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包3同人)常胜》 正文 第 1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 章 宫九 【少包三同人】常 胜 常胜一. 君子一日三省。 门外锣鼓喧天。 吉日吉时,大红吉服。以肤黑驰名宋辽高丽东瀛四境的某位聪明人,死死盯着给几十人众志成城的力量推挤颠扑到扭曲变形至凸起如孕妇的柔弱格门,目光近于痴呆——仿佛将那门当作了一间告解室,好对着它细说从头深刻忏悔。如今确是悔不当初。夫子当年教训的没错,人要立身处世,一时半刻也大意不得,一天之内莫要说三省,千省万省也是远远不够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固是始料不及。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谁有错,抑或这段错失该按到谁人头上。 北宋年间最富盛名的破案专家,面对此等扑逆迷离又挖不出动机与嫌犯的案情,也不禁飘渺而茫然。一度以寻求破案灵感为借口,光明正大的尝了一屉又一屉各色的包子,吃到后来,大约着实是吃撑了,以至于忘却初衷,再记不起到底是为着何事要吃上这么多包子。 包拯心目中的赵祯,也就是今上,应该不至于无聊到这个境地。 而目前光荣退休,交出兵权,告老归田只留了个中州王封号的庞统,应该也不至于对胜利的追求盲目饥渴到这个地步。 权臣和帝王的博奕,从来是互动的关系。皇上眼里,有了谋反的能力,就有了谋反的可能。而权臣眼里,有了谋反的能力,就会被主上见疑。眉来眼去你来我往消耗数年下来,只觉对方一举一动,无不在印证自身的万里明见。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于是彼此之间,互相激励,终究会走到平乱亲政或是改朝换代的那一步。 庞统认为,帝王所有的罪行里,没有一桩,比无能更糟。残暴,好色,偏私等等固然差劲,但究其下场无论多坏,总还不失为是一个可以预料的结果。惟有无能,才会使天下陷入混沌般的乱局,四分五裂不知几人称王称帝。最初他以为赵祯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皇帝,以致于甚至懒的去鄙视。所以在结局揭晓的那一刻,庞统意外的发现,赵祯原来也是能够编排些复杂微妙的计谋,并有足够的坚忍去贯彻实行的。也不算太高明的计谋,且缺乏堂堂王者气象。只是庞统原先对赵氏一门的智商估计太低,甚至怀疑过这种东西是不是真正存在。因此面对横生的意外,眼前不免一亮,大有惊艳之感。 挑战是极富趣味的事。比美貌多才兰心蕙质的女人拥有更多让人深深沉迷的力量。而意外,可以让自己清楚感受到还活着的事实。庞统毫不掩饰地迷恋着这种感觉。 如果说赵祯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那包拯给予他的,就是近似乎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的惊骇。 不可否认,他一直很欣赏包拯的才智,以及与才智伴生的种种脱线。庞统眼里,男人的才智和女人的美貌一样,是可以量化为花瓶一样可以欣赏可以装饰的存在。当然也可以从中取乐。他就一直如此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包拯的才华,乐此不疲地将他逼入绝境,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如何处变不惊,灵光一现,山穷水尽处,忽见稻香村。 只是他从没料想过一个花瓶也能坏了他的大事。多么不合逻辑的意外。顺理成章地,天平倾斜了。原先念兹在兹多年筹谋的大业,一朝之间味同鸡肋。于是在前一个故事将要告一段落时,他落落大方地向皇上请辞,临行前貌似漫不经心地发表了一篇叫赵老六又差点想扑过来咬死他、并让包拯陷入困境的诛心之论。而随后又令在朝在野一干人等齐刷刷黑线密布的,是中州王选择的退隐之地,庐州。 庐州城的府尹,依然是公孙老爹。公孙老大人是那种深得圣人中庸教诲的孔门高弟。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做官,理直气壮地庸碌,犯不了人神共愤的大错,也做不出半桩可歌可颂的业绩。从不主动去找麻烦,最怕麻烦来找他。这样的人,在于今的大宋,总体上并不失为一个好官。 中州王高贵的食指随手一点,点着了这么块风水宝地,让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的老大人额上的皱纹骤然在质与量上有了长足的突破。公孙大人觉得自己所辖的这弹丸之地,不像凤凰所栖的和氏璧,倒像是齐国宴上居心叵测献上的两枚蟠桃。日后的麻烦,可以想像的,难以逆料的,势必轰轰烈烈风生水起。 “策儿啊,恐怕你又要说你爹我没志气。我总觉得,这中州王来这里没安着什么好心……我知道,这三个月来他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可是他只要有个动静,那都是翻天覆地的大手笔啊!你说我要不要也向皇上请辞,带着一家老小找处离他远远的所在安享清福算了?” “爹啊,”公孙策最看不惯父亲气短怕事的模样,更看不惯他在包拯八王等他所在意的人面前毫不避诲地现出此种本色——这会让他觉得大失颜面。“庞统固然不是什么善类,可我相信这回他是真心退隐。” “唉你懂得什么?你爹我这么多年为官,没智慧也有经验。算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总之,你和包拯在一起,凡事多听着他些儿总不会错。他是个明白人。你跟着他行事,老爹也放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没事老找那个庞统混!” 最后几句话成功让公孙策气白了脸,愤愤然摔门出去了。 这天前飞星将军庞统起身的时候,神志谈不上清醒,心情也算不上愉快,因为他足足睡到了午时三刻。这是自古以来处斩犯人的经典时刻,也是一天之中阳气最重的时候。熬到这时分起床,往往四肢乏力,头脑昏昏,精神颓败气息奄奄如老死境。想再继续进睡乡以避世,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庞统自幼习周易的,一贯讲究万事顺天,暮寝朝起,除了在战场上的特殊时期,少有不按时作息的。在朝居家期间,固然有着闲时逛逛妓院的风雅嗜好,但总算并不频繁。总之生活习惯健康而良好。然而自从光荣退休之后,日子一天胜一天的无聊开来,除了镇日睡眠,真不知道如何打发。所以庞统体会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巨大的空虚和无聊。 偏生乏善可阵的日子还过的特别快,迁至庐州已来,掐指三月已逝——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乏善可陈,记忆一片空白,所以流逝的时间才完全没有质感。 管家徐伯提心吊担地在门外瞄了一回,装作没看见主子起身溜回去了。不多时,忽又满面春风地折回来,通报说公孙公子来访。偷眼觑着主子的脸色和精神都随之发生了质的升华,又乐颠颠跑回去复命了。望着老人家激动乃至扭动的飞奔背影,庞公子心中涌起莫名其妙的惆怅、茫然,以及更多乱七八糟的感动。 庞统在追求公孙策。满城的人都这么议论。和以往不一样,这一遭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几个月来两人走的很近。公孙策在庞府受到的接待,空前热情,宛如迎接未来的女主人。这热情明显不是下人们自主自发的仰慕爱戴,出于什么人的授意,并不需要言明。 公孙策自庞府宛蜒的渡廊一路行来时,发现府内的女眷又多了不少,均有观之不尽的妩媚风流。既然观之不尽,公孙策索性选择不看。两畔扶疏的蔷薇架上挂着不少将成未成的河灯,绘着牡丹木槿之类的花样,伴着微醺的风浮浮荡荡。慵懒难言的亮丽。 两人相见时态度寻常,昨日种种,事过境迁。一早没什么敌意,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皇上邀我们七夕进宫宴饮,说寻常,也不寻常。赵祯目前应不至于明目张胆想除掉我,何况父亲还在朝中掌握着不小的势力。暗地里下绊子倒是有的。” “说的是。只是我想来想去,无论有事没事,都不想淌这趟皇家的混水了。学堂里的课又要拖上好几天,不划算……只是我不大放心让包拯一个人去。” “说来就奇了。遇到这事,你为何不先去跟包拯商议?” 公孙策微窘,和老爹赌气的缘故自然说不出口,只得换个理由。 “包拯这厮,你让我说他什么才好……”公孙策长叹,“他从来不管这些事……事实上,他回来后就一直很忙。” “诶诶,你这个哀怨口气。”庞统啧啧称奇,“难怪庐州城有个传言,说你是从小就让你爹许给包拯的,还有家传宝玉什么的……” “你你你……”公孙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噌的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明明只有……” “安静安静。”庞统握着他肩按他坐下。“包大娘有不少女病人。前些时去茶馆听说书,这里的女孩子都很热情,但有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孙策闻言,一口气吐不出来几乎憋成内伤。庐州城没什么争议是小地方,兼之并不盛产俊男美女。庞统诚然没潘岳宋玉的才貌,但胜在气度高华,待人接物又自有一套手法,三言两语之间便能给人留下平等待人体贴可亲的美好印象——却无法看穿这和蔼可亲实质上是骨子里纵横傲物的高姿态具现。而他身上明灭隐现的曾经沧海的气度,又让人不敢轻易干犯。数月下来,未能鲜花盈路,却也掷果盈车。 “话说回来,包拯最近都在忙什么?” “他啊,”找到了发泄对象,公孙策愤懑中隐约藏着虚脱,“他昨天替西街的王掌柜找回了丢失的铁锅,据说这铁锅已有二十年历史了。而今天……听说在一柱香时间内成功判定了一口野地里的滚泥猪仔谁属的难题。满大街都在争相传颂呢。你消息这么灵通怎么没听见?” 庞统面不改色,神色依旧是飘忽、纵容甚至欣赏的。就跟小蛮将疗伤圣药掷还给他并说“你留着抹屁股吧”那时一般,玩味而欣赏的表情。 “没办法,小姑娘们爱谈的,多是风花雪月的事。”庞统悠然品茶,感到精气神无一不在向振奋良好的状态恢复过渡。“你这么气愤又是何苦。反正也是造福于民的好事。” “我哪有生气。我是开心。我开心的很。有友如此,公孙策与有荣焉。” “噫,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嘴硬。”庞统微笑微笑,品茶品茶,仅仅用眼神表达了这个意思。于是公孙策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茶上,由衷赞叹,“这茶不错。” “过誉了。你喜欢可以带回去喝。” “茶叶寻常。难得的是沏茶人的巧艺和匠心。”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 章 “就是说沏茶人。你或许看到了。廊下棣棠色裳子的那个,方才偷瞄过你好几眼。你喜欢就带回去。除了沏茶,她还善长些别的东西,就留待你慢慢发掘了。” 公孙策朝外望去。韶华如花的少女,眉目温柔妩媚的如同盛唐画卷上走下来的仕女。黑鸦鸦的发髻浓艳如云。秋波迢递若有盼待。 “中州王美意,草民心领。此等佳人,合该筑金屋贮之。舍下陋室草堂,白白辱没佳人不说,带累自己也成了笑话。”公孙策没好气地回绝,“言归正传。你去不去汴京?” “怎么不去?圣诏难违。”庞统眯眼笑,“你也去吧。而且尽可能地打扮的光鲜亮丽,以彰显近日生活舒适心广体胖。今上看了一定老怀大慰。” “这口气怄的毫无价值。”公孙策发自真心的微笑,眼神也随之明亮起来。“我现时对今上已经没有丝毫怨恨了。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都罢,只要包拯平安归来就好。” “话虽如此,面圣还是应该穿的庄重些不是吗?” 公孙策叹了口气。 “庞统,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头脑里都在转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时候,简直和包黑子一样不可理喻。好吧,我听你的,会注意一下服饰。天色将晚了,我先告辞。” “呃,时候不早?明明是才起床没多久………”庞统起身挽留,“再喝杯茶走吧。” “不必了。我没有下人,还得靠自己收拾行李。” “那个茶,你真不准备带回家喝?她可以帮你收拾行李……” 公孙策懒的理他,大步踏出门外。脚步又随着一声不厌其烦的“等等”委顿原地。 “庞统,你有完没完?我知道你无聊。可我真的不能多逗留。不然街上刚刚熄灭的‘庞统和公孙策有私’的流言,恐怕又要风起云涌了。为了我的名誉着想……” 庞统一脸郑重地欲言又止。 “公孙公子,本王正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但是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讲吧。”公孙策虚弱地回答,“难道我还能把你怎样。” “那就僭越了。公孙公子,你穿什么都好。就是不要选那件绘着青竹月白底色的长袍了。” “诶?” “我记得你确有这么一件袍子。” “呃……当然。可这有什么妨碍,和我的名誉你的好意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你的名誉着想,我不想让你被人误认作我的、或者是包拯什么人的娈童。可能你还不知道,那件衣服穿起来就是这个效果。高才美质深得宠爱又郁郁寡欢的那种……上次你这么在京城走了一遭,不知道多少王孙公子事后打探。说是年纪虽然大了点,难得人材是一等一的……” “庞统!稍微熟络一些也不意味着你可以信口胡柴!真是枉读圣贤书了!斯文败类!” 四个感叹句后是房门合上时的震天巨响,引得屋宇震动,梁上的积尘簌簌地往颤抖不止的地板上掉落。令人疑心传说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是不是练过易筋经这个级数的内功。庞公子笑意盈盈接过飞掷扑面的紫砂壶,以很接近艺术家的目光追随着拂袖而去的背影,由衷的欣赏着,回想着,赞叹着:公孙公子无论是轻嗔薄愠,还是怒火烧尽九重天,均是同样的赏心悦目,千金难求。 常胜二. 如果我是公孙策的话,我一定拿一桩悬案,来跟包拯以命相赌,赢了他之后,就把他杀掉! 为什么啊? 你想想啊,一个人,永远做第二,那多没意思啊。这叫,一山不容二虎。要是让我去做第二啊,哼,那我宁可不活了。 ——中州王语录节选 近日的流言蜚语,想必已有相当可观的数量流窜至京城。公孙公子一路行来,恨不能闭目塞听,浑身上下似乎都书满了“别惹我”的字样,散出一触即发的火药气息。于是临到渡殿大门前时,他就停下了脚步。向两位同伴生硬地抬抬下巴。 “你们,先走。” “又怎么了公孙公子?”包拯纳闷,陪笑去拖他的手。“我一路上没惹你吧?凡事都听你的,住亏本的客栈,吃辣到失聪的湘菜,连多绕了五十里山路差点进了山寨的强盗窝当军师,一句都没抱怨过!你还要给我脸色看......” “你固然差点成了军师,他却差点做了压寨夫人。若不是有我在......”庞统抓住时机取笑,“包拯,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提这事呢,可终于让我等着了。” “小人!一群小人!” “这话可有语病了。”包拯赶忙纠正,“三人成群,两人就只是双。你这一骂,可不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公孙策你不学之过啊。” 公孙策瞪着他,气到没言语。 “唉,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好歹给我个痛快......” 公孙策闷闷地低头,“行了行了,包拯你没得罪我。”依旧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瞪庞统一眼。庞统原打算袖手看热闹,被这么一瞪,终于还是无法置身事外。 “明白。明白。”庞统抬手,了然地笑。“包拯,你也不用勉强了。咱们先行一步吧。不过是前后脚的问题。走吧走吧。” “到底怎么回事?”被他一拖,包拯身不由主地踉跄跟走。 “想知道?附耳过来......” “竟然有这种事!原来是避嫌......可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山人道号飞星,掐指一算,心如明镜。”两人行至渡殿时,有执事的公公送上名册让他们签过姓名。方方签完,公孙策就到了。包拯十分愕然,正想询问公孙策为何来的如斯迅速。一眼瞥见好友满脸不快,背后步步追随的大人身著正二品的服色,看着有些眼熟,一时总也记不起名姓。倒是庞统很熟络地随口招呼:“崔尚书,早。” “我说了,别跟着我!”公孙策一脸愠怒,猛甩袖子打开那人伸过来的手。随即拿过名册待要签名,却被公公拦住,重又换了张新笺。 包拯对公孙策进入京师以来迢迢不断的桃花深感好奇,却深知公孙是个好面子的,因此不敢探问。这时候他猛地瞥见正殿中一个人影,不由得脸色剧变,忙拖过成公公到一边问:“柴郡主也来参加官宴吗?这种场合,女眷抛头露面的恐怕不好吧?” “包公子,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现在已经不是郡主娘娘,而是皇后娘娘了。所以每逢节日庆典大宴群臣,皇后娘娘总得和皇上一道召见群臣的啊。” “可是,可是......”包拯略一思索,随即迅速下定了决心,“成公公,在下忽感身体不适,先行离开,改日再向皇上谢罪吧。”装作看不见成公公一脸为难,拿起脚就准备开溜。 “站着。”庞统低声阻止他。“见见又有何妨。”他的声音中自有种沉稳自在的气度,可以令人轻易信服。 “只怕会尴尬......”包拯呐呐说道,声如蚊蚋。引来庞统的纵声大笑。 “我的包公子,天下第一聪明人!你也太迂腐不化了!能有什么尴尬的?我和今上算是不共戴天了吧?待会儿还要推杯换盏上演君臣情深忠义两全呢。你们的那点情仇恩怨,可不是小巫见大巫么......何况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心虚的反倒是你?” “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我......”小声嘀咕着,又忍不住提醒他,“你声音放小点,不少人都在朝这边看......”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3 章 “我当然不是你。”庞统打断他,“我若是你,早就上前参见皇后娘娘有机会半真半假调笑几句附带试探她是不是仍有余情未了了!你啊你啊......”长叹不止言下之意不外怒其不争。 “调笑...余情未了......”包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看看你的用词......” “好一位孔门圣贤!”庞统又好气又好笑,凑上他耳边道,“当年在风月楼洗内裤嗅抹胸时的魄力飞到爪哇国去了?是真名士自风流,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和公孙老爹没两样。” 偌大帽子扣下,发言又过于劲爆,措手不及之下,包拯原本就开始茫然的头脑被刺激的加倍晕乎,然而还是试图作最后的申辩。 “天下的事,但凡涉及到儿女之情,并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么说来,”庞统摸摸下巴,沉吟道,“我和她之间也大有儿女私情的存在。她两次答应嫁我均食言,论欺骗比你还多着一遭呢......”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争什么上下?中州王,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故意把水搅浑。可是求求你了,让我走吧。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这还不容易。”庞统笑道,“既然我和她也涉儿女私情,如何面对,等我去给你做个示范先。”说罢捉住他手臂就拖走。包拯给他一通歪理搅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间就跟了进去。这间隙里公孙策只是一言不发,袖手旁观的眼神里有同情也有了然。 “幸不辱命。”庞统走过他身边时,不引人注意地握了握他手,唇角微勾,略显轻佻地在他耳畔轻声吐字。 包拯置身于气氛融洽如沐春风的三人组,对身畔高谈阔论从辽国皮裘扯到京城胭脂的庞统不由得升起高山仰止般的膜拜与景仰。将恩怨彻底抛开,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此的做作,只能叫相处形式化,从而变得生硬无趣。庞统的言行,却是把恩怨进行巧妙的处理,在适当的地方弱化模糊化。哦,那回事啊,似乎是有过的,可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才是......昔日小蛮,当今的皇后,也很快进入状况,口角生春妙语如珠,很快气氛温馨的像是全家老小聚在一处过年。 女人都是演戏的天才。忘了谁这么说过。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看起来像白痴。包拯有点愤愤地想。同时也觉的自己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就像是那种不知道珍惜家庭温暖的不肖子,白白糟蹋了年夜饭的美好气氛。从这个视角来看,又升起莫名其妙的内疚。 今天真是灵异的一天。包拯一边绝望地叹气一边向身边的两位高人瞻仰学习。 知耻而近乎勇,包拯的学习能力也总算不坏。心下一横,学着庞统,避重就轻,避实就虚,尽管挑着讲些灿烂的鱼馅芥末口味的秘制大包。”将手里准备好的包子递给他,“我还没来得及品尝,先让给你拔头筹。” “借花献佛,你真是可耻啊......” “好说好说。快趁热吃了吧,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公孙策伏在桌案上等他品尝,脸上的表情,令包拯回忆起书院时代,拿珍珠椒拌鱼饭引诱院士的猫的往事。 包拯咬了一小口,蓦然怔住,脸上现出怪异的神色,稍后又转成了梦幻般不敢置信的表情。再后来,索性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地将剩下的包子全部吃光,大声赞叹“真是人间美味!我从来没吃到过这么......”他最后的溢美之辞湮没在哄然起身争夺芥末大包的汹涌人群之中。 “是吗?”公孙策大喜,“御厨说这种做法他也是头一回尝试,所以没什么把握......”以公孙为首的一帮引颈以待的宾客纷纷将芥末大包抢光,争先恐后地塞进嘴里...... 之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公孙策回忆起那个不可思议的夜里宫筵上发生的事,总觉的还像是置身梦中。不过是一群被芥末烧的喷火的人形龙冲出去四处寻觅水源的一盏茶功夫,回来时就仿佛换了所世界也换掉了世界观。是谓山中方数日,世上几千年。出生以来理所当然的诸般逻辑理念全部天翻地覆。直接起因是以下一纸官方文书的出现。 包拯,男,二十五岁,庐州人士,未婚。布衣。 庞统,男,三十二岁,汴京人士,未婚。官封中州王。 我二人情投意合,自愿结为夫妻,白头偕老,之死靡他。 证婚人:赵祯 潦草到近于涂鸦的纸面上,除了墨迹还残存着近似酱肘子上的油渍,将一张上好雪浪纸浸出半透明的可疑斑点,透着灯光宛如梦幻——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外在的皮相,无论长成什么模样,也不能改变它是一纸婚书的铁样事实。何况下面还有两位当事人的亲笔签名。一者龙飞凤舞,掩饰得很不好的飞扬跋扈。一者滞涩粘连,呈现出极度疲软颓废的精神状态。 这里身为说书人,我们必需小小地揭发一下。公孙公子看到该段荒唐文后的第一反映,是为其中的两名主角大名,既不是包策也不是庞策小小窃喜了一下。早已绯闻缠身的他,对这类足以让现有绯闻产生链式反应的催化物,非但敬谢不敏,简直是心存敬畏,视为洪水猛兽。想通了这一点,他又为自己竟然有这样明哲保身不惜坑害朋友的念头小小惭愧了一下,又有条不紊地将芥末大包的事记进了帐薄,随后不紧不慢地切换上沉痛不堪的忧悒表情。看的打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在偷瞄他的崔尚书好不心痛。 常胜三. 该文书在所有的来宾手里传了个遍,顺次沾上了赤橙黄绿姹紫嫣红乃至种种不可名状的油盐酱料。满殿议论纷纷,从嘈嘈切切的私语升级到哄哄攘攘的呼叫,喧哗程度渐渐赶上全京城最热闹的菜市场。赵祯伸头叫了好几声“呈上来给朕观视”——不幸的很,身为九五之尊,他的存在和声音,彻底湮没在人群对书还是无法生效的。”说着手指落款处的朱砂印向众人扬了扬,“崔尚书,你上来解释一下,落款处为何会有户部的大印?”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4 章 崔尚书——公孙策对此人并不陌生,自进京来一直坚持不懈地对他进行人身搔扰,其人的反应几乎跟成公公一模一样,满口冤枉,只推不知,甚至还一脸天真地指出了一个可能性:“臣觉得,规定:贵贱不得通婚,士庶不得通婚。庞统外姓封王,位列三公。如今虽不再统领三军,封号犹存。而包拯如今一介布衣。身分天地悬隔,所以无论是否你情我愿,亦或有户部的认同,这张婚书都是无效的废纸一张。”公孙策博闻强志是有名的,只是众人从未料到他对户婚卷细枝末节也未尝漏过,一时间面面相觑,随之爆出哄堂大笑。 “正妻固然为难,做妾未尝不可啊。”庞太师撸着所剩无几的美髯,笑的慈祥。他还完全没能意识到危机的迫近,和本文的大多数读者一样,以为以上只是一段恶搞节目,本文则是一篇恶搞同人。老人家戴着一顶造型奇特的帽子,嵌玉镶金尚属寻常,引人侧目的是一双如同耷耳朵狗垂下的帽翅,使得他看起来很像东北出产的活雷锋。 太师在朝中还是很有点势力的,所以大家尽心尽力地给他难得一回的好兴致捧场。在鹊起的嘻笑声中,在场众人包括庞太师在内完完全全只将以上发生的事看成七夕佳节的余兴节目,尽情玩笑取乐后,认为再没剩余价值榨取了,正要将之置诸脑后,那晚一直显得甚是忧郁的宋仁宗赵祯,首次绽开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快乐微笑,抄起玉玺,饱醮印泥,在婚书的落款处重重一落! ——朕,特许赐婚。 “皇上,不可,不可啊!”庞太师扑上前,摆出了死谏的姿态。 赵祯一扫多年来的晦气笑的春光灿烂。扬眉吐气,和佛堂里忧愁苦闷的小老头判若两人。庞包这两个人,一个欺君,一个犯上,一个瞧不起朕,一个眼里根本没有朕。公然和皇后打情骂俏,完全没将朕放在眼里。这一番圣旨既出,赵祯根本没打算收回。面对阶下汹涌澎湃的物议,他挥挥手作了个稍安勿躁的表示,随即吩咐:“请出云大师来一趟。”回头向众人作出场介绍,“出云大师是有大慈悲、大神通的高僧,世间难寻,更是朕学佛参禅的善知识,要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解释,实在不想惊动大师的莲驾。” 听完这通介绍,在场诸公无不充满景仰地向来人望去,虔诚点的只差以身投地焚香膜拜。姗姗而来的僧人并没有像大家想像的那样掷香花踏莲华的煊赫派头。昏暗的钝色袈裟外着下,黄栀子色的质素下着,内衬月白单衣,神态庄严端好,容颜雅艳无比,绝不会超过双十年华。 这出人意料的容貌,众人均升起不同程度的疑惑。包拯撞撞公孙策:“怎么看着更像尼姑些?” 公孙策不语,事实上,眼前的人的确让他萌生极其熟悉极怀念又极痛恨的感觉——当初在刘巡抚府邸初见、俨然不染凡尘的世外高人小风筝。 出云大师环顾四周,缓缓开口。不意外的,他有一副醇酒般蛊惑人心的好嗓子:“无有不作果,所作皆不丧。太师可知,包拯前番探访天芒,中州王一路追随,贴身保护。两人早就有了私情密意,做下......呃,那个苟且之事。此番心意,天地可鉴。如今皇上成全了他们,可不是一段兰因絮果?” “苟、且、之、事?”一字一字错落响起,咀嚼而来,绝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不多时便沸腾成满殿喧哗。 大师泰然颌首。“诸位请听。”他取出一个雕着沉香花朵的梨木匣子。女人般白晳纤长的手覆在匣盖上。盒中一阵悉悉索索轻响过后,传来电视剧《少包三》二十三集中我们观众耳熟能详但在场多数宾客大感新鲜的对话。 以下是剧情回放: (山路上,庞统背着小蛮,随口闲聊) 庞:噢,对了,你干嘛那么讨厌我? 小蛮(认真):因为你是奸的。 庞(失笑):我奸?我奸过谁呀? 小蛮:你奸过的人可多了!你都奸过...(语塞) 庞:哎,说不出来了吧?你仔细想想,我...不是那么奸吧? 小蛮:你奸过大包! 庞(饶有兴味地):我怎么奸过他了啊? 众人面面相觑。身后适时响起皇上不厌其烦的旁白解说。 “众位卿家也都听到了。由此可见,并非是朕乱点鸳鸯。相反,朕是在替他们遮丑......成婚不过是补票措施。我大宋开国以来,素以礼法治天下......” 以上事件,从星星之火到燎原烧身,包拯并不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但他几乎什么努力也没做,光是坐在那里静待事情发展。事实上,他一直就待在事发现场,不慌不忙、无忧无虑地品尝了一个又一个宫里造的特色大包。这倒并不是就意味着,包拯心地宽广思想大同到嫁给男人也无所谓。只因为世上所谓的聪明人,往往只是懂的省心偷懒的人。所以,包拯镇定缜密地推断出,推诿、拒绝、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的说辞,只需要交给英明神武多谋善断的中州王去办就足够了。以庞公子的能力,自然能编出若干令人信服的理由,比如生辰不名的男人,而是有倾城之容敌国之富的阿拉伯公主,还带着二十个城池作为陪嫁!于是赵祯第一千零一次地想冲上去向他得意洋洋的面孔饱以老拳。但是他坚持住了。这也幸亏了庞太师气成泥土色的老脸和颤抖不止的手指填补了他心头的若干失落。没能欣赏到庞统的苦相固然是无法弥补的人生憾事,父亲的反应总不失为小小补偿。 他微弱而短暂的好心情保留到中州王从容上前为婚配对象讨取诰命封号结束。 “给我——退下...吧。”煞费周章强行忍住脱口将出的“滚”字。 “我当然知道是赵祯这个想像力枯竭的东西装神弄鬼恶整我来着。只是我讨厌输给别人。”联袂步出宫闱时,庞统终抵不住众人“你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无声控诉,开口说道。态度依旧是漫不经心且理所当然的。“他以为我会惶恐、会掀桌、会愤怒会竭力恳求他收回成命么?呵呵,我偏要那小皇帝料不着。没有什么事是我庞统不敢做的,哪怕是和男人成亲。”庞统仰天长笑。“爹,小皇帝今天的表情精彩吧?” “混帐东西!”庞太师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而且对象并非是那个给他一家下绊子的皇上,“你这个不肖子!老夫真是命苦。” 一时间太师管家包拯一行人脸上纷呈的情态,笔墨难以尽述。 皇上以观赏太师的反应取乐,而庞统又以观赏皇上的反应取乐。原来芸芸众生的乐子,都是建立在彼此欣赏之上的。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时,包拯不甚在意地想。 “包大哥,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啊?”展昭从客栈赶来迎接他们。气氛是灰暗却隐隐透着难以言述的......兴奋。展昭忍了又忍,听到“苟且之事”时,忍不住出言询问。 包拯貌似的确是吃撑了,思维明显慢了一拍,还停留在庞统为胜过皇上一口答应婚事的情节上,于是口齿不清地数落庞统:“你就是图一时之快......” 众人纷纷跌倒。庞统微笑不语,袖手旁观。很久以前,包拯就发现他喜欢这类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恶质玩笑。悲叹着这误会终于水洗难清,他明智地选择换个话题。 “公孙策,查一下婚书上的字迹,不失为一个重要线索......” 大家纷纷上前看婚书上的几行行楷。包拯赞不绝口。 “真是一手好字啊,就是行文构架之间有些生硬......” 公孙策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好字。是从二王的贴上拓下来的。撰事这人,为了避免暴露,不可谓不煞费苦心。其实成公公八成只是受人指使,你们觉的这事的幕后操纵者是谁?” “我觉得今上的可能性最大,也最具备作案能力。这么做固然是损人不利己。可人生在世,尤其是贵为九五之尊,所为何来?还不是求个痛快。”公孙策开题。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5 章 “另外崔尚书也很可疑。这人对公孙大哥垂涎很久了。一举除掉两只情敌,一劳永逸。”展昭补充。 “展昭,多余的事就不用拿出来讲了......” “再次,新上任的皇后娘娘,据宫中内线回报,娘娘最近迷恋东瀛舶来的男男传奇小说以及绘卷……” “庞统,你还在做监视皇上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讨论很热烈,并且在向更深一度推进发展。展昭不加思索地提出:“这么说庞太师也很可疑。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把包大哥弄到庞家暗地里害死他?尤其是刚才倘若如他所愿作了妾,要怎么折磨怎么杀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众人严肃点头。谁不知道妾室毫无人权可言。娶妻签的是婚书,而置妾,则是卖契。之后或杀或卖,旁人再没置喙的余地。以庞太师对包拯的关怀和欣赏程度,即使是最蹩脚的算命先生,也能准确预测包拯的下场。 “展昭,你少血口喷人!”庞太师当然很愤怒。 “刚才殿上出声支持婚事的王丞相和纪学士,不是一向都跟太师您交好的吗?如果说不是出于您的授意,那两个出了名的老古板怎有可能同意男人成亲?”展昭条分缕析,娓娓道来。 庞太师气的发抖:“我怎么知道,老夫稍后再找这两个老糊涂算帐!”复又冷哼,“照这么说包拯也脱不了嫌疑。谁知道他是不是觊觎我庞家的万贯家财……” “太师,我觉的能活着享用您万贯家财的机率要远远大于诛连九族午门候斩或是流放千里的下场……”包拯信口驳道。 庞统忙宽慰他:“你多虑啦。身为内眷,大多是收归官府充作官伎或是发配给披甲人为奴。” 庞太师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只有拿包拯开涮:“你可真是天赋异品,与众不同啊。过去差点当了我女婿,如今又成了我儿媳。包拯,老夫一定是前世欠了你,这辈子才被你这么折腾!” “太师一直说要杀包拯而终未成功,用这招亲计灭门之祸拖包拯下水,虽一时半刻不能收效,然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不可谓不高明啊。包拯佩服。”包拯正色以对。 太师怒极反笑:“包拯,这么聪明的主意恐怕只有你才想的出来。老夫发现,老夫竟有点儿喜欢上你了......” 展昭连忙插嘴:“太师三思啊,那个叫扒灰。” 常胜四. 高高打起的格子窗外,海棠凝露黄雪飘香。夜空如幕弯月如眉,雾絮般的微云,将星子月色光辉涂抹的清淡飘渺。天河星高,谯楼鼓敲,时辰明显不早—— 一脸倒霉相的两人置着一壶冷茶,犹在隔案对望,面面相觑。彼此在对方眼中实在是不具多少观赏性,这大约是目前惟一达成的共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背运文人的词赋,历来藏着一语成谶的鬼气。庞包二人前脚方方出宫,就被皇上重新召回去,声称大婚之前两位主角都得关在宫里养着,免遭不测。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亲自给他们安排住处,慷慨地分了一个单间。包拯置疑说难道宫里地方不够非得两人挤一起,外面住客栈也比这个强。太监宫女们整齐划一地摇头说既然是未婚夫妇,拆之不祥。庞统从善如流地反对说,既然是未婚夫妇,就该严守礼法,大婚之前该当各居一室免遭瓜田李下之讥。太监宫女们神色就变的很复杂,有点儿敬佩又有点鄙视,然而依旧众口一词,说洁身自好婚前彼此秋毫无犯的夫妇固然应该分房,而你们......一个个但笑不语,言下之意是反正苟且之事都有了,如此矫情又是何必。争了半个时辰没争出个结论,于是大家打着呵欠全散了。 庞统恨恨道:“岂有此理!” “就是,无聊透顶......”包拯点头表示同感。“好在房间的事还是细枝末节。庞统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我平生最恨被人冤枉。”仿佛没听到包拯在说什么,喃喃自语。 “咳,你是不是把事情看的过分严重了?分房其实还是小事......” “明明未曾做过的事,却被强按到自己头上,真是可恼。”庞统打断他,继续发表不满。 “呃......”包拯刚刚觉得庞统愤怒的方向好像略有偏差,对方已经直接跳到了结论。 “我明明连你的手都没摸过,何来苟且之事?”转头很严肃很正直地盯他,“不如我们真的来做点什么,也免的枉担了个虚名?” “噗!”一口茶半数喷的满桌半数逆流回嗓,“中州王,你的冷笑话,恕我不能捧场......” “冷的么?真打击我的亲民路线。”庞统欣赏地注视着包拯扯过宫里的窗帘来擦桌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包拯无奈地看他。 “你不觉得,我们当下有逃出宫的必要?” 庞统稍加思索,沉吟道:“这样做无异向赵祯示弱,未免有失颜面。” 包拯的表情,似乎很想抽他一耳光,然则不敢。 “我当然没指望你来。反正成婚的事,少一个人不能成就。所以我走人就好。” “但是,赵祯一定会以为是在我的唆使和帮助下逃掉的,这同样是向他示弱。” “庞统!偶尔稍微示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弱会死么?”官窑产的青花瓷盏,以拍惊堂木的力道在红木几上重重一砸,应手而裂。“你难道就一点都没反省一下这该死的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拍案声与吼声均超过了噪音指标,在这静夜里八成会惊动他人,不过大怒之下也顾不了这许多。 庞统一惊,气势稍减。“那个,你冷静...我只是......” “何况,虽不是你的挑唆,但我脱逃的确需要你的帮助。外边那几个侍卫,你拖住他们没问题吧?” “但是......” 庞统的语气,依旧是迟疑的。包拯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积极思索此人的弱点。案件以外的事情,尤其是牵扯到人情世态,包拯并不是个很热爱开动脑筋的人。相反,对待这类与情商结合的麻烦事上的筹谋划策,他几乎是如古人说的“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如今不得已而用之......根据包拯的经验,想跟此等好胜如命的种族沟通,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惟一可行的办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误人误己啊你。庞统,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们真的成亲——” “我的面子就保全了。”迅速接过下文。 包拯的嘴角小有抽搐。 “这只是皇上那里。事情总是一体两面的。你的亲朋友好友一边,说出去会很有面子么?” 庞统略作了一番想像。以眼前这个大婚对象的外在条件,倘若带到亲友朋党面前,那帮热衷于收集地域性第一美人的公子老爷,无疑会从惊艳到惊吓,乃至为自己博得轰轰烈烈的满堂倒彩,传为佳话。他怀着客观的心情重新上下打量了包拯一番。五官身材诚然还说的过去,然而这是一个以白为审美最高标准的健康年代。“硕人其颀,肤如凝脂。”以高为俊,以白为美。不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一概巴掌拍死,鞋底碾死。 的确是不大拿的出手......庞统沉吟片刻,脸色也有点发灰。包拯察颜观色,趁热打铁。 “事已至此,只剩下一个办法...多年之来,相国寺一直为我空着住持之位,如今缘份已满,看来我挑起重担领导众位罗汉普渡众生的时机到了......你帮我拦住这几个侍卫,我逃出宫外,会有展昭接应,一旦成了相国寺住持,遁入空门,皇上的圣旨也成一纸虚话。” “......” “如何?” 庞统貌似有些歉疚,喃喃道:“会不会太委屈你了...我给你收拾一下行李。” “子时方过,更深露重,中州王与包公子意欲何往?”果不泏所料,方方步出厢房,跨入宛中第一道月门,就有两名侍卫神出鬼没地自两侧迎上,恭恭敬敬施礼,客客气气查问。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6 章 庞统悠然一笑。 “昼长苦夜短,何不禀烛游。今宵月光如昼夜色如水,本王无心睡眠,因此陪包公子游园漫步。你们二人要一道吗?” 两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一步不落地跟上。 走过第二道门时,新添了四名侍卫。第三道时,又添了八名。第四道时,......依此类推。 “包拯,考你一考,你说我们走过第十道门时,身后会跟上多少人?” “两千四十六。”包拯眼也不眨,不加思索地回答。“如果有十九道门的话,身后会跟随百万大军。而如果超过二十六道门的话,大宋境内的全部人口都会跟在我们身后。” “佩服佩服。”附掌大笑。负责调拨人手的大内禁卫统领听到了只觉苦不堪言。 “赞谬了。包拯半生之中,被人考得最多的就是脑筋急转弯和这种小学奥赛题。” “包拯,你如此敏捷,本王简直又不舍得你走了。”宫门在望,庞统负手笑道。身后几百号人,在本就不大宽敞的路上你推我搡,闻言俱是一楞。包拯干笑一声,一步不停地向外走去。庞统猛然转身面对众人,微笑着,很客气很诚恳地劝道:“送客千里终须一别,美意心领,各位还请留步。”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侍卫们纷纷怒吼拔剑,庞统所立的位置地域狭窄,最多只能容三四个人冲上来攻击,还常常互相掣肘。他拔剑随手左右拨挡,一边尚有余暇目送包拯冲出宫外。眼看着事已成了,忽然眼前红光一闪。几百号人里乱哄哄地腾起欢呼。 “大伙儿闪开,甄护卫来了!” 庞统打量着来人。以他的阅人无数的经历,仍禁不住在唇边扬起暧昧而戏谑的微妙弧度。 来人一身大红官服,松紧得宜的裁剪洗练地勾出修长柔韧的身段。衣摆处白地楝色水纹,与纯白圆领呼应,益发强调出一种润玉般的温雅气质。身材高挑的人并不少,可是一个照面之内却能让人如此鲜明地浮现出“长身玉立”这个印象的,却是平生仅见。 “属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甄家俊。陛下有谕,中州王和包公子才德双全,品貌相当,实是世间难求的佳偶,这段稀世良缘,只恐遭人忌妒横加破坏,故令属下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眼也不眨背书般念出一串辞令,标准的先礼后兵。唔......行礼时的仪态无可挑剔,最宜欣赏。 “放肆。”庞统笑笑,语气不愠不恼,几乎是宽容有加。眼前并不是个会让人起火或者迁怒的好对象,即使不能够怜香惜玉,至少也要对他付出的礼貌投桃报李。只是想要继续拦路,必须师出有名。庞统有点意兴阑珊,忍住呵欠的冲动,手腕一振,长剑出鞘。“没什么好说的,谁坚持要拦着包拯的,先过本王这一关吧。” “那属下就得罪了。”居然还欠了欠身才拔剑。刹时间剑光人影缠卷一处,斗了个难解难分。 甄护卫剑法一流,轻功更是好的出奇。十余招后,一剑硬拼火光四溅,借着这一振之力向上疾翻,以极其柔软灵活的姿势轻轻巧巧越过墙头。庞统立刻提气疾追,然而空中腾身一瞬,庞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景象,一怔之下岔了内息,落地时肩头还在微微发抖。满脸均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一耽搁的功夫,已经足够完成很多事情...... “包公子请留步。”听这声就知道,甄护卫成功完成了任务...... “甄兄弟。”庞统暂时忽略包拯绝望的眼神,上前拍拍那侍卫的肩。“你的官服......本王记得,四品侍卫的俸禄,应当不低。” 那侍卫面红过耳。“禀中州王。不关薪俸的事。实在是,呃,这套官服是皇后娘娘亲自设计......我们弟兄正在向皇上申诉......”他忽然低头不语,想来是记起圣人“为尊者讳”的教训,后悔失言了。 庞统一怔,随即大笑:“美丽,真美丽!” PS: 展昭(不能置信):公孙大哥,印象中庞统的功夫没这么差劲... 公孙策(叹气):那是官服的问题,展昭你还小,这种事情太过微妙... 展昭(孜孜不倦地追问):什么问题? 公孙策(点头):也难怪,你刚才站的那个角度刚才看不清楚。附耳过来。 展昭(惊跳):吓!难怪看着眼熟。今天皇后娘娘还笑眯眯地拿了这么一套衣服让我试试。太可怕了,以后我死也不会当这个四品带刀护卫! 关于宿命的一个浅显易懂的解释就是,无论你如何努力如何反抗如何试图加以改变,最终还是会全部回到既定的原点。所以白白折腾一个时辰之后,包拯回到宫里的房间,连指责庞统的力气都失去了,喝了半杯冷茶,宽衣解带爬上紫檀木的大床,扯过凉被盖在身上。 “走这么快干嘛?”庞统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带上门。“展昭叫我转告你一声,相国寺的主持最近已经有了,是皇上钦定的。就是宴席上看到的那个妖僧出云。听展昭说,寺僧们对他多有微词,都还盛意拳拳地盼着你能回去主持大局。当然,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莫要说了。最后一条活路也给堵死。早知道安心睡觉多省事。” “唉,不要这么悲观。嫁入庞门,就是死路一条么?出云这个妖僧,一看就来路不明出身不正,你要是不忿他抢了你的住持。哪天得了闲我陪你一道去相国寺找他麻烦。艾,你往里让让,还有被子也分我一半。” “睡吧,赶紧睡。也许明天一早起来就发现全是在作梦。疯了,全疯了......” 沉默片刻之后。 “包拯,你睡着了没?” “......” “包拯?”手肘轻轻一撞。 “你有完没完,再不睡天就快亮了。” “睡不着。不如来聊天。” “...聊什么?”慢吞吞接一句,尾音已是极疲乏绵软的困意。 “应景之事吧。看,天边的月亮多么的......标致。” “月亮?” “噢,不如来聊聊初恋?” 庞统非常的有谈兴。 “初恋......楚楚?常雨?公孙......唉,不说了,全是些一把辛酸泪的倒霉事。” “公孙公子么?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你能不能用比较普遍的眼光来看问题。至少不要动有主的人。小风筝半年之内就回来了。” “呃,说起这个,倒真是可惜了。” “难道你认为谁配不上谁?庞公子,庞少,庞老爷,这种事是由你说了算的么?”言下大为鄙夷。 “误会,误会。我并不是说那个陈姑娘有什么不好,只是认为她不大适合公孙公子。”说的有些口干了,庞统起身斟茶。忽然亮起了煌煌烛光,包拯厌恶地拿被子蒙住头脸。“照说呢,公孙策这样的性情郁郁与人也落落寡合的才子,是应该让女人倒追、调戏、扑倒的.......” “这么,主动追求亦有主动的雅趣。”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7 章 “那让他费心费力追个头破血流倒也罢了,结果后面又冒出来个辽国的南院大王和他抢女人,多累啊......” “我看你纯粹在没话找话。还是那句话,累不累由你说了算么?” “咳,我只是觉的他不适合与别人抢女人......不自量力中的不自量力,完全考虑不到抢了女人赔了自己的危险。” “庞统,你老实地回答,是不是因为小风筝她说过你一句‘脏的跟狗似的’所以你记恨迄今?” “竟然这般揣度我光风霁月般的用心!好好,如你所愿,不谈公孙公子的事了。可是关于你的初恋,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庐州七成以上的人,包括你家公孙公子,都说是那个很有女王风采的轻武致使包拯中与中州王这样的文官武将代表也毫无血气反抗圣旨追求真爱......正应了花蕊夫人那句&qut;更无一个是男儿&qut;!如今举国上下皆妇人矣...... 以上是公孙策路过天桥说书摊时收集到的零碎民愤。令他小有诧异的是,自己在市民期待而臆造出的故事中担任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包拯抗婚,是为了他;中州王抗婚,同样是为了他;抢亲的是他,唆使包拯(或中州王)逃婚的也是他;大闹喜宴痛斥包拯始乱终弃的是他,自寻短见誓死不从的也是他(多选择跳水与上吊两种方式);力拒来自包庞不同类型强暴的同样是他......当说书人奉公守法地将二十岁以下未着冠男子与十五岁以下未及笄女子请出场地后,故事的进展已经叫公孙公子这种道德层次的听众面红耳赤至狼狈不堪。但也只能说他来的不大是时候,如果逢上单日,这里讲的会是删节版,也就是&qut;此处省略三百字&qut;……之类。 总而言之,大婚之前诸事平静。当然,如果要说这是一场会受到上天祝福的美妙婚姻,那也未免乐观得近乎白目。 从中州王那边来看,亲朋友好友四面八方的压力无论在质在量都比包拯高了好几个数量级。所幸庞统其人的脸皮厚度与他的用兵术一样,久经沙场,易守难攻。然而在亲情友情柔情乃至色情的车轮攻势下,也大感疲惫不支。碍于篇幅未能一一鉴录,姑且摘取几段代表性发言。 首先冲过来声泪俱下的居然不是已经对儿子生出不好管教的绝望感的太师。而是身在庐州从小看着公子长大的徐伯。 尚在庐州时,有一日,庞公子穷极无聊,于是问徐伯:&qut;你说娶个天下第一美人,和娶天下第一的聪明人,哪个更有面子点?&qut; 徐伯迟疑了一下,反问:&qut;爷,就不能既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又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吗?&qut; &qut;月满则亏,那种夫人娶回家,怕是会折福折寿的。&qut; &qut;那这天下第一美人,是愚蠢抑或是聪明呢?&qut; &qut;不甚清楚。假设而已。&qut; &qut;那天下第一聪明人,又是美貌还是丑陋呢?&qut; &qut;唔,这么一个人,大宋倒是有现成的。相貌难说的很,&qut;庞统忽然诗兴大发,&qut;套用我最近看的某些小说的形容,这位天下第一的聪明人,拥有宛若夜色的肌肤......&qut; 徐伯掰一轮手指的功夫才想明白过来,大为震怒。 &qut;公子,以你的条件,怎么可以打这种丑人的主意!&qut; &qut;假设,纯粹假设。再者,固然是不白,然而五官总算还地道,身材也......&qut; &qut;不用多说!&qut;徐伯浑然忘却了上下之分,愤然打断庞统的发言,&qut;黑就是丑,丑必然黑,说什么也没用!&qut;老人家拥有值得赞叹的健康古典的审美观,黑白分明,是非清楚。 &qut;公子,&qut;徐伯审慎地盯着庞统,&qut;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性子,多少也明白点。从小你就对新鲜有趣的东西放不开手,美人于你是信手可拈的,最近辞了官职,又闲的发慌,心思更是偏于猎奇......&qut; &qut;放心啦,徐伯。&qut;庞统安慰他,&qut;就算我不为自己的面子着想,也会为你的面子着想的。&qut;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8 章 &qut;其实,&qut;徐伯大感宽慰之余,便有闲情在刚才的话题上展开进一步联想,神往地说道,&qut;最有面子的事,莫过于把两个一并娶了。&qut; 对于他的这种高论,庞统十分佩服。 &qut;英雄所见略同......&qut; 徐伯来京时反复回放着以上对话,不无悲哀地想,真是一语成谶。 &qut;公子&qut;大老远的行李未尝放下哭腔已扑面而来。 &qut;别,千万别!&qut;庞统十分警惕,事实上这些天他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qut;徐伯你风尘劳顿,还是赶快先去歇息吧。&qut; &qut;大婚的事&qut; &qut;圣意难违。&qut;迅速接过下文,完全是操练了千百遍娴熟的后天条件反射。 &qut;圣意?&qut;鼻子里喷冷气。庞府的下人,和边关曾经麾下的数十万兵马一样,只知中州王,不知当今天子。&qut;让皇上收回成命不就得了?&qut; &qut;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qut;忧愁叹息,&qut;今时不同往日,即使我不为自己着想,也得多想想父母兄弟亲眷知交......你当抗旨不遵,只是丢掉一盘子难吃的早餐么?&qut; &qut;这......&qut;英雄落魄,无论谁人都不忍更形相逼的。徐伯只好不死心地追问一句,&qut;公子,你就真这么认命了吗?庐州的时候,你明明是在追求公孙公子的啊。&qut; 庞统一边不住应声,一边拿银勺剔着栗子大福的果馅,务求剔除干净。因为怕给逮到人,身边连随身伺候的婢女小厮都通通打发走了。事情的起因依旧是曾经关乎天下第一美人与第一聪明人的辩证对话。 &qut;是说,像公孙策这样的,固然与两项天下第一无关,然而综合指标倒是最高......&qut;庞统随口品藻,徐伯闻言,立刻到外面偷窥了一天回来,结论异常满意。如此洁白无暇的皮肤,颀长高挑的身段,文质彬彬的举止,充满书卷气息的大家气息,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迎合了老人家心目中的美人标准。 &qut;公子你看上的人是他?好眼光啊好眼光......&qut; 庞统微笑复微笑。莫测高深。&qut;徐伯你的眼光也不错。记着以后公孙公子来访,一应人等接待时,可要分外殷勤些。&qut; 于是眼下面对老人家的询问,庞统惟有配合地七情上脸。&qut;说的是,然则此情只待成追忆了......&qut;瞥见管家犹有不甘的神色,又心如死灰朽木般,神情呆滞地喃喃添了一句:&qut;而今真是生无可恋......&qut; &qut;别!千万别想不开!&qut;大为惊惶。&qut;不是你的错。是老奴的不是,竟然在公子忧心忡忡之际,又来给公子添堵,真是老糊涂了。说到底......都是那个混帐皇上的不是!&qut; 徐伯对看着长大的公子的人品,从来没有正确的估计,因此也成了最容易糊烂过去的那种人。然而当年系马杨柳桥红袖楼头招的一干朋党,就不是那么好打发了。无疑只能硬撼硬地进行人品与脸皮厚度的比拼。而以庞统目前的立场,显然极为不利。庞统少年气盛的时代里,因口齿锋利存下的积怨,而今似乎也走到了一个名为&qut;现世报&qut;的阶段。多年不联系的朋友,纷纷找上门来叙旧,并对这段婚姻慷慨地予以祝福。 汴京最大的天元酒楼上。庞公子一身家常打扮,随兴不拘含笑应对。 众人的话题,零零散散,你一言我一语,绕来绕去始终在聪明人和肤色上转。 &qut;无论如何,娶回家的,都不宜聪明绝顶。&qut;貌似只是就事论事的口气。&qut;家中那点事务,用太高的智慧来料理,反而是要坏事。&qut; 齐刷刷点头。 &qut;还是美人好啊……因为外貌是最直接的。脑子又不常常用,眼睛却不一样。&qut; &qut;说的是。聪明,什么玩意啊。&qut; &qut;这种聪明人娶回来,哪怕她事事谦退,做夫君的,也难逃居于下风的屈辱感。&qut; &qut;无疑的,然后这个夫君会开始往歪路上走……庞少,不要光顾着喝酒。你有何高见?&qut; &qut;唔?&qut;庞统一直大隐隐于市,举杯不语但望江楼,此刻才仿佛从一生一世的沉醉当中如梦初醒。&qut;诸位的高见,当然是很有道理……&qut; &qut;光是有道理?庞少你可是言行不一。&qut; &qut;这么,&qut;对方放言至此,不得不搁下酒盏正面迎击。&qut;若是做夫君的本身无御人之才,无容人之量,哪怕娶个白痴,终究还是会嫌她抢了自己的风光。&qut; &qut;对自己有信心是好事。&qut;不管多少年不见,一开口依旧和从前一样惹恨讨嫌。&qut;可是容貌一事,究竟妍媸关情,难道就不必顾及一下自家的体面?&qut; &qut;容貌一事,就更虚无缥缈了。&qut;不屑嗤笑,&qut;万事万物皆是自心观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妍者见妍陋者见陋。我看着未来夫人就觉的很美。&qut; 混帐!如此说来,只要我们看着谁丑,自家必也是丑的了?心里痛骂,脸上却是学术一派学术探讨的正襟危坐。 &qut;美在何处呢?&qut;一个个皆孜孜不倦追问下去。 庞统不无悲凉地暗自叹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为了包拯其人美或不美的问题与人展开唇枪舌剑。 &qut;自然是内秀。骨瘦肌丰,品貌端庄而丽质深埋。&qut; 他面不改色地说完,在场有见过包拯的,脸上已开始抽搐。 &qut;既然深埋,又何以见得是丽质?&qut; &qut;呵呵,不过是上品男人必备的好眼力。打个比方就像淘古董。真正值钱的古董,往往混迹市井毫不起眼。二堂兄,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比别人都有心得才是。&qut; 又是重重一脚踩在旧创上,对方恨然无声。 &qut;话虽如此,何时肤黑也变成了美的标准?&qut; &qut;唔,看在别人眼里的,不过是浮华之物。然而,那个……据我所知,较深的皮肤往往比较幼滑,手感好。&qut; 席间仆倒一片。&qut;你你你……你摸过了?&qut; &qut;不曾。推测而已,这么大反应作甚?&qut; 手感好有什么用,别人又摸不到。怎奈此人已将话说的泼水不漏,惟有另僻蹊径。 &qut;然则……&qut; &qut;恋情倘染色,虽浓亦可观。&qut;庞统已然开始厌倦此种叙话, 执盏在手,口角含情眼波流转,又是当初倚马斜桥的倜傥风流。&qut;没什么但书。&qut; &qut;我还以为,你是想体会蛮女的风情......&qut; &qut;咳,我警告你,不许诋毁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然朋友都没的做。&qut; &qut;可他是个男人……&qut;一众人喋喋不休,到此刻才反应到重点,不可谓不敏捷过人。同时也侧面反应出包拯肤黑与天下第一聪明人两种特质的份量甚至压倒男人的特质。 庞统对这场谈话彻底失去了兴趣。远远瞥见公孙公子楼下匆匆而过似是冲着自己府上而去的身影,猛可地记起风月楼的木兰,不觉失笑。更打定了主意要立即离开。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9 章 罢了,叫你们见识一回何谓破釜沉舟,何谓奇兵突起。 &qut;男人?&qut; &qut;是啊,不合伦常,有伤风化……&qut;七嘴八舌。 于是以更悠闲自得的姿态,抿了口气,不慌不忙地拂衣而起,临行时微笑而回望。 &qut;大家都是朋友,又承蒙盛情款待,所以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一个秘密。&qut; &qut;嘎?&qut;一个个引颈盼待。 &qut;其实我是女人。&qut;说完,满意而不乏惆怅地,以独狐求败的心情看着一席人石化,碎裂。扬长而去。 庞统匆匆赶回府中,低着头从后门往里疾冲的时候便撞见了自家老爹。看来已然埋伏很久了。自上回谋反一事发生分歧,庞统甚至以非常手段软禁老父以来,庞氏父子就处于半冷战状态迄今未曾解冻。所以太师本没打算插手这个不肖子的任何事,放出话来任其自生自灭了才遂心。如今事情弄到这一步难以想像的田地,再不插手就会喜获成为天下笑柄的佳儿佳妇,太师再没修养保持缄默。 凭心而论,庞统从来没有想将父亲气死的打算。他只是不想受家事家规太多的限制。于是在弱冠之年不假思索地放弃了大好前程,隐姓埋名投军。倘若他选择在京中凭借父荫按部就班地升迁,也未尝不能够位列三公。只是如此一来,就无甚立场对家中安排的任何事情说半个不字了。 我们必须指出的是,庞老爹的愤怒固然远远超乎众人之上。可他的说辞,甚至比其他人更不具有新意。 &qut;我们庞家成为满朝的笑柄了!是政敌先不说,黑的跟炭似的……&qut; &qut;怕什么呢,&qut;绵长而没精打采的声调,很明显没把父辈的良言听进耳里,轻飘飘回道,&qut;关了灯还不是一样……&qut; &qut;混帐!关了灯就一样,可他是个男人,这样子关了灯也能一样吗?&qut; ……拉据,扯据,激起是非无数。 果然......全无新意。 离开父上没多久,庞统就体会到了大获全胜后的空虚无聊。这份空虚在看到衣带不整趿着鞋在园子里孤魂般游荡的包拯后达到饱和点,然后......意外地烟消云散。 两人明显精神不济,因为皆是不惯和人分享寝床的人。短短两个多时辰的睡眠时间里,在对方身上脸上撞之踩之压之推之。于是次日清晨起床,皆是一脸倦乏,落一干闲人眼中一个纵欲过度的口实,实属意料中事何况睡眼惺忪之际还错穿了对方的裤子。 包拯坐在竹榭里喝着自泡自斟的酽茶。极浓郁的茶色茶香,召示着茶叶恶劣的质地。庞统走过去就着对面坐下。 &qut;等人?&qut; &qut;唔,公孙策下午会过来。&qut; &qut;我以为他早到了。刚才看到他冲在我前面。唔,为夫在外南征北战何等辛苦,连一杯茶也欠奉?&qut; &qut;你轻裘名马,人家安步当车。哪里比的过去。&qut;重口味玩笑开多到麻木,包拯甚至懒于驳斥,顺手替他斟了杯茶,推过去。&qut;何况以他的性子,八成会去顺道听听说书逛逛古董铺子什么的,晚个把时辰到,那是再正常不过了。&qut; 庞统无语,低头呷一口带梗子的陈茶。琢磨着堂堂庞府上如何能翻出这样的极品。味道之酽之呛,更是可以一口断言是拿刚开的井水,没头没脑连渣带沫冲出来的。 &qut;好茶。&qut; &qut;尚能入口,毕竟喝不死人。好与不好,但看心境了。&qut; 庞统只觉得他态度老成,与人应对时却总有点心不在焉。于是百无聊赖地上下打量。但观眼前所见,面庞线条温润清和,眼瞳澄澈,宛如少年。庞统有点失神地盯了良久,松了口气似的倒向紫竹靠椅。而立之年,自己的容颜不算苍老,可他的眼神,早已风霜摧折。 &qut;包拯啊&qut;他十指交扣,扬声呼唤。 包拯啼笑皆非。 &qut;请不要COS八贤王,谢谢。&qut; &qut;是说,你见过宁儿悦儿兰儿几位了没有?&qut; &qut;是说你那几位如夫人么?见过,确切地说,是她们来见过我了。&qut;包拯说到这里,脸上凭添数道黑线,混着本来颜色,简直面目模糊,&qut;我一直听说你单身未娶,谁知道......&qut; &qut;未娶说的是正室犹虚好不好。尚未娶妻更不等于不置妾。至于内宠,你觉得以我的年纪,一个侍妾也没有,说的过去么?&qut; &qut;唔。当然,你有你的道理。但是......&qut; &qut;何况大宋官例,一品官纳妾的官制是十二人,由朝廷拨俸禄养着的。我何必自命清高一个都不置,倒替赵老六省钱呢?&qut; &qut;没事置这么多妾,自己常年在外征战又没空陪她们,一个个绮年玉貌的独守空房,难得归家一趟你还总往妓院跑,这不是害了人家么?&qut; &qut;这你就不懂了,做人要紧的是和光同尘。朝中人人如此,少说也有个七八个如夫人,倘若我收的少了,就有流言诽语,出门遇见熟人都不好意思打招呼......&qut; 包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qut;其实,我也能体谅,反正你也到了够格抱着两个爱妾饮酒作乐,而不至于被说沉溺酒色不求上进的年龄了。&qut; &qut;哎,这话真的太阴险了。正踩在我伤口,非常之痛……&qut; &qut;有你当初在今上面前说我叫你甘心臣服来的阴险?害的我多跳一次崖。&qut; &qut;你这回不是早有准备吗?又是鱼网又是草堆,保险做的足足的。还写了首绝命诗留下,扮了一遭当代屈原。害的我为之伤心不已......&qut; &qut;中州王的伤心,是透胸而过的三尺青锋外加一双模糊泪眼么?&qut;包拯淡淡的扫他一眼,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气氛祥好地喝着茶,犯不到提杀风景的事。玲儿夫人的往事,终究让人对眼前风淡云清的男人心生寒意。 &qut;说起来,你置妾也罢了。新近府里,怎么又添了无数歌伎舞姬?&qut; &qut;这个......&qut; &qut;没话说了吧?你们这些朝廷重臣,一个个穷奢极欲惯了,全然不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qut;说着说着竟暴露出了阶级仇恨,包拯讪讪住嘴。 &qut;包拯你这是欲加之罪。我不过是在效法古之名臣良将。&qut; &qut;愿闻其详。&qut; &qut;赵无忌啊。交还兵权之后,有一段时间,我是打算当个信陵君,醇酒妇人了此残生。&qut; 包拯佩服地看他。 &qut;后来呢?&qut;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0 章 &qut;于是就遍访秦楼楚馆,寻找有绝色绝艺的赎回来......&qut; &qut;从此却不再有光顾的兴致?你们这些公子......&qut; &qut;哎哎,请勿要再行人身攻击。书非借不能读,任何事情,不外是这层殊途同归的道理。&qut; 包拯被他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搅的思路昏乱,无法作出有力反驳,惟有叹气。 &qut;信陵君何辜,不要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随便侮辱古人。&qut; &qut;耶,也不算很侮辱吧?我好歹也是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名扬宋辽的常胜将军......&qut; &qut;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qut; &qut;喂喂......&qut; 满树蝉噪,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安静下来。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口,各自想着心事。竹榭浓荫之下,溽暑中难求的一抹清凉意,直抚慰得人思睡昏昏。泛泛然间思尽平生,泯泯然间又归于空寂。 包拯费力地眨动着沉重的眼皮,突然有种申情诉恨的冲动。宛如喝多了酒,将醉未醉之际,便想拉住随便什么路人的衣袖,胡言乱语,恃酒装疯说遍心事。 天芒一事后,从未向谁提及过小蛮的事,今上的事,乃至种种不堪不地道的事。并非全然淡却,只是并不愿以自己的烦恼,给身边的人增加不必要压力。然而,眼前的人,立场却很特别。亦敌亦友,彼此间的关心也十分有限,有限到足以当一个听众却不致于为对方的事产生多余的烦忧。 世事的奇妙往往在此。笑容就有些发苦。看着眼前的庞统,萱草色深墨外衫,群青束带,一应装扮宛如初见。彼此的立场身分,却已几度流转沉浮。 &qut;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我和小蛮约略该是在此时成婚了吧。谁知道,谁知道同样的时间,却换了场闹剧在一丝不苟地上演。当然何谓真正的闹剧,也未必就敢断言。小蛮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比起那个空中楼阁的盟誓来,说不定眼前光景还真实不虚些......我牢骚太重,你听烦了吧?&qut; 庞统半晌不语,似乎静静聆听着。又似乎这些话和午后园中过耳的清风一样,未尝留痕。 &qut;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qut;偏头看包拯一眼,默然住口,格外安分守己地将余下的&qut;岂其娶妻,必齐之姜&qut;扣留在齿关之内。无论是作为臣子议论国母,抑或是议论朋友曾经的恋人,以他的身分,说出&qut;齐姜&qut;的评语,都是太过僭越了。 午后微醺的南风,将架上藤花的甜香款款吹送。粉白淡紫的碎蕊,落地无声,如霞如霰。近处一丛被阳光照的有些软弱不胜的枙子,玉色花瓣以悦人的角度舒展,万般静好,仿若绘卷中女人清艳的睡颜。水中的朝生暮死的蜉蝣,不知晦朔。荷池菡萏上的蜻蜓,嘤嘤嗡嗡的穿花蜂蝶,不识春秋。 细推物理须寻乐,何用浮荣绊此身。如此种种,直让人只想滞留在这未见得十分美好的片晌光阴当中,渐渐的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用想,什么也不想。逐着流水尘埃,淡入红尘,化为乌有。 一手拄颊,恣意游目,回神过来时,见包拯正执着砂壶给两人续杯。单手接过啜饮,用满醮着困意的迷茫微笑补充礼数上的不足。 莫记身后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常胜 六 气息局促地冲进房间,就近的几枝红烛给席卷而来的冷风弄得乱扑闪。背身将门闩上,自远而近一片山呼海啸。包拯打量着刚刚逃窜进来的庞统,很有修养地摇摇手指,表示不以为然。 ——冲进房里的时候,庞统弄掉了一只鞋。而倒在床上时,剩下的那只鞋也并没有脱。 这份家教,甚至于使得家教远远处于平均水准以下的包拯也再三地皱眉复瞪眼。庞统浑然不觉,倒榻上时犹自笑眯眯地向包拯招招手。 当然,他的失常也自是理直气壮。大婚之日,包拯闭门推出窗前月,死守内室,坚拒不出。庞统在外挡下了所有的敬酒以及闹洞房的企图。 “有酒么?”床上的人轻飘飘转着脑袋,目光四处逡巡,声音都是飘忽的。“至少还应该有交杯酒的份量......” 包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执起茶壶往他嘴里灌。似乎是喝呛了,两三口就自动推开。直接拖过被子往榻上翻滚。 “喂!”考虑到床的整洁,包拯下死力把他往地上拖。“至少给我脱掉鞋子!还有外套!天哪,袖子上还有酒渍!” 庞统依言,腾出一只手反反复复地在腰带附近来回挪动,就是无力解开。起身除掉鞋子更是妄想,只好凭空踢了两脚,打算将鞋子蹬掉。不幸地是全都踢在了包拯身上。包拯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回敬了他一脚。于是庞统又下意识地试图将鞋子在床柱上蹭脱。 “穿着鞋的是右脚!”实在是看不下去,包拯一脸晦气地提醒。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冤孽”“倒霉”等等字眼。神气倒很像狠心的父母面对初学走路的童蒙,然而同时又完全没有助上一臂之力的打算。 庞统茫然摇头,复又笑嘻嘻地勾住他颈子。包拯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牵倒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与暖暖的呼吸急促地喷在他颈侧,合着搂住他的手臂的力道,一时半会儿无论如何挣坐不起。 “还不来帮为夫一把。”近水楼台之便,不轻不重地噬了耳垂了一口,尖利的刺痛后柔软湿滑的舌尖又适时给予了安抚。 包拯惊跳起来,奈何周身力道严重流失中。被禁固在极其狭小的空间之中,左颊被迫贴上重重熏晒过的合欢被,浓郁的檀香气息骤然呼吸进去,头晕目眩。视线的余光所能及的,不外是被上一角的鸳鸯苏绣......以及庞公子的左侧半面。于是想也不想,伸手拧住了能看到的那只耳朵,下死力往刘皇叔方向改造。 “庞统!你还不松手!” 庞统吃痛,放开手,状甚无辜地看着他。神情迷茫纯洁得好比茕茕白兔。演技之精湛使得在青楼打过为时不短的工的包拯也不由得暗自称赞。起了惜才之念,于是踢上他小腿的一脚略略放轻了力道。 “行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么容易就穿帮?不愧是明察秋毫的包公子。” “我只是觉得,在青楼纵横半生的勇汉,酒量应该没这么差劲。” “诶,夫人这是有所怨恚?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有了家室,为夫自当斩尽桃花。要写保证书贴门后时时警醒么?” “不必了,下次去逛记得叫上我。” “一定一定。是说,你不用休息了么?” 包拯打量着悠然拨弄灯花的庞统,红烛摇曳的灯光将一张眉目俊逸的面孔辉映出无耻的明艳。于是回答时略有迟疑。 “你的睡相让我不想跟你再度共分枕席......” “包拯,难道你想叫我睡地上?你将我丢给外面如狼似虎的宾客,辛苦挡酒一晚上...到头来还要睡地板,天下焉有是理?” 中州王坐直了身体,义正辞严地指控他。 “我也未必是想叫你睡地板......”包拯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喃喃分辩。 “那就是你自己想睡地板了?完全没问题。请便。随意。” “当然也不是......”包拯干咳一声,“不如咱们划拳吧,输掉的睡地上。” “包拯?你当我在庐州这几个月是白住的么?人人都知道你平生划拳未尝一败,哪天不要藏私把出千方法告诉为夫倒是正经......” ...... 同一屋檐下的住户,最容易生出积累而缠绵的怨念。子时突如其来的打更声听起来惊心动魄,两人惊觉已然在徒劳无益的口舌之争上空耗了整个时辰,不约而同地住了嘴,爬上床试图抢到靠里的有利位置。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1 章 “离远点,酒气重死了。”包拯推他。 “这还算人话么?我到底为什么才喝这么多?” 庞统反应稍慢痛失荆州,一不做二不休,悻悻地半撑在床沿上给自己倒了杯酒。 “呃...庞统。” “又怎么了你?这点酒还醉不死我。” “但这个案上放着的是合卺酒。” “这酒不烈啊。” “然而会加进少许催情药物。你要是喝了等会儿睡不着,莫要怪我没提醒你。” 本朝太祖有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两人共度良宵的结果之一,是第二天晚上庞统风度翩翩地主动让出卧室,随便钻到哪个如夫人住处厮混去了。庞公子家中的内宠,多是从风月场所遴选来的,平常往往是作摆设之用。庞统固然喜欢逛青楼,然而他也只是比较热衷于逛逛。小蛮曾经替他开脱,这比较像女人沉迷于采购胭脂衣饰。这里我们必须澄清一个常见的误会。诚然庞家后院理论上是僧多粥少供不应求的现状,但是出乎意料又顺理成章地,家主并没有因此成为香饽饽让众女为之争的头破血流。 实际情况是,如夫人们大多出身青楼,生存智慧一些不少。我们知道,一个地区同一行业的小型商户往往会联合起来,制定合理的价格,以免发生哄抬过度。总之是利益均摊。该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后院无疑也是一样。反正素日里庞公子是君子于役不知归期,多数时间还是众姐妹相依为命开麻将桌杀时间。再次庞府里待人自是不薄,只要不犯爬墙之类原则性的错误,丰衣足食宛若公务员般有终身的保障。日日邀媚取宠彼此仇视互相争斗,最终必然各各两败俱伤无人讨的了好去。不想那般提心吊胆费心费力地过日子,那就姐妹之间约法三章人人都对家主敬而远之。正是与其被底分新旧,不如同居离恨天。 在以上大原则的指导下,庞统成了不大受欢迎的人。中选的如夫人莫不一脸犹豫,期期艾艾地迎他进去。问三答一,心不在焉。个别胆子大的还会请示说姐妹牌桌三缺一能不能胡了这一盘才过来伺侯。倍受冷落之下,庞统不免大感世态炎凉,体悟到书非借不能读是一种双方的现象。想当初青楼里面哄着他替她们赎身之际,那真是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如此这般两三夜后,新婚燕尔的某人中宵独立冷露侵身无立足境竟而成了现实。独立中庭,不由得不发出天地如逆旅人生如过客的千古一叹。 有一种说法,大意是婚姻能让一个原本平庸的男人成为哲学家。哲学家是舶来的词汇,在中华大地上,约略就是圣人、大儒之类。婚后没几天,庞统就深感人生经验以及处世智慧突飞猛进当中。这一天,正为晚上的去向烦恼之际,忽然听说朝中有季史官求见。原来是采访记录的,庞统自然不能坐视他大胡言乱语,于是格外殷勤地请他进去坐了,要他换个比较含蓄而斯文的表达方式。 “不成。”季史一口拒绝。“写史的性命可以不要,只求秉笔直书。古有齐国太史三兄弟宁死不改崔杼弑主事,董狐直笔赵盾弑其君,季某虽不才,杀了我也要据实记载庞包婚配之喜。再怎么严刑逼迫也没用!” “本王的确打算很有效地强迫你。” 庞统毫不吃惊地听完他的慷慨陈词,递上三千两银票。季太史立时换了种表演风格,开始大吐家常苦水。 “中州王的美意,下官哪能视而不见。然而,下官上有老下有小,靠着这个职务糊口。倘若皇上知道我没有如实记录,恐怕连退休金也不保......” 庞统二话不说又加了三千两。 “你的退休金。” 对方飞快地折好收起来,提笔濡墨。 “中州王说如何书写,下官就如何写。” “唔,就写‘结为异姓兄弟,情爱甚笃’好了。” 季太史大喜。 “大人真是明见万里,或许下官日后还能添上‘中州王骄矜犯玉律,包青天挥泪斩金兰’一卷千古传诵的辉煌篇章......” 庞统哭笑不得。 “季大人,你到天桥说书,恐怕更有前途!没有退休金也不打紧,有这门绝艺,下半辈子吃穿用度是不必愁的。” 应付过了外忧,尚有内患。庞统回到内堂时,就听下了朝的太师迭声抱怨。拿本闲书挡了脸,半听不听地敷衍着。 “统儿啊,你何时休了他?你在婚前就答应过爹迟早会休了他......” “当然当然。” “什么时候才休啊?爹每天上朝,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 “迟早迟早。” “恩恩,这事儿你得放在心上,早休早好。不要嫌爹烦,爹也全是为了你好。是说呢,这些话别人是不会跟你说的,只有爹,是一心向着你才能够说给你知道。当然好话是不中听的......”太师絮絮叨叨,谆谆言者不外是千百年而下的父母群体智慧。庞统听的开始瞌睡,也不外是千百年而下身为人子的一致反应。 “昨晚庞府宴请宾客,那种高朋满座的场合,包黑子将掉地上的包子拍拍就往嘴里送!我们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统儿,你还笑!那天晚上他出的丑可不止这一桩,他那个吃相,你说说,你凭心而论,他的吃相怎么样?” “呃,”庞统怔了一下,开始回想,“敲碗的模样甚是动人......” “天哪,说的就是这个!”太师激动得胡子乱抖,“你说,用无仪失德的名义休了他怎么样?” “爹啊,正室可能不是这么说休就休的。您老人家就少操心,容孩儿从长计较......” “是啊,必需是七出之律!”太师因抓住了重点而更形激动。“不顺父母,如何?嫁过来之后,都没来向我问过安!” “爹,你又记串了。我不是一早有吩咐他来你这里晨昏定省么?是你说见了他就憋屈就犯病,才就这么算了的。” “呃...那,无子?” “这个诚然铁证如山。然而世界无限可能。真的您坚持的话,我也总有办法......”中州王是个有奇妙的自信的人,相信凡事无不可能。然而这番话他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幸却被路过的包拯听了过去。事涉尊严,包拯自然不能就让他这么说过算了。 “太师,庞少。”包拯挟书抱琴地从外面踱进来,大有古诗中无所为的小妇风范,“你们确定,无子真是包拯的问题?是说中州王内宠甚多,十年以来膝下并无一男半女,为何从来就没想过反躬自身呢?” 庞统哈哈大笑。太师拍案而起。 “放肆!包黑子,你,你也不照照镜子......” “太师。”旁边新进的小厮一脸正义,背书般朗声提醒,“府上新订的家规。从前天起,家中若再有人提一个黑字,乃至与黑谐音,比如说乌、墨、暗、夜、鸦等字眼的,一律重责......”庞统知道要糟,只恨阻止不及。当初要他传话下去,不过是私下场合开开玩笑,不料竟有如此执法如山之人,一丝不苟地传给下人就算了,当着太师的面也一般敬业地完全任务。岂非是死士一流。庞统不无遗憾地想着,为何起事之前,就没能发现这么号人物呢? 太师听到这番话自然火上加油,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偏要说黑说墨说乌鸦,说一百遍一千遍,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肖子能不能将我绳之以法!” 太师呼呼直喘。庞统诧异莫名。只好不住的陪笑。 “爹啊,不过是闲时的玩笑罢了。何必较真呢?再者家规不过是管管下人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况父上大人乎?” 包拯看他的眼神如看白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么浅近的道理,曾经发下宏愿问鼎江山的有志青年不会不明白吧?” 庞统语塞,只觉人生在世,处处不讨好,做人甚无前途,不如避世为上。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2 章 “我出去散散心。”他挥挥手,充满责任感地将硝烟未熄的战场塞给了慈父贤妻。 漫无目的地散心之中,不知不觉逛到了南街的天桥。这一带街坊店铺、酒肆茶楼鳞次栉比。北宋年间,与茶楼共生的说书行业,已然欣欣向荣。民间艺术讲究的是想像力与创造力,大方向要亲民。在没有更多娱乐的当时,是平民阶层不可或缺的重要暇娱。甚至不少士大夫也视作心爱的消遣。然而行业壮大到一定规模,拿古人说事尚且不能够满足听众的窥私欲,渐渐地就说及了一些现时的人佳人薄命的恶趣味,直将玲儿描书出胡帝胡天的美貌,咏絮停机的才德,冰清玉洁的志向,宁为玉碎的忠贞......然而所遇非人。 说书的固然有所夸张,然而故事竟出人意料的接近事实。原以为那段情缘,早已随昔时递出的一剑斩断。尘封往事,也随刘府的冲天大火深深淹埋。如今却在一个完全料想不到的场合,曝露于这光天化日之下。 他几近仓惶地看向茶肆间说书的祖孙俩。一搭一褡唱和着的老人与少女浑然不觉,兀自沉浸在维持生计的故事里。 “所以啊,这凌统利用了自己的女人,却又在最后亲手将她灭口。玲儿夫人对他却全无怨恚,只言道‘将军,玲儿从今后不能再伺侯您了’,可怜钗钿委地,揉碎桃花,昔年倾动一时的佳丽,就此香消玉殒!” “各位看官,要说其间的种种曲折处,惊心处,薄幸寡义者自古有之,如凌统这般将自己的女人送予他人,弑其夫夺其产,终又弃若敝履的,岂不骇人听闻?只可惜当今这世上并没有黄衫客那样的义士,替佳人仗义出头,更没有虬髯客那样的侠士,千里追踪取负心人首级!” “唐时霍小玉临终前,诅咒情郎‘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性烈如火,固然深可赞佩。然而说书人以为,如玲儿夫人这般,所托非人而终无怨色,从容赴死的,似又高出了一个境地。人生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 老人低哑沉滞的嗓音在喧闹的肆间流沙般滚过,光阴舒展折合,交睫间恍然分不清是真是幻,是今是昔。 倚坐于祖父膝下的青衫女孩儿豆寇年华,形容婉妙,执红牙笏板,垂首款款的唱着“三尺青锋寒如水,悔将心寄将门郎”。悠长秀丽的眉宇间,是穷竭这个年纪稚拙的想像力拟出的爱恨情愁。 “抬起头来。”待她唱完终曲,余音袅袅之际,他低声吩咐。身边一无彰显身份的侍从车驾,却自有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的威严。 女孩儿温顺地抬起头。似曾相识的抚子花般精致柔和的面孔。烟润露垂,媚丽难言。 常胜 七 公孙策恭恭谨谨地摆好棋盘,小心翼翼地请示自己可否执黑先行,还谦逊地道了声“请中州王赐教”,这才郑重其事敛袖落子,神色端凝,走的更是小心万状。相形之下,不假思索应声落子的中州王,直是一派谈笑用兵的大将风范! “公孙公子,”庞统不无纳闷,“你迟到了足足十二个时辰——昨天说好的约会拖到了今天,所以在棋盘上客气两句以资补偿么?”他落子丝毫不按章法,公孙策的眉尖拧的更紧,几乎绞成死结。 “迟到算什么?何况是失信于包拯,又不是失信于你……你的想法和你的棋一样怪异。”抵不住一再的催促,公孙策迟疑着下了一步。心中惙惙难安,到目前为止他还看不穿庞统的棋路。 “替夫人聊申不平而已,夫妻不就该同心同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么?”庞统不抢角地,倒忙着围边,看样子是将重点放在争夺中原腹地上。然而天元位置早有一枚黑子稳驻。偷眼相觑,这厮究竟在想些什么…… “包拯,你说句话。” “不要吵。”包拯在对庞府的帐薄。架上用厨房挂红辣椒的格式吊了长长曳地的一串,那是已受夫人亲自审批过的。案上所堆积的高度,则是足以让一个正常上班族视为终身事业的工作量。 “说起来,我今天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令尊大人。”公孙策发现闲聊可以适当缓解面对传说中绝世高手的压力,“他很鄙夷地——基本上对着我们四人组他是无时无刻不鄙夷着的,但今天尤甚——他说,瞧包黑子这帮寒酸朋友!你消息灵通,知道到底是又有什么事激起了老人家的不平之鸣?” “噢,我已经领教过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大抵是你奉上的婚礼贺仪出了点问题,父上觉得简薄寒酸不成体统。” “亲手书写的贺联,经济实惠又有意义,何寒酸之有?”公孙公子送上的是自己的墨宝,而且还是拿庞府上的文房四宝当众一挥而就的。 “而且,”公孙策傲然道,“大宋第一才子的手迹,总有一天,它会价值连城的。” 庞统点头称是。 “没错,千载而下,哪怕是今时的一块破瓷片,也会价格不扉吧。诶,脸色莫要这么难看,本王倒是十分激赏的,如此节约且深谙持家之道,谁人娶了你,不对,是嫁了你,也不对!谁人和你结为连理,是何等深厚的福分。包拯你说是不是?” “不要吵。”一视同仁的对待。传说中过去时的包青天,多的是一视同仁的平等心与不二心。 公孙策给噎了一下,熊熊怒火化作腾腾勇气,抛开对对手的敬畏,一子径投三星联守的边角地。庞统当即奋起围剿,但莫名其妙的竟让他在角地活出一大块来,待到醒悟过来应该利用围杀来筑势,又发现公孙策不知何时已经将角地的活棋破围出头,再想围占中原腹地,蓦地发现天元位置黑棋赫然径守,首尾呼应,待要切断对方归路,又惊见自己一条大龙回乡无望……不免一败涂地。 公孙策的惊骇不亚于他。 “之前不少人告诉我中州王是当今国手,因为难逢对手,甚至只好跟自己下棋。公孙策的棋,在庐州倒是鲜有敌手,但思量着毕竟是井底之蛙,所以才斗胆来向中州王讨教。然而……这,”他用一根手指遥遥相指,仿佛这乌烟瘴气的残局会发出某种不洁的气味,“这就是大宋当今国手的水平?” “咳,谁跟你讲本王是国手来的?” “道听途说。但这毕竟是路人皆知的事。都说你上趟造……呃,去皇宫练兵之前,一个人在院中跟自己下棋,眼中俱是势在必得的自信以及……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一听就是说书人的声气。那时候我才学着下棋,一个人对棋书打谱来着。哪,再开一局罢?” “说的是。跟自己下棋,纯然是没学过棋的人思想中的意淫…… 这回我让你九子。” “领情领情。愿意陪练的很少,包拯最近又忙着查我的帐目,真叫人寒心……很多人以为,下棋和打仗是一样的,所以良将必定善奕,真是天大的误会。” “更大的误会是,善奕者,尤其是破珍珑者能成为名将...庞统,先守角地,再夺边,最后才是中腹。” “谁叫大宋说书事业如此繁茂?这还是你家包拯家八王的惠泽...” “耶,包拯何时成了我家的?难道你非要用庞氏阿拯来称呼他,才能够志得意满?是说,你真心想学棋的话,至少记几手基本的定石吧...这片棋已然活了,不要再往空处填子了!” 说话之间,徐伯领了个青衣素裳的女孩儿进来。发无簪耳无珰,面无铅粉肤拟春冰,乌檀发丝披肩盈背。凤目莹彻,流波处,似霞映澄塘,端然绝色。这资质若是充作丫环侍婢之流,无疑是明珠投暗。 “庞统,这个是……”公孙策隐约觉得眼熟,满腹狐疑,同时泛起极其不善的预感。庞统干咳一声,于是包拯代他答了。 “新纳的如夫人。”包拯一脸贤良温厚,手上倒没停下拨算盘。 公孙策下巴晃漾了几下没能发出声响。那女孩儿趋前一步敛衽福了福。 “奴家珑儿,见过各位大人。”一脉清音琅琅,鸣珠溅玉,直如琵琶弦上细诉的相思,缠绵无方,又似月下流泉,争争淙淙,逾越红尘万丈。公孙策持续发怔中,看样子也小有晕浪。身后传来庞统低低的笑声。 “真难得公孙公子失态。可惜的很,惟独这个人不能割爱。” “谢了。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即使是佳人,从你这儿得来的,也变了颜色。” “偏见啊偏见……” 公孙策推包拯,附耳小声数落。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3 章 “包黑子,你也太三从四德了!新婚不到一个月就纳新宠,合时宜吗?”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包拯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帐册当中。 “包拯,出去走走?”庞统呼唤。 “青楼?不好吧,公孙策和展昭还在呢......” “胡说,不是一早跟你讲好了去相国寺进香的吗?再者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珑儿,不要听他的诬蔑,你先去徐伯安排的住处看看,缺什么和他讲。若是想念祖父了就叫府里的人驱车送你。展昭,你也跟来干什么?” “相国寺可是我的家。做人不能忘本。你要是想去胡作非为,我得出力阻止;但是你要真的胡作非为了,我还得保护你的安全,免的包大哥守寡。” “我的安全?”庞统毫不掩饰惊讶。以中州王的武功,不找别人的麻烦已是徼天之幸。 “相国寺的僧人,可是自幼习武的居多。像我这样的,只算后学晚辈,也就看门人的水准吧……” “展昭,尽管你眼神诚恳看起来完全不在说谎,然而你说的话,我还是一个字都不信。以你的武功,再过数年,本王都不是你的对手。” 包拯终于从案牍之间抬起头,小声嘀咕。 “说的好像你现在就是他的对手一样……” 庞统只充听不见。早有下人牵了几匹一看就很像赤兔汗血乌云家亲戚的好马过来。展昭眼前一亮,拍手道:“骑马去?” “沿途的秋景颇值的玩赏,山上的红叶也正颜色烂漫,一路骑马正好散心。” 公孙策也显出些许兴奋,翻身上马,姿势矫捷俐落,揽辔挽缰从容回眸,自是一脉五陵年少的风流。他看看包拯迟疑的模样,想了想,就笑。当年书院里综合考试,御这一项,最终包拯身上缠着缰绳给马一路拖回来,一直是学院每年开学典礼必提的佳话。 “包拯你上来,我们共乘一骑。” 包拯并不用等他三请四邀,当即手脚并用爬上去,就势从后面一楼,公孙公子著名的纤纤竹腰立刻得到了现场七士打扮,一脸沛然正气使得原本尚称俊秀的五官甚至发挥不出三成的魅力。一望而知不好相与,也是一望而知可以放心接近。 公孙策只觉得此人脑后熠熠闪烁着精忠报国的光圈,脸上密密刺着忠君爱民的圣贤教诲。观察的过于投入,怔忡之下手上力道弱了,捏着的瓜子皮不免随风飘送到来人整洁方正的头巾上。 “原来是李将军,失敬失敬。” 庞统看清来人,顿时换了一副恭谨有加的姿态,执的是弟子礼。客气得简直有造作的嫌疑。然而肯让他费神造作的,又岂是等闲之辈。 “你们两个快乘马从来路走一回,将一路丢的东西的全都收拾了。当然,要是看见有别人丢的垃圾,也一并收拾。”庞统更不用等他多费唇舌,当即吩咐手下。李将军脸色稍霁。两人上了马车并驾齐行,庞统掀帘子探出大半张光彩照人的脸来。 “庞少啊,近来风采犹胜往昔啊。” “过奖过奖,将军才是英姿焕发。” “庞统啊,你的出息可真是大了。” “哪里哪里,”继续谦逊。“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将军才是庞统毕生的楷模。”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4 章 “免免,我当不起。再者,有将楷模软禁上整个月的么?算了,我也懒的说你。你小子对自家老爹也这么干,比起来,待我尚不算坏,毕竟没取了我性命去。” “庞统岂是这等样人?是说,将军这番出门所为何来呢?” “带家眷上相国寺进香。你呢?” “彼此彼此。哈哈,哈。” 两人不咸不淡地寒喧。包拯不动声色地在竖起的衣领下嗑着一把藏下的瓜子看戏。眼前光景,叫他很自然地联想到小蛮和小风筝见面时,一个迎上去执手笑道“姐姐你生的真美”,另一个娇笑着回道“哪里比的过妹妹”。不觉毛骨悚然。 李将军主动挑起了很多很多乱七武,只有你是将来的希望。如今庞太师这老匹夫专权,将来朝廷,也惟有你能跟他抗衡了。我的眼光绝不会错。等着瞧吧,不消十年,你就会和他平分秋色!到时候……’希望愈大失望越大,所以他到今天都不肯原谅我。” “是个忠良之士哪……”包拯若有所感地点头,剥瓜子。这遭他学乖了,剥一颗吃一颗。 “又会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你们同样姓庞,可人品上就有云泥之别’,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在他眼中我的人品究竟是怎样……”庞统很迷茫的模样。 “忠良之士啊。”满车异口同声。 常胜 八 相国寺山门之外青山环绕古木婆娑,寺内雕梁画栋飞檐凌空,山下更有良田千顷白水徜徉,绝逸红尘的清幽风致之中不失让人踮脚仰望的肃肃威仪,无可厚非确是当今世上少有的既高且名既深又灵的风水宝地。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山寺中的僧人个个生的仪表堂堂相貌非俗,即使以庞统的挑剔眼光,也找不着半个难看的和尚。 真是……好丰厚的一份嫁妆啊! 中州王心情复杂地审视着相国寺上下,不胜唏嘘感慨。上述感言用的是过去时、虚拟语气,实在是人生中的莫大遗憾。 一行人且行且赏。包拯觉得庞统步入山门以来眼神多有邪僻,然而毕竟只是无凭据的揣测。直至他开口,这疑虑终于得到印证。 “相国寺风物之佳,山水之美,难有出其之右的啊。不愧是国寺。”庞统赞叹之间瞥见展昭点头不迭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于是加倍讨好,画龙点睛地补充道,“最神妙的还在于人才之异,竟然找不到一位污目堵心的和尚。实在是难得中的难得。展昭,寺里从各地选拔僧人的时候,真的不是凭相貌打分的吗?” 展昭立刻觉的很受侮辱。 “胡说!出家人世法平等,哪里会留意这种空空色色相貌美恶的勾当。分明是你心中的魔魇作祟……”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5 章 “如果不是,那怎么会有这样子整齐划一的好相貌?半个难看的也寻不着,半个年老的也看不到,这样的寺院,举国上下真的找的出第二家来么?” 展昭的疑惑,其实远远早于同行的任何人。眼看着从跟前走过的生面孔越来越多,只得强压下心里不断膨胀的好奇不安,正气盈面地驳斥道:“从前听师父说,此生的相貌,不外是三世因果的报答。出家的僧人,多是和佛法有深厚宿缘的。前世在修行中种下了善因福田,殿间洒扫佛前供花,这一世,自然能得到相貌端好的果报!说什么选拔,俗,俗不可耐!” “噢,原来如此!”庞统公孙策皆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那我前世必定是亲近三宝佛前上供的善男子……然而——”齐刷刷回头,侧目,看定包拯。 “包拯啊,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话的当头,没有人能揣测到后世流传着包拯死后当了阎罗天子光宗耀祖的民间版本。所以此时此际包拯也未免惭愧不安乃至惶恐无地。 “这……难道我这样的人,只能够修来世了?就没有速成的法门么,我听说果报一事,远在子孙近在身,今生应当也有感应才是。不知道哪天大义灭亲,能不能因为功德无量而提前得到好报……” 庞统体贴地摸摸他额头。 “不要自卑,你上辈子肯定还是做了莫大的善事,以至于这辈子能够嫁到我家。” “果然无耻者无知,无知者无畏……把手放下!那边有人来了,看到了像什么话……” 展昭嗤之以鼻。 “好好的事,被你们一说,就跟菜市场上讨价论斤两一般市侩。一个字,俗!” “我的展大师,”公孙策捏他左颊,包拯扯他右脸,“好清圣的展大师。要我说呢,真想脱俗的话,你又何必还俗呢?真能够空空色色看破的话,”忍笑执起一绺乌黑的长发,“你这三千烦恼丝又何苦留起来还三五不时地换造型?看这刘海烫的,啧啧……” 展大师左支右拙闪避的模样,庞统看着也有点心痒,可惜已然找不着地方下手。转念间咳嗽一声。 “展昭,很难相信这真的是自然淘汰的结果……” “那是你见识有限。”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在你能力范围内的,不违背侠义之道的……” “呃……” “呵呵,心虚了吧?” “赌就——”末了一个字被地捂住。公孙大哥一字一顿语重心长。 “展昭啊,不要中了这位庞叔叔的计。小心他提出要将你明媒正娶拿回家做小老婆。你公孙大哥已经赔掉了包拯,徜若连你也赔进去,那以后身边想找个能说话的人都难了。” 包拯很想解释自己并没有给赔掉,但又认为公孙策应该有这个认知和默契。于是照例默默无语。庞公子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念了半句“周公恐惧流言日”,拂衣负手洒然先行了。 尽管新人新脸多如春来百花次第开,一路上展昭还是不免遇到许多熟面孔。 “这不是戒色师叔吗?”惊喜交加地扑上扯衣袖拭眼泪。“师叔你可回来了!还把包公子带回来了?自从这御旨册封的新住持来了之后,咱们这日子可过的水深火热宛如身入无间……” “噤声!”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联想到包拯的下场,有辱使命的虚怯之态不免溢于言表。“新来的住持人品到底如何?” “唉,弟子不好说。也说不好。师叔你亲身前往一观便知。” “好吧好吧。对了,怎么不见戒相戒空戒行戒痴?” “几位师叔给赶到柴房做工去了,不准出来见人。新住持倒行逆施,上任三把火,头等大事,便是貌若左思辈非我佛门人。所以住持效极乐世界划分莲台九品来考较大家的相貌等级。师叔啊,弟子已经三次被评为中下,很快就会被打发去倒马桶了……” “吓!”好险啊好险,世事果然是无奇不有。要是方才和庞统赌了……唔,小老婆,以后堂堂南侠还用在江湖上混么? “对了,今天未时的法华彩辉煌,煊赫过度,披在大师身上不甚合宜。而上台时大师一脸的戒备几乎让中州王觉的很受伤。 “庞统,你来这里做什么?”压低了声音,横眉竖眼间流露出分外的不耐。 “怪哉怪哉。”轻声笑道,“相国寺是平等地,是方便门。一切众生,飞禽走兽圣贤畜生都来得,所来者不问本心有何目的,俱是和三宝有缘所致。大师问的可蹊跷。” 说话间语气不乏轻谑,脸上却是闲冷之态。“弟子听说有德高僧常识宿命,是不是哪一世里弟子曾与大师有过什么恶业因缘,才导致大师对弟子这般厌弃。还请大师开示。” “乱臣贼子,负心薄幸,” 出云愤愤然,脸上压不住的一段稚气。“佛门清净地,不欢迎施主这等样人。” “耶,倘若作恶者闭门不纳,这煌煌释门,还谈何普渡众生?” “天雨虽多,不润无根之草。佛门慈悲,不渡十恶之人。” “佛家度人,众生平等,越是罪大恶极之人,越该百般度化接引,方是殊胜的功德,怎能生出畏难心,对有心回头向善的香客恶语相加甚至拒之门外?” 庞统这时已经大略摸清了对方的斤两,气定神闲,想起方才正讲到弥勒向世尊问难,转念间早有了主意。 “譬如世尊,也曾在某一世中,身为大国国主阿逸多王,却一时放逸骄奢之心,导致举国生灵涂炭,自身亦梵行尽毁,于恶三趣中辗转,有一世投为至贱至苦的野干之身。这是《龙华契要》中弥勒菩萨所讲的一个故事。”他看到出云无意识地咬唇露出惶然模样,更是放心地将真话谎话编织在一处胡诌下去。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6 章 “可后来得了善知识忧波达的指引,自心悔责改恶修善,于是须臾之间,地狱命终,饿鬼中死,身为野干,也能识宿命,于枯井中逃离,在野地上说法,度化帝释天经典,迄今仍有无数未流传到中土。弥勒菩萨相关的几部经文,本来题名就比较接近,更流传有好几种译本,倘若是译法上的偏差,未尝不能出现龙华契要的说法……” “一派胡言。弥勒是未来世界佛,这部经文,是要在将来无量劫后龙华会上示现成佛时,方能流传于世。经书已是子虚乌有,更不用说还记载着弥勒在龙华会上讲述野干说法的故事!出家人戒妄语,大师是忘却了抑或是顾不得了?” “你要真是从小修行的高僧,于三藏典籍,纵然不能尽览尽记,也该知道,历代典籍中并无这么一部。但看眼前的情况,倒像是近期内下了一番功夫,对几部常用的经书尚能运用自如,然而竟连弥勒是未来示现佛这样的常识都能弄错,有何面目忝居国寺住持之位!” 庞统只觉得出云身上那件袈裟难看的要命,由此联想到了赵祯的品味,于是仅剩的半点怜香惜玉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中州王说的是,哪怕是御封的住持,也不能够这般不学无术!” “滚下去,我们要自己的住持!”群情鼎沸,庞统不动声色地避开一个随口号丢上台的香炉。 “包公子,我们想念你,相国寺上下想念你!”山呼海啸中公孙策愕然瞪大眼睛。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戒色师叔慌忙赶来阻止暴力事件。劈手夺下好几个香灰炉。 “大家快来看,住持在这里!” 见住持出丑,一众僧人不惟不怒,反而大喜,顾不得体面,当场大变活人,从台下中正的香案底下拖出个麻袋来。扒开麻袋将里面的物品向大家展示。 “本寺的住持失踪多年,如今已然找着了。” “包拯?” “包大哥?” “包公子?” “庞夫人?” “住持——!” 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呼唤中,庞统上前给包拯拍开穴道,仔仔细细地替他整理衣襟头发,按揉肩膀。 包拯好半晌才从手脚酸麻到几乎瘫痪的残废态恢复过来。 “庞统,你——” “怎么样?”得意看,“你夫君亦是英雄了得吧?” “了得了得,简直是刮目相看。我原以为你只爱看你床头暗格里那柜东西。” 跌倒。“我多年的珍藏,这么快就曝光了?” 夫妇间的对话,听到外人耳中就有重重的机锋。艰涩难懂不亚孔子向老子问道。公孙策不是外人,所以一句不落地全听明白了,心里暗骂了无数声“斯文败类”,又暗忖着不要将包拯带坏了才好,不禁忧从中来。 包拯虽然不能动弹,于刚才的乌龙事件倒听的一字不差。庞统无疑是常胜将军,甚至是在很多领域。对常胜这个评语,包拯自有一番见解,大抵是好战与善战的综合。由于此人武功败给了展昭,博学有公孙策专美于前,口角上包拯又有着四人组血里来火里去的丰富战斗经验。因此日常生活中,庞统能够充分展现的不外是其好战的一面。如今供桌底下的麻袋里,倒见识了其善战的一面。 在万众所瞩的期待目光中,包拯如多年前为他挣得住持的一役一样,落落大方地步上讲坛,向出云深施一礼。 “大师真正是有甚深智慧的大德高僧,请受包拯一拜。” 出云微微侧身让开,沉默大语,大约以为这是禅让之前的先礼后兵。凭心而论,他接近皇上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相国寺住持之位,这位子甚至可以说是极多余的麻烦。然而在这样没面子的情况下丢掉,无论是对外还是对皇上那里,都交代不过去。 “过去现在未来,以我等世俗之见,自然往者不可谏来者不可追,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总不能跨入同一条河流。然而以佛家不二心观照,纵横上下,古往今来,俱是一般。一部龙华契要,究竟发生在何时何地,在出家人眼里,并没有丝毫差别。”他充满歉意地对庞统笑笑,后者一脸郁闷地望着他,“十方世界一切诸佛,不外都是法身佛,野干说法的故事究竟由哪位世尊所说,其实也没有差别。中州王你是入世人,要辨个清楚,而大师是出家人,自然不屑置辩。” 他连消带打履险如夷,给出云将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面子扳回来,说的转折自如。这番道理,周遭僧众中未尝没人想到,但新住持极不得人心,所以难免有人乐于观看其现丑。 “请大师上座继续说法。”包拯将最后一个躺地的香炉扶正,恭恭敬敬请示。 “包拯,枉我一片诚心待你,你居然向着外人?你给我说清楚,为何帮衬着那和尚?不然,哼,你当庞家真没家法的么?” 装聋作哑了好一阵,给他纠缠不过,包拯充傻笑道,“理由随手就有一个。比如说,大师生的很好看。” “难道我生的不好看?”言下大为不忿。 左右无人,包拯捏着他下巴搬过脸反复端详。 “差强人意……” “我没他好看?”孜孜不倦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7 章 “呃,我觉的…各有各的…咳,你比他好看十倍。”曲曲弯弯好一番折磨,终于面不改色的说出正确答案。 “既然如此——” “但是出云大师才接手住持之位,我怕他给你打击得失去信心。” “我的信心就不重要了?” “庞统,你有完没完……” “不敢不敢,夫人的耐心,越发见少了。” 出云吩付了一个二代弟子继续讲经,脱身出来,一脸敌意地看着他们,显然已经看了很久了。 “中州王大驾,贫僧本当亲自接待。”出云冷然,对着庞统他似乎总不能保持一惯的静肃淡漠,“既然大人不是来听讲的,也不是来参拜的,更不是来忏悔的,难道就是专程来给出云赐教的么?” “唔。”庞统沉吟了片晌,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本意是想替一个早逝的朋友立一处牌位,以求祈福来世。” 包拯一向有种感觉,抑或不如说是种错觉。那就是庞统诚然毫无疑问是个腐败分子兼造反分子,但究其人生,至少上半辈子的人生,倒是充实且奋扬的。怀旧、懊悔、伤感……乃至不能自拔吐半口血观秋海棠,通通不是他好的那一口。所以听庞统说要在寺里给玲儿设一处香火修福下生时,未免由于过度意外而导致无言以对。 包拯努力回忆起玲儿。真实入微的面目早已模糊不堪,记忆里种下根迹的,倒是刘巡抚亲手为夫人所写的那幅丹青。光洁如象牙的细白足踠,云水般的长发迤逦着飘蓬转逝的年华。二不是难事。给他一柱香写出来的东西,和给他三年写出来的并无不同。所以其人的逸事,可以名动一时。其人的文墨,却绝不会流传后世。可如今并非是科考也不是留名的问题……有点心虚地观察着庞统,包拯恨不能重新钻回麻袋里去。苦笑着捉笔,无限痛苦地斟辞酌句,将笔杆咬到秃了半寸,终于期期艾艾地写了上片: “湖山旧是女儿家,稽首慈云,愿佳丽尽生西土。”写完又打量庞统。不意外的,庞统含情带笑的面孔冷了下来。 包拯自从嫁进庞家后,于察颜观色一道大有长进,此时看气氛不好,忙掷笔说,“我不写了。” 庞统挑眉。 “好端端的,干什么不写完?” “恐怕写完了倒落个大不是。”包拯干笑复陪笑。 “那我先说句恕卿无罪。”微微笑着,似乎恢复了一点好心情,眼色和语声都低迷,拖过他手来,一根根手指掰开,将彩毫彤管重新塞进他掌心里。 包拯顾不得计较他那个“卿”字中包含的调戏意味。手心几乎渗出冷汗。不怀好意,绝对不怀好意…… 无可奈何,满心怨毒地润毫续完下片。 ——湖山旧是女儿家,稽首慈云,愿佳丽尽生西土。图画深关桃李色,抽身苦海,看功名都付东流。 写完再看脸色,果然那厮如期所料地在冷笑。 “抽身苦海……抽身苦海!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有病。只在心里给了他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包拯听凭他发作,将笔掷还给他。“庞少息怒。的确不关包拯的事。你自行斟酌,我到外面随便逛逛。”说着就推开禅门出去了。 真是……好生没趣。 一人立在人迹寥寥的大殿中,庞统不无沮丧地体会着从暴君过渡到独夫的惆怅滋味。俯身上了一炷黑沉香。传说可以遍染三千世界的烟气里,隐约似可窥见往昔片语辰光,宝髻玲珑环珮玎冬,晓妆并笑半臂添香,错错落落,明灭难定。 善男信女的祝祷,伴着染上暮色的钟声,声声传至。 “此世缘薄,夙愿难偿,若有来生,但求再结夫妇之约,往生净土,共分莲台半座……” 侧首的妇人身服重孝,垂首请愿,泪落如霰。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究竟又该当如何呢? 凭心而论,庞统倒非是有心破坏包拯的好事。只是正当一个人心绪不佳的时候,再没有什么能比旁人的快乐可以叫他心情加倍变坏的了。 起因是包拯漫无目的地在相国寺正殿前的一片空地上徘徊时,被一只绮年玉貌的女香客搭讪。 “公子没地方可去吗?”搭讪者轻盈窈窕,纱帽下半掩的面目秀色夺人。将寺中的女香客划作一个部落,这姑娘无疑是其中的酋长。“到我家篷里来歇歇吧。”从她听讲时有临时的休息篷来看,其人非富即贵。 包拯从来没有这么迅速地得到过美女的青睐。从来都是长久的相处,不明不白情愫暗生,到最后还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被这么大有情意地一搭讪,当即露出没见过世面的忸怩之态。庞统不远不近地观看,满脸都是呼之欲出的讪笑。 ——今朝吾有幸,初见蔷薇花。酸溜溜一揖到地。包拯没意识到这是庞统东瀛舶来的私藏绘卷上的配句,信口念了出来。庞统笑的越发诡异。展昭公孙策闪身躲在一株沙罗树后,笑容不惶多让。倘若公孙公子有面镜子,大可以对照评价说,这种笑法,大约就是他曾经严厉批评过展昭的所谓淫荡。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8 章 “公子器宇轩昂学富五车……” “小姐亦是秀外慧中谈吐不俗……” 互吹互捧中渐渐说的入巷,眼看着墙头马上一见钟情的古旧桥段就要现场播演,只是舞台背景从白马寺切换到了相国寺,搅局的人施施然走了出来。一脸心情不差的模样。 “姑娘,隔墙之物,还是莫要随便乱捡的好。”庞统笑容邪恶不怀好意,包拯醒悟到一切可能的好事均吹灯拔蜡。 “凭什么?他是你家的吗?他身上写着你名字吗?”稍一扬头,俏秀的下颌引人无限追想纱帽中何等灵动的明眸。珊瑚琢就的唇瓣轻轻一碰,微不可闻地撞出三个字“小白脸”。 庞统被女人斥为小白脸尚属首次。这种事,发生在那个公孙策身上,似乎比较……正常。他拍拍手。 “可婚书上写着我的名字。姑娘,他人之物,不告而取是谓偷。” “可他是人,不是东西!” 对面的男人在鼓掌。 “说的是,所以你不是在偷东西,你是在偷人。” 以上是节录,彼时两人在相国寺菩萨跟前犯下的妄言与恶口两业,尚远不止此,严格计算起来,绝对够的上资格下拔舌地狱。 “庞统。”目送着连庐山真面目都没见着的神仙妹妹气急败坏的倩影消失在灿烂瑰丽的霞光里,包拯对庞统久远之前的积怨都被翻动起来。“你这个——” “呵呵,包公子,失恋时请保持名士风度。” “庞统,你家中遍地宠柳娇花,何必抢穷人的最后一只大包呢?”从这里我们大致可以看出来,包拯还是试图跟对方讲理的。 “我一直以为,你的最后一只大包是公孙公子。”对方非但不领情,还火上浇油。嗑着瓜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吩咐,“以后找你的女人,除了包大娘,一律先来通知我。” “哼。”腹诽中瞄一眼。那男人呢……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以后我不在府上时,公孙策也不许进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跟公孙策是过命的交情……光风霁月天日可表,庞统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光风霁月……哼哼,你真不会骑马?包拯,你们当我是死的么?” “欺人太甚!难道你就十分清白么……珑儿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 “施恩望报,俗!” ……恶口妄语两业持续增加中。 “自性一念恶作,灭累劫善因;自性一念善起,则恒沙恶尽。”坛上的无名大师所讲的经文,仿佛是在给他们作注。 新婚家庭努力经营起来的几十日太平繁华,于焉风流云散。旧日陈年芝麻烂谷子的怨恨,从抢女人到抢天芒,从跳崖到谋反,不厌其烦地一一翻拣,铺出来爆晒。破坏从来都比建设来的容易。和平信任的种子往往需要累劫的心血来浇灌,而毁掉一段文明却只需要谈判桌上一翻桌一弹指的辰光。 常胜 九 揉着明亮橘色的苏枋外衫,白地荻紫骐麟纹斜襟内衬,结上与外袍同色的衫带。烛台上煌煌明火,筛过蝉翼冠侧轻薄纱翼,投下青莲微光。蜀丝编就的发绳,淡彩流黄,拈了长短不等的三五根,缠两转结住,余者一一挽好,顺发垂拂。 稍停片晌,镜里端详,侍奉的婢女又重挑束带,在白边暗紫与红紫相间的之间反复比较,举棋不定。 “你完了没有?要是在边境,两场仗都打完了。” “做人嘛,能讲究时讲究,不能讲究时将就。战场上,自然有衣不解甲马不离鞍枕戈待旦的时候,所以居家时节更不能亏待自己。” “庞统,我觉得你很成问题。”包拯不怀好意地打量,“竟有揽镜自赏的雅癖!好一副菱花镜里相交映,敢情这是哪家名伶要梳笼了么?”笔管在额际虚划,“要不要我替你描眉理妆?” “迂夫之见,唐太宗还要置铜史人三镜呢,何况我辈俗人。话说青镜摩挲,白首蹉跎,叫人不由不生感触……” “啧啧,矫情造作~这是一个正打算奔赴青楼的人应有的生活态度么?再说了,你这般瞻春悲秋泪眼看华年的,倒不像恩客,更似是个妆台含愿数归舟的美人了。” “又能差到哪里?美人名将,从来都是那不许见白头的。倒是你,最近对我越发恶毒了。这是何来的怨念呢?庞统不明,还请夫人有以教我。” “怨念?”鼻子里出气,视线飘向窗台外广渺的青天。“没有的事。我最近的人生充实健康的很。” “查旧帐,重订家规……其中十条倒有九条是针对我的——的确充实的很。” “家规之前人人平等一视同仁,你要执行,我也要遵守。难道你有什么特别不满的?” “……无。只是不免聊兴感慨,苛政猛于虎罢了。” “你说的都没错。所以我这是特地来告诉你,今儿你是白打扮了。朝廷命官,禁止狎妓。此乃国法。包某人夫君,更是禁止狎妓,这是家规。” 申明禁令的同时,伸手俐落地拆扯他发髻和领襟,镜里倜傥齐整的装扮,登时过眼云烟钗横鬓乱。半个时辰的艰辛付诸流水,庞统恨的拿镜台上的角梳敲他手指。 “看在这声夫君叫的格外动听的份上,不去便不去了。”很快想开,半仰倒在太师椅上,反手拖他袖口。“既然如此,夫人有心亲自陪伴为夫消此永夜?” “别攀上我。没见我忙着呢。”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口误。反省反省,长期被腐败变态分子催眠同化,似乎竟开始适应起来。 “也成。不然,再叫声夫君来听听?” “找别人叫去!”甫一出口,意识到无异于自承夫君名下一分子,包拯拿湖笔乱戳帐本以资发泄。“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还有事,你可以滚了。” 庞统的确有照办滚了,只是稍顷之后重又折回来。 “包拯,婚书的事,你查出眉目没有?” “唔。” “唔是什么意思?” “近日太平的很,好不容易有桩案子,所以公孙策建议这事和我打个赌,看谁能先查出来。输掉的人就答应赢家一件事。” “因此你就乐得袖手不管,等着他赢了你来吩咐一件美差,最好是你不好意思开口他又能替你想到的?”庞统又是鄙夷又是感慨,“包拯啊包拯,你没救了你……” “少管我的事。很晚了,我要清场。……你这是?”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19 章 “这就要问你了。若说新家规出台前,众位夫人还算半推半就。如今有了你的鼓舞,都敢于明火执仗地将我赶出门来。既然没地方可去,孤枕难眠,只有抱衾卷席来找夫人共度漫漫长夜了。咳,豆寇年华初共枕,岂宜一夜不同衾。” “哪里学来这下流腔调……” “噫,许你‘初见蔷薇花’,就不许我‘初共枕’了?君不见许州官放火叫百姓点灯各行其道方是太平盛世。” 如诸位看官所见,近来庞包关系失和。倘若要给“近来”加个期限,勿庸置疑是从相国寺载誉归来的那一天算起。具体的经过说来话长,又极琐碎。概括来讲的话,有句现成话叫投桃报李,又有句狠话叫以牙还牙,更有句以此为基础的感慨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包拯原本怀着莫大的善意指望着投桃报李,不能成愤怒之下以牙还牙,于是有了现今冤冤相报的纠缠后果。新婚燕尔,主题不外是互相折磨。所以我们可以欣慰地说一句,时至今日,庞包关系终于修得正果,进入受人期待的主题。 可不是本该如此…… 都说两人是为女人的事矛盾激化。 准确地说,是为不准对方找女人的事矛盾激化。 更准确地说,是包拯原来支持庞统找女人,满心以为投之木瓜报之琼琚,庞统也会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岂料不惟不许他找女人,还不许女人来找他。不惟不许女人来找他,还不许男人、不许公孙策来找他。双重标准无论行走于哪个时代环境都叫人痛恨。可庞统但凡做事,总能给自己找到个大义的名分。 他说:看看你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桃花,如何谈得上修齐治安呢?治乱世还是得用重典,所以为夫还不是为你好云云。 于是,包拯默默无语,也报之以如虎苛政。禁止如夫人接近庞统,禁止涉足青楼,甚至家中也禁伎乐,禁轻薄调笑。等等等等。而以上,众所周知,几乎是中州王当前生活的全部消遣。 庞统一生好战,这辈子也没切实体会过和平的可贵。如今头一回深深感受到和平之于生活,是如何的美妙如何的必不可缺。才子和闲人们往往说:若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此言诚然不虚。无花月美人的修身养性,养了不到半个月,中州王就渐渐的形容憔悴颜色全无。于是他慎重考虑后作如下发言。 ——“包拯,我们讲和吧。” 讲和?这话惊诧莫名的背后,也着实透着异常的亲切稔熟。包拯不由得联想到若干年前庐州时的一个同窗。两人当年是邻桌。平时关系尚可,也时常闹出点矛盾来。只是一旦到了考试前,此人便会反过笔来戳戳包拯,坦然道:包拯,我们和好吧。之后会在考场上坦然地要求包拯给他打小抄。 讲和的事,包拯简单分析了一下,觉得大没必要。反正他也吃不了亏。被美女搭讪,于包拯是十年一遇不可再得的奇遇。今后哪怕有了通行证,这样的好事要重来一遍也几无可能。何况得到美女的青睐,在不能与不为之间,显然是后者更有面子。而庞统的风流,却是生活必需。 斟酌过后,包拯郑重谨慎滴水不漏地,用很外交的言辞拒绝了庞统的和谈提议。庞统持续郁闷中,甚至因为太闲生出了不少非关病酒不是悲秋的闲愁,叫包拯不胜其扰。对此,陈腐不堪却行这有效的惟一解决方案便是转移话题。 他没话找话地问,你干嘛找出云大师的麻烦?人家忝居其位,大不了空耗点资财,能有什么大害。 庞统晃晃酒盏,轻飘飘地回说,可他确实不是什么善知识嘛。 “这个谁都知道啊。典籍不明的事就不提了。首先,他肯定不是如皇上所说,自幼出家长年亲近三宝的人。但凡经年出家的,身上必有旃檀的香气。而他身上……”僵硬一笑,“倒有种叫人眩晕的甜香。我奇怪的只在于,像你这样一个历来很沉的住气的人,总该知道,就算他来者不善,此时也不该打草惊蛇。” 对待包拯苦口婆心的劝解,庞统的表情接近梦游。他神秘兮兮地靠近包拯,压低了声音。 “包拯,你觉不觉得,出云的形貌有点像玲儿?只是玲儿没他那般咄咄逼人。” 他的回答,不算跑题,至少也是跑调。持续的答非所问,包拯几乎有点忍不了了。但是对方会主动提起玲儿,本就大出意料。庞统其人,不能免俗,和世上芸芸众生一样,属于责人则明恕已则昏的品种。对包拯教导其要直面皇后正视过往之际,洋洋千言。而旁人要是在他面前提起玲儿,倒不见得会立刻翻桌或者翻脸,更不会怒而拔剑,最有可能的做法是不动声色暗暗记帐从此存下难解难浇的积怨——对谏喻者而言这种情形其实可算最糟。 所以包拯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他。 “你是在开玩笑吧?”就包拯的眼光,的确没看出肖似处来。 “既然是玩笑,为什么不笑?” 包拯给他的胡搅蛮缠打击的几乎脱力,颓然瞪视。有些人,说不得,劝不得,骂不得,开解不得,更纵容不得。惟一可行的良策,还是跑题。 于是包拯沉默了很久,也答非所问地回他说:庞统,很多事情,或者人负我,或者我负人,不堪翻拣的,介乎忘与不忘之间的,铭记着是厚道,忘却了也风流。 庞统大为感动,如果包拯说话的功夫不是还在耿耿不寐地翻查着他名下帐册的话。 介于刚刚说完了一些比较感性的话,包拯就不大好意思拒绝来客借宿的要求。其时灯昏昏夜沉沉,某人还端着茶杯坐在案前手不释卷的翻看着什么,只差往纸上加批注了。那专注神态中浑然凝就的正气,直叫人疑心是古时关云长灯下读春秋。 包拯或多或少对他的人品有所了解,因而不作此想。 “这是哪家的怪志小说,又或者是床柜里那些才子佳人的传奇话本?” “舶来的。”言简意骇,显然是不乐意被打扰的。 披衣起身,随手拿过一卷翻拣。“衣通姬赫映姬,很新异的画风……从哪里弄来的呢?” “有趣吧?一个法号无止的行脚僧转让的,花了我不少钱,但的确件件是珍品啊。” 黑线。少将军……又抽出底下几册,翻了两页,不禁神情呆滞。直接往他脸上摔去。 “斯文丧尽哪,庞统,你终于堕落到看,看……看春宫的境地了……” “耶,浮生若有所慰藉,又何必寄情于笔墨丹青此等死物。” 若有深意的目光在包拯身上扫瞄了一遍,直看到他毛骨悚然。忙掩饰状随手抽过另一卷翻阅。这遭不由瞠目复咋舌。“如此这般,过难过奇,只能是文人墨客的妄想,纯意淫的产物了。” “何以见得呢?” “要我说呢,这种东西,你就算是烂熟于胸,也是空有屠龙术,无用武之地。何苦每晚挑灯苦读,弄两个黑眼圈挂脸上,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有虐待你……”包拯苦口婆心地劝他。庞统最近容色略有枯槁,于是自然的激起种种臆测。有说他娶妻纳妾过于频繁,耽于…呃,那个…美色的。亦有说他是禁欲禁的颜色全无。更有一说是他承受了庞大的精神压力,在今上的严密监视下苟延残喘……没有一个答案和正解擦边。其实他只是手不释卷,晚间多用了几个时辰功而已。 “尽信,我当然也不会盲从,而是和自己的心得互相印证。”笑眯眯拍拍书脊,“你要不要一起来用功?有不明之处,也好疑义相析。” “不敢掠美。”摇头丢下书卷,碎碎念不歇,重又爬回榻上。“少将军也真是的……” 包拯本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但次日清晨用餐时,发现庞统依旧翻着昨晚同一题材的读物,忍不住质问,大清早的看这种东西,难道是养生之道? 庞答曰,正是大清早看,才格外神清气爽。 “你就不能看些比较体面的?比如说……兵法?” 庞统陪笑回道:“夫人的贤德,为夫心领。然而十年征战,各家兵法无不烂熟于心。如今退隐了反再研读兵法,传到赵老六耳朵里,小心他又哭给你看。”庞统退休以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兵书都让下人拿来擦果子抹地板当手纸之用,只差没在门梁上贴上“愧无真才”之类的牌匾自明心志。 “那便看看左传看看春秋?”包拯掸着架上的书册分门别类,庞统侧头避开敲下的积尘。 “左传春秋里多的是列侯叛国买国,国人振臂而起驱逐主君的气象,当真是好书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众向来最好煽动又最是愚顽,春秋里教的,多是这些东西,若是我早些详加研习,倒的确不至于……” “打住打住!”连忙叫停,“那看周礼吧。也好巩固一下人臣之道。” “人臣之道我是不缺的。倒是包拯你该好好补习一下人妻之道。有你这样当人家夫人的么?自己冷落夫君不算,还叫别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0 章 “庞统,你还是继续看你的春宫吧。”包拯自承失败。“还有你收收好,不要摊了满桌满榻的,让公孙策见着,还以为是我的收藏,就不大容易解释清楚了……你应当知道,他是何等嫉恶如仇的一个人。到时候我被揍被鄙视自然不关你事,但你千金求购来的珍品,不免付之东流。” 常 胜十 包拯推门进来,目光所及处罗盘蓍草铜钱乌龟样样俱全,第一个反应是庞统重操旧业在卜卦,但是常识又告诉他,占卜用的应该是龟甲。而庞统手中溜溜乱转的,是只活着的乌龟。事情是十分明显的,天下第一闲人庞老爷无非是在观看着短腿带壳的生物无论如何也爬不出浅浅的罗盘,聊以取乐。追思民间众口粥粥关乎飞星将军融易理入兵法从而纵横沙场战无不胜的神话,不免恍惚——大宋国运,一度就系在这种脆弱不堪的神棍手段上么? 和公孙策不同,包拯对两位圣主贤王——伏羲和周文王传下来的这份文化遗产,几乎抱着和怪力乱神是一路货色的态度。不算鄙视,至少也到达不打待见的层次了。这固然和他学院时代永远答非所问的易学考试大有干系,而青梅竹马的公孙公子对这门学问近乎虔诚的笃信,也加剧了他的逆反心理。 前者曾经以一种认真肃穆、类似于讲后效惊人的恐怖故事的态度,向他详细描述这种“将易理与军事结合,打造兵法新概念”的流行理论,以及在该理论指导下产生的赫赫战功,以至于包拯下意识地觉得——庞统不败由天幸。这胜利来的何其不可靠。就算诸葛武侯这种给神化了的人物,算卦也始终只是打仗时的余兴节目。于是从看庞念念有辞说着什么庚辰日主北方有刀兵出场,包拯就不自觉地开始期待着日后他迷信算卦兵败自杀被展昭打掉自刎的宝剑又被自己痛心疾首地教训不可封建迷信作为结案陈词。积年累月的办案生涯中,包拯渐渐养成了严重的演讲癖与说教癖,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 后来,包拯有幸结识了头上绑着几百个象征清纯的麻花辫,周身晃漾着并不属于辽国的奇妙异国风情的辽国兵马大元帅——耶律楚材将军。对这种另类发型的嘲笑,快乐地持续到有朝一日,他发觉自己女友小蛮的发型,和耶律将军一母同胞截止。而附带的一个收获则是:包拯终于想通、或者不如说自认为想通了庞统的取胜之道。女无美丑,士无贤愚,皆不外是比较衍生的产物。难怪有个说法,打仗就是比谁犯的错误更少。面对着脱线如斯的辽国名将,想不打胜仗恐怕反而难乎其难。 不管庞统露出何等散漫无羁的无聊神色,都及不上包拯此时因乱花钱买回无用之物的落寞空虚,以及由微渐著、不断攀升的负罪感。 没错,负罪感。可能是互相制裁期间的倒霉相感动了几位如夫人,有人建议包拯可以通过败家式的购物来提升心情,顺便也替家主奉献一份力所能及的微薄力量,为他分忧,即替他花钱。某夫人言之凿凿地向包拯保证,如此这般,哪怕刚刚遭受失恋破产甚至国破家亡的打击,也能迅速回复元气,重拾美好人生。 女人的确是罪恶之源。尤其是这种自幼受青楼教导以败光男人家财为人生使命的女人。包拯本不会接受这类损人不利已的奇特提议,但偶而被庞统刺激得恶向胆边生,不免动了杀机。 然则包拯出身寒微,在花钱这种事上一没有天份,二没有概念。每天多则几百两,下限二十两的帐单丢到庞公子手里,一家之主签的风清云淡。有一天终于想到,可以发动群众的智慧,叫上公孙公子一起花钱。公孙公子倒不愧为官宦子弟出生,对包拯前往城南菜市场和天桥杂货摊的建议嗤之以鼻,抬脚就往京中最有渊源的古董铺走。买到十余件时包拯开始迟疑着建议收手,理由是东西太多,拿不了。公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花钱雇两个人来提不就成了? 包拯过去上交帐单的时侯,庞统正闲的发慌。下棋的兴趣渐渐的随着时光飘缈而升华,每日里寻求着新鲜的刺激,甚至动了要学女工编织的念头——倘若不是有忠心耿耿的徐伯加以死谏的话。徐伯眼里的主子,并不比古圣今贤中的任何一位差到哪里。于是完全出于一片好意,他建议庞统不妨学周文王囚在麦里时,重演周易。真英雄进则纵横天下建功立业为天下苍生谋福谋利,退则独善己身著书立说给后世学子立言立德。无奈庞统并不思慕英雄本色,倒是企望名士风流。林下的日子过到如今,渐渐体味到,这世上的烦恼,饥寒交迫很遥远,刀光剑影不可怕,惟有闲愁最苦。 乌龟玩了一上午,玩不出名堂来。于是打算从事不大熟悉的领域,譬如说,斗鸡。结果帐房里过来汇报说这个月开销有点紧。 而正在这个关口,包拯雪中送炭,又呈上一叠数目不扉的……帐单。庞统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包拯片晌,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全数收下。 有心花销,又有公孙策一干人等鼎力相助,该月的帐单终于达到了个可喜亦可观的数目。庞统眼也不眨的付了,包拯面前甚至提都没提一句。包拯却开始忐忑,或许是小人之心。 而庞统也破天荒陷入了拮据——这种情况在过去是想像不能的,皆因庞太师每每一想到爱儿在边关可能受过的苦处,就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相代,于是会指着多年心血搜刮的民脂民膏,殷殷吩咐:“儿啊,这些年你吃苦了。为父挣下的这份家私,反正也都是你的,随便花!”这种无忧无虑的美妙生活维持到不合心意的儿媳进门,终告烟消云散。 起先,庞统出于惯性思维,照例想去跟父亲要点钱,但考虑到太师不免又要拖着自己大谈休妻的事,谈到激动处甚至会晕厥过去,需要千年人参熬汤来吊气——身为人子,庞统并不怕多听几句父母的叨嗑——这个是义务,然而庞府未经考证很有可能早过了保质期的千年化石,庞统认为还是少吃为妙。 乌龟用人类难以想像的毅力与耐心,不厌其烦的扒拉着罗盘的壁沿,誓要冲破樊笼获得自由。反复抚摩着光滑的罗盘,庞统紧蹙的眉心似乎也渐渐舒展。 区区斗鸡的帐目也无力支付一事,包拯毫不知情。庞统和往日相比,更是无甚改变。持续着游手好闲的无为状态。与包拯的争执争论乃至争斗也逐着稳定的频率继续发生,不变的是挑衅语言和风流眼色。 包拯却渐渐的有些心虚加嘴软。如此这般一段时日下来,包拯也有点后悔了。因为他顺理成章地推想到,庞统现在是赋闲在家的人。再大的家产,毕竟也有限,如此挥雇,坐吃山空。 人品太好就这点麻烦,本来打算整治人,反过来却把自己给整治了。良心谴责这种事,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包拯身为千载而下的人品楷模,不用说恰好是良知横溢的那种人。而一个月后的某个新发现,更是将他的愧疚不安推到了顶峰。 事情从某一日庞府出现的陌生女人说起。这样的女人,每天都有两三个,数日之间不断更新,不完全统计也出现了一打之多。共同特点有以下三条:一是都有一等的容貌,二是衣着入品身份显然不低,三是年纪显然都处于不大饶人的阶段。庞统陪她们同进同出,四处奔波,宴饮谑笑……忙的不知所云。 第一天权当错觉,第二天当意外,第三天难得糊涂……到第四天,包拯觉的有稍稍交流一下的必要了。 “庞统,你究竟在搞什么。真的当我死了么?” “夫人何出此言哪。”有气没力地倒在躺椅上,翻着本看封面就很诡异的书,并示意包拯倒杯茶来。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这……这……”庞统沉吟着,反复沉吟着,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开口还是一声拖长了腔调的“这……”问几回,都是闪烁其辞。看包拯似乎打算点火烧书了,才急急忙忙续了下文,“不过是经济之道。” “你的意思是,赚钱的法子?”包拯尽量使笑容更通情达理些,更不怀好意些,然而事与愿违一脸扭曲。 庞统似乎受不住,拿书册挡住脸,声音微弱下去:“就是帮人算算卦看看手相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问题是,帮什么人算卦呢?”慢慢拨开挡脸的纸页,循循善诱地发问,蓦然发现庞统吞吞吐吐躲闪间,颊上竟浮着一抹微红。以熟悉的人来看,无疑是比日食更为百年难遇的奇观。援引公孙策的话来说,则是“要庞统脸红比将包拯漂白更加难乎其难”。 “不过是昔日同僚们的女眷。”庞统讷讷吐字,尴尬状、可怜相、心酸处无不溢于言表。包拯也大吃一惊,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居然是替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担心,“你的意思是说,你京中大小官员的夫人算卦看相?难道你不怕人家给你盖布袋?” “话虽如此,其实不过是援助交际之类,”庞统依旧吐字艰难,却忙不迭地待要表明心迹,“我并不至于和她们……总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清清白白的。”他闷闷地拿衣袖盖上脸,“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真的生无可恋了。” “我,我当然相信你……”结果是包拯被他同化了,变得和他一样结结巴巴吐字艰难,而且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乱。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是他说不上来,更无法精确体会。 包拯认为自己有愧在先,江湖阅历本又浅薄,顿时觉的自己做了件很不地道的事,竟然害的昔日坐不垂堂的庞少窘迫到要牺牲贞操的地步。尽管此人的贞操就像护城河里的黄沙,千淘万漉,也折不出十万分之一的真金来。 于是他找到老伙计们咨询,试图减轻心理压力。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展昭听说后,替他分析说:“包大哥,你给他骗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想庞家的人,为官时刮地三尺,位列三公,乃至封王拜相。历年所积,何止百万。哪里就沦落到卖身的地步了?我看八成是他在召妓,一边风流快活,还骗得你在心中不安自动投怀送抱!你老实告诉我们大家,你不会已经开始用不大光明磊落的方式抵债了吧?” 展昭年纪虽小,条分缕析,合情合境有理有据,哄笑声中,包拯惟有避开众人探究的视线,尽力地将颈子和下巴往色泽黯淡的围巾深入缩去。 公孙策眼里,庞统其人,有着相当不可思议的想像力与行动力。常人眼中荒诞不经的目标,瞻望一下都会头晕目眩,他却能带着异乎寻常的理智与决心,将只有疯子才想的出来的事情贯彻到底。 相对的,大部分时间包拯的主要成分,都是货真价实呆子一枚。嫁入庞门之后,更是日益长进,越发蠢的可以独当一面。虽不至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但是在买卖过程中事不关己如濠上观鱼般感慨一声“这么多钱啊”却是完全可以想像的场面。 于是数落过了嘲讽过了尽情取笑过了之后,公孙公子照例开始有点忐忑不安起来。这一点忐忑通过回忆奸人庞统最近反常的乖巧而被高倍触发放大,各类怀疑激发着想像力滚滚涛涛起伏不平,甚至到达夜不能寐的地步。 掷开书卷,推灯揽衣,起身去寻包拯。庞府的大门,对公孙公子一直是敞开的。未经通报长驱直入,来到包拯住处,窗纸透出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包拯应该是不在。当然,这也并不至于使公孙策就此空回。他摸出钥匙,准备进去坐等包拯回来。 门似乎并未上锁,应手而开。小小意外叫人兴起微弱的惊惶,尚未回过神来,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双手臂猛然搂到怀里,刚刚想说些什么,温软的唇轻轻合上,柔然坚定,仿佛预谋已久,又仿佛理所当然,彻底止住了一切可能的疑问,也止住了些微的抗拒。公孙策伸手攥着他衣袖,一时间只是昏昏沉沉的,未尝又不是有点雀跃,但是他觉的还是应该和包拯好好聊聊,于是拍拍他的肩示意。 “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放开了手中的钳制,对方低低的笑出声来。听到这个声音,公孙策不免大惊失色。 “包拯,你怎么……不对,你不是包拯!”刚刚反应过来,对方却先一步推开了他。“你不是包——” 公孙策一怔,对方已伸手拨亮了灯,眼前一片跳动的光点,一时几乎睁不开眼来。 弄错了亲近对象,公孙策当然想掀桌想发作,然而对方脸上的正义感和诧异似乎比自己还要充沛十倍。 “你怎么会在这里?”庞统惊诧至眩晕的神色更是完全不似作伪。 可能不是很放心庞统的人品,更可能是被这偷梁转柱的一幕所惊吓,公孙策将屋里能点的灯都点了,务求做到视明无惑。明烛高烧,灯下正好看美人。庞统微微一笑,眼色照旧是风流的,神态照旧从容不迫。上下打量的视线,更是带着些许玩味。 公孙策固然面目俊俏,身段风流,可这些从来不是重点。最引人遐想的,倒是秀颜丽质下那种落落寡合的神气。乍看平凡,骨子里却是翻惊摇落、揉残扼子。几多水墨图画里走出来的青衫墨发,令人几疑肌肤生香。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1 章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出同样的话来,公孙策难免有点底气不足,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然而稍一顿挫,联想到先时庞统那句“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刹那间有噩梦成真的倒霉感,些许残留的惊讶尽数转成了填膺的怒气。 “庞统,难道你和包拯竟然——” 常胜十一 公孙公子是那么温柔腼腆的人,俨然弱不禁风。草上露一碰即落,竹上霜一触即消,说的就是他。 庞统全然不能体会包拯对他几近战战兢兢的畏惧所为何来。难道真是爱之弥深畏之弥切?这种可能性让庞统多少起了点鸡皮疙瘩。 无论是对待下属还是朋友,庞统从来没有多余的关心。但凡距离近些的,却往往没人相信他是真的凉薄,多半一厢情愿地认作外冷内热。这种美好的误会倒也却之不恭。而对女人,又是纵放无常,环境允许气氛到位时身家性命都可以随口拿来起誓,转眼翻覆,又会倦意横生地暗示“你不应该占了太多的地方”。于是世情明透些的女人,往往照单听着,礼尚往来报以同等亲热也同等不可靠的柔情蜜意。 生来即是好胜心强大的那种人,然而年过而立的他,早已深谙如何掩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掩饰的太好,甚至自己也渐渐忽略了它们的存在。仿佛生来即是如此无欲无求。何况他坚信想要什么,只要精心谋划周密部署必然可以到手。所得到的一切,也都顺理成章地划入不感兴趣的范畴。长此以往,无法体会患得患失的欢戚,更不会有得而复失的折磨,由爱生恨因爱成畏之类的情愫,更是仅仅生存于离奇传说中的言情戏码。正因如此,包拯对公孙策的态度,才愈发叫他兴味盎然。公孙策一脸进退失据被迫要在两条船上作个决择的纠结,更让他只想放声大笑。 “我在等包拯回来。”庞统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笃定照水闲花般温雅的公孙公子问不出“你们真的上床了吗”这种有辱斯文的问题,他很快切换了口气,暧昧的苦笑着,说:“想不到你揍人的力道如此沉重,比包拯更加的……咳,倘若你觉的还不过瘾,不妨继续。” 公孙策的确是很想补几拳以消胸中块垒。但是略加思索,随即压制并放弃了这个念头,进一步决定往后再不兴起。主动出手揍人不外乎两种结局,一是对手不忿,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很显然,没有随身携带展昭的公孙策没可能是习武多年的庞统对手。其二,对手打不还手。这未免更糟。概因没做什么亏心事的前提下,男人只有对某种私情密意的打骂才能听之任之。倘若泰然接受这种优待,无疑也是对该私情密意作了默认。特权是相互的。天下从没有白吃的三餐。 因此,仅管庞统全身上下都作出了“随便打”的大方暗示,公孙策还是不胜憾恨却又异常理智地搁下了跃跃欲试的拳头。 “公孙公子,你有这里的钥匙?”庞统给斟了杯茶推过去,很友好的发问。 公孙策把钥匙掼过去。 “包拯不小心丢书塾里的。我给送来。” “噢,真是太不小心了。还特意麻烦你跑一趟。不过……” “庞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公孙策迅速打断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来找他。” 庞统略微迟疑,一脸关切:“但是毕竟他……毕竟他还惦记着你的。你这样做,不嫌太绝情了吗?” 公孙策冷笑:“少来。人都是你的了,我要来何用?”话说的过于利索,两颊却抵制不住的微晕了。 “诶,”庞统仿佛受了他的影响,也陷入了无穷的窘迫与诧异当中:“你看起来不像是有……所谓,处子情结的人。难道你是以为他已经和我上床,所以就不要他了?” “闭嘴!你废话太多了。”匡当!茶杯落地。公孙策的耳朵亦当场失却了贞操,几乎当堂翻脸,“这种话也是好摆台面上说的么?”立刻意识到失态,镇定了一下情绪,咳嗽两声,半真半假地强辩道,“当然,公孙策自幼读圣贤书读到迂腐,于此道自然是没法轻易释怀的。”虽罩了件名为玩笑的外套,究竟是连颈子都晕红了,所幸艳然烛光之下,反看不真切。 “理解理解,”庞统含笑点头,“何况失之东隅,未尝就不能收之桑榆。” 公孙策临行前若无其事的模样叫庞统联想起收到淝水捷报的名士谢安,两者的潇洒同样煞有介事而言不由衷。 实际的情形则是,从庞府兜出来,公孙策郁闷得差点出去喝花酒浇愁,所幸及时收到大辽飞鸽传书一封。寥寥数语,雪中送炭,几乎看的涕零泪下。 “太好了,总算还没有赔个精光,混到两头空的绝境……只不知道这种好事是否也和庞统那个鬼人脱不了干系……”聪明人一言足以自醒,公孙策陡然坐直身子,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包拯!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等睡着了……先沏壶茶,再把桌子收拾一下,从壁橱里取些荷叶香来熏着。打盆凉水过来,我想提提神。” 包拯好似受了极其严重的打击,庞统吩咐他干什么,茫茫然一应照办,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口角锋锐。庞统也终于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你受了伤?”毫无轻重地按上包拯高起来的右颊,顺带鉴赏到青黑的眼眶,庞统大惊失色,“你在外面都遇到什么人了?” 包拯不以为然地挥开他手,抚着脸颊,神思不属。 “无……除了给一个著名的流氓团伙打劫。” “赵老六所治的京师,果然不可靠。”装模作样地叹息,“除了劫财,应该没有劫色吧?纵然如此我也会认了,不会弃嫌于你,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说啊说啊。”他对事情经过的兴趣远远大于愤怒,顺理成章招来了包拯的白眼。 “我又不是公孙策,何至于此。”包拯回答,“何况这真是一群知书达礼的流氓。我报上了姓名,他们就一口一个庞夫人,久仰得罪说个没完,连先前搜走的东西也还回来了,还倒贴了精神损失费,求我不要跟你讲。我觉得这种请求没必要答应,所以临走时那几个人哭的很惨烈。” “盛名之累盛名之累……”庞统谦逊着,“孰料退居林下,我依旧是正义的代言人。足使为非作歹之人闻风丧胆。不知道这都是何门何派的壮士?” “飞云帮,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们的赫赫威名。如今可算是地方一害。” “的确有些耳熟……”庞统的脸终于垮了下来,“飞云七十二骑?” “正解。”包拯向他详细解释这飞云帮的来历。原来庞统退休之后,飞云七十二骑直接拨归兵部调遣。可是面对这样一支高手如云的队伍,普通薪饷不能叫他们满足,依足庞统在时的旧例,又难免造成财政上的负担。更何况这七十二人,除了庞统,更没有别个将领可以指挥得动,几番发生殴打上司的状况,因而无人愿意接收,就此听之任之的解散了。一行人倒也乐天知命,从此在京中组成帮派混日子。由于武功高强,性情又颇有乃主之风,故而无法无天,无人能制。据说连公孙策也曾惨遭调戏。包拯一度建议公孙策在纸扇上题写“有主”二字喝退不轨之心,公孙策死也不从。直到不幸罹难之后,方才不得不佩服包拯的先见之明。 庞统听罢大怒:“他们竟敢将你打成这样!”置我庞某人的颜面于何地? “误会。”轮到包拯彻底蔫掉,“这个倒不是飞云帮干的,不然他们该赔我医药费而不是精神损失费……我在回来的路上,不幸又遇到了公孙策。他的心情很不好。二话不说要走了从前公孙伯父送给我的玉佩。还有……”他有些难以启齿。 庞统带着了然的同情看着包拯高起来的右颊——颊上指印犹鲜。 “他说我无耻……唉,庞统,你能帮我推理一下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这个……”庞统深沉费力地思索着,“既然是说无耻,定然是他以为你我关系清白不再,所以才对你感到失望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庞统难得的真话包拯一个字都不相信。 “早知道找你商量是问道于盲。你的思路,绝对绕不开下流的主题。” “相信我不会错。”庞统保证,“否则还能有什么事够的上无耻的评语呢?不如我帮你去解释一下。唉,光是解释不够,还得拿出有力的清白证据来。哈,不知道守宫砂在男子身上是否同样有用……”上好的易水砚擦身而过,墨汁四溅。 包拯愤然瞪视。庞统的言语,全然解读成了幸灾乐祸——其实也的确是幸灾乐祸。庞统损人时容光焕发的脸,总是叫人很想踩在脚底碾几下,不幸的是这似乎终归也只能沦为一个想法。 “闭嘴!你一天不阴损几回,似乎就没法度日。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的猜测成真,叫你去解释的话只也会愈描愈黑,何况小风筝快从辽国回来了,这样的误会即使荒谬,也未尝不是好事。”他似乎将自己暂时开解出来,开始注意到一些不合理的现象,“庞统,这么晚了你在我房里等什么?” “包拯,我以为你也听说了。今天我爹把我叫过去旁敲侧击地训诫了一顿,概因新任西北巡抚杜大人,有谋反的迹象。而皇上近日和那个出云厮混,久不视事。”庞统目不稍瞬地注视着他,“西北官员能如此迅速地在此人手中统豁集结起来,无疑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你当初了结刘义一案时,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里必需澄清一个常见的误会。庞太师诚然是奸臣。而奸臣和反臣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前者从来都没有篡逆之心,只想借着皇上的宠信以及赋予的权力作威作福,结党营私,干些将国库往家中搬运的勾当。彼可取而代之这样的想法,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奸臣应该拥有的。既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担当。因此庞太师在听说西部不稳的事后,首先想到的事,就是警诫这个有前科的儿子,确信他与此事并无关连。 庞太师不是白当奸臣的,中州王也不愧为乱臣贼子,相形之下,包拯无论是作为天下第一聪明人还是作为庞夫人,都干的无甚前途,有渎职的嫌疑。他回想当日情形,确认西陵王面具中西部官员勾结的帐册早已付之一炬。但是倘若还有副本,也毕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庞统为给自己洗脱嫌疑,派人去查探此事,同时间接地通过庞太师向皇上推荐平定此处叛乱的人选。朝中太平了很久,陡然生事,就算不相干的人也忙的忘乎所以。这天傍晚,庞统一时得闲,蓦然记起有好些天没去探望珑儿,信步就往西厢的住处走过去。 珑儿似乎刚刚沐过发,裙垂竹带,鬓湿杏烟,弃了簪环,沉甸甸蜿蜒肩背的乌云松挽着,一脉寒鸦颜色。见了庞统,也不多话,随口应答了几句,便坐到他膝上手把手地习字。她识字不多,可听过的诗文散曲,总不会稍忘。对府上充栋的藏书也不大感兴趣,书写略感疲累,便去挑拣了那些没什么注解的画册来,逐页翻看。 庞统待她仿佛极淡,又仿佛极宠。一道消磨光阴时,随便她想做什么,一律奉陪。有时在蔷薇架下温一壶酒,听她随兴所至地勾动琵琶。或者一轴一轴摊开收藏的书画,不厌其烦地向她讲述散落卷轶间的真伪不明的故事。时节渐近中秋,满庭游离着桂子郁郁的香气,搂着她练了几页字,微笑着抚摩她的额发,碎碎地赞美着某一笔的流丽收势,宛如是在教养极娇宠的女儿。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2 章 珑儿并不很领情,径自走下来,去翻拣箧中他新近从少将军那里重金购来的那摞画卷,骇的庞统连忙喝止。 “等等,这个你先不要看。等我挑些出来。” 东瀛传来的绘卷,主题倒有半数还是中国的故事。大多传到异邦就变了另一种似是而非的面目,瞧来十分新奇。珑儿反复翻看着挑出来的长生殿不忍释手,说书久了,这故事她是耳熟能详的。云鬓花颜的美人自五云玲珑的蓬山楼阁间依依步下,梨花带雨,擘钗分钿,殷殷分嘱多情君王遣来的使节。 “想什么呢?”见她只管怔怔出神,庞统笑道。 “明皇一国之尊,却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不止是枉为君主,更加枉为男人。” “女人给男人替罪,臣子代君王受过,这本是自古不易的成规。等你年纪稍长,大约就会司空见惯,发现没有什么值的怨叹的。” “可这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觅,就多余而且矫情了,恐怕也都是后人编出来的吧?”她掰着手指,“杨妃身故时,也有四九的年华,早该色衰爱弛。明皇也到了古稀之年,哼哼。” “小小年纪,看待人事也忒晦暗无聊。”庞统有些好笑的捏捏她鼓起的脸颊。珑儿不语,又抽了张汉代衣冠的图画出来,青山碧水间纵歌行吟的美人纤妍洁白宛如谪仙。 “张良汜桥纳履,一编书成帝王师。异日功成身退,从赤松子游……” “这个我也知道。”又抽出一卷,“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这个烛光样的美人……似乎是嫦娥奔月的故事呢。” “我初时也以为是这般。但听无止大师说,这算是东瀛版的奔月吧。赫映姬是月宫里的天人,因为犯下过错,托身人世。世间的权贵纷纷向她求爱,均遭到了冷酷的拒绝。甚至连天皇也为她相思难禁,然而时刻一到,她终究还是重着羽衣回归天上,忘却人间的重重情爱烦恼。” “你不觉得,”珑儿神色认真,“这个故事,其实和留侯颇像吗?都是在人间做了一番颠倒众生的事业,之后抽身而退,徒留传说的? 庞统一怔,随即大笑。 “说的是。自古天纵奇才,或是绝色佳人,洁身自好,成功者退,往往不肯滞留人间以自污。人不染风尘而风尘自染人,故而福士轻烟飘散,佳人不落凡尘……”说着说着,话声渐次含糊滞缓,倏然伏倒在面前的桌案上。珑儿立身起来,偏头打量了他半晌,似乎不知如何处置。终于还是将香炉挪过来,从随身的漆瓶中投了些碎末进去点燃盖好。屋里腾起重重的甜香,温暖低迷,浓郁到掠夺呼吸。 常胜十二 “出云大师!我们等了你快两个时辰!”急吼吼冲过来的两名男子,其言语很难判断是在表功抑或是在抱怨。 “我被那位神奇的姐夫给绊住了。”珑儿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她的态度纵然傲慢,也自有种天真可喜的烂漫殊色。来人一个太矮,一个过瘦,共同点是猥琐而散漫——杜大人派来的探子,一拨不如一拨。她无甚诚意地关心道,“等的很无聊了吧?” “不会不会,清风茶馆的豆干真是一绝。” “你们对这京中地盘,倒跟在自家里一般了如指掌……”珑儿重又将他们观察了一遍,“两位面生的紧……” 无比顺溜地报出接口暗号,并辅以诚恳解释,“做我们这一行的虾兵蟹将,随时都得有为主上的大事殒身的觉悟。前仆所以后继……” 珑儿点点头,不待深究。 “皇上吸食香草所炼的药物,已然成瘾了。药瘾发作时基本上言听计从。这几日之内,万事俱备,我那姐夫也该倒霉了。杜大人若要举事,随时都可以。这个是京畿的兵力部署,你们交给杜大人。” “大师的功劳,主上决不会忘记。”两人慢慢退开两步,低头行礼间不经意地互视,微微牵动嘴角。 珑儿照例有点心不在焉。 “这不算什么。各取所需罢了。我仅仅想为姐姐讨回公道。” “既然如此,大师是否也该功成身退了!”语气一转,巨变陡生!两人豁然站直身体,刹那间宛如变了个人,神凝气定,深藏若渊。一人拔剑封住玲儿后路,一人挥掌向珑儿颈间切下。步法变幻,分进合击。电光火石迅如雷霆的攻势,偏偏做的悄无声息。究其武艺高下,静若处子动如脱兔,隐然竟有宗师风范。观其出手风格,却竟似是训练有素惯于偷袭暗算的杀手营生。珑儿武艺本就未臻大成,措手不及之下,被对方一击得手,连佩剑都未及拔出就给牢牢制住。 “你们!”她惊怒交迸,声音都在发抖,“你们竟敢——” “属下岂敢冒犯大师。何况大师这样花容月貌的人儿,属下非是无目之人,焉能不起怜香惜玉之心?”好整以暇地在珑儿颊上摸了一把,笑道,“无奈主上严令,大师如今决不可留。” 他的匕首在珑儿粉颈上比划了一下,又丢给同伴,笑道,“季兄弟,还是你来吧。我实在是下不了碎玉摧花之忍心。” 匕首在空中潇洒地划了个弧,将落未落,对面的季姓杀手扬手要接,眼前一花,竟捞了个空。橘衫掠过,风声猎猎,胁制珑儿的那名杀手觉察到斜刺里剑芒一闪,忙挥手去格,臂间的珑儿早不在掌握之中。五步开外,庞统搂住珑儿,淡淡打量着他们,面无表情。 珑儿后知后觉:“你们……杜大人竟要杀我灭口?”庞统瞧着她的眼神要笑不笑,终于还是忍住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敝上有话,大师将令姐的帐册副本交给他,恩同再造。又不避奇险,到京城潜伏在皇上身边卧底,让他吸药成瘾,这份功劳,异日敝上大事成就,必定建祀设香火以纪念大师。”那瘦过头的杀手笑道,“这位就是令姐夫庞统大人?恐怕大师的妙计是不成了。” 珑儿咬着唇,脸色刷白。她蓦然推开庞统,翻掌掣出佩剑。几乎是同时,那两名杀手飞身掠起,一前一后攻到。 “珑儿!”庞统喝了一声,下面的话来不及出口,便给两人狂风骤雨般密集的攻势给封杀了。那杜大人想必灭口之心甚为坚决,派出的竟全是一流高手。庞统对付这两人本已左支右拙,何况身后还有珑儿的剑势威胁。他不欲滞伤珑儿,出手分外保留。挥掌格开珑儿刺向左臂的一剑,猛可的觉的眼前一晕,一把短剑没胸而入。 珑儿惊天动地的尖叫终于使数目庞大的家丁们加速冲到现场,两名杀手见来人武功虽低,却个个摆出了死士的姿态,知道纠缠下去只会招来越来越多的围杀,无心恋战,逾墙逃走了,轻功竟也是奇高。 “哭什么?医师都说了没伤到要害。”稍一说话就痛的倒抽冷气,“保证死不了啦——唉,如果你是为这件事难过,那我也爱莫能助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上有老父,中有娇妻美妾,下有……以后也是一定会有的。” 庞老爹鉴于有人旦夕祸福的信条,以及爱子的事故体质,一直养着两个据说是退了休的太医。因此庞府的医师是现成的,魂飞魄散地冲过来作了包扎。伤势远不及看起来那么凶险,匕首太短,又给肋骨挡了一下,并没有伤到肺叶,仅仅是血流飘杵的惨状十分惊心触目。 珑儿继续抽泣,好半天才凑成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没说要你死。你别死。”说完这句话,她又是矛盾又是懊恼,愈发不痛快了,更加的大放悲声。 庞统摸摸她头。“哭什么,又不是你干的。” “其实你要是当时只顾着和那两个人拼斗,我并不会……”珑儿心中也约略明白他不想伤在自己手下的体贴心意,更加烦恼。“你!你怎么会在哪种时侯出现的?” “我一觉醒来,看你不在,就出去看看。一定是你命不该绝吧。” “发生了这种事,你就不想问问我前因后果吗?” “何必呢。何用呢。你肯到这里来住几天,我很欢喜。别的事情,一概不重要。只是啊,”他盯着珑儿俏秀的侧脸,“你和你姐姐一样引人注目。留在京城这种浊浪滔滔的是非之地,日后恐怕更要生出无穷无尽的烦恼来。” 珑儿抿紧了唇,不肯搭话,手指勉强拂过襟袖,无边无际一片冰凉濡湿的泪痕。 “福士轻烟飘散,佳人不落凡尘。”他柔声劝道,抬臂试图给她拭泪,牵动胸口的伤,手臂重重摔下。“珑儿,你真不该来搅这趟混水。” “很痛吗?我这里有镇痛止血的药。”珑儿说着找出药膏,拆开包扎往伤口上抹。屋里顿时弥漫着奇妙的异香。 “不用了……” “这个可是族里疗伤的圣药,千金不易的哦。”珑儿将大半瓶药倒在他伤口上,疼痛果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珑儿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将整瓶药全部扣了上去。 “等等!”庞统有点警觉,“这个气味,该不会又是你们那个族中的宝物香草配出来的吧?我才不要弄到跟老六一个田地。”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3 章 “无妨的,这个是疗伤用的,最多是觉的有点头晕。给皇上吸食的,则是精心炼取过的幻药。”珑儿向他解释,“你现在还痛吗?” 庞统抬抬手臂,复又坐起身。 “果然,很神奇。你们族中多有这些奇异的东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前在殿上你拿来作证用的木盒,里面装的是回声蛊吧?从前玲儿跟我讲过——” 他短促地笑了笑,目光留连在珑儿面孔上不肯移开。香草轻迷的气息在封闭的斗室里肆意流荡,珑儿的五官也于烟气中恍然聚散,定睛细看,俨然是故人雅艳清逸的容颜。水盼兰情,平生稀见。 “玲儿?”赤足从榻上走下来,握着她肩膀仔细打量。“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不起。我不想刻意欺骗。只是离开之前,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珑儿低声说道,随即镇定声容,按上他的手。 “将军,玲儿于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什么……人?”庞统有点站不稳的样子,这倒并非因为伤势,而是香草的致幻作用,使得他看起来似醉似醒,甚至连理解对方的问话也变得困难起来。因此珑儿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打量了她很久很久,庞统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玲儿,事已至此,其实无话可说。倘若我说原本想许给你一世悠闲恬淡的岁月,无忧无虑的生活,携手同老,恩爱白头,此时此地也都是绮言妄语了。”他将珑儿的手拢在掌心合于膝上,眼前重现的,是玲儿临终冷静明澈的面容,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然而恐怕终其一生也挥之不散。 “我也不明白你,究竟是因为情至深处无怨尤,或是对我失望,终将情爱寄往他处。你一贯无论遭受怎样苛刻的对待,也不会怒形于色,更不会自伤自怜。你天性如此,我一直以为深知你,如今也不能下断论了。”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他生他世,亦要同在一颗树下,共分一杯水。情好绸缪之时,我们有过这样的誓言。倘或真有来世,若你仍不见弃,我但愿……”他顿了顿,似是一腔心愿,不知从何分说。 “来生若有心愿,我但愿你无貌无才,只是一介平凡不过的女子。我也情愿做个普普通通的村夫,不谙文武,未名未禄,躬耕于陇亩,伴你共务桑麻。一粥一饭举案齐眉是严谨,贫病困苦榻前相伴是信望。野蔬充膳落叶添薪,三餐一宿也共一生。拌嘴打骂,妒忌抱怨,世间夫妻该有的,一概不免。若有人欺负了你,我一定去揍他,揍不过也要揍……”他絮絮地说个没完,仿佛不是在盼待来生,竟是身临其境。 “假使不能如此呢?”珑儿问他,“倘若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这一世的模样,一切重来——这样的问题当然无聊而且软弱,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来世依然如此,你该如何呢?” 珑儿觉的庞统沉默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是片晌的辰光。 “倘若不能如此,那来世...来世就不用相见了。”稍一顿挫,似是想起了什么,拉开床头的格柜,取出一个玲当来,跪下身去,将它系在珑儿纤巧的足踝上。 “这是你的东西,总算还有机会完璧归赵。” 珑儿用力地摇了摇头。摇落一串灼热的泪珠。他掌心的热力与玲铛的凉意同时熨在足踝上,不必相见的言语更是一再一再地在耳畔重复响起,心中一片茫茫然,不知不觉还是伏在了他膝上,抽抽噎噎的哭得不能自已。 “还是……不复相见比较好吧。” 庞统若有所思地抚拍着她的颈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人世已无缘,漫云宿业难逃,过眼云烟休再梦。他生如有约,纵使前因未了,伤心旧地莫重来。 常胜十三 佳人飘然离去时忘了关门,呼呼的凉风全从洞开的大门灌进来。庞统或许是受伤过重,或者就是给加了料的伤药迷晕了,完全呈现出打蔫茄子的模样,四肢摊开仰倒在云堆般绵软的床榻里,茫然盯着房顶,听着不知哪处悬檐上送来的风铃脆响,几乎想就这么睡到第二天再去善后。很快的强大的睡意征服了薄弱的意志,蹬掉薄底靴,扯过被子蒙上头以抵御门外飘进的凉气,昏昏然摸上周公府邸聊天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善于自谋之士趋利避害的本能使然,倏然睁眼,惊见某人卓立床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一张脸更是黑沉得媲美判官。无论在何种题材的小说里,此种场面完完全全就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尤其不祥的是来人手上捏着几本让庞统凭添虚怯的书笺簿册。 “醒了?”包拯不等他开口,和气地微笑,不用吩咐就倒来茶水,将他扶坐起来,茶杯送到唇边。“太可怜了,伤的很重吧?要是还觉的困乏,就继续睡吧。我可以等你睡够了再谈正事没关系。” “唔。”异乎寻常的客气将不多的睡意尽数驱走,几乎是试图将脸埋进杯盏里,同时却以极斯文的方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茶。“没事。没事了。不过是从前玲儿留下的一点余波,不想竟把你也惊动了。” “难得你肯低调。”包拯低声赞叹,其中倒是感叹的成分居多。“珑儿是玲儿的妹妹,此事一望即知。出云大师就是珑儿,这个稍微推想也不难领会。何况倘若没有杜巡抚从中帮忙牵线,珑儿一介草民如何得睹天颜。只不过……” “哈哈,哈,”忙不迭地打断之,歌颂之。“夫人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我们英雄所见完全相同啊!” 包拯不动声色斜了他一眼。 “珑儿很单纯,又受了有心人的挑拨,一心要替她姐姐报仇,因而被杜巡抚利用,非但交出昔日玲儿抄下的帐册副本供他驱策西部官员,更不惜亲手犯险进宫,让皇上染上药瘾。香草可以消愁忘忧,皇上又的确比较苦闷吧……你不用忙着冷笑,珑儿倒是叫你哄走了,皇上那边却该如何善后呢?” “这个不用担心,我想她一定会替我考虑周全的。”正说着,徐伯捏着封信走过来:“珑儿夫人离开前吩咐我把这个转交给公子。” “看到了吧?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要摆这张臭脸给我看了成不成?”庞统接下信笺,撕开一览,果然是戒除香草药瘾的秘方。 “是啊,这代表着你终于可以亲自控制皇上,与杜巡抚里应外合……不,恐怕他根本就是听命于你也未可知。不要跳起来,我且问你,杜巡抚这个时侯杀珑儿灭口,合理么?” 庞统耸耸肩,露出“原来是这么回事”的释然表情,但口中还是问道:“怎么不合理了?” “杜巡抚虽然已经让皇上染上药瘾,但是此时杀人灭口,实在是操之过急了。概因他在宫中并没有更好的内应,有什么事想要通过劝诱皇上来达成,珑儿无疑仍是最佳的人选。除非他有更好的人来代替她——” “停停!我知道你下面就要推理说我就是那个人选……” “那你也不妨姑妄听之。倘若真正荒谬,也可博你一笑。” 庞统摊手,似乎不住地在苦笑。 “庞统,虽然我不通武功,可也看的出来偷袭珑儿的刺客和你的殊死博斗假得有如跳大神。”他一边说一边在庞统的迭声非礼的抗议中扯开他胸前密密层层的包扎,“如果我所料不错,最多就是一道浅浅的口子吧。流血面画全是在玩杂耍……” 庞统本来就只穿了件单衣,被他扯的衣襟大敞,愤然指斥:“包拯,你放尊重点!” 包拯充耳不闻,但因包扎里十层外十层委实难以下手,也就放弃了:“那我就当你承认了。以上证据也完全都可以算是推测,最重要的是,那两个杀手中至少有一个我很眼熟,而且方才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 “巧的很,高个子那个,恰好就是是当时劫持我的飞云帮的好汉之一。庞统,其实飞云骑一直还在你手上领薪俸吧?” “吓,真是失策。那些蠢材!竟然没换一拨人过来…”庞统按着头倒在床上,“笨的有剩。看我不好好惩治他们……不对!包拯,我竟被你诈唬住了。”手指敲在额上,“好吧,算你蒙对了。下文呢?” “何必伤及无辜。我的确只是诈一诈你罢了。而且你还透露出了一个附带的结论,那就是当晚绑架我的事也同样是出自你的指使。不过在大事面前,这一桩的动机我们先搁一搁。庞统,如果你没有和杜大人勾结,又何必派人对珑儿下手以骗取戒掉香草的秘方呢?” “你稍微……多相信我些成不成?”庞统辩解,“毕竟封侯符蒯彻,几曾握手到陈豨。昔日机会大好时我都自行放弃了,如今一无势力二无兵权我倒去勾结外臣!你未免过于看低我的智慧了。你素来喜欢钻牛角尖,我也不介意对你多解释一次。杀珑儿灭口诚然是我安排人排演的一场戏,可那也完全是为了让她离开那个杜大人,交出解药,远离现时的这个是非圈!她对我满腔怨恨,倘若不施大恩在前,又负重伤在后,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息了报仇之心吧。” “亏你还能够借着子虚乌有的重伤一番造作。恐怕你也没有被她的伤药给熏到神志不清吧?毕竟你曾经有过中招的经验可以借鉴……”包拯叹服之余不免想起昔日小蛮曾经坦言告之,她对中州王曾经有过短暂的憧憬。小蛮当时评道:“在他身上,有种包拯和皇上都没有的素质。不动声色之间,无微不至地体贴着人,又从不逾越界限,让人觉的受到约束或是冒犯。恐怕很少有人抵抗得了这种形式的关怀吧?” “你弄错了。我不会关心人,我只会照顾人。”庞统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只是啊,完全明白的时侯,我大概也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可以说是虚情假意么?” “这样说未免也太过分了。你焉知要是她真正陷入危难,我不会舍命相救?你又焉知我真的陷入香草的幻觉,不会说出同样的话来?无奈杜巡抚此时此地不肯派杀手过来,我也就没有表现机会。有了一次经验,不会再中香草的迷烟,也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将假设中的事实,诚实地重现罢了。” “……”无语,无耻者无敌,诚哉斯言。 “退一万步说,就算杜巡抚真的有如愿派杀手来,我很可能轻易就将他们收拾了,这样珑儿肯定觉的不够解恨,不会因愧疚而生出感激,我的劝告她也就听不进去。要是竟然不幸叫我让杀手给收拾了,你岂非要守寡……”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4 章 “废话疯话通通先存起来,你的意思是,你清白的如同棉花糖我的怀疑全然是误会?” 诚恳点头。“以上不过是秘密主义的一点副作用罢了。包拯,判断失误无损于你第一聪明人的名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偶有失蹄正是身为智者的明证。” “好吧,那就从你完全清白的角度来分析看看。倘若如此,以你一贯的功利,最好的办法也不是劝珑儿此时离开,而是说服她与朝廷合作,将计就计引杜巡抚上钩一举歼灭吧?何以竟能忍受这么消极的方式……” “你说的没错。最好的办法是这样。”庞统点头,“然而我希望珑儿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玲儿惟一的妹妹,她多在险境待一天,我就多一天的不安宁。更何况,好吧,说与你也无妨,我对老六的忠心,尚没有到达刻意替他节省人力物力的地步。下面的平剿,是他的事。我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也无可厚非吧?” 他连消带打,句句在理。包拯却沉默不语。 “庞统,我也想相信你的说辞,可我还没办法自欺欺人。”他将手上的一叠书册之类抽出几张丢在案上。 “你先看看这封写给杜巡抚的书信吧?是不是你的亲笔……” 庞统打开书信看了看,很镇定。“这是珑儿当初仿来栽陷我的。她分明精通典籍,却装作不识字,要我教她习字,为的便是收集我的手迹。包拯,这你也能相信?” “因为这字迹实在太传神了。连公孙策都断言说是你的亲笔。倘若她能仿到这种程度,可说是鬼斧神工了。”包拯平静地说道,“你再看看这些帐册。庞统,虽然你用了一些较为保密隐讳的记载方式来记录开销用度。不巧的很,破解这类记载的内容,正是查案的基本功之一。” “据我所知,你在三个月前从各大钱庄一共提了一百二十万两。这笔钱不知所踪。如果不是充作军费,意图不轨,那还有别的解释么?这些事情,一件两件或许还说明不了什么。所有的细节加起来,就都指向同一个事实——你勾结外臣,有不轨之心。” “最重要也最微不足道的另一个证据是,今天你一再的解释。你有几分傲骨,要是真的清清白白,大约是不屑为自己辩解的。”包拯说着说着也有些焦躁,把一叠帐簿重重掼到桌上,雪花般的纸页四下飘散。“庞统啊庞统,你稍微安分一点会死吗?” 庞统在鼓掌。悠然自得。 “包拯,你先前果然只是在装傻。”他轻声笑,仿佛真是听着了什么极好玩儿的逸事。 包拯很愤怒。事已至此,以包拯的性格分析,大义灭亲几乎是不二的选择。好巧不巧地想起某太史的乌鸦嘴。中州王骄矜犯玉律,包青天挥泪斩金兰,放到今时今地,实在太不值的期待了。正因如此,庞统事不关已的认罪,才尤其显的没心没肺。 “若是你真心是现在摆出来的这副生无可恋死不足惜的样子倒也罢了……我以为你最多不甘寂寞生生事,谁知道——我本打算……算了,我从来也不敢自夸了解过你。” 庞统心有戚戚般点头,同时暗示他没必要这般激动,语无伦次。:C4~&p; “本打算如何呢?陪我混着过日子?”他大有兴味地追问。包拯饶是久经陈仗,也给他气的金星乱冒。 “包拯,既然如今证据确凿,不妨就此把我送交朝廷处置吧?既然是你栽在你手上,我还是想要保留一点风度,保证绝不反抗拒捕,任由处置便是。” 包拯一脸不敢置信。此人一直忙于狡辩,却突然一百士形象出现,是不折不扣的一只老狐狸。而早在少包一时代,此人脾气很坏,常常爱闹点小别扭,事事争强好胜。少包二时代据说冷静睿智,并且日益地成长为一个拥有妇德的好男人。笔者于此节全然空白,道听途说,不敢妄言。但到了少包三,也就是今时今日……哪怕是最最多疑挑剔的老妇,看到了这般春水样温柔婉娈的美人,都会认定他像麋鹿一样无害。甚至连庞统也不例外。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在公孙公子手上吃过大亏。几乎可以说,当初改朝换代的大计就是败在公孙策临时借来虚张声势的辽兵上面,中间过程据说还略不名誉地动用了美人计——请读者勿要生出损人名节的误会,公孙公子并未亲身施为,仅仅拿彼时的女友陈鸢作为抵押。 公孙策最大的天赋,不在断案推理,也不是他确实很美的脸,而在于他无论干了什么,最终都能以受害者面目楚楚动人的出现。庞统在失去改朝换代的机会以后,每每看到公孙策忧郁地向着被重重青山遮住的大辽方向望穿秋水,就会多少感慨造化弄人,竟使有情人不得相见。并且顺理成章地将谋反失败一事归结为天意,当然自己大局为重不愿陷万民于水火的情怀亦是功不可没。 众人昏昏,也不是没有清醒之人。譬如包拯就从来没敢把公孙公子的客气当作福气。展少侠亦深明其人,赠以堂皇响亮的外号“公孙三八”。概因墙角地缝里的蜚短流长,从来没有一件能够逃出此人的耳目。 其实聪明人喜生是非,美人从来祸水。公孙公子兼而有之,必无可能太平无事。这样简单的道理,被皮相所惑的世人却往往都错过了。 “公孙公子,好早好早。有何贵干呢?这里寒气太重,书房奉茶吧。” 公孙策报以温和腼腆的笑靥,寒风里略微瑟缩的模样格外动人。 “如此便叨扰了。”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5 章 到书房里,示意庞统打发走了下人。公孙策若有所思,自顾来回的走了两趟,抬起头时半讽半笑,宛如从头到脚换了一个人。 手一撑坐到桌案上,架起腿不雅地晃荡,只管打量着庞统,那眼神仿佛是菜市场里惦量着份量的鸡贩。 “庞统,”他招手示意他坐近些,亲昵地说道,“让我们来好好谈一谈。”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庞统乖乖拖过太师椅坐到他身边,桌椅的高度差距使他凭空矮了人一截。 “千头万绪,这可不知从何说起了……”公孙公子喟叹着,语气苍茫,大有些白头宫女话玄宗的意境,“我最近找户部崔尚书喝了几次酒,终于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几个谜团。” 崔尚书的大名,在本文前三章出现过,此人曾经不遗余力地追逐骚扰过公孙策。 “你还真不惜工本……”低哼一声,终究没敢说出“不惜色相”来。 “包拯担心冤枉了你,把那封写给杜巡抚的信拿给我鉴定过。我断定是你的亲笔。这方面我一惯还有些自信,很难相信会出错。庞统,珑儿应该有仿着你的笔墨给杜巡抚写过信,只是你后来又将这封信重新誊录了一遍吧?” “不承认也没关系。”伸手拍在低头喝茶的庞统背上,拍的他一口茶呛在嗓子里,“何况你仿造的信应该不止一封。小风筝给我来信,说她近日内就回大宋,从此与我长相厮守……这个也是你暗中动了手脚吧?否则一年之期未满,哪能说回就回?” “好,好,你可以继续的装聋作哑。反正这件事对我也算有利。虽然之前我是确陷在包拯和陈鸢之间首鼠两端,一直这样子也总不是个事,很有可能闹到两头空的倒霉境地。按说这件事我本该谢谢你。只是你将人玩弄于掌上,以为天下人都是和包拯一般任你摆布的笨蛋,未免叫人太不爽了。” “何至于?”庞统一直在装傻充楞,这时才仿佛明白过来,“我哪里敢——” “何用狡辩呢?崔尚书几杯酒灌晕了,连和他父亲小妾私通的事都尽数兜了出来。庞统,那一百二十万两银票,其实是当初贿赂崔大人等一干户部官员,以及当晚宫宴时负责签到的成公公,联手炮制出那张婚书的代价吧?所以成公公有特意让你和包拯签在同一张纸上。那张纸,无疑是户部盖好大印的婚书了。” “这么久的事情了,亏你连细节都还记得。”庞统大笑,“其实那笔钱,多是给户部的下属和成公公了,崔尚书对你有意,一拍即合,倒是没要我的银子。” “造反的种种证据,不外是你半真半假顺水推舟造成的假象。你对包拯,倒还真是用心良苦。我初时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作案动机,所以都没有怀疑过你。现在追溯往事,从双喜镇那晚你邀他喝酒,就十分可疑。当时你不断地对包拯说你父亲欲置他于死地……” 庞统骇然。“你……偷听?” “那时候的包拯,原是什么事都会和我讲的。” “事到如今,让我来替用兵如神的飞星将军将前面做过的好事都来数一数。”公孙策从一旁架上捏了本残缺不全的兵法来哗啦啦地揉翻。“最初是在皇上面前不惜自降身价奉承包拯以退为进。跑庐州来是收集情报瞒天过海。放出‘追求公孙策’的谣言声东击西。刻意与我交好甚至试图贿以绝色美人釜底抽薪。利用皇上对你们二人的反感承认婚书是混水摸鱼,与户部崔尚书联手远交近攻。故意出手助包拯逃出皇宫往相国寺当住持是欲擒故纵。诈言卖身施苦肉计博取同情,哦还有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抱错人让我以为你们早有一腿是无中生有,昨晚想必利用生离死别的大好形势暗渡陈仓……而眼下,是打算过河拆桥了么?” 一串三十六计公孙策报的极溜,惟一的听众恨不能给他敲莲花落伴奏。 “谁说兵法不能施于闺闱不能施于情场。你苦心孤诣机关算尽,倘若没人欣赏也寂寞的很吧?”拿破书册敲敲庞统的额头,一脸施恩不望报的坦然。 庞统半晌扶正下巴,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不至于从太师椅上跌落下去。 “公孙策。原来,你才是真正在装傻的那个。”按捺不住发抖的手指戳向他鼻尖,“我一早就在疑心天桥的八卦说书摊,你是主笔之一吧?” “诬蔑。”笑眯眯一棒挥开。“小心我告你毁谤。” “其实我过去也时常怀疑,为何包拯一出现你就迅速变傻。是习惯性地依赖他所以懒于思考呢,还是你的水平仅此而已,而包拯消失的两年中你所破的全是冤假错案?” “不愧是干过大事的中州王。凡事一经你金口,全成了诛心之论。事情哪里有装傻这么严重。从前我的确不及他,也正因为有了他,我懂得了学习和谦退。学会了这两样东西之后,我终于发现,原来胜负已经不重要了。 终于大彻大悟,学会了偷懒。”他俯下身,摸摸庞统的脸,“哈哈,我喜欢跟你聊心事。” 庞统苦笑着躲开他的手:“我只是奇怪,以你的心机,如果有意,居然没有在久远之前就把他弄到手?” 公孙悠然道:“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穷,出不起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买婚书呢?” 庞统哑然。公孙公子对待阿堵物的态度异常清高,向来大受君子鸿儒们的钦仰。约略就是“恩哪,银子呀,世界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是以庞统面对来自他的重口味讹诈,分外的措手不及。 没戏?眼见谈判对象用沉默表示抗议,冷笑一声。“庞统,要是我现在过去揭穿你的良苦用心,包拯肯定感动的主动投怀送抱……” “我也真期待。”庞统并不打算受他威胁,何况前因后果本就只能瞒的了一时。 “要是我过去哭诉,说没他我就去死。” 跌倒。你也不怕掉格?如此琼瑶剧的狗血行径……“你真的做的出来?” “端看我的形象和我的心情,之间权衡起来孰轻孰重了。何妨一试。怕什么,丢脸也不是丢你的。”公孙策将兵书一页一页的扯下来,有点陶然地聆听那一声声裂响,“坦白的说,你那些耍弄人的手段心计,叫我非常不爽。如果不能让你体会到同等的不爽,我是很难释怀的。因此就算是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的方法,我也会去付诸实施的。” 庞统沉吟。“然而我并不觉得……” “那好,我这就去一试。”当即从桌沿上跳下来,庞统站起来死死按住他。 “且慢且慢。你先不要冲动。”赶紧上前伺侯着,认真揣摩公孙策放出的话中有几成真心。 “唉,如此天下太平,真乃人生之大不幸。我也愿意牺牲些许面子,来换取些许乐子。”倘若是一天前的公孙策,庞统决计不相信他会干的出这种事来。然而此时沧海桑田人事变迁,万事皆难定论了。 “那好吧,你且说说要多少钱?” “谈钱干什么,多么的伤感情,又多么俗不可耐。” 回应他的依旧是公孙策有些内向而忧郁的微笑。“我也不会太过分,一百八十万两,就足以抵消我所有的负面心情了。” “可我哪里弄得出一百八十万两……”庞统一脸卖炭翁的苦大愁深,观之令人不忍。 “弄不出么?我教你。”轻快一笑,从架上抽了枝笔管,醮墨写写划划。“卖掉这处的田产,让掉这几处的商号,再当掉这几件古董,不就弄出钱来了么?绰绰有余。当然,可能还会多出几十两留给你作体已钱或者养老。庞老爷啊,以后青楼这种败家的地方可要少逛了……看看,我虽然把你敲穷了,包黑子还得多谢我。” “公孙策,你对我的家私竟然比我管家更为一清二楚……”惊骇欲绝。 “赞谬了,我也常常觉得,自己不当官不教书的话,也很适合当个帐房先生。” “我是想说,你若去当个贪官,恐怕远非刮地三尺,而是直抵十八层地狱吧。” “你的家财,那不是众所周知的么?公审时你也公然说过,光是某种翡翠扳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以想见腐败程度。哈哈,说起来,包黑子还真以为你在做援助交际呢。其实不过是你家开的商号。只是朝中有严令,为官者不得从商,所以另让亲眷掌理,你负责给宫中织造和一些朝中大户牵个线吧。”拖过一张雪浪纸,亲自给他濡好墨,“现在拿不出来也不要紧,可先打个借条。中州王的信誉,公孙策还是信的过的。唔,写好了,再用你案上左角的孔雀石扳指盖个印就可以了。”黑线看。“你对我家的一应物事,还真是了如指掌。” “看在你这么合作的份上,我再附送一个推断好了。我估计着今天包拯也该自己想明白过来,猜到事情的真相了。不过你放心,因为觉的过于丢脸,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十成十不会把事情揭穿。你大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庞统没精打采。“说实话,我现在怀疑这笔交易是否亏了,我认为包拯不值三百万两……” “你别无选择,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前面的一百二十万也就算白花了,”公孙策认真的清点银票,对他晓以利害,“小风筝就要回来了。她比较喜欢钱,正好让她开心一下。已经失去包拯,以后对她我决不能疏忽大意。你也知道,男人最怕的就是两头空。” 这番坦白得近乎厚颜无耻的话彻底将庞统打败了。 “公孙策!一直以来你顶着一副纯良的面目欺骗世人,欺骗包拯,当然还包括欺骗我......” “哈哈,怎么说都无所谓。何必追究呢?庞统,谁真的是全然以真面目生活?说起来,难道谋反就是你的真正理想?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觉的自己是应该去谋反的,时间久了,几乎当成一种责任?”公孙策情绪大佳,完全不想与庞统计较口头得失。捏着沉甸甸的一摞银票加借据,心情飘然,竟生出余心闲情来过问庞统日后的生计。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6 章 “你不是一直想娶我吗?倘若那样,我一定会将钱全部还给你。”他捏捏庞统,“如何?考虑下,娥皇女英,何等的美事。” “娥皇女英?黑白无常还差不多。”庞统知道他不过是在不厚道地炫耀胜利,完全不准备给他耻笑的空间。“美意心领,但是这回我执意当一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深情之人……” 公孙策默默地忍下一口即将喷出的凉茶。 “太可赞叹了。六位如夫人无疑不是瓢,是碗。” “噫,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那我倒要请教,今后何以养家度日呢?” “公孙策,你还好意思问我!也穷不死人,大不了包拯去出书,如何成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之类的…….” “难道你就打算吃软饭?也是,既然是弱水,做出来的饭自然是软的……而且吃软饭也正是身为堂堂大丈夫的证明。” “实在不行我还去做援助交际…...” “援助交际!庞公子,”公孙策叹气。“看看,看看,你一旦只取一瓢,登时破绽百出啊……” “公孙策,你不要欺人太甚!”忍无可忍重重拍在桌上,一掌之威,震倒了一旁本已摇摇欲坠汲汲可危的书架。哗啦啦不计其数的卷轴飞泻而下。传说中的珍藏或展或合或横或斜,各自以撩人的姿态铺了一地。 “不错啊,庞统!府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嫉恶如仇的公孙公子受到莫大吸引,从桌上蹭的跳下来,赞叹之际,手上更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把掉了一地的收藏尽数翻遍。眼光极毒,挑出来的全是孤本善本,尽数抱进怀里。 “这个既然特地让我看到,那也却之不恭了。” 临走不忘伸手摸一把打击过度的前飞星将军呆滞僵硬的脸,满面含春步履轻盈的推门去了。 ~~~~~~~~~~~~~~~~~~~~~~~~~~~~~~~~ 常胜十五 以下是尾声。 之一 赵祯在龙床上翻滚转侧,满额的冷汗,十分痛苦。 庞统侍立一旁,以他一贯的名声,这种疑似经典的场合下似乎避免不了下毒弑君的嫌疑。珑儿提供的药方究竟是否有效,谁也没有把握。 倘若竟把人弄死了……庞统放纵了一下自己的想像力,不免从头寒到了脚。正在这时,靠近床沿的手,竟被一只冰冰凉的爪子握住了。庞统沉浸在想像当中,差些给吓的叫出声来。 “陛下,您好些了吗?” “庞统?” “微臣在。”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看朕的笑话的吧?”赵祯手上的力气大的匪夷所思,把庞统死拖活拽的按坐到床边。“朕最讨厌你了!” “微臣这就告退。” “等等,你别走。”赵祯无疑还是神志不清的,梦呓般把头枕到他臂上,“庞统,朕从来都不是恨你,哪怕你是朕王图的最大障碍。有时的确想咬死你……别走,哪怕你是来看朕的笑话也不要紧。朕这么丢脸的样子,除了你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 ……… 庞统白日撞鬼似的冲出皇宫落荒而逃,正好撞上前来请示平剿杜巡抚事宜的李将军。庞统私下建议庞太师,和一干朝臣劝说皇上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李将军。 李将军见庞统慌慌张张,一身上下俱是偷鸡摸狗的鬼祟,大不以为然。 “李将军,皇上圣体违和。不过,”赶忙假传旨意,移花接木,“刚才陛下还说要诏见你。” 李将军充满不善地瞪了庞统一眼,不外乎是红烛斧影之类的疑心。庞统如释重负,匆匆离开皇宫。究竟下文如何,却非笔者所能杜撰的了。 只在很久很久以后某个不为人知的场合,庞统和公孙三才将军。” “病了病了!”心知肚明解释无用,只有顺着话意大力点头,“不过一看到你,再重的病也自然不药而愈了……鸢儿,我很想你。”性命攸关,脑袋还寄在颈子上,顾不得身后一片从指缝间漏出的窃笑。 “胡说~哪有这么奇怪的病?” 正色愁容忧戚一叹。“如何没有?相思病。是相思病。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怎熬?” “讨厌!”拳头砸下,只带着教人骨头发酥的力道。“才半年不见,从哪儿学来这满口花言巧语舌灿莲花?” 嫣然一笑,灿若春华。其辞若憾其心实喜,方才历历晓以的大义,一早丢进了爪洼国。 就这么过关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女人,神奇的女人……伸长颈子等着看龙卷风现场的观众们莫不大失所望,有志一同地发出感叹。 公孙策爱怜地抚摸着小风筝一头被风沙纠结在一起的长发......微不可茶地别转头。 “鸢儿……”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少包3同人)常胜 作者:宫九 第 27 章 小风筝不停地诉苦:“其实我也快待不下去了!镇日里羊肉羊奶,再就是羊奶做的乳酪!恶心死我了。再这么吃半年,我这辈子都休想摆脱身上这股腥膻气味了!还是中原好啊......你立刻带我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好,好,没问题......看,巧的很。我最近刚刚发了笔小财。” “发财?” “一个远房亲戚的遗产......我们边走边说。” 小风筝看清银票上的数额,昏倒在地,抢救了许久才悠悠醒转。公孙策忙着给她又是掐人中又是做人工呼吸。 “都是我不好,竟忘了你有心疾,受不得这么大的刺激。” “不不,这种刺激人生中绝对是多多益善。而且我觉得经此一役,神清气爽,很难再犯病了。” “真能这样,是再好不过。不过鸢儿啊,我想着圣人有言,宁要飞来之祸,莫要非分之福。这笔钱不如捐出去修河提或者赈灾?” “你敢!那还不如杀了我!”重重一个栗凿,“还以为你变聪明了,结果还是书呆子一个!啊啊,晚上抱着银子睡觉一定特别香......” “抱着银子睡!那我怎么办?” ……… 不过钱这个东西,向来是双面刃。尤其是对于半生飘零,致力于谋财却从未真正发过财的人而言。很快的,小风筝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深渊。 “公孙策,你说要是给人偷了怎么办?银票也是缺乏保障的,不如把银子提出来。然后我们打造一个保险的箱子,还得请天下第一巧匠弄个锁,我来设计一个机括,要是有人擅自打开一道开关,就会弹出一把淬毒的匕首。第二层下面埋火药,不知就里的强行打开,就会把人炸的粉身碎骨......” 公孙策面如土色。 “鸢,鸢儿......” 之三 包(丧气):我是不是笨到有剩。 庞(柔声):那是因为你有德行。 包:德行? 庞:因为你嫁人了。闺中无才便是德。你变笨了,那是你谦和退让,我是十分领情的。 包拯所拥有的可贵素质之一,便是很会认命。认命态度之好,认命速度之快,往往让人产生事情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错觉。事情没过几天,他就任凭庞统差遣了。 庞统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维迷宫当中,烦恼了好些天。但终于他还是自行想通了。或者不如说,貌似暂时是想通了。只是短期之内,他还是不大听得“三百万”“公孙策”等特定词汇。 包拯发现庞统放着婢女不差使,哪怕一只毛笔掉地,也只唤自己来拾。他觉得庞统最近有些阴阳怪气,还是少招惹为妙。倘若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支配,不能接受,尚可忍受。只是…… 这天午后,庞统照例差遣他干这干那,直到眼看着无事可做了,将他一把拖揽过来,抬手就去解他衣服。 “庞统,你也差不多点!”包拯看看正当中天的赫日,又看看庞统魂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在算计着什么永远也算不清的烂帐,不由得从愤怒转为疑惑。“庞统,你最近没疯吧……” 庞统仿佛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长长长长地叹了口相当意味深长的气,矢志不移的继续完成手上的操作,喃喃自语中自也颇多感慨:“三百万啊,三百万两,若是再不好好利用利用,那可真是亏大了……” …… 传说结束了,胡说才刚刚开始;童话结束了,八卦还源远流长……至于历史,它从来不曾存在过= = 鞠躬。鸣谢。剧终。 第 2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