,终于掉下泪来,“我真的很担心我哥,如果他出事,我......” 秦钰见他落泪,怔了一会儿才道:“战场之上,风云诡谲,你哥哥久经沙场,‘古来征战几人回’的道理你早该看得透彻了。”话甫一出口,却见魏冬阳愈加沉默了,方觉方才这话于魏冬阳而言或许太过冷漠而残忍了,无论是否早有准备,与至亲至爱之人的死别总是最为肝肠寸断,更何况,魏冬阳不过还是个孩子。 “南家军出征浩浩汤汤七万大军,虽说全军覆没,倒也并非全无幸存之人,只要有希望,就会有奇迹。”好像曾经南彧漓对他姜国同样的话,他说,大约是活得太苦,只有想着奇迹才能活下去。 “让一让!让一让!”街上突然热闹起来,人流攒动,将魏冬阳和秦钰冲散开来。魏冬阳一个立足不稳,斜斜倒下去,秦钰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魏冬阳顺势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秦钰被他撞得一声闷哼,魏冬阳忙从他怀中离开,又伸手帮他揉了揉心口,“没事吧?” 倒是秦钰被他揉得不好意思,急撤了两步,转身拦住了刚才撞开他俩的那人,问:“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往南边跑?发生了什么?” 那人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陛下御驾亲征,轿辇都快到城门口了!”说完,便急急地甩开秦钰,朝前跑去。 “陛下御驾亲征?”秦钰突然牵着魏冬阳的手,随着人流往南门跑去。 南门处已熙熙攘攘地站了很多人,魏冬阳紧紧拉着秦钰的手,生怕被人将他俩冲开。远处,皇帝亲征的仪仗步步逼近,马背上,姜国天子戎装加身,神采奕奕。臣民拜服,山呼万岁。魏冬阳与秦钰随着人群屈膝跪下,挑眉看着马背上的白轩容气宇轩昂地走过,秦钰的嘴角不禁扯开一丝嘲讽的笑意。身旁同他们跪在一起的一个苍苍白发的老人喟叹道:“数十年前南苍泽南老将军战死函岭渡口,现今南元帅也在旗安城马革裹尸,难道姜国真的要亡了吗?” 在他身旁跪着的是个年轻人,他出言宽慰道:“爹爹,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个战乱纷争的时候,试问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那老人目光沧桑,“姜国若真要变天了,不知哥舒会是怎样的一代君主呢?” 那年轻人紧赶着拉了拉他父亲的衣袖,“爹爹快小声点吧,万一被人听去,还未待姜国变天,我们便要性命不保了。” “那是!”秦钰听得耳畔炸开一声惊呼,衣袖被人紧紧攥住,顺着魏冬阳的目光望去,仪仗往后,几名士兵押运着一辆囚车,车轮滚滚,轧过一路尘土,车辙深深。囚车内的人紧闭双眼靠着,墨色的长发散乱在他眼前,遮住他的眼睛,而左脸颊处横着一道骇人的疤痕。囚车左右晃荡着,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5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5 秦钰终于得以见到那人的样貌。 ☆、第三十九章 “韩哥哥!”秦钰听到魏冬阳低呼了一声。 那是秦钰第一次见到韩晔。他曾想象过南彧漓那样钟情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应该是丰神俊逸,品貌非凡,却没想到竟会如此落魄而颓废。 “韩哥哥......”又是一阵低呼,“怎么会这样......” 秦钰转头看着魏冬阳,“你确定他是韩晔?” 魏冬阳的眼眶又红了一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秦钰猜测,韩晔细作的身份已经暴露,却猜不透白轩容带上他御驾亲征的意图。 囚车之内,韩晔随着晃荡的囚车睡得昏昏沉沉。哥舒势如破竹,而刘誊裕与苏方旸大军的汇合将哥舒大军暂时拦截在了涧水城外。但边境的动荡不安倒是印证了韩晔的猜测。白轩容果然坐不住了,御驾亲征倒也是个意料之中的决定。只是他怎么也未想到白轩容竟会带他上战场。秋风萧瑟,韩晔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额间被冷风一吹,霎时清明了一些。他挑眼打量着夹街两旁的人山人海,嘴角浮现的笑意带着一丝讽刺而又充满悲悯。 哥舒入主姜国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南彧漓都阻止不了的事,白轩容又能奈何?想到南彧漓,韩晔的心沉沉的。没有一点南彧漓的消息,让他慌乱不安,但他始终不相信南彧漓已经战死,因为他的尸体至今没有运回都城,秦陌馆内依然没有秦钰的消息,他只但愿一切如自己所料,秦钰 人群中,他瞥见了魏冬阳,他还是满脸的稚嫩,一双眼睛雾气腾腾地望着自己,听不清他说得什么,但瞧他口型仿佛在叫自己,韩哥哥。韩晔的嘴角轻轻扯开一个弧度,遥遥地安慰着那个孩子。 他身旁跪着的是秦钰!待韩晔回过神来时,囚车已渐渐行远了。他猛地扒上囚车,想大声唤他,问他是否有了南彧漓的下落,仿佛此刻,秦钰是他溺亡时唯一可以抓住的一条绳索。可是他却不敢大声喊叫出来,因此只能在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双手死死扒着车门。一旁的侍卫不明就里,只当犯人一时发了狂,妄想出逃,下了狠手地将他打回车里。韩晔终于无力地伏倒在车内,目光仍然死死地锁定在秦钰身上。 秦钰瞧着他的目光先是震惊,而后渐渐平静下来,最后趋于淡漠。他将韩晔发了狂似的模样尽收眼底,也猜出了他想要询问南彧漓的下落,虽不知他如何猜到自己与南彧漓的纠葛,却可以看出他确然智者千虑。但秦钰自始至终只是看着他,未作任何回应。 待亲征的队伍行出城门,熙攘的人群散去,魏冬阳仍旧呆跪在原地,直到秦钰将他拉起。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秦钰不禁道:“怎么了?” “韩哥哥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魏冬阳依然惊魂未定。 秦钰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别想了。” “南元帅战死沙场,而韩哥哥容貌尽毁,沦为阶下之囚,为何有情人要受如此作弄?” 秦钰拢了拢衣袖,淡淡道:“你没听人说吗,那韩晔极有可能是哥舒的细作,白轩容要带他上战场,多半是为了扰乱哥舒的军心。你以为韩晔还会有命回来吗?” 见魏冬阳沉默地看着自己,秦钰继而道:“这样说来,韩晔和南彧漓倒能做对亡命鸳鸯了。” 魏冬阳带着复杂的神情紧紧盯了秦钰好一会儿,然后默默转身走远了。秦钰追上去几步,拽了他衣袖问:“干什么?” 魏冬阳转过脸看他,眼神一如往昔清澈,却多了一些冷色,“秦钰,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觉得你的血是冷的。” 秦钰怔忡了一会儿,鲜少地以一种长者的姿态,伸手抚了抚他的发心,“魏严漠是不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可你是大夫,也早该明白我命由天的道理,怎么还可以这么单纯呢?” 魏冬阳偏过头去,让秦钰放在他发心的手落了个空,“医者的确只能尽人事,但若无悬壶济世之心根本不配为医,若无徙善远罪之心,那么也不配为人了。” 秦钰从未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此刻的魏冬阳根本不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是一个满怀赤诚,踌躇满志的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让秦钰看得怔住了。 魏冬阳继而道:“且不论韩哥哥生死如何,你不是南元帅的知己吗?难道对于他的战死,你也无动于衷?” 秦钰的表情很微妙,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认真地望着魏冬阳,“如果韩晔真的是哥舒的细作,你会怎么办?” “他是不是细作与我何干?”魏冬阳奇怪地打量了秦钰一眼。 秦钰挑眉道:“若我告诉你,南彧漓战死沙场,你哥哥下落不明,全是拜韩晔所赐呢?” 魏冬阳怔愣住了,眼看着秦钰头也不回地走了,忙追了上去,直待行到僻静之处,魏冬阳才猛地拽住秦钰的袖子,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钰略略四下打量了一眼,才正视他,“你字字句句都听得很清楚。” 魏冬阳的眼神是不可置信,“你有何证据?” 秦钰沉思了一阵,道:“带上你的药箱,跟我去见一个人。” 鹜岷山的秋天妖娆多姿,一路走来,已迎了满怀桂香。木芙蓉盛绽,宛若朝霞灿烂,蔚若锦绣。魏冬阳跟着秦钰进了一处种满山茶的院落,秦钰伸手推开了房门。 魏冬阳紧走几步,刚想跨入门去,却不想秦钰猛地一转身,与魏冬阳撞个满怀。魏冬阳揉着额头,颇为气愤,“你干什么?” 秦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也太单纯了,我让你跟来你就真的跟来,有一天,你或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不待魏冬阳回答,屋里的人先开了声,“你带了谁来?” 秦钰稍稍侧过身,让魏冬阳进了屋。屋内的光线晦暗,但足以让魏冬阳看清床上的人,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冬阳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地看向秦钰。而后者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南彧漓眼上覆着白布,只听得到一声低呼格外清晰,他侧了耳朵,问:“你请了大夫来吗?” 魏冬阳堪堪跪倒在床旁,用颤抖的手搭上他的眼睛,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南元帅......” 南彧漓浑身一僵,觉得耳边的声音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你是......” 魏冬阳蹙着眉,“元帅,我是魏冬阳。” 空气中是一阵死寂,良久,南彧漓侧过头,朝着秦钰的方向问:“我到底在哪儿?” “这里是鹜岷山。”魏冬阳答了他一句,随即从药箱里取出了脉枕。 正如魏冬阳怎么也料不到,秦钰口中的病人是南彧漓,南彧漓也没有料到,秦钰会这么大胆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6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6 地将自己往都城带回。这种兵行险招的精神倒是与韩晔别无二致。 魏冬阳揭开了南彧漓眼上的纱布,细细观察了一番,便听到秦钰问:“怎么样?” 魏冬阳回头看着秦钰,摇了摇头。 南彧漓侧耳听了一阵,静静道:“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 魏冬阳重新将纱布缠上他的眼睛,“元帅......” 南彧漓打断他道:“这里早已没有什么元帅了。” “南哥哥,”魏冬阳哑着声音唤了一声,“你的眼睛是利刃所伤,伤口太深,我没有把握可以治好。” 南彧漓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睛,笑得释然,“无妨。” 魏冬阳将脉枕放回药箱里,然后问:“南哥哥,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还未待南彧漓回答,秦钰便道:“他右肩被长枪对穿,左肋有一处淤伤,右膝的伤口也不浅。” 魏冬阳按秦钰说的,将伤口一一检查过后,写了一张方子,留了一些伤药,“其他的伤倒不是很严重,只有右肩的枪伤要好好医治,极有可能会留下隐患。南哥哥,你的身体很差,要按这个药方好好调理。” 南彧漓道了谢之后,嘱咐他道:“不要向别人说起我的下落。” “韩哥哥也不可以吗?” 秦钰收好了魏冬阳给的方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不是有事情要问南彧漓吗?” 魏冬阳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问道:“秦钰说,韩哥哥是哥舒的细作,你和我哥哥,乃至长个南家军落得如斯田地,全是拜他所赐,是不是?” 南彧漓的呼吸声重了一些,在沉寂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韩晔说过,战争是最冷血的。我们想要的,他们也想要,不过成王败寇罢了。既然败了,孰是孰非也不重要了。” “可是韩哥哥他......”魏冬阳本想告诉他,白轩容押着韩晔御驾亲征的事,但话刚说到一半,秦钰便不动声色地拽住了魏冬阳的衣袖,肃着神情摇了摇头。 南彧漓侧着耳朵,一下紧张了起来,“怎么了?韩晔怎么了?” 秦钰冷哼了一声,“你已经不是南家军的元帅了,韩晔是白轩容的男宠,他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南彧漓对秦钰的冷嘲热讽根本不予理会,只急切地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一抓,除了虚无缥缈,什么也没抓住,“你刚才说,韩晔怎么了?” 魏冬阳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权衡之下终于道:“我只是想说,韩哥哥如果看到你这样会很自责难过的。” 南彧漓轻轻透出一口气,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韩晔要做的,从来不问对错。 魏冬阳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背着药箱出去了,秦钰送他到门口。一树茶花下,魏冬阳不禁叫住了那个身影有些单薄而落寞的孩子,魏冬阳转过来看他,眼中辉映着秋日里极绚美的夕阳。 “你还是要去找你哥哥?”秦钰问他。 魏冬阳的目光很坚定,“我要去找我哥哥,不管有多难。” 秦钰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忍不住告诉了他实情,“当日,是你哥哥救走南彧漓的,他将南彧漓背离战场,直至一处杏树林里。他因太过劳累而晕倒,我当时能力有限,只能带走南彧漓。但我曾查看过你哥哥的伤势,情况不算严重。” 魏冬阳闻言,对着秦钰微倾了倾身,“多谢相告。” 白轩容一行比预计提前了两日到达涧水城,驻扎在涧水城。韩晔依然被困在囚车之内,还派了重兵把守,但他倒是怡然自得,反正,白轩容吃喝都不缺他的。 涧水城外,哥舒洛一虽暂时被苏方旸和刘誊裕大军阻住,但他没有丝毫急躁,反正姜国的邻居也是同样虎视眈眈,白轩容迟早腹背受敌,白轩容比他急。 韩晔在囚车里坐得无聊,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远远地看见走来一个伙夫,手上提着一个竹篮,是到了中饭的时候。却不想,那人竟被守卫拦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问:“新来的?” 送饭的那人战战兢兢地点着头道:“是的是的。原来送饭的赵大哥最近身体不太好,便指了小的来送饭。” 守卫又盘问了几句,而后打开竹篮细细检查了一番才放行。那人哈着腰谢过守卫,往前疾行至韩晔面前。 韩晔懒懒地眯着眼瞥了瞥他,而后重新将眼睛闭上。递进来的饭菜还是未变的菜式,就连饭菜的温度也是未变的透凉,但到底是阶下之囚,有吃有喝就不错了,他也有自知之明。 结果他递进来的饭碗时,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出乎意料地,他的手很柔软,很细嫩,完全不像常年呆在军营中,灶台旁生火做饭的伙头夫。韩晔略带疑惑地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眼前的人长得倒是五大三粗的,没什么记忆特征。突然,那人将袖子往上稍抻了抻,一小张纸条从他袖口滑出,准确地落在了韩晔的手中。下意识地,韩晔将手向下反扣,遮住手心的纸片,更加疑惑地看着那人,而那人神色如常,递完全部所有东西之后,又哈着腰走远了。韩晔侧过身,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展开了那张小字条,上面只写了寥寥四字——绝处逢生。 ☆、第四十章 来到涧水城的第七日,白轩容终于来见了韩晔。 韩晔汤足饭饱后,遥遥地看见白轩容一步步走进,他靠在囚车里的身子微微坐正了些。 白轩容在囚车前停下,右手搭上车门,“虽是阶下之囚,孤看你的日子过得倒清闲。” 韩晔微眯着眼,“陛下此时前来,有何贵干?” 白轩容踱了几步,“孤听说,你和南彧漓相识于这涧水城。” 韩晔微微睁开眼,神思邈远了一些,那日涧水城外,与南彧漓出遇的一幕幕仿佛历历在目,他记得他的藏青色衣袍,他眉间的萧索,他说,他叫南彧漓。 白轩容冷冷地开口道:“收起你那副样子。” 韩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前,荆慕楚是不是也常对着你想着哥舒洛一呢?” 白轩容的眼神骤然冷极,他随手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冰冷的尖端从囚笼木隙间穿过,直抵韩晔的喉间。早在剑声呼啸之际,韩晔就已有了知觉,他急仰而去,但是四方方的囚牢之内,他能往何处避去?剑尖在离他喉间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白轩容的声音很沉,“孤随时可以让你死,但不是现在。” 韩晔重新阖上了眼,他记得白轩容曾经说过,背叛他的人都不得善终,“我便等着那一天。” 白轩容撤了剑,“孤问你,当日荆慕楚被悬城楼示众,救他的人是你?” 韩晔轻轻一笑,“你觉得呢?” 白轩容握剑的手一抖,“他,死了?” 韩晔的笑容一分未深,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7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7 分未浅,“你觉得呢?” 白轩容又提了剑,“你少跟我不阴不阳的!他到底是死是活!” 韩晔的眼神突然邪魅了一些,“他应该早就回哥舒了,此刻恐怕高床软枕地在哥舒洛一身边陪銮伴驾呢。” 白轩容这一次,剑尖划穿了他的手臂,带着血珠的剑贴上了他左脸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韩晔甚至将脸贴近了剑端一分,他早已无所顾惜了,何况不过一具残败的臭皮囊。 白轩容握剑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久久,他终于平复了心情,于韩晔的话,他不可尽信,“孤倒是好奇,南彧漓是否知道你的身份,是否知道你的处心积虑和别有用心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韩晔看他那一眼极为复杂,“我与他之间,有亏欠,有内疚,但我走得每一步都不后悔。” 白轩容牵了牵嘴角,“如此说来,我和南彧漓倒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韩晔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我虽算计他,但我爱他。荆慕楚呢?他算计你,他爱你吗?” “你爱他又如何?到头来,他还是死在你手里。” “安敏战死,尸身于不日前送抵都城,兵马大元帅‘身亡’,却无一人问津,你当真觉得黎昕死了?”韩晔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若有似无地带过随侍白轩容的侍卫和看守自己的守卫,加起来已有二三十人,他继而嘴角微微一扬,缓缓道出,“不过,黎昕若真的侥幸存活,最终还是会死在你的暗箭之下吧。想当年功高足以震主的南苍泽,不就死在你的心腹,于韬手中吗?” 如平地炸开惊雷!随侍白轩容的大多是他的亲卫,倒也不乏苏方旸和刘誊裕的人,他们听到韩晔的话全部震当场,不知该做何表示。白轩容的剑刺进他肋下一寸,鲜血殷红了他白色的囚衣。 韩晔顺势捂住自己的伤口,神色痛苦却带着些得意,“陛下是想杀人灭口吗?” 白轩容的剑刺入又深了一分,逼出韩晔一声痛哼,“妖言惑众,死有余辜!” 韩晔的右手握住了锋利的剑刃,霎时鲜血淋漓,他不能死!他还没见到南彧漓,“到底是我妖言惑众还是你恼羞成怒?你杀得了我,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白轩容猛地将剑抽出,韩晔手上的伤深可见骨,“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蛊惑军心,都只能是妄想!” 韩晔的眼神充满着鄙夷,他不欲再作分辩,只是瞥过周围众人,他们依然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没有回复,他重新看着白轩容,“那么预祝陛下众志成城,无往不利。” 夜风中,白轩容潇洒地转过身,泛着寒光的剑依然稳稳地被他握在手中,有汨汨鲜血沿着剑刃一路向下,一步一朵血花,在寂寂黑夜中绽得恣意而妖媚。 这日夜里,韩晔正靠着囚笼浅眠,突然一阵惊叫将他吵醒,“粮仓起火了!” 韩晔猛地睁开眼,他待的囚车离粮仓不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负责守着囚车的士兵已去了许多帮助灭火。一个守卫看着冲天的火光道:“怎么好好的会走水了呢?” 另一个守卫看着他道:“这天气下,火势极容易蔓延开来。” 韩晔在心中有了些计较,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那一片赤红道:“我若是你们,便快去帮忙救火。这火光冲天的模样,小半年的粮草若是没有了,你们真是不战而亡啊。” 几个守卫看了看韩晔又远远地瞧了眼粮草库,没有动身。 韩晔深了一个懒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囚车上,“你们自己权衡吧,是守着无处可逃的重伤囚犯还是去保护你们至关重要的食粮。” 几个守卫权衡了一下,最终选择奔向了粮草库。正如韩晔所言,他重伤在身,囚车附有重重枷锁,料他是插翅也难逃的。 粮仓的火势还在蔓延,韩晔微睁开眼,以一副看戏的姿态,欣赏着火光通天的情形。 “这场戏看得还过瘾吗?”一把清亮亮的女生在黑夜中响起,又迅速淹没在救火声中。 但是韩晔迅速捕捉到了这把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黑夜中,“他”的面部轮廓并不分明,但那声音,韩晔想起来了,“呼延宛?” 那人从暗夜中走出来,模样俨然是前几日来给他送饭的伙夫,呼延宛的确擅长易容。 “绝处逢生?”韩晔抬头睨了她一眼,“你怎么跟过来了?” 呼延宛顺手扯了脸上一层薄薄的面皮,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副钥匙,打开了囚车上的层层枷锁。 韩晔倒是没有出去的想法,他看了呼延宛一眼,“我有伤在身,军营中又有层层守卫,我走不远的。” 呼延宛突然脱去了自己的外衣,洁白的内衫上有斑驳的血渍。 韩晔蹙眉看她,“你要干什么?” 呼延宛又从怀中掏出了几片假面,照着韩晔面上伤痕的位置贴在自己的左面颊上,随即又像韩晔般解散了头发,抓得凌乱些,往前盖住大半的脸颊,“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像了吧。虽然身高上差了些,但是还好坐在囚车里也看不太出来。” “你想李代桃僵?”韩晔依然蹙着眉,“为什么?” 呼延宛将韩晔拉下囚车,自己坐了进去,“你有今日,一部分是拜我所赐,你便只当我是为了赎罪吧。” 韩晔看她自己关上了囚车门,又将铁链绕了几圈,什么赎罪,韩晔一个字也不信,“是哥舒洛一的命令?” 呼延宛锁好囚车,看着韩晔淡淡一笑,“你就不能认为是我良心发现,想救你于危难吗?对我带着一点感恩之心不好吗?” “你答应帮哥舒洛一的条件是什么?” 呼延宛敛了笑意,神色认真地望着韩晔,“对你做的桩桩件件,我很抱歉,但若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出城的路你比我熟,哥舒洛一虽有胜的把握但还需要你的帮衬。待他君临天下的那一日,叫他别忘了许我的承诺。” “与你姐姐有关?”韩晔问她。 呼延宛的笑意有些孤寂,“或许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吧。” 哥舒叫阵多日,白轩容终于在这一日决定应战。他换下龙袍,穿上金甲,秋日的阳光洒在他盔甲之上,带着薄薄的凉意,他眉间紧锁,双目冷峻,秋意深寒。 哥舒洛一立马城下,微微仰头看着白轩容,嘴角牵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白轩容终于应战了。” 乔谦云守在他身旁,出言道:“白轩容沉寂良久终于应战,会否另有图谋?” 哥舒洛一神色淡淡的,“无论他有什么图谋,姜国一定会是我的囊中之物,至于白轩容,他欠的债,早晚要还。” 乔谦云知道他想起了荆慕楚,或许只有那样惊才风逸却尔雅温文的人,才配站在哥舒洛一的身旁吧,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8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8 但那样的场景再也不复得见了。自荆慕楚去后,哥舒洛一从未在人前流露出丝毫悲伤,他早已习惯隐藏起自己的悲喜,但乔谦云永远不会忘记他在帐外窥到的那一眼,那个握着荆慕楚骨灰的哥舒洛一,无力隐藏他的悲哀与孤寂。 “韩晔那儿怎么样了?”哥舒洛一问他,右手不自觉得抚上额角那道伤疤。 韩晔从涧水城回来是昨天后半夜的事,一身伤痕,落魄却并不狼狈。见到哥舒洛一和乔谦云时,他眼神很平静,甚至冷静得有些可怕。韩晔只问了哥舒洛一一句,“南彧漓在哪儿?” 哥舒洛一亲自给他一身的伤痕上了药,“我不知道。” “他没死,对不对?” “我不知道,”哥舒洛一回答得很诚实,“当时,我用枪尖扫向他面门,伤了他的眼睛,但之后却未在战场上看到他。” 韩晔紧蹙了眉,“你毁了他眼睛?” 哥舒洛一神色淡然,“我承你一诺,留他性命,但他是姜国兵马大元帅,我必须保证他不会对我前进的道路构成威胁。” 韩晔明白,于哥舒洛一而言,对南彧漓做到这样已是他的极限,“你想我怎么帮你?” “白轩容诛杀功臣,一定会众叛亲离。这一次,我定要他葬身涧水崖。”韩晔看到了哥舒洛一眼神中的笃定和那一抹狠决,他想成的事,就绝不容有失。 乔谦云冲着哥舒洛一点了点头,“韩晔已准备好了,就等着主上的命令。” 哥舒洛一点了点头,他仰头看着城楼上,白轩容扬声道:“哥舒数度来犯,是欺我姜国无人吗?” 哥舒洛一嘴角一扬,笑意不可捉摸,“你也曾令南彧漓带兵攻打陈国,出师无名,不过是你想开疆扩土罢了,我们都是一样。” 白轩容眼神变得凌厉,“你在孤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是早有觊觎之心了。不过,无论是荆慕楚还是韩晔,他们的下场都只能是一个。”话音刚落,他转头吩咐道:“带他上来!” 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穿着囚服,披散着头发的人自内行出,待到白轩容身边,白轩容便颇为挑衅道:“你可认得出他?”说着白轩容轻轻撩开覆盖那人左面的长发,露出了左脸颊处拿到长长的伤疤。突然,白轩容的手顿在半空,他一下猛地抓过那人的长发,迫得他头狠狠向后一仰,“你不是韩晔!” 哥舒洛一的脸上漾开一个笑容,“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白轩容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尖贴上那人的脖子,“你是谁?韩晔呢?” 那人随意地撩开颈间的头发,抬手轻轻撕去自己左脸颊的那张假面,“陛下眼力卓绝。”一把清凉的女声响起,白轩容震惊之余,当然想不起她便是当年伺候在韩晔左右的那个哑女。 哥舒洛一像是看够了一场早有预料的好戏,亮出了他的枪尖,“你到底是应战还是请我看戏呢?” 白轩容颜面尽失,他本想让哥舒洛一亲眼看着韩晔死在自己的剑下,令他遥想当年荆慕楚的下场,但这一切竟都无声息地毁于一旦,他怎能罢休! 没有一丝预兆地白轩容的剑疯了般地快削而下,霎时斩断了呼延宛的一条左臂。城楼上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风沙漫天的战场之上,听得所有人一阵心悸。而后,没有片刻停歇,白轩容又一次手起剑落,斩断了她另一条手臂! 用尽呼延宛毕生的力气,她高呼道:“哥舒洛一!你欠我的,还给姐姐吧!”然后她借着白轩容又一次呼啸的剑势,跃上城楼,她已感觉不到身后的剑划向何处,从城头纵身一跃,仿若断翅的角百灵,乘过最后一段秋风,在空中绚尽她最后的骄傲和美丽。 ☆、番外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多年之后,韩晔回忆往昔,依然不愿想起堆埋在沙场之中的白骨。战场,是个亡魂怨念太深的地方。南家军将士共抗哥舒陈国联军之时,落月河谷之战的惨烈堪比旗安城一役,相同的是,这一场战争也是韩晔的设计,而南彧漓却全然未觉。 韩晔衣袂飘飘,站在远处的山丘之上,俯瞰落月河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耳听刀剑相撞,厮杀声漫天。万军丛中,南彧漓策马驰骋在疆场之上,一身银甲翻着寒光,手中的剑狠辣决绝地刺入敌人的胸膛,鲜血沥湿长剑,血珠若雨水般自剑尖淌落,他面色严峻,冷若寒蝉,一双深邃的眸子如匕首般冷厉,刻尽萧煞。贺勐山一战,南彧漓本已做好了全盘部署,自认算无遗策,本想率小部奇袭敌军,却未想到哥陈联军竟似洞悉南家军所有兵力部署,加上本已归降的吴方季临阵倒戈,与哥舒大将萨吉儿连成一线,将南彧漓所率的五千精兵围困于月牙河谷。南彧漓只觉处处掣肘,战况惨烈可见一斑。但这看似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切,全部来自韩晔的精心谋划,而如今,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万军从中,南彧漓披荆斩棘,努力破开混沌,心中竟是乱作一团。 南彧漓以养伤为由勒令韩晔在军营休整。其实,韩晔受伤是假,受命于哥舒洛一在落月河谷了结南彧漓性命是真。山丘之上,韩晔张弓搭箭,冰凉的箭端直指南彧漓。韩晔从小受训于哥舒洛一,骑射枪法皆由他亲自所受,他知道,这一箭如若射出,决计无法回头,这一场鏖战便可告终结,但韩晔的手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南彧漓率兵出发偷袭的前一晚,他在韩晔的帐中,为他受伤的右肩换药。 韩晔笑着问他,“堂堂大将军,也会为兵士做这样的事吗?” 南彧漓换药的时候很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格外认真,“不是。” 韩晔没有明白,挑眉看他。 南彧漓终于抬眼,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我只为你做这样的事。” 韩晔在心底重重叹出一口气,眼神却刻意回避开了,“明天会很危险。” 南彧漓以为他想跟自己一起去,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会命人看守住你,如果敢踏出军营半步,军法处置!”若不是因为自己,韩晔或许永远不会涉足战事,他开始有些后悔了,若不是他,或许韩晔现在还过着闲云野鹤半的日子吧。 韩晔蹙眉看着他,“你觉得胜算有多少?” 南彧漓深知成败关键就在于明日的偷袭能否成功,一旦失败,不止他所率领的五千精兵将无一生还,就连整个南家军也将全军覆没,所以他不愿意韩晔跟着自己去冒险。他没有回答韩晔的问题,只是突然看着他,神情有些哀伤,“是不是当初执意要你入军帮我是个错误?” 韩晔的手指一僵,“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保护身边的人,可是到头来,我可能连自己也保护不了。”那是第一次,韩晔看到南彧漓难得的脆弱。人人只道南家军的第三任首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9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79 领,年轻有为,所向披靡,但他肩上的担子是在太重,他在努力背负家族的荣辱,可他却心甘情愿地被束缚,被捆绑,不问结果,只是因为,他姓南。 韩晔忍不住想抱一抱他,告诉他,没有人需要的你的保护,你不需要将这么多责任担负在自己身上,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也没有这么说,只是轻声道:“不会的。” 南彧漓看着他,神情依旧严肃,“如果,我没有从落月河谷回来,不要留在这儿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韩晔睁大了眼睛看他,想说什么却终究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他本能地想脱口而出,你一定会回来的,却突然觉得讽刺,或许明日,杀了你的便是我。 南彧漓低眉看着他身上深黑的袍子,突然笑了,“我觉得你还是穿白色的衣服好看。” 韩晔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明亮,灿若星辰,他习惯隐藏自己的哀伤,在外人看来,他总是那样坚强,带着不可一世的傲然,他是南家军最年轻的大将军,他是姜国无可匹敌的战神。但他的悲伤又有谁可以明白?韩晔终于伸手抱住了南彧漓,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在他怀中的韩晔,没有看见南彧漓先是错愕,然后惊喜,最后哀伤的神情,他的眼角闪过点点晶莹,喉间也是一阵酸涩。韩晔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音很轻,有些飘渺,“我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韩晔持弓的手抖得厉害,带着右肩的伤处开始作痛。 落月河谷,南彧漓本欲突袭的军队遭到伏击,敌军越聚越多,他知道自己或许再无力招架了,此刻,他全部的出手,进攻或自卫都是出自本能,他害怕如果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执剑,南字大旗是否会就此倒下,而自己被人剁成肉酱?但他又觉得很高兴,执意不让韩晔跟随自己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韩晔像只闲云野鹤,他值得更自由的生活,更美好的日子。战场对他来说,太残酷了。分神间,萨吉儿一刀砍在他右臂上,吴方季瞅准时机,夺命的一剑直刺他胸口而去。南彧漓持剑的右手缓缓坠落,唇边似乎含着浅笑,对他而言,战死沙场,才是他该有的荣光。 就在这时,吴方季突然觉得眼前划过一阵凉意,雪白的箭翎自他眼前闪过,还未回神时,银白的箭端已没入他的胸口,他刺向南彧漓的一剑生生顿在了半空中,再无力更进一步,他整个人便仰躺着向后倒去。南彧漓震惊地回头看向箭射出的地方,一袭白衣的韩晔傲立山头,神色冷峻。 萨吉儿趁着南彧漓晃神的刹那本想直取他性命,但这时,另一支箭呼啸而至,深深扎入他右臂之中。南彧漓回过神来,举剑横抹,又与萨吉儿缠斗起来,两人的右臂都受了伤,此刻也算是势均力敌。 韩晔持弓的手依旧颤抖个不停,他到底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却做了对不起哥舒的选择。他自山坡上缓缓步下,两方缠斗,南家军与哥舒一部他都不愿伤害,置身战场而无所作为的下场就是被人捅成筛子。他虽然受教于哥舒洛一,为哥舒做事,但哥舒军营中识得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哥陈联军见他方才一箭射死了吴方季,一箭射伤了萨吉儿,只当他也是南家军,拼了命地朝他疯砍而去。韩晔不想伤他们,只架了弓格挡,不愿出手,掣肘之下,背部已被人狠狠砍了一刀。韩晔只觉得背上钝痛,心中却舒坦了一些,到底是他对不起哥舒了。 突然,一把利剑为韩晔格开身边的刀光剑影,将他护在身后,南彧漓的眼中是盛然的杀意,浑身浴血,却无丝毫退怯,神魔无阻,他是姜国的战神!韩晔眺望远端,萨吉儿已倒在血泊之中,再也动弹不得,心中难过,那是哥舒最出色的将军之一,却是间接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小心!”耳边是南彧漓的惊呼,回神之际,南彧漓已护在他身侧,为他挡了一刀。 南彧漓恼他不听军令,看到他背后渗血的伤口更是气愤,交战的空隙,冲他吼道:“给我滚回去!” 韩晔第一次被他吼,也是吓了一跳,随即用弓格开身旁的几名士兵,冲他道:“要不是我,你早死了!” 南彧漓将他猛地往战圈外一推,足尖轻点,身子在半空划了一个漂亮的圈,银剑闪过,周围一圈的敌军全部倒了下去,颈上皆是一道血痕。韩晔心中微痛,下一刻,却被南彧漓猛地拽起。看见他脸上的血污,韩晔情不自禁地想为他拭去,却不料被他狠狠打掉了手。 吴方季和萨吉儿一死,哥陈联军军心开始溃散,但人数占尽上风,还在拼死顽抗。又撑了一刻钟,左将军于韬和副将林锦率众赶到支援,战局突遭扭转。 这里名叫落月河谷,因为这儿的河水格外清澈,每每月上中天之时,月亮都会清晰地倒映在河面,仿佛可以水中捞月。但这场战后,河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被鲜血荡涤,再不复往昔。这一场战役,南彧漓领的五千精兵只余下残部不足一千人。 南彧漓终于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被林锦一把搀扶住。南彧漓声音哑然,“回营。” 落月河谷一战,南家军胜得惨烈,但是断送了偷袭哥陈联军的绝佳时机,南家军营内伤病累累。南彧漓伤重,但只养伤两日便又重新开始主持大局。 校场之上,南彧漓迎风而立,风声猎猎,扬起他雪白的战袍,他目光炯然,神色清明,一点看不出重伤的样子。 “从军为将者,当明军令如山!出征落月河谷之前,我曾下令,留守军营者不得踏出军营半步!但是,有人违抗军令,私自出营,该当如何?”南彧漓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韩晔。 韩晔蹙眉不语,当初他本是要与南彧漓同去偷袭的,但在数日前右肩重伤,南彧漓强留了他在军营,又遣了两名军医照顾,南彧漓如今这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韩晔素知他带兵极严,此刻违反军纪,怕是不得善果了。可是自己好歹对他有救命之恩吧?他怎么能翻脸无情呢?说起来,南彧漓在养伤的这两日竟不许韩晔探视,看来是真的生了大气了。 林锦皱了皱眉,大着胆子为韩晔求情道:“将军,韩晔也曾在落月河谷救南家军于危难之中,将功抵过,便饶了他这一次吧。” “军法严明,功不能抵过。”南彧漓的眼睛一直看着韩晔。 韩晔低下头,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听凭将军处置。” “违抗军令,私自出营!”南彧漓很想责备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当时他右肩重伤,连提枪的力气都没有,却毅然开弓射箭,救自己于危难,在落月河谷,只拿着一把弓的他几乎没有力气招架敌人的攻击,若不是自己将他护住,今日他也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吧。 南彧漓的眉心不由自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0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0 地蹙紧,眉间一派萧索,“杖责五十!” 未待众人反应,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南彧漓走下高台,默默站到韩晔身前,声音依旧冷然,“但,韩晔所作全为弥补将之过错。为将者,不能运筹帷幄,断送四千兵士性命,其罪无可恕,五十军棍,由我来受!”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韩晔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慌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违反军令在先。” 南彧漓的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温暖,而后背转过身,跪在了黄沙漫天的校场之上。 那日,无论众人如何劝阻,南彧漓硬是着士兵打了自己五十军棍。韩晔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肩膀一起一伏,面露痛楚却极力忍耐。他知道,南彧漓执意要罚自己军棍,是因为落月河谷那四千多位士兵的血债,他是心痛更胜于伤痛,与其自责心伤倒不如让他发泄出来。但韩晔只觉得眼眶热了几次,却终究不曾落下泪来,南彧漓,到底是我对你不住。 是夜,南彧漓躺在榻上,背上的伤蛰疼,令他辗转难眠,却依然下了命令不准韩晔探视。本来,他也是出于好心,怕韩晔看了自责难过,但这一次,韩晔说什么也不肯依,差点跟帐外的士兵动起手来,南彧漓才无奈同意他进来。 南彧漓见到他,终是笑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军令,也就只有你了。” 韩晔伸手就掀了他身上的衣衫,伤口经过军医的照料已上好了伤药,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狰狞,他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嘴始终无从开口。 南彧漓看着他一直笑,全然不见白日在校场上的冷厉,眸子暖极了,“我没事。” 韩晔跪在他榻边,右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对不起。” 南彧漓不禁伸手想抚平他紧蹙的眉心,“不是你的错。还有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韩晔的眉心还是紧紧皱着,他很想冲他嘶吼,什么救命之恩!我本就是想杀了你!落月河谷之战,你每一道伤都是因为我,还有南家军那四千将士的性命也是我亲手断送!落月河谷的偷袭计划根本就是我泄露给哥舒洛一的! 南彧漓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心中有些不安,“怎么了?” 韩晔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以后,不要自己承担这么多了,不要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值得。” 南彧漓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韩晔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随意敷衍。沉默了半晌,韩晔突然问他,“累不累?” 南彧漓只当他觉得自己白日里经历了这许多,定会有些困倦,当即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韩晔轻叹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会不会活得很累,却也没有多作解释,而是为他盖上了薄被,“我在这儿守着,你睡一会儿吧。” 南彧漓心满意足地带着微笑睡去。韩晔不曾知觉,他竟如此信任自己,在自己身边他可以卸下防备,睡得像个婴儿。 ☆、终章 哥舒洛一淡淡地看着呼延宛从墙头坠落,再一次亮了他的枪尖直指白轩容,“太阳都要落山了,戏也看够了,你到底是继续做缩头乌龟,还是要出来与我一战?” 白轩容的剑上仍带着血,他将剑高高一举,“出城迎敌!” 这一仗注定是惨烈的。哥舒与姜国数次交手,双方各有胜负,彼时姜国有南彧漓坐镇前方,哥舒洛一到底有所忌惮,但到得今日,苏方旸和刘誊裕两大将军联手他也无所畏惧。且不论苏方旸和刘誊裕的领兵之能在南彧漓之下,苏刘大军更是首次在大战中合军。但他们的顽强还是给哥舒洛一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乔谦云率众拖住了刘誊裕,而哥舒洛一则与苏方旸正面交锋。苏方旸善用枪法,他与哥舒洛一双枪交汇,着实缠斗了一阵,但他到底不是哥舒洛一的对手,百招之后被哥舒洛一挑落马下。即便被枪尖直抵胸前,苏方旸也依然面无惧色,云淡风轻。 哥舒洛一的声音很沉,“你和南彧漓都是难得的好对手。” 苏方旸神色淡极,“只可惜,都败给了你。” 哥舒洛一在他眼中看到了为将者少有的淡然,他通身无杀气,却是有种彻骨的冷然,遥想荆慕楚,他也是个性格寡淡的人,但也唯有他,能将淡漠与温暖融合,那样矛盾的气息却是他最独特的气质,“你浑身没有一丝杀气,竟不想这样的气质会是个将军该有的。” 苏方旸与南彧漓一样世出名门,他们的祖辈都曾是沙场征战的将军,他们都有世家的名望荣辱要背负,但唯一不同的或许是他们的心境,南彧漓将责任看得太重,他甘愿将自己陷于数种枷锁。至于苏方旸,他活得淡泊而洒脱,他被派遣戍守边关,外人来看边关苦寒,但于苏方旸自己而言,他喜欢那里,宁静而清冷,极合他淡漠的性格。 苏方旸微扬起头,“戎马生涯,衣锦还乡也好马革裹尸也罢,总逃不脱这两个下场。” “你倒将生死看得透彻,”哥舒洛一突然话锋一转,“你若愿为哥舒效力......” 苏方旸难得一笑,“我虽无欲无求,但还不会做叛国求安的事。” 哥舒洛一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复又问他,“你可有父母妻儿?” 苏方旸微微一笑,“孑然一身,无牵无伴。” 哥舒洛一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举了许久的□□扎进了他的胸膛。 苏方旸阵亡之前,哥舒与姜国还算均势,但此刻战局突遭扭转,另一边,刘誊裕已在乔谦云的逼迫下缴械。白轩容依然傲立城头,秋风吹得他的身形略显孤寂,他平静地注视着城墙下沙堆白骨,血流漂杵。 忽然,他注意到,战阵之外,红棕色马背上,一袭红衣耀眼,青丝自然散落在颈肩,他微微低着头,白轩容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身后背着一架杉木古琴,竟让白轩容觉得分外熟悉,那样清冷而温文的气质像极了荆慕楚。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右手不自觉的搭上冰冷的石墙。那人忽然扬剑轻轻刺开来袭的兵士,秋风拂过他长发,他禁不住轻咳了一阵,而后扬起头,策马奔向了哥舒洛一。白轩容怔立当场,黄沙漫天,他还是能认出那个身影,那副样貌,那个曾在他身下承恩的人此刻眼中只有哥舒洛一。他还记得韩晔说,荆慕楚此刻正高床软枕地在哥舒洛一身边陪銮伴驾,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荆慕楚没死,他逃回了哥舒,他回到了哥舒洛一身边。 白轩容飞奔下城楼,跨上一匹快马奔出城去。几个大胆的兵士将白轩容拦下,“陛下,太危险了!回去吧!” 白轩容将所有劝告抛诸脑后,直直地朝荆慕楚疾奔而去。而远处,哥舒洛一已看到了白轩容疾驰的骏马,他朝着身旁微一点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1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1 头,那个红色的身影调转了马头,朝反方向跑去。白轩容一路尾随他奔至涧水崖间。 “荆慕楚!”白轩容喊了一声。 那个红色的身影突然勒住了缰绳,夕阳西下,耀得他艳红的衣裳更添媚色,他在金色的夕阳下缓缓转过身。白轩容看见了他的侧脸,柔和而温暖的轮廓,被阳光照出了一圈茸茸的光晕,身形瘦削却一派清冷。 白轩容哑然出声,“慕楚......”但下一刻他立即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荆慕楚。 那个红色的身影轻轻撩开脸颊一侧的碎发,抬手撕去了一张薄薄的面皮,露出了左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他缓缓将整张脸转过来面对他,“你说得不错,看来我和荆慕楚的确很像。” 白轩容始觉自己掉入了陷阱,右手执剑即刻刺了上去,韩晔稍稍侧身避过,如今他或许再也使不出空手夺白刃的本事了。白轩容的剑一直紧追着他,韩晔已被他刺落下马,眼看着下一剑便直刺他心脏而去! “锵!”即时而来的一箭擦过白轩容的手腕飞过,他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 拍马赶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哥舒洛一,他冷冷地看着白轩容,持弓的左手缓缓放下。 “白轩容,你的日子到头了。”哥舒洛一的语气很淡。 白轩容颇为从容地整理了下衣袍,“最终,荆慕楚还是没能回来。”他的语气中有些自傲。 哥舒洛一放下了弓,复又执起枪,他从马上跃下,轻轻地抬起衣袖,看似漫不经心地擦拭过枪尖,而后看着白轩容,左手轻点了自己的心脏,“他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白轩容冷冷一笑,“你真的将他放在心上吗?那你又怎么舍得派他去做细作,你可知他这些年是如何在孤枕畔婉转承恩的吗?” 哥舒洛一的眼神蒙上了寒色,却听到白轩容继续道:“你要江山而舍美人,于孤而言,孤却愿为他而弃江山。” 哥舒洛一静静道,“你的话说完了?” 白轩容眼神一变却无丝毫惧意,举剑攻向了哥舒洛一。韩晔默默地靠坐在古树之下,静待一场毫无悬念的结果。 白轩容最终倒在了一树红枫之下,胸前插着哥舒洛一的□□,而他目光平静,看着哥舒洛一,嘴角的笑意清浅,“我与他皆是爱而不得......可我还是幸运过你,因为下一世,我会比你先遇见他了......” 白轩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韩晔,他一身艳红衣裳,坐在枫树下,血红的枫叶落满他的衣摆。很多年前,荆慕楚也曾穿着一样的红衣坐在纯白的琼花树下,散落青丝,撩拨琴弦,风韵无限。他缓缓地抬起手,想碰一碰他,却在即将触到他轮廓的时候,无力地坠落。 最终不过一意梦起,一朝缘尽。 哥舒洛一大军攻占姜国再无阻碍,韩晔随着哥舒洛一一路杀进皇城。 秋风萧瑟,皇城凋零,再度进宫,韩晔的心境已全然不同。皇后听闻陛下阵亡的消息时正是她临盆之时,最终她因难产而死,而胎儿也没能降生。 哥舒洛一站在城楼之上,秋风拂过他衣襟,他不经意地瑟缩了一下,如今他的身边只有韩晔。 “高处不胜寒呐。”哥舒洛一轻叹了一句。 韩晔的左手抚上了自己脸上的伤疤,“既然做了选择,就要能够承担得起代价。这是你教我的。” 哥舒洛一侧头看他,“好像很久都不曾与你这样聊聊了。” 韩晔淡淡一笑,他与哥舒洛一有半师之谊,从前哥舒洛一总能在一些时刻予以他一些启示,他从来都喜欢和他一起聊天,但到了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记忆中的感觉已不复存在了。 哥舒洛一难得得叹了一口气,“你是不准备留在我身边吧。” 韩晔莞尔,“陛下圣明。”忽地他又道,“呼延芷夏,会是你的王后吧?” 哥舒洛一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 韩晔低了低头,呼延宛该是瞑目了。 “我虽不知南彧漓的下落,但是,魏严漠也无踪影,或许南彧漓是被他救走的。” 韩晔道了一声谢,便离开了。 哥舒洛一登高远眺,极目所望,秋意瑟瑟,江山无限娇媚,他默默地看着韩晔骑马出城的背影,仿佛最后的一丝牵挂断了。慕楚,我永远欠你一诺,欠你一世,若真的有来世,你真的先遇见了白轩容,只望最后能伴你白头的会是我。 一年后 韩晔几乎踏遍所有姜国的土地,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江山如画四个字。而他在离姜国旧都不远的小城内找到了魏严漠。 韩晔走过无数家济世药庐,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地终于叫他遇上了魏冬阳。魏冬阳将他带去见了魏严漠。彼时,魏严漠正在一处小庭院里照顾有孕在身的颜暖。看见韩晔进门,他惊讶之后,紧紧蹙起了眉,“你来干什么?” 颜暖褪去了韩晔初见她时的风尘艳丽,待为人母的她却更添风韵气质,她见到韩晔也是怔愣了一瞬,而后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魏冬阳皱了皱眉,走到魏严漠身旁,“哥!” 魏严漠瞥了魏冬阳一眼,道:“你今日不是要去钱老爷家出诊吗?还不早些去?” 魏冬阳看了韩晔一眼,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你快去吧,我和你哥哥聊一聊。” 待魏冬阳背着药箱踏出庭院的时候,魏严漠冷冷地看了韩晔一眼,“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说着便转身,抬腿往里屋走。 韩晔急了,猛地拉住了魏严漠,魏严漠一回身,顺手架开了韩晔,不过一转眼的时间,两个人就动起手来。出乎意料的是,不过二十多招,魏严漠便拿住了韩晔,韩晔猛地仰头,露出了被垂落的发丝遮住的左半侧脸颊,那里的伤疤依然深长。 颜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魏严漠也是错愕了一阵,随即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你的脸......” 韩晔摸了摸伤痕,“没什么,都过去了。我只想问你,南彧漓的下落。” 魏严漠语气很冷,“你还会在乎他的生死?”在魏严漠心中,他始终不能原谅韩晔曾在大战之前给南彧漓寄去那封密诏的事实,南彧漓落得今日的地步,无不拜他所赐。 韩晔低了低头,“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魏严漠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韩晔怔愣地看着魏严漠,他显然并不相信。 魏严漠认真地看着韩晔,“当时,我背他出战场,后来晕倒在半路。醒来的时候,他已不见了。这一年的时间我也托人四处打探,只可惜一无所获。” 努力一年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韩晔突然有些绝望,他朝着魏严漠点头致意,而后转身走了。 “你还要继续找下去?” 身后传来魏严漠的声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2 莫待春深负流光 作者:糊涂画画 分卷阅读82 音,韩晔回头看着他,“对。我会一直找下去。” 等韩晔跨出院落后,颜暖走近魏严漠,“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魏严漠扶了颜暖回屋,“若他们注定要在一起,我告不告诉他都改变不了什么。且让他找去吧。” 韩晔出了远门却没有走远,只在墙根下坐着,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魏冬阳出诊归家。 “韩哥哥,你怎么了?”魏冬阳一把扶起了他。 “你知道南彧漓在哪儿吗?”韩晔抓得魏冬阳的手很紧,“或许魏冬阳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魏冬阳看着韩晔,轻轻点了点头。 仿佛所有希望的火焰在一瞬间被点燃,暗沉的暮色仿佛只在这一瞬阳光万丈。 他以狂奔的姿态飞向鹜岷山,却在靠近魏冬阳口中的那个农家小户时顿住了脚步。正在他几番犹豫的时候,门闩拉响,“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韩晔下意识地将身躯隐藏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却不禁莞尔,他竟忘了,南彧漓此刻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慢慢从树后走出,远远地看见那个熟悉得令他眼眶发热的身影。 南彧漓早已没有白纱覆目,但魏冬阳用尽方法也无法令他重见光明。他安静地站在小院里,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唇边漾开一个浅浅的笑意。韩晔胸中却陡然酸成一片,喉间酸涩,向开口唤他,却什么说不出口。 这时,里屋又出来一个人,他抖开手中的长袍,自然地披上南彧漓略显瘦削的肩膀,“起风了。” 韩晔鼓起勇气迈开的步子在一瞬间停住,就算他不记得那人的样貌,那个声音他也是不会忘的,那把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他几乎忘了南彧漓出事之后便消失了的秦钰。 秦钰安静地站在南彧漓身侧,仔细地为他抖开长袍,掸去肩上的落灰,“进去吧。” 南彧漓摇了摇头,“我才刚出来。” 秦钰很坚持,“你身子不好,这会儿风大。” 南彧漓被他搀着转身往屋里走,却突然感到身旁的人突然顿在了原地,不禁问道:“怎么了?” 秦钰在转身的一刹,已看见了树丛间的韩晔,他朝着南彧漓轻轻一笑,却也知道他看不见,“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时光竟这么快,好像一切都要到尽头了似的。” 南彧漓没有听懂,“什么?” 秦钰轻轻地摇了摇头,“进屋吧。” 韩晔轻轻地走进院子,想通过那个小窗瞧一瞧里面的南彧漓。南彧漓双目失明,但耳朵格外灵敏些,他侧耳道:“外面什么声音?” 秦钰心中一滞,“入秋了,花落了。”而后他推门而出,正看到院落中韩晔有些无措的模样。 秦钰安静地打着手势,跟呼延宛在一起太久,韩晔对这些手势依然印象深刻。 秦钰说,他需要你。 韩晔张了几次口,抬了几次手都说不出什么。 秦钰淡淡看了他一眼,轻掸了自己的衣袖,说到底他会有今日,一半是拜你所赐,另一半也算因我之故。我救他一命,照顾他至今,接下来该由你来赎罪了。 韩晔蹙眉看他,他不相信秦钰如此照顾南彧漓只是因为愧疚吗? 秦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韩晔面前,低声道:“我的确爱他,但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只有你可以。”努力至今,秦钰真的打算放弃了,韩晔在他心中永远不可取代。 秦钰错开韩晔,往前走去,韩晔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秦钰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落叶在他身后铺了一地。 韩晔缓缓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进屋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南彧漓的声音依旧沉厚而温暖。 韩晔在桌旁坐下,看他摸索着想倒杯水,伸手想帮他,却冒失地打翻了茶壶,热水洒了他一手。 “你没事吧?”韩晔急道。 南彧漓怔愣了一会儿,“我没事。” 韩晔抓过他的手,手背烫红了一片,“疼不疼?” 南彧漓没有将手抽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不疼。你烫到了吗?” 韩晔摇了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没有。我没事。” 韩晔想放开他的手,却突然被他用力地反握住,“你刚才在外面做什么?” 韩晔被他吓了一跳,却想到自己的声音同秦钰别无二致,南彧漓应该分不出来,当下他也没有与他相认的打算,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用“韩晔”的身份面对他,“我......看见院里的花落了一地,有些伤......” 话还未说完,便被南彧漓抓得更紧,直让他觉得有些痛了,南彧漓张了几次口,终于颤抖着声音叫出了那个仿佛穿越千年却永远烙印在心底的名字,“流光......是你吗?” ——全文完——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