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途》 分卷阅读1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 书名:盲途 作者:迟书 文案 『概率和巧合,你相信哪一个?』 『所有这些,死亡地点不同,时间不同,死因不同,死者之间彼此没有认识的关系,但是他们其实有一个最大的特点。』 『但犯罪不是倾向,是本能。』 在他所预见的一切并行可能性里,上帝把所有的赌注压向了另一边。 他的谋杀,是一种捕猎。 现代文again。暗黑走向。 大家来玩猜猜谁是凶手的游戏~~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森,袁峰,谷原, ┃ 配角:欧文,还有众多的受害者们, ┃ 其它: ☆、篇·饵 上帝许我们以真相之眼,隐约看见。 凌晨两点的天空是一片暗沉的玫瑰灰。 白昼的对立面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黑,可有暮光凋敝里的青碧天色,午夜深处的混沌深红,抑或是濒临破晓时的澄蓝。 他熟悉诸般颜色如同熟悉脉搏。 几个小时前他躺在那条蓝纹长沙发上,他结婚十周年的产物。在他惯于躺卧的地方有明显的凹陷,手垂下去的位置恰能摸到一片将落未落的布片,窗外渐渐泛起黄昏的暮光声色。房子沙发与窗,很久之前深陷于时间泥沼,已有多年停滞不前。而破晓黄昏交迭踏来,如今是第十九度春秋。 他摸着那一段将落未落的布片,像是多年习惯。电话铃响起时他亦不慌不忙,任那声响如琉璃落地般在室内回荡,潮水一般,几番过后归于虚无。 他慢慢吞吞拾起那通电话,电波那头的焦躁如同暴晒了二十五个小时的荒芜沙漠。 “你在哪儿?!我们有个麻烦。” “理论上说我在度假。”他清了清嗓子,“以及今天是礼拜六。” “出大事儿了,西区b街232号,现在就来。” “就当欠个人情。”对方又加了一句。 电话至此便匆匆挂断,他隐约听见电波一端有警笛声呼啸划破,尖利似枭,手边的窗外,烧红的云霞漫染视线,一点一点洇入墨蓝的夜里。 凌晨两点,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城市像是覆盖在暗色天鹅绒之下的展览品,看不见星辰,没有月光,城市的天空是虚无的井。昏黄街衢的尽头,红蓝迭光闪的耀眼。 那是一排七十年代的建筑,外墙斑驳挂着灰尘与青苔。三楼的窗台有玫瑰,在灯火与闪光下投映花的剪影。出门前在街角买到打烊前最后一杯的清咖,抵达时余温尚存。 现代生活浑如泡稀的咖啡一样折磨神经。 注意到角落里静立的人影后,身形发福的中年官员匆匆的迎了上去,猝不及防闻到一阵清苦辛辣。 不比他,眼前的这个落魄男人连衬衫的衣襟都是皱的。他挤挤眉,恍然了几分。 “假期如何?你活像在床上睡了几十天。” “干这行要是能有床睡,我就在劳动部门口下跪磕头。” 对方呵呵一笑,搓动着粗大指节上的戒指,“这可怨不得谁,要是有你这么多假,我能把西伯利亚当成自家后花园玩。” 左森恍若未闻,站在街角把喝了一半的冷咖啡扔掉,随后径直走进被隔离带包围的民居里。 “这是这一个月里西区发生的第十七起类似案件。没人知道犯罪动机是什么,看起来凶手好像只是在随意的选择目标,随意的杀人,这可不是上头想要的答案。” 老式居民楼,一层四户,三楼被隔离带封住案发现场。他拉起封带走进那间寻常住宅,即刻便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酸腐气息。 死亡的气息。 尸体瘫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6英尺高的男子,面孔被午夜频道的荧光渲染得暧昧不清。他像是一个睡着了的人,身上还穿着睡衣短裤。如同这个城市所有单身的男性一样在单人沙发里看电视,打游戏,把叫来的披萨外卖如垃圾一样扔在桌上。 蹲在沙发前取证的法医十分年轻,眼镜之下的神情严谨得如同论证上帝之死的学院派。 “根据尸斑和尸僵来看,死亡时间应在48小时以内”青年说着,凑到尸体口鼻处,嗅了嗅。 “有苦杏仁的味道,我猜是□□。”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他没有回头。 “只怕你要对他用敬语,孩子。这是左森。”中年人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后脑勺。后者已经在谈话中开始四处逡巡。 “以及,我很想知道这次是不是个意外。” 没有回应,法医拿着镊子,小心翼翼从劣质长绒地毯中取出一只白色蠕虫放进玻璃罐里。 “如果是,那么本月第十八起,死神一定是选择在本市度了个假。” 依旧没有人回应,而左森注视着那个死去的人,腐败与胀气让他的面孔如同发白的蘑菇,他紧闭着双眼,看不出喜悦或者愤怒。 那是他眼中惯常的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 ☆、篇·饵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或者他的语言实在不足以提供精彩纷呈的描述。第一次见到的尸体是一具少年。那孩子在某个雨夜里用一支小口径□□向着曲率半径接近4的隧道顶射击,子弹以每秒一千米的速度贯穿他的大脑。他终而躺在解剖台上,被洗净的身体如同雨水浸润的蔷薇,法医逐一将脏器从体腔中取出,新鲜的,浓烈的颜色,从颅内取出的子弹尚沾着血,咕咚一声落入铁盘中。 那时他注视着少年死去的双眼,失去生命的躯壳被拆解,空洞的体腔像是空张的口。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恐惧或者恶心,毕竟死去的肉体和一张桌子没什么分别,内心的感觉微妙而沉默,甚至在见过许多高度腐败甚至血肉模糊的遗骸之后,他依旧不清楚那种注视着死亡的感觉应当作何形容。 案件卷宗铺满了整张桌子。 十七起凶案,遍布西区,死者从流浪汉到瘾君子,甚至社会混混,随意而毫无特征。 “我们几乎无法从这些案件中找到任何共同的地方,除了死法,”他说,“死者之间互相没有关系,也没有潜在的联系层,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显示第三人的证据,连脚印、指纹都没有。” “这些案子原本被当做自然死亡处理,直到有人发现其中一名死者花粉过敏,而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把50束的康乃馨。” “发现这一点的一定是个天才。”左森评价。 “问题是,”中年人将手掌撑在桌子上,双目定定,“这就是所有这些案件中唯一的矛盾点,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理所应当,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嗑药的死在药旁,流浪汉死在暗巷里,凭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 正常人的直觉,你觉得这会是什么?自作自受!可是我们在禁药里发现了鼠药,流浪汉的救济餐里发现汞银,每个人都像是‘凑巧’吃进了有毒的东西,这也是所有这些,唯一一点,像个凶杀案的地方。” 左森只是听着,沉默不语。 “左森。”中年警探深吸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十七起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定要弄清楚…” 他站在解剖室里,看着法医将装有脏器的玻璃罐放到左森面前。 “他看起来像是死于脏器衰竭,身上没有致命外创伤口,同时死者患有重度酒精肝硬化。胃液成分已经送去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 左森端详着罐子里的肝脏,来自对面的目光一点点在镜像中扭曲。 “现代社会最是不缺那些擅长把自己弄死的人。”欧文。 左森皱眉。 “所以死因是什么?” “这得看你想接受什么。”面前的青年挑起嘴角,玉白指节在桌面上来回敲,像极了某种长脚昆虫。 “他们说你很厉害,是这样吗?” 左森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你知道的,传言,”青年贴上近来,充满好奇,“不然他也不会找上你不是?这年头,已经很少有‘警方顾问’这回事了。” “这得看你想接受什么了。”左森面不改色,如样奉还。 “我一直在休假,在此之前,我和你们没什么区别。” “有意思。”青年笑了笑,顺手从身后滴滴作响的打印机中抽出了新报告。 他略略扫了一眼,莞尔,“第十八个,”他说。 “胃液残留物检测有□□,经鉴定和披萨之中的毒素系同一物质。” 左森拿过报告,上面显示死者胃中残留的□□含量是致死量的两倍。 当真是死的不能再死。 “你知道么,大部分人在听到自己亲友的死讯时的第一回答往往是否认,即便事实坦然到无可厚非。人们谈论死亡,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接受不了死亡。” “但人也同样难以接受偶然性,”左森翻着手中的报告,没有抬头,“依据你们的材料,一个月里十七起自然死的案子,并且都发生在西区。比起偶然,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大家都磕了药,或者是在某个邪教组织煽动下玩的集体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篇·饵 案子的确像极了一个典型的“自我谋杀”。 房间里没有钱财被翻动的迹象,没有闯入,所有的dna痕迹都是属于死者一个人,可见这房子有许久没有被他人造访。 就连询问报警的邻居时,得到的供词也凄凉得可叹。 死者在这一幢居民楼内唯一认识的就是这位邻居,每天傍晚二人约好在社区的篮球场打球,在被无端爽约了一个礼拜后,邻居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几天后,左森拿着纸箱和从文职位置迁来的调令,带着乏善可陈的表情迁入了本部。 没有人知道他来之前是做什么的,记录上除了调令只字无提。两个星期里他换了五个搭档,像是失败的交谊舞;并非他舞技太差,只是没有人能和他跳至最后。 左森实在不是“social”一型的人。 他独自去死者所在的公司调查,主管上司第一时间迎出来,笑得稀烂。 “警探先生,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尽量提供帮助的,您尽管问。” 左森装作没有看见衬衫第一颗纽扣解开的位置露出的松弛颈肉,和上面湿润的隐约齿印。 他拿出了死者的照片。 “我们有理由认为你的员工的死非意外,需要作进一步的调查。” 他要求调出死者死前两周在岗情况的记录,随后被带到监控室去。 “我觉得他一定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警探先生,”主管一脸笃定,“他在我们这儿几乎不认识什么人,又高又壮一个傻大个,不太讨人喜欢。只能说,失去了他,我们多了不少站在门外想要惹是生非的人。” “既然你们不喜欢他,也许有人极端一点,瞧不起他或者大打出手的,有么?” 左森看着那人的眼睛,看它们在某个词过后挤成猥陋的一条线。 “警探先生,您真有趣,”他笑着,“大家都是忙着赚钱养家的人。说实话,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并不值得别人在意。” 警员顺着披萨外卖所在的店面寻找线索,发现那家店一天卖出百多份同样口味的夏威夷披萨,且没有一份是送往死者所在的地址。 看似寻常的一桩命案,却不知不觉陷入了死胡同。 傍晚时分,他回到那个房间。取证结束之后现场尚未进入清理,单人沙发上暗渍斑驳,蟑螂横行。 房间阗静如谜,仿佛已在某种程度上死去,然而仍能听见来自墙体另一端隔壁人家的饮食烟火,交谈混合在煎炒声中,又被切碎在砧板上。热热闹闹、浑然不觉地碾过被虚无和死亡吞噬的空间。 他无声地注视着一切,仿若旁观者。 一切仿佛理所应当,一个离群索居,身患重病的人,最后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无声地死去。 连上帝都不能再同意的结局。 然而高级的犯罪不在于设局的精巧,存在性的炫耀,而是不动声色的掠夺。 悄无声息的死,极具迷惑性的不疑有他的结论,才是将人诱入迷宫的最好的饵。 回过神来时门板笃笃叩响,一个高大的男子大咧咧地倚在门边,他剃着毛寸却穿及膝的长风衣,有种不和谐的戏谑。 “喂。”他觑着屋里的男人,扯着嘴角,“你就是左森?” “我是。”左森皱眉,“你是谁。” 对方轻笑一声,抬腿跨过了隔离带,男子比左森整整高出了一个头,浓重眉眼不言不笑,便很有压迫力。 左森冷冷地盯着他,仿佛目光之间就是一场较量,男子一手按住他身后墙壁,另一手搭在额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挑地敬了一个礼。 “长官,我是袁峰,警号663,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新搭档。”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就壁咚。。。。左警官快打死他! ☆、篇·饵 “听他们说,你很厉害。” 回程的车上,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喋喋不休。 “黑色圣婴案是你一个人破的?了不得,那帮狗娘养的反社会,害的我们的孕妇三个月不敢生产。” “后来你去了哪儿?有次出案子我遇上你们组的,听说你调去了文职工作?老天,那些给人擦屁股的磨磨唧唧的活儿你是怎么干下来的?哪儿有出现场抓犯人刺激?你是怎么想的?” 看似冷峻的男人意外的话多,却又是个典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3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3 型的失败谈话者,“对话”的前十五分钟里,已足够左森从这人一系列的身体语言微表情里勾勒出他在人群中的象度。 简直像是大学里多动症一般的体育部长。 说不上讨厌,毕竟人们最后都是主动离开,选择权不在他。 “喂,这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说真的,光看那些卷宗,我找不到任何互相有关联的地方,他们只是凑巧住在一起,然后又凑巧死在一起。”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大半线索。”左森嘴角牵动。 “你知道连环杀手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凶残?贪婪?十恶不赦?” “自负。”通过后视镜,他瞥了一眼边上的男人。 “耽于杀人快感,久而久之就会生出一种自负,这是一种与原始本能相关的感觉。费尽心机设了一个局,或者犯案之后造成一时轰动的,往往越希望自己能被他人发现。对于他们,受到关注既是获得欣赏。有这种心理在,就为他们的暴露增加了百分之七十的风险。” “但是这一个,不一样。”他指节笃笃地在仪表盘上敲。新搭档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何以见得?也许只是走运。”他啧啧。 因为他不在乎,更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聪明。 左森没有回答,面上也毫无表情,方向盘打了一个弯,车径直驶入地下车库。 袁峰还想追问,口袋却骤然震动,车载终端接通后,焦躁与警笛嘶鸣一瞬间,充满了安静的车内。 “西区新发现了一具女尸,你们快到现场来。” 城市的西部是片泥沼。 臭名昭著的红灯区,偷渡客,贫民窟。 报案的是一家小旅馆,楼梯窄小仅供一人独上独下,且陡。他们踽踽上了一半,有衣裳半露的浓艳女郎站在楼梯口,冷漠地拉掉了手边的灯。 死者女性,在霉变的走廊尽头的客房里,浑身□□地横躺在床上,半截针头断在肌肉里,血迹蜿蜒顺下,已经干涸。 粉红色丝绒天花板吊顶镶嵌一面等身长镜,倒映着女子死去的身体。 房间的空气里飘散着隐秘的辛辣气息,仿佛烈火燎过的炽热余烬。 警探们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她看起来像是过于享受了。” 死者干涸的眼底,缩小的瞳孔细密如针。 旅馆的老板娘围着暗红的旧披肩站在门外,唇纹的裂隙里有红色颜料的颗粒。老妇人的眼神如蜥蜴,静静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探员。 袁峰走到床头柜旁,丝袜胸衣与超短裙散乱地搭在上面。左森拾起桌上粉红色钱包,劣质皮上的塑料钻水光潋滟。 钱包里的照片是一张年轻女孩的脸。 “你不会轻易在这里找到一个身份清楚的人,因为他们背后往往站着有大身份的人。” 袁峰瞥了一眼照片说道。 “可如果这不是意外,或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事情,就不会叫咱们了。” “那是monica,先生们。” 老妇人骤然开口,声音如同嘬了沙的鸦。 房间里的警探们一时倏忽转向她。 “您认识死者?”左森。 老妇人紧了紧裹着的披肩,“她是我的养女。” “所以您的教育方针就是纵情享乐和拥抱毒品?”袁峰。 老妇人并不介意,一耸肩: “那是她的工作。有时候会这么玩儿,但她不会蠢到把自己药死。” “这可说不定,女士。”袁峰看着法医掰开尸身僵直的手臂,展示出满布着星星点点的瘀斑。 “在我看来她往自己的每个毛孔里都注射过□□。” “我看未必。”欧文突然道。 “尸体表面无外创性伤口,尸表面部,四肢呈暗紫色,结膜有轻度黄染,这是砷中毒的症状。” “她似乎在最后一嗨里还掺进了别的东西,”他将尸体手中的破碎针筒放进证物袋,“把这个带回去做个检验就明白了。” 左森看着那妇人,“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住在这里的还有其他人,其他和她一样的人。”妇人道,“每天早上我到各房间里收取费用,然后发现她死了。” “我猜你还有其他很多的养女。”左森。 老妇人的眼中有光闪过。 “是的,警探先生,”她说,“但是死的只有monica一人,而她绝不可能死于毒品!” 她说着,双手叉腰,脸上的皱纹愤怒地张开,每一条都仿佛吞噬的血盆大口。 作者有话要说: ☆、篇·饵 “左森一定想不到他惹了多麻烦的一个老女人。” 欧文将脱下来的制服挂在一边,知道面前的是面双层玻璃,可他还是忍不住偷瞄审讯室内坐着的面目阴沉的老妇人。 “她可是前议员秘密包养的情妇之一,还和黑帮老大的儿子认了干母子,怪不得毒品的事她那么嚣张。” “总共有二十八个□□在她手下工作,多数的人都沾染毒品。但是她一口咬死,说自己每天提供给□□的毒品只有一克,他们自己也不想被缉毒署的人盯上,所以每天都会搜身,防止有人把私货带进旅馆。” 袁峰坐在旁边,抱着手。 “我猜他们的计划还是失败了…”欧文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的层叠脚步,一行人衣装笔挺,转身进入审讯室,肩上的徽章倏忽隐没,“他还是把缉毒署招来了。” “这是一个雏妓院,他们教唆未成年吸毒,有几个甚至未满十五岁。”袁峰观望着房间里的进程,恍若无闻。 “我们的死者恐怕还未满十八。” “事实上,她正是死在自己将要满十八岁的时候,”欧文说道,“死亡的日期正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而且,”他顿声,“老鸨说的是实话,她真的不是死于吸毒过量。” “死者的结膜和呼吸道粘膜都有强刺激性反应,血液浓度检测出游高含量的砷。结合尸表特征可以判定,致死的原因是重金属,而不是□□。” 袁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 “所以这是第十九起?” “不出意外,是的。”欧文说,“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指纹,没有dna,没有目击证人,甚至连犯罪动机和模式都没有。” “起码我们知道他喜欢在西区下手,喜欢把有毒的东西包装成人们最熟悉的样子送到他们手里。”袁峰哼笑,不无讽刺。 “是啊,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欧文对着玻璃捧起了下巴,“那个吃披萨的,如果是有人故意投毒给他,那么他必须要确保死者在看到一份自己没有点的披萨时一定会选择收下。” 所有的案子都可以李代桃僵,唯独这一起,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4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4 需要凶手对死者有足够的心理上的拿捏。 “是啊。真奇怪。”袁峰只是哼哼,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一下一下戳着玻璃里自己的搭档。 这个新搭档,冷的像是冰箱底取出来的沉积冰,让人完全没有办法靠近。 “你和左森怎么样?相处愉快?” “别提了,”袁峰捂着脸,“感觉跟这个人相处每秒要承受他一百八十次的嘲讽攻击,还都是封印状态下的。” “听说他就是这样的,”欧文听到这说法,掩嘴吃笑,“不过也有人说,原来他还是挺温和的。” “怎么?”他挑起一边眉毛,以示兴趣。 “据说他是受了刺激,在破了当年那桩虐杀婴儿的案子之后,他自己的妻子在家中自杀,把自己吊死在浴室里,尸体还是他发现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袁峰只觉有冰冷触角顺着后脊攀爬上来。 “真的假的?”他瞪大眼睛。 “都是传言哈,传言。”欧文摆了摆手以示清白,“那案子已经被封,说是当年圣婴的案子太过轰动,警方不想对外界再造成不利影响,案子结了之后也就封起来了。” 正说着话,左森从审讯室走出来,依旧是一脸贫乏的表情,看不出之前审讯室的剑拔弩张。 袁峰沉浸在震惊里,回过神来时正撞上那人冷如浮冰的眼睛。 他忽然有种白日活见鬼的感觉。 “尸检报告出来了,”欧文反应迅速,瞬间恢复专业姿态,“死因是砷中毒,不是□□。” “太猖狂了,”袁峰低声附和,“一个礼拜杀了两个人,这人简直是疯子。” “不是疯子,”左森否定着,泄力般坐进椅子里,“这些只是他的试验。” 他把大开页记事本摊在桌上,纸页间凌乱涂写,全是数据和线索。 “你审讯的时候居然还在想这个!”袁峰恢复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欧文追问。 没有人说话,左森只是空张望着头顶天花板,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篇·饵 出外勤回来时,袁峰顺手带回了晚饭,左森正在会议室的白板前站着发愣。几个小时之前的沉默延续,他脑后的一撮头发飞翘着,却不知上一个盹打在了什么地方。 以这样的角度看,他的搭档总算有些单身汉们值得同情的可怜气息。 他憋了笑上前,这才看见左森面前的一块白板上已经被乱线拉扯的乱七八糟。 所有死者的信息,死亡时间,死因,以及现场,绘织成了一个凌乱无边的网。 我天。他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人莫不是蜘蛛精转世?只要有平面就开始胡搅蛮缠。 “有什么发现,大侦探?” 他走上去,对方依旧没有回答他,食指压着鼻尖下的一块皮肤,是他惯常的思考动作。 也有行为分析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会有的下意识动作。 袁峰分出两秒神想到这里,不由得干咳一声。 “概率和巧合,你相信哪一个?”左森突然开口。 “什么?” 实在意外他会突然开口,袁峰猝不及防。 “你在想什么?” “pattern,”左森说,“以个体定义现象,同象的概率即是模式,无论这些案子被设计的多么没有关联,‘模式’是难以逃脱的东西。一个人可以设计出很多结局不同的迷宫,但他难以避免设计迷局的方式在迷宫一种一再运用。” 他轻叩这桌面,缓缓道,“所有这些,死亡地点不同,时间不同,死因不同,死者之间彼此没有认识的关系,但是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有的人,都是死在了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物品上。” 毒品,药物,食物。 “那致死的毒物怎么解释?”袁峰皱起眉头,“他在想什么?” “那只是他的试验罢了,看看这些毒物的用量。” 一堆凌乱的数字,唯一的关联便是量的递增。 “这又是什么意思?”袁峰失笑。 “试验。”左森强调一遍,“不同的药品不同的量,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 “找到了然后呢?” 问出这句的同时,袁峰噤声恍然。 那之后一定是一个未完成的精心设计的谋杀案。 可是他们连潜在的可能受害人都没有。 “他在拿这些人做谋杀试验…西区鱼目混杂,黑户口很多,他知道这些人死了也至多被送至公共殡仪处,查不出个什么,所以才会选择下手。” “问题是这些□□的来源。”左森沉吟,“凡是有机会接触的,老师,研究者,助教,甚至是负责打扫的清洁工,都不排除可能。我们知道他有计划,却不知到他到底为了什么。” “吃饭吧,先吃饭。”袁峰有些头疼,跟这类人相处他倾向于直接跳至答案,他连忙把买来的晚餐端出来免得烧脑,搭档倒也没意见,拆了筷子就在旁边坐下来。 吃的是路边十块钱一份的盒饭,袁峰见他饭盒里剩下的尽是挑出来的油焖茄子,看不过浪费,伸筷子夹到自己的碗里。 一时食无言。 饭间袁峰时不时偷瞄着对面的搭档,对方沉闷的像是一尊雕像,难以想象这样的人面对爱人会有怎样的表情。 又或者,在面对爱人悬挂的尸体时…… 他猛地摇头,甩走了脊背上漫起的一阵恶寒。 “我说,”他试图破冰,“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有多大仇,要在杀他之前先杀那么多人做垫背。” “也许是要杀政府官员什么的。”他自顾自补了一句。 “不要禁锢思维,年轻人,”左森把茄子扔进他的饭盒里,“他这么精心设计,也许是因为爱。” 他抬起眼,果真看到对方因这句重口味面孔扭曲,不清不楚地扯了扯嘴角。 “我想现在不是一个野餐的好机会,大侦探们。” 法医欧文倚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 “你又闯了什么祸啊大华生?”左森没有接话,袁峰鼻子里出气。 “事实是,我从外卖的披萨盒上提取到一枚指纹,好消息是,指纹不属于死者。” 袁峰与左森对视一眼,“那坏消息呢?” “这枚指纹不在我们的记录中,我们不知道指纹的主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篇·饵 左森用了三天时间在西区的街头上漫步,从黄昏至夜幕,沿中心马路走至偏僻后巷,酒馆里有隐约旖旎的蓝调布鲁斯,喝醉的人醺醺然搡开门,险些跌进怀里的艳丽女子有暧昧湿润的眼底和舌尖,一室烟熏酒暖被寒风吹散,倏忽滑入街衢尽头。 某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5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5 个夜里他曾如斯醒来,窗外正落落地下着雪,映衬着昏黄街灯,妻每每会在这个时候被扰醒,带着半睡半醒的懵懂从身后拥住他,暖意与呼吸沁着潮意,丝丝缕缕渗入皮肤,深入骨底。 后来他醒悟身后其实空无一人。 经过第三条街时,街角一家面包店挂着招牌“harris’s!”,伴有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门铃轻动,一个穿着棉衣睡裤的男子拎着纸袋从里面走出来。 是那个邻居。 “噢,警探先生。”那人抬起头,认出了他之后,脸上勉强挤出几分友善的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调查还没结束,恐怕还要些时间。”左森说着,上前一步,“能和您谈谈?” “谈…?”邻居的脸上显出惶恐,“恐怕我…” “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左森将视线移开他攥紧衣角的手,“事实上,他的案子出现了疑点,我正想着找谁聊聊天,也许能帮助解决问题。” “如果是这样…乐意效劳。” 他们离开面包店,沿着街心公园的方向一直走,微烫的面包在手心里散发着甜香。左森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半包烟,冲他晃晃。 “来一根?” “不,谢谢”邻居笑的有些赧然,“家里有孩子,我妻子不太希望我吸烟。” “我理解你。”左森点点头,道,“其实我不太理解,像你邻居这样的人,会有一位好邻居与他相伴。据我所知他非常孤僻。” “我只能说,谁都没办法彻底地做到不与任何‘其他人’发生社会关系。”邻居笑笑,“再说他是个好人,只是没找到正确的时机与他人接入……罢了。” “他有严重的酒精肝,你知道吗?”左森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对方。 “可是他死前正在吃一张油腻的二十寸的夏威夷披萨,那样的病况下,我不认为他能吃得下这东西。” “一个独居的中年男人,您能要求他吃什么东西呢,警探先生?” 他们突然停下来,邻居笑着问他。 “我不知道。”左森坦诚。 “问题就在这儿,他…并不是会那么在意的人,有大把的止痛片,但是却不愿意再做些什么。” “再说,”邻居笑了笑,“越是一个生病的人,这些东西他就越无法抵挡,感觉像诱饵一样,不是么?一旦能吃到嘴里,当然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左森沉默了半晌,衔出一根烟,然而却找不到火。 “一定放在哪个口袋里了。”他说着,把烟盒递过去,“请帮我拿一下好吗?” 男人接过烟盒,看面前的警探搜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到打火机。 “啊,看起来有人想我戒烟了。” 左森咬着没找到火的烟,笑得有些狼狈。 “一定是您的妻子干的,”邻居笑着,把烟盒递回去,“女人们都爱这么做。” . “指纹比对的结果出来了,不是他。” 法医欧文将比对报告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瘪的烟盒。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会抽烟啊左森,哪儿来的?” “局长桌子上顺的吧?”袁峰逗他。 左森不说话,从衣袋里拿出火机,燃了一支烟。 “事实胜于雄辩。”欧文与袁峰面面相觑,后者的神情有些莫测。 “再说说结果。”左森道。 袁峰用手肘捅了捅欧文,法医有些尴尬地站起来,说道: “新提供的指纹虽然与披萨盒上的不符,但是我提取出了披萨盒指纹里的dna,结果显示那是一个男性。” “这年头肯上门送披萨的姑娘不多,欧文。”袁峰看着自己的指甲。 “这人也许和死者认识。也许他是死者不被掌握的关系人。”欧文有些急,“这是好事,我们应该查查看。” “刚从上头那儿得来的消息,为了避免这些案子在调查过程中引起恐慌,现在我们所有调查的案子都以旧案的名义处理。”他拖长了声音,转头朝自己的搭档挤了挤眼睛。 “我猜是他们怕被那些记者发现西区其实是个黑洞,所以怂了。”欧文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袁峰,“要是被捅出去,上头估计得天天在那帮记者面前磕头。” 左森没有加入讨论,陷入沉默,他维持着手中一口没吸的烟,烟雾缭绕,触角在虚无的空间里伸展。 诱饵。 如同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一样,寻找合理解释是人类思考的本能。 他合上眼,知道另一种解释同样存在。 也许更为疯狂,但是切实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不是探员的左森是个温度没有那么低的常人。 星期五的下午他开车去城南的大学,一个以人文见长的独立性学院,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产物,他唯一的侄女在此处念书。下班前接到家姐的电话,于是驱车去接孩子放学,之后与亲人吃一顿晚餐。 左森将车开到教学楼下,到的时候已有学生熙熙攘攘从楼里出来,三三两两挽着手里抱着书。时值深秋,仍有坚持短裙的女生,熟透的青春痘或者厚重掩饰的妆底,过度发育的和发育不良的男生,他倚在车旁看着,内心感觉用俗透了的比喻就是,仿佛三月春风迎面而过。 他并不反感,只是他之于青春和校园如同过客,滞留时难免面面相觑心生惶恐。 侄女是家姐的孩子,那个与自己分享了一半血脉相似面孔的女子,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情与命运,在某件事发生过后,她坚持要自己的孩子去学医。 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实在精妙而不可言。 左森眯起眼睛,阳光下,十九岁的少女从走廊缓缓走下来,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她的老师。因为少女的身体一直微微向前倾,后脊紧绷,典型的聆听姿态,更为直白的是她注视男子充满仰慕的目光里,却又带了点敬畏。 他微微一笑。 那应该是个颇受欢迎的老师,在穿过走廊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不断有女生向谈话的二人打断告别,男人微笑着一一目送,停留在谈论中的手势衬着夕影,似是抽象的隐喻。 温文儒雅的气质,修衬得体的衣装,再加上适当的眼神交流与音色的掌控,轻易就可以赢得好感与尊敬。 遑论少年人,这是社会人都难以抵挡的伎俩。 他听见女孩儿与老师告别的声音,简直像是雀跃穿过鲜花河谷的稚嫩小鹿。 老师再见。 他换了一副笑容迎上去,拿过孩子手中的书包。 “这星期只带书包回去?” “这星期有同学聚会,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6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6 妈妈还要给我买新衣服呢。” 女孩说着,突然拉拉左森的袖子,掩不住兴奋:“森哥,那就是传说中隔壁院的镇院之草。” “谁?”左森皱着眉,一时没听清少女口中的称谓,然而很快明白。 “那个老师?” “他可厉害了!”女孩叫起来,“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有女生直接向他送了花!我们听他上课,都在下面被迷得死死的,听说他在英国留过学,上个月还收到过留学生写给他的情书!这学期他在我们这儿开通识,我好不容易才选上他的课!” 左森只是笑,“我不记得你母亲赞同师生恋。” “你不要乱说哦!我男朋友要是这样我妈一定开心死。” 他不置可否,抬手准备把车门关上,便看见那个男人在暮光里低着头走,忽而毫无征兆地回望。 四目相接。 左森朝他微微点头,算是致意。 那人一愣,接着嘴角缓缓泛起笑意,恰到好处的得体。 无可挑剔的完美。 晚饭的时候他是所有下班回家的倦怠上班族的一员,深陷沙发与电视,荧屏一端是近来在本市轰轰烈烈进行的拳击比赛,肌肉健硕的选手在屏幕上挥动手臂,眼神犀利。 他听着厨房里的煎炒烹煮,昏昏欲睡。 “听说你又回去了。” 女人走上前,手拎着半瓶酒。 “我只是在休假,没有正式离职。”左森抬了抬眼。 “案子危险?” “不算是。” 西区丧命近二十条人命,只是一日不见报端,便有一日安稳太平。 女人看着他,同样的血脉勾勒出的面庞有相同的神情。 “如果你想换生活,可以随时告诉我。” 不无同情的,她握住了弟弟的手。 “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向前走。她选了一个不可更改的选择,你无需为此把自己困住。” 左森无言。 “我不知道。”他哑声。 “有时候我竟羡慕她,落落拓拓去死,仿佛一声门摔在了所有人的脸上,败局从一开始就决定,她提前退出,没人知道牌底是什么,因而反成了胜利者姿态。她之前一直不愿与我育子,只怕是不想让子嗣重蹈覆辙。她比我知道,这世上最大的福祉,就是不存在。” “你不能这么想,”女人听了眼眶湿润,她握紧他的手,像是抓住下一秒就要飞走的枯草,“你还有我们,我们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拳王死了。 坐在疾驰往现场的车上,左森一边吃着早餐三明治咖啡,一边打开当日的早报,拳王之死的报道炸弹一般占据头版头条。 现场惨不忍睹,死法令人发指,幕后凶手何许神圣竟使当季大满贯拳王命丧浴室!警方沉默至今是否不作为!? “这帮记者是不是有病啊?”袁峰骂道,“离报案才他妈不到半个小时!” “这拳王是本季大满贯选手,击败上季东南亚拳王狮虎,如今看他一场比赛要烧八千块。”左森啜着咖啡。 “你还关注这个?”搭档一脸不可思议。 他晃了晃报纸,“这上头写的,以炒作为目的,这些信息就会有百分之六十的可信度。” “能获得你的可信度真是不容易。”袁峰啧啧。 没人回答,他们遇上了交通阻塞,四车道的高速公路,像是一片静止的停车场。 “让我猜,这条路上一定聚满了全城的记者。”袁峰大大咧咧的,把座位往后调了调,换了一个舒服的驾驶姿势,他不知动了那根心思,转过头突然对左森说。 “能跟我聊聊黑色圣婴的案子吗?” 左森眼皮一跳,“你要聊什么” “多了,方法,动机什么的。”袁峰看着他,神情里写满了与对话不相称的好奇,“也许能想到什么呢?” 没想到,搭档的表情瞬间跌入冰窟。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闲聊的事情。” “什么?”袁峰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解。 “那件案子现在被封锁,我有保密的义务。” “为什么?” “现在离犯罪现场还有3公里,别再说话,”左森打开报纸,像是笃定了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不然我不介意一会儿你徒步走过去。” 当然新闻报纸也有某些方面是不会夸大的,譬如,竭尽全力描写现场的触目惊心。 有所耳闻的会想起莫格街,惨死的母女被撕裂喉咙,尸体头朝下塞在烟囱里。而现场也几乎是一副如同嗜血的大猩猩肆虐过的修罗场。鲜血喷溅满墙,血液分析的试验场,沾染血渍的顶灯投射出的光,都隐透着血色。拳王的脑袋几乎被砸成了一个饼,露出断裂的颈骨皮肉,破碎的颅骨和脑组织在重力的击打中飞溅在地板上,部分已随着浴水被冲走。 电视镜头前摄人心魄的健美躯体,浮着一层死亡所独有的苍白。 进现场前他们被要求穿上特制的隔离服,流泻的浴洒被关上后,空气中渐渐升腾起浓重的血腥,和隐约的刺激气味。 “是□□。”欧文说道,“在现场发现了含氯清洁剂和洁厕灵的瓶子,不排除故意人为的可能。” 现场没有凶器。 “地上被冲洗的干干净净,只能指望墙上的血迹了”欧文哀叹,“这人把他的颈椎都被砸碎了。” 偌大的澡堂,十二个洗位,没有一个目击者。 报案的是拳王的经纪人,她在拳王入浴五个小时后仍不见对方出来,打发保镖进去看,这才看到尸冷的拳王。 根据经纪人的证词,拳王最近正为参加国际比赛筹备,预选赛结束后,拳王惯常在赛场的浴室洗澡。然而坊间自然有关于拳王的隐私八卦,关于这位英雄的独特癖好。说拳王只在清场过后的浴室里洗澡。甚至所有的保镖皆在浴室的大厅里等候,不被允许靠近。 这也导致了命案发生时没有一名即时证人能够提供证言。 现场像是一只得意洋洋游走的兽,炫耀着这个曾经以暴力和凶悍称霸的男人如今成为了死亡的猎物。 “大厅里面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袁峰说,“已经派人去调录像了。” “现场收集到了几枚脚印,正在取样准备做比对。” 左森转身向外走,毫无征兆,袁峰一惊,急急跟上去。 “去哪儿?” 浴室与大厅相接的地方有一扇不起眼的门,推开之后是细细走廊,深处右拐,开门,一间摆放满了清洁推车和扫除用具的房间,无声的看着他们。 袁峰看着左森低下身,在房间里不断翻找着,又似乎在确认什么,直至突然—— “救命……” 微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7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7 弱的呼救声,隐约翕动。 袁峰听见子弹瞬间上膛,左森持枪扫视左右,干净利落,听得那猫儿一般的呼救声又响了一次,这才确定声音来源。 他像是浑然忘却搭档的存在,兀自向声音方向靠近,房间最深处的一辆清洁车颤动不止。左森上去掀开外面罩着的帆布,只见一个满面泪水的女子蜷缩在垃圾袋里,她全身几乎□□,只一件男士衬衫潦草遮掩,目光惊栗地看着警探手里的苍白灯光。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溅满血浆的灭火器。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大众的想象力总是惊人的。 第二天的早报全是围绕着已故拳王沐浴的隐癖的八卦新闻竞相讨论起来。命案唯一直接的目击者,是一个十九岁的雏妓,比赛开始前就被拳王相中,按约在拳王沐浴时间潜进去,避开保镖与经纪人的耳目,与之一度春宵。 岂料登堂入室,正巧撞见拳王的脑袋被人砸成稀烂的画面。 亦有甚者已然勾勒出一幅肝肠寸断的爱情谋杀出来。 然而自从清洁车里被救出来后,女孩就表现出过激的惊吓反应,至今未能向警方提供证词。 也有证人认出,雏妓披在身上的衣服来自拳王的死对头,约翰。 “我们有理由相信凶手就是约翰!” 镜头里,已故拳王的经纪人泪洒现场,并和家属一起表示要敦促警方及时将凶手缉拿归案。 “你觉得怎么样?” 晚间新闻的报道被左森摁灭在手里,袁峰看着自己向来表情贫乏的搭档,浑不知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血衣的确是约翰的。而约翰是上个季度排名仅次拳王的新人,曾连续夺得三个大满贯。和拳王一样,他们都是此次竞争国际比赛的选手。 坊间传闻约翰对拳王其实极为不满,面上虽是个礼貌恭谦的后辈,背地里却经常污言恶语。甚至说拳王为了塑造其美型躯体,不惜用重金做手术在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肌下塞乳胶,免得天命之后肌肉迎来不可避免的衰老萎缩。 更要命的是,在现场确实发现了约翰的脚印。 传奇拳王的惨死,理所应当的朝着仇杀的方向走去。 “认知能力低下。”六字结论。 “永远在第一时间接受最容易接受的结论,相信的永远都是可信的谎言。” “你也别太苛刻,”袁峰笑,“警方给外界的信息就是这么多。而且他和拳王是死对头,第一时间被怀疑也是正常的。” “约翰今天来了,全程大吼大叫,只骂警察愚蠢抓错人,他坚持称自己发现拳王时他已经死了,可是问他衣服的去向他又说不清楚。这傻子,社会舆论完全能依据这一点就定他死罪。他还不知道自己给他的律师捅了多大的篓子。” 左森不说话,他还在翻着之前的卷宗,某一时刻起西区的命案戛然而止,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莫名猝死的报案。 仿佛就此收手。 “你在想什么?” 而左森知道对方并不是那么轻易收手的人。他或者正从他的试验中提炼一场极具迷惑性的犯罪,或者就是———— 已经做了。 笃笃笃。 法医欧文推开门,匆匆走进来。 “新发现?”袁峰转身看他。 “女孩身上的痕迹鉴定出来了,我也是在拿到照片之后才发现。”欧文把照片放在桌上,指向一个隐秘而晦涩的部位。 那个地方,有一枚清晰可辨的血指纹。 “指纹我扫描下来了,比对结果有一个吻合……” “披萨盒。”左森蓦地打断,倏忽站起来。 “你怎么知道!”袁峰一惊,欲转身去问,却看左森的位子上已经空了。 “这人他妈疯了吧?” 欧文耸肩,一脸隔岸观火神色,“你已经很了解他了。” “你知道吗,早上我问他黑色圣婴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差点没把我从车上踹出去。” 欧文嗤笑着,拿过袁峰桌上的飞机模型,稳稳地放在头上。 “你活该啊,” “问他什么都不应该问这个。” “不过,左森这人有种直觉,他似乎知道事情该是怎么样的,但是从来不说,也有可能自己也说不出来。” 袁峰回过头来,一脸写着“我知道你们之间怎么回事”的表情。 “别这么看我,”欧文拿着飞机模型飞啊飞,“我敢打赌这个警局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在左森报到的第一天就用资料库把他查了个遍,然后发现这个人和他的案子都不是咱们的级别能查到的。” “那是他们没找对方向,不知道有种技术叫做黑客。”袁峰哼哼。 “也许吧,不过你可以试试。”欧文笑眯眯。 袁峰满是震惊地侧过身体看向他,“真的假的?” “放心,你知道偷窥隐私在什么情况下罪名成立吗?那就是被人发现的时候。”欧文笑着,再度把小飞机放回了袁峰头顶。 “你不说他不知道,谁能知道你查过?”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住院部的病人八点半后谢绝探望,十点钟熄灯查房,是不变的惯例。 十一点半,307房的病人惊恐地看着站在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 他不言不笑,足以冷得让旁人也开不了口。 “我是左森。”他终于开口,“如果你记得我。” 她记不得他的脸,唯一能想起的只有他手中苍白刺眼的光。 对方几秒的犹豫里他拿过床边的椅子,似乎做好了长谈的准备一般好整以暇地坐下去。 “我知道人不是约翰杀的,那件,”他做了个手势,“衣服的主人。” 女人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眼中的惶恐如战栗的猫头鹰。 “我不会逼你说太多话,如果你能尽可能告诉我你看到的一切的话。” 左森看着她,眼睛像是两道沉默的深渊。 “我也有足够时间等你开口,避而不谈不是一个好办法,明天值班的警卫需要得到我的指定,在没有得到指示之前,门外的这些人会按照我进来时告诉他们的,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放人进来,我可以等,所以我们不妨开始。” 女人低头沉默,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关节发白,仿佛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断裂。 “不是他…” 她开始哭。 “我不敢… 那个人,他告诉我,说了什么话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砸…拳王的脑子溅到我脚上,他叫我不要说话不要叫,因为,说了什么话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看到,整个房间,都是红色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8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8 … 他让我看着他收拾,还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本能,和拳王找我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杀戮从来,从来都是每个人心底里的欲望… 我求他不要杀我,一直求他…” “你见过他的脸吗。”左森问她。 “没有,”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她突然害怕起来,不肯就此再谈更多。 左森没有办法,只有转换问题。 “他还有没有对你做别的事情?” “后来他让我进清洁车里,让我抱着那个灭火器,他又给了我一件衣服,就走了,我想出来,可是我害怕,害怕他在外面看着我,然后杀了我……” 女子愈见激动,哭泣不止,左森看着她,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兴。 “还有别的吗?” 总算是怜香惜玉,语气稍许缓和了些,然而视线却更为冷峻。 “我们在你的身体上,发现了他的一枚指纹。” “依据这个人以往的行为模式看来,他这么做将是出于某种目的。” “他对你还做了什么,请告诉我。” 女子怔怔地看着他,抽噎了三两声,泪水涟涟不断,在他的视线中落下。 “他、他在我的身体里,放进了拳王的一段牙齿…” “这他妈就是个疯子!” 听左森叙述完得到的口供,袁峰在办公室内几近暴走。 “往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放牙!简直是变态!欧文说他看到那东西都快吐了,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人!一定!!” 左森并不乐于表达义愤填膺,只是冷静地下结论。 “可以确定这是凶手的第二十起新案。” “是啊,我们就像是跟在他身后的傻瓜计数员,随时随地被耍着玩儿!” 左森没有搭腔,他不善应对情绪激动的人。 袁峰来回踱了几圈,渐渐冷静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我不觉得你会同意让公众知道这件事。”左森看着自己的搭档。 “让人们知道社会上正流窜着这样一个疯子,而且警方还无能为力,这会引起骚乱。”袁峰挫败。 “跟我说些话,能让人思考的东西,让我们能把这疯子揪出来。” “模式。”左森道。 “他这回的行为和之前以往的一切都不一样。” “什么意思?”袁峰充满希望地看向他。 左森恢复到他充满危机感的思考动作: “还记得我们之前推测的么?试验?我们以为西区的那些案子只是他正式作案前的练习,因而推测未来必定会有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存在。” “你觉得就是拳王的案子?”袁峰紧盯他。 “如果是,那这人自然会与拳王有关系。可是问题在于,他杀死拳王的方法,和西区的案子没有丝毫重叠。” “也许是怒火攻心?他用来制造毒气的清洁剂简直可以弄死整头大象。” “我担心的则是没有关系。”左森捏着笔盖在桌上轻敲,“如果西区的案子不是他的试验,如果这些案子互相没有关系。” 所有建立其上的逻辑结论全部推翻,失去理智叙述的事实将只剩下疯狂。 一个疯狂的答案近在嘴边。 “你想说什么,左森?” “我不知道,”意外的,左森陷入迷茫,“我希望我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像是失明般走在充满迷障的路上,每一条推理都看似成立,随之衍出的是无数合理可行且能存在的结局。 他像是一下看见了无数平行宇宙,却迷失了自己所在的维度。 实在毫无思绪时他就开始闲逛。 有次溜到了大学里,空旷的教室里他坐在最后一排,前面隔着四五排才有学生。上的哲学课,形而上与虚无主义,教师却极年轻。他总以为这类课是老头子着迷的话题。 当天的日光极好,透明清澈,飘忽落在前一排的空课桌上,尘埃上下沉浮。老师的声音年轻而落拓,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合着讲解的内容,竟有些意外的辽远。 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妻,1995年的冬天,他姑且是个充满希冀的学生,他在台下专注听课,妻倚在自己肩头睡着,头一点一点垂下去。 他听着,意外的清醒,前面的学生已有人昏昏欲睡。 下课铃响,学生稀稀疏疏收拾书本离开,空旷的教室一时灌满噪杂。台上的年轻讲师拾净用过的粉笔,将黑板上的字迹擦去,仿佛认真执勤的课代表。 潮水退去后,教室里只剩下粉笔划写的声音。 “那天的孩子是你的妹妹?” 意外的,黑板前的人突然开口。 话音落了很久,左森没有回答,端详着在台上写字的人。对方似是也不介意他这般冷淡,只是笑了笑,继续写。 很久。 “那是我姐姐的孩子。”左森回答。 “她挺可爱。”对方道,“和所有人一样,努力地听着来自不属于他们世界的对话。” 左森没说话。 “我记得你是学心理的。” “啊,我们这行,”他捏着粉笔在虚空比划了一下,“只要是能教的都教。” “不过留学的时候的确学的是这个。”他确认。 左森看着他回过身来翻找书上的内容。为了不沾染书页,捏着粉笔的手小心翼翼地压着书角,神情专注,书卷气十足,果然是少女会心仪的类型。 “你看报纸吗?”左森开口。 “什么?”对方没反应过来,从书页间抬头,一双伶俐眼眸骤然落在他身上,“你是说拳王的案子?” “最近沸沸扬扬的也就这个了。” “是啊,”他笑,“死的真惨,不是么?” 左森不置可否:“你相信他是被…对手杀掉的么?” 讲台上的人看着他,露出笑容。 “相信是一个状态,状态会改变,变化是世界的常量,这意味着一切确凿之物都有着潜在的不确定性。我这么说,你大概不会觉得我相信这件事。” “半信半疑?”左森注解。 “差不多。” “这是你一直的状态?似是而非,永远徘徊?”左森问他。 “你不也是一样?”对方反笑,目光狡黠,“既不相信亦不否定,永远用这样面不改色的试探作开场白。” 左森语塞,被拆穿的感觉并不好过。 “你是警探吧?”对方转过身,洋洋洒洒开始写。 “我要说是,你我的对话含义就不同了。” 他委婉避开话锋。 “也是。” 对方点头表示赞同。 “我周二周四都有课,这个时间,就在这个教室。”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9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9 已经开始打铃,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向教室。左森站起来,准备从后门离开。 “对了,”出门前,听到那人突然开口,“作为此生而言,有一件事情我还是相信的。” “什么?” “人性。”他懒声道:“这个东西,向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对方极富魅力的一笑。 左森维持着他一贯的不置可否走出教室,热闹的学生一下将他包围。络绎人潮里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教室外墙上的使用记录表,星期四下午两点的时间,写着一个名字。 ……讲师:谷原。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唯一的目击证人死了。 被一支口径3.8mm的子弹射穿肝脏,煎熬的死法,在死前她忍受了约十五分钟的撕裂疼痛,条条直抽神经。 医院的监控摄像拍下了凶手,是个七英尺高的巨人杀手。 警方抓到他时,巨人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完全想不到一转身就被红点从十米外的建筑顶上瞄准眉心。 “蠢货嘴还硬,我就差没把枪抵在他脑袋上,”袁峰从审讯室里出来,把口供扔在左森桌前。 “那是他们的规矩,除非特殊条件下轻易不供出雇主。”左森。 “不出意外下午约翰就要带着他的律师出现,本来没什么事儿,自己却捅了篓子,他们这回的麻烦大了。”袁峰往左森的桌子上一坐,撩起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买凶的五千万杀手还没来得及存起来,堆在床下面全被我们翻了出来。” 他熟门熟路从左森的抽屉里找出一盒ok绷,把手臂上用旧的那块撕下来。刚执行完任务的男人,身上的温度透过仅穿的棉t传出来,有些发烫,仿佛追逐时的激烈和迸发的荷尔蒙亦随之升腾。 “嘶——”撕得太狠,擦伤处又隐隐渗出血珠。 “怎么搞的?”左森扬眉看他。 “都是抓那个傻大个,”袁峰啧啧,“挨了一个过肩摔,差点没把肺摔出来。” 左森看他处理完伤口,把指尖上的血珠甩走。想着毕竟要关心同事,于是他拿出柜子里一瓶酒精。 搭档惊异于他突然的善意,竟有几秒钟感动了一下。 太难得了。他心想。 “其实我们俩可以一起去审他,你比我本事大多了。” 酒精沿着创口周边热辣蔓延,肌肉在应激状态下不自觉紧绷。 他抵着齿尖,忍住一阵流窜过手臂的刺痛。 “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那个疯子计划好的?” 左森醒过神来,“怎么说?” “那女孩一定没有对我们说出全部,”袁峰一边拿棉签沾着自己伤口,一边说,“凶手知道约翰这人诡诈多疑,也许本来就计划好要对付拳王,那疯子没想到自己被发现,所以设了个计来嫁祸对方。” “也许吧。”他失笑。 “总感觉我们被耍了,”袁峰说,“每当有所进展就会被设计,那两个指纹留给我们就跟玩儿似的,猜中了我们有指纹也找不到他。” “这也是他最大的漏洞,”左森略略往后靠了靠,“这叫盲白效应。” “从黑暗中跳至光明所一瞬造成的盲白,这段时间里,是漏洞最多的时候。” “也许他感到自负了。” 袁峰愣了愣,提出一个问题。 “你说,拳王会不会是他的最终目的?也许他处心积虑杀拳王,为的是杀更多的人?” “在他没有继续之前,”左森说,“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杀戮是每个人心底的欲望。 他坐在最后一排,听讲台上的年轻讲师讲: 存在者在生存之中体现存在。 下课之后,他走到讲台前。 “关于你上回说的,还想再请教一些。” 青年只是笑,眉眼皓然。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他笑着,“我下午没课。” 于是他们离开学校,去了闹市的咖啡屋。 对方的性子意外的适合左森,话不多,开车的时候安静地坐在右手边,无人对话的间隙里左森闻见他身上隐约的鼠尾草的气息。 他想着也许他家阳台上就养着这么一盆。 “所以,是案子上的问题?” 临近目的地时,青年终于开口。 “不算是。”左森说,“问题一直存在。” “是啊,”青年闻言轻笑,“人生到处都是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那竟是称得上几年里左森第一次约会。 正儿八经的与人对坐桌边,映着落地窗外滚滚人流,甚至侍者好心上来点起蜡烛。 这社会已经开放到这个程度了吗? 只点了两杯咖啡,没有点心,送上之后就是两厢寂默。 音乐是bsp;baker,i fall in&oo easily,妻的书架上似乎有这么一张黑胶,而家里却没有一台留声机。 总之,不太适合当下的场景。 “我最近看报纸了。”青年率先打破沉默,“现在所有人几乎都认为凶手是约翰。他□□,还把目击证人杀了。确凿无疑不是么?” “但也许不是这样。” 他看着左森。对方自从某个时刻起就开始陷入漫长沉默。 而他极擅长等。 “你认为犯罪,是否存在倾向?”他终于开口。 “倾向把有罪之人与其他人分别开,进而成为在未实施犯罪前就存在的标签。” “有人把犯罪定义为基因,认为maoal是可遗传的犯罪基因。有人天生就有犯罪的可能,人一直试图在做的,是试图把控同类身上的不可控因素,认为有犯罪则必有倾向。” 左森迎上对方的视线,面无表情。 青年盯着他看了半天,良久,像是读懂了他的眼底,缓缓露出一个笑。 “你知道我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想听你说。”左森。 青年低头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棒,制造一个又一个漩涡。 “我们都是动物,左森。这一点要让进化了千百万年的人类来看自然不是一件乐于承认的事。” “我们和所有的生物都不一样,我们有意识,还有道德。我们试图为所有自己做出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也保持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但犯罪不是倾向,是本能。”他说。 “你或许同意弗洛伊德,把□□和暴力放进潜意识的核心。而无论外在理由看起来多么不同,占有和保护是犯罪所有的内容。我们至今仍宣扬利益,但我们没有意识到自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0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0 己的潜意识为了利益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是为了存活的本能反应,我们的本质里其实没有纯粹道德,给一个濒临饿死的绝望之人一个机会去觅食,他一定会选择最原始的方式——抢劫,甚至谋杀。” “一般人的犯罪或许可以预见,但真正的罪恶是一种捕猎,是毫无征兆的,不留余地的争夺和杀戮。” 左森看着他把奶盅里的液体尽数倒进咖啡杯里,看着白色螺旋不停旋转,同时消隐不见。 许久。 “你和那个凶犯一样,认为杀戮是一种本欲。”左森说。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外表文质彬彬的优雅青年会有一套伊壁鸠鲁式的罪恶定义,字句间是一种与他的气质孑然相反的疏离阴冷。 青年笑了笑。 “希望一会儿出门你不会把我直接逮捕。” 左森嘴角轻扯。 “不过我们都是有罪之人,不是?”青年举着咖啡杯向他致意,“我和杀人犯,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你和你的学生也说这些?在上课的时候?” “你看起来是个嫉妒的情人,警探先生。”青年的神情像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我不会和他们说这些,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话说给你听,因为你听得懂。” 青年看着他,墨色眼眸乌泱泱漩着窗外阑珊华彩,像是稀世的猫眼。 “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也许不是。”左森拿起咖啡。 “没有这样的认知,你就不会向我提出这么危险的……问题。”青年微笑点破。 bingo. 无以言对,左森把剩下的咖啡喝掉。 “你常来这个地方?” “算是吧,”青年将视线移到窗外,“念书到时候还经常来这里打工,学咖啡拉花,偷玩店里一把蓝色fender……人真是会被习惯扼死的生物。”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柔软。 大概是在回忆恋人。 左森没有打扰他。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有时候也会做梦。 梦见黑色圣婴案,他站在废弃的教堂废墟里,只有一颗子弹。崇拜恶魔的黑衣教徒重重叠叠涌上来,而他的怀里,抱着一具婴儿焦尸。 血肉焚于炭火的气味,在梦境的深处,栩栩如生。 枪响的时候他猛地醒过来,窗外瓢泼大雨。 腹部隐隐炙痛。 “干什么去了,做个梦都一惊一乍的。” 梦境淋漓破碎,他循声望去,看见袁峰,办公室没有开灯,电脑屏幕将他的脸映成青白颜色,灵异感十足。 “做恶梦了?” 左森没回答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冲了把脸。 窗外风雨大作,街上的梧桐叶零落,被骤风摔在玻璃上,风声呜咽。 “什么时候了?” “三点半。” 他抬头看了一眼钟,三点二十五。 “你躺在沙发上看卷宗,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你在干什么?” “看那天的监控摄像,”袁峰说,“可惜我到现在只能确定一个分辨率极低的侧影。” “他很聪明,打扮成清洁工不说,还带上了口罩。我们的设备没那么先进,能找到影子就不错了。” “不过既然从手法和模式上还不能确定这个人的走向,我想咱们只能从现有的证据入手。” “你说的没错。”左森点点头。 袁峰看着他,嗤地一声笑出来。 “累坏了?你一直在说梦话。” “说什么?” “念你妻子的名字。” 左森蓦地僵住,脊背一路像是被刀刃层层地挑了开来。他的声音冷下去: “我不记得跟你说过她的事。” “是啊,谁让我有一个什么话都不愿意对我说的同事,我就给自己做了些信息收集工作。”搭档的神情看起来理所应当。 下一秒他愣了,他看见左森转过身来,手里赫然是一把m1911. 漆黑的枪口对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 “左森。”袁峰迅速反应过来,本能令他丝毫不畏惧这样的威胁,甚至隐约笑,“你有多少把握一定能把我爆头?”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曾役特种兵,知道上千种被人拿枪指头时的逃脱方法。而袁峰也知道拿起枪的左森会是一个百发百中的冷血杀手。 只是他没想到左森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之前与他作流水一样的搭档们。大多数的人甚至一开始连他脑子装着的那些奇怪理论都无法接受。 他走到了这一步,却被用枪指着脑袋。 袁峰忽然感觉之前的关系工程毁于一旦。 “也许这样才能让你听得明白。”左森面若寒冰。 “那件事,已经封案,谁都不要再提。” “被封的不是案子,”袁峰看着他生硬的脸,定定地,“是你。” “你需要从里面出来,左森。不管发生了什么。” “别管我。”搭档冷冷。 “我们不是一路人。” 袁峰只好投降,把手举起来示意不再多管闲事。尽管自己桌子底下也藏了一支枪,但此时拿出来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左森当的一声把弹匣退出来,子弹落在地毯上声音沉闷。 “你可以去上头那里写报告要求调换搭档。”他毫无感情,把枪收回去,“和你合作的一个月很愉快,再见。” 他说完拿上衣服走出办公室,袁峰一人坐在原位。天已近亮,雨后的城市沉浸在一种奇妙的蓝色里,透明而迷幻。 袁峰坐在那迷幻的蓝色里,神色莫测,晨光一点一点将他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他并没有要求换搭档。 两个人像是自此进入了不同的轨道:各自查各自的案子,各自审各自的人,有时走廊上遇见,往往是左森抱着他记录着各种线索和思路的大本子,头也不抬地径直走过,恍若无闻。 “你跟他到底怎么了?” 欧文有空时会从实验室出来,手里端杯热咖啡。他看到袁峰对着毫无价值的口供,一个头两个大。 左森能一眼从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里找到线索,哪怕和人磨上一整天。可袁峰不行,他只想用枪爆掉对方的头。 从某种程度上,他需要左森。 “别提,”袁峰哀叹一声,“我查他的事被他发现了。” 他将事情始末原本讲了一遍,跳过了左森用枪指着他的一段。 “……你查到了多少?” “我编了个程序黑进代理器,高中玩儿的东西。结果找到了他一些基本的身份证明和家庭关系。现在知道他妻子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1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1 是他警校之前的同学,毕业之后是个自由画家。” “天才。这都让你知道了。”欧文咋舌。 “但也只知道这些了。再查下去,发现他妻子和他的工作档案都被封锁,几乎是同一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想怎么破解,就说漏了。” 欧文不无同情,“说起这件事,就连局长都要看左森的脸色。”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袁峰恼怒。 欧文摊手:“我只知道左森当年为了破这个案子去做了卧底,结果她妻子被牵扯进来。那个时候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但是最终尸检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难道…”袁峰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孩子,”欧文转着手中的咖啡杯,一点一点消磨热度,“我想左森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它是圣婴,它和主教有着吻合的dna。案子结束后没有人知道孩子去哪儿了。那些邪教崇尚的理论具有煽动性,几乎是一结案就被封锁,这案子从调查到追捕,大部分都是左森的功劳,但左森也是最后的受害人。他的搭档后来没多久辞职,也没人知道在哪里。” 像是受了诅咒一般,在那之后,他身边的所有的人都选择离开。袁峰想起那天他拿枪对着自己的眼神,实是一种近乎自我保护机制的本能反应。 “他有……找过心理医生吗?” 欧文皱着鼻尖,把杯子里的东西喝得响亮。 “我不觉得心理医生能解决他的问题。” “事实上,案子结束之后他休了很长的假,直到最近一次他站在你面前,他离不开这行,也不能离开。” 欧文十分笃定。 “为什么。” “因为他很危险,”欧文凑上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袁峰的眼睛,像是在说一个不能更明白的道理,“不仅是他见过罪恶的模样,而是因为他见过之后的反应。” “痛恨?” “相反,”他笑,“他很痴迷。” 袁峰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行崩坏,混乱如粥。他发现自己竟然认同了欧文的说法。在他无法感知的潜意识里,那个男人和罪孽,似乎一直有着某种联系。 他努力在认知失衡里寻找回归点。 “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欧文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擅长收集信息。” 衬着袁峰发愣的空档,他端着空杯子就飘回自己的办公室,留下袁峰和一只混乱大脑,纠结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是却控制不住窥探的好奇。 如果左森在,他也许会说这是一种源始性的罪恶本能。然而说这话的人,是否本身就已经站在了罪的角度。 而那个人,是自己的搭档。 他看着斜对面的位置,座位上空无一人,左森不知道去了哪里。 袁峰想了想,终是打开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左森依旧在犯罪现场周围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试图勾勒凶犯在人群中的象度,找到他和拳王之间的关系。拳王之死因有了约翰的涉入而变得更为复杂,他的律师想要在证明约翰买凶灭口的前提是没有谋杀拳王,需要费不少口舌。 他在拳王生前的关系网中寻找任何可能的对象,出入地下酒吧和拳击场,在烟雾缭绕和残漏灯光间观察每一张面孔。吧台后长得有两人宽的机车吧侍有时是最易收买的信息对象:一杯酒,三两句粗鄙不堪的下流笑话,咒骂台上的□□郎,嘲笑周围看起来可怜又萎顿的中年男人,都是取得信任的好办法。实在不行就用钱,五百块,加上两杯掺了水的劣质杜松子酒,同样奏效。 “你知道这些人都是□□拳出来的。”酒保把杯子端到他面前,金指环把粗大的指节勒得肿胀,指节处的山羊脸刺青也胀得变形。 “看看那台子里的人,哪个不是替人□□拳打到死的种?偶尔会有金主犯嗜好了来这儿看看的,这才有人被看上了带回去正统训练,但是没几个活着回来,”酒保用力擦着看起来永远不会干净的杯子,在一室震耳欲聋的嗜血尖叫里吐着烟圈,“他们不是被打了太多的肾上腺素,就是吃了其他什么怪药,成了有钱人的宠物。” 他说着嘴里冷哼一声,像是早已见怪不怪。 “蠢货不识趣,那台子上不能久留,待得久了就是不给别人活路,死也是应该的。” 不出意料,这位拳台上的英雄有众多树敌,而且在黑色领域内亦有涉足。 除了娼妓产业外,拳王的身后还有一支庞大的贩毒家族供他挥金如土。他每一次的挥拳,都有金钱对这只斗牛犬的奖赏。 而这只曾经趾高气扬的斗牛犬被人砸成稀烂,如被遗弃一般尸横异处,他的背后却依旧死寂如初。 人生可叹。 左森看着不远处的人群,拳击台上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们发出狂喊和咒骂,叫嚣着,把口水和钞票挂在铁丝网上。借助□□酒精和暴力,所有属于意识外的野蛮本能失控暴走。千百年的进化不足以消弭。 仿佛此处即是地狱。 他把那杯稀释无数倍的劣质酒水喝完,已经尝不出味道,却有酷烈辛辣直充喉管,呛人。 后来是连绵几天的雨。 他站在冗长教室的尽头,看到上课的人不是谷原,来人粉红头发斑斓衣衫,仿佛从头到脚摔进染缸。甫一回头一双异色眼瞳有些恍惑,细看那两层纤薄胶体还有金粉熠熠。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猜到他心意。 “谷原老师今天生病了,他的课取消。” 左森不免皱眉,“生病?” “发烧,”斑斓的少年人回身擦黑板,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听得见喧闹音乐。 “你是谁?” 虽然此时不是下定义的时候,左森摸了摸鼻尖,还是说。 “算得上是个……朋友。” 没想到,这换来少年噗嗤一声笑。 “别谦虚先生,在老师面前敢自称是朋友的已经不多了。” 他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字迹在皱褶之中如同断裂。 “这是地址。” 左森接过,心中却有些疑虑。 “别担心,”少年笑嘻嘻的,仿佛再一次将他看穿,“这是我上次去讨论课题,老师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左森在门外站了良久,摁铃有五六声,正欲退步时才听见屋内有脚步拖沓着过来开门。 对方似是有些惊讶,一个“你”在嘴里徘徊半天不成整句。然而多少看得出他苍白面色和干涸嘴唇,左森提着塑料袋便说: “我买了些药来。”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2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2 于是再无他话,他将他让进来。 左森把买来的退烧药放在玄关,面前的青年难得这样不修边幅的散漫样子,注意到角落里换下来的几件衣服堆在门口,半干未干。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你家里人呢?” “诚如你所见,孤家寡人一个。也难为会麻烦到你。” 青年说着,拖着步子又准备倒回满是纸团的床上。 左森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摆了摆手,“自己找地方坐吧,恕我待客不周。” 他皱着眉,在玄关换了鞋,然后看到地板沙发椅子,所有称得上平面的地方都堆满厚重书本衣物还有纸团。哪里有什么落座的地方。 左森只有一路捡捡捡收收收,才算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道路。 总算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拳王的案子,”他说,“我们认为凶手不是约翰。” 病人从枕头里发出微弱呜咽,以示存在。 “事实上,我们一直追踪着一起连环杀人案,然而因为证据不足还不能对外公布,这次我们在拳王的案子里发现了他的线索。” 左森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开始叠,“拳王的一段牙床被放进现场的一个目击证人身体里,我们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枚指纹。” “指纹完好?”枕头下面发问。 “完好。” “这是在向你们示威。连着那段牙齿也是。”枕头下冷笑。 左森沉默了片刻。 “直到指纹发现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是报复谋杀。他的现场无法定义,像是没有目的的疯狂。” “未必,”青年将头从棉织物里□□,偏过头看着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信徒存在于上帝,厨子存在于厨房,如果是这样,那么杀人犯的存在方式就是他的现场。” “他杀人的方式,凶案的布局,一定蕴藏着他个人的存在意识。他用灭火器把拳王的头砸烂,也许并不因为是他恨他,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证明自己比他强。” 左森不由得莞尔,“这又是你的原始人类理论?” 青年哼哼一声。“只是提醒你,未必要从整体理解目的,他若真是个疯子,也许做什么事都是随性而起。” 他见他实在有些煎熬,站起来准备喂药,可拿出药来才发现这人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找不着。左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寻找饮用水,最后又烧了一壶水,闹出一番动静。 “说起来,你这样跑出来,工作那边不要紧?”隔着房间青年懒懒发问。 “不太要紧,”左森抱臂苦笑,“搭档和我发生了矛盾,现在各干各的,总没什么进展。” 青年憋在枕头里噗嗤一声笑。 “你可不像是会和别人吵架的人。” 的确不是,和妻吵架时他也只是一方面沉默。他不善应对微妙情感,甚至在用枪指着自己搭档时亦如此。 “不过人也有所谓遗忘机制,必要的时候他们会选择遗忘或者假装遗忘来让事情获得进展。” “所以你最好希望你的搭档是个圣人或者傻瓜。” “也许吧。”左森端着杯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落坐,又发现脚下的卫生纸团实在是有碍观瞻。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也有漏洞。” 左森不解其意,“什么?”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感知,”青年垂手轻叩着地板,“也许会成为最致命的漏洞。” “那是什么?” “孤独感,”青年笑了笑,“左森,你没办法否认我们最没无可避免的感知是孤独,孤独至死,就连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死时都难以避免这种感受。” “就连疯子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青年莞尔,像是背课文一样朗诵语气: “他把凶杀看作是他的作品,因而觉得一腔才华得不到应有的赏识,所以留下线索,是自负也是孤独。” “即便是这样,”左森搬开他床脚的一落沉重无比的书,书重得人忍不住叹了一声,“现实之中。依旧难以锁定人选,毕竟可以说每个人的身上都携带着这种潜质。” “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意识,”青年笑了一声,声音闷闷地,“许多人都把自己当做没有脑子的鱼。” 他顿了顿,声音幽暗。 “我们看着他们,想,究竟是哪一枚细胞出了问题,竟然让质构相同的两个人如同两个星球一样遥远,为什么我想竭力明白的一切,在他们那里就成了全然不可忍受的荒诞。” 左森走上来,有些狐疑地安抚着他后脊,触手摸到一片炙热。 他把人翻过来,见他面颊都有些烧的发红,嘴里不断发出的低缓呼吸声,像是跋涉许久的疲惫喘息。 “先吃药吧。” 他看着他把买的退烧药吃了下去,又喝了诸多水,然后才低声道: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那种被人远远扔下的孤独。 “希望你没有买有青霉素的消炎药,我有严重的过敏症。” 左森认真地读着药物说明。 “不会。” 青年吃完药躺在床上看着他,双眼因为病气异常的亮。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觉得烧好像没有退。” “要等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这方面的反应青年看起来简直像个孩子。 这么说着,左森还是把手伸出去探对方的额头。然而沾过寒雨的皮肤太过阴冷,他又把手收回来,换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错过青年眼中一瞬狡黠的笑意。 略热的体温从相触的额头另一端传来,鼠尾草的味道熟稔而甜腻,他听见青年的声音在耳边,丝丝缕缕: “有人说世界是一个螺旋。所有你觉得似曾相识的事情,都是因为抵达了旋转的幻觉。” 左森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答非所问: “我从来没有被这样传染过。” 青年于是笑,伸手捧住他的后颅,慢慢地吻上了左森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吻戏其实都希望群众能直接脑补到第二天早上的【啊纯洁的我【。 ☆、篇·逐猎 你知道deep web么。 隐藏在表网络下的信息海,不被传统搜索引擎所能探知的隐秘世界。最传统的比喻,就是冰山之下的巨大冰体。 在各大bbs和网络交流爱好者那里,往往能听到各种来自深网的传说。 通过特殊的浏览器,有人找到了在线直播的暴力视频,奇异的宗教宣扬会,甚至指定虐杀的表演。 也有人说自己看到过儿童交易和毒品枪支走私的交易现场。 那是一个存在于表面之下的深层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3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3 世界。 惊动一时的黑色圣婴案,亦是起源于深网里的一个加密聊天室。聊天室随后不断扩张、繁衍,最后由信徒们将这个存在于虚拟网络最深处的组织变成了现实中的存在。黑色圣婴一时势力之大,暗网之中一直流传着所谓祭祀仪式。甚至在案件告破‘祭坛’被发现之后,依旧有游客和潜隐的信徒潜入暗网,寻找这个精神上最初的“圣坛”。 这一切在袁峰看来不过是一群乐于婴儿虐杀的幻想症患者的犯罪交流贴。 一开始这些人四处寻找弃婴,称之为“迷失羊羔的救赎”。到了后来,虔诚的教徒开始自我献祭,有人把自己出生未满月的婴儿扔进火堆,黑色圣婴就此进入人们的视线中。 悬在‘圣坛’聊天室顶部的,是一句黑色标语。 存在,即失败。 底下最后一条留言追溯到三年前,反向定位的动态ip,只说了半句话。 dream in a dream. 那正好是‘主教’被抓的一天。 其实袁峰对黑色圣婴案并非一无所知,起码在最后行动的那天,他所带领的小组按照指示在‘教堂’外匍匐了三个小时,将任何具有反抗意识的教徒一枪爆头。 他知道教堂里有两名警方卧底。他们最后被医务用担架抬出来时,身上还穿着黑色的长袍,那是教徒内最高等级的标志。 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注意到左森,可那也是最后一次左森出现在犯罪现场。 他消失了整整三年,原以为彻底隐退,却没想到在这场无端的杀人案前再度现身。 或许真的如欧文所说,因为他对罪恶,有一种天生的痴迷。 他开始相信左森那天也许真的会开枪杀了他。 正当他幻想着那天左森将他爆头之后会如何清理自己的尸体,然后毁尸灭迹做到毫无痕迹之时,聊天室的滚动窗口上忽然滚过了这么一条: 惊爆!已故拳王生前惨死录像,惊险实拍! 袁峰冷笑一声,第一反应想叫左森过来看看热闹,然而他惯性地朝那个位置看去,却愣住了。 他想起来左森今天出外勤。 他又想起来这是深网。 这意味着,血腥暴力在这里将不是噱头,是真真正正会上演的罪恶。 而他们寻找的人就在其中。 袁峰打开了那个视频,几秒过后,他看见了浴室的地面。 视频的前十五分钟几乎是无聊的洗澡,拳王健硕的体型显得犹为惹眼,充满张力的肌肉浸透着暴力挥发之后人体的本能反应。 然而没有多久拳王就开始出现毫无征兆的昏厥、踉跄,让人想起犯罪现场的清洁剂,中毒之后的人体很快失去知觉,倒地不起。 五分钟过后有人进来,穿着鞋套,清洁工打扮,袁峰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就是凶手,那人靠近昏厥的拳王,在确认人已失去知觉之后,他拿出了准备好的灭火器。 袁峰的神经在一时间紧绷起来。 从拍摄的角度恰好能俯瞰行凶的全过程,带着口罩的人用手中的灭火器,一下一下朝地上无力反抗的人砸去,他甚至听见头骨碎裂的声音,如同初春破裂的冰河。 画面中的人毫无顾忌地任鲜血四溅,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暴虐和嗜血,如同狂欢。袁峰只觉得脑后阵阵发疼,视频中砸下的每一击,都似乎沉重地落在他的身上。骨肉之下渐渐漫出红白相间的液体。 画面中的人面对着再无动弹的拳王,用满是鲜血的手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不知是不是没有意识到摄像机的存在,那一刻里,他的面孔尽数暴露在袁峰的视线中。 定格,袁峰紧盯着画面中的那张脸,意识到自己竟然发现了连续杀人犯的面貌,意外的,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 脑后仍在泛疼,他太过专注其中,以至于全然没有察觉左森出勤回来的声音。 “我一会儿有事,要提前走,晚上回来。” 他猛地回过神来,听见左森的声音。尚未开口,欧文不知何时抱着杯子晃过来,听到这话脱口而出: “左森你是去约会吧?!” 搭档摆摆手,没有讨论余地般,匆匆便走。 有些反常。 袁峰心中疑惑,跟着过去到落地窗前,欧文也满是好奇凑上来,二人看见左森停在楼下的车旁背倚着一个人。 来人身影颀长俊雅,是袁峰从没见过的青年。 “他是谁?”袁峰惑道。 左森很快从楼里出来,车外等待的人迎上去,二人不知交谈了什么。袁峰亲眼目睹左森在对方面前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极淡且柔和的微笑。 欧文的八卦之魂已经开始沸腾。 袁峰看着他二人谈定,上车,转身之际他看见那个人,看清眉眼的一瞬间,他听见欧文在旁边发出的哀嚎。 “我居然看见自己的领导出柜啊啊啊啊啊啊。” 而袁峰看着那张面孔,忽然间,黑暗中的触角带着冰冷将他紧紧缠至窒息,顺着泛疼的后脑渗入,将他攫住。 鲜血,摔砸,红白相间的颜色,暴虐的残杀。 欧文尚沉浸在这个不异于陨石级的新闻之中不可自拔,浑然不知身边的袁峰不知何时起一副被雷劈一样的表情,他面孔僵硬,直盯着不远处的青年,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我靠袁峰,你干嘛那么严肃啊?”一腔热血地,欧文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后来也见过几次面。 二人都极默契的对那夜的事情只字不提,然而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仿佛胶质,粘连在粘糯的介质中,当局者迷。 他们去看新晋的恐怖电影,挑最后一排。都不是容易被吓到的人,电影播出到一半,青年蓦地转过头来,观察般注视左森浸在荧光中的脸。 若非过于阴郁的表情,面前的男子其实有着周正的五官。 青年凑上来时,左森不留痕迹地避开了那个将要发生的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 “你害怕了?” 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你有妻子。”他说。 没有什么可以否认,指环已经被他褪下,无名指上的痕迹如同一记伤疤。 “是有过。”他强调。 “跟我说说她。” 左森想了想。 “她是自杀。” 青年讶异地一挑眉。 “她有轻微的抑郁症,最严重时我正执行一个卧底任务,隔绝世外,一无所知。任务结束之后结婚周年,我买了花回家,她做好一桌饭菜,房间扫除干净,打理好了一切,最后在浴室里用尼龙绳上吊。” “她已经准备好了。”青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4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4 年点破。 左森低头。 “也许吧。” 他眉宇沉郁,叙述间声音如同低缓的河,映着残酷光影,断续流动。 “她一直试图在划分界限,世界与自我,外在意志,或者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我总以为她只是纷扰其中,迟早会回来。后来她死,我才觉得自己被抛下了。她早已划清界限,只剩下我一人。” “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我变得不可信,”左森自嘲般一笑,“我开始觉得她也许有道理。一切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本来以为自我满足即是实现宏旨,但有一天理智回归,觉得所有感官都是骗局,意识成了进化的错误。” “那段时间非常难熬。” “信仰崩塌?” “正是。” “像是病情恶化。”他笑笑。 后来再也没有人说话,他们安静地看着电影手携手走入皆大欢喜大结局。 “这不是一部恐怖片吗” “正是。” 没有人会觉得皆大欢喜有何不妥,坏人受罚恶者受恶,惩恶扬善,仿佛正义才是最终存在。 后来微微下了些雨,出了电影院左森提出开车把青年送回家,他说只要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即可。 下车之前,左森被青年突然的吻住。 亲吻与喘息声破碎在唇齿间,青年含啜着他下唇,指微微扣住他后颅,在发间摩挲,他模模糊糊地叹: “叫我名字。” 左森念,“谷原……” 于是那两个字在唇舌之间不停辗转,濡湿,温暖,像褪不去的光鲜罪孽,烙印在漂亮皮肉上的,永远的罪孽。 意乱情迷的潮从二人唇间褪去,他看着青年关上车门,嘴角还带着一抹嫣红的笑。他人站在霓虹十色的背景里,一点一点被雨沾湿。 左森心中一动,像是所有眷恋不已的情人一样开口: “到了家给我一个电话。” 谷原笑着挥手:“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午夜十二点。 这个时间经过北村路东段的计程车极少,对于加班至深夜的上班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今天却被赶上了。 这么冷的天,还是偷个懒搭车回去比较好。 那计程车看见路边招手的时髦女郎,船一样的慢慢停靠过去。女郎低下头,失望的发现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可以拼车的哦。”司机看出她忧虑,殷勤地说,“最后一桩生意,能走就走了,我想多赚一点。” “你去哪里,顺路吗?” 报了地名之后,意外的发现两人居然在同一条街上。 她这才发现后座上的男人风度翩翩,面带微笑,像个极好上手的食草系。 “我们可以一起走,小姐。” 要命,居然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还挑什么?有的车坐还和帅哥一起,谁知道发展到后面会不会一度春宵? 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坐进了车才发现,车里竟然还有隐隐约约的爵士乐。 “是这位先生挑的哦,午夜爵士频道,说晚间听这个有助缓解压力,呵呵,你要不喜欢也可以换。” 司机解释道,那一声“呵呵”却有说不出的干涩。 “没事没事……挺好的。” 她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后座看了看,却发现后座的人迎着自己的目光,微微笑了一笑。 她没错过电台里滑过耳边的一句: i fall in&oo easily. 像极了充满罗曼蒂克的隐喻。 我的老天。 她甚至开始偷偷透过镜面检查自己的妆容。 然而司机却在此时不识相的开腔,开始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工作辛不辛苦啊,加班累不累,说自己有个女儿正在上大学,很快就要像她一样出来工作、当白领…… 烦人,谁要听你说这些啦。 她又偷偷向后看了一眼,看到那人嘴角依旧挂着极其绅士的微笑,像是一直都在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真好。 想到这里,她不禁多话起来,发出几声娇笑。 是啦老伯,女孩儿在这个社会也是要工作的嘛哈哈…… 经过红绿灯的时候,后座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一旁司机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后座的人任那铃声响了几阵,才慢慢接起来。 “你还没到家?” 车内的音乐还在继续,衬着他穿过光怪陆离,耳畔轻声低语,如同情语。 他皱眉,“还在地铁上?” 可对面听起来未免太安静。 “快了。”他说着,目光投向前座前面脸色苍白的司机,嘴边的笑意优雅而极具迷惑性。 “这里信号不好,回家之后再给你电话,好吗?” 前座的女郎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之中,没有察觉到一旁的司机什么时刻起变得面色死灰。从她的角度也看不到,男人的手里握着一支精致勃朗宁,枪口对着驾驶的司机。 他挂了电话,嘴角依然挂着笑: “路边停吧。” 猛的刹车,四面门锁咔得落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却见司机转过身来,汗水布满他的面颊,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额头汗珠滴下,因战栗而扭曲的面孔满是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 后座的男子静静地看着。 “你要干什么?!”女郎尖叫,反身想去打开车门,却发现被牢牢锁住。 “对不起,对不起……”他口中不断说着,“我一定要活……” 男人哭着忏悔,将手中的匕首不留情地猛捅进女郎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清晨的城市浸泡在雨后特有的透明蔚蓝之中,下了一夜的雨,空气中还带着未褪的水汽。 城中的某处发现一辆计程车,里面有两具尸体。晨跑的居民路过此处,看见计程车的车窗玻璃上皆是血迹,再近看,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交叠,手里持着匕首,直刺入对方身体深处。 典型的谋杀现场,警车呼啸而来,疲惫不堪的警探从车上下来,承受着这个月第二次重大凶杀的折磨。 “显而易见,致命伤和凶器都在对方手中。”欧文做完初步检查后说道。 “女方是被刺破脾脏失血过多,男的比她痛快一点,心脏骤停。” “死亡时间呢?” 欧文看了看表,“大概昨天晚上两点半到三点之间。” 尸体已经重度僵硬,他们把下面的座椅拆掉之后,才把尸体从车里拖出来,车厢里到处是挣扎抓挠的痕迹。 死者的拎包和里面的钱财身份证明俱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5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5 在,车座底部发现带血的手机,应该是在打斗过程中掉落。左森顺着手机里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打过去,是一家公司的内部电话。 死者身份确定,是在市中心一家大公司工作的白领,案发地离她所住的地方间隔了三个街区,不在她日常上下班的路线内。 “难道是这老头抢劫不成,遭到反抗?”袁峰提出疑问。 “可是有两把刀。”左森说,“一般人不会将刀具作为防身武器,容易产生误解,带在身上出入有安检的地方会非常麻烦。如果是计程车司机的,他要抢劫没必要带两把刀,更不会让刀落入对方手里。” “那你认为?” “现场有第三个人。”左森道。 “难道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被捅死?” “或者他指使的,刀是他的。可以比对两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做出刀模就能证明。” “你的意思是,有第三人在场,给了他们两把刀让死者互相挥砍?”袁峰说到这里,蓦然有些激动,“你凭什么这么说?!” 左森一愣,不免奇怪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袁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个时候,现场所有的警探都看向他们。 “我不知道。”他喘着粗气,“我只是觉得一切不应该只顺着你给的方向走。” 他后退了一步,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把手套摘下,然后压低了声音: “我去查另一条线,看这个案子究竟是不是一起抢劫杀人。” 他说完就离开了现场,左森被兜了一头雾水,欧文也在一旁奇怪。 “这人怎么回事?” 袁峰离开现场,调查继续,左森指挥着拖车把整辆计程车拖回警局,案发现场只留下隔离带和零星血迹。 恍如从未发生。 然而还是避免不了在尸检处狭路相逢。 刀模出来的时候左森就已经在尸检台前等好,被清洗干净的尸体像是漏风的羊皮口袋,到处布满了伤口。 “两位死者全身上下各有十八处刀伤,一一对应,最致命的两刀分别在脾脏和心脏,几乎是一击致命。” “比对结果呢?” 欧文把刀模和凶器拿出来。 “结果吻合,他们就是被对方手中的刀杀害。刀柄上都取到了他们自己的指纹,但是其他部位没有找到别的指纹。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 “你觉得呢?又是那个人?” 左森皱眉,“车已经叫人从现场拖回来了,空间受限留下的证据必然更多,车载记录在打斗中弄坏了,准备看看有没有修复的可能,这样也许可以找到出事之前的行驶记录。” 他说至某处就戛然而止,顺着欧文尴尬的神色回望,袁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神情冷硬。 左森的表情也倏忽阴冷下来,手中的记事本扔在桌上发出响亮一声,他走过去挟住袁峰的胳膊,力量之大竟将他生生拽走。 “你什么意思” 左森以为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心存芥蒂,于是说。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冲动,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案件没必要把你我二人的私事掺杂进去。” 岂知他愈解释,袁峰心中怒火愈盛,然而他心中还是存了几分警惕没把一切抖露出来,欧文的话说到了他心里,又或者,也许自从那天他拿枪指着自己开始,袁峰的心底对左森就已经生出了几分不信任。 他不知道他与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对面前的男人充满了怀疑。 “你说得对,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袁峰看着他,冷得像是从深渊里爬上来,“我没有办法和有的人一样,心怀罪恶,却还佯装一副高明,编些惑人的理论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他原以为这话会激起反击,或者至少一记重拳击碎嘴角,然而对方只是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十六夜的月亮。 亮的人生寒。 “我哪儿也不会去,”袁峰凑上去,齿尖一字一句把话咬至狠处,“不会去交调离报告,不会再让上头换另一个倒霉鬼来忍受你,我会一直作为你的搭档,我要看看,你这样的人究竟能走多远。” 左森蓦地抬起头,受辱的本能反应激得他额角一根青筋突突地跳,人竟是怒极反笑。 “好、好。我奉陪便是。” “如果你觉得你的世界,能比你自己更为可信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在袁峰所查到的档案里,左森是一个成绩斐然的警校学员和优秀的二级警司。在调查黑色圣婴案中指派成卧底,负责潜入秘密的宗教组织。 他的搭档,同样的二级警司,在潜入宗教组织一年后,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圣婴组织内部最高等级的成员。 警方以为此举过后他们很快就可以获得关于圣婴组织头目“大主教”的行踪和信息,展开行动,可没想到正是在这个时候,负责卧底的两名警司单方面切断了与上线的联系。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甚至众人一度怀疑卧底已经叛变。 直到两年后。 两年后再度发现他二人的消息,警方得到的是一串具体的时间和地址,于是重兵压境,最后在某个废弃的石砌教堂里发现了已经和教徒陷入僵持对峙状态的两名卧底。 后来就是袁峰早已知道的故事。主教毙命教徒被擒,圣婴组织的主体被摧毁,警方考虑到案件给公众带来的不利影响,提前结束了一切对黑色圣婴案的曝光。 然而两名卧底在结案后隐退和半隐退的状态,以及卧底过程中无端消失的两年,都成了无言的谜。 这一切的事实,只让袁峰更加的难以相信左森。 他想要找出一个足够信服力的证据来证明左森和眼前的罪行密切相关,也想找出直接证据证明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他有时候甚至希望左森与那个人是他所想的那样关系, 可是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里,究竟有多少正希望着左森与这一切都毫无瓜葛。仿佛左森仍是一开始他冷淡的上司,只会在适量酒精或者尼古丁之后开始发表虚无主义的言论。 不曾意识。也不知道。 欧文艰难地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完成工作。 “那个…技术部刚把修好的车载记录送过来…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袁峰本能地看向搭档的方向,看见对方已经起身朝实验室方向走去,他连忙跟过去。 车载记录连着一只小对讲机,计程车的老式装备,在技术人员修整之后,成功放出记录仪里最后的一段音频。 仅有一分钟,充满了哀叫哭泣和求饶,还有不停的打斗撞击,夹杂着有人断续的呜咽,仿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6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6 佛溺亡前的求救: “我不能死,我不能输,我要活下去……” 所有人都凝神仔细听着这段充满绝望的对话,袁峰皱着眉道: “从这录音里还不能确定有第三人的存在。司机完全可以出于来自自身的受迫性因素而采取杀人。” “可是第二把刀从哪里来?如果不是左森说的第三人提供的话,岂不是太过巧合?”欧文举起手。 “为何不考虑你们认定的那个疯子第三人就是司机本身?”袁峰讥笑。 而左森在一旁无声听着,他听见对话的背景里有隐约起伏的旋律,像是电台里的音乐 他眉头皱起,再用神细听,便从录音里的脆弱电流中听见微弱的一句: i......fall in&oo easily. 一刻里,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怔住,脑海中碎片式的记忆混乱地拼接,聚合,他一时不太确定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然而那丝丝缕缕的音乐不断撩动着刺激着他的听觉,仿佛说着只有他能听懂的谜底。 那个时候,那天晚上,只有他和另一个人的电话里,才能听得到的咒语。 警探们看看袁峰,又将视线投向左森。 “左森你觉得呢?” 警探半晌没有回应。 “左森?”袁峰再喊他。 “我们都错了。” 左森盯着某处出神的眼睛,忽而定定地投在了袁峰的身上。 “这不是概率,这是巧合。” 他直盯着袁峰,在对方充满怀疑的目光里,惶恐与惊疑,像是雾色荒海: “这一切从开始起,就是他的杀人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在所有他预见的并行可能性里,上帝把所有的赌注压向了另一边。 全然混乱,无理,无秩序的混沌疯狂之中。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西区的滥杀并非某个精心设计的谋杀的前奏,也不是某种可预见的行为模式。它是一段被刻意重复的舞蹈,引诱他人去揣测其后的目的。 没有目的。 左森毫无把握,他知道自己不能凭借一段虚无缥缈的音乐就断定嫌疑,他的怀疑和理智并重,他像是陷入一场危险游戏,他试图去点破所有视界内的虚伪景物。 他站在门口,神情冷郁如同身后的阴影,外面下了些雨,他衣襟微湿。 谷原正坐在书架旁看书,看到他走过来俯下身,便自然抬头与之接了一个吻。 没有人想到去定义什么。 “案子今天有了大突破,我们找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嗯?” 鼻里的声音,意味不明青年笑着抚过他被自己咬红的一瓣嘴唇,指尖一丝潮。 左森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把自己倒好的一杯温热咖啡放进他手里。 “我们怀疑这个人和之前西区发生的十九起谋杀案有直接的联系,”左森说,“他的行为模式很难捉摸,但还是有了破绽。” 青年摸了摸他的脸,作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左森不移眸地看着他,注视着青年的每一个神情,“西区的十九案都是死于一个模式,他在食物、药品甚至毒品中掺杂不同种类不同剂量的毒物,在我们看来全然是毫无规律的毒杀案。后来我们明白,这是他留给我们的隐喻。” “毒品是瘾君子的诱饵,食物是节食者的诱饵,他这么做也许是在嘲讽人类的原始本性,嘲讽我们进化了千万年也无法控制自己像鱼一样上钩。”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谨慎而节制的人,他的谋杀仅止于满足自己的欲望,除此之外他不肯留下更多的彰显存在的证明。可是也许他变了,也许他不满足自己的谋杀哲学一直是一个不可破解的隐喻,他开始留给我们指纹,用嘲讽而疯狂的方式杀人。他又挑选了拳王作为他认为最骄傲的猎物,用最原始的方式将他砸死,他玩起危险的控制游戏,享受征服控制的快感。在他没有意识到的地方里他正在发生改变,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谨慎节制的人。” “我们在他留下的迷宫里走,他知道人在面对答案时总会倾向合理且稳定的一方,所以得意安然。” “他很厉害,不是么?”青年只是笑,“你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欲望行事,特别当他全部的欲望只有杀戮时,他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使他比所有人都进化了那么一点。那可是跨越性的一点,人和大猩猩的基因差距也只差了那么0.01。” 左森看着他,他的神情是一贯的安然闲适,还有在注视他时眼中所特有的慵懒柔和。 那是典型的,注视情人时的目光。 “所以你认为那反而是一个比我们都更优秀的人?”他反问。 “我认为是的,很抱歉如果你为此感到伤心的话,”青年莞尔,“我们是人,我们也是动物,左森。我们也需要进化,在原始本能方面,你不得不承认你只会面对更加凶残的谋杀犯,他们的理由一个比一个荒谬,杀人的方法也会更加不可理喻。” “可这就是我们本来的样子。” 没有回答,左森没有表示同意或是否认,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 “昨天晚上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青年脸上的笑容消敛。 “我在家里。”他迎着左森写满怀疑的目光,坦然无辜。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青年的嘴角扬起几分含义不明的笑。 “因为我和你分开的几个小时后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你现在怀疑我,警探先生?” 左森的喉咙隐隐梗住。 “我没这么说。” 青年的目光停在离他只有几寸的地方,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像一道深渊。 末了,他微微一笑。 “左森,你可知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永远无法坦诚,甚至对你自己。” 他说着,拾起桌上的遥控器在虚空中一按,壁挂式音响按着记忆播放终止的歌曲。 左森被那熟悉的旋律隐隐震住。 “你既已下定决心,却又希望在我这里得到回答,你明知道我不会给你”青年伸长了腿,目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般停留在那人眼底,映着播放器里轻佻语句,像是嘲讽。 “左森,你明知道这里是泥沼,又为何还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他们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面。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凶手就是谷原,他们像是被困在迷宫里的蚂蚁,而迷宫却是由谷原一手建造。 他拿着从马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7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7 克杯上取下的指纹,迟疑许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期待比对结果 。还有诸多问题悬而未决,没有在那时对质。 左森知道自己赢不了。一如青年所说,他们是一类人,气息接近,同样敏感。一进一退,警觉与逃离,心生疑窦之时,对方往往已经掩盖一切并张开可靠怀抱来制造假象。 他们永远旗鼓相当。 “照你这么说,我们之前的一切推论都是错误的?” 袁峰在桌上高跷着脚,自下而上的目光充满力量和怀疑。 “毫无正确性。”左森笃定。 “但这也是他故意展示给我们的,引诱我们去调查背后的目的,他知道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让一切事物变得合理并且充满目的,他想要讽刺这一切,于是制造了一个目的性的幻觉,可他根本不存在任何目的。” “在他的世界里,他把自己当做是个捕食者,他就像是荒原上的狼,凭借本能进行杀戮。他的谋杀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杀戮而已。他从不抑制自己的本能,最大限度保留他对血腥和杀戮的欲望。他不刻意的选择目标,没有固定谋杀的方法。他不存在刻意选择,也不在乎谁被杀死。他是在披萨里放进□□的人,他根本不介意谁会吃到那个披萨。他在食物,药物甚至毒品里下毒,随便它们被谁捡到,然后看着那些人像是上钩的鱼一样吞掉这些有毒的饵。把拳王的头砸成稀烂,他从手无寸铁的人开始,直到最为强悍的猎物,他的谋杀,是一种捕猎。”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次的案子就是他做的?”袁峰始终半信半疑。 “这也是他的杀人游戏,他胁迫死者,给他们两把刀,看谁先将对方捅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上的伤口都是一一对应的,还有死者二人为什么会有刀的问题。” “用词,注意他的用词。”左森有些不耐,把台面敲得咄咄响,“明显的受迫性词语,他还提到他不能‘输’。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这又是为什么?看两个互相厮杀的意义?” “他在享受控制的快感。”左森沉吟,“他一直在进步,因为他的欲望不再单纯,他开始有了贪婪。” 一室沉默,袁峰在他的大段理论和隐喻里眉头紧锁。 “你一直都知道这些,是不是?” 袁峰看着他,他的目光充满审视。 “这另外一种可能,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步,虽然不知道死的是谁,但有人注定会死。而这一切,要直到他们死后才能印证。” “可能性从出现的那一刻里就一直存在,”左森看着他,“可是你我、和任何人一样,都选择了所有人都会选择的更为合理的方向。” “这是人的认知本能。” 袁峰细听了听他话中端倪,不禁想他这人到底是个滴水不漏的,到教他袁峰成了漏洞百出的那个。 他觉得可笑,却又说不出何处可笑。 回神过来时听得门板笃笃,欧文抱着杯子一脸欲语还休。 “左森……那个,楼下好像有人在等你。” 他见左森一皱眉,陷入迟疑。 落地窗外,上回与左森同出的青年正等在楼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衣着气质都像是个简单的学生,等待着放学后短暂的约会时光。 左森在窗边看着他,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欧文早就八卦满溢地凑上来,袁峰在旁边皱眉暗自嫌弃。 “怎么什么事都有你!” 左森却蓦地转过身: “继续讨论吧。” 欧文又惊又疑,“可人在下面……” “我知道。” 左森的反应出乎意料。 袁峰知道那个青年是个在城南的大学里教书的,他有他一切的身份资料和现实底细。袁峰知道这人极端聪明,他在海外拿下了从哲学到药理学领域的诸多博士学位。简直是个天才和疯狂的结合体。 也是连环谋杀案迄今为止最为合适的嫌疑人选。 而左森对此一无所知。袁峰不知道他是如何与这个人有关系的,在他看见左森与青年的亲密关系之后,他便立刻开始调查。可是没有了左森,他能看见的只有一堆一堆互相矛盾的证据与时间链。 像是被困进了迷宫。 “你怎么了?”袁峰问他。 左森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完全无视袁峰。 欧文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口型: “吵架了?” 没过几分钟,左森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虽然是无声,但是一波一波的震动直催人心。欧文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左森继续维持恍若无闻的态度,而楼下的人显然也极有耐心。 于是两厢慢慢的熬,电话一阵又复一阵的响起,左森看着那方寸屏幕亮了又灭,七八个来回之后归于寂静。 像是已经放弃了。 袁峰从左森的脸上看不见更多的表情,他像是被湖水浸没在水底的石像,沉默直至世界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左森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界限分明。 轮廓从某时清晰,他记得那时午后阳光的成色,鲜花的馨香,饭菜的热气。后来往日遗骨化为灰烬,在指缝间剩下残留的骨殖。所有的纽带就此脱落断裂分离,个体与世界从此再无瓜葛。 他明白自己从此与世界两讫。 后来他吃饭想,睡觉想,看着卷宗时也在想,他为什么回来。 开车想,说话时想,洗澡时想,□□时想。 他为什么没有离开。 已经割断纽带,为什么没有离开。 宏旨失效,自我满足成为骗局,又为何还有留恋。 他删掉三十七条未接来电显示,将号码放入黑名单。然而不久之后又还原,他把那串号码放进了监听系统中,一旦有异象便直接与自己的手机联通。 直至下一次凶案发生之前,他将在暗中监听着有关谷原一切的动向。 如果他是在荒原之上肆意掠杀的疯狂野兽,那么他就是野兽背后精明透顶的猎人。 暗中调查一个星期之后,警厅上层和几名官员汹汹冲进办公室。 议员的女儿被绑架了。 三天前从学校失踪,绑匪至今没有提出任何金钱交换条件。 议员通过施压,想要把案子转交给重案组。 袁峰急急出来抵挡。 “这里是重大凶案调查组,管的都是死人的差事,我们现在手头还有一桩连环杀人案在追查,实在不适合再接手其他的案子。” 警厅的人也说的诚恳: “这事非同小可,议员指名要你们来查。那件案子虽然重要,但嫌疑人一时也没有现身,有人怀疑这事是他干的,并且议员也是这么想……” 左森在一旁不出声,静静地看着那随来的几名官员,都算得上一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8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8 方政要,如今个个愁眉苦脸,显然是吃了绑匪和上头不少苦。 “怎么回事?”袁峰皱眉。 “绑匪给我们的电话没有提任何金钱交换条件,”一个官员突然说,“我们现在只能知道的就是孩子常玩的一款线上游戏,里面还有活动,就此推定也许人还活着。” “孩子上一次被人看见是和谁在一起?”袁峰问出了所有绑架案都会问的问题。 “您可能不太明白…”一个自称是议员秘书的官员难堪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议员有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事实上,我们遇到的交换条件非常奇怪,之前的任务小组担心风险太大所以拒绝行动,但议员坚持。” 袁峰一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绑匪要求我们给出的唯一交换条件,是议员的另一个女儿。而且他要求必须由左森警官来与他取得联系。” 目光一时落在左森身上,袁峰看向搭档,欲言又止。 “你觉得……是他么?” 那人从一开始就毫无规律可言,以至于所有乍看无理的事情都成为他的标志。一时连左森都难以确定。 “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先和议员谈谈。” “没问题。”金丝眼镜微微一笑,“车就在外面,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议员的别墅建在靠海的半山边,有中空的花园和半悬挂式的阳台。 袁峰一面暗自羡慕并咒骂着政治的虚荣,一面开始理解议员千金被绑架的合理性。 左森全程一言不发,他们被请入松软宽长的豪华沙发,坐上去的时候袁峰眉眼都舒缓。他看着身边人依旧生硬的表情,忍不住想开口调笑几句,却复又作罢。 很快议员就捏着细手杖进来,政治家一贯的滴水不漏神情,一开口却暴露了他的焦虑。 “请你们一定要找回我的女儿!” 他把孩子的照片交给警探,漂亮的双胞胎姐妹,孩子的母亲在一旁哭泣不止。 “早上还好好的送出门去,就再也没回来。” “议员先生,我需要提醒你,”袁峰道,“这名绑匪很可能是正在追查的一桩系列谋杀案的元凶,根据他的行为模式这次的绑架案将会有极大风险,我们不建议进行人质交换。” “你们一定要找到她!”议员突然大声,“公选在即,我不能在此时让我的选民们为我分心。现在无论提什么条件,只要能满足他!” 警探们面面相觑。 如今仅剩下的孩子穿着长绒睡裙,一脸怀疑的看着面前憔悴的警探。 “你们能帮我找回姐姐吗?” 左森半蹲下来,抬起头看着女孩。 “你知道姐姐在哪儿?” 出乎意外的,女孩点了点头。 “他们说,只有我同意了,才能看到姐姐。” “‘他们’是谁” 女孩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父母,回过头来奶声奶气: “爸爸妈妈,警察还有抓住姐姐的人……” “之前的人并不想执行这个计划,”议员出面打断道,“可是我们不能再等了。” 警探们不置可否。 “时间多一天,孩子的性命危险就更大。” “绑匪还说,今天晚上就要我们的答复。”母亲哭泣着道。 “今天晚上?”袁峰不自觉的看向左森。 “我们没时间了。” “先和绑匪取得联系。”左森作出决定,“我们要摸清楚他们到底要什么。” 他抚着孩子的肩膀,眼睛直望进去。 “你愿意救姐姐吗?” 孩子点了点头。 “你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把姐姐救回来吗?” 孩子有些怯懦,但还是点了头。 于是他们布置技术小组,调取资料,在议员家的客厅里等了四个小时之后,电话铃如约响起。 议员接起电话,左森在一旁监听。而电话的另一头却仿佛了如指掌一般,悠悠的开口,扭曲的电子音笑得无限诡异: “左森警官…你见过猎杀自己亲子的北极熊吗,见过…被同伴叼得稀烂的幼鸟尸体吗?” 一时监听的众人目光悚然望向左森,他眉眼阴沉,条件反射般将手机里的监控程序打开。 袁峰认出了那个号码的主人。 谷原。 “你、你们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议员混不知情,简直被这样的开场白吓昏过去。 对方哈哈了半天,然后真诚致歉。 “我没想吓到您议员先生,您的女儿情况很好,只是左森警官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们初次见面,自然需要打个招呼。” 定位系统很快锁定对方的位置,在靠海码头的一只船上。 袁峰做手势示意,却被左森否定了。 “左森警官,听着多没意思,还是说句话吧。”对方突然说。 他愣了愣,接过了听筒,接着听见一声低笑。即便被极度扭曲,但还是瞬间流过他大脑皮层最为熟悉的神经。 同时手机里显出定位,谷原的号码依旧停留在原位。 “你们有什么条件?” “条件我早已经说过了,”对方依旧优哉游哉,“我没有什么条件,只是好奇天下的双胞胎是不是都长得一模一样。” 左森眉间一紧。 “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这句话又换来对方一阵大笑,扭曲的电波逼得人不得不把听筒移开几分。 对方笑够了,施施然给了一个答案。 “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告诉你们地点,一个小时之内不到,我就撕票。” 作者有话要说: ☆、篇·逐猎 左森将车开到一百六十码,一路狂飙到那扇门前,监控程序上的定位逐渐逼近,最后合为一体。 青年站在门内,目光带了一丝仿佛命中注定。 左森看着他,神情中一丝丝扭曲至变形的认真。他不知道那一刻堵塞心脏的情绪是什么,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却又在深处提醒着他的怀疑。 他永远都走在这条看不见终点的路上。 至死纠缠,永远无法妥协,无法坦诚。 “我是否应该庆幸打开门看见的只有你,”青年看着他,似笑非笑,“而不是一排荷枪实弹的怪物?” 左森没有说话。 “所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正欲回答,却霍然看清青年房间陈设,沙发书架上盖上了白色尘罩,客厅中央站着几只行李箱。 “你要走?” “我要回去,”青年纠正他,“离开这个国家。” 他要回到那片与生他养他的土地寸缕不符的地方,没有理由,又似乎显而易见。左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9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19 森知道自己实在是个差劲的情人,即使在那一刻里也未曾让头脑被伤惋和感慨占据。 “我送你。”他看着他说,“什么时候走?” “一早的飞机。” 左森点点头,过了片刻还是开口。 “对不起。” 青年的神情有些莫测。 “你不用向我道歉。” 他伸出手,掌心落在左森后颈弧度,纹丝贴合。 “我原以为自己只有一种欲望,它决定了我的存在。可是你又让我恍惚。” 走廊昏黄灯光映着青年微湿眼底,他凑上身,轻吻他嘴角。似是安抚又似惋惜。 “当我发现你变成我欲望的一部分,我变得不再纯粹。” 这一回,左森不再犹豫。他留住了那个落在唇边短暂易逝的吻,将之变得深沉绵长,似乎想将他们所有的不休纠缠都封存在那段唇齿相交中。他微微捧住青年颅底,仿佛饮一坛酒。 左森掩上身后的门,随即被抵在门上深吻。青年所有细碎的回应宛如自海底升腾的微弱气泡,或是电流经过舌蕾的脆弱感觉。后脊肩胛被微湿的掌心扣住,他像是个溺水者,求救一般攀住面前的人,却又淹没在他所给予的漩涡之中。 他们共同被拖入那场无穷无尽的漩涡里,随本能游走、沉浮。他记得每一处刻入骨底的濡湿回应,带着他所熟稔入骨的,撩拨人心的,暧昧。 情浓至深时,青年不停在他耳畔呢喃,湿意像是星月夜下涌动的春潮,浸没四肢百骸。 “有时候我竟羡慕那些人,因为毫无知觉的盲目,反而容易轻信。” “我甚至想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你我之间也许会容易许多。” 没有人说话,他们像是被抛弃在海滩上的深海鱼,一点一点看着潮水离他们远去。 天色未亮,他将行李一件一件搬上车,送青年去机场。转身站在海关外,便似乎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而谷原知道即便此刻,左森的心里也从未彻底落定。 他微微笑起来。 该走了。 于是他挥挥手,落拓的像是北国的枫叶。 再见。左森。 如果你见过猎杀亲子的北极熊,见过被同伴叼得稀烂的幼鸟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篇·荒原 当晚七点,第二通来自绑匪的电话将他们指向了城市的西区。 所有人员在指定地点集结待命,眼前的交换地点是一片荒弃的烂尾楼,临近的贫民窟交错置设,暗巷与窄弄错综复杂。 对于他们极为不利的场所。 电话里的人说的字句分明。 “这是我定的规矩,你们遵守,游戏便开始,没有什么公平,而且你们也找不到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他使用的网络电话ip地址一秒钟内同时在全世界多个地方出现,且地址不停切换,把监听程序逼入死角。 “我觉得议员也许根本不在意救不救人,他只想外界对此毫不知情。”袁峰装了遍枪,口中嘀咕。 他的搭档盯着监视屏,一时没有回话。 “可他不知道明天报纸上就会把这一切都写出来,连我们不知道的内容都在上面。”想起了“拳王”死后的情况,他不禁冷笑。 “剩下的那个孩子在家里一定遭了不少罪,从他父母的举止看受偏爱的明显是她姐姐,姐姐出了事,他们第一时间舍得把她送出去。” “这是双胞胎的正常现象。”左森终于回应,接起手边作响的电话。 他们没有办法,议员执意不肯使用保守办法,于是时间一到,交换的女孩从车上下来,按照指示战战兢兢地走向暮色中的空洞石楼。 耳麦里不断传出各方位的待命指令,他们在楼四周的各个隐蔽处设置了狙击手,更在街上指派了众多行走的便衣。 对方的游戏很简单,一个小时内,女孩能在废弃楼中找到被藏起来的姐姐,便可将人救出。 反之的结果所有人心知肚明,议员的一双女儿就此全部落入绑匪手中,不无讽刺。 行动之前,一枚带有定位功能的特制纽扣被缝进女孩的袖口。它随着女孩的行动方位,一点一点显示着废弃楼内的情况。 并没有发现绑匪的踪影。 左森多少料到也许人不会出现,议员已陷入焦虑。 “这人怎么还没来?” 此时向议员补充描述他们所面对的是何等诡诈的凶犯于事无补,于是警探们选择沉默。 他们注视着监视器中所显示的一切,一分一毫都不曾放过,稚嫩的孩子在空旷荒凉的废弃楼中茫然寻找,身影在暮色四合中隐没入黑暗。 空旷楼层的尽头,一只玩具熊突兀地坐在地上,被摆成迎向来人的方向,憨态可掬的看着,仿佛等着女孩一步一步走向它,她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穿着轮滑的清秀少年笑眯眯地蹲下来,一头粉色头发十分醒目。 “小妹妹,想去见你的姐姐吗?” 与此同时,他听见m1911上膛的声音,左森几乎是在那人一开口的瞬间就冲出车去,袁峰在随后跟上去,追捕行动在瞬时开启。 绑匪像是毫不畏惧朝他飞扑过来的重重人影,在空无的楼层间穿梭滑行,被□□弄晕的议员千金被他抱在手里,少年一身斑斓颜色恣意泼洒,彷如顽童,脚下的轮滑在水泥地面上留两路回荡石音。他站在五楼的断墙上,腰间系着绳索连向对面无人楼顶。很快枪声响起,他回头,朝开枪的人微微一笑,是左森。 “你不太像是会失手的人。” “如果你敢再动,我保证我不会失手。”左森道。 “谷原在哪里?” “这只有你知道,”少年冲他一扬眉,“今天一早送他去机场的人是你。” “怎么,你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吗?” “我不知道。”左森冷冷。 “把孩子放下来!” “我可以还给你,”对方笑得甜腻,“可那样就是取消了这次的交易。那我们也许会按照计划,几天之后你们将收到第二十二具尸体。” “实行你们的要求,只会让我们多一具尸体。”左森无情点破。 “那可未必,”粉头发少年意有所指的,“毕竟你对老师来说很特别。” 那神情只让左森更为阴沉,正在此时,袁峰和其他人在这时候赶到,看到断墙边上的鲜亮少年,顿时大喊,“不许动!” “这可不是有用的威胁。”少年抖了抖手中的绳子,抚弄女孩发尾的动作简直矫情。 “我在这里出了事,另一边的孩子也会死。” 于是没有人轻举妄动,他们像是被某种拙劣的伎俩牢牢的控制,纵使有将其击倒的胜算,却没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0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0 有那样的胆量。 “那么,就这样。”他拉起绳子,朝荷枪实弹的警察们做了个口型。 拜拜。 就在他横空滑向对面的屋顶时,m1911扳机扣动。碎裂声响随着滑过夜空的暗影,倏忽没入错综街衢和隐秘暗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篇·荒原 整栋楼的搜索无果而终,警方找到一件外套和玩具熊,衣服上面喷溅血星。追踪器上的地址不停更新变换,几小时前错失的绑匪至今杳无踪影,局面一时陷入险峻混乱。 实验室里,欧文正对着新传来的资料做交叉分析。 “查出刚与我们交手的绑匪信息,名叫林一,是谷原的学生,家人现在都不在本市,从他的个人账户上查出多笔购买小剂量化学制剂的交易记录,他在学校里也有接触途径。他是购买□□口味披萨的买主,我们也找到了交易信息。” 左森想了想,又报给他一串航班号和个人信息,不多久后得到了查证,那班飞机上根本没有叫谷原的乘客。 “另外…”欧文想起了什么,忽而犹豫,“你给我的指纹经过比对,和我们已知的两枚吻合。” “我们找到凶手了,他们是一起的。” 左森陷入沉默。 “是他,对吗?”袁峰问他。 “你知道是他。” “我不知道,”他的搭档闭上眼,终于不胜疲惫地出了口气,“可是我怀疑了很久。” 谷原的手机最后定位在他的家中,然而绑匪身上的追踪仍在城市的不同地方时隐时现,警方已下令在全城范围内盘查,即便如此,他们仍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找到议员的女儿。 他们在路上,经过一切怀疑中的街道暗巷,渐渐演变成漫无目的的行驶。 说不上那一刻是否幸灾乐祸,他从未在左森脸上见过如此倦怠的神情,他头抵着车窗,交流电台里各路段的监控情况接连不断,无端令人焦虑,他可以想见议员得知消息后的反应,他甚至怀疑换届选举后此人也许会下令把警署推入深渊。 然而身边的人却是一片死寂,车流光影映着他苍白面孔,光怪陆离。 仿佛窥见世界尽头。 “我也没想到是他,”很久之后,袁峰开口。 “上帝总站在最坏的打算里。” 说这话多少违心,他透过后视镜观察搭档的表情,小心翼翼: “我知道是他。” “我知道。”左森意料外的淡定,“你也一直在怀疑我。” 袁峰顿时语塞,他不知自己何时被发现的,刻下也只有委婉承认: “那几乎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错误,重新勘查现场时发现了那个针孔摄像,它也许本来只是用作偷拍拳王的,没想到拍下了行凶的全过程,可以说没有人知道这事。他几乎没有别的破绽。” “他有破绽。”左森截住袁峰的话,“有。” 可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袁峰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只能作罢。 “我想也许你坦诚一些我们之间就不会这样。”袁峰放低了声音,掩住些许涩意。 “你像是站在一个没有人想靠近的地方,你自己也不想在那里,可也不让别人来靠近你。”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也许需要一个人在你背后注视着。” 左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面前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下属,在他看来玩世不恭又自以为是的人却在一刻里说出了非常认真的话。“也许我不了解你的世界有多远,你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走,可是我想看着你,你迷失之时,我会抓住你。” 他略高的个头使他的目光如倾注一样尽数落进他眼中,左森看着他,一时电台嘈杂,仿佛众生在他们眼前来回。 左森深吸一口气,半晌沉默,再开口时袁峰愣了愣,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些人都是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篇·荒原 他像是又陷入了那场噩梦中,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保持着清醒,而叙述是唯一将这一切结束的通途。 “他们偷窃婴儿,把弃婴当做他们的祭品,他们崇拜死亡和虚无。婴儿被焚烧,被摔死,或者被活活肢解,那现场是很多人的噩梦。” “我和我的搭档加入当地的一家秘密教会做卧底,想接近主教。就在计划成功准备行动时,我发现我的妻子成了教会的新成员。” 那是袁峰全然未曾涉及的内容,是将一切拖入漩涡的封存秘密。 “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所以决定切断和警方的联系,让外界都以为我们叛变,这样才能自保。” 没有人能彻底地感同身受,那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浮于他面孔之上的神情充满了虚无与不确定。 “两年,整整两年我们和这帮疯子在一起。期间为了获得信任我们不得不参加祭祀,看着那些人拿婴儿做祭祀。” “一开始只是抵触,久而久之便生出自我安慰,每天夜里我的搭档都在床边祈祷,他开始觉得也许不曾存在过是这些孩子最大的幸福。潜移默化里面我们慢慢相信了那些东西,等我们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案子已经结束,主教死在我们面前,一颗子弹结束了他,可没有什么真正结束。我们时常能听见那些人说话,更要命的是,我们也在那些人中间。我们像是受了核辐射的羊,一点一点毫无知觉的变异,回过神来时已经面目全非。” “dream in a dream.”袁峰不由自主。 “抓捕主教的时候他们烧了一个婴儿,孩子的皮肤已经碳化,已经没什么能救它,孩子已经完了,于是我开枪,那是我最后一颗子弹。案子结束后,我的妻子自杀,在我们结婚周年的时候。那时开始我觉得自己也许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可没有人告诉我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修剪平整,流露出平实可靠的气息。 上面却沾染着意想不到的无形的血。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袁峰不知道作何反应,这个认知本身就如同一块巨大的山石,将他压至无法呼吸,可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声音极轻,似是旁观者的眼色。 “那是一条回不来的路,”他说,“可我们凭着经验便以为万事无忧,经验里总是今年花似去年红,明年花更好。” “对不起。”袁峰低声,这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话。 左森撇撇嘴角,。电话无端响起,震了三四声后他接起来,陌生的号码,里面的声音沿着大脑皮层,撩动他记忆里最为熟悉的神经。 “你见过猎杀亲子的北极熊,见过被同伴叼得稀烂的幼鸟尸体吗?” 左森一瞬认出声音的主人。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1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1 “那是生命的本质啊,而我们一直生活在幻觉之中,浑然无知。”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左森说,“我在找你,带着你没有见到的成群警察。” “我想你和他们的目的不同,”对方像是极为自信,“你还有问题,左森。” “一些他们不能理解于你却极其重要的东西。” 袁峰的目光显示着他对这次对话的担忧,他看见左森的神情渐渐阴冷。 “人已经死了,是吗?” 电话那头,青年指尖抚过鲜嫩花瓣,仿佛点破一盏盏脆弱假象,忽而笑得灿烂。 “你知道我的,谨慎而节制?这是你给的形容词。” “你想怎么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最后一次了,左森,”他的语气不无惋惜,“世界是螺旋,结束的阴影照应开始之初。” “我会告诉你们地址,但我不在那里,我希望你能找到我,也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左森无比冷静。“我击中了他,你们没有多少时间。” “我知道,可是你会的,”他的语气轻轻的,却无比精确地拿捏住他的要害,“因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篇·荒原 他们得到了一个地址,某处旧剧场,上个世纪已经停用,房屋空置经年,无人问津。 进去之前他有些犹豫,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没有道理可言的罪犯,如今将他们引往这里,用意直白无疑。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搭档,左森拿着枪,对着面前散发霉味的门抬脚一踹,身后荷枪实弹的警员接着鱼贯而入。 他跟着进去,眼前先是盲了几秒,在适应过黑暗后霉与潮湿将他们淹没,尽头有微弱灯光,照亮一方舞台,映着座下层层叠叠无人椅背,像是无声戏。 被遗弃的舞台上,是一具彻底掏空的尸体。尸身四肢散落,体腔之中塞满了丛丛彩——康乃馨鸢尾红玫瑰,诡异而丰盈的斑斓热闹。花枝刺蔓缠绕躯壳,勃勃生色自已然死去的尸肉上生长,花香渗透着血气。更为骇人的是,在死去少女的头颅边,与之面貌相同的孪生妹妹的头颅被牢牢固定,两张极为近似的面孔相依相偎,仿佛自同一茎干上生出的一朵并蒂莲,微妙而讽刺的形容。 一对孪生姐妹,被做成了花的容器。 警员分两路向前包抄,围住了舞台和第一排的座位,先前那个当着他们面将孩子掳走的少年瘫坐在椅背里,面色诡异苍白。 左森迟疑了几秒,还是接了对讲机通知医务过来。他的子弹贯穿少年的肩胛,血的污迹衬着布料鲜亮颜色混肴耳目。 左森拿着枪,一手到后腰拿出手铐,宣布少年被捕,就要上去铐人。袁峰看着,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头,然而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他上前一步,拿过左森手里的手铐,不无警惕地看着微弱□□的少年。 “我来铐他。” 他蹲下去,拾起少年无力的手腕准备施以枷锁,就在这一瞬间,二人之间突然迸发出一声响亮枪声,震得袁峰蓦地蒙住。 他站起来,被洞穿的余震还在体内徘徊,少年脱力的手从口袋里落下,连带掉出一把枪。他忽然明白了那支枪,正是用来威胁计程车内二人厮杀的绝妙武器。 可实在也是……不怎么高明的招数啊。 “袁峰!” 他往后退了几步,开始感觉到鲜血外溢的温热,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洞穿的下腹,鲜血汩汩流过指缝,带着高于体表的属于体温的温度。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中枪了。 见搭档中枪,左森的神情骤变,于此同时他开枪,子弹击中少年另一侧肩胛,他冲上去拎起对方的领子,枪口几乎要陷进他的创口里: “谷原在什么地方!告诉我!” 没有回应,少年自某刻起便停止呼吸,所有张狂鲜艳颜色尽数枯萎,他拿起他干涸手腕,几支破碎的盘尼西林注射剂从掌心里掉落。 他知道一切已经结束。在他的老师完成他的作品之时,他也交出了自己足够满意的创作。 医务很快赶来,左森转过头去看袁峰,他到底是个意志力强悍的男人,在剧痛撕裂神经的情况下,他望向左森的眼里依然有几分清醒。 “你不能去找他,他很危险。” “我要去。”意外地,左森很坚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篇·荒原 “真的难以想象,造物之下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目。他甚至造不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树叶。” 电话一头,青年的语气轻快地好似在谈论天气。 “可是他给了我们意识,意识里独角兽可以存在,两张一模一样的树叶也可以存在。意识却是我们永远的牢笼。”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左森一路风驰电掣,头顶警笛大作,电波里的对话在噪杂之中变得稀薄。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青年笑着,“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左森,只这一次,我给你一个问题,你还我一个答案。” “看起来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公平,”左森冷笑。 “从你接近我开始,是么?”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么?”青年低低地笑,“不,你是一个意外。” 左森从来没能拿捏住他话中暧昧的万分之一,此时只能记得对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我不会相信你。” “我知道。”谷原的语气难辨情绪,“告诉我,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左森沉默了片刻。 “电话里的背景。”他说,“我记得。” 青年末了叹息,“看来我们都是输在了同样的地方。” “很奇妙不是?”他笑,“本来只是想杀人,就像在西区一样,你行走在街上,然后就决定了你要做的事。可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什么可以被单纯的欲望贯穿始终,一个人想要保持的纯粹某种程度上被自己摧毁,目的从踏出的第一步里就偏离了航向。一切到头来成了一场空。人真是易变的生物啊。” 他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那两枚指纹?” 左森喉咙一梗。 “因为你自负了。” 谷原笑笑,“因为孤独。” 他愣住。 “左森,你或许是唯一能读懂这一切的人。”青年的语气不无眷恋,“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消除我的孤独。” “我本可以杀更多的人,但那终究是为了你,并且毫无意义,所以我放弃。在所有愈见膨胀的变化里,你是我最不可控的欲望。它突如其来地闯进来,打破了我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2 盲途 作者:迟书 分卷阅读22 们所有人的计划。” 左森没有说话,那一瞬倏忽而过的温情像个幻觉。 “你别妄想拖延时间,”他于是说,“我会找到你,一名优秀的警官为此受了重伤,我不会让他白白流血。” “袁峰吗?”谷原皱皱眉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是个好人。” “一个荒唐、正直的好人。跟他搭档对你有好处,左森,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们的智商,而不是用心。” “他要是死了,我会杀了你。” 半晌的沉默,谷原轻笑一声,神情幽暗难喻。“是这样的吗,左森?”他像是在寻求确认,然而很快转换,“我想你没有机会了。” “什么?” 左森突然想起少年掌心里的盘尼西林。而谷原有严重的过敏症。 “那孩子给我的剂量让我离呼吸麻痹还有半个小时,你发现我的时候,就像你发现他一样。”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咬紧了牙。“为什么。” “这不是个好问题啊,”谷原苦笑,“人们问这个问题时往往在问一些他们没问的,利益、目的、立场,这都不是答案。” “你在逃避,”左森冷然。 “这不是逃避,这是计划中的结束的方法。”他说,“我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一样清醒,因为你,左森,这是个错误。” 从隐秘杀人,再到不可控制的拳王之死,他一点一点试图向更高的地方爬去,他不再耽于血腥,而是开始在杀戮之中品尝征服,贪慕控制,再到…… “我喜欢你看着一切又看不透一切的样子,”谷原说着,话音里开始染上喘息,“认识你很高兴,警探先生。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谷原!你他妈在什么地方?!!”左森大喊。 青年挂断了电话,在过敏原入侵机体所产生的呼吸应激反应下开始剧烈且艰难的喘息。他知道这过程将维持近十分钟的时间,而他很快就将因窒息所引发的缺氧陷入昏厥。他控制不住地痉挛,紧攥着床单的手几番过后再也没有松懈下来。 左森依旧在飞驰着,电话被突然掐断后他像是被陡然扔进一片无声的海里,茫惘之中,风声鹤唳。 他不知道人在哪里,他打开通讯台注意所有的案件指派,他开车经过一切与二人有关的地方,然而没有谷原的踪影,警笛接二连三划破街区的寂静,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经过路边咖啡屋时,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轻缓歌声,谷原所偏好的爵士风情,那一瞬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反打方向盘,向着青年的家的方向驶去。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样的心情。 他拿着枪走进房间,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姿态走进这个房间,他看到青年倒在床上再无动静的身体,他伸出手去,却只触到一片死寂。 “谷原?” 没有回应,谷原躺在床上,眉宇间仿佛依旧是那个气质温和的人,面容干净落拓,好似陷入沉睡。 他知道谷原已经死了,但是又不可抑制地想着他会如梦醒一般幡然醒来。 左森退开一步,他突然觉得心脏鼓动似要穿破胸膛,与之回应的寂静空旷无垠,仿佛存在成了羸弱的抵抗。他控制不了,如同他控制不了所有记忆里与青年相关的画面翻涌而来。他知道这是情感创伤应激下大脑的本能反应,试图恢复被打破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从未试图去定义什么,爱恨,形而上的孤独,然而他开始想那片窗外更迭不变的黄昏声色,停走的石英表,以及手垂落时恰能摸到的一片将落未落布片。 他开始想那首歌的轻柔旋律,想起了那个雨夜,与他们所有发生过的吻与亲密。 他与他所有牵扯不清的欲望与纠缠,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深切之中的作为一个人的自处。 他意识到自己的本能还在眷恋这个世界。 后续的警察汹涌赶到,警员们十二万分火急地冲进犯罪现场,看见左森茫然站在一地错乱里,手里是未上膛的枪。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谷原,忽然意识到世界是个螺旋,他正在抵达某个旋转拐点。 而再也没有比此刻更相似的时刻了。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