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长泽[重生]》 分卷阅读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 书名: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主受,帝受,1v1,姜溯x姜泽,有生子情节 逗比版文案: 姜国之帝姜泽上一世没有一天过得足够清楚明白。他莫名其妙成为了一国之君,莫名其妙与自己的兄长决裂,莫名其妙从一个酱油党差点变成一统五国千古留名的帝王…… 重生一世,他决定加点情商好好做人。 那么问题来了—— 究竟吃什么才能补情商呢? 答案是:“兄长”姜溯! 然而并不是亲兄弟! 然而并不是亲兄弟! 然而并不是亲兄弟! 应该是伪·黑化·真·奶爸·占有欲强攻 x 伪·菟丝花·真·影帝·心机受。。。等等这猎奇的cp怎么被我想出来的。。。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泽 ┃ 配角:姜溯 ┃ 其它:甜文,互宠,伪兄弟,生子,我要开始装逼了! ================== 第1章 万象将新。 姜泽自榻上醒来。 他起身时,长榻发出“吱呀”一声尖锐吼叫,叫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这张长榻有些眼熟,姜泽想了很久才从被尘封的记忆里将它翻了出来:这是一张陪伴了他整个少年时期,直至他登基后才破损的老伙伴。 但这不对。 姜泽下意识去握腰间长剑,出乎意料地握空了。他怔了怔,随后放松下来打量周遭。 他是姜国之帝。但在一统天下后,他以随国为中心,将新皇宫建在姜水之北。可是现在,明明应该在随国行宫的他,却出现在了姜国宫中。 ……又在梦中吗? 宫外大雨如注,雨珠狠狠敲打大地,发出啪啪啪的响声。姜泽站在窗前,静静凝视窗外。散落在窗上的雨水不断溅在他的脸上,泛起一丝凉意。 真是,真实到过分的梦啊。 姜泽心中泛着一丝怅然,带着怀念的目光淡淡打量了半晌。他正打算出门瞧瞧,便见火光摇曳里,缓缓走来一个人。 这个人撑着竹伞,身形高大而笔直,磅礴大雨模糊了他的面容,就好似从他曾经珍藏了很多年的画中走出来的。 ……姜溯。 姜泽念着这两个字,怔怔凝视走入殿中的人。 姜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了,但今日再见,却又恍如昨日。他还记得这个人俊朗的眉眼,这个人高大的身形,这个人所有的温柔。 所有关于这个人成长的痕迹记忆,他都完完整整地封存在脑中。有时是他少年模样,抑或如今模样,甚至将来。而他沉醉在夜复一夜这个人出现的梦里,不愿醒来。 那么,果然还是梦吗? 姜泽轻笑。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摸一摸已走到眼前之人的脸。但尚未触及,他的手便僵住了。 ——他看到青年退了两步,退开了他所能触及的范围。 姜泽怔怔看着姜溯。 姜溯从容凝视着他。 他看到眼前青年眼中不容置喙的冷静,忽然一点一点,收紧了手指。 姜泽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们面对面沉默,对视了许久许久。 一切都将重现。 一切尚未重现。 只是当时的他,没能从姜溯沉默的拒绝里,看懂疏离。 事实上,在成为姜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泽还天真地以为他们仍是曾经那对亲密无间的兄弟。一如他年幼时在遥远的树下静静凝视父皇与姜溯之间脉脉父子温情,等待着姜帝离去而姜溯转身跑回他的身边,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这样他就可以装出明明委屈却又强忍着的表情,接着等姜溯宽阔又温暖的拥抱,以及心疼而柔声的安慰。 哪怕他并不在意姜帝对他的不喜。 他虽是皇后与皇帝的唯一儿子,却生来不被帝王姜丰所喜爱。三岁识字,五岁可写文章,被朝臣夸得天下地下万中无一又有何用,皇帝给他的永远是冷漠的脸色与毫无感情起伏的命令。他也许曾在懵懂时期渴望过所谓父爱,可惜冗长时光里姜丰的表现实在对不起他听旁人所说的父爱的神圣,以至于姜泽懂事后,对姜丰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反正他的母亲是皇后。哪怕不受帝宠,也因母族之盛,在这寂寂皇宫中过得很好。 当然,年幼的他还看不懂后宫隐藏在微笑之下的风起云涌,所以他愉快而随心所欲地读书玩耍,四处蹦达,以至于终于有人看他不顺眼,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将他推入了尚未被完全冰冻的荷花池中。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锁住了四肢,扼住了喉咙,冰冷蚀骨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小小的身体里,将他拖入暗黑无光的深渊……太冷,太可怕了。 他会死吗?他不想死! 所幸,他没有死。 ——前一日贪玩而睡迟了只能抄近路狂奔赶往学堂的大皇子姜溯,在听到动静后跳进池中救了他。 比起姜泽的没心没肺,年长三岁的大皇子显然非常沉稳靠谱。他是姜丰与他的真爱原配所生之子,而在姜丰娶了姜泽母亲被扶持成一国之帝后,常年病痛缠身卧床不起。姜丰对他们母子总带着难言的愧疚,以至于本应分给皇后母子的温情,全部加倍给了贵妃与姜溯。 姜泽对这对母子,自然是极不待见的。 可姜溯救了他。 他在那样冰天雪地里不顾一切跳入池中,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他的怀抱是那样宽阔温暖,叫姜泽永世不忘。 在这之后,姜泽便开始缠着这个看似沉稳实则内心无比柔软的哥哥。他跟着他一起读书习字,哪怕那些东西他早已学会;也跟着他一同习武,哪怕他根本不喜欢压马步;他们曾经偷偷瞒着父亲母亲们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哪怕他们的母亲并不喜欢对方。 他们是最亲密的兄弟。 是以纵使姜丰终于露出将姜溯培养成下一任帝王的狐狸尾巴,姜泽也仅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不顾母族反对,继续嘚瑟愉快地跟在姜溯身后充当他的小尾巴。 姜溯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将来姜溯要是当了皇帝,他就当个闲散王爷,闲着无事就找姜溯玩。 不管是赞同或者反对,姜溯都曾是十几年里所有人眼中姜国的未来皇帝。 就连姜泽与姜溯本人,也都这般认为。 然而一切都在姜丰死前半个时辰变了。 那日回光返照的姜丰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召集群臣入寝宫。他死死盯着姜溯,一字一顿嘶哑却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意图——今日,朕要将皇帝传于姜泽! 彼时姜泽愣了愣,下意识道:“你喊错名字了吧。”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 头快醒醒,你想着的是我大哥姜溯! 他没有等到回答。 姜丰驾崩,他就此荒唐地成了姜国的新帝。而姜溯将自己关进殿中,不见任何人。 直到姜泽登基前一日,他才走出寝宫,重新面对姜泽。 姜溯憔悴了很多。比起多日前的意气风发,他整个人都消沉的要命。 那时候的姜泽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很希望将皇位交给姜溯,然如今一月已过,他被朝政搞的焦头烂额而姜溯干脆消沉一月,其余几国虎视眈眈不容儿戏,不得不登基稳固朝堂。 于是他对姜溯说:“我会把皇位还给你的!”莫名其妙抢了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也是理所应当。 他看到姜溯微笑了笑。 姜泽感觉自己的心更难受了,也像是被攥紧了喉咙一样,难以呼吸。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不明白到底哪里做错了。他只能看着姜溯,眸中四散弥漫着委屈神色,驾轻就熟地运用无数次骗过姜溯的小伎俩。 姜溯眼中恍惚了一瞬。他没有动,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走到姜泽身边,轻轻拥抱安慰他。 很长的沉默后,他缓缓说,“阿泽,我们已经长大了。”他又顿了顿,缓缓说,“你是姜国的皇帝。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们都长大了。 长大,又是何其残酷的两个字? 姜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又退了一步,伏身跪地,低沉的声音响彻大殿:“臣姜溯,拜见陛下!” 姜泽看着青年削瘦的脊背。 三十年前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与今日之景重叠在一起。 但他没有像三十年前那样以强硬态度将姜溯拉起,仰着头傻兮兮问他会不会后悔。 既然是梦。 姜泽恍惚间感觉自己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三十年前没能理解的四个字。 “你后悔了。” 翌日风和日丽,正是新帝登基的好日子。 一夜未睡的年轻帝王精神异常饱满,他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群臣动作整齐到不可思议的朝拜。继而将目光扯远悠悠俯瞰天下,而后又收回来,放到了不远处同样垂首跪拜的姜溯身上。 没有比看到这个人更能让他觉得真实了。 ——他真的回来了! 他在即将统一天下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时,莫名其妙回到了他一切的起点。 他又见到了某些让他无比厌烦的人。 那些在姜泽脑中早已面容模糊到只剩下满脸褶子符号的,在很多年前就被弄死了的老头子们。他们左眼写着“反”右眼写着“派”,然后自以为隐秘地用这两个字贪婪奸视他所在的位置。 而他姜泽,为了防止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像一盘散沙般被风一吹便散了,依旧需要沿着上一辈子的脚步再把老路走上一遍,摁死他们。 一切都将重现。 我真是一个伟大的帝王,姜泽想。既然如此,那么犒劳自己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同样也再次拥有了这个人。 一切尚未重现。 年轻的帝王在这个时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姜国历九十三年,帝姜丰驾崩,谥号惠帝。二皇子姜泽继位,改年号元。 万象将新。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重生帝受,伪兄弟,前世双向暗恋,今生受忍不住先下手再说。 甜文,互宠,=w=。 第2章 另类壁咚。 登基第一日,姜泽受了群臣的亲切热烈问候。 一则关于各位皇子们出宫建府,二则关于姜泽的婚事。 新帝登基,皇子们也就不适合继续呆在宫中了,理应乔迁出去。而姜国习俗,先皇驾崩时若皇室中人到年龄而未嫁娶,则可在三月之内操办,若错过三月,便需为先帝守孝三年。 在探讨第一件事时,大部分官员脸上其实是带着一种微妙的探究的。 先帝为何在临终之前召集百官入殿,将皇位传给一向不受宠爱的姜泽?是姜泽所逼,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秘密?……但无论如何,此事定涉及皇室秘辛,谁也不敢当众挑明姜泽与姜溯之间龃龉,只能装聋作哑而已。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一众人巧妙略过了关于姜溯的细节,飞快决定了各皇子的府邸位置,只等建成后便命其搬去。 而后,百官们就第二个问题进行了深入讨论。 姜泽听着他们讨论片刻,看着这一张张贴着“为陛下分忧”标签的脸,悲痛表示:先帝创业为半而中途驾崩,今天下五分,姜国疲弊,实乃危急存亡之秋也……朕自小为先皇躬亲抚养,父慈子孝十八载,如今先皇不过堪堪下葬,朕何以宽心娶妻生子? ……个鬼。 百官眼睁睁看着姜泽摆出一副“天下还没统一你们居然有心情讲这个”“先皇去世不过一月你们竟逼朕不孝”的表情说着一系列瞎话,一时竟都无言以对。 初秋的天幕晴朗不过两日,又开始下起雨来。 这个时候的雨并不缠绵,反而气势汹汹。往年这个时候,姜国便要临姜水决堤,姜水汹涌肆虐,至少两郡哀鸿遍野……因此朝堂上下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在殿中讨论地激情四溢,姜泽无聊地打着哈欠。毕竟在他记忆里,登基第一年的雨季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姜水下游洪灾也不严重,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想想接下来的部署。 这一日早朝结束后,姜泽打开了他连续写了好几日的竹卷。 这篇竹卷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这些人在此时此刻或许已是名声大显,又或依旧籍籍无名,默默承受着岁月给与他们的考验。 姜泽缓而认真地将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沉思半晌,再一次提笔划去其中尚且年幼之人,又圈出几名固执倔强到非三顾茅庐不肯出山的人,再沉思了片刻,方才放下手中之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姜泽掩眸。屈指,极有规律轻敲案几。 半晌,身旁微风拂动,人影若现。 姜泽递出这篇已风干了很多次的竹简,以及一个沉重的木盒子。他没有看身后之人,只是勾着唇角,微眯着的狭长桃花眼说不出的魅惑人心:“安排人手找到这些人,将写着他们名字的锦囊交给他们。记住,不要惊动其余任何人。” 身旁微风轻拂,空无一物。 姜泽伸了个懒腰。 他又恢复了这几日懒散随性的模样,看起来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那般——虽然让一个深沉寡言的四十岁帝王来扮演昔年天真纯粹的十八岁少年,是件太过残忍的事,但看在某人的份上,他决定忍了,并且为了将来福利,尽可能扮得像一些。 他也装的很成功。 不过四日,朝堂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 新帝有点不太靠谱,甚至有人暗下叹息倘若没有左相与右相殚精竭虑的辅佐,这姜国天下恐怕是要毁在新帝手中的。 做成此事后,姜泽终于等到了姜溯。 这几天不管姜泽繁忙也好悠闲也罢,永远找不到姜溯。甚至夜袭姜溯寝宫,看见的也只是一张冰冷的床榻,似乎一个人若是想躲着另一个人,那怕对方是皇帝,也总有很多办法。不过好在很久以前姜泽就已经明白,与其亲自去找姜溯,不如想办法要姜溯不得不来找他。 现在,姜溯便不得不来找他了。 姜泽忍不住轻笑,挥退内侍,近乎贪婪地凝视眼前之人。 比起尚未长大的自己,此时的姜溯修八尺有余,长相更是俊美绝伦。他长得不像如夫人,自然更不像姜丰。在经历此事后,浑身气质则由原先的温和清雅转为冷漠孤傲,甚至连行事都带着一丝放纵不羁起来。所有人都觉得姜溯是被打击得性情大变,但姜泽眼里,他非但没有一丝颓废之意,反而愈发成熟雍容。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完美的存在。 姜溯就是姜泽心中醉独一无二的完美。 这一年姜溯二十一岁,依稀可见最后印象里的英姿雄发。姜泽干脆丢了笔,一手支着下颚,微眯了眼睛,用目光描绘他的轮廓。 一如很多年前,他一直这样微微抬首,仰望姜溯。 姜溯静静与他对视。 他感觉自己的心微乎甚微地颤了颤。 于是他错开了眼睛。 姜泽眼眸里出现了一点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知道姜溯打算说什么的。 时光在这阳光明媚的一瞬间重叠在一起。他看到逆光之下宛若神邸的人用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道:“毓岚很喜欢你。” “阿泽,我希望你能娶她为妻,尊她为后。” 仿佛年幼时光里,温和稳重的兄长微笑着抚摸弟弟的脑袋,轻轻道,“我希望阿泽能陪哥哥一起练武”一样,简简单单。 但那时候的姜泽是怎样表现的呢? 少年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被触犯逆鳞一般勃然大怒,豁地跳了起来同男人大吵了一架,甚至说出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娶她”这种话,导致双方冷战好几日。 纵然在现在的姜泽看来,姜溯也确实没有资格要求自己娶任何人——当然,除了他。 可惜最终也还是他妥协了。 那时候的他尚未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着眼前这个人的。 也正是如此,因着赌气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 姜泽站了起来。 往事俱如烟云。三十年漫长时光,他其实早已遗忘在最初的时间里,姜溯曾打算起兵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之事。尽管那时的姜泽本就希望能将皇位还给姜溯,却绝不会用这种践踏他所有信任的方式。 姜泽缓缓攥紧了藏于袖中的拳头,面上波澜不惊,但他的眼神依然晦暗了一瞬间。姜溯陡觉压迫自四处涌来,一种名为危机的感觉自脊背升起,又转瞬消失。 等他凝眸看过去时,便只看到面前身着一袭玄色长袍愈发衬得面如桃花的少年,睁着小奶狗般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地望着自己。 姜溯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开口反驳了此前他对姜泽所说的话。 这是他捧在手心十多年的孩子。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登基后要将他锁在宫中好好照顾,给予他所有一切自己能给的东西,哪怕群臣以不合规矩为名要挟他。 可是一切都毁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整日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他也不再是那个温和仁慈内心没有一点阴暗的大皇子了。 他决意亲手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便不会心软。 姜泽走到了姜溯面前,看着温和着仿佛没有隔阂的脸:“你要我娶洛毓岚?” 他在姜溯说出肯定答案前,踮起脚尖轻轻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姜溯的唇角。 姜溯:“……”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泽勾唇一笑。 他显然是个善于抓住时机的人。所以他在姜溯惊呆之时,抵着姜溯的肩膀将他推到墙角——壁咚! 虽然比姜溯矮了一个头,导致这动作看起来略显滑稽,但姜泽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飞快圈住了姜溯的颈子,将人拉下并且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昂头刁住了他的嘴唇! 他看着姜溯死死瞪着的近在咫尺的眼睛,莫名觉得有点糟心,干脆闭上了眼睛用全部心神感受这令他心神颤栗的一吻。 书房里很快响起了可疑的、轻微的,“啧啧”水声。 直到姜泽开始不满姜溯的呆滞,试图将他的舌头勾进自己的嘴里,姜溯方才豁然惊醒,猛地推开姜泽落荒而逃。 外表无比纯真内心分外猥琐的少年支着下颚舔着嘴唇回味方才美味。 逃走了呢……好可惜。 所以哥哥什么时候再来要求他娶洛毓岚呢? 第3章 第三章 这场雨连续下到第到第五日时,姜泽终于发现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偏差。不过五日,姜水泛滥淹没三郡,数以万计百姓流离失所。 为什么会与上一世出现偏差? 姜泽无意识去握腰间短匕,怀疑所谓的上一世是否当真存在。他回忆了许久,那些悲伤痛苦也好,杀伐征战也罢,都太过真实,不可能是假的。 或许正如上一世他的丞相诸葛瑜所言,天地万物皆有命数。他回到过去改变了天机,那么无论姜国亦或天下,都起了一定变化。 姜泽松开手指,淡淡敛眸。有改变自然最好——但哪怕没有,他也誓与天争,将姜溯的命抢回来! 随着雨季推移,朝堂之上左相一派与右相一派争执也日益喧哗起来。 姜国设双丞相制,右相为主左相为辅。曾经的右相是姜泽外祖,十年前因姜丰打压抑郁而终,右相之位便落到了姜溯外祖身上。事实上除了谋反,如今的右相在死前做出的最多的事情恐怕就是同左相吵架了。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左相率先提议,恳请姜泽发兵治水,筑造堤坝,拯救百姓。 右相则深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姜河之水堵不如疏,当于姜水之上凿出多条向西渠道,引洪水入渠,非但能解决洪灾,更能灌溉良田,可谓一劳永逸。 左相当然认为不妥。此事劳民伤财,且不说十万大军需要多久凿成这几道几乎足以引走洪水的长渠,一旦其余四国窥见他们所为,定要发兵攻打姜国。 于是这两个加起来年逾百岁的两朝元老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并且每次发言结束都要添上一句,“望陛下定夺”。 姜泽百无聊赖打着哈欠,心底飞快盘算。 姜国位处天下以西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 ,仅有姜水横贯整块版图。是以姜水以东有良田万顷,易受洪水困扰;以西渐次荒芜,常有干旱之忧。是以姜泽在攻下随国后采纳了随国工匠建议,筑长渠通姜、姬二水,渠成沃野千里,更使姜中再无大水淹城。 这是他吞并随国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当时无数臣子反对,终成奠定姜国成就霸业之基石。是以长渠必然要筑,但无论规模亦或时机,都不是现在的他所需要考虑的。 这一点,右相当然不知道。 上一辈子他到死都只打算胁迫自己退位让贤,那么这辈子,是否也有所改变呢? 姜泽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被身旁侍从唤回了神。 他抬首,见满朝文武齐齐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脸上,便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朕觉得右相说的挺好的。”他见左相两颊一颤似正酝酿激动打算起身怒斥自己荒唐,话锋又是一转,“当然,朕觉得左相说的更对一点。” 满朝文武齐齐静默了一瞬间。 他们又听的姜泽道:“既然大家在此事上达成一致再无异议,便按照左相意思来办吧。” 众人:“……”所以刚才他们争的要死都是在放屁咯? 满朝文武又静默了一瞬间。 右相倒似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只端着一张波澜不兴的褶子脸淡道:“陛下说的对。” 姜泽笑了,显然非常高兴他的识相。 既然敲定了这个方案,满朝文武自然就此展开讨论。包括命何人治水赈灾,派多少士兵,从国库中运出多少粮……一切问题巨细无遗,末了当然还要添上一句:“望陛下定夺!” 姜泽一脸茫然:“如果所有小事都要朕来定夺的话,左右丞相又有何存在意义?” 这话太有道理,整个大殿竟无人能反驳。 姜泽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的太对了,当下抚掌而笑:“对极,对极,正是这个道理!此事便劳二位丞相多费些心思,散朝吧。”语罢,竟是毫不在意拂袖而去。 早朝真正结束的时候,大臣们只剩治水名额一个话题还需要讨论了。 所有人出宫瞧见这磅礴大雨时,都觉有些头晕目眩——这几日他们吵得实在夸张了些。年轻力壮的倒还好些,譬如右相这种年逾六十的老人家,一时只觉头痛欲裂痛不欲生,恨不得亲自把左相一派和姜泽吊起来打一顿解气。 轿子在一条巷前停了下来,右相被搀扶下来时,面上还带着一点苍白。他挥退众人,走了进去。等他的身影被黑色吞没,小轿便再次被人抬起,消失在雨帘中。 这是一条很深很窄的小巷,几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若非刻意,恐怕无人会注意到一片平民住房之中还藏着如此幽暗的一条深巷。事实也是如此,每一个试图进入其中玩耍的孩童,总会看到家中长辈们晦暗莫测的脸。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深巷尽头并不黑暗,反是柳暗花明。 右相推开虚掩的那扇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宽广的院子,尽头是几座假山,一旁是一个荷花池,风雨飘摇,满池残荷败落,说不出的凄凉落魄。池边则是一座凉亭,几日未曾出现在姜泽眼前的姜溯便坐在亭中,静静凝视眼前棋盘,时而落下一子。 他在和自己下棋。 右相看了片刻,在姜溯的示意下从善如流坐到了她对面。他落下一粒黑子:“姜泽并未采纳殿下建议。” 姜溯微微抬眸。 许是想起了今日大殿之中姜泽表现,右相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哂笑:“殿下总说姜泽此人生性狡诈,这几日看来也不过尔尔。若我心底原只有五分把握,现在倒觉得此事不若探囊取物。” 听闻“生性狡诈”四字评价时,姜溯的眉头微乎甚微地皱了皱。但他很快挥去心底不悦,随意落下一子淡道:“外祖并不了解他。” 右相不以为意:“若是如此,他又岂会看不出殿下之意表面虽不妥,实则却是最稳妥之法?” 如今天下五分,随国位于严寒贫瘠之地,虽民风彪悍,时常有侵略他国之举,然如今老皇帝病重,几位皇子争权夺利,并无多余气力出征姜国;韩国式微,近年来士族大夫人才凋零,皇室昏聩无能,亦无力侵略他国;楚国虽强盛,却与其邻国、匈奴常有龃龉,两两牵制,轻意动弹不得。是以姜泽采纳姜溯建议筑成长渠,短期内绝无外患。 可惜姜泽看不透,采纳旧习。等到明年洪水再犯,今日之举也就成了徒劳。 姜溯没有说话。 世人不了解姜泽,他却不会不知道。这个人天生聪慧通达,任何东西一点即通,在他还一知半解时,姜泽早已开始举一反三,甚至反过来教他……他不可能看不穿这个建议的优劣。 除非……姜泽想将皇位还给他。 姜溯心不在焉下完了这一局。 局末时分,右相终于又道:“他依旧以孝为借口,不愿取毓岚?” 姜溯的指尖僵硬了一瞬。然后从容不迫落下最后一子,淡淡应声。 右相轻叹。 棋盘上黑白子纵横错落,白子明明能将黑子杀得片甲不留,却为保留其最后尊严,以半子微弱优势获胜。他看着姜溯一粒一粒将白子捡回棋盘,最后劝诫道:“在下为官三十载,忝居相位十载,殿下是在下见过最有可能结束这乱世,君临天下之人……还望殿下当机立断,莫要再有妇人之仁。” 语罢,并不去看姜溯脸上神色,只躬身告辞。 姜溯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丢掉手中白子,靠在栏杆上静静凝视远处。 有风拂过,他缓缓抬手抚上唇瓣,面上却是罕见的茫然。 第4章 第四章 夜凉如水。 姜溯回到宫中,挥退欲言又止的内侍,才发现他的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静静看少年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四仰八叉地睡在他的床上。薄被只盖住了他的两条腿,里衣上卷着露出了一大截腰线。昏惑光线里,莫名就叫姜溯口干舌燥了起来。 姜溯恍惚间又想起那个令他怔愣了好久的吻。 哪怕这些日子他一直用姜泽的恶作剧来催眠自己,却也无法否认不知不觉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偷偷滋生,慢慢发酵。 他又怔忡了片刻。 理智告诉他应当抽身而去,睡到隔壁那间为姜泽准备,但很少用到的屋子去。但他终究还是坐到床边,试图将少年的里衣拉下来盖住小肚子,替他掖上薄被。 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很多年——在他救了差点淹死的姜泽后,他们便常常睡在一起,从此他的夜晚总是睡不安稳——他总要醒来好几次,为身旁这个无法省心的小孩盖好被踢掉了的被子。 直至小孩变成了少年,而这一陋习愈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 发变本加厉。 姜溯眼中有了几分回忆引起的暖意。但他的指尖方才触及少年温热的皮肤,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不知为何,那一刹那他竟觉得指尖染了一种近乎酥麻的感觉,以至于他下意识想要躲开。 姜溯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对,这太不对了。 姜溯平静了一下心跳,再低头时,对上了姜泽缓缓睁开的双眼。 先皇后曾有姜国第一美人之称,她的孩子自然长得不差。事实上姜泽有七分像他的母亲,面如桃花,精致飞扬的眉眼眼,小巧笔挺的鼻梁……只是他的轮廓更为英气凌厉些,才不会被别人错当女子。 姜溯对着他的容貌已有十多年,却从未有过今日……悸动。 姜泽坐起身来。里衣顺着他的动作终于落了回去,看看盖住他的小腹,还一无所知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哥,你回来啦……”许是睡得有些热了,他一边嘟囔着这句话,一边掀开了被子,露出两条白里透着粉色的光滑长腿,轻轻晃了晃。 姜溯别开双眼。 他模糊应了一声,等再将目光放到姜泽身上时,已整理好全部表情,一如既往风轻云淡。他重新替少年盖好被子,淡道了一句“不准踢被子”。 姜国的秋夜已开始凉了,少年身体虽好,也保不准风寒入侵。 姜泽便乖乖裹好,用着小奶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凝视姜溯。 那年开始,他们从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从姜丰宣布遗诏驾崩,姜溯将自己关进了寝宫,阻止任何人入内,到他终于出来,却在见过姜泽之后一连出宫好几日。他们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分别。 当然,这只是对于姜溯而言。天知道姜泽要用怎样的毅力遏制心底不断滋生的暴虐:事实上姜泽这几日无数次打算领兵冲入姜溯那座秘而不宣的别庄,将人抓回来囚禁在皇宫中——折断他的羽翼,叫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但姜泽到底没有这么做。 三十年帝王生涯,将他硬生生打磨成了另一个人。现在的他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愚蠢的他了。他有足够的耐心,重新把姜溯诱回来。 于是他便静静看着姜溯,一如这些年静静跟在他身后。不问这几日姜溯为什么不在宫中,也不问他去了哪儿,只是凝视姜溯,无限纯真而温柔。 姜溯忍不住用手掌盖住了姜泽的双眼。 比起姜泽,他的手大了一圈,完完全全横盖住他整张小脸。他的手心覆着常年练剑磨起的茧子,大约是因为姜泽颤动的长睫毛,莫名泛起一丝痒意。他皱了眉,却依旧用着平静无波的声音道:“明日还要早朝,早些睡吧。” 姜泽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躺了回去,然后伸手抓住了姜溯的手腕,低低笑了一声:“抓住了……明天起来一定还能看到哥哥吧?” 姜溯没有回答,半晌才道:“睡罢。”声色之温柔,恍若叹息。 少年终于又睡着了。 姜溯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但少年握得太紧,以至于姜溯一动便要被惊醒般。姜溯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和衣而卧在少年身旁。 他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只微微敛眸,凝视姜泽睡颜,那些曾被他忽略的尖锐问题再一次浮现心头。 ——谁家兄弟长大了还总睡在一张床上,黏糊到旁人都要以为他们是新婚小夫妻? 更何况…… 姜溯闭了眼。 他们不是亲兄弟。 翌日早朝,丞相们决定了治水方案。这个方案由着左相提出,最终自然也由着左相实施。右相一派看似积极参与,实则未有动心。 姜泽也不过问详情,愉快地结束了早朝。 然后直奔姜溯院落。 他到的时候,姜溯正在作画。 姜溯的画技并不算出众,因此现在他画的也并不算很好。但任谁都能看出姜溯的一笔一划恐怕用尽了全部心神。因为画中赏花的纤弱妇人,正是姜溯早逝的母亲。 他画完后,呆呆看了片刻。等到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的指尖抚上画中之人,非但沾染了墨水,更毁了这一幅画。 身旁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替他擦干净了指尖。 姜溯心下微动。他听到了姜泽满怀期待的声音:“哥哥何时也为我画一副呢?” 他便回过神来,轻轻微笑着,仿佛哄着小孩:“以后给你画。” 漫长的成长时光里,姜溯虽然也算得上十分优秀,但对比姜泽便什么都不算了。他们在同一时间学习作画,等姜泽临摹名家之画足以以假乱真时,姜溯只被堪堪评价为尚能入眼而已。 许是听见了“以后”二字,姜泽的眼神微暗了暗。他看了画中温柔的妇人一眼,又眯眼笑了起来:“好,就这么说定啦!” 等这一句话落,他又笑眯眯地添了一句,“做为回礼,到时我也为哥哥作一副。”上一辈子很多人都知道,姜帝泽画技高绝,世所罕见。他生平只画一人,那人却早已不在这世上。 哪怕姜溯一无所知。 只是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内侍呈上了早膳,姜泽拉着姜溯坐了下来。 他喝着香滑粘稠的米粥,看着一旁连喝粥都异常从容优雅的姜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似在棉花上打了几个滚。 姜溯当然感受到身旁少年莫名愉快的心情,想到他们这一个多月来只见过寥寥几面,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等用完了早膳,姜泽才支着下颚询问:“哥哥今日不出去了吗?” 姜溯摇了摇头:“不去了。” 姜泽面上又有了笑容:“哥哥以后出宫也带着我,好不好?” 姜溯闻之失笑:“阿泽,你已是姜国帝王。” 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面上依旧是一派风淡云清模样。他好像完全放下了心中那些愤懑与芥蒂,便如同那日从殿中走出的浑身充满了疏离防备的人并不是他。 “我听闻了这几日你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他顿了顿,敛去微笑,凝视姜泽的眸中有了一分凝重,“胡闹。” 姜泽听着“胡闹”这两字,感觉自己心中被一只柔嫩的小爪子挠了几下。他恨不得自己再乱来一些,每天就能从姜溯口中听到这般肃然又宠溺的两个字了。 姜泽捧着微红的脸,用发亮的双眼盯着眼前之人。 姜溯顿住了。 他看着姜泽这般模样,不知为何只觉莫名冷意侵袭全身,说不出的微妙诡异。 他尚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便听得少年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如果哥哥不希望我再胡闹了,便每天陪着我一起上朝,看着我……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痴汉·姜泽:每天看着哥哥的脸我就可以多吃好几碗饭!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 心塞·姜溯:……我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最终为什么是靠脸?!作者滚粗来,我一定不打死你! 第5章 有子同车,颜如舜华,太子通焉。 姜溯自此重回朝堂。 虽然姜泽本打算将右相之位撸下来赠予他,并且由他暂代摄政,可惜姜溯虽表示十分感动却最终无情拒绝了他。姜泽只好惋惜地由他自己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每日跪坐于殿中偏后位置,与之遥遥对视。 第一天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纵然左右相泰然自若跪坐于朝堂最前方,保持着从容不迫地姿势探讨国家大事,后方朝臣们大多是心有疑虑的。他们克制不住将发飘的眼神飘到姜溯身上去,看这位两个月不见的前太子,是否有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他们注定失望。 姜溯感受到了他们的视线,便面色冷漠淡淡对视回去。他收到了朝臣们的讪讪微笑,抑或有些隐晦夹杂着鄙夷的嗤笑。 物是人非。 等到治水一事终于告一段落,时间已是两个月之后了。这期间姜泽完美贯彻了“朕就看看不说话”这一原则,任由左右相在朝堂上扯皮。只有战火蔓延至他身上时,他才会从沉思中醒来,然后随口说“左相说的是”抑或“右相说的对”。 这种时候他就会格外期待地盯着某个人,小脸满是希冀,就连眼神都是微微发亮的。若那人回以一个责备眼神,他的表情就会变得肃穆一些,努力装出些许国君威严认真处理国事;若是那人垂眸不愿理会,那么他们尊贵的天子脸上,便会浮现出一丝委屈神色,继而无精打采地熬过整个早朝。 看的朝臣们……莫名牙酸。 而姜溯一如既往,从容不迫跪坐在他们中间。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算是看明白了。姜溯虽然失去帝位,但其一则于朝堂积威犹存,二则恐怕是姜泽的顶梁柱。他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但长此以往,掌握整个姜国的人到底是谁——无人可知。 雪落的第一天,有一位名叫苏合的人,经左相引荐恳求觐见姜泽。 姜泽还记得这个人。 前世大约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的日子,这位博古通今的大学者出现在姜宫中,试图说服姜、随、韩、齐四国联合抵御位处东方的强国楚。可惜彼时随国内乱不休,而姜国在他的领导下处于微妙封闭状态,是以最终苏合落寞离去。 后来他吞并随国,苏合又开始游说齐、楚、韩三国联合抵御姜国。后来三国联盟成功,足足七年方才破裂在他的挑拨离间之下。 而在此之后,苏合非但不觉羞愧,反而重拜见姜泽,信心满满自荐计谋激发齐楚矛盾令姜国坐收渔翁之利…… 玩得一手好合纵连横。 今日他来,自然也是这个目的。 姜溯便窝在姜溯身边,听他忽悠了一个时辰。 他没有打算苏合热情饱满的演讲,如同从不打算左右相日复一日的争执。他只在苏合说的口干舌燥时,轻飘飘问了一句:“朕想一统天下,卿有办法吗?” 苏合显然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有的。” 他喝了一口水,简略讲述了吞并其余四国的策略:联合随韩二国,先吞并与楚有大矛盾的齐国,那么最强大的楚国必然不会理会。以战养战,攻下楚国。再联合韩国攻随。最后留下韩国,自然不战而降。 姜泽笑了:“若朕不想联合他们被分一杯羹呢?” 苏合顿时像是被噎了一般,许久无言以对。 苏合被领下去了。姜溯却因姜泽这一句话,陷入沉思。 姜泽看着他这认真沉稳的模样,几乎按捺不住心中骚动想把人扑到地上狠狠亲上几口。 但忆起当日将人刺激的落荒而逃的模样,姜泽还是忍不住冲动,只是道:“那日洪水泛滥,右相提议开渠引水,其实是哥哥的主意吧?”他一瞬不瞬凝视姜溯,忍不住抿唇而笑,轻轻道,“我知道的。” 姜溯回神看他。 “哥哥的办法很好,”姜泽怕冷似地往他身上缩了缩,“但若能攻下随国通姜姬二水,岂非更好?” 姜溯瞳仁微缩。 他侧头去看,但见姜泽近在咫尺的脸庞,不禁微微错开了眼神,只掩饰般道:“哦?” “随国自古以来乃虎狼之势,老皇帝病重,皇子们争斗愈发严重。我听左相说,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是大皇子姬钰与二皇子姬铭。” 姜溯不置可否。 “姬钰守旧,姬铭激进。若姬钰上位,以其谨慎心性自当休养生息,短期内绝不轻举妄动。但与之相反,一旦有所动作,必是势不可挡;而姬铭自小凶悍好斗,一旦上位必发兵攻打我国……但不管怎样,姜随之战不可避免。” 前一世他一直想着如何修复他与姜溯失控的关系,根本懒得理会随国。直至后来姬钰遭刺杀身亡,姬铭顺利称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姜国开战。 可惜姬铭错估姜国形势,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痛代价。 姜国将士将姬铭最宝贵的东西永远留在了那片战场上;与之相同的是,姬铭也留下了姜泽唯一重要的那个人。 是以后来几近疯魔的姜泽亲自挥军,以无可抵挡之势冲入随国宫中亲自操刀将姬铭凌迟处死挫骨扬灰,亦感觉不到一丝快意。 姜泽深吸了一口气。 他平复了浑身颤栗。 现在,他最重要的人尚在身边。可这一世,他依然要将姬铭挫骨扬灰。 姜溯没有发现姜泽异样,他已被姜泽所说吸引了全部心神。 姜随二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像,却又不像。至少他与姜泽不愿轻易伤害对方,但姬家那几个,几乎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已闹到恨不得对方去死了。 如此关键之机,姜国不插上几刀,也是非常对不起时机的。 姜溯将一切在脑中过了一遍。 他显然明白姜泽打算做什么了。 于是他问姜泽:“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亲自遣人促成此事?” 姜泽已将心底阴霾一扫而空。他支着下颚,扮演着十八岁的自己,毫不犹豫回答:“因为除了哥哥,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呀。” 姜溯闻之一窒。 姜泽是不受帝宠的皇后之子,生来智多近妖,大约早已敏锐觉察到宫人们恭敬面容下隐藏着矛盾的恐惧与讥讽,是以姜溯印象中,姜泽七岁以前的传闻始终是伴随着孤高怪诞与特立独行的。 后来姜泽成了他最宠爱的弟弟,便干脆亲自动手将他与这个污浊的世界隔绝开来。以至于很长时间里姜泽的世界除了皇后只有他。 后来皇后死了,便只剩下他。 只是现在,连他也已决意……渐行渐远。 姜溯眸色微动。 当姜泽坐上那个位置,日日俯瞰殿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 中不怀好意之人时,他的心里是不是也是孤独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姜溯心底有如针刺。他看着一无所知的姜泽,缓缓开口:“阿泽。” 姜泽黑白分明的眸中满是疑惑。 姜溯深吸一口气。 他疲惫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想姜泽的未来,亦或是坚定继续谋反的决心,只能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语罢,不再看姜泽,起身离去。 姜泽敛眸。 半晌,笑意油然。 ——这种“我不知道你知道我想造反”和“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想造反但我偏偏要让你觉得我希望你造反”的游戏真是太有意思了,实在叫人乐在其中。 十日后,姜溯告诉姜泽,人选已经找到了。 苏合就是其中之一。 姜泽了然。让这个人去给随国那一池温水加点柴火,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只是那两个姓姬的皆不是好相与之辈,仅这些人大约是达不成目的的。 不过这世的姜泽还不了解这些人选的能力,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能随口道:“我看书中说姬铭好色,美人计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姜溯抬眸:“哦?什么书?” 姜泽翻了翻,捏过一卷竹简递给姜溯。 这竹简微微破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姜溯随意瞥了几行,上面除了一些逸闻趣事,果然还用夸张的语言述说姬铭的喜好。他正觉得有点意思,目光再掠过后面记载姜国的几行字,脸色骤然一变。 上书:“姜有子同车,颜如舜华【注:改自诗经】……太子通焉。”大意是说,姜宫里有个男子长得很漂亮,坐在马车上就像木槿花般水灵……并且与姜国太子乱?伦私?通。 姜溯“啪”一声合上竹简,冷冷道了声“以后不准再看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紧紧捏着这卷竹简黑着脸走了。 姜泽弯着眼瞧了半晌,又从一大堆竹简里头提出一个,提笔续写。 啧……虽然这么夸奖自己是有点不好意思啦,但是要不要编得再离谱些呢? 第6章 第六章 半日前还在乱七八糟的竹卷里看到“太子通焉”这四个字,至晚间时分又在自己的榻上瞧见只着一袭洁白里衣、因侧卧姿势露出一小截细腰的姜泽,姜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被刻意忽略了两个多月的微妙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两个月前新帝登基前夕,曾把他按在书房中恣意亲吻。尽管后来两个似乎都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表现出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从容随意。 但到底不一样了。 他与姜泽不是亲兄弟了。 以前他们相拥而眠还能以“兄弟情深”来解释,现在呢? 哪有哥哥会在意弟弟无意间露出的腰是否白皙柔软,哪有哥哥会在梦里肆意拥抱亲吻他的弟弟,哪有哥哥会在每一个醒来的早晨看见自己身旁安静熟睡的弟弟时,有一种莫名的,想将这个人就这样永远锁在怀里的冲动? 他静静站了半晌。 他觉得一切都开始偏离预定轨道,但一切又还来得及挽救。 他要将这些东西,重新扳回属于他们的地方。 姜溯坐在了榻上。 他看到姜泽翻过身来,用一手托着下颚,双眼含笑凝视他。 姜溯下意识伸手,想要用指尖去描绘姜泽的眉眼,伸到一半,临时改为摸了摸姜泽的脑袋:“阿泽,今天开始我们分开睡吧。” 他看到姜泽猛地直起身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还没有等到姜溯的答案,姜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从不掩饰的失落,声音也变得异常难过,“……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姜溯闭上眼,忽略左胸的悸动:“不是。” 等到他再睁开时,眸中便只剩下平静无波:“我很快就会出宫,以后都要住在宫外府邸。你应该习惯起来,阿泽。” 皇子们的府邸在半个月前都已建成了,下月初三是黄道吉日,可搬去入住。只是姜溯的宅子在建成的那个夜间,莫名走水崩塌了。 当时乍闻此消息,从来以得过且过形象示人的姜泽首次于朝堂发难,怒斥郎中令,责令廷尉严查。然而花费三日时间,廷尉上交的最后结果,只是一群自南方流亡北上的乞丐偷入其中,操作不当引发走水这种看起来漏洞百出却又无懈可击的答案。 之所以漏洞百出,是因为皇族人数每年都在增加,朝廷圈地建造府邸之前会张贴公告,凭此告知百姓避开此地;但说无懈可击,又因为姜溯身份太过尴尬,是以选址接近平民之地,迁入府邸之前并无重兵把守,倘若当真有如此大胆的人,造成这种结果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随着宅邸崩塌的还有五具烧焦地根本看不清人样的尸体,罪证俱在,朝臣们也只能接受这种答案了。 哪怕很多人打心底认为,本就是姜溯按照命人烧了他的宅邸。 于是好事者们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姜溯,得到的却永远是他那张波澜不兴的淡定脸。 天子闻此结果,震怒。他发怒当然也很有道理:今时有不明身份的乞丐焚烧皇亲府邸,他日岂非会有一切成谜的流民焚烧姜国皇宫之举? 虽然这种担心在朝臣们看来毫无必要,但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总归要给天子留有一点面子。于是姜泽下令的清换城中守卫与整顿收编流民,左右相不做任何反对。 是以此事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姜溯的宅子换了个地儿重建,如今的他依旧住在宫中并且将继续住上至少三个月。城中守卫被换了一拨,平衡打破重组,各方探子混入其中。都城中所有流民被编写入籍,并且此举渐渐被推广至整个姜国,朝廷初步掌握诸郡户口。 姜溯自然也命人彻查过此事。 只是宅邸已毁,犯事者也都死了,他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但也许正是一切太过完美,反叫姜溯心中生疑。 连右相都开始怀疑:“是否姜泽所为?” 他们在同一时间,怀疑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还是太子时,姜溯一直受到无数人巴结仰望,无人胆敢与他交恶。然如今身份低微尴尬,恐怕有不少踩低捧高之辈想推他一把。可烧了他的宅邸除了引火上身没有任何好处,凭姜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什么人会蠢到烧了朝廷给他建的屋子。 那么换个思路。 宅邸被烧之后,他会继续被迫留在宫中。如此一来,虽有无数人以为他居心叵测,但与他们相反的是,姜泽其实是很欢喜的。 想到这一可能时,姜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能感觉地到姜泽的欢喜。与当日早朝时震怒不同,晚上在他床上打滚的姜泽,说到“其实烧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8 也好,这样哥哥又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啦”这种话时微微带笑,连眉眼都是极尽张扬的。 ……那样清澈干净的眉眼。 那么,是他授意的吗? 是他命人暗中烧了这座耗资不菲的宅邸,白日怒斥着荒唐,端起国君模样下令整合乞丐流民,实际只为多留自己几月……他当真会做这种事? 姜溯冷静了下来。 姜泽从小行事与常人不同,但一向分得清大小轻重,不会轻易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更何况姜溯绝对不能相信,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乖孩子会做这种类似“烽火戏诸侯”一般昏庸之事。 所以他冷静回答右相:“不是他。” 右相便淡淡凝视他许久。 然后才道:“既是如此,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继续查。” 时至今日一无所获。 一切证据显示的结果正如廷尉上呈那般,且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完美。但姜溯不再怀疑姜泽,诚如姜泽所言,他手下并没有可以用的人做成这件事并且瞒过姜溯。 姜溯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没有睡着。 他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姜泽最后可怜的表情就会浮现在眼前。这个表情他已经看了十多年了,明明早已熟悉,只是每一次看到,都要心软到一塌糊涂,而后下意识答应姜泽的要求。 他也应该习惯没有姜泽的以后。 也许下月初三,他也应该跟着另外两位皇子,先搬出皇宫住在他的别院才对。 夜已经很深了。 姜泽靠在窗边,静静听雪落的声音。他没有燃灯,黑暗里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纤长的睫毛迎着雪色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翳,也无法掩盖他冰冷的眼眸。 还是那张面如桃花的脸庞,但他此刻浑身气势已截然不同。十八岁的姜泽大约是随意慵懒的,但临近不惑之年的姜泽,足够阴冷逼迫,且因亲手对姬铭施以极刑,坊间传闻极其凶神恶煞,几乎等同于历史上暴君之名。 “别做梦了……”姜泽忽然勾了唇角,喃喃自语。许是良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喑哑异常,“当然,反抗……也是一种乐趣呢。” 他说着,随手捏着茶壶将之举到眼前,而后忽然松手,任由其直至坠了下去。 万籁俱寂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便像碎裂在耳畔一样,姜溯豁然起身。 动静是从他隔壁屋子里传出来的,姜溯过去时门被内侍打开着,等到人点了灯光线足以看清屋内情形,姜溯深吸一口气。 茶壶碎裂在地上,姜泽赤着双足呆呆站在一旁,右手手心殷红一片。 姜溯快步走到姜泽身边,紧紧握住他的右手腕,丢开他另一手握住的瓷片,无法克制怒火:“你在做什么?!” 姜泽骤然清醒。 他茫然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凝视着姜溯小心翼翼说了句“我想喝水”,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寒颤。 姜溯将人拥到怀里,感觉到他下意识向外缩了缩,这股难以言喻的,本来已被压下去的怒气重新燃了起来。他将人死死按在怀里,接着横抱起他,朝着门边瑟瑟发抖的内侍喊了一句“还不快去找御医”,才憋着怒气将人抱回他的屋子里。 太医来的很快。替姜泽清洗了伤口,上了药缠上纱布,嘱咐近日不要握物品或者碰水,施施然离去了。 姜泽的内侍也被人带了下去,等待责罚。 而他们,又重新躺回了这张榻上。 这般闹过,姜溯一时只觉疲惫不堪。 无论他的内心何等龌蹉不堪,也不应如此心急,甚至忘记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有本事把寻常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乱,倘若没有自己镇着护着,恐怕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姜溯这般想着,紧紧拥着沉默不语的姜泽,一手握着他的右手腕,防止他睡觉时乱动崩裂伤口,另一手一下下轻抚摸他削瘦的脊背,无声叹息:“……怎么就这么叫人不放心呢?” 罢了,罢了。未来他们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相拥而眠,何必连三个月时间都等不及呢? 姜溯取消了搬出皇宫住去别院的计划。他感觉到姜泽原谅他一般重新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才安下心来柔声哄了一句“睡吧”,也随之缓缓睡去。 他当然没能看见怀中姜泽勾着的得意笑容。 第7章 第七章 翌日姜泽晃着右爪,顶着一张无聊困顿脸听完了众臣议事。期间任凭姜溯怎样看他,他都一改往常欣喜,懒得抬眼同他对视。 等到姜溯处理完繁杂的政务回到宫中时,有人来报说,姜泽在半个时辰前出了宫……然后不见了。 这是诸葛瑜来到姜国都城的第三十一日。 诸葛瑜本是随国之人,年逾廿五,虽相貌平平,却有松竹之姿。他祖上是尊崇道家的士族大夫,可惜前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家道中落,至祖父一代便连宅子都抵了出去。他父亲放弃了读书,转行从商后成有名义商。但与其父截然相反,诸葛瑾自小对行商不感兴趣,反而将道学捡了回来,十五岁时才学已然艳惊四座。 曾有人看重诸葛瑜的才能,举荐其入朝为官,但诸葛瑾不但拒绝之,更搞的随国国君特别小气凶残般在第二日收拾了细软,只身一人跑进深山老林隐居,颇为悠然自得。 总而言之,他确实是个非常有才华、手段,更有点小清高的人。 十三日前他有了一个姜国户籍,接着有了一个许久未曾相逢的童年好友,并且被安排住在这位友人家中。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呢?寻常人若是经历了这种事情,大约都是要心神不安的。但诸葛瑜向来是乐天知命之人,他非但不觉恐惧,更非常愉快地展现出了他的才学,不但令他的这位“童年好友”变成了真正的好友,更在那群身份不高的士大夫中混出了一点名气。 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 但是无所谓,做人嘛,开心就好。 这一日他通过那位好友引荐,拜访了一位大儒,与他畅聊了一个时辰,颇为愉悦。接着他离开了大儒府邸,沿着一条小走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屋子。 这实在是一间太过简陋的屋子。 诸葛瑜席地而坐,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道:“你终于来了。”他等了他两个月又十八日,终于见到了这个将他从山中引下来的人。 ——虽然也不能说是见。 这个人隐藏在黑暗里,逆光之下他看不清此人究竟长了什么模样,只能隐约瞧见他的手似乎受了伤,还缠着白色纱布。 谜题的答案就在眼前了。诸葛瑜并不着急,整以暇喝下这杯水。接着听到了这个人说:“我找你来,是要你做两件事。” 诸葛瑜微微垂下了眼睫把玩水杯:“请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9 从声音上判断,对方年纪并不算大。但声色之平稳,语气之理所当然,都显示其主人身处高位,从容果决。 很符合他心中猜测的那一位。 “第一件,我需要一些人手,替我办一些我不能办的事。” 诸葛瑜在心中添了一笔:对方如龙困浅水,处境十分不妙,甚至需要借住他的手来脱困。他微微犹豫,很快在备注中划去他原先猜测的那个人名,等待重写。 “第二件,”那人停顿了一下,“当朝右相已经老了,很老了。” 诸葛瑜瞳仁骤然紧缩。 五年前他以“自身学识浅薄还需多读书”为名拒绝举荐之人,真正的理由却是“随国双丞相正值盛年,朝中没有我一席之地”。然而这一句狂妄到足够引来杀身之祸的话语他只对家中父母说过,确信从未流传出去,眼前之人又如何得知? 有一刹那心脏跳动一如擂鼓,但诸葛瑜毕竟是后世那个泰山崩于眼前而云淡风轻之人,极快平复了呼吸,缓缓抬首直视帘中之人:“在下也有一个问题。” “你说。” “天下有识之士千千万万,为何选择出身随国的在下?”天下有才之人如此多,姜国必有不少,何必冒着被出卖的风险来用他呢? 他听到那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几十年后天下一统自成一国,何来随国一说?” 几十年后天下一统自成一国,何来随国一说? 诸葛瑜重复咀嚼这一句话,低低笑了起来。半晌他猛地起身,俯身跪拜:“多谢陛下赏识,微臣必当竭尽全力。” 卷帘后面传来一声轻笑:“猜的倒是挺快。” “在下原以为如此有远见之人会是姜国大皇子,想不到也有看拙眼时。” 姜泽用缠着纱布的右手轻轻敲了敲案几,哼了一声:“办好这两件事,朕便原谅你的眼拙。” 比起后世传闻中的神秘优雅,这位权倾朝野的神棍现在实在太过年轻。不过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不够老奸巨猾,却足够锋芒毕露。 见过诸葛瑜,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等人离地足够远了,姜泽方才撑开,走出这间几乎要被大雪掩埋的屋子。 姜泽还记得与诸葛瑜的初遇,其实是有些不大愉快的。 彼时姜泽亲自领兵攻打随国,屯兵上郡,埋伏山中,下令随军入山后烧山切断敌军后路,不过这一打算最终还是被山中狂奔下来的一人所阻止。 这个人正是诸葛瑜。 纵使后来诸葛瑜在传闻中逐渐被褒扬神话,几乎与被传成暴君的他截然相反,姜泽也还能回忆起他狂奔而来的那一路风情。 雪色倾城。 这个时候的都城其实是有些寂寥的,两旁稀稀落落散着一些商贩们,只求兑换一些钱币或者粮食补贴家用。姜泽计算着姜溯来的时间,缓缓从道路中间走过。 他撑着一柄竹伞,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身姿挺拔,雪色朦胧间愈发丰神俊秀。 于是片刻后,走到偏僻街角的姜泽听到一旁有人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 五国男风盛行,许多士族大夫们家中若不豢养一两个男宠,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至于上街调戏良家美男,也就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们的日常生活。 不过这种声音,姜泽只在十多岁时听闻宫中两名守卫私下谈及自己时吹过,他好奇询问姜溯,得到的是自家兄长脸色骤然一变,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名两名守卫。 无法从姜溯口中得到答案,姜泽转而询问了很多人。但乍然听闻这一答案,所有人都面色大变跪地求饶,搞的他愈发茫然。直至后来他翻阅书籍,才知道这好像是一种轻蔑与调戏。 时隔几十年,重新被人调戏,姜泽并不觉得愤怒。事实上,他还觉得很新鲜。 前一世直至二十岁,他从未单独出过宫门,后来领兵东征西战,沿途百姓无一不低头跪拜,唯恐抬首冲撞姜泽,被施以极刑。是以哪怕见过姜泽的人都说他颜如舜华,百姓们都是不信的。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纨绔,也学着“嘘”了一声,心中所想的是:等他学成归去,对姜溯嘘上一声,姜溯会是什么表情呢? 纨绔子弟:“……” 他的仆人们:“……公子,这位美人儿似乎对你很感兴趣……要不要打晕了抢回家?” 纨绔子弟当下给了仆人一个耳刮:“你蠢啊,强抢男人是犯法的,我可不想被爹杖责禁足!” 仆人:“……噢,那您现在回府吗,雪越下越……” 他的话没说完,又被纨绔赏了一个耳刮:“说你蠢你还真蠢上了,没看到美人对本公子有意思呢,把人请回去就得了,用得着抢吗!”语罢,搓着双手走到姜泽面前,正打算猥琐着一张脸说出“我爹是御史大夫美人儿要不要和我谈谈人生聊聊理想”这种别有用心的话,他便听到了姜泽清冷的声音:“你再吹一遍。” 美人有求,岂敢不从。纨绔便深吸一口气,吹起口哨来。其表情之挤眉弄眼,曲调变化多端,足足吹到满脸通红,近乎窒息。 姜泽盯着他的口型,沉思一瞬,毫不费力地将他方才所吹全部复制了出来。 众人呆滞,姜泽心情大好。 他甚至如同施舍般朝这位纨绔子弟点了点头,而后绕开一步回宫而去。 这名纨绔子弟虽有些不学无术,但到底不蠢,自然看出了姜泽实在耍他。是以他铁青了脸色,挥手命众仆人包围了姜泽。 姜泽微挑了左眉。 尚未等他出手教训这群蠢货,众人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怒喝:“放开他!” 待看清来人,姜泽缓缓攥紧了手中竹伞。 叶南裴。 啧,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除了诸葛瑜,他居然还见到了这个人。 真是,阴魂不散啊。 姜泽敛眸,掩去眼中阴冷杀意,面上只余嘴角微微噙着的一丝古怪笑意。 ……好想杀了他……挖掉他的眼睛,这样,这个人就再也不能用那种眼神看姜溯了。 他丢开竹伞,张开右手,手心伤口崩裂,鲜血漫过纱布,染红手心那一撮竹柄化成的齑粉。姜泽随意张口吹去,微微抬眸去看那名由远及近的儒生。 已经气喘吁吁跑到姜泽面前,打算保护他的叶南裴整个人都僵住了。 虽然这位少年看起来孤家寡人被欺辱地好不可怜,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远处传来一声马儿嘶鸣。 少年被一群不怀好意之人围在其中,大约是还没来得及发难便看到他了,双眸微微一亮,微微嘟起了唇瓣。紧接着,姜溯便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侍卫们:“……” 姜溯脸黑了。 ——他活了二十一年,从无人胆敢如此调戏他。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0 但等看到吹口哨之人竟是姜泽时,倒是不动声色地下了马车,脱了身上大氅系在他身上,将他揽入怀里,淡道:“谁教你的?” 姜泽歪了歪脑袋,扬着一张异常天真无邪的小脸,诚实地指着某名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又比什么都干了还惨的登徒子。 不等姜溯发话,侍卫们已极有眼色地将几人绑了起来,并且为防止他们大呼小叫惊扰行人,极为熟练地用帕子堵住了他们的嘴。 姜溯面无表情转头去看一旁站着的儒生,姜泽便用左手拽了拽他的袖子。等姜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姜泽身上,便见他张开了右手手掌,鲜血肆意。 姜溯浑身怒气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值。 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将姜泽带上马车,归去宫中。 姜泽施施然坐上马车。 他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以及尽头孤零零站着接受侍卫盘查的善良儒生,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待下一刻感觉姜溯解开了他手上的纱布,又瞬间切换了表情,瑟缩着轻嘶了一声:“痛……” 姜溯极为平静地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8章 第八章 姜溯没有理他,拆开了他的纱布,小心翼翼擦净他的手心。 这道几乎横亘他整个掌心的伤痕本已开始愈合,但不知姜泽做了什么,居然尽数崩裂,向外翻出暗红色的血肉。 姜溯紧紧皱了眉。 姜泽还在不停轻呼“疼”“好痛”“轻点”之类试图唤起姜溯心疼情绪的词语,然后他得到了对方极为强硬的两个字:“闭嘴!” 于是姜泽小媳妇般闭了嘴,把自己团成一团,默默缩在姜溯身边。 从小到大,所有计策他运用的最完美的便是装可怜。完美到就算姜溯知道自己绝不能姑息他的错误,也终究忍不住原谅他,耐下心来教导他。 然而这一次,私自出宫,甩开诸多侍卫,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更把伤口弄裂了……姜溯再也无法纵容他了。 于是姜溯闭眸靠在马车壁上,许久不语。 等两人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晚了。姜溯握着他的手腕无言走在前面,姜泽便低着头,乖乖跟在他的后面。 沉默笼罩在他们之间。 姜泽几乎要被这种诡异的沉默弄得窒息了。他死死凝视一直走在他眼前、留给他一个宽阔背影的姜溯,竭力调整面上近乎扭曲的表情。 也许是见到了叶南裴,也许在这之后姜溯的疏离以对,彻底激起了他掩埋心中的暴虐——他试图去握腰间长剑,等到握空,方才重新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了。 姜泽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冷静了下来。 “哥哥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出宫么……”姜溯听到了他低哑的,闷闷不乐的声音,“我去看了哥哥的府邸。” 姜溯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到了姜泽通红的双眼。 “……再过两个月,过完年哥哥就能搬出去了吧……很快了呢。” 这一夜值班的御医姓李,医术极高。他查看了国君的右手,替他把了把脉,然后陷入了沉思。 姜泽用近乎忐忑的眼神凝视御医,担忧询问:“我的右手什么时候能好?” 李御医便回过神来抚了抚自己的长须:“陛下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按照老臣的法子静养,很快便可痊愈。” “真的吗?”姜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了一点欣喜,“伤口当真不深?只要伤口不再崩裂,朕的手当真很快就能好了?”但与他近乎愉悦的声音截然相反,他的眼眸深不见底,甚至透着一点冷意,仿佛只要李御医点一点头,他就再也不用走出这宫门一般。 李御医:“……” 人活到这年纪,更在这人吃人的宫里混过三朝,李御医的理解能力也绝不平常。更何况这一伤口与其说是不小心被瓷器割伤,却更像是有人拿着瓷器用力切割而成,便保持着从容抚须状态,从善如流道:“是,这伤口虽有些深,但只要陛下保持五指自然张开之状不动,莫要弯曲,莫要碰水,日日换药,一月之后便可痊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骤然一转,沉声道,“但若陛下再试图弯曲握拳,不小心崩裂伤口,轻则日后难以灵活运用手指,重则掌心血脉尽断,恐有手掌残废之势啊。” 姜泽深吸一口气。他慌乱地扯了扯姜溯的袖子,抬起了苍白的小脸不知所措地凝视姜溯。 姜溯微微笼眉。 半晌,抬眸淡淡瞥了面色沉凝的李御医一眼,轻轻揉了揉姜泽的脑袋。 换完药,叮嘱完注意事项,李御医在姜溯冰冷的眼神里躬身告退。 姜溯曾仔细观察过姜泽手心的这道伤口,虽然知道并没有伤得那么重,御医所言这八成是假的,却也并不打算拆穿李御医,反而淡淡对姜泽道:“听见了没,若是还想要你的右手,不准再乱动。” 姜泽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他看着姜溯舒缓了脸色,心中骤然一松,便又恢复先前没心没肺模样,悠然自得地坐在榻上晃着脚丫:“哥哥,我要沐浴。” “不行,”姜溯脱外衣的手毫不停顿,用四平八稳的声音拒绝他,“你的手不能沾水。” 姜泽笑了,双脚晃得更起劲了:“哥哥帮我呀。” 姜溯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天色已晚,今日不适合沐浴。” 姜泽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已经脱下外衣的姜泽,郁卒地鼓起了腮帮子:“可是今天被那家伙碰了一下,有点脏呢……” 夜已经浓了。 漫天白雪飞旋落下,轻轻覆于地面。于是目之所及,唯有纯白。 姜溯站在御池边,淡淡瞧着姜泽。水汽氤氲,姜溯冷淡的眼眸似乎也覆上了一点温暖暧昧的意味:“洗吧。” 姜泽恍惚间凝视他半晌。然后,他在姜溯沉默的等待里,张开双手。 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一直都是假装惧怕沐浴的。他假装年幼时的那一次落水在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痕迹,于是在寻常沐浴时分,要如死死抓着浮萍般抓住姜溯。 多么可爱的习惯,姜泽笑了。尽管后来姜丰与先皇后都觉得他们两人好的实在有些过分,姜泽方才做罢。 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无论如夫人也好,先皇后也好,姜丰也罢。感谢姜丰在死前的神来一笔,磨去了姜溯心底存留着的大部分尊敬与孺慕,使其再无必要去考虑这位死人的心情了。 姜溯静静看了他半晌。 他仿佛也想起了那些年近乎荒唐的年少无知——也许很多时候,当他站在“不再是兄弟”这一前提往回看时,就连他自己也已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养弟弟,抑或是试图养大最心爱的情人。 姜溯感觉自己的心颤了颤。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1 他告诉姜泽:“你只是不能碰水,并不是不能自己脱衣服。” 姜泽便微微垂眸敛去笑意。他下意识用左手捏了捏自己的右手腕,露出了难以觉察的迟疑表情:“哦……可是方才李御医还说,若是弯曲手指……你也说不能乱动的……” 一只手伸到了眼前,扯开了姜泽的衣带。 这显然是一只常年握剑的手,指腹之间布满厚茧,手指长而有力。仅是捏住了他的衣带,便像是扼住了姜泽的咽喉,叫他轻轻屏住了呼吸。 姜泽攻下齐国那年,堪堪三十而立,正是风华绝代之际。齐国后宫有不少人试图爬上他的床,用着千奇百怪的手段。他见过最多的是男女们在他必经之路上对花对月吟诗奏乐,或失意啜泣……甚至有大胆者在他面前宽衣沐浴,然后他一剑杀了那个人。 他曾对这种无趣的手段不屑一顾,认为历史上之所以存在诸如妲己、褒姒之类的祸水,主要因为那些男人都太蠢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自己居然也会用上这种手段来勾引一个人,并且希望那个人能蠢一些,乖一些,接受他的勾引。 他的睫毛轻颤了颤。 他下意识将左手搭在了姜溯腰上,难以自控地咽了口口水。他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出色,也知道姜溯应该是喜欢他的。他缓缓抬眸,一点一点,自下而上去看姜溯的表情…… 但姜泽并没能屏息多久。 姜溯一手握住了他的右手腕,用另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腰,猛地将他抱起丢入御池之中。于是他岔了这一口气,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姜溯坐在池子边,静静看着他。 他看着姜泽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因为握着他的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姜泽会把自己淹死;他看着姜泽因咳嗽而涨红的精致的脸,看到他泛着粉色的颈子,看到他形状漂亮的锁骨…… 他不再往下看了。 只是淡淡凝视着姜泽的双眼,用近乎喑哑的声音平静道:“洗吧。” 可惜此刻好不容易平复了的姜泽完全没能觉察出他隐藏在平静面具之下的冲动,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这技术的精髓。 真是任重而道远呢……沐浴完毕后被姜溯捞起,并且被擦干了长发的姜泽窝在这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昏昏欲睡时想着,所以要不要找个专业的人,好好学习这门技术呢? 第9章 第九章 翌日朝堂之上,右相发难。 他在百官惊异的表情中,以徇私枉法、滥用职权为名,怒斥御史大夫陈宜之。 虽然右相所奏属实,但陈宜之本属右相一派。既已睁只眼闭只眼纵容他数载,为何又在今日忽然发难?要知道当年左相试图以陈宜之下手瓦解右相一派,与右相争执几日,终究也只在姜丰的包庇下偃旗息鼓而已。 左相一派大约都是想到了昔日憋屈,是以皆微微皱眉静看右相。 右相面上倒是一片风淡云清。 陈宜之祖上与他祖上有些渊源,不过也仅是如此罢了,两家之间的情谊大约也在几次庇护之下尽了。 更何况昨夜,右相接到姜溯密令,要求他清理麾下糟粕。他揣摩许久,又连夜召集麾下秘密商议此事,最终认为姜溯是在为谋反做准备。毕竟姜泽登基以来虽然在政务上并不勤勉,但天子毕竟是天子,姜溯想要取而代之,也许只有“功高震主”引之忌惮,而后顺势起事。 那么他麾下所有人,更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以右相严整以待,决定先去除麾下渣滓,以护姜溯所图。 便有了今日一幕。 这些东西,姜泽大概能猜得到。不过当他盯着陈宜之半晌,忽然想起这老头长相与昨日调戏他的那名纨绔有些相似,只当姜溯是在替他出气,笑眯眯地随意挥手,笑眯眯地看侍卫将大喊“饶命”的老头叉出殿去了。 可惜下朝后,姜溯又一次不见踪影了。姜泽便偷偷换了件衣裳,试图从宫中溜出去找他。 他方才走出大殿,便有声音自宫门一侧响起:“内侍张遗,奉姜溯大人之意,前来伺候陛下。” 姜泽停下脚步,挑眉去看脚旁跪着的那一平平无奇之人。 张遗么…… 对于被换掉内侍这事,姜泽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他天生心性淡漠,除却姜溯与先皇后,整个姜国几乎无人能叫他心生动容。更何况原先那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内侍也是登基不久前调来的,前世大约也做为反派一方死在两年后的动荡中。 不过现在被换来的这位,有些不同寻常。 许是靠女人上位的缘故,姜丰深知权势的重要性,是以暗中收养孤儿培养了一支护卫队保护自己抑或处理一些不能摆到名面上的事,谓之曰“天龙卫”。后来他有意立姜溯为太子,便分出一半人另组护卫队,交由姜溯统御。直至姜丰驾崩,没能收回姜溯手中的这把利剑,抑或是因含恨而终,他忘记将之由姜泽。 前世姜泽阴差阳错之下知晓他们的存在。重活一世,姜泽自然是靠着姜丰留下的这支天龙卫,联络前世麾下能人做出初步布局。 至于这个张遗,却是属于姜溯那一半的护卫队中两大统领之一。 此人如今不过而立之年,本是天龙卫中最为优秀之人。他武功高深,并且深谙刺杀之道,惯以内侍身份为伪装,非常擅长伺候人。最为难得的是,他对姜溯忠心耿耿,哪怕姜溯死后,这个命悬一线的人也坚守了对姜溯的承诺,完成了他最后的嘱托。 若非前世,姜泽大概也就认为他只是一名普通内侍。将这样一个人放到他身边,姜溯目的可见一斑。 简而言之——他家可爱的哥哥也许是觉得他最近太作,所以派人来“保护”他了。 这是前世姜溯没有动作,当然这一世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的缘故,除了监视姜溯应当也希望保护好他。姜泽若有所思地瞥了张遗一眼,随口道:“起身罢,朕知道了。” 张遗从善如流起身。 他见姜泽重新迈开步伐欲拐入小道,脚下一晃站到了姜泽面前,躬身恭敬道:“陛下,这个时间,您应当正在御书房中处理国务。” 姜泽似是被他的武功惊到了,方才正眼看他。他看着张遗低眉顺眼的模样,极为天真地眨眨眼:“你说得对,有赏!好了别站在朕面前了,快去领赏吧。” 张遗不为所动。 他见姜泽即将绕过自己,脚下又是一点,重新站在了姜泽面前。 姜泽又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应对呢?他思考一瞬自己十八岁时的心态,一瞬之后做出了决定。 ——他不开心地鼓起了小脸,忽然出手,一扬左拳袭向张遗脸面。 这是难得的晴天。 几月前京都来了几位文采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2 非凡之辈,其中以一位叫诸葛瑜的儒生最为优秀。姜溯久闻其名,今日干脆抽空见了见,学识见解果真独到,便等查清他的底细方知此人是否可用了。 等到他回宫,只见书房前院里,姜泽正在百无聊赖地作画。不远处张遗双腿开叉,左手叉腰右手握剑,微仰着头面无表情凝视远方,摆出一副极为英武的大将军模样。 姜溯微顿。 他看到了张遗脸上极浅的痕迹,走到姜泽身边。他凝视姜泽所作的画半晌,也没能从姜泽用左手画出来的,那堆类似鬼画符的诡异东西里分辨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姜泽的脑袋:“动手了?” 张遗武功虽高,却受制于身份不敢攻击姜泽。他能将姜泽制服困于殿中,应当废了很大力气。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姜泽。这个人天赋太过可怕,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胜于自己,哪怕武学。他只能花费比姜泽多两倍三倍的时间,方能看到他的背影。 人受之于天虽异,亦受之于人。姜溯曾动过将这人养废至普通人的念头,可惜这种龌蹉到连自己都鄙弃的念头,都在姜泽依赖信任的眼神里灰飞烟灭。 姜溯的眼眸微深。 姜泽晃晃脑袋,企图将他的手晃下来。但姜溯一直没有顺势落下,他干脆伸了被包扎成一团的右爪,欲将姜溯的手扯下来。 而后便被姜溯紧紧握住了右手腕。 命张遗去把御医唤来,姜溯牵着他的手腕走回书房:“方才同张遗动手,可有伤到?” 他听到了姜泽用鼻子的回答的一个字,继续温声道,“不是说好了不动右手么,怎么又不听话?” 姜泽继续用鼻子回答了一声。 姜溯也不生气。他将人拉回书房中,与他并肩坐到软塌上,盯着他的眼眸温声道:“不喜欢张遗?” 姜泽这才不情不愿般开口:“我讨厌他!” 姜溯笑了:“为何?” 姜泽撇嘴:“他和那些人一样。” 姜溯怔了怔。 他当然知道姜泽口中的那些人,正是那些表面阿谀奉承实则暗中鄙夷姜泽的侍从们。姜溯知道张遗绝不是如此之人,但他也拿不准,张遗是否会因为皇位一事厌恶姜泽。 也许应当找个时间敲打一番。 “阿泽是我最喜欢的人,他们都不会讨厌阿泽,”想到了那些错失的东西,姜溯恍惚了一瞬,却又很快回神,继续给姜泽灌输心灵鸡汤,“张遗是我手下最稳重之人,有他在你身边看着你,我也更放心一些。” 他知道姜泽也许在怀疑他,往他身边塞人是不是打算监视他。而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窒息感。所以这句话他说的极为真诚,哪怕姜泽也没能从里面找出一分虚假。 姜泽静静与他对视许久。 他也有些恍惚。 前一世,姜溯将洛毓岚塞到了他身边,从此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鸿沟,再也无法恢复昔年亲密无间。这一世,他当真只是因为关心吗? 姜泽想不明白。 很多时候他无法明白为何明明计划好了一切,但当其中有人感情用事,最终导致与预定计划截然相反的结果。正如他无法明白姜溯为何宁愿私底下用那样的方式夺取帝位,也不能坦白地同他说一句“我想当皇帝”。 但当所有一切都糟糕到无法再糟糕时,追究这些原因已毫无意义。 他愿意给姜溯毫无保留的信任。 ——只要这一次,姜溯不再骗他。 于是他垂眸,微乎甚微地点了头:“哦……” 有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内侍,姜泽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在朝堂上表现出闲散慵懒,在下朝后宁愿无所事事也不愿翻看百官上呈的奏折,并且试图一天到晚缠着姜溯。 可惜这些日子姜溯越来越忙,往往早朝之后他都要出宫,待到临近晚膳十分方才回宫。 就连张遗都看出了姜泽很不高兴。 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他伺候的又不是姜溯,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于是被看管严谨,并且百无聊赖的姜泽开始绕着皇宫散步。当然,这在张遗看来,某人是在寻找溜出去的契机。 直到几日后,他们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冷宫,瞧见一个人。 姜泽挑高了眉头。 他看着冷宫中那几个大水缸许久,朝那人昂了昂脑袋,对张遗道:“去,瞧瞧他在做什么。” 第10章 第十章 这一日姜溯直至晚膳之后方才归来。 京中有当世大儒宴请四方来客,是以座无虚席。席间可高谈天下之势,但凡说得有理,自然无人怪罪。但若有人趁机恶意诋毁姜国,恐怕也就看不到明日太阳了。 诸葛瑜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之中。姜溯很欣赏他,更存着拉拢他的心思,便隐了身份入席结交。 如今手下虽未能核实他的身份,不过他博览群书才气过人,仅是交谈,也偶尔能使姜溯有茅塞顿开之感。 等到宴会结束,姜泽回到寝宫却并没能看到姜泽。听闻他还在书房,想着小孩大约是生气了,匆匆沐浴洗去酒气,连头发都没擦干便去了书房。 张遗禀报姜溯到时,姜泽正靠在案几上沉思。他面无表情微微敛眸,覆了上一世思考时的冰冷漠然,姜溯见状,只觉有淡淡违和之感,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但姜泽已经回过神来了。 瞧见姜溯,他先是眨了眨眼睛,眸中冷意转瞬而逝。然后他浅浅皱了眉头,不悦道:“哥哥怎么不擦干头发便出来了?看来也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嘛……” 姜溯便微微笑了起来。 他接过张遗递来的帕子,尚未有所动作,姜泽便起身走到他面前抢过白帕,将人按到软塌上,轻轻替他擦拭头发。 姜溯笑意愈深:“阿泽方才在想什么?” 他听到了姜泽故作神秘的声音:“先把头发擦干,一会告诉哥哥!”虽然看不到姜泽表情,但他可以从声音里想象到,姜泽此刻飞扬的眉眼。 会是等精致漂亮。 姜溯觉得自己的酒好像还没有醒来,干脆闭了眼睛,享受起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等到姜泽终于一丝不苟地擦干了姜溯的长发,姜溯的酒劲彻底过了。火光摇曳里,他看到姜泽保持着献宝般可爱表情,捧起了案几上覆着的一层东西,递给自己。 这是一张纸。 一张极其类似锦帛的纸。 但与锦帛的纯白相比,这张纸微微泛黄,纸面粗糙不平,更有帘纹纵横相交。姜溯翻到背面,清晰可见未捣烂的草茎与麻布丝。 姜溯瞳仁微缩。 他已经意识到这是由什么东西制造而成的。 但纵然意识到这种纸的出现将带来的改变,他也很快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迫,淡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3 淡询问姜泽:“这是?” 姜泽眨了眨左眼,面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戏谑:“如哥哥所见。” 姜溯握着纸张的手更紧了。他深吸一口气:“是谁所为?人可还在?张遗速速将他唤来!” 事实上,早在两百年前,有人已发现将蚕茧以漂絮法制取丝绵后,篾席上会遗留一些残絮。当漂絮次数多了,篾席上的残絮积成薄片,晾干剥离后便成今日用来书写的锦帛。【百度百科】这种被称之为“纸”的东西,对比竹简案牍虽携带、书写更为方便,然而其成本之高,绝非普通人家所能拥有。更因质地脆弱,难以长久封存,是以从古至今无法做为储存、记录之载体。 但倘若降低成本呢? 倘若将蚕丝换成麻布之类普通原料,经蒸煮,捣烂之后再捞起,是否也能成为可以书写的锦帛呢? 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答案的问题,哪怕百年来有寥寥几人提出过这种假设,亦无法将之实现。 可是现在,这似乎已不再是问题了。 改进这项技术之人本名刘松,是一个阉人。十五年前因曾伺候的夫人以毒计迫害如夫人,是以被姜丰迁怒处以宫刑,跟随其夫人贬入冷宫,且须每日随奴隶们一同洗衣偿罪。 许是命硬缘故,刘全活到了今日。并且因为洗衣时发生的某些意外,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既然本身都已是阉人,那么丢了性命也无所谓了。刘全便花了很长时间往冷宫偷藏了几个大缸,并且偷来了一些被丢弃的洗烂了的麻衣麻布,开始尝试他偶然闪过的一些想法。 他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在这几日成功制出了这种以麻布为原料的纸。 刘全当然明白这一方法将带给自己怎样的名利,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要将之献与姜泽抑或姜溯。可尚未等他想到如何进献,姜泽便在纸成的这个午后出现在了他面前。 对于刘全而言,这实在是太过幸运的一天。 非但他的麻纸终于在这一日成型,上天更适时地将天子送到他的眼前。这些年他听闻最多的是大皇子姜溯的仁慈贤明,却想不到新天子居然也是如此温和,不但未曾怪罪于他,更接受了他的进献,将他带回沐浴更衣! 所以直到被唤去问话,刘全整个人也还是恍惚的。 好在姜溯并没有询问他太多陈年旧事,毕竟当年他的主人试图迫害的正是姜溯的母亲——虽然没能成功。姜溯对此只是皱了皱眉,听闻那夫人早已去世,方才放松了眉头,转而询问起制造工艺来。 他言简意赅地询问刘全一切经过,很快从他口中得到了整件事的经过以及制作程序。 姜泽也颇为认真地听着。 因为上一世,这种纸没能出现在他手中。 他重回天朝,既然能带来三郡大水,自然也可能让这项前世没能成功的工艺变得成功,抑或前一世刘全其实是发明出来的,可惜没过多久他忽然死了,没能将之送到自己跟前。 但不管怎样,这一世他见到了刘全,得到了麻纸,当然要从中夺取最大利益。 姜溯不再说话,殿中只余沉默。 刘全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但他不敢抬首去看天子,只能伏在地上微微发抖。 半晌。 他听到了姜泽低沉的声音:“朕给你想要的东西。不过,朕要你继续寻找方法,用其余更廉价的东西,来代替麻布。” 刘全退下了。 姜泽与姜溯都没有急着说话,殿内还是一片寂静。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麻纸的价值。 ——这种纸的制作工序并不复杂,却很廉价,当然可用以大量制造,甚至渐渐取缔简牍。那么这种纸的价格以及在姜国乃至其余几国的推广方式,值得商榷。 姜泽脑中掠过很多方法,很快构建出一个大致推广框架,只待细细推敲便可执行。于是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走到姜溯身边,轻轻握了他的手。 “夜已深了,我们先回去歇息罢。” 姜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想来,必是辗转难眠之夜。 第11章 第十一章 因为麻纸的出现,姜溯最近愈来愈忙。 姜泽与他每日的相处时间只剩下早朝时分,姜泽可以隔着大堆人群幽怨凝视,当然他的目光妥妥地被姜溯无视;以及夜间入睡前,当姜泽希望与姜溯深?入研究一下他们之间最近是否有些生疏时,姜溯总能从容自如地将他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膛,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一句“睡吧”,姜泽便愉快地伸爪搭上身下人精壮的胸膛,吸着口水抚摸几下,然后欲求不满地睡着了。 啧,这种寂寞的日子哟! 于是姜泽便窝在御书房,找些琐事来麻痹相思之情。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靠在案几上用左手支着下颚,露着一个如梦如幻虚无缥缈的笑容,尚未痊愈的右手则在案几上划着什么。张遗静静看了半晌,终于辨认出他画着的居然是姜国的钱币图案……不忍直视地默默挪开眼。 姜泽缺钱吗? 缺! 姜国土地富饶,又因几代累计,国库富有,但这也仅是和平年代而言。以如今随意一位中等地位的边疆士兵为例,每年需粮大约二十石,一石百钱,加之衣物兵器,各种津贴,每年花费将近七千钱。边防驻军三万人,则每年花费一亿五千万钱。姜国每年依靠苛捐杂税、盐业贩卖进账约十八亿钱,再除去内务开支、官员俸禄、赈济灾民……一旦开战,最多可支撑十万将士出征两年! 然而战争已是不可避免。 虽然姜泽规划好了未来十年内一切,首先挑起随国内斗,尽可能保住随国大皇子性命,只等兄弟两人兵戎相见,姜国即可得渔翁之利轻易夺取。纵然如此,也需大军出征,无论兵甲、粮草、马匹……现阶段富足不过尔尔。 待夺取随国,无论是筑长渠抑或休养生息,前期投入必不可少。前世有诸葛瑜家族相助,勉强支撑,但也因此桎梏,于齐楚韩三国联盟下被逼得十年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他有足够的粮草,足够的兵甲,足够的马匹,纵然其余三国联手,又有何惧?! 现在,他有了麻纸,并有信心在极短时间内普及士族大夫。它的成本低廉,产量极高,效果虽比锦帛差上一些,却可以代替简牍。因此它的定价比帛书便宜极多,但又可比竹简昂贵很多。它将兴于姜国士族之间,却又不局限于姜国——这个时代有太多擅长低买高卖游走于各国之间的商人,命他们将之带去四国,岂非又能大赚一笔? 然而这也仅是姜泽脑中美好的想象罢了。 麻纸虽能赚钱,但到底只局限于士族大夫之间,不及粮税与盐业广泛。他能保证制造技术不外泄,却保证不了各国聪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4 明人无法从麻纸之中看出端倪,一旦有他人造出了这种纸,必对他们形成冲击。 所以早期可以将价格设地高一些,并且督促刘全用其余更廉价原料代替麻布,以及制造出更廉价、平整完美的纸。届时他人仿制出来又如何,不过是他们摒弃之物。 而除了麻纸,他们亦可以扶持诸多商人周旋于各国之间,给姜国带来无穷收益。 是以等到姜溯回来了,他便晃着双腿坐在案几上,装着一副藏不住心事的小孩模样,整出一脸“我不告诉你除非你来问我”“你快来问我呀”的幼稚表情对着姜溯。 反正面子又不能当饭吃,天底下也无人知晓这副十八岁皮囊之下藏着的会是一颗猥琐大爷心。 姜溯将他这幅小模样印入心底,方才从善如流询问了他。 姜泽便将他所思和盘托出。 这些东西,姜溯已于午后与幕僚们商议完毕,而姜泽与其中一名富商观点如出一辙。他瞧着姜溯这幅毫无戒心的模样,眼神透着一点无奈:“阿泽登基也有不少时日,于百官也有些许了解,此事心中可有人选?” 姜泽悠然晃了晃脑袋:“这件事情哥哥去办就好了呀。” 姜溯便笑了。 他忽然想起苏合来的那日,他们之间似乎也发生过这般对话,便提醒道:“阿泽,这是一件极有利之事。若由你来做,即可巩固你在朝中地位,收拢士族大夫之心。” 姜泽也笑了。 他眉眼飞扬,灿若桃花,眼眸却是万分清亮,一如初心。他静静凝视着姜溯,在姜溯怔愣里一字字意味深长道:“但哥哥去办也是一样的。” 姜溯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阴暗与私心已尽数暴露在姜泽眼前了。 姜溯心下百味陈杂。但他不敢去问姜泽是否知道了什么,只忍不住伸手覆住了姜泽的双眼。 姜泽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 姜溯感觉到心底有一种被柔软的东西刷过的、难以形容的、极其轻微却又足够引起悸动的痒意。 他又一次不敢再看姜泽了。 自姜泽登基以来,他已经有好几次不敢去看姜泽了。有时是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展示精致漂亮的身体,有时则是用充满信任的目光深深凝视他。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叫姜溯滋生无可抑制的动容。 他在不安。 他不安在姜泽无比干净澄澈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狼狈的脸,更不安但凡姜泽发现端倪,他们之间会出现怎样无法弥补裂痕。 他在愧疚。 他愧对姜泽对他的信任,于是他加倍宠溺、纵容姜泽。然而越是与姜泽相处,这种愧疚非但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在某些时刻忽然窜出动摇自己的决定。 但他本不该愧疚。 所有一切都属于他,他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纵然不择手段。 至于除却不安与愧疚,他已不愿再细数内心深处另一种超脱限制的,无可抑制的感情。 姜溯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好像这样便能吐尽胸腔中所有烦恼抑郁。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姜溯闭了闭眼,忍不住就着姿势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姜泽的脸颊。他近乎呢喃地轻语:“阿泽……你不应该这样对我……”你不该对我这样好,阿泽。倘若你再对我坏一些,恶毒一些,那么我是否可以无所顾忌地来算计你? 姜泽歪了歪脑袋。哪怕双眼被遮住了,姜溯也看得出他是在表达疑惑。 但是姜溯没有再说下去。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用着平静无波的声音道:“你既已是姜国之帝,总要学着处理这些。我……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等到不久的将来,当隐藏在温柔之下的残酷与荒谬被尽数揭开,阿泽还能如此毫无保留得信任他吗? ——以姜泽心性,他们之间又岂非只剩唯一结局? 姜泽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这样啊”,而后很快恢复了活力,“可是我知道哥哥不会丢下我的啊,从八岁时哥哥将我从水里救起时我就知道了。” 姜泽最后一句话说得太过自然而然,姜溯却像是被灼痛手心般猛地收回手,匆匆转身离宫,不知是想一个人静静抑或是前去安排麻纸的后续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身后姜泽好整以暇支着下颚,饶有兴致得凝视他略带仓皇的身影。 姜泽的心情很好。 他知道姜溯在想什么,也知道他的挣扎与痛苦。可相反的是,姜溯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痛苦与挣扎。 曾经所有人都希望姜溯成为姜国之帝,哪怕姜泽。那个天真愚蠢的家伙那么希望将皇位还给他的哥哥回到从前,却未曾料及最终等回了一具腐烂到无法辨别的尸体,以及所有光芒背后的阴暗。 他爱姜溯,也曾无比憎恨姜溯。 所幸多年后见到张遗,方才得知姜溯当年未曾说出口的,迟到了的醒悟与歉意。 那么重来一世,他要诱使姜溯,亲口对他说出那几句话。 他看得见终点。 但在通往终点的这一夜,姜溯没有回宫。 于是姜泽躺在他的榻上,打滚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来没这么快写这一章内容的,不过看到有亲说姜溯没天赋没资格不愧疚,那我还是先写上吧。 简而言之就是上一世随国打了过来,姜泽让哥哥领兵出征,相信他凯旋归来,然后因为声望足够高,相比他展现的平庸的能力,就有足够的理由退位让贤啦。 然而仗打赢了,哥哥被暗杀死了,并且他知道了哥哥原来不是白月光。 于是他就像只疯狗一样四处咬来试图搞他的家伙,直到张遗筒子带回一句“爱过,悔了,如果有下辈子我想跟你生猴子”。 这就是他们前世的恩怨,我脑补的时候也是把自己感动的默默流了两缸眼泪呢。 第12章 酒劲上头,千杯不醉。 惠帝姜丰驾崩后的第三个月又十七日,姜泽出席了一场婚宴。 洛毓岚的婚宴。 与皇族直系子女们守孝三年限制诸多不同,姜国律法规定士族大夫与普通百姓虚于国君驾崩三日内着丧服,面色哀恸,不可饮酒食肉;三月内不可嫁娶,大肆宴会、游乐。是以按此规定,如今洛毓岚嫁与他人并无任何差错。 此前姜泽拒绝娶其为后,假使之后回心转意迎娶之,也需等待三年。女子容颜易老,更何况洛毓岚比姜泽还大两岁,再加上某些秘而不宣的缘故,右相自然不愿再等了。 事实上右相最属意的本是姜溯,甚至在姜溯及冠之时曾私下询问是否对之有意,可惜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是以他千挑万选,最终选定了士族大夫陈墨之幼子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5 。 陈墨之是姜国当代大儒之一,德高望重,才能足以胜任御史大夫一职。但纵使两代姜帝盛情邀请,他也并未答应入朝为官,虽然姜丰曾对他十分气恼——但气恼归气恼,人家不愿意当官,朝廷没办法架把刀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去做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墨之和诸葛瑜有点相似。不过比起现在的诸葛瑜,这个陈墨之显然更有本事。 他虽不在朝堂,朝堂中却有很多他的学生。所以右相与之联姻结盟,未来很大程度上可以影响到姜溯的名望,吸引无数儒生为之效命。 这显然又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前世洛毓岚被丢到他身边监视他,今世又发挥其余热拉拢一位大儒,至于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姜泽也算不准。 姜溯心下感激不表,姜泽却恨不得把这个老头子吊起来打上一顿解气。这举动无疑就是在给他诱使姜溯坦白一切的道路上增加难度嘛——不过算了,反正军队现在一半大权还在他手中,倘若随国内乱时姜溯依旧不愿对他坦白一切,便干脆将姜溯绑回寝宫里,这样那样一番吧! 啧,等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们还怎么挑拨离间。 这般想着,姜泽脸上便也挂上愉悦的笑容。 是以这对新人的结合会带来怎样的利益,姜溯也懒得在意了。反正洛毓岚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今日他不请自去婚宴,也不过是想将姜溯抓回宫而已。 也许是那日表现太过,哪个地方刺激到姜溯了,这几日姜溯又疏远了不少。每日早朝议事他大多只听不说,就算被点名了也就淡然自处地垂眸说上一句“皇上说的是”或者“某大人说的是”,晚上回寝宫亦是越来越晚,甚至有几夜干脆都不回宫啦! 姜泽这几夜的滚打的连长榻都要塌了。 天知道他多么想在朝堂上对姜溯说一句“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姜溯是朕的人”这般霸道话语,可惜如今的他而言,也只能是脑补而已。 于是听闻洛毓岚婚讯,他终于以“哥哥的表妹便是我的表妹”,“表妹大婚岂有缺席之理”为缘由,昂首挺胸地带着一大堆赏赐与无力阻拦的张遗出宫前往大婚之处。 姜泽到时,宴席开始不久。 此前姜溯已收到张遗命人传来的消息,便偕右相、新郎等人,于正门等候姜泽。他们虽然极力掩盖,但如此表现终究是叫几个聪明人猜中了缘由。于是大多好奇之人都伸长了脖子,试图一窥新帝容颜。 待到姜泽被迎入堂中,众人先是齐齐静默了片刻,半晌之后,方才传来一阵轻微响声。 有资格坐在这片区域的人,大多于朝堂之上面见姜泽,心中多少存着一丝对天子的敬重,是以除了脸色些微凝重端庄一些,并未出现任何差错。不过有那么一些年轻人,从来只闻姜溯不闻姜泽,今日有幸得见天子尊容,大多隐晦打量他,打算找出姜泽究竟如何与众不同,以至于姜丰临终之际忽然改变主意立其为帝。 他们并没有失望。 当瞧见姜泽容貌时,不好男风者面上俱是惊讶不已,不过转念一想先皇后素有姜国第一美人之称,姜泽长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而某些嗜好男风者,居然都下意识吞咽一口口水,无法克制般微微痴了。 习武之人感官敏锐万分,姜泽自然感觉得到周遭变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干脆装作一无所知,泰然自若从容一笑。反而是姜溯紧紧皱了眉,冷冷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凝视之处,众人豁然惊醒,浑身一颤以至手中酒杯抑或红筷掉落于案几之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等到家中长辈以不悦目光责备自己时,皆是涨红了脸,讷讷几句,却又控制不住般用余光去瞄姜泽。 虽有不敬……但新帝当真好看呐…… 姜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姜泽乐得见他如此模样,打定主意再加一把火。于是他举起酒杯,敬了右相与陈墨之一杯。 姜溯脸色果然微变。 但尚未等他阻止,姜泽已飞快地道了一句恭喜话语,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他的脸颊很快浮现出一抹嫣红。 这世上有一种人,容易酒劲上头,实则千杯不醉,姜泽就是这样的人。但自从他第一次饮酒发现自己如此表现,便心生一计:假装一杯即倒,接着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哥哥抱回寝宫并且缠着他睡觉啦! 姜泽在记忆里翻出了这个片段,觉得当年的自己实在是机智。于是他将目光一点点涣散了开来,微微怔忡地凝视右相。而后他在右相与陈墨之觉察出不对之前,被姜溯牵回了上座。 帝王亲临,自然需将上座让与他。 姜泽乖乖地盘坐在上座之上,淡淡凝视远处,模样颇为威严。 只是一动不动,方才透出一点儿喝醉之态。 等到新郎前来敬酒,便发现姜泽眼前的吃食美酒是一动也不动的。他心下一紧,唯恐怠慢新帝,干脆饮了三杯酒。姜溯见之,取了姜泽手中酒杯淡道:“陛下不胜酒力,这杯我替他喝了。” 新郎瞧了姜泽一眼,见他还是这般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倒是姜泽茫然地歪头看了片刻,忽然粲然一笑。 偷眼瞧着他的世家子弟们眼神更直了,哪怕旁人同他们交谈,也是心不在焉地应和几句,频频偷看姜泽。 这如若桃花般绯红的脸颊,饱满晶莹的唇色,覆了一丝懵懂之色的漆黑眼眸……再衬着这薄柳之姿,竟是比之他们豢养的那些男宠们更为艳丽无双! 若是能将这般风姿之人压在身下,好好戏弄温存、颠鸾倒凤一番,又是何等快乐之事啊…… 姜溯听见堂中响起极为轻微的吸气声音。于是他眼底的烦躁之意更深了。 半晌。 等到新郎慢腾腾地敬完他们的酒——天知道新郎本是惧怕怠慢了这两尊大神,方才深吸一口气,起身对右相与陈墨之淡淡道了句“陛下出宫有些时间,我先送他回宫”,拉着姜泽的手将他带离此地。 这一年姜国并不太冷。 往年这个时候,时常大雪翻飞,覆盖来路。但今年大多还是晴天,虽然洒在身上的阳光似已被寒风吹散,并无暖意。 姜溯在出门前为姜泽披上了张遗一直拿着的大氅,在无人注意的隐蔽之处护着他走入马车。然后他坐在马车里,将人拥入怀抱,将他披着的大氅盖在他身上,一点点抚着他的后颈:“睡吧,阿泽。” 于是姜泽便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接着靠着他的肩膀,在一片温暖中乖乖睡去。 姜溯静静凝视姜泽睡颜。 几日未曾细观,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身高好像高了一点,又仿佛只是因为瘦了一些……所以他不在的这几日,是没好好用膳吗? 姜泽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6 几日不回宫倒也不算是刻意疏远,只是不知为何暂时不想被右相知晓麻纸的存在,便暗里亲自安排此事,花费了不少时间。每每回过神来,已过了宫禁时间,干脆也就歇在母亲别院里不回去了。 但直至今日姜泽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一件事。 他的阿泽,在他未曾注意之时,其实已长成万世瞩目之人。他不应该因为某些不能启齿的原因,错过他的成长。更何况,这是被他护在怀里的人。那些龌蹉恶心的目光,他都有责任将之一一隔绝开来。 姜溯将那几个人记在心底,瞧着他不谙世事的睡颜,心情已渐渐平静下来了,便渐渐涌上一股温暖的,满足的热流。 他笑着轻轻扯了扯姜泽的脸颊,眼中无限温柔,“这么喜欢逞强——真是个孩子啊。” 姜泽:“……” 要害被人抚着,不过一想到这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姜溯,他非但未有丝毫抵触,浑身血液更是沸腾一般地直冲下腹。他喜滋滋地靠在姜溯肩窝里,闻着他好闻的气息,本打算顺便露出自己最美的醉态来引诱眼前之人做点什么不能描写的事情,哪曾想居然迎来如此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浇灭他心底所有缠绵旖旎! 他终于意识到了了这件大事。 ——他的哥哥,居然还把年满十八岁,因登基为帝是以提早加冠的他,当!作!小!孩! 难怪他那会那样热情地亲了他一口,他也不过躲了几日便调节了心态;难怪当时他发现吹口哨调戏他的是自己,干脆利落地惩罚了那纨绔的家族;难怪那日他用沐浴为借口引诱他,他也豪不怜香惜玉地将他丢进了池子里! 原来这番伪装一下,姜溯竟然将他看成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姜泽被这话中的信息砸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么,等他“酒醒”后改成后世天下闻风丧胆的姜帝模式,还来得及吗? 姜泽当然没能成功切换。 因为当他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亲亲密密地靠在姜溯怀中,不久之后,许久未曾安然入睡的疲倦终于压下了所有心思。他干脆就着这种姿势,真正睡了过去。 等他睁着惺忪的眼睛从榻上醒来时,便发现姜溯只身着一件里衣,在他身旁翻阅简牍。于是他下意识发出了喜悦的低笑,钻入姜溯怀里蹭了蹭。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他已张开双臂,仍由姜溯替他穿上外衣,并且揉乱了他未被束起的长发,拉着他一同洗漱用膳了。 姜泽心下有些纠结。 说实话,他毫无任何追求人的经验。先前如此动作,也不过是征战天下见多识广而已。不过对比前世,他家哥哥好像对这样的他更无抵抗嘛。 那就再装一段时间看看罢,万一不行……不是还能将人绑回宫里吗? 第13章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十一月时,随国的一半土地尽数被冰雪覆盖。 前世这个时候,随帝即将驾崩,姬钰与姬铭的暗中相争已转至明面上,正是最为激烈的时刻,甚至连满朝文武之间局势亦十分微妙。概因姬铭外祖为武将之首太尉,百官虽表面静候太子钰继位,实则暗中支持哪家,几乎无可猜测。 苏合便在这等微妙时刻,以游说诸国为名求见姬钰。苏合本有七分才华,加之极为巧舌如簧颇得姬钰欢心,登时引为客卿,时常与之促膝长谈。 从此苏合在随宫中过上了如鱼得水的生活。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他的任务。 他表面上以客卿身份站在姬钰身边,语重心长劝诫姬钰以大局为重,放过姬铭一命,待他登基后予姬铭挂个闲职养着便也罢了。关键如今天下相安无事近二十载,他国皆已蠢蠢欲动,倘若再沉溺于兄弟阋墙之中,必叫他人趁火打劫啊!更何况楚国于去年狩猎之时展示其强盛军队,若姜随韩齐四国再各自为政而不愿一致对外,不出二十年必将逐一灭亡啊! 姬钰到底年轻心软,且这番话说的太有道理,便缓和了打压之势。姬铭这一年麾下势力本已被清理大半,终于得到喘息之气,保住了摇摇欲坠的根基。 苏合对姬钰所言这番话并不机密,很快传入姬铭耳中。他命人暗中将苏合请去,质问他为何帮他说话,苏合便将某人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答案委婉说与姬铭。 ——他虽授命于姜溯,却得到了姜泽私下赠与的锦囊。本以为此行九死一生,只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拆开锦囊,却发现姜泽意外地了解这对兄弟。于是他当机立断放弃原本游说之法,改以姜泽所言,当真稳稳立于姬钰麾下。 他说:古人有云,乱世出英雄。太子钰确有才能,却因缺乏血性,并非真正得以一统天下之人;殿下英姿伟岸,心有丘壑,龙困浅水概因缺乏机会罢了……在下话尽于此,望殿下珍重! 姬铭闻之,当即抚掌大笑,决意刺杀太子钰。 苏合传回的消息断在此处。 姜泽算了算时间,纵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这消息也大约是在半月前了。也就是说,现下时间姬铭很可能已经对姬钰下手。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得手,便要看另一些人了。 姜泽看完这卷密件,并未太过在意,很快将之丢开忙于自己的事了。 ——冬至将至,他要准备三年一遇的祭天一事。 自周王自封天子,便常以祭天表达对上天滋养万物的感恩,并祈求保佑天下百姓,乃最为隆重、庄严祭祀仪式,姜国自然也沿袭了这一祭礼,且由天子主持整个祭天流程。 首先需要忙的是冕服。 与常服不同,祭天冕服无疑更为华丽庄重。冕冠为玉制十二旒,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并在笄的两侧系上朱红丝带,于颌下系结,更在丝带两耳处各垂一粒珠玉。冕服为玄色上衣朱红下裳,上绘金色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九龙章纹等物,端的是威仪无双。 冕服自姜泽登基起便开始赶工,试穿修改三次,终于在这一日真正完工。等内侍们小心翼翼为姜泽换上,姜溯已在殿外站了很久了。 他并没有打伞,只是静静站在飞雪中。漫天雪花旋转落下,盈满他的肩头。 但他好像有些迟钝,也并不在意。 等到宫门传来吱呀一声,方才缓缓抬眸。 他看到了姜泽。 少年身着冕服,头戴玉旒冕冠,一点点自黑暗之中出现。光明与阴翳交替之间,他的眼眸莫名沉静悠远,仿佛已将天下都装进眼底,整个人又仿佛鹰隼翱翔于九天叫人不得不昂头仰望,无限疏离。 姜溯瞳仁微缩。 有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眼前之人是谁,只一瞬不瞬盯着此人,浑身已紧绷至极致。 但等姜泽万分雍容走到姜溯面前,又像是猛地像是丢掉了伪装的包袱一般,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7 得意地转了个圈。 于是漫天银白,便唯有这一抹广袖流仙衣袂飞舞,成就天地间最为别致的色彩。 浑身毛骨悚然转瞬即逝,姜溯怔忡般轻轻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姜泽对他微微一笑,忽觉这一笑间仿有春日来临,百花齐绽之景。他的耳畔听到了他如流水淙淙般清澈的声音:“好看吗?” 姜溯停顿片刻。然后他操着不咸不淡的口吻道:“你既是男孩子,要好看何用?” 姜泽便歪了歪脑袋,玉珠落在他的脸颊上。温润玉色衬着他脸颊的那一抹嫣红,愈发相得益彰。 他的笑容更理所当然了:“哥哥若是觉得不好看,上天一定也不会觉得好看,到时候万一天帝怪罪下来以致百姓明年收成不好怎么办呢。” 姜溯又一次用极淡的神色瞥了他一眼。 然后他告诉姜泽四个字:“别想太多。” 离祭天之礼尚有十日,姜溯忙着麻纸与私下招揽幕僚,姜泽的事情也愈发多了。 整个流程既由天子主持,那么姜泽要做掉事情自然很多。暂且不提他需亲手宰杀献与天帝的牲畜点燃积柴进献酒食这种小事,他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与舞队同舞《云门》。 前世这舞也就跳过一次,还是三十年前。后来姜溯不在了,他干脆废除了天子亲舞这一步骤。不过这一世,姜溯还没看过他跳呢……便跳一次给他看看罢。 于是这些日子便有专人前来,教导他云门之舞。 云门之舞,顾名思义,有云伴祥瑞之意。既是赠与天帝,当然有别于寻常伶人极尽魅惑的舞蹈,非但要表达出对天帝的感激、敬爱、祈求……之情,更需演绎者有飘如谪仙之气质。是以整支舞并不激烈,但所有动作务必从容典雅,飘渺真挚,不能有丝毫浮夸。 姜泽仔细瞧了两遍,细细揣摩了所有动作的衔接与意义,非常干脆地挥挥手令舞师退下了。而后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去寻姜溯来看他练习。 接着又迎来了太常孙大人。 许是没有时间去缠着姜溯了,张遗可以明显感觉到姜泽的心情并不愉快。是以当孙太常询问他“此事应当这般那般处理”时,他又开始敷衍地点头,以“哦”,“嗯”,“就这样吧”之类的短句结束对方的挑剔。 张遗跟在他身边,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张遗跟随姜泽已一月有余。 以他能力,虽不足以了解这位被自家主人放在心尖上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这个人在姜溯面前与他人面前之表现,委实差距太大,仿佛十余岁孩童的天真幼稚对比天命之年老人的淡然自若,若非一直亲眼目睹他见到姜溯出现时他双眼之中光芒,张遗恐怕都要认为这是两个人了。 但也许正因不够了解,他反而能察觉到姜泽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虽然看起来对姜溯无恶意,但他到底还是隐晦提醒姜溯,莫要中计。 只是彼时姜溯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没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记得自家主人英姿勃发的背影,以及他淡然平稳却隐含了几乎无法觉察的骄傲的声音:“他当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他是我的弟弟,更是这姜国之帝!” 算了,于是他这样想。自家主子虽然想要这个皇位,但看起来更不想失去弟弟,指不定哪天就放下心中别扭同他弟弟和好了。神仙打架,他瞎操什么心呢? 十二月十二日,冬至。 祭事已至。 第14章 然而并没有跳舞。 冬至终于来了。 这一日没有落雪,甚至露出了久违的阳光,仿佛上天都在期待姜国的献祭。 姜泽身着那袭冕服,长身而立于都城之外的圜丘上。姜溯站在祭台之下微微抬首看去,一时只觉青天白日之下,自家小孩身姿之欣长背影之清俊,竟是形容不出的好看。 便微微勾了嘴角,恍若欣慰一笑。 祭天礼数繁多,姜泽宣读完长长的祭文,礼乐走向,终于至焚烧祭品之环节。 十余名侍从用铁盘搬来早已准备妥当的柴堆,至于祭台东南之角。姜泽便举着火把,一点点走近那将近一人之高的柴堆。 但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豁然向后折身! 利箭夹着破风之音以势不可挡的之态堪堪滑过他的额头,尚未等他直起身子,柴堆发出“嘭”的一声,有人从中一跃而出,自上而下一剑朝他的胸膛刺去。 姜泽果断以火把相抵。只闻“哧”一声,利剑已刺穿火把木柄,并且继续朝他胸膛而来!姜泽不退反进,猛地将木柄推至短剑剑柄之上,堪堪卡住短剑下刺之势。 等到直起身,他便朝刺客抛去这一分为二的火把,刺客一剑挑开。但也许是因沾了柴油之故,他的衣裳有一小片地方烧了起来。他并未理会这微不可觉的变故,又是一剑刺出。 他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阴冷的眼睛,双眼骤然一凝,气势陡然一变。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侧身一避,紧紧捏住刺客举剑刺来的右手,另一手如闪电般准确攥紧刺客项颈。下一瞬便只闻咔嚓一声,刺客浑身一僵,姜泽顺势折断他的手臂,反手将短剑刺入他的胸口,狠狠刺穿他的心脏。 刺客胸前飚出一道血剑,双眼睚眦尽裂,终究还是缓缓软倒于地! 从刺客出现至姜泽一击反杀,整个过程不过转瞬而已。快到文官们大多只来得及发出此起彼伏的“有刺客”“保护陛下”之类尖叫,而武官与廷尉也只来得及冲上祭台,刺杀居然已经悄然结束。 动作最快的自然是姜溯。 所有人中他离姜泽最近,是以等到刺客身死时他已站到了姜泽身边。他并没有去看刺客,而是心惊胆颤地握住姜泽手腕,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直至确认他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方才将差点蹦出喉咙的心脏安回原处。 然后他才将目光放到刺客尸体上。 已赶至此处的廷尉扯下了他的面巾,露出面具下一张十分普通的脸。 姜泽已经认出他来了。 这名刺客叫聂行,本是一名屠夫。前一世姬铭欲刺杀太子钰,不知通过何种方法找到这个隐于民间的刺客。不久太子钰为拉拢人心,亲自探望重病麾下。途经一处僻静之地,见一位老人被几名男子折辱打骂,心有不忍亲自扶起老人,却不曾想被一剑穿透胸口,命丧黄泉。 身旁侍从直至太子钰断气方才反应过来,然而当时聂行已顺利逃脱,甚至此后两年,随国无人得以将之捉拿归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的正是这样的人。 聂行消失了许久。再出现时,他受命于楚帝芈靳前来刺杀已攻下随国的姜泽。 彼时姜泽方才将张遗厚葬,听闻有人在山中捡到仿佛属于姜溯的遗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8 物,并未多便想接见了此人,而后迎来一场刺杀。 可惜姜泽没死。 便如同今日这般,姜泽捏碎了聂行的喉咙,将他手中短剑刺入他的胸膛。而后命人将他的尸体悬挂于城墙之上曝晒整整三日三夜,以儆效尤。 他痛恨聂行,并不比姬铭更少。 因为他一直在怀疑,姜溯是否也为聂行所杀。 依据昔年张遗回忆,姜溯领兵击退姬铭大获全胜,却也因为意识到了战争的血腥与残酷,心有悔意。他决意放弃谋反,回朝面见姜泽认罪。于是他将一半兵符授于麾下大将,以免姬铭来犯时无人可以调动军队抵御,只带了十余名忠属,快马赶路。 几人跋山涉水,极端劳累之下歇于山中猎户之家。当晚他们吃下随身携带的干粮喝了猎户取来的水,都发现神志不清视线迷眩之状。姜溯自知中计,仓皇逃出,最终被几人围在陡壁之处。后来姜溯身亡,而张遗带着姜溯的遗言滚落山崖,苟延馋喘七载终于完成任务。 整整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来,他时常会想起张遗的这一番回忆,揣摩当时场景。甚至后来亲自走过姜溯走过的那一段路,找到他们歇息的那一个木屋,仿佛身临其境般模拟出他们当时所遇到的一切状况。 因为这段往事,疑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姜溯为何要特意提前赶回来,而非随军队大胜而归时认罪;第二,即便是回来认罪,他为何如此匆忙,甚至连续赶路好几日方才因为疲惫不堪宿于山中农家;第三,姜溯身上的一半虎符不翼而飞,并且此后再也没有出现;第四,当时的猎户究竟是否由聂行假扮,杀了姜溯的那几个人,又是谁主导? 这些往事,都已被埋葬于无数人流出的鲜血与堆砌的尸体之中,就算他重活一世,也因为一切都有所改变,也许再也不能水落石出。 姜泽缓缓回过神来。 他伸手握住了姜溯的手。 他握的很紧很紧,紧到甚至有了一点颤抖。当姜溯迟疑着是否将他拥入怀里安慰时,他松了手劲,借着宽袖与他十指相扣,手心相合。 姜溯自然怔住了。 许是毫无掩饰出手击杀聂行之故,此刻姜泽浑身气势已臻至顶峰。周遭文官都已围拢过来,三公纷纷开口询问姜泽安危,询问姜泽后续事宜,周遭尽是喧哗。姜泽不再收敛任何,静静用目光环顾周遭。 他的目光出离镇静,只一眼,竟叫百官们都安静了下来。 十八岁的少年本就处于变声期,他在姜溯面前尽可能将声音装出清澈悦耳,如今却再也不伪装任何,用已颇具后世神韵的低沉之音斩钉截铁道:“查。” 前世随国太子钰死在这个时候。今世聂行出现在此地,是谁命他前来刺杀自己? 太常簌簌抖着身体,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询问姜泽:“……那,这祭天……陛下是不是……” “继续。” 祭天虽然得以继续,所有人心境却已截然相反,生怕再出现一名刺客杀了姜泽。是以就算此后姜泽全程握着姜溯的手,与他并肩站在祭台上主持大典,并且取消了与舞队同舞《云门》之舞,太常也仅是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并且在帝王看过来的冰冷视线中悄然闭嘴。 所有人都发现姜泽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至少比起朝堂表现,凶残度就提高了不止一点。 先前柴堆被打散在祭台各处,侍从们兢兢战战地搬上了备用柴火。姜泽接过火把,又命人再取了一支,与姜溯一同点燃祭祀。 这是姜溯从前想过要做的事。 但真正站在这个位置,做了这一动作,姜溯一时只觉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姜泽曾对他说过“我会将皇位还给哥哥”这一句话,并且嗤之以鼻。因为事实上,这句话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无异于讽刺。 他们两人之间,纵使他无比宠爱、无数次迁就姜泽,自小到大也都是他占据主导地位的。他要求姜泽读书,姜泽便陪着他读书;他要求姜泽习武,姜泽便陪着他习武;他要求姜泽懂事听话,姜泽便十分听他的话…… 无论他要求姜泽做什么,姜泽都是笑着答应的。于是久而久之,他便将一切成了理所当然。姜泽理所当然属于他,哪怕他会长大,娶妻生子。 可姜泽没有长大。 他已成一国之帝。 姜溯几乎无法忍受他们之间地位的骤然转变。这种没有力量来掌控任何的无力感,在他的母亲去世时历一次,失去帝位时再经历一次,他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所以他选择谋反。 可姜泽与他不同。 他固执得认为自己应该将一切还给哥哥,便真真敛下锋芒,不理朝政,任凭百官面里劝诫抑或背地里叹息,表现一如庸才。他将所有可以千古留名的一切交由自己来做,等到百官都认为他可以退位让贤,他便顺势将皇位还给自己。 直至再一次受到死亡威胁,方才展露出属于自己的峥嵘。 多么骇人,多么叫人顶礼膜拜的气势! 他……自愧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会写弟弟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嘛,泥萌还是太天真惹=w= 顺便我很喜欢写他们前一世啊,一个幡然醒悟盛年去世,另一个疯狂多年直到老来唯剩相思,多有感觉。 第15章 影帝的修养。 祭天匆匆结束,姜泽第二次在朝堂大殿中发了好大一通火,将三公九卿骂得狗血喷头,丢下一句“一月之内若不查清此事提头来见”,拂袖回去书房赶出所有人生起了闷气。 先是受了生命威胁,又第一次杀人,姜溯怕他受到的刺激过大,只匆匆吩咐暗卫查清此事,便像根木头一般伫在书房门前,静静等姜泽开门。 他终于有些体会到,曾经那一个月里无数次徘徊在书房之外的姜泽的感受了。 ……这种夹杂了担忧恐惧,又有无限惶惶不安萦绕心头的感觉,就连口中都是说不出的艰涩酸苦。 张遗欲言又止。 他以姜泽内侍之名为权,特意翻看了刺客的尸体。首先如此缠斗之下,姜泽准确无误地出手扼住了刺客脖子。因为他眼耳鼻喉都渗出了一缕鲜血,张遗可以断定刺客是先被捏断了项颈,一击毙命。于此同时姜泽另一手在极端时间之内找准了刺客右手关节,折断了他的手并且将其临死时攥紧的短剑刺入自己左胸,当然更是一击刺穿那人的心脏正中。 何等精准果决的手段,又是何等凌厉残酷的手段! 张遗擅长刺杀,自然看得懂姜泽表现出来的手段是如此耸人听闻。他看的很清楚,哪怕是几年前处于全盛状态的他,也许也没有这般能力。 比起他日日跟随的纯白小兔子,现在姜泽在他眼中更像是沐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19 浴无数鲜血杀戮、谋定而后动的凶狼。并且也许还是那只最为可怕的狼王。 张遗委实忧心自家的主人的处境。 只是这番话今日姜溯今日定然听不进去,即便说出来恐怕也会叫主人心生嫌隙,干脆闭上了嘴默默陪着姜溯。 那么姜泽是在做什么呢? 他先是将自己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一切细细思索了一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引人焚烧姜溯院落,撤换宫中廷尉时特意留下几名他国探子用以传递错误信息,并且插入了他与姜溯的一些人,仔细确认所有一切自然而然并没有露出丝毫马脚引任何人怀疑,方才换了一种思维。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除他以外,有人也知晓了后世局势。 若有,那么这个人是谁? 首先随国那对兄弟死的太早。哪怕重生,太子钰最想做的事一定是弄死姬铭。姬铭倒有足够理由想弄死他,不过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要依靠聂行杀死太子钰,几乎可以排除他;韩国国君韩诀昏庸,除非好几年前知晓后世并且洗心革面重用人才方有机会改变韩国腐朽之状,不过这几月他没有听说任何称赞韩国国君的话语,也有大可能排除之;剩下齐楚两国,齐君宗政越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芈靳能谋善断,可惜前世败在他借用匈奴征伐以及宗政越的贪婪夹击之下,算是死的极为憋屈了。 这两人都有足够理由与能力第一时间驱使聂行刺杀他,并且都该知道前世聂行没能刺杀成功。以姜泽对他们了解,想来必然抱着“若能弄死姜泽最好弄不死也要伤其筋骨动其体肤”之心安排此事。若是如此,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狂风骤雨向他袭来。 会是怎样的狂风骤雨呢……直接领军侵略姜国?或者联手侵略姜国?啧……除非他们两人都确认对方是重生的,否则以他们之间关系,根本不可能联手对外。 姜泽有规律地敲了敲案几,身后天龙卫首领自暗道出现。姜泽吩咐了一句“命齐楚之中暗探盯紧两国朝堂动向,若发现合作端倪不惜一切代价将消息传回来”后,又加了一句“命人查清随国聂行”,才命首领退下。 夜色凄迷。 书房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姜泽小心翼翼的小脑袋。 冕冠大约是在书房里被他扯下来了,漆黑如夜的长发铺满他的肩头,衬着他苍白的唇瓣与脸庞,愈发显得脆弱而精美。 他看到姜溯,面色也愈发委屈,又一次露出了小奶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猛地朝姜溯扑去。 这个时候姜溯的双腿已站得麻木了,他踉跄了一下,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叹了一口气。 然后将温暖的手掌置于他脑袋上,边不断柔声安慰“无事我会陪着你”,边轻轻抚摸许久。等姜泽累了打了个哈欠,才将人打横抱起返回寝宫。 姜泽便趴在他的肩头,用看死人的目光定定瞧了张遗一眼。 他知道张遗一定发现了他的表里不一。但这又如何呢?任何有可能阻挠他得到姜溯真心之人,都该死。 张遗:“……”面对你这张虚伪的脸已经够糟心了,都这样骗的姜溯团团转了还要威胁我,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张遗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姜溯抱着人消失在眼前。许久许久,有雪花自天幕轻轻落下。 分外凄凉。 姜溯将人抱回寝宫,忽然意识到一路遇见的那些侍从们难以自已的微妙表情,而后想到几月前他在姜泽手中瞧见的“太子通焉”四个字……浑身僵了僵,下意识将姜泽放了下来,僵硬地牵着他的手进了寝宫,将人哄睡着。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因为半年之后,姜泽非常愉快地从齐国探子发回的密报中得知了“齐国上下都在八卦姜氏兄弟是不是私通的”“齐国国君闻之讥讽‘好一对狗男男’”这些趣闻。 等到姜泽终于恢复正常——经历此事,他的面上少了一分天真依赖,多了一点严肃冷静,姜溯心下既是欣慰,又有怅然。 祭天遇刺,朝堂上下这几日多是阴霾笼罩,尤其天子日日板着一张脸,简直吓坏某些心虚之人。 姜溯将麾下心理素质不佳之人记了下来,重新处理某些搁置已久的事。 这个时候诸葛瑜已经成功混入右相府中,成为其麾下一名颇为惹眼的幕僚。三月之前的水灾极为严重,好在朝廷赈灾及时是以并未造成难以控制的损失。不过即便如此,阳高、渠梁二郡依然有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是以姜溯派去的人只能隐约从其中百姓口中得知阳高确有诸葛氏,并且次子年少有才。 姜溯短期内未打算将他吸纳入核心幕僚。不过此人可堪一用,是以便拿此事询问考校之。 屋外明明已是冰天雪地,诸葛瑜也明明身着厚重棉衣,手中却装模作样地还持着一把羽扇。听闻姜溯如此询问,只略一思索便淡淡一笑道:“这须看殿下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姜溯微眯了眼睛:“何意?” 诸葛瑜从容不迫道:“祭天遇刺,可理解为两种意义。第一,有人竟胆敢挑衅我姜国,若不彻查严惩,必有损天子威仪,更严重者可使谣言四起,大失民心,动摇国之根本。但若是加以适当引导,也可使姜国上下凝聚一心,一致攘外。这第二嘛……” 诸葛瑜说着,轻摇了摇羽扇。但这寒冬腊月哪怕是一股轻微的凉风也是极吃不消的,所以他面上笑容微不可觉地僵了僵,也是即刻停下了手中动作:“也可以看作是上天不满我如今姜国天子,降下神将惩罚之。” 他意味深长的说完剩下四个字:“如此一来……” 姜溯闻之,凝视诸葛瑜的目光骤然一冷,恍有无形压力逼迫诸葛瑜。诸葛瑜也并不惧怕,反是从容自然一笑接下去道:“当然,凡是都有利弊之面,陛下自能化险为夷。” 他在姜溯愈发冰冷的目光中施施然道,“昨夜在下夜观星相,见紫微星自东南向西移且愈发明亮,掐指一算此乃我姜国坐命之征。近日一劫,大可对外宣称是随国国君为阻挠天降鸿福是以派遣刺客前来刺杀天子,不过陛下福泽深厚因而对方并未得逞。如此既能守护根基,亦可鼓动民心,这随国江山也就是囊中之物。” 姜溯深深凝视他许久:“哦?先生居然还懂星辰之术。” 诸葛瑜便轻轻敛眸,笑而不语。 诸葛瑜退下了。 姜溯见他的背影已消失不见,方才道:“诸葛瑜此人擅揣摩人心亦有野心,可以重用,但又容易养虎成患。” 右相缓缓叹了一口气。他沉默许久,缓缓道:“以在下之间,诸葛瑜可堪重用。在下知道殿下心慈,总不愿用非常手段对付姜泽……若是身边有一人代替,倒也是好……哪怕将来在下自右相之位退下,也能心安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0 ” 姜溯眸光微闪。 他看着右相慈爱的面容,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黯然:“外祖无须如此。” 右相又摇了摇头。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先皇在世前的最后时日几乎到了昏聩无能之地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姜泽也不知用了什么阴险诡术……” 他的话未能说完,已被姜溯打断:“外祖请慎言!” “殿下……” “够了!” 姜溯深了一口气,隐去面上所有挣扎动容:“诸葛瑜的计策确好,只不过如今不合时宜。” 右相将这句话琢磨了两遍:“不合时宜……?” 姜泽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将目光挪到别处,瞳眸之上才覆了难以辨别的复杂情绪:“……如今我手中并无军队支撑,贸然进取除了暴露野心并无任何好处。不如等姬氏兄弟内战,我手握军权攻下随国,届时方才是夺回帝位的最佳时期。” 第16章 姜泽喜欢吃煮得熟一点的 “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 有人神神秘秘捂了嘴巴,等他人附耳过去,四下查看周围无人,方才小心翼翼道:“冬至祭天,陛下遇刺一事!” “嘶……” “什么……祭天遇刺?” “……小声点!” “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这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随国听说我们新皇登基,必有天降鸿福,就派了刺客来刺杀陛下。听说那刺客身高九尺,魁梧彪悍,力大如牛能举千斤鼎……没事没事,咱陛下福气深着呢,听说那天啊陛下大显神威,毫发无伤!” “真的?!” “那还有假的?我邻居二姑妈的表舅的妹夫可是在朝廷里当官的,那么多人亲眼看到还能有假?” “嘶……随国竟然如此大胆,难道他们不怕天帝怪罪?!” “怕,怎么不怕!听说随国现下正因这事儿闹得很凶呢,随国太子和二皇子都打起来了,随帝那老头也快病死了……呵,看看吧,说不定明年随国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咯!” “唉,不过这些秘密我们知道就算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 一夕之间,这一流言几乎传遍京都大街小巷,于百姓心中激起无数火花。 朝堂之上有人汇报了这情况时,凶狠了几日的姜泽似又端不住架子般恢复了先前懒散模样,甚至叫百官有了祭天那日天子威仪不过错觉之景。 自几百年前周王自封天子,没有读过书的百姓大多对天子一名深信不疑。是以原先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姜泽,在这祭天遇刺之后,忽然被广大百姓所知并且无限尊重赞赏。 这对姜泽而言当然是好事,便无视右相板着的那张老脸,对姜溯傻笑了笑。 他确实很高兴。 嗯,这么短时间里能将流言散播至整个京都,其中必须有他家哥哥的手笔。不过能想出这种办法的,恐怕还是某个神棍。 于是他非常愉快地脑补起了自家哥哥面对诸葛瑜的“昨夜在下夜观星相,见……掐指一算此乃……”句式,必是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非常可爱呢! 好、想、看! 下朝时,姜溯没有出宫,而是随着姜泽去了书房。 这几日纸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姜溯单独寻了个院子做为工坊,并且找了些在制造锦帛上颇有建树的老工匠,给了他们足够的材料。于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群人找到了麻布的新代替品:草木。 众所周知,麻布是由麻类植物制成。既然麻布可以制成纸,那么工匠们大多认为麻草亦可用来当作原料。等到第一批麻草成功后,他们又开始思考除了麻草之外是否还有更普遍的草木也可以。 是以等到挥退众人,姜溯方才将这一叠纸送给了姜泽,要求他于翌日在朝堂之中将它推荐给百官。 姜泽转念一想,即可明白姜溯想法,便支着下颚,侧头看坐在他身旁的青年:“明日哥哥呈上来不好吗?” 他大约是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从姜溯角度瞧去便见眼尾微微上翘,风情万千。 姜溯淡道:“不好。” 姜泽想不明白:“为何?” “你是我的弟弟,由你来做我很放心。”他顿了顿,又说了一番接下来的安排:首先在姜国百官士族大夫之间推荐,再招揽商队售予其余四国,赚取所有都将充入国库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他没有说“你是姜国之主,理应由你来做”这种从理智出发的话,而是单纯从感情角度来鼓励他,也许正是看出了姜泽“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也正是如此,他不愿再接受姜泽的退让。 纵然当不成天子,他也可以是堂堂正正的存在。 他不需要姜泽的牺牲与成全。 姜泽缓缓咀嚼了两遍,按捺不住嘴角上翘。他看着身旁已开始翻阅案牍的青年,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姜溯头也不抬:“嗯?” 姜泽弯了嘴角,又甜甜叫了一声,“哥哥。” 姜溯依然没有抬头:“你说。” 姜泽没有说出后文,而是变换了声线,低沉而缱绻地唤了一声,“哥哥。” 姜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温柔,顿了顿,抬起头来。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姜泽忽然凑过身来,准确无误地侧头吻住了他! 这一次并不像登基前夜那般火辣热情,姜泽只异常小清新地用嘴唇刷过了姜溯的唇瓣。但当他瞧见姜溯毫无防备、僵硬呆滞的表情,忽然又觉太不过瘾,犹豫不满一瞬便心痒难耐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近在咫尺的淡色唇瓣。 姜溯豁然起身!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凝视姜泽,岂知对上姜泽比他更不可置信的大眼,满眼皆是对他这一大动作的惊吓与控述。 姜溯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虽然这十年来他们时常躺在一张榻上睡觉,但姜溯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兄弟之情,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任何亲密接触。然而他将自己禁闭一月后再见,原本自以为对姜泽感情变质,却未发现原来姜泽也在改变! 倘若登基那一夜的亲吻只是姜泽不想娶洛毓岚的恶作剧,那么后来姜泽为何对他吹口哨,今日姜泽又是为何亲他? 而这若只是恶作剧…… ……又是谁带坏了姜泽?! 思及此,姜溯怒道:“谁教你这样做的?” 姜泽眸光微闪。 他痴迷地凝视眼前俊美无双的青年,漆黑的眼眸里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可是我小时候有见过父皇和如夫人这样做啊,原来不可以吗?” 姜溯:“……” 姜丰与如夫人本是伉俪情深,她去世前,后宫只有她与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1 皇后两个女人。后来她去世,姜丰心性愈发刚愎自用、昏聩无能,甚至开始从别的女人身上寻找如夫人的影子。 他毁掉了姜溯心中那个完美的父亲形象。 但姜泽所言是一切都尚未发生之时的景象了。哪怕现在的姜溯偶尔想起,这些尘封已久的回忆也有了恍如隔世的朦胧感。只是母亲到底是他心中最温暖的存在,是以他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看着姜泽的眼睛,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错了吗?姜泽心下一沉:姜溯并不是未来的他,现在他主动提起姜丰和如夫人是否不太合适?姜溯会不会因此……迁怒他? 他的眼眸里有了一丝忐忑。 好在幸运的是,比起回忆,姜溯显然认为姜泽的教育更加重要一些。他很快将自己从那一抹悲伤中剥离出来,凝视姜泽语重心长道:“阿泽,这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情……我们不可以。” 姜泽骤然放下心来。 虽然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扮演的是十八岁问题少年而不是七八岁熊孩子,只能见好就收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哦。”看来如今依旧未到火候,还需再煮上一煮,才能开吃。 可惜姜溯不会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只有沉默,无法承受的沉默萦绕在他们之间。 他看着姜泽快垂到膝盖上的小脑袋,一时只觉唇边被姜泽小舌舔过的地方太过苦涩难忍,缓缓伸手,抚了抚姜泽的脑袋。 他家小孩还什么都不懂,他这样告诉自己,喜欢也许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没有必要将他也卷入其中……不得逃脱。 第17章 姜泽的情敌。 姜国廷尉如海底捞针般彻查聂行时,随国的探子传回了新的消息。 大约是专业刺客聂行已被他人捷足先登之故,姬铭没能找到可以轻易撇清关系又足够厉害之人,干脆退而求令手下武功最出众的五人假扮流寇,趁着雪灾不得不出宫安抚百姓的时机对付太子钰。可惜此前苏合虽表面上对太子钰说“放弃兄弟相争”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暗地里时却自嘲“小人”,提醒太子钰提防对方狗急跳墙。 是以等太子钰当真遇见刺杀时,他忍下滔天怒火,心中对苏合的倚重倒是更深了。 比起能将刺客这一职业玩得出神入化的聂行,姬铭的这几名手下的手段显然有些不够看。尽管他们的打斗能力也许不输于聂行,但太子钰身边当然也有不输于这些人的护卫。而此次刺杀活动姬铭既没能找着完美的刺杀时机与地势,又是在太子钰防备最深之时出手,除了带来灭顶之灾外,并没什么用处。 等太子钰回宫以“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刺杀太子”等数条罪证火速拿下姬铭将之丢入大牢,本已是弥留之际的随帝登时喷出一大口血,昏迷不醒。 百官闻之大多进宫劝太子钰放姬铭一条生路,理由多是充分:如今天子卧床不起,尔等不曾尽孝也便罢了,何苦还要做出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呢。 太子钰听的也是差点喷出一口血——感情姬铭刺杀他在这群人眼里就是兄弟情深,他想杀姬铭就是天理不容了? 更何况先前所有人都知道他采纳苏合之建议对姬铭采取怀柔政策,姬铭却依然敢对他下如此狠手,他丝毫不怀疑一旦将姬铭放出大牢,如此阴狠毒辣之辈今夜一定会抱着破釜沉中之心再度刺杀自己。 姬铭该死,且必须死! 对比容易热血冲头的姬铭,太子钰本是从容冷静之人。所以他的面上渐渐露出仿佛被百官说动的挣扎表情,等百官又对他歌功颂德一番,方才痛苦地闭上眼,命侍从领他的令牌去放姬铭。 当然,侍从回来便能带来一个噩耗:姬铭自觉愧对他的父亲与兄长,于狱中畏罪自尽。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侍从确实带来了一个噩耗:有人闯入大牢,劫救走了姬铭。 而一旦姬铭成功逃脱都城,与其常年驻扎漠西抵御匈奴的外祖汇合,必将发兵攻打国都。 随国之事传至姜泽手中,自然是发生的半月之后了。姬铭究竟能否顺利逃脱,并不是姜泽与姜溯所能控制的。 这个时候,姜泽已于朝堂之中推广了麻纸。事实上无须他多做解释,这群士族大夫出身的官员们都懂得麻纸的用处,一时之间争相哄抢,麻纸存货一扫而空。因而除了增开工坊加大制造力度外,对外贸易也被提上日程。 等在姜溯取来与之商量的商队名单里瞧见叶氏,姜泽不动声色挑眉,眸色渐深。 叶氏乃是姜国商贾大家,自姜丰时代起便与朝廷关系亲密。因此这一代族长叶笙野心日益渐长,甚至意图效仿先人以商入政辅佐新任国君,以达位极人臣之目的。因为姜丰偏好长子,这十余年来所有举动皆昭示着要将皇位留给长子,是以叶家早先与姜溯有过接触,却想不到命运同所有人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 好在彼时叶家没有明确站队,还能毫无顾忌得再选择向新帝示好。 然而。 ——像姜泽这样不靠谱的天子,登基至今虽从不缺席早朝却也几乎不曾理会朝政,于是在秋季水灾时慷慨解囊无私奉献的叶家硬是没有等到任何发迹的机会! 叶笙很不开心。 是以这一次姜溯亲自招揽商队贩卖新物,叶家深思熟虑后依然决定参与:以一位成功商人之眼力,自然能看出此事的不同寻常。叶笙也绝不相信已被当作储君培养十余年的姜溯就此沉默,黯然老死朝野。 叶家就此重新勾搭上姜溯。 姜泽对此并不觉意外。 前世叶家与姜溯合作,为姜溯提供金钱与物资,以求取左相之位。后来姜溯身死谋反之阴谋败露,姜泽盛怒之下斩杀叶氏五十三口人,流放二百二十七人,并将其名下土地、商铺、屋宅等一切财物尽数充公,足足养活十五万大军四月有余,顺利荡平漠北匈奴,使十年内无前后夹击之患。 啧,多么可爱的叶氏家产。 当然,虽然叶家财产分外可爱,偌大叶家也总有一点不可爱的存在。 ——倘若将叶家比作一大块肥肉,那么叶家长子叶南裴,便是肉皮之上最肮脏的那只虱虫。 前世他与姜溯相识于一次宴席之中。许是姜溯心生拉拢之意,便顺势展现诸多才华,轻而易举以冷漠淡雅之姿俘获叶南裴之心。等姜泽觉察到这个人的存在时,姜溯已将他当作朋友,并且传闻相交甚密。 仅是从旁人耳中听闻“相交甚密”四字,姜泽便觉怒火中烧;待亲自瞧见姜溯与叶南裴的相处状况,一人淡然处之另一人自以为隐秘地不断发痴偷看,更觉双目刺痛难忍,甚至心生暴虐之意,只想亲手将叶南裴那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2 双眼珠子挖出来,踩上几脚方能泄愤。 但他无法出手。 只要对上姜溯日益冷漠的眼眸,他便浑身僵硬地无法动弹身体,只能任由姜溯与叶南裴一前一后与他擦肩而过。 也从未有一刻,姜泽像那时般清晰意识到,他就要失去姜溯了。 是以在后来斩杀叶氏族人时,他将叶南裴留到了最后。他站在高台上,冷冷凝视叶南裴那张比鬼更惨白的脸,凝视他瞧着家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一如凝视当年一点点失去姜溯的自己。 他恨叶南裴,也恨自己。一旦意识到叶南裴也同他一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有朝一日终将沿着命运的轨迹与姜溯相识,他心中痛楚便仿佛利剑刺入般撕心裂肺。 更何况,他不去找叶南裴,这人还自己撞上来了。 两个月前他出宫与诸葛瑜见了面,被纨绔们调戏时遇见了这位敢于见义勇为的儒生。彼时姜泽心下只余滔天怒火,以至于崩裂了手心伤口。而至如今,手心伤口已然痊愈,只留下一条极淡的粉色伤疤。 他的伤没有痊愈。 一直没有。 只是一切毕竟重新开始。 倘若叶南裴不再如前世般对姜溯展现出任何兴趣,姜泽便决定放过他,顺势榨干叶家所有价值。然而时间仅过去一月,再次因为巧合与姜溯见面的叶南裴,对姜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哪怕重活一世。 所有人依然是他们自己。无论性格喜好,不曾有丁点改变。 姜泽豁然松了一口气。 做人嘛,开心最重要。于是他不再强制按捺下心中杀意,非常干脆地命天龙卫找个机会制造意外杀了叶南裴,免得将来多生变故。 可惜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也不知上天是否觉得这家伙命不该绝,他被人发现时居然还有一息尚存。接着他被送回叶家,昏迷至今。 没能亲手杀了他,姜泽表示很遗憾。不过每隔几日听听手下传来的消息——叶南裴至今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整日只能无意识吞咽少许流食,先前清俊秀雅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一具瘦骨嶙峋的空壳……姜泽心里也是十分舒坦。 姜泽并不知道,当他舒坦的窝在姜溯怀里打滚卖萌时,已被他当作死人的叶南裴重新在这个冰冷的雪夜里活了过来。 原本清朗俊秀的儒生面上失去了所有光彩,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眼凝视屋顶,目光迟钝麻木一如死人。等兵荒马乱终于被唤回神志瞧见周遭亲人关切的脸庞,他忽然像是不敢置信版浑身颤栗,再度昏死了过去。 他没有死。 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防止小天使们误会,这里我要申明一下,前世的姜溯对叶男配童鞋完全只有“殿下早饭吃了吗”“吃了”“今天吃的是什么呢”“没什么”“这样啊”“嗯”的感情。 他之所以不拒绝男配凑上来,主要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弟弟的感情发生了偏移。然而那时已经作死把弟弟嫁给了表妹,自己作的死哭着跪着也要作完。于是娶了媳妇的弟弟依然占据了他的全部,以至于他压根没发现男配喜欢他…… 嗯……可怜的男配,点蜡。 第18章 战五渣【一】 雪色倾城。 叶南裴靠坐在榻上,裹着厚厚的被子静静看着窗外风景。 前一瞬他穿着囚服跪在菜市场,看着家人一个一个被斩杀,血色一点点侵染他的视线;后一瞬他已回到一切之处,拥着被褥看大雪纷飞。 尽管的三日他依旧偶尔会有不可置信的恍惚感,甚至不敢闭眸入睡,害怕这不过是他行刑前的一场美梦,但到底因为曾经那些经历而坚韧了一点。 ——听闻自己最爱的人去世,再亲眼瞧见家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是怎样的感觉? 那种切肤剜心之痛几乎都要刺瞎双眼,仿天地崩裂一片黑暗整个世界再无光明,这种痛苦叶南裴再无法承受。 这三日,见到家中所有人如今都是安然无恙,叶南裴终于放下心来,抱着他们痛哭至于昏厥。再醒来时,他镇定了一点,便忽然想起了姜溯。 前世姜溯战亡三月之后遗体被送回京都,他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姜泽状若疯狂却又万分强硬地将姜溯的遗体停在了他的寝宫。他杀尽所有前来劝阻的官员,等到终于无人敢来劝阻了,他就像是豁然清醒般,以最隆重的葬礼,将姜溯尸骨葬入他的皇陵。 一想起姜泽,叶南裴便难以自控地打了个冷战。 前世姜溯身死,他仿佛入了癔症般想要为之报仇,甚至打算前往参军。然当他将这一想法告知父母,得到的却是勃然大怒。他被关在家中,被仆人们紧密监视。于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被困于高墙内,差手下四处打听。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眼里如此无用的姜泽,居然做出了那些事情。 事实上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无法想象急转而下的事态。 彼时太尉战死,右相重病,姜泽只顾一具尸体,朝堂岌岌可危。彼时唯有左相一人苦苦支撑,后来姜泽清醒,非但未听从左相之劝整顿朝堂,反而决意亲自领军,攻打随国。 而除左相,再无人胆敢劝阻姜泽。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 如此危机存亡时刻,天子如此任意妄为,左相大约也是心灰意冷了。他虽依然掌管朝堂,然日日见朝野上下满目疮痍,举国不断有人揭竿起事,便也干脆随它去了。满朝文官见状更是不安,以为姜国命数将近。 便在他们试图另谋出路时,姜泽却有如神助、势如破竹地攻破随国。 他杀尽所有随国皇室血脉二百八十余人。再一月,活捉出逃的随帝姬铭,并亲手将之千刀万剐;而后他迅速重组稳定朝堂,将版图中起事的十余支军队尽数镇压,以极刑处决主谋,以示后人。 天下为之震动! 此前,姜国上下皆知大皇子姜溯仁德无双,乃是国君不二人选。后来姜泽上位,百姓虽不明所以,但士族大夫们无一不曾怅然长叹,以为姜国再无辉煌。然不到三年,姜溯去后第八个月,这名常年隐于姜溯阴影一直籍籍无名的青年天子,便像是脱胎换骨般,向天下展现他举世无双的才能,更将骨子里的凶残狠戾暴露无遗。 叶南裴每每想起这些事,都无比悔恨自己为何如此愚蠢,不曾看透姜泽本性。 对于当时的叶南裴而言,姬铭身死,意味着大仇得报。 虽然不是自己手刃仇人,叶南裴依然很高兴。他无比感谢姜泽,哪怕曾经无数次从姜泽双眼中感受到刺骨冷意导致他心中对姜泽其实又恶又惧。但这个时候,他心里确实充满了感激。 他甚至打算倾尽叶家财产以助姜泽,完成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3 姜溯曾经一统天下的野望。 也这个时候,将心中暴虐发泄殆尽的姜泽终于又清醒了一些,开始彻查所有往事。 他没能查出杀死姜溯的凶手。 反而查出了姜溯谋反的佐证。 那段时期发生的事,叶南裴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 他只记得姜泽挖出了皇陵之中姜溯的尸骨,将之挫骨扬灰。而后是右相,被满门抄斩,家中奴仆尽数流放……最后是逃到了姜韩边界的他们,也被姜军捉了回去。 那是一场暗无天日的杀戮。 哪怕现在叶南裴重新忆起,都觉止不住瑟瑟发抖,紧紧裹住被褥也无法驱散浑身冰冷。 他无比恐惧姜泽,也无比憎恨姜泽。 现在,他回到了最初。 虽然不明白为何会回来,也不明白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明明未曾发生意外,为何今生居然差点就死了。但只要一想到他是真的回到了起点,他心中便有无限恨意与决心! 他要改变叶家的命运! 这几日他也旁敲侧击地从旁人口中探查了些许情况,确认这个时候的姜泽确实如前世那般无所为,并且一直匿于姜溯阴影之下,便也有些放松了下来。 纵观后世两年,这个时候的姜泽是非常无害的。他好像完完全全将自己伪装了起来,留给外人一个无心政事、软弱可欺的假象,将一切都交由左右丞相与姜溯处理。 直至姜溯死亡。 现在一切回到叶家与姜溯碰头的最初,也便代表着距离姜溯死亡还有一年多的缓和时间。叶南裴杂乱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可以思考一点东西了。 这几日他反复揣摩姜泽的个性,忽然有了一个假设:诚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姜泽后世残暴观之,现在的他必也是如此凶狠之人。但这所有只在姜溯死后展露出来,那么原因,是否正是如今的姜泽不敢有丝毫动弹? 也就是说,姜泽其实是知道姜溯有不臣之心,却因如今朝堂上下多是姜溯之人,只好隐忍不发。 叶南裴呼吸骤然一窒。 ……那么暗杀了姜溯的人,岂非正是姜泽?! 他以弱示人,降低众人的戒心。等到姜溯打败姬铭威望达到顶峰,他命人刺杀姜溯。而后表现出一副兄弟情深之态,以为兄长报仇之名夺取随国,之后顺理成章彻查往事,“顺势”将姜溯谋反之证昭告天下,诛杀所有参与谋反之人。 倘若当真如此…… 倘若当真如此,那他可真是一个心机深沉异常可怕的人! 叶南裴毛骨悚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央求叶父收拾细软快点逃离此地的想法。然而下一瞬,想到明明大获全胜一身荣光却莫名惨死的姜溯,他又犹豫了起来。 他爱姜溯,不想再听闻姜溯死亡的消息了。 倘若他能助姜溯得到他想得到……那么他叶南裴,是否也能实现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夙愿? 一想到记忆中那位如同天神般俊美的人,一想到这个人还活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叶南裴便轻轻闭眸,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弧度。 那是他最爱的人。 尽管对他而言他们曾隔着生与死之间那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但对姜溯来说,他们不过是素昧蒙面的陌生人。 他需要好好计划一番,来打动姜溯。 大雪封城。 天越来越冷,时间也愈发临近新年。 姜泽难得空闲,接见了他的舅舅。 自先皇后薨,姜泽已有六年未曾见过这位亲人了。或者说自从他的外祖父闻人悯去世,他对他们的印象便开始淡薄了起来。 外祖父是姜泽在这个世界上少有钦佩之人。闻人悯是他的启蒙老师,知道他与寻常孩童有异,便特意换了方法,按照他的喜好来教导他。姜泽非常喜欢这位当世大儒的温和气质与广阔胸襟,也敬重他的才学与高洁品性,甚至时常模仿其穿着佩戴,时常引先皇后发笑。 他给了姜泽姜丰不曾给予、先皇后无法给予的宽厚爱意,也对他寄予厚望。姜泽偶尔也会想,倘若闻人悯一直是他的老师,也许他会长成另外一副模样。 能将姜丰送上帝位,闻人氏在当年自然是权倾朝野。但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后来姜丰在打压闻人一族而将姜溯母族送上位时,右相闻人悯非但不曾有任何动作,反而默默忍受了所有打压,甚至最终黯然辞官而去,抑郁而终。 闻人悯死后,闻人家族似一蹶不振,迅速退出京都,举家迁往最初发迹之地禾泽郡。若非他的学生也便是当今左相冯悭上位,想来原先的右相一派也就如树倒猢狲散,很快消弭于历史长河中。 现在,姜泽既为天子,他的母族也是时候恢复昔年荣光了。 这个时候姜溯正站在别院里,凝视亭上他的母亲于昔年入宫时题下的字:无争。 上善若水,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 她做到了,却也是完全没能做到。 她不曾与先皇后有过任何争锋,淡而从容地住在属于她的宫殿里;但也正因此,反叫姜丰愈发愧疚,试图将所拥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眼前。 他给了他有的她一切,哪怕那并不是她想要的;也给了自己一切,哪怕临死收回了那一切。 姜溯抬首。 雪落无音,覆尽天下污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密语】帝?高冷?休 对 叶?脑洞巨坑?男配 说:我观少侠脑洞如此清奇,惊为天人,来跟我学做菜吗?以少侠脑含量,一定能发明出这个时代木有的调料包哒! 上善若水,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这句话是本文名字由来,也是闻人老爷爷给姜泽起名的由来,但其实暗指的是姜溯。 第19章 战五渣【二】 闻人琰回到京第三日,姜泽接见了这位舅舅。 多年不见,加之姜泽自小与他并不亲密,更何况如今一人为天子另一人不过白丁,两人相处自然有些疏离。好在侍从很快端上热茶,乐人奏琴吹箫,闻人琰倒也不至于拘谨。 一时四下无声,唯有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待姜泽挥退一众侍从,亲手将一杯茶递与闻人琰,略显僵硬的气氛也有些缓和起来。 姜泽淡淡凝视闻人琰。 胞妹乃昔年姜国第一美人,兄长闻人琰当然不差分毫。哪怕年近天命,容颜老去,他浑身气质却是愈发温润如玉。姜泽甚至从他身上看出了些许闻人悯的身影。他的眼中便有了一丝怀念,很快又湮灭于冷淡疏离中。 等到闻人琰饮地差不多了,姜泽便道:“舅舅回来也有三日了,觉得这京都风光可有变化?” 闻人琰不紧不慢放下手中杯盘,动作优雅至极:“六年未见,繁荣愈盛。” 他也在凝视姜泽。 六年前初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4 具神韵的漂亮少年已长成如今光风霁月的天子。他长得很像他的妹妹,只是少了一点艳丽,多了一些凌厉。闻人琰的眼中也便盈满怀念。 姜泽见之,勾了勾唇角:“这些年舅舅过得可好?” 闻人琰面上暖意油然:“禾泽郡乃是我闻人氏发迹之地,也算是落叶归根,岂有不好之理。只是时常挂念陛下与先皇后,偶有伤情而已。” 他看着姜泽,面上暖意更甚,“一别六年,在下老了……陛下也长大了。” 姜溯正站在北郊一处破旧土屋前,环顾周遭。 这日风雪很大,洋洋洒洒很快覆盖来路脚印。 昨日清晨他从案牍中找出了一卷竹简,原先以为是麾下递上来的事务,待翻开查阅后方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案件,大意如下:从前有一大户人家,家主非常喜欢长子,将家中诸多家产交由长子打理,却在临终前莫名其妙将家产都给了次子。家中长辈与长子原先很是不满,不过次子很依赖长子,事事由长子做主,便也按捺下不满。不久有一家随姓的大户人家看中这家的土地,想要强抢过去。长子同他们做了诸多交涉,终于成功阻止了他们。但在这个时候,长子忽然被人杀死了,接着次子以报仇为名,大刀阔斧斩断长子留下的左右臂膀,将他们尽数驱逐,成功收取家族大权并且吞并随家。 当然,为了将一切看起来自然一些,最后书写着居然询问:长子何辜?倘若杀了长子的人是次子,又该如何惩罚次子?明日申时一刻,静候殿下于北郊寒舍解惑。 多么有意思的故事,多么有意思的请人方式啊。 姜溯一目十行阅尽,面色愈发冰冷。等到将整个故事再看上一遍,包括其中细节与模棱两可之处,终于“啪”一声重重合上竹简,一字一顿道:“给我查。” 侍卫们很快查清了一切。 有麾下幕僚接受了叶家厚礼,偷偷将这卷竹简放到了他的案几最上方,保证他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也就是说,将他引出来的要么是叶家人,要么与叶家有很大关系。 那人想做什么呢? 写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是想告诉他那些他以为极为隐秘的东西,其实早有人看穿一切,并以此为筹码要挟他吗?啧,何等可笑。 姜溯眸中泛出了些许冷意,他向屋子迈了一步。 他的手即将触及木门。 然后他像是觉察到了什么,豁然转头凝眸看向远处。然而目之所及唯有纯白,没有多余动静。 姜溯缓缓收回目光。 他收起竹伞,“吱呀”一声推开木屋。 木屋虽小,别有洞天。 北郊人烟稀少,自是比都城冷上一分。许是怕席地而坐时间长了,便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屋子正中间放了张崭新的案几,上面还有几碗热茶。看得出这些都是匆匆布置的,若想毁尸灭迹也是极为轻松的。 案几对面盘腿而坐的是一名清秀的儒生,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姜溯认得这个人,是叶家长子,也是当初姜泽私自出宫时遇见的那个人。 结合他在竹简中所写,难道最初出现在阿泽面前,也是他计划好的么? 姜溯心绪几转,面上倒是不动声色,淡淡打量眼前儒生。 叶南裴对上了姜溯的目光——哪怕其中只有审视与冷意,他的目光也是攸然一亮。他贪婪凝视姜溯高大欣长的身形,半晌起身微笑道:“殿下请。” 姜溯不动。 他依然冷冷打量叶南裴。 叶南裴也不着急,反而目光盈盈与他对视。半晌,在姜溯终于忍不住欲拂袖而去时,敛眸轻笑道:“烦请殿下为在下解惑,抑或由在下为殿下解惑……二者择其一,端看殿下选择。” 丝竹声声,茶舍热气氤氲,一点一点模糊视线。 姜泽淡淡瞧着眼前状似谦和的闻人琰,唇边弧度愈深:“舅舅言重了,你一点也不老。” “先人有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舅舅岂非正是如此。” 闻人琰失笑摇首,半晌怅然一叹。 “六年前我方逾不惑之龄,为护家族根基被迫远离这姜国权势中心,壮志难酬。这些年于禾泽郡中修生养息,整日养花逗鸟,以教化子孙为乐,早失去昔年锋芒。哪怕‘志在千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姜泽唇边终于勾勒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意有所指般重复了一遍:“好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 闻人琰笑意微顿。 他将目光重新放到姜泽脸上,没有半点浑浊的眼眸里恰到好处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姜泽直视于他,目光微冷略带逼迫:“舅舅难道不懂吗?” 闻人琰沉默半晌,复而从容一笑:“还请陛下明示,在下应当懂得什么?” 姜泽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热水,淡淡凝视他。 屋外琴声渐歇,箫声呜咽落于心头,似有凝滞阻塞之感,叫闻人琰轻轻拢眉。 姜溯坐了下来。 叶南裴并不介意他的冷淡,轻轻敛眸一笑:“这是家父自南蛮之地带来的上等贡品,定不辱没殿下身份。”语罢,便用双手捧着茶盏,递到姜溯面前。 姜溯注意到青年似乎有些紧张,端着茶盏的手还在细细发抖——这很符合他所了解的叶南裴的个性——但他并只用冰冷的余光掠过茶盏,并不去接:“故弄玄虚。” 叶南裴闻之,得意一笑:“只要能见到殿下,故作玄虚又是如何?”他说着,略略昂起下颚巧言嬉笑。他微微扬眉,眸中盈满狡黠,端的是一副极为随性惬意模样。 但姜溯居然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姜泽的影子,便豁然攥紧袖中右手:“你是在威胁我?” “在下怎会威胁殿下?!”许是见到了心上人,叶南裴原先惨白的脸色在此时有了些许红润。但听闻姜溯如此言语,一时只觉胸口钝痛,面色又是一白。他深深凝视姜溯,目光有了一点难过,喃喃解释道,“……就算有人将刀架在在下脖子上,在下也不会威胁殿下的。” 然而姜溯并不太理解这个奇怪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能皱眉道:“你将我引到此地,何意。” 叶南裴苦涩一笑。 前世他虽老跟随姜溯,并且有了“相交过密”的传闻,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无关紧要时刻姜溯想来懒得理会他。毕竟他的才学计谋并不出众,大抵姜溯至死都不过是将他当作一名可有可无的幕僚。他也想过等他与姜溯熟悉了,等得到了姜溯的信任之后再将一切全盘托出。 可是他的全部计划都在前几日听说叶家之所以被选为商队,是因为麻纸的出现时乱了。因为这是前世根本没有出现的东西,结合发生在他身上的意外,所有细节都开始改变了! 但这些开始改变,这一局中参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5 与之人却是丝毫未变。他的父亲依旧野心勃勃,姜溯依然深陷泥兔,姜泽依旧虎视眈眈……只有他所知一切,将消弭于不知不觉中! 叶南裴心中又有了一点恐惧。 他惧怕再活一世还是落得那般田地,惧怕姜溯依然会死,更怕看到姜泽那张冰冷狠毒的脸……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在这样杂乱无章的思绪里渡过三天,终于思虑再三孤注一掷地将之写了下来,并托人交给了姜溯。 姜泽乃姜国之帝,依靠叶家之力在一年之内扳倒一国天子,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没有任何退路。 他只能赌,赌这个时候的姜溯如前世般英明冷静,看得出他的真心,并且愿意相信他。 叶南裴的手已经缴在一起了。但他竭力保持着镇定,“我知道殿下定然难以相信我身上发生的事,毕竟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但……我确实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轻声细语又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殿下想要那个位置……我叶家愿倾尽一切,助殿下得偿所愿!” 姜溯缓缓眯起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ps上章小天使们的脑洞实在清奇,虽然有很接近的答案但也并没有完全真相=。=。可能姜溯造反的原因到完结都不会很明显的写出来,但到时候会尽量写到让亲们明白就好了… 小剧场: 从前有一个男配,他智商不太高,后来他重生了,以为能升职加薪当上权臣泡到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于是他就可劲儿蹦达接着被高富帅一巴掌拍死了。 好了男配的故事说完了,问:他的心里阴影面积多少? 第20章 战五渣【三】 雪色已将整个木屋都掩盖起来了。 时间静静流淌,姜溯面无表情听完了叶南裴说的整个故事。 叶南裴说完最后一句话,猛然灌下一大口冷茶。他的身体并未好全,是以柔弱无骨般伏在案几上咳嗽起来。 事到如今他也冷静下来了——他已将一切都告诉姜溯,没有半点隐瞒。当然,为了增加姜溯的信任,他隐晦而恰到好处地以生意人的口舌,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揣摩,甚至说出了“自己因为爱慕殿下而为殿下挡过一刀,是以殿下出征前应下待解甲归来便许我一世”这种不要脸的话……整个故事真假虚实,现在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 姜溯沉默了很久。 他以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案几,端详眼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曾经试图将洛毓岚嫁与姜泽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姜泽推断,若姬铭上位定将攻打随国这一假设的,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了然他与右相谋反之事……但与其如同他所说是天神安排他自两年后回到此刻,姜溯更相信是麾下之人的泄密。 所谓天神,本就是权力最顶层之人用以欺骗愚昧百姓罢了。叶南裴用此等理由来说服他,也不知评价这人是蠢,还是太蠢。 姜溯心下有了决定,便也不必再作思考,缓缓吐出三个字:“这样么。” “是为了拯救整个叶家,为了拯救将在一年之后死去的我,是以你才如此不顾一切将全部告知于我,哪怕你觉得我可能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是,”叶南裴露出了一个虚弱却万分虔诚的笑,他仿佛已看见胜利的曙光,“那么殿下的决定……” “诡话连篇,”姜溯淡道,“我居然差点就信了。” 天已经很冷了。 闻人琰盏中茶水已空,姜泽却是一动不动,任其散尽热度。 琴声乍然而起时,姜泽落下这一句话:“姜丰早已立下太子,却为何会在临死之前废除太子,改立我为新帝?” 闻人琰抬眸。 他淡淡与姜泽对视,面色并不改分毫,只从容不迫道:“先皇之意,在下岂敢揣摩。” 姜泽嗤笑:“舅舅不敢揣摩,倒是敢插手其中。” 闻人琰笑了:“陛下说笑了,在下远离京都六年,又怎会有本事插手储君之事?” “是么?”姜泽抬起右手,以大拇指抚了抚摸其余几指有些长了的晶莹指甲,“舅舅难道没有发现么?天龙卫中常与你联络的那位,近来几月可是销声匿迹了啊。” 闻人琰瞳仁微缩。 姜泽仔细翻看这些指甲,确认近期该修剪了,方才漫不经心道,“倘若以上舅舅不曾发现,那么难道也不曾发现这年来闻人氏愈加鞭长莫及,甚至连傀儡左相都难以调动了么?” 闻人琰瞳仁愈发紧缩。 姜泽并不在意闻人琰此刻表情,反而淡道:“若两者皆未发现,舅舅也不打算重回京都,以控制朕为途,效仿周公,试图当一当这姜国的摄者王么?” 叶南裴豁然睁大眼。 他不可置信般凝视姜溯,完全没能明白为何自己挖心掏肺不顾危险说了全部事实,居然换来心上人“诡话连篇”四个字!他看着姜溯,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也是嗡嗡作响。 姜溯对上他绝望的目光,冷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秘密的,但有很多,你说的绝不可能发生。” 叶南裴抚着发涨的脑门,强自镇定下来:“……哦?还请殿下明示……” 姜溯嗤笑:“你说阿泽娶了毓岚,呵,你连这都不打听清楚么?一月之前,毓岚与大儒陈墨之幼子完婚,阿泽亲自到场恭贺新人。” 叶南裴浑身有如雷击般骤然一晃,呼吸亦是一点点急促了起来。 “你说阿泽表面对我虚以委蛇,实则以此降低我的戒心,甚至计划暗中杀了我?” “是……一定是这样的!” “荒谬。” “阿泽从来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我养了阿泽十年,我了解他一如我自己。倘若他当真要杀了我,他只会与我当面对质,绝不会用暗杀手段。” “更何况,”姜溯慢慢直起身,漠然俯视叶南裴。他看着叶南裴无力支撑身体,虚弱趴在案几上的模样,眼眸中杀意愈盛,“我心中只有一人——哪怕你救过我,我也绝不可能对你说‘许你一世’这四个字。” “诡话连篇,挑拨离间;非议天子,其心可诛。来人,将他拿下!” 这个时候,对兄长从来不会有半点隐瞒的姜泽猛地打了个喷嚏。 与人谈判气弱本是大忌,不过这个喷嚏虽然来的不巧,倒也无伤大雅。 因为他丢出的这一切,就连姜丰都不曾了解的那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前一世他因着昔年情谊未曾动闻人家族分毫,只是将闻人氏困于禾泽终其一生难进分毫。后来他重新追查姜溯被杀真相,也曾无数次怀疑背后之人是否就是闻人琰。然时隔七年,无数人死亡无数家族消散,再无法寻得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6 当年真相。 闻人琰僵硬地跪坐在他对面,他的呼吸已经有一点困难了。 “不要将手伸地太长,也不要试图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更不要在朕眼皮底下动姜溯。”姜泽瞧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冷笑:“朕从前不管事,因为都是他在前面守护朕;现在你将朕逼上前来,便别怪朕心狠手辣。” “闻人琰,朕不动你并不是因为朕动不了你,你大可以仔细算算——远离京都格局只靠母亲与外祖父得来的荫庇还够你挑衅朕几次!”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发出的沉闷钝音甚至震痛闻人琰耳朵。等姜泽一点点收回手掌,闻人琰甚至瞧见案几上凹进了一块,留下了一个五指分明的掌印。 这是大多文人擅武的时代,但如同姜泽这般师从内家高手毕竟少有。闻人琰面上冷静终于破裂开来,再也抑制不住浑身寒意抬首去看姜泽。 他的瞳眸紧紧缩着,面上颜色也尽数褪去,只余茶水一色的青白。他不像闻人悯,更没能学到他父亲的分毫。 屋外琴声渐歇,箫声悠远。 姜泽重新放柔了目光,温和一笑:“舅舅,现在你懂了吗?” “你敢再动姜溯,我便叫整个闻人氏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命人将叶南裴关押起来,姜溯回到宫中时夜色将深,万籁俱寂。 许是今日听闻叶南裴一席话之故,他忽然十分想念姜泽,便未歇于宫外反而匆匆回宫。 这个时候姜泽似乎已经睡着了,七仰八叉地躺在他的榻上,露出两条光滑的小腿和一大片透着粉色的胸膛。 姜溯呼出一口冷气,等全身冷意被驱散,方才轻轻走到他身边,握着将他的脚丫将之塞回被子里。但脑中一闪而过叶南裴所言,姜泽曾娶了洛毓岚,他心下顿生难以言喻的愤怒与痛苦。 等他回过神来,本已睡着的少年已坐起身来,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他。见他的目光终于清明了些许,便皱了皱眉,嘟囔一个字:“疼。” 姜溯滞了滞。他下意识放松手中桎梏,只见莹白如玉的脚背上果然起了红印,便忍不住轻轻抚了抚。 姜泽往后缩了缩,笑了:“不要摸,痒!” 姜溯眸色微深。 他忍不住坐上前一些,伸手盖住了姜泽的双眼。 姜泽疑惑更深。 他张了张嘴,正要询问怎么了,便觉唇上有温润触感。而后微启的口中多出一点热度,尽情缠绕追逐着他的小舌。 姜泽也不知道这热情似火的一吻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等他舔着嘴唇回味过来,姜溯已脱下外衣与他并肩躺下,低沉而温柔道:“睡吧。” 姜泽眨着亮晶晶的双眼静静凝视他。 但见姜溯居然真的不解风情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他便一点点皱眉鼓起了腮帮子,然后从被中拿出姜溯的手,将之盖在自己双眼之上。 姜溯:“……” 他睁开眼,看着身旁小孩红扑扑的脸颊与邀请的模样,呼吸一时紧了紧。到底艰难别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将右手置于他的颈后轻轻用力,便隔着被子将人拥进怀里:“不要闹了,睡吧。” 他听到了怀中小孩哼哼唧唧了几声,半晌似疑惑道:“哥哥之前还说这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我们不可以的呢……” 姜溯顿了顿。 他的耳朵微微红了,但他并未在意脸上温度,只是将人往自己怀里带紧了点:“嗯,这种事情只能由我对你做。”他顿了顿,又用骗小孩的口吻轻描淡写道,“毕竟我年长于你。” 这一次,姜泽用了很大力气克制自己方才没有笑出声来。 啧,他家哥哥真是可爱的紧啊。不管今日受了什么刺激——只希望这种刺激来的更猛烈一些呀。 第21章 第二一章 姜泽是在两日之后才知道叶南裴求见了姜溯的。 因姜溯武功与警觉俱是不低,暗卫怕暴露身份,并不敢靠得太近。他不知道叶南裴与姜溯谈了什么,只知姜溯出门后名侍从将叶南裴捆了起来,关押入牢。 姜泽皱了眉。 按照时间推算,前世如今的叶南裴与姜溯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就算叶南裴对姜溯一见钟情,也断不可能不顾大病未愈的虚弱身体,将人约出去聊些风花雪月之事。唯一能叫叶南裴做出此番举动的,必是因为他知道了某些不应该知晓的事。 而后试图将那些东西告知姜溯,挑拨离间么。 姜泽冷笑。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居然胆敢如此不自量力。以姜溯动作推断,也好在此人够蠢,没有坏他大事。可惜现在人已在姜溯手中,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此事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回来时间越久,越不应当享受安逸。一切都在改变,他所知道的未来不再是他的未来。而前世有资格做他对手的人,都不是叶南裴这样的蠢货。 那么既打算斩草,便定要除根。免得春风一吹,又重新活了过来。 三九寒天将过。 这个时候,已非常逼近冬至遇刺后姜泽给予的一月期限了。事实上,彼时的姜泽不过是佯装发怒,并不期望廷尉查出任何线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廷尉真的查出了一些东西,并且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向他邀功。 起先,姜泽于朝中大肆推广麻纸,因而有不少擅溜须拍马者上行下效。他们命画师以麻纸画下聂行面像,将之张贴于姜国各地,但凡有人提供此人姓名籍贯等信息即赏千钱。当然,若有扰乱办案者,一律以盗窃罪论处。 此令一出,举国沸腾。 虽经查证后,绝大部分举报者皆是浑水摸鱼,但到底有行路商人提供了有用讯息,使他们追查到了聂行头上。 罪魁祸首既已经出现,那么接下来是否需要深入随国继续探探查,便需由姜泽决定了。 此真相已出,百官哗然。左右相的观点在这一刻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查,一定要查!兹事体大,若不查清究竟是谁意图行刺天子,天子颜面何存,朝廷颜面何存,姜国又颜面何存?! 但比起他们的惊怒交加,姜泽与姜溯反而显得略过平淡了一些。 姜溯自然在追查此事,且他的人比廷尉更早发现这一真相,已命人前往随国。可惜掌握的东西到底太少一些,他无法推断究竟是谁隐匿在背后。 姜溯凝视上座支着下颚的姜泽,眼眸讳莫如深。 ——他的力量太小了。 居一隅之地俯瞰整个姜国,以手中足以威胁天子的力量沾沾自喜……殊不知身处天下之中,根本没有翻云覆雨之力。 只有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姜溯心中所想,姜泽自然不知道。他淡淡凝视跪坐于下方,微微垂首却挺直了胸膛的廷尉,陷入了沉思。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7 此前虽有“随国为阻止姜国天降洪福是以派遣刺客”之类流言,却不过是诸葛瑜在为不久之后的战争做准备,而非是他看穿刺客便是聂行。 现在他的人尚在随国没有回来,而廷尉居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顺利查到了线索。纵然一切看似毫无破绽,但也许正是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姜泽反倒有些怀疑起来。 他尚且不能确定安排此事之人究竟是宗政越还是芈靳。但不管是哪一个,都绝不会轻易叫人捉住把柄。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不论背后之人想做什么,姜泽现在首先要做的事却是召回身处随国的天龙卫。毕竟不能让姜溯发现他已经可以调动天龙卫,否则先前所有都将前功尽弃。 是以他便像是发呆许久后忽然醒悟般拍桌怒道:“查!当然要查!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若是查不出提头来见朕!” 虽然又在朝堂中拍案发怒,下朝后的姜泽倒是没闹脾气,反而乖乖回到了书房,在姜溯的“监视”下批阅左右相递上的大事件的案牍。 毕竟姜溯批阅奏章乃是师出无名之事,而姜泽既有大才能,自然不应时常偷懒,免得有朝一日这姜国天下当真落入他人之手。 于是那日姜溯检查时,便在一大堆案牍中发现属于某人洒脱的笔迹,上书:“然也”,“驳回”,“寻右相”,抑或“问左相”。 如此潇洒肆意,如此干脆利落,怒的姜溯当下拂袖出了宫门一晚上没有回来。等翌日得到姜泽眼泪汪汪的保证,接下来定然乖乖批改奏章,方才冷着一张脸重新陪他回了书房。 这一日,姜泽删选了向各国出售麻纸的商队。 他一共选择了六支商队,叶氏赫然在内。虽然叶南裴身上出了一点差池,但一则叶南裴不一定会将前世之事告知他们——子不语怪力乱神,恐怕他父亲早将他当作失心疯关了起来;二则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以叶氏贪婪来看,他们绝不会放弃如此美妙的机会。更何况这可是姜泽圈养的一只羊,他岂会轻易让羊跑了呢? 是以当他将名单交给姜溯时,他的表情非常正直,正直到姜溯一看便知这是姜泽随手选出来的。 ——这些商队良莠不齐,只有叶氏与另一家颇具经商头脑与实力,其余都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只因听说这一机会便重金贿赂了下层官员拿上来碰碰运气罢了。 姜溯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对他勾了勾食指。于是姜泽便乐滋滋地小跑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下,听他将全部商队的优劣势尽数分析一遍。 姜泽愉快地听着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脸上露出如沐春风般的享受表情……显然,他完全没注意姜溯到底在说什么。 等姜溯发现了这一点,已介绍过了一半。他便面无表情凝视自家小孩,企图用眼神谴责他的不专心,得到小孩的丁点儿心虚,继而叫他做个认真听讲的乖孩子。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姜泽丝毫不在意他眼中的不悦,反而眨着水光盈盈的双眸与他对视。 等对视过几息时间,姜泽便微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握着他的手并将之盖到自己的眼睛上。 姜溯:“……”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有个很关键的东西我忘记说了……其实这篇文里所有人都是有表字的……比如姜泽字长流,姜溯字洄之。 然而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想个名字又是如此痛苦,所以这其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才不是我懒得想表字呢。 第22章 棉花和山药。 四九寒天来临时,随国探子传回了最新消息。 姬铭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逃脱太子钰的追捕,一路向西而去。只要不死在半路上,这个时候大约已安然与其外祖部下会和,不久即可起兵造反。 对此姜泽与姜溯表示喜闻乐见,并且非常希望姬铭能快些养好身体,早些杀回随国都城。届时鹬蚌相争,便是姜国得利的最佳时期。 不过对比几月之前的胸有成竹,姜泽心下反有了更多顾虑:一旦宗政越与芈靳发现随国局势,定也能看穿其中怪异之处。横插一脚不说,一旦这两人选择在他领兵出征随国之后发兵包围姜国……那这一世,姜国可就轻而易举覆灭在他们手中了。 这虽是姜泽的顾虑,但事实上在姜溯得到这一消息时,也很快想到了这一层面。 他虽然没有登上过与姜泽前世相同的高度,但到底从小接受最正统的帝王教育。当他摒弃杂念将目光放的更远,也就发现这些看似高明的阴谋底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脉络。 也总有一日,他足以站到那样的高度,俯瞰天下。 这个时候,姜国死去的百姓数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往年姜国的冬季也是十分严寒,无论食物或者衣物,平民俱是十分匮乏,因而冬季之初时满朝文武便提议做出些许布置以减少伤亡人数。只是这个问题自几十年前为朝廷重视至今一直没有治本之法,依靠朝廷发放有限的衣物与食物对此并无任何起色,是以重提便成例行公事,甚至没有任何人期望当今这位不靠谱的天子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但在这个时候,姜泽却真的想起了一种东西。 前一世世人皆知姜泽并不是一位仁爱百姓的好皇帝——尽管他自觉温和仁慈并不爱好滥杀无辜,但比起关注百姓生活,他确实更喜欢东征西战。甚至一统五国之后他特并未罢休,反而不断向外扩张。东南所至番禹,西北荡平乌桓,向南收复巴蜀……生生将天下版图扩大将近一倍。 后来他在一个冬季征战西域,虽因西域地形限制,气候恶劣,军队难以适应等缘故大败而归,唯一的收获不过是发现当地游牧民族们在冬季时,常常会往衣物里填充许多白色絮团,以此达到保暖的目的。 姜泽自然将这些白色絮团带回去好生研究了一番。 他发现将这种看起来像花朵一样的东西缝入衣中,哪怕是最廉价的麻布也会变得特别暖和,可以极大缓解当时姜国冬季百姓挨冻之状。后来大司农摸清了这种植物的习性与种植要点,他便将这种植物命名为“棉”,并下命令姜国上下推广种植之。 只是尚未收获,他便到了最初。 而除了如今尚在西域的“棉”,他还想起曾在江东之地发现当地百姓喜食一种名为薯蓣的根块,非但能给士兵们的饭菜加些添头,长期食用更能增强体质、抵抗风寒等病。 这两种东西,都是非常值得推广的。 成功回忆起二者,姜泽便揉着脑门开始思考前世那些早已被他所遗忘了的地理风情,试图从中寻找对如今姜国有利的东西。但许是他太不在意之故,除此之外就算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片段,也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 直至百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8 官上奏完所有事情,姜泽才被张遗唤醒,宣布退朝。 待百官散去,永远第一个退场的姜泽却在这一日盘坐在原地,支着脑袋微微皱眉。 他的脸色微白。 姜溯停住了脚步。他挥退左右,快步走到姜泽身边,极为温柔地唤了一声:“啊泽。” 姜泽便微微抬眸,呆呆瞧着姜溯担忧的脸。 姜溯轻轻皱眉。让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姜泽的眉头:“怎么了,为何脸色突然这么差?” 他的指尖带着一抹暖意,很快从眉心传至心下,使得姜泽骤然回过神来。 但这个时候,他并未摇头以示自己无事,反而将计就计般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委屈,而后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朝姜溯伸出双手:“头好疼,哥哥抱……” 姜溯默默凝视半晌。 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对姜泽的教导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将自家这个天赋过人的弟弟养得比女子还要娇气,于男女情事上又比早熟的女子们傻上太多。 他反省了片刻。 而后他握住姜泽的手臂,并没有顺势将他拥入怀里,而是微微用力将他扶了起来。接着他揽着少年有些瘦弱的肩膀,将他带回寝宫。 御医很快被唤来了。 这位御医姓李,正是先前为姜泽医治右手伤痕的那位。等他替姜泽把完脉,再静静与半靠在榻上的姜泽对视一眼,便颇为了然地低下脑袋。他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实话,这种低俗的手段他真的还只在后宫女人身上见过。说好的天子忙如狗呢,闲着没事争什么宠啦? 然而尽管心中这般想着,他的声音倒依旧毕恭毕敬:“陛下只是太过劳累,好生歇息一番,待臣开一帖药,保管陛下药到病除。” 于是太过劳累的姜泽便顺理成章地缩在榻上,并且轻而易举地将自家哥哥也骗了上去,窝在他怀里美其名曰好生歇息。 姜溯拍着他的脊背,意图待人睡着再去处理事务。 姜泽猜得出他的打算,也并不在意,只打着哈欠把玩姜溯落在胸前的墨发:“哥哥……刚才我忽然想起曾在杂记里看到,好像有种东西名薯蓣,其形如芋,可治风寒杂症,嗯……好像产于江东之地……” 姜溯闻之果真十分在意:“哦?什么书?” 姜泽蹭了蹭姜溯的肩窝,状似不经意般揉了揉额头:“啊……我忘记了。” 姜溯叹了口气。 见自家小孩已如此困顿,他自然不忍再询问什么。等人睡熟方才轻手轻脚将人放下,离宫而去。 他走之后姜泽也睁开双眼,起身于麻纸中写下“西域”、“白絮”等字眼,将之晾干轻轻丢出窗子——今日外头值班的侍卫是他的人。 做完这件事,他重新躺回榻里闭上眼睛,等姜溯回来顺便给他带来一碗口味奇特的药。 啧……他讨厌喝药! 第23章 我来跳舞给你看。 各郡县小规模赈灾收尾时,这一年的元日已经很近了。 从这个时候,至于下年初一,惯是朝廷上下最为忙碌的时段。 姜国律法规定,每年此时起各郡县官吏或其僚属需带上计簿至丞相府上报一年政绩,名之曰上计。至初一夜漏前七刻,天子接受三公九卿、各国来使,皇室宗亲等人觐见,同时满朝文武当向天子献礼,天子还酒;至昼漏上水时刻,所有领千石俸禄以上官吏随天子前往皇陵祭祖。待祭祖礼毕,天子归朝赏赐酒宴与舞乐,官吏于宫中大肆辩论经易,及至天子退场方可自行离去,迎来五日休沐假期。 满朝文武忙碌半月有余,除夕如期而至。 是夜,姜泽陪着姜溯与两名许久不见的弟弟一同用了晚膳。 姜丰死后,姜泽将他留下的没有子嗣的女人们都遣送出宫或为之陪葬,宫中日益清冷。不久前他这两个不满八岁的弟弟与他们的母亲搬离皇宫,于是整个宫中姜姓之人也就只剩了他与姜溯。 如今除夕分岁,这两个长得还算清秀可爱的小团子正跪伏在殿中,兢兢战战、口齿不清地说了吉祥话语。 他们在恐惧姜泽。 当然,姜泽也并不在意他们的恐惧——只是很多时候他会觉得很疑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这两人每每遇见自己却都是一副怕到极点的模样?他百思难解,几次之后便干脆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了。 无论前世抑或今生,他在意的从来只有一人而已。 姜泽淡淡喊了声“起罢”,赏了他们压岁钱,一桌人便安安静静地守起岁来。 许是时辰到了,宫中爆竹声起,不绝于耳。姜泽自窗外看去,整个宫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他看着不远处寒风飘摇里的一盏灯,神色微微恍惚。 上一辈子失去姜溯的二十多年,他大约有一半时间是在东征西战中度过的。好在但凡遇及战中过年,诸葛瑜总能善解人意地送来很多东西,好叫他搞个宴会犒赏将士,缓解众人思乡之情。每每此时,姜泽总不会参与其中,只选择孤身一人静静呆在别处。 他听着所有人肆意喧闹,不言不语独饮一壶烈酒,一夜至天明。 他是那样孤独。 可自那年发现姜溯谋反,盛怒之下使整个姜国血流成河,能叫他不那么孤独的那个名字便成为举国上下的忌讳。哪怕“直书其事不掩其瑕”的史官,都只敢心有余悸地以极为简略的文字记录这位盛年夭亡的大皇子。无论当年那个人何等才华亦或贤德,何等温柔亦或无奈,都随着那场惊天震地的屠戮,一点一点湮灭在历史洪流里,以至几十年后整个天下居然当真无人再记得这样一个人。 唯有姜泽——老来多健忘,唯剩长相思。 他是那样想念姜溯。 现在,他想念的那个人终于回到了他身边。不是那具令他心生恐惧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体,更是他握在手心一把撒去的灰烬,而是那个年轻的温热的,承载了他全部回忆与喜乐的青年。 姜泽忽然将脸埋进身旁之人的怀里。 真好,他想,这一世有他亲自看着,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眨眨眼睛,眨去眨去满眼湿意,用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撒娇:“哥哥,我好累啊。”无论是姜溯死后的歇斯底里,抑或后来万念俱灰,都几乎用尽了他毕生气力。 姜溯怔了怔。 他感受着自家小孩拼命往自己怀里窝的架势,只当他困了,好笑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柔声哄着:“今夜不许睡,哥哥陪着你,乖。” 往常但凡他这么说,姜泽即便不情愿也定会听他的话。但这一次姜泽不知怎么了,非但不曾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更得寸进尺得用双手环住了他的颈子,更贴近了他的怀抱。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29 姜溯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他微微侧头。 一旁两个小团子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默默瞧着他们。见姜溯看过来,俱是齐刷刷转回脑袋,神色肃穆、正襟危坐等候新年到来。 翌日启明星未亮,姜泽已换上朝服,接收百官朝拜与献礼;及至天色微亮,他又换了冕服,带着百官浩浩荡荡前往皇陵祭祖。 对比上一世,他的神色里多了一分敬畏。 与祭天相同,祭祖依旧由天子亲自主持。他先以悲痛之状如咽如诉地念完亲自写出的祭文,将皇陵之中所有先祖皆歌功颂德了一遍,就连姜丰都得了“勤政务实,呕心沥血”之名。 但事实上呢? 百年前前朝崩裂社稷沦丧,天下五分。楚国国君承袭前朝血脉本为正统,本为五国之首。齐国次之,而后是韩随,姜国居于末位。后来姜泽祖父广纳谏言,圣智贤明,将姜国发展至于鼎盛。姜丰在位早年曾于闻人悯等人辅佐下兢兢业业,虽再难开辟盛世却也不曾退步。然闻人悯死后朝中权势更迭,姜丰愈发刚愎自用。他大刀阔斧废除先人政策,颁布新律法,妄图重新开创盛世江山。 可惜过犹不及,及至姜泽登基,姜国苛捐杂税已繁重至极,百姓怨声四起。于是姜泽随口下旨减免赋税三成,亦叫百姓欢欣鼓舞许久。 除了政策,当年姜丰肆意打压闻人一派,大多贤臣心灰意冷,抑郁而终或者干脆隐居山野,典型如右相姻亲陈默之,哪怕姜丰赐予官职亦是巍然不动,只给姜泽留下这批良莠不齐的三公九卿争权夺利。 ——倘若左相并无太大争权夺利之心,倘若右相并无任何谋反之意,这两人勉强还算有用。 当然,也好在他们两人如此心性,反以政绩为棋局博弈,叫姜泽偷了个好懒,还能轻易解决绝大部分朝政。 纵然大部分名声都是姜溯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前世他于政务上的所有决策皆由诸葛瑜实行,名声也全落在诸葛瑜一人身上。与其让那个神棍独享盛名,不如叫天下人都记住他的姜溯。 祭祖完毕,百官这才放松了下来。 姜泽领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宫。此时侍从已于殿中摆好酒宴,只等姜泽下令即可享用。 虽然饭菜都已经冷了,但这并没什么大关系,群臣都已经习惯了此时挨饿,正好将注意力放在同僚以及难得一见的宫廷百戏与舞乐之中。 殿外有鱼龙漫延,殿内有女子不断于房梁、绳索上来回轻盈跃动……技艺之高超,惊世骇俗。 姜泽百无聊赖地瞧着这些表演,时不时去瞧姜溯一眼。 但见姜溯居然一无所知,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却颇为专心地欣赏殿中女子舞动,他觉得很不开心! 于是歌舞尚未结束,天子离席而去。 百官便愈发随意了,纷纷至各处敬酒攀谈,而后四五成群谈书论道,饮酒自得。 等姜溯回到寝宫,便见姜泽托着下颚正无精打采地用一根手指把玩茶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开心快来哄我”这一怨念。 姜溯失笑。 他将被姜泽撵来撵去的茶盏收起放回盘中,顺手掐了一把姜泽粉嫩柔软的脸颊,心下莫名有了一种难言的满足:“阿泽已累了两日了,过来,我们快些睡吧。” 姜泽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理他。 姜溯笑了笑。他也不在意姜泽的别扭,从容脱了外衣躺到榻上,随意翻看起来姜泽丢在一旁的杂记,准备等姜泽闹完别扭再抱着他一起睡。 姜泽鼓起了腮帮子。 他起身,故意踩着极重的脚步在姜溯榻前走了一圈,等自家哥哥的注意力终于从竹简上移至自己身上,方才睁着无比柔亮且湿漉漉的眼眸道:“你不要看她们跳舞——我来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第24章 现在的小年轻哦,心思实在是太难琢磨啦。 昏惑灯线里,姜溯静静凝视姜泽。 时光翩跹而过,不过一晃眼时间,他的弟弟便从曾经可爱的小孩子长成如今精致漂亮的少年模样。他的身形高挑修长,他的容貌宛如舜华,他的气质艳丽逼人,他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昔日姜溯曾说,他心中早有一人,不可能对叶南裴说许下一世的话语。因为从这个人的幼年至于今日,一直牢牢占据他全部视线与心神,他不可能再将之分给任何人。 姜泽,本就是天下最独一无二之人。 姜溯眸光轻闪。他闭了眼往后仰了仰头,面上露出了一点点倦怠:“乖,不要闹了,上来睡罢。” 姜泽低笑了笑,没有理会姜溯。 他轻轻摘掉了头上的冕冠。 他的墨发如夜,静静散落披在身后,几乎要和玄色冕服融为一体,反衬着他的面容愈发的玉骨冰肌。 姜溯感觉自己好像似乎闻到了一缕发香。 他的眼睫颤了颤,他张开了眼睛。 姜泽已开始舞动身体。 姜溯知道,他在跳的是祭天那日的《云门之舞》。他的身影飘忽若仙,他的动作无限轻缓慵懒,表情却是截然相反的圣洁虔诚。 他一瞬不瞬凝视姜溯,他的眼眸无比清亮。 云门之舞,献于上天,本就要求献舞之人心有敬意。而姜溯是他心中唯一的那抹月光,为之跳舞,自然无懈可击。 姜溯轻轻屏住了呼吸。他像是被引诱一样,缓缓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凝视姜泽。 殿外漫天通明。 殿内一片昏惑。 姜泽面容隐匿在光暗之间,仿佛笼罩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白纱。只有朱色裙摆下偶尔露出的白皙莹润的脚背,还有浑圆可爱的脚踝,仿佛悄无声息地与姜溯的心跳融为一体。 半遮半露,本就是天底下最诱惑人心的手段。 姜溯失神了那么一瞬间。 他看到姜泽一点点从光暗交界里走近,他看着姜泽渐渐清晰明朗的容颜,他看着姜泽向他伸出的仿佛也笼着一层淡淡光芒的右手。 他忽然意识到——姜泽在邀请自己。 等姜溯回过神来,也不知是谁先主动——总之他已将人在了身下,肆意亲吻吮吸对方唇舌。 他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疯狂叫嚣着冲刷血管,这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个头皮都要炸裂般冲动与快感,使得他浑身都紧绷到了极致。 他感觉到姜泽微凉的手正贴着他滚烫火热的肌肤,用一种不重不轻的力度摩挲他的小腹。但这非但没能缓解那种难耐的错觉,反而叫他的身体愈发饥渴躁动。 姜泽的手还在缓缓向下探去。 姜溯豁然攥紧了姜泽作怪的手,以着不容置喙的姿态将之固定在他的头顶上方。而后他的另一只手,就像是先前姜泽对他做的那样,又或者是无师自通地解开了姜溯的冕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0 服,探入他的里衣里。然后用他布着薄茧的手指玩弄着他的乳尖,等这个小东西完完全全挺立了起来,便下意识重重掐了下去。 他听到了身下之人尖叫着发出哭泣般的甜腻呻吟。 他更是无比敏锐地感觉到姜泽原先急促激烈的呼吸,愈发急促激烈地喷洒在他的脸上。 如此气若幽兰。 如此任君采撷。 姜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强迫自己抽出贴在姜泽胸口的手,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他看到姜泽全身都因为动情而轻轻颤栗着。 但他还有太多东西没有弄清楚——他不知道姜泽在这方面是否已足够成熟,一旦他今日占有姜泽,那么不管未来姜泽是想和他在一起抑或选择离开,他都不可能放手。 他伸手拭去姜泽唇边晶莹的水渍,眼眸晦涩莫测:“阿泽,你到底……” 姜溯的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姜泽睁着他那双迷离失神的眼神,微微张开了湿润而肿胀唇瓣,下意识用柔软湿润的小舌头舔弄他的手指。 姜溯豁然深吸一口气,抽身而去。 他又一夜未归。并且在接下来的五日里,完全没有再出现在姜泽面前。 而姜泽整日趴在案几上,双眼无神地呆呆看着不远处。 很显然,几日前从未有过的触感给前世这位一直守身如玉的天子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甚至有点明了历史上那些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究竟是做何感想了。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虽然开头和过程都按照他所预想的发展了,然而结局为何确实截然相反的呢?当时他们都那样了,他感觉到姜溯身体上的明显变化,更何况他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都乖乖躺下了,姜溯居然还停了下来,抽身而去! 该说姜溯毅力强大,还是他的吸引力……他偷偷学了那么多勾引人的本事,不可能不够! 所以,难道要他主动去吃掉自家哥哥? 姜泽晃了晃脑袋。 ……噫。 现在的小年轻哦,心思实在是太难琢磨啦。 于是年后休沐至第三日,姜泽要求张遗为他找来一些春宫图,并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不要告诉哥哥哦。” 张遗其实非常不想理会他的。 但见眼前之人一脸“不告诉哥哥就弄死你哦”的虚伪表情,张遗也是非常糟心:传闻这家伙是自家主子养大的,也不知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总之张遗心下是和郁卒暂且不表,纵使不情愿,他还是命人将此事告知姜溯。于是他等来了手下带回的几份非常隐晦的、仅画了男女的图。 张遗:“……” 他面无表情将这几张图丢给姜泽。等姜泽用笔杆挑着嫌弃地看完,终于懂了那日姜溯离去的原因:这清一色的男女图集,看来是怕他将来尝过女子滋味,嫌弃男人无趣咯? 初六,群臣归朝。 五日休沐,政务虽不至于堆积如山,但必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遗忘。是以这一日绝大部分臣子都不会有事务上奏,早朝也不过走个过场,提醒自己调整状态继续勤勉罢了。 姜泽也重新见到了姜溯。 整整五日,直至终于见到这一人,方才清楚得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念他。甚至恨不得将人捆回宫里日夜温存,好叫他片刻都离不开自己。 不过心下所想,姜泽从来不会显露半分。他只一如既往闲散慵懒地表示“无事退朝”,目光并未从姜溯身上移开一分。 却偏偏还有不长眼色之人表示有本上奏。 启奏之人乃是廷尉史,廷尉的直属部下。此事并未能在满朝文武中激起任何水花,是以姜泽随意挥手示意他有话快说,而后听到了足叫满朝动荡的话语:一日之前,深入随国调查刺杀一案的官吏们快马加鞭送回了代表了背后作案之人身份的证物。是以现在,他要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揭穿那个意图不轨、沽名钓誉之人。 姜泽下意识拢眉凝视此人,以右手食指指尖扣了扣案几。 因为廷尉查出了聂行身份,他怕姜溯发现他已能够调动天龙卫,不得不以最快速度撤回所有外出调查之人,因而并未查清足够有用的消息。他只知道有人给了聂行一大笔钱财,并且将他的妻女转移至其余地方。 到底是宗政越还是芈靳,他依旧猜不透。既然如此,干脆将计就计。 他挑了挑眉:“你说。” 张遗取过廷尉史上呈的信件,将之交由姜泽。等姜泽拆开信笺一目十行看完,意义难明地瞧了姜溯一眼,淡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物?” 姜溯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果然听见廷尉史道:“自然不仅如此!陛下请看这块玉佩,这是聂行妻女身上搜出来的!” 满堂在这一瞬间呈现出了诡异的死寂。 姜溯面色骤然一变。 他虽然身处后位,但以他目力自然能看得出这块玉佩之上刻着的,是一个溯字! 与此同时,他听得廷尉史大声喊道:“不错!安排祭天刺杀陛下,如此居心叵测之人——正是姜溯!” 满堂死寂。 所有人皆用难以置信地眼神去看姜溯。 唯有姜泽,漫不经心翻看浑身僵硬的张遗呈上来的,这块刻着个“溯”字的玉佩。 他没有刻意去看姜溯,而是骤然收紧了力道。 于是这有如坟地的朝堂里,忽然有了几声极为轻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低响。等所有人回神,便见天子一点点张开莹白如玉的手指,而他手心再无任何证物痕迹,只有难辨原型的粉末簌簌落下。 姜溯瞳仁紧缩。 姜泽起身。 他的动作很慢,太尉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拔出的那把尘封多年却依旧锋锐逼人的宝剑。及至此剑完全出鞘,甚至叫所有人心生恐惧而不敢直视其锋芒! “什么证据,妖言惑众,”姜泽淡淡凝视面色大变的廷尉史,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嗜血的冷笑,“拉下去——斩立决。” 第25章 姜泽心中有一位英雄。 无论是这一封密信,抑或刻着“溯”字玉佩,还是即将被押送归京的聂行妻女,皆有欲盖弥彰之意,姜泽总算知道安排之人究竟想做什么了。 昔年他在查探姜溯死因结果查到了他造反一事后,歇斯底里清洗了姜国原先右相一派近所有官吏。若非当时已攻下随国得以重塑朝堂结构,所造成后果当真无可想象。想来前世他这一动作,给芈靳与宗政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既然这半年来他依旧走上一世卖傻路线,那么对方在制定这一计划时,大约也认为他还是前世最初那名不谙世事的姜国二皇子。如此一来,想要毁灭这个尚未成长至后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1 世凶残强大的他,最好的办法便是揭开姜溯打算造反这一秘密。 而这个秘密,也必须由姜泽亲手揭开。 以刺杀事件为一切开头,姜泽越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背后之人不是姜溯,便越要追查翻手覆云之人,有朝一日顺其自然查出姜溯造反之证,以他眼不着沙、阴狠手辣之个性,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届时就算姜溯放弃谋反,也定是被大形势逼迫出手,不闹个你死我活根本停不下来。 啧,历史何其惊人相似! 前不久他刚计算了随国那对兄弟,想不到竟也有人同时以相似的手段,算计着他和姜溯。 只可惜他不是前世那个心智不全,需要不择手段发泄心中一切暴戾的姜泽了。所以这个还算完美的计划,注定落空。 姜泽负手而立。 他听着殿外廷尉史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微微敛眸掩去其中冰冷杀意,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久违了——前世的手下败将们。 因此一闹,新一年的开端也便蒙上了一层阴云密布。等到姜泽示意退朝,所有离去之人都下意识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将姜溯浑身上下扫视一遍,好似这般即可看穿姜溯内心究竟是阴暗抑或敞亮。 姜溯静静立于原地,稳如泰山。 纵使这些目光刺得他浑身发疼。 但他早已知晓何为“人言可畏”,也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将逆流而上。 他心里很平静。 很多事情,既是做了便需承担相应后果;而没有做有过的,也无需庸人自扰。 但等到他被姜泽拉着回到寝宫,瞧着周遭再熟悉不过的摆设时,他却有些恍惚:六日前,他怀着难以言说的隐晦情绪仓促离开这里,却想不到会以这种狼狈的方式回到此地。 命运,可真是难以捉摸。 姜溯自嘲般扬起唇角。他看着姜泽,淡道:“等到聂行妻子押至京都,也许天下人都认为我便是幕后之人。那么阿泽……你会觉得是我吗?” 姜泽瞧着他面上表情,有些心猿意马:“那是哥哥吗?” 姜溯没有说话。他静静凝视姜泽,眼眸深沉如夜。 姜泽微微仰头凝视他片刻。 然后他眯着眼睛在姜溯冷静的表情里亲了他一口,又重复了一遍:“那是哥哥吗?” 比起半年前第一次亲吻姜溯,姜泽发现自己长高了一点,至少无需踮起脚尖便可够到眼前之人的唇瓣了。这个认知让他有了一点欣喜。于是姜泽愉快地眯了眯眼,又仰头亲了姜溯一口。 当然,这一次他已不再满足双唇相触的温馨感觉,甚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姜溯的唇角。 姜溯:“……” 他的呼吸错乱了一瞬间,眸色愈发深沉。 姜溯其实知道姜泽是喜欢他的。 而他呢,自从十岁起,便一直将姜泽视为最为宝贝的人。这种原先已处于危险边缘的感情,更在半年之前随着真相的揭穿发酵变质,时至今日甚至再也无法忽略心底悸动。 他也像姜泽一样,无比想要拥有对方。 但很多时候,撇去姜泽被保护的太好,年纪尚幼不经人事以外,感情并不单单只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斯简单。事实上一旦感情牵扯上朝堂政事,牵扯上利益算计,便会显得格外浅薄而无理取闹了起来。 就好像半年前,姜丰如此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所谓的他母亲背叛的证据,甚至在临死之际将他母亲的遗留在心底的美好都改得面目全非。姜溯曾如此憎恨姜丰的昏聩无情,甚至在将自己关在寝宫的那一月里,忍不住去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姜泽所为。 尽管时至今日蓦然回首,方才发现所有一切都已渐渐随风而逝。原先那些他以为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也都开始结痂愈合,再无最初深入骨髓的痛楚。 尽管知道姜泽是最无辜的人,但一切确实因他而起。 而他,也确实起了谋反之心。 倘若有朝一日眼前这个对他付出了毫无保留信任的人,终于发现他曾经背叛的事实,他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事呢? 是如同那叶南裴所言,一怒之下将所有参与其中之人屠杀殆尽?还是干脆如姜泽最初所言,顺水推舟将皇位赠予自己?但不论如何,他们之间都将出现一道难以修补的裂痕。 感情与野心,自古两难全。 是以此时此刻他深深凝视姜泽,目光愈发复杂难辩。及至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喑哑苦涩:“倘若……是我呢?” 姜泽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索着自己哥哥这般回答的缘由——是忧心未来他发现谋反一事,于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先来试探一番? 姜泽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姜溯紧绷的神色,继续用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肩膀。他像六日前一样,悄无声息引诱姜溯给了自己一个缱绻缠绵的深吻。末了方才仰着绯红的脸颊,异常执着地问:“不要倘若,是哥哥吗?” 姜溯下意识用右手摩挲姜泽的脸颊。 他深深凝视姜泽。事实上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分出了一份心思来思考,他家小孩到底哪里不对,以至于如此严肃可以算得上逼问与对峙的时刻,都能发展成这般近乎香艳的过程。 但他已经开始对姜泽妥协。 自姜丰宣布新天子起,他便一直活在满朝文武的质疑与同情之中。哪怕愿意至死追随他的右相,也总是用一种充满了遗憾且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他,好像得不到那个位置的他此后便再无用武之地。 唯有姜泽。 乐此不疲地给予置身阴暗之中的他,无数阳光。这种感觉实在太温暖太舒服了,姜溯再也无法抑制地弯唇扬起一个极为温柔的笑。 一切将因姜泽而终。 他抚摸姜泽嫣红的唇瓣,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不是我。” 姜泽紧紧搂着他的颈子,轻轻笑了。 他忽然想到前世那个天真无知的少年,执拗等待姜溯回过头来怜惜拥抱他。但与之相反的是,姜溯已沿袭前人脚步渐行渐远。等他终于回过神来试图追上去,才发现他们之间早已隔出一条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发现姜溯的目光日渐冰冷,并且不再回头。 后来姜溯终于继承了他们老师昔年风采,成为姜国的新战神。而姜泽只静静立在朝堂之中,听将士快马加鞭传回那些关于姜溯的丰功伟绩。 他听到他整顿军队的意气风发,听到他行军布阵的运筹帷幄,听到他谈笑间将随军灰飞烟灭的从容不迫…… 这些属于姜溯的荣光,无人能及。 姜泽的目光愈发清柔明亮。他以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姿态紧紧贴着姜溯耳畔,一字一顿敲打他的心间:“我知道不是哥哥,我知道的。” 姜溯心下剧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2 颤。 他感觉到怀中之人用爪子将他扒地更紧了一些,肩窝里那颗无比可爱的小脑袋更往他耳边凑了凑。然后有带着一丝燥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烧得他的左耳瞬息通红。 “因为哥哥是我心里最伟大的英雄。” “我的英雄,也会是这个天下的英雄。” “所以哥哥——” 所以哥哥,和我一起走出那些阴暗与伤痛罢,成为前世那般惊才绝艳之人——与我并肩而立! 这个时候,右相已心急如焚地召齐了麾下重臣与所有幕僚,等待姜溯归去。 自他官拜姜国右相,便几乎再无如此坐立难安时刻。整整一下午,他的脑中都在不断回忆先前廷尉史说出的那一番话。然而越是回忆那话中细节,便越觉得姜泽如此干脆利落将之斩首示众实在大快人心;但等到姜溯迟迟不归,他反而开始怀疑整件事情就是姜泽下的套,意图兵不血刃解决姜溯! 右相越想越有这一可能,差点就要领人冲入宫中解救姜溯了。 也好在尚未入夜时,姜溯终于出现了。 这一夜月光黯然,唯有满天星子熠熠生辉。 姜溯自灯火摇曳里缓缓走近。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身形高大挺直。星光覆在他的脸庞上,衬得他愈发渊峙岳亭。 于是殿内众人纷纷在他平和安稳的面容里镇定了下来。哪怕有一部分人眼中依旧忍不住露出些许忧虑,但多数人已恢复了原先清高淡定之姿。 姜溯环顾众人。 他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麾下必有人心浮动。但此事已然发生,他们便愈发应当处事不惊,留着心力去处理更多后续事项。 今夜他出现在此也不过是为安抚人心而已。因此他对众人颔首道了句“我无碍,各位还请早些歇息”,待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便后遣散所有只留下了右相在内的几名心腹。 出乎所有人意料,诸葛瑜也被留了下来。事实上他虽不是姜溯心腹,但到底才学出众,更懂经商之道,还十分善解人意,已是其中极为重要的存在了。是以此次将之留下,多少存了些重用此人的心思。 只剩不到十人,场面自然宁静了下来。姜溯命人上了一些糕点与茶汤:“诸位可吃过晚膳了?” 见众人摇头,又道:“现下天色已晚,各位便与我随意用些裹腹罢。” 所有人自然应下。 几人不紧不慢吃了些糕点填饱肚子,再各自捧了一碗热汤,方才听得姜溯道:“今日朝中之事,想来各位都已知晓。” 五人齐齐颔首。 姜溯环顾几人面色,与他们一一对视:“各位跟随我时日不短,想来皆愿相信我并非那等于祭天之日刺杀天子,不顾百姓阴险卑鄙之人。” 这句话,若是方才当着所有幕僚之面问出,那么大约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点头再说。至于他们心中怀疑,姜溯也难辨深浅。但现下被留下的人几乎都追随姜溯许久,深谙姜溯为人,唯有一个例外,便是从头到尾清醒的诸葛瑜。是以姜溯对他们说的这些话,也算推心置腹。 “有人打算陷害于我,挑起我与陛下争端,坐收渔翁之利,我自不能坐以待毙。只是我在明敌在暗,今日之难避无可避,是以恳请诸位相助。”姜溯说着,起身躬身一礼,“一则助我稳定民心,以防朝堂动荡;二则助我理清思绪,洗清嫌疑。” 与姜泽身上仿佛与生俱来、使人不敢直视的锐利锋芒不同,姜溯向来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是以众人纷纷起身回礼表示惭愧,且愿尽自己绵薄之力。 等几人重新落座,谈话方才进入正题。 诸葛瑜凝视着姜溯,一时之间只觉眼前这位高大俊朗的青年有哪里不大一样。等到再细细看去时,终于发现他眼底阴霾散尽,整个人更添一分从容豁达。 四个多月前,他看到了一个锦囊,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毅然下山来到了这姜国都城,见到了姜国的新天子与落难的前太子。他虽长于正统道学,于玄学却亦是有些研究,当时只觉得这对兄弟很有意思。一人虽有紫薇坐宫却是天煞孤星之相,另一人本为英年早逝命格,并未想到他们会有今日造化。 姜溯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窥探,并不在意道:“看来先生可见教?” 诸葛瑜也不觉尴尬,反而敛眸一笑道:“殿下言重了,在下人微言轻,不足挂齿。” 他毫无诚意地客套了一句,又道,“不知殿下心中可有计较?” 姜溯指了指东方。等诸葛瑜问及为何时,姜溯不假思索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安排如此大事必非寻常百姓。如今随国内乱,无暇顾及他人;韩国国君萎靡不振,无心政事;有搅乱姜国之心的,必是东方二国。” 众人闻之颔首。很显然,从大局上分析,此次刺杀由他国安排的嫌疑更大一些。 夜色清冷,气氛渐浓。 等几人各自发表了他们的看法以及解决方法,姜溯便采纳其中一些。他在离去前唤住了右相,再一次对右相躬身一礼:“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还请外祖竭尽全力,为溯稳定民心。” 他说这一句话时,面色极为诚恳凝重,以至于明明想询问上一句“何不趁机夺回皇位”的右相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吞回这句话,同样躬身道:“请殿下放心,微臣自当殚精竭虑。” 姜溯的面色方才好看起来。 姜溯麾下究竟做了什么暂且不表。总之廷尉史死后的七天里,整个廷尉司将他的府邸查了个天翻地覆,也没能查出他任何通敌叛国之证。所有线索不过昭示此人极为急功近利,一如姜泽所料。 想来还是那幕后之人利用他邀功之心,刻意引至姜溯身上。姜泽登基已满半年,朝堂局势已十分明朗,他自然看得出右相一直在与天子争锋相对,也知道右相身后之人本是姜溯。 廷尉史是个还算聪明的人,可惜又不够聪明。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便以此揣摩姜泽之心,以为他就算信任姜溯,但在凿凿真相面前也不得不相信姜溯私底下确有不臣之心。 哪怕姜溯谋反,虎符却到底是在姜泽手中,顶多虚惊一场。届时不管天子何等雷霆大怒,朝堂何等风雨飘摇,总归少不了他加官进爵——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捞个右相当当呢?! 是以这家伙便怀着如此美妙的念想,将已知的一切抖露了出来。他显然不知道姜泽是与姜丰截然不同的存在,也不知道其实姜泽早已看穿一切。 是以七日之后,廷尉将查清的所有结果上奏姜泽,得到的不过是天子漫不经心一颔首而已。 ……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而至第十日,聂行妻女终于被押送入京,姜泽又一次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两具尸体。 据说聂行之妻自知无望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3 ,先以盘发木簪刺死了她不满五岁的孩子,而后随之自尽。 刺杀一案就此暂告一段落。 姜国三月,春暖大地,万物复苏。 不过半个月时间,被揭开冰山一角的刺杀之案便随着聂行妻儿的身亡,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虽然姜泽并未对此事下任何封口令,但满朝文武偷偷瞧着上座从容淡定的天子,再打量过面色愈发冷凝的姜泽,皆自发三缄其口了起来。于是原先那些被莫名煽动了的都城百姓们茶余饭后再谈及此事,也大多因为朝廷的不动声色而显得无趣寡淡起来。 尽管他们未曾发觉,那些煽动者们都莫名其妙地在这个温暖的春天里消逝无踪了。 既然已经明了幕后之人真实意图,同时也有姜溯控制此事,姜泽也就无心追查聂行这一摆在明面上的幌子了。他干脆将手下力量全部挪至齐国,试图寻找一些破绽,还对方一个大礼。 ——先前他收到了来自齐国的消息:自去年十一月起,齐国天子宗政越忽然得了重病,甚至连上朝都有些困难了。是以不得已之下由齐国右相暂代处理国事,左相辅佐之,而宗政越则卧睡于榻安心养病。及至祭天之日,方才痊愈重归朝堂。 宗政越年逾四十,登基十余年来早已将齐国上下牢牢掌握于手心,是以将这足叫满朝文武惊慌失措的消息瞒上一月余并非不可能。当然姜泽知道那个时候的宗政越是绝对不可能病痛缠身的,必是亲自去做了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 而等消息隔着一个韩国传到姜泽耳中,大约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那么问题来了:那段时间里,宗政越到底去哪儿了? 三月中旬,漫天迎春花露出鹅黄笑颜时,姜溯的府邸终于再一次建成了。 先前他的府邸建成之时莫名其妙走水崩塌,直至今日尚未查明有力线索,因而此番建成后朝廷很是上心,甚至派遣了一支五十人小队保护之,以防这座脆弱的府邸再一次遭受什么天灾人祸。 当然,这种不可抗力到底还是极少的。是以等到宗正择一迁居良日上奏姜泽时,姜溯又一次见到了某个小孩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的委屈表情。 姜溯轻叹一口气。 他摸了摸姜泽的脑袋,并没有发现自己已被小孩带坏了,而是忍不住捏着他的下颚亲了他一口:“阿泽乖不乖?” 姜泽瘪着嘴不说话。 于是姜溯又亲了他一口:“乖一点,嗯?” 可惜某人并不像当时的他那般纯良好骗,硬是摆着一张越来越委屈的脸,骗到了一大叠温声细语和保证,方才勉强同意姜溯搬入一墙之隔的新居。 先前因为失势,他的府邸在第一次选址时被定于宗室边缘,与皇宫相隔甚远。后来府邸被毁,天子盛怒,许是宗正发觉姜泽对他的情谊之深,便拍马屁般将府邸建于皇宫边上。倘若站在宫中最高的那一座楼屋之上,甚至可以看到姜溯府邸往来之人。 十一日后,姜溯正式迁出皇宫,迁入新居。 既是乔迁之喜,自然需要宴请四方。但念在姜丰驾崩未满三年,他只以素食淡酒宴请了亲友与少数麾下重将。等到月满西天,终于忙完一切的姜溯打开房间时,却见到榻上多了某个身着一袭月白里衣,正晃着两条白嫩大腿滚来滚去的人。 姜溯:“……” 月光自门外倾泻而下,洒在姜溯近乎呆愣的脸庞上。等姜泽用他那双比月光更清亮的眼睛看过来时,姜溯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匆掩紧房门,再关紧一旁开着的那扇窗子,深吸一口气:“……阿泽怎会在这里?” 姜泽一无所知般晃晃脚丫:“我怕哥哥不在我睡不着呀。” 他说的好有道理,姜溯居然无法反驳。 于是姜溯只能在心底记了将小孩放出宫的张遗一笔,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脱了外衣躺倒姜泽身边。 但这一晚上,姜泽并不打算轻易放姜溯睡觉。 他扯了扯姜溯的脸颊,等到自家哥哥挑眉看来,便摆出极为神秘的表情,小心翼翼从里衣里掏出了一卷锦帛。 等姜泽将那之展开,看清其中所画究竟为何的姜溯:“……” 他黑着脸攥紧这份锦帛,忽然双手用力,一把将之撕成两半。他看着姜泽像是受了惊吓般瞪大双眼呆呆凝视自己,很是糟心地将他摁进怀里,咬牙切齿吐出“睡觉”两个字。 ——昔日姜泽问张遗讨要春宫图,他本以为这仅是好奇而已。想不到不过一月时间,他居然又从别的地方弄到了新的春宫图,甚至将之揣在怀里,偷溜出宫来与他深夜探讨交流?! 姜溯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他既想把姜泽摁在榻上狠狠揍上一顿以绝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又想弄死给了姜泽这些东西的人!等到终于从乱七八糟的大龄小孩的教育问题中回过神来,怀中之人的呼吸倒是平稳了下来,异常欢乐得打着小呼噜睡着啦了。 姜溯瞧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他小心翼翼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重新将人圈在怀里。 然后他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姜泽这样的人呢? 第26章 第二六章 立春之日,盛德在木。 是以自前朝始,每至二月初二,天子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迎春于东郊,躬亲耕种。 这是历年习俗,姜泽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一切也不过是为显示朝廷重视农耕、鼓舞百姓耕种而走个过场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天子也需要亲自下田扶犁、耕田、播种、除草等。且不言此时春暖花开,田中蛇虫蚊蚁已然苏醒,仅是赤足立于田间污水之中,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天子而言便是不小的挑战。 不过姜泽倒是非常出乎满朝文武意料。他甚至连眉头都不皱,已从容颔首。 是日,姜泽亲载耒耜等农具,领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穿过半个都城,前往东郊。等到了地方,举行过祭礼,便至天子亲耕环节。 由张遗除了外衣,再换上一件颇为粗糙的麻衣,姜泽便脱下靴子走下水田。他很快走完流程,无论是开垦、播种、抑或除草,动作皆模仿地无懈可击,只有细枝末节处方才看得出略微生疏。 当然,此时满朝文武并无暇顾及姜泽动作——毕竟他们大多不懂如何耕种——众人只觉天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悠然风雅,仿佛连耕种都带着三分怡然自得,毫无其余朝臣被泥土糊一身的狼狈。 待一切圆满结束,姜泽施施然率领众人上岸时,姜溯忽然面色一变:“阿泽别动!” 姜泽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顺着姜溯异常紧张的目光低下脑袋,顿时恍然大悟——他的腿上正悠然吸附着一条通身黑色的恶心玩意儿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4 ,衬着他白皙的脚踝,异常触目惊心。 这种黑色长虫名为蚂蟥,生活于脏乱泥水之中,喜好吸食人鲜血。一旦它盘踞于人身上,任何强力拉扯只会导致他吸力更强,往人身体里钻的更起劲。而万一它身体被扯断,便会有一部分遗留于人体内,造成伤口溃烂甚至重则害人死亡。 当然想要对付这种东西也是很简单。最简单的一种办法,拍打它叮咬之处周遭部位,无需多久便自行脱落;二可在它身上撒些烈酒抑或盐水,自能轻而易举将之杀死。 事实上对于姜泽而言这并无没有什么。后世他带兵东征西走,常年驻扎在外开垦荒田屯粮养兵,自然曾被蚂蟥叮咬过,更见过无数比之更为可怕的东西。不过现在的他毕竟还是细皮嫩肉的小天子,绝非后世那浑身布满伤痕的糙汉子。 是以下一瞬,满朝文武便见祭天遇刺依旧面不改色扭断刺客项颈的天子浑身骤然一颤,面色豁地惨白,身姿飘摇更胜二月弱柳扶风。 ……简直惊悚! 春礼之后,很快便至莺飞草长时节。 此时又发生一件大事:大司农麾下均输令于休沐日被杀于府中。凶案现场鲜血横流,场面之凄惨委实令人作呕。待令史验查尸身,很快上报死因乃是利器贯穿咽喉,一击毙命。 举朝震惊! 四个月前,为姜溯所建府邸莫名走水,虽查得乃是流民所谓,百官满腹疑虑却苦于死无对证;三个月前,天子祭天遭遇刺杀,虽查明刺客身份,但幕后之人至今模棱两可,朝廷颜面大失;而今太平不满三月,当朝重臣的离奇死亡便无异于再次往朝廷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均输令主职征收、买卖与运输货物,掌管粮、盐、酒、贡品等物品,是朝廷不可或缺的存在。原先这位均输令正值壮年,行事谨慎少有差错,若无意外他必可在这一位置呆上至少十年。 可惜他死了。 人死如灯灭,除了在朝廷中激起一朵不小的浪花,也便无人记得激起浪花的石头究竟是方抑或圆了。 但这一朵浪花确实久久不能平静。如此重职,左右相自然打算纳入囊中。就算不能,也不想轻易便宜了对方。 是以天子震怒,命廷尉于七日内破案查明凶手暂且不提。总之在均输令死后的第三日,三公九卿已开始为均输令一职由谁继任吵得不可开交。 姜泽便托着脑袋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听几人争执不休。 均输令之死对于姜溯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位均输令本是他麾下之人,此番也曾参与着麻纸的输送出售。如今他死了,若是上任新官并非他的人,恐怕行事又需多生困扰。而更为关键的是,他决意谋反后右相与之联络的那些充满了暗语的信件,也都消失不见了。 是以姜溯命张遗前去探查命案现场与均输令尸体。毕竟张遗本是做为刺客而存在,对大部分武器与刺杀手法都极为精通。等他翻查尸体,很快确认令史所言不假。当然除此之外他还看得出凶器应当是一柄短匕,凶手持短匕于站于均输令身后,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将之杀死。 如此一来,凶手恐怕是均输令熟悉之人。但不知是因利益纠葛,抑或仇杀。 张遗将此结果汇报于姜溯,并没有避讳其身旁姜泽。事实上在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张遗总觉其手法似曾相识。 虽无任何理由与证据证明是姜泽或其手下动的手。但姜泽……实在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人。 七日之后,廷尉理所应当地没能查出凶手是谁,倒是查到了一件不亚于重臣被刺杀的事。 ——均输令在职十年,从一介普通士族大夫一跃而成富庶大家。其名下房产无数,田地五百顷,并以职务之便,克扣私藏各方贡品,勾结党羽贩卖粮盐! ……于是一时之间,举朝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如此神展开才好。 其实发生这种事情呢,廷尉也是不想的。奈何廷尉司并非上下一心,这边他尚未反应过来如何处理此事,另一头姜泽已完全知晓了。 这一次,天子似乎连震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命张遗带去一句轻飘飘的话:这次若真的再查不清真相,你的脑袋真的没有长在头上的必要了。 然后廷尉司上下只觉浑身莫名一冷,纷纷捂紧脖子和脑袋,痛苦地查证这一起贪污大案去了。 廷尉灰头土脸查证此案时,姜溯正静静坐于别院亭中。 惊蛰之后,春雷乍然,万物复苏。及至春风,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灿烂的光景。士族大夫们便纷纷三五成群,游玩赏春,以作诗写文为乐。 右相找来时,姜溯正在和自己下棋。 一个人若常将思维一分为二,同自己下棋对弈,那么总会有一些截然相反的想法不断拉扯自己。无论棋盘如何纵横错落,无论黑白双方如何斗智斗勇,到头来终归跳不出他亲自设下的陷阱。 右相静静等了半晌。 他很快看清是黑子略胜一筹,以并不算强硬的姿态包围了白子。而现在是该轮到白子落下,但姜溯已保持凝视棋盘这一动作许久。 他好像有些举棋难定。 右相便取过白子,落入棋盘。 他选择了突围。 姜溯微顿,然后抬眸。 他凝视右相,表情一如既往淡漠冷静。但事实上自从被诬陷刺杀姜泽至今,右相方才后知后觉发现姜溯有什么地方开始变了。他不再提及谋反一事,也没有试图伤害姜泽分毫。 他好像不再执着于皇位,却又从容不迫继续布局。 右相不能明白姜溯到底在想什么。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再看姜溯继续颓废下去。只是一切皆在姜溯一念之间,他只能极尽全力劝说姜溯莫要再感情用事,错失大好时机。 姜溯静静听他说了片刻,敛眸一笑。 他将目光重新挪回棋盘之中,随手丢下一粒黑子,起身而去。 右相面色骤然惨白。 ——原先试图突围的白子瞬间兵败如山,再无翻盘之力。 第27章 解开心结【一】 春光一如既往明媚灿烂。但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一年的春日带着难言的阴翳压迫。 均属令死后短短半月,廷尉又顺藤摸瓜查出六名贪污受贿的官吏。而这六人在确凿证据面前也只能承认一切属实,即被姜泽毫不犹豫斩首示众,抄家充盈国库。是以一时之间满朝上下人心惶惶,朝堂气氛日益尴尬,也不知何时方能归于风平浪静。 这六人之中,有一人乃是当朝少府之一,亦是一直较为支持姜溯的人。看在往日情分上,姜溯保下了他的父母妻儿,却也仅此了。 而时至今日姜泽尚未喊停,廷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查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查出什么,只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5 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朝堂都要乱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每日朝堂百官已连连劝诫,明里暗下皆示意姜泽初上位大权不稳,莫要做得太过。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过姜泽并不在意这些事——重活一世,他的脾气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前世若有人敢这般同他说话,早已被带下去尝试什么叫真正的“水能覆舟”了。不过考虑到姜溯正在旁观,确实不该处理得太过凶残,方才随意挑眉:今日死去多少官吏,他日自会补上这些名额,保证朝廷上下正常运行便是了。所以不想死的,早些站出来自首罢。 右相当场怒极攻心,差些便昏厥了过去;左相满面怒色,强压下心中惊怒垂首恭敬以对。当然,更多的人是真的被姜泽话语中视人命为草芥之错觉吓个半死,整日心惊胆颤担心受怕。 当今天下言论自由,非议天子本是重罪。不过如今危机时刻,自然会有官员聚拢在一起商议对策,美其名曰:防止姜泽受小人蒙蔽斩尽当朝文武,罔顾江山黎民。 姜溯也在其中。 今日乃是休沐日,一般无事他会回宫陪姜泽批阅这几日积压的奏折。不过既然右相请他一定要到场,他便接受了邀请。 到场之后姜溯于主位落座,整整一个时辰却是静静聆听,一言不发。他知道文人的嘴皮子大多厉害,却不知这群人居然能喋喋不休、不含一个脏字地,将姜泽从头到脚批判至体无完肤。 姜溯一点点攥紧了茶盏。 远些的尚未发觉,但坐在他身旁的右相瞧着他愈发温和的脸庞,莫名心惊胆颤。 于是等到终于有人长叹一声,若有所指“倘若今日为君者乃是殿下……我等同僚也不必经受这欲加之罪啊”时,右相执着茶盏的右手忽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得他的手背一片通红。 许是右相表情不对,场中气息瞬息凝滞。但紧接着,众人像是忽然醒悟过来般忙不迭连连应和那人说法。 姜溯抬眸。 他在众人一连串的叹息声里无动于衷,只淡淡瞥了那人一眼,复而敛眸扬唇,勾勒出一个极为讥诮的笑。 好一句欲加之罪。 好一个撩拨之意。 且不说那些人若是不曾贪污受贿,廷尉是如何查出来证据的;且说现在的他,拿什么去夺皇位。 虽自十一岁起他便立于朝堂议事参政,从而在后续十年里于民间积累不少名声,甚至有了不少追随者,因此如今失势,大多人不曾落井下石,却也仅如此罢了。毕竟自古以来天子授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姜泽即便有些不靠谱——只要姜泽不暴若桀纣、草菅人命,满朝文武与天下百姓不可能滋生什么反抗之心。当然,若不是贪污一案牵连甚重将这些人逼狠了,如今也绝无如此挑拨暗示他谋反。 同样的,现在的姜泽只是表现地默默无闻了一点,并不是失道寡助。相反他开始清理深匿于朝廷的那些蛀虫,是在为民除害。百姓闻之一时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十分支持姜泽。 这便是所谓的民心,姜溯知道的很清楚。 而除了百官与天下意向,谋反最重要的两个东西:财富与兵马,他什么都没有。 前朝崩亡天下五分,各国君主吸取前朝教训牢牢将军队掌握于手中,尽可能保证自己可以自由调度所有兵马。除了天子以外,便唯有太尉有此殊荣,但他在调动兵马之前,也需请示天子,得天子赐予另一半虎符。 现今当朝太尉乃是姜溯兵法老师,却也因兄弟两人幼年情深,同样是姜泽的老师。他虽曾无数次赞美姜溯的儒将之风,却更惊于姜泽用兵之奇诡,叹其手段之狠辣。以姜溯对自家老师的了解,只要姜泽不似周幽王昏聩,他绝不会支持兄弟相残这种霍乱朝纲的事。 他想要谋反,若无法策反太尉,便只有将之蒙在鼓里,骤然发难逼宫而已。 但这又是如何困难呢? 昔日他的府邸被毁,姜泽不放心之下调换了整个都城守卫,仅是卫尉便被撤换多人,最关键的是九卿之中光禄勋被换成了他们老师的长子。只要他敢策反,相信不多久,这位被他当作兄长的耿直汉子二话不说便会将之告知姜泽,领兵将他拿下。 半年之前,姜溯决意谋反时定下的是最为温和的办法:伪装一蹶不振,降低姜泽戒心,暗中收拢百官,不断于天下散播贤名,待声望臻至鼎盛时夺取兵权,皇位自然是他囊中之物。 可惜理想极丰满,现实太骨感。 短短半年时间,京都格局瞬息万变——抑或说当姜泽登基,他已无能为力。 唯一掌握姜国兵马的机会,便是出征姜国之时。然以他对姜泽的了解,必御驾亲征。 姜溯笑了。 他轻轻搁下茶盏,长身而起。但此时万籁俱寂,哪怕是这极其轻微的声响,也像是往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一颗大石,噗通一声溅起无数水花。 所有人都下意识将惴惴不安的目光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姜溯已经二十二岁了。 比起尚未完全长大的姜泽,他已是真正的大人了。他身形已比姜丰更高大,面容比姜丰更俊朗。他曾是无数士族大夫眼中最为优秀的姜国君主,也是少部分人眼中有大才能可以一统天下的人。 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 姜溯一笑。 他永远是谦和温润,君子如风。哪怕失去皇位传闻心性大变,到底维持着这一分属于皇族的矜持骄傲。 姜溯环顾周遭,目光一如既往平静而包容。他淡道:“我并不想管这到底是证据确凿还是欲加之罪。毕竟是非曲折,各位心中有数。奉劝各位,若私下当真有不轨之举,不若面圣自首,陛下自会从轻发落。” 满堂死寂。 姜溯说完了他要说的话:“溯言尽于此,各位自便。”语罢,不管周遭面色陡然扭曲之人,施施然将衣物整理了一番,转身离去。 他自然是去见姜泽。 这半年来他与麾下暗线交往过密,纵然再谨慎也会留下一些足以证明他有不臣之心的东西。但在均属令与少府被查证之后,两人府中有关他的东西尽数离奇消失。 是谁拿走了那些东西?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姜溯走出殿中。 天幕湛蓝,四下桃花怒放,春风拂面更胜情人之手,难得美好的春日。 姜溯不疾不徐往皇宫而去。 他在这一路上忽然想起先前与姜泽的多次对弈。 比起他的谦和严谨,姜泽向来随心所欲。虽各有输赢,但有些时候,姜泽先前落下的看似毫无意义的棋子忽然就会变成某一局里最为关键的存在。而姜溯也往往因为这些出乎意料的陷阱,骤然兵败如山。 第28章 解开心结【完】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6 这一日春光明媚,天幕湛蓝令人心碎。 姜溯推开宫中书房之时,姜泽正在烧一些竹简。黑烟袅袅,衬着姜泽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显得冰冷肃杀。 他知道姜泽在烧什么,便轻叹道:“怎么在书房里烧呢?万一走水,阿泽受伤怎么办呢?” 姜泽听闻他的声音,木然抬眸凝视于他。 姜溯也隔着火堆,深深凝视姜泽。 时光翩跹而过,原先那个不理俗世整日以跟在他屁股后面为乐的小孩,其实已经长得足够大了。他已经足够优秀,足够锋芒,足够强大。哪怕是他,也无法遮蔽他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姜溯觉得那些年里跟在他身后的那条小尾巴,也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切皆似恍如隔世。 命张遗将这盆火与尚未完全烧尽的竹简案牍取走,关上书房之门,姜溯无视张遗骤然大变的神色,缓缓盘坐到姜泽面前。 他听到姜泽极为冷静道:“烧光了……是不是代表,那些事情都不存在了?” 姜溯便笑了:“我也希望不存在,可惜不是。今日阿泽在等我……不是吗?” 姜泽静静凝视他,许久不置一词。 从一开始,他便在等待姜溯亲自对他承认这一幕清静。无论是他该作何反应,抑或如何引导整个谈话走向,达成最终目的,他都已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他推翻卖萌犯蠢嘻笑而过的办法,抛弃苦情小白花路线,最终确定的是拿出后世风姿与姜溯促膝长谈一番,直至解开一切心结。 不管是姜溯的心结,抑或是他的心结。 所以,他的态度一定要豁达中带上一点难过,他的神色一定要镇定中带着一丝僵硬,他的气势一定要足以镇得住姜溯却又不能太过逼迫。 他已将一切都设想完美。 但当真到了这一日——他确实是从这一日清晨起便开始等待姜溯,及至此时终于等到这个人,姜泽忽然发现自己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的。甚至连视线都开始恍惚不定,有些分不清盘坐在眼前的,究竟是这一世的姜溯,抑或前世大胜之后恍然顿悟的姜溯。 三十年为一世。 已成隔世。 姜泽闭眼。 再睁开时,他的眸中还是充满了恍惚与茫然。许是知道姜溯谋反一事太久了,久到他甚至忘记最初的震怒,久到他甚至想不起来是怎样的怒气使得他恨到将这个人的尸骨都挫骨扬灰,久到他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只想知道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他循着本意,轻轻道:“为什么?” 昔年他在姜丰驾崩当夜写下一封诏书,甚至已将印章盖下,只要姜溯点头便可诏告天下姜丰遗照只是一场乌龙。可是那夜姜溯满面唯有疲惫与落魄,当他看见这一封诏书,眼中居然溢满讥讽,嗤笑一声“不要闹了”便将之撕碎离去。 而后一月,他将自己关在寝宫中,不见姜泽。等他终于出现再次面对姜泽,除了俯首称臣,便是要求他娶洛毓岚。 他不明白姜溯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人心二字,向来太难揣度。 但这仅是对姜泽而言,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善于揣摩人心之人。他曾多次将所有一切巨细无遗告知诸葛瑜,要求他分析当年姜溯谋反之缘由,诸葛瑜揣度许久只告诉他:第一,姜溯以为是他将血脉之事告知姜丰,是以怀疑憎恨他;第二,男人可笑的自尊心叫姜溯无法轻易接受他施恩一般的所谓“归还”;第三,人生之路,一念之差,一旦踏出一步便再也收不回来。 这些东西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姜泽始终不相信姜溯谋反的真相会是如此简单。毕竟姜溯逝去已久,当年之人也都死的七零八落。他知道必有什么东西是连诸葛瑜都无法看不穿的,抑或诸葛瑜其实看穿了,却不能告诉他。 不管怎样,最清楚这一答案的人只有姜溯。然而此刻他与姜溯面对面盘坐时,却只听得他笑了笑:“这不重要。” 姜泽一错不错地,执拗地凝视他的眼眸,缓缓摇头:“这很重要。” 姜溯静静与他对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其实姜泽是和他一样的人,绝不会怀疑那些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然而一旦怀疑,便要追根究底。 哪怕十年,依旧只是一日。 姜溯诚恳而认真道:“阿泽,人生之路有太多岔道,一旦踏错,无可回头。更何况当时我以为是你将……证据交给父皇,那么你所言欲将皇位还予我,便无异于一种挑衅与讽刺了。” 却是与诸葛瑜所猜测无二了。 哪怕此事姜泽依旧认为原因不只如此,但从诸葛瑜口中听到这种猜测,比起此时此刻姜溯坦白的这一句怀疑话语,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姜泽一直觉得前世疯狂多年,后来原谅姜溯日夜思念,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但骤闻姜溯此言,他只觉好像有什么人不断拿针扎着他的心脏,这种难受使得他的眼圈瞬间红了:“不是我。” 姜溯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心疼地摸了摸姜泽的脸颊,拭去他眼眶边将落不落的灼热泪水:“是,我知道不是阿泽……对不起,那时我只是鬼迷心窍,不然怎么会怀疑阿泽呢?” 整个姜国,最想看他君临天下的人便是姜泽。哪怕只是最初不到一月的时间,他又怎能怀疑眼前这个一心一意的小孩呢? “那时候我将自己关在寝宫里……说来惭愧,我虽比阿泽痴长三岁,却并非铁石心肠,也会难过委屈。那时候我无比想念我的母亲,我想问问她为什么,听她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姜溯露出了怀念的笑容:“然而她已无法回答我。”无论他的母亲也好,无论姜丰也罢,都已埋进皇陵里,百年之后终将化为累累尸骨,不复生前峥嵘。 “我便在这种情况之下,剑走偏锋,想要亲手夺回皇位。” “哪怕……辜负阿泽的信任。” 有些话一旦开口,便会发现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困难。现下他剖析心路历程,其实并非想要姜泽理解他。他只是忽然明了,很多误会都是可以说清楚的,倘若因为不愿说清楚而导致误会心结,那可真是,可怜又活该了。 姜溯想着,唇边笑意愈发飘渺:“但我虽意图谋反,却只想以贤明威望逼迫阿泽退位,并无动过其余龌蹉之心……我已将手中所有事务尽数整理好了,案牍便在我府中书房里,阿泽自可随意取回。” 昔年姜丰借闻人氏之势而起,十余年后恩将仇报,不仅着手剪出对方党羽,更希望他与原配之子登上皇位。如今他失去皇位,岂非正如姜丰当年借势时允诺“下一任天子身上必然流着一半闻人族的血液”,归还姜丰当年造下的孽? 他说完这一切,退后了一些,缓缓俯身一拜:“罪臣姜溯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7 ,恳请陛下治罪。” 姜泽一言不发的听着。 他凝视着姜溯的脸庞,神色依然有些恍惚不定。但等到姜溯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终于回过神来。他没有发现自己攥紧成拳的颤抖着的右手,只竭力克制心中动容:“那么现在呢?倘若我现在下诏……将皇位还给哥哥,哥哥愿意吗?” 姜溯笑了一声。 他缓缓道:“我一直都知道,阿泽是天下难有的奇才。我也一直相信,做为天子阿泽可以做得比我更好。”不管最初这些动作是姜泽有意栽花,抑或无心插柳。总之造成如今局势,姜泽已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间。 姜泽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将人拉了起来,将他抱在怀中。他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力道稍微松一些便会像前一世那样完全失去这个人。习武之人力气本就比寻常人大上很多,哪怕他死死克制着没有用上内力,依旧勒得姜溯生疼。 他的声音也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坏人……” 但姜溯并不在意如此怪异动作,反而上下轻抚姜泽的脊背,笑了:“是,我是坏人。” 许是肌肤相触感受到了姜溯的体温,更被他温柔的态度取悦了,姜泽终于放松了力道,平静了些许。但他依旧不断扭着身子往姜溯怀里钻:“我要治你的罪!” 姜溯调整了姿势,让怀中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好,只要阿泽开心便好。只是我的外祖,还请阿泽可以网开一面。” 他来之前已布下万全准备。自古谋反乃是十恶重罪之首,是以他遣散了所有幕僚,为家中奴仆们安排了后路,唯一希望如今坦白一切可以换得右相一条生路。 至于他,只愿一切随风而逝。待百年之后有人提及,只用一句功过相抵评价便是足够了。 所以他像是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一样,无比珍惜地拥抱着姜泽。他从不畏惧死亡,唯一惧怕的是他死后,姜泽心中放不下仇恨或者想念,从此一生不断折磨自己。 但倘若这一世的姜泽是如姜溯意料那般容易猜测的,也许他也不会失败得那么彻底。 姜溯感觉怀中小脑袋胡乱用他的衣襟擦了擦脸,然而飞快抬起,冷冷凝视他的双眼道:“我要罚哥哥做我的皇后!一辈子不准离开我!” 姜溯:“……” 姜泽瞧着姜溯这番呆滞的模样,心中非常得意自己的临场发挥能力,表面上却是微昂着小脸做出一副傲娇表情,用双手扯着他的脸,作势起身:“哥哥又不相信我了吗?那我现在就去下诏书诏告天下封你为后!” 姜溯长身而起,皱眉道:“不准胡闹!” 且不说历史上从无男人为后,他和姜泽在百姓人眼中还是亲兄弟,怎能封他为后? 他看着姜泽睁大的桃花眼,明明眼尾上翘极尽魅惑,眼神却又单纯天真的可以。 姜溯是在十七岁那年懂了男女之事的。那日姜丰得了三个美人,便将其中一人赐予他。只是那美人试图诱惑他时姜泽前来找他玩耍,而他怕带坏小孩只匆匆命张遗将人带走安置,而后便全然将之遗忘了。 但在那之后,他确实是被动的知道了某些男女情事。这和姜泽有本质不同。 现在姜泽喜欢他,却不知是十年兄弟之情的延续与占有欲,还是真正相同他做夫妻的那种喜欢。 倘若只是因为他们曾经亲密无间,无法适应如今身份地位转变,那么姜泽总有一日会习惯;倘若是后者,且不言后宫诸多诱惑,将来他们渐渐老去膝下却无子承欢,姜泽可会憎恨他? 姜溯心下五味陈杂。 但他终究是按捺下所有冲动与,蹲下身来与姜泽平视,尽量心平气和道:“阿泽,你可知晓何为喜欢?你可知和我在一起,会出现什么问题?” 姜泽不满:“我怎么不知道啦?不就是春宫图上画的,可以生孩子的那种吗?” 姜溯:“……” 此时此刻,他简直是后悔死了先前为何会脑残到给姜泽看春宫图这种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言简意赅道:“那是男女之间的……男人和男人不一样。” 姜泽鼓起了脸颊。 他皱眉瞧着姜溯:“哪里不一样?哥哥教我啊。” 姜溯心很累。 讲真,他差点就忘记自己此番目的,以为是来讨论风花雪月闺中乐趣了。 他揉了揉鬓角,停顿许久,方才语重心长道:“阿泽,天下虽然盛行男风,但对于士族大夫而言,男宠之所以为宠,归根结底只是图个新鲜有趣罢了。真正相爱相许之人,从古至今少之又少。抑或最初他们其实是相爱的,却因为种种缘由,终究相忘天涯。” “你我相对十年,你觉得还不够,想和我在一起更多更久的时间。但你的人生方才开始,还有很多个十年在等着你。”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明白:一旦你属于我,我不能忍受你娶妻生子。” “你是姜国之主——也许未来会是整个天下的主人。你会面临文武百官不断试图往你后宫塞人之景,但不管是男是女,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不同意你收下他们。” “阿泽,你还太小,你没有体会过那种诱惑。” 他说道这里,怅然长叹。终究摸了摸姜泽的脑袋,扯出一抹苦笑:“阿泽乖,且好好想想,莫要心急以至将来后悔。” 他说着,静静等了姜泽片刻。见他终于垂眸思考起自己的话来,方才起身离去。 他推开门的时候,听到了姜泽冷静的回答。 “如果仅是为了子嗣,姜氏宗族何其之多,我完全可以过继一人做为未来天子培养。” “若谈感情,我知道母后与姜……父皇并不相爱,我也体会得到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前一世他娶了洛毓岚后便将人放在后宫做为摆设,直至后来他屠尽当年谋反之人,这个可怜的女人才抑郁而终。 姜溯回首。 他看着姜泽一点点红了起来的眼圈,听到他近乎责问的声音:“就因为觉得我还小,所以哥哥不能确定我是一时冲动,或者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一起了吗?明明我那么相信哥哥,但为什么……哥哥不愿意再多相信我一点呢?” 静夜未央。 白日坦白一切,姜溯心下便似大石落地,既是轻松又颇觉疲惫。好不容易将生着闷气的姜泽哄睡着了,他本应好好睡一觉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明日到来的,却是分外辗转难眠。 他侧过身去,凝视身旁之人。他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也不知此时是做了什么梦,小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过神色。 姜溯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又想起了白日里姜泽所说的那一番话。 许是姜丰这些年的做法令他心寒,他确实有些不能相信感情,以至于只记得姜泽的随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8 心所欲,却忘了他其实也是异常坚决的人。 他想要做的一切,便定会竭力去做;他不屑一顾的东西,也绝不多看一眼。 为什么不能再相信这个小孩一点呢?哪怕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未来可能出现的诱惑,不是还有他亲眼看着吗? 难道他就这么没有信心,还比不过未来也许会出现的那些矫揉造作的后宫佳丽抑或男宠吗? 姜溯笑了。 这些困扰他许久的东西,说穿了其实也不过庸人自扰而已。倘若足够坚信姜泽与他自己,岂会发生那些事情? 他亲了亲姜泽的额头,柔声许诺:“对不起,我相信阿泽。以后……不会再有以后了。” 然后他便听到眼前这个明明睡着了的人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挪动了几下,飞快扭进了他怀里。 姜溯:“……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呀……”姜泽用爪子扒紧身侧之人,羞涩将脸埋进他肩窝里,“……好想和哥哥做点羞羞的事情哦……” 姜溯:“……” 第29章 夜色正盛,星空璀璨。 几乎瞬间就懂了何为“羞羞的事情”,姜溯闭了闭眼,有些无奈:“……乖。” 姜泽扒着他的肩膀稍稍往上爬了一点距离。他用一手支起身子,另一手撑开姜溯的眼帘:“可是你一边说我不懂这种事情,一边又不肯教我,那我怎么懂呢?” 姜溯无奈睁开眼。 他非常想告诉姜泽“因为哥哥也不大懂怎么教你呢”这种有失尊严的答案,但一旦说出口后,姜泽指不定便会从哪儿掏出一卷男男春宫图来,美其名曰探讨一番。是以他干脆用一手盖住姜泽的眼睛,另一手将他的脑袋按到自己面前,给了他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敷衍道:“好了……乖,睡吧。” 姜泽舔着嘴唇,极为天真道:“这样就是可以生孩子的那种吗?” 姜溯抚额:“……阿泽,你是男人,生不了小孩。” 姜泽失落地“哦”了一声。等姜溯以为他终于放弃深入交流的打算,他忽然又拿下半身蹭了蹭姜溯的。 姜溯简直要疯。 夜已过半,窗外月光如水,正是深陷睡梦之时。 但当姜泽用异常温顺的仿佛湿漉漉的小奶狗眼神,轻声细语问“哥哥我好难受,是不是生病了”时,姜溯又无法像上次一样硬起心肠抽身而去。 他翻了个身,将姜泽轻轻压在身下。用一手固定他胡乱作怪的双手,另一手探入他的亵裤之中。他不断亲吻身下之人,免得姜泽发出的甜美的声音勾得他失魂落魄,最终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当今天下虽盛行男风,然实际上男宠娈童不过玩物而已,地位极端低下。达官贵人亵玩之时大多只在意自身获得的乐趣,鲜少注意下方承受者究竟是痛苦抑或欢愉。毕竟男子下方并非用以承欢,因此房此事过程若施加一方做得不好,承受一方轻则受伤流血,长此以往重则对身体造成难以恢复的损伤。 但姜泽是与他人不同的。也许最终也会蛰伏在他身下,但这是他掌中之宝,他不愿伤其分毫。 很久之前,他与士族大夫交流时,曾听闻男风古盛行已久,已发展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流程。它对承受一方的有诸多要求,譬如要求其下方“香、暖、紧、油、活”,保证干净诱人的同时,叫人神魂颠倒;又在其中给与承受一方有了诸多保护,譬如调理双方膳食,事先做好清理,于过程中涂上脂油保护……种种手段,总归能叫双方皆恋恋不舍其中滋味。 但也仅是如此而已。 姜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面临如此窘境,是以彼时的他面不改色听完对方颠三倒四之言,回头便将此人划入不必再次往来行列。 因为双手被牢牢锁在上方,姜泽只能下意识弓着身子,像昔日溺水攀附姜溯般无限贴近他炙热的身体。他睁着失神的眼睛,姜溯一时只觉这黝黑双眸仿如一汪深水,引得自己不断沉溺下坠;他微仰着下颚,轻启双唇被迫承受姜溯的深吻,温热的津液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下,在他的脸颊之上渐渐变凉,复而不断有新的温热的,顺势而下。 姜溯很快发现,他以吻封住姜泽之声这一办法根本不可行。因为这个时候姜泽甚至顾不上亲吻他,已被他手中动作弄得失神连连,唇边溢出之声愈发酥软,起伏婉转。 以至于姜溯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是什么时候脱去了自己与姜泽的亵裤,将自己的东西紧紧贴着姜泽的,紧紧握着不断来回抚摸。 ……等终于发泄出来,姜溯取来锦帕擦干他们身上所有痕迹,方才倒回原位。 姜泽躺在榻上,胸腔剧烈起伏。 前世的他将全部精力都发泄在了战场之上,身边无论男女一概不留,更是极少做这些事情。唯有在梦见姜溯时,有些微的松懈。但等到梦醒,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空虚孤寂。 可是现在,令他魂牵梦萦的这个人就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身边。他的身体是如此温暖炙热,如此充满活力,如此年轻健康……他甚至被骗着亲手对他做了这种事情…… 姜泽深吸一口气,平复胸腔之中汹涌澎湃的情谊。 ——还不够。 他的浑身都在叫嚣着不满足,想要更多更多,来自姜溯的。 姜泽的眼眸已全然暗了下来。 他缩在姜溯怀里,状似无意般轻轻在他胸口画着圈圈:“这就是生孩子那种吗……” 许是草草发泄之故,纵使浑身疲惫,姜溯体内被克制的冲动已然苏醒。而此刻姜泽手中动作,更无异于火上浇油,几乎立刻便叫他的身体起了无法掩饰的反应。只是他到底存着一分理智,知道此事多弄毕竟伤身,干脆一把捉住自家小孩作怪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置于身侧。 他调整了姿势,让姜泽可以轻松趴在他怀里,同时又险险避开某些部位。深呼吸几次,方才用另一手拥着姜泽,轻缓抚着他略显单薄削瘦的脊背,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道:“睡吧。” 仅此两字,其声色之慵懒性感,已勾的姜泽荡漾不已。 但下一瞬,一盆冷水哗啦泼下:“……若是睡不着,哥哥便背书给你听。”他觉得自己和姜泽都应该冷静一下。他的阿泽正处于懵懂之龄,好奇又沉溺于此事可以理解,但他已经足够成熟了,不能放任自己沉沦其中。 姜泽:“……” 等等,他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断勾引着他家哥哥,暗示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啦,并且今夜终于有了一点进展啦,接下来难道不是应该真正“深入”交流一番吗?背书是什么鬼啊?说好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为什么自家哥哥如此不解风情啦? 姜泽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但尚未等他悲愤表示并不需要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39 ,姜溯已开始用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背起了《三字经》。 姜泽认命般将脑袋埋进了姜溯胸口。然后被姜溯挖了出来,无精打采地听姜溯背诵这一宁心静神的幼儿启蒙篇章。 ……长路漫漫,何处尽头? 姜泽吸吸鼻子,委屈地闭上了眼睛。 待怀中人的呼吸再一次平稳起来,姜溯才试探性地亲了亲他的眼帘。见他终于没了反映,方才就着这个姿势闭眼,不久沉沉睡去。 窗外月满西天。 银辉透过窗扉棂花落在地上,温柔而静谧。 翌日醒来,大约是有些伐开心的姜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当朝怒斥廷尉,责令其加快动作揪出朝中所有蛀虫。而后也不管被他浑身气势震得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亲自提审了那些被关押狱的贪污罪犯。 等他将前世某些逼供手段用于这些养尊处优之人身上,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抗拒对姜泽的恐惧,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招供了出来。他甚至从其中一人口中听到了姜溯的名字,当下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将此人所在家族满门抄斩。 重新捡起前世与他相伴三十年的暴君之名——他并无任何介意。 许是终于将心中不悦发泄了出来,姜泽反倒能心平气和盘坐于上位,听廷尉一边簌簌发抖一边汇报今日又揪出了什么人,一边看被揪出的人面色惨白哀嚎连连。 及至廷尉终于再揪不出任何人了,而姜泽将这群人该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这场引得朝廷大震的贪污大案终于落幕。 此时京中格局已然骤变。毕竟被查出来的大多是文官,甚至连九卿之位都空了两席,哪怕各郡县再举孝廉亦无法填补其中空缺。是以姜泽便下旨于姜国境内征辟,举荐贤能亦或凡自觉有贤能者皆可前来都城参与考核。而只要通过考核,朝中自有其一席之地! 一时间,京中贤者往来众多。及至一月之后的立夏,方才尘埃落定。 ——从姜泽用锦囊将所有人引至姜国都城,至如今来到此地的这些人几乎全部通过考核,姜泽也终于成功将所有人安入朝堂。 前世班底,初步形成。 诸葛瑜站在九卿之中,与姜泽遥遥相视一笑。 他是前世姜泽最为合拍的搭档,只要这一世依旧如前世般为保姜氏天下殚精竭虑,姜泽自不会有分毫亏待于他。 做完这一件事情,姜泽又在朝中降下一道巨雷。 他下旨封姜溯为并肩王,邑三万户,位在三公之上,奏事可不称臣,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也正是说,百官见之如见姜泽! 满朝文武悚然大惊! 当今天下乃是郡县制度,姜泽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打破祖制,这令向来守成难以变通的部分官吏难以接受。然摄于先前姜泽之狠辣,以至于朝堂寂寂无声许久,除了太尉袁秀象征性说了句“不合规矩”,竟无人胆敢劝说姜泽。 姜泽闻之微笑。 他凝视着满面震容的姜溯,温和对太尉道:“老师,朕记得当年您在教导朕与姜王时曾说过:兵者,最忌不知变通,瞻前顾后,举棋难定。朕相信今日之后,有姜王相助,这天下江山定可早日尽归我手!” 满堂无声,却已更甚有声。 从古至今,帝王侧榻不容他人酣睡,无人愿将这世间最顶尖的权势与他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妻儿。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姜泽为何居然如此大方,毕竟贪污一案后姜泽如此迅速填不满所有空缺,而新上任官吏办事皆无晦涩之感,原先文武再不回味过来恐怕也就没有跪坐在天子眼前的必要了。是以如今在他们眼中等同于猛虎的姜泽做出如此决定,便仿佛是在告诉他们自己还是最初那只单纯可欺的小白兔一般荒诞可笑。 ……算了。 反正他们如今在朝堂中的地位,还不如当年于闻人氏族隙缝之中生存,姜泽高兴就好。 当然,其中最为难以相信眼前一切的,恐怕还是右相与张遗。 他们是知道姜溯前去姜泽眼前坦白自首的。尽管知道姜泽并未怪罪于他,但心中俱是了然这两人恐生隔阂,姜溯这一生也许都将沉浮朝野碌碌无为。乍然接受如此惊雷,都是目瞪口呆凝视姜泽。 他们自然无法看透姜泽微笑底下藏着的究竟是真情切意,抑或叵测居心。 至于姜溯。 褪去最初的震惊,垂眸无视所有暗中窥视之目光,低低笑了起来。 一字并肩王,与天子并肩。从此他与姜泽再无地位之差,甚至共享世间权势,共享天下江山! 这是眼前这个他以为什么都不懂,却又什么都愿意给他的小孩的,最温柔的告白。 他呢,又该用什么来回报这一份爱意? 既然朝中再无任何人反对此事,姜溯便在太常选定的吉日里,由姜泽亲自加封为王。 酒过三巡,天子与姜王离场,百官便略略放松,各自成群饮酒作诗辩论。而本与右相交谈的诸葛瑜,便是被围拢灌酒最多的人。当然,众人暗中询问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诸葛瑜最多的,便是“陛下为何要封并肩王呢?” 诸葛瑜便洒然一笑,高深莫测道:“许是为了有人可以同他一起探讨人生之玄奥罢!” 这个时候,正在探讨人生玄奥的,只身着一袭华丽冕服里头反而空荡荡不着衣缕的姜泽,根本无法抗拒某个双眸晦暗难测的人,被他自后方倒灌入太医秘制的汤药。待一个时辰后,方才被清理地干干净净地自温水中捞起压倒在软塌上,心满意足地一点一点将姜溯吞入腹中。 此时已至初夏。 这个时候的夜晚,大多并不炎热。只要不穿着厚重衣服做些奇怪的事情,便不至于出汗。但此时此刻姜溯与姜泽浑身都已是大汗淋漓,却依旧不知疲倦地索取或给与对方。 等一切过后,姜溯终于回过神来。他托着姜泽的后脑,给了他一个深吻,而后将之抱起走入温池之中,悉心为他清理。 姜泽舔着姜溯的颈子,懒懒靠在他的肩膀上。 果然是他期待了许久的事——这种感觉,着实叫他恋恋不舍。 于是根本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的年轻天子,自然而然张开双腿缠到姜溯腰上,任由他清理体内残留的浑浊,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哥哥,我还要嘛……” 姜溯顿了顿,敷衍般亲了他一口:“乖。” 然后不为所动般,继续仔细为之清理。 虽然他做得很小心,并没有出现发肿情况,但毕竟是初次承受,不宜多做。等姜泽缠的狠了,他非常干脆地用手帮姜泽弄了出来,然后将人从微凉的池中抱起,将之擦干,轻抚他的脊背哄他入睡。 窗外,夜色正盛,星空璀璨。 第3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0 0章 且随朕出征,荡平随国! 翌日晨曦微亮时,姜泽在姜溯温柔的轻吻里醒来。 前一夜胡闹时只觉激动兴奋根本睡不着觉,等到真正睡下两三个时辰再醒来,姜泽只觉自己浑身上下一如当年不吃不睡打了一天一夜仗般迟钝倦怠。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揉着惺忪的眼睛任姜溯替他穿好衣服带上发冠。直至用张遗奉上的杨枝药盐刷过牙,方才真正清醒过来。 等洗漱完毕,被姜溯拉着手一同前往初元殿早朝时,姜泽已然恢复原先活力。虽然腰上感觉有些怪异,但这并非不能忍受——不过他为什么要忍受呢,不表露出来又如何换取身旁之人的怜惜呢? 是以昔年于战场上一直从容不迫,纵使最凄惨时被敌军主将一箭射穿左肩,险些废了整只手臂依旧面不改色的帝王,在此时微微蹙颦,以一种看似正常实则略显脆弱之姿态,缓缓盘坐下来。 末了,还变本加厉轻舒一口气。 他成功引起了姜溯的注意。 用余光瞄到了姜溯微拢的剑眉,姜泽便喜滋滋地摆出一脸正经,认真上朝。 与往常姜泽处理朝政时“听左相的”“按右相所言”“太尉说的是”等惯用的万能答复不同,初次坐在这个位置辅助姜泽处理国事的姜溯有条不紊地回复每一位官吏所举之事,且每一回答必切中要害,只待众人下朝后补充完善即可。一圈下来,早朝结束时间居然比姜泽问政更早上一些! 当然,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呢,主要是先前每每需要姜泽做决定时,左右相总要先大吵一架。而姜泽在大部分时间里便像看猴戏般听二者吵个过瘾,末了如赏赐般随口支持一人观点政策,叫两人非但没有胜利快感,反而更觉糟心气闷。 是以这一日下朝之后,百官热泪盈眶。 ——往常那般比谁声音大更会吵架便支持谁的神展开到底是什么鬼啦?如今这般才是早朝应有的节奏啊! 早朝结束,陪姜泽用过早膳,姜溯先将人抱在怀里以轻缓适中的力道替他揉了片刻腰部。等某个娇气的人眯着狭长的桃花眼舒舒服服享受了一番,表示“已经好啦要不要再来一发”时,姜溯便眼角抽搐着递去一卷案牍,开始批阅奏章。 他听到身旁之人近乎夸张的怅然长叹。 便弯了唇角,轻弹了弹他的鼻尖,而后收敛心神将之沉浸于政事之中。 端着点心进门恰巧瞧见这一幕的张遗,不知为何有种双目尽瞎之错觉。 这个时候,前往各国贩卖麻纸的商队们尚在返回之路上,但姜泽已收到他们递回的消息:各国士族大夫皆对麻纸表现出爱不释手之态,商队的几十车麻纸,一经推广便几乎在很短时间内便贩售一空,根本供不应求。商人们闻风而动,纷纷向车队打听制作方法乃至配方。而后得知,只要能拿出黄金十镒,这配方便是他们的了!倘若想要独家配方,一口价黄金三百镒! 当今天下,一镒黄金可换取一百二十石粟,这对于小商家来说,已经算得算是巨款了;然而对比麻纸所能带来的财富,所有买的起的商人们,皆是满眼疯狂地买买买了。 与他国如获至宝急切捧着配方归去实验的商人们不同,几支商队中的人几乎各个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众所周知,现下财富大多集中在皇室宗族、三公九卿、士族大夫,商人手中。是以商贩们清算最终收获时,每支商队的十余车麻纸至少获得黄金三十五镒,配方至少卖得黄金一百一十镒! 所有人瞧着这明晃晃的黄金,几乎都是目瞪口呆了!事实上哪怕是叶家这般成功商人,几乎都没有做过如此火爆的生意,此时也是同他人一般红了双眼恨不得立马飞回姜国再装上几百车麻纸拉到各国再卖!然而一想到每国至少有十个大小商人买下配方前去试做麻纸了,顿时心塞不已。 早知道死活都要姜溯再多给他们装几车——不,至少再来十车! 听到众人即将满载而归的消息,姜泽与姜溯自然十分愉悦。扣除各商队抽成,倘若将剩余收益尽数用于军队,这一次贸易便几乎可供姜国十万军队半年开支。至于贩卖配方,姜泽与姜溯的意见在早先便达成了统一。 麻纸的制造工艺并不算很麻烦,商队们一来一回几个月,说不定会有各国工匠看破其中玄秘,从而仿制出麻纸。如此一来他们的麻纸价格处境尴尬不说,连紧捂着的配方都毫无意义。不若趁着现在,大赚一笔。 从各国工匠们开始实验,大规模生产,至于麻纸上市,姜泽估算大约需要两月时间。而两个月之后,姜国改良的草茎纸恐怕也在运往各国的了。对比届时价格居高不下的麻纸,这种同一价位,却更坚韧洁白一些的草茎纸纸,想来会更有竞争力一些。 除此之外,姜溯属下已自江东之地寻得姜泽所说的那种名为薯蓣的东西,并且受此启发,于全国各地搜罗食物,送回姜国种植培养。 而姜泽属下也以几头牛羊为交换,从西域带回一大批白絮种子与种植土壤。名诸葛瑜随意寻了个借口将之交由大司农,并且说了一些西域土壤气候特征,便由着他折腾去了。 七月流火。 对比姜国百姓的小日子愈发滋润,随国百姓在此时却是苦不堪言,大多生活于水生火热之中。 八个月前,姬铭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逃脱姬钰追杀,成功与其外祖于汇合。其外祖于边疆根基已深,甚至暗中培养出千人铁骑,攻无不克!姬铭又惧又怒,不顾百官劝阻软禁其家人,并命其入京面圣。 这无异是姬钰在对他隔空喊话:你有不臣之心,朕早已看穿一切!若不想朕诛你九族,赶紧滚回来以死谢罪! 然而这威胁并没什么用。 十日后,其家人与京中部下里应外合,逃脱京都。而姬铭外祖于边疆斩杀督军,举旗谋反。不过两月,战火一路向北蔓延五郡,两军终于兵戎相见。 与此同时,齐楚韩三国探子带回一个一模一样的消息:楚韩联手,同齐国和匈奴干起来了! 姜泽:“……” 天下五分已近百年,楚国日益疲敝,及至五十年前终于不复一力制衡其余四国盛景。及至如今,齐、姜、韩、随纷纷崛起,两两制约,不得轻易动惮。但纵是如此,楚国天子芈靳继位之后到底还在一点点稳固政权,楚国愈发稳定强盛。 但事实上倘若前世没有姜泽的横空出世,真正夺得天下的也不会是芈靳。 因为姜泽登基时芈靳已年近四十。与姜泽这样的奇葩不同,他的精气心力日渐下滑,恐怕已无余力征战天下。他的儿子们又太过稚嫩,在这乱世之中彷如小羊羔般鲜嫩可口,毫无挣扎之力。 当时姜泽为楚齐韩三国逼迫,于西方中原以西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1 得动弹,干脆修战养兵以寻可乘之机瓦解三国之联合。后来他当真等到一个机会,先是以小事挑得齐楚失和,再借匈奴之手打破微妙平衡,于是野心勃勃的齐国横插一脚,楚国轰然覆灭。 自此,联合名存实亡。 在吞并楚国之后,宗政越的野心与傲慢已无可揣度,他不再将视野局限于中原格局,也不再视姜泽为威胁。是以在与匈奴瓜分城池时,他几乎是狮子大开口般要求楚国七成土地。 理所当然,二者谈崩。 宗政越便鼓动韩国与之联合击退匈奴。未遂,亲征匈奴。及至最终为姜泽所杀,宗政越脸上也未见丝毫悔意。 现在,姜泽终于可以确定,这两个人都回来了。不管意图挑起他与姜溯争斗之人究竟是谁,总之芈靳大约是是与韩国联合,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吞并随国,而后挥军西下报前世姜泽驱虎吞狼之仇。只可惜始料未及的是,他的敌人也在同一时刻,抱着同样的目的。 啧,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因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无论出征随国抑或混战中的其余几国,姜国皆可获得足够利益。是以大部分官吏举证劝诫姜泽发兵韩国,与齐国联手吞并韩国,并助其剿灭如今最强的楚国,再转头对付随国也是来得及的。 唯有太尉与少数几人认为,如今几国之战形势混乱,姜国轻易介入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于是一月未见之景再度重复,甚至连一贯从容的武将都跟着吵了起来。 姜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姜泽。 很显然,他已经决定 姜泽微微抬手。 作为天子,姜泽在百官心中虽无丝毫贤明可言,却是足够逼迫。他封姜溯为王之后,于朝堂之上大多只听不说话,却也未曾减轻半分他在众臣心中的恐怖。是以此时此刻他慢条斯理一抬手,便像是紧紧扼住了满朝文武的咽喉,使得满殿骤地安静下来。 姜泽缓缓起身。 “二十年来,随国肆意欺凌、掳掠我边疆百姓,叫我朝不得有片刻安生。今日正是时候,讨回公道。” 他说到这里,双眼骤然一凝。 满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甚至都下意识轻轻屏住呼吸,唯睁着几近呆怔的双眸,凝视眼前少年天子。 太尉其实错了。 姜泽并不是一把利剑。比起一把毫无思想的剑,他更是执剑之人。 其剑锋所指,便是所向披靡! 姜泽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容貌本是极盛,此时微仰着下颚,露出这一显得轻蔑、嗜血的微笑,更是衬得他的面容艳丽万分! “诸卿听令。” 姜泽缓缓开口。一时之间,唯有他低沉而轻柔的声音,响彻天地。 “且随朕出征——荡、平、随、国!” 第31章 出征! 既决意出征,接下来几日便是排兵布阵之时。 随国地貌复杂,山地、高原、平川、河谷、戈壁……交错分布,从古至今皆是易守难攻之地。如今姬铭与姬钰主战场在崆山与平原交界之定西县,姬钰麾下大将李义据守而姬铭攻城,随国至少有六成兵力集中于这一战场上。且因姬钰外祖千名重骑之威,姬钰节节败退,至于定西崆山,依靠地势之利方才堪堪与之分庭抗礼。 此时姜国大军进入随国之地,应当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需要探讨的是,大军驻扎于何处,何时真正插手随国之争,又如何插手保证最小损失。 当今行军打仗,因地势军粮等缘故,采取的是分批策略。通常两军相遇并不开战,而是纷纷退兵扎营,直至主力与补给抵达方才正式开战。 假设此行领兵十万,太尉与其麾下大将各自领两万兵马而去,半月之后姜泽御驾亲征,领四万兵马与之会合,先头部分驻扎随国有至少半月之久。 而这一月之间,姬家兄弟再蠢也定然能在这一月之中反应过来,并且调整战略,与之对抗。 这个时候,哪怕姬钰心性豁达愿放下怨恨与姬铭外祖姚羲联手,想来也不敢把剩余大军交由姚羲统御。而姚羲此人虽有大才,却是阴毒多疑之人,有极大可能不会与姬钰联手。最大的可能,是退军千里作壁上观,等到姜国与姬钰斗得你死我活,再下场收尾。 如此一来,几人很快制订出两套方案。 倘若姚羲与姬钰一同抵抗他们,那么他们兵马便是合在一起,将随军一网打尽;倘若姚羲退兵,那么姜泽便会命袁秀亲自领兵追击此人,直至将之击杀。 无论是哪一种方案,姜溯都提议夺下定西县,将主力战线再向东北推进五百里,从而占据崆山高地,俯瞰整个随国,埋伏山中伺机而动。 崆山十三峰,当年他出征随国据守此郡,姬铭遣将夺回。姜泽原先打算焚烧整座山峰使之成为随军的修罗场,后为狂奔而来的诸葛瑜所阻。后采纳其建议,于第三峰腹地中借山中林立之乱石拦腰阻断随军,先将主将之队围杀,剩余半支队伍闻风而逃,溃不成军。 今日姜溯所言,却是与当年之景不谋而合。 确定总战略之后,再将一切探讨巨细无遗。几日之后,姜泽于风陵祭天,于将士前读过檄文声讨随国诸多罪证,便至出征之时。 姜泽凝眸望去。 烈阳炙烤之下,军队迎风而去延绵不绝。一如龙蛇飞动,摧枯拉朽! 送走先锋,姜泽着手安排未来几月朝政处理事宜,并且将各处粮食军需调至前线。等将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大半月之后。至于明日,姜泽与姜溯便要亲领主力出征随国。 行军打仗对于姜泽而言,也许整如呼吸吃饭般习以为常,本不应有任何异常。但事实上,越是临近此番出征,他便愈发心悸不安。 蝉声悠悠,夜色正浓。 平复前一波余韵,姜泽翻身而起,轻轻跨坐到姜溯身上。 他紧紧凝视身下之人。 前一世,姜溯死于大胜随国后,成为姜泽心底又一无法释怀的心魔。是以哪怕再信任姜溯的能力,他也绝不可能放任这个人独自前往这一战场。 他的目光漆黑,讳暗如深。 ——想要将他看紧一点,再紧一点;想要与他合为一体,此后一生,永不分离。 姜溯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觉姜泽这时候的目光幽深得可怕,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冰冷而孤寂。他很不喜欢这个眼神,便摩挲他精瘦柔韧的腰:“腰酸不酸?” 他看见姜泽眨眨眼,眼神又恢复先前清亮,继而摇了摇头。 姜溯失笑。 自第一次发现姜泽腰酸,每每于情事过后他总会为姜泽按摩一番。当然按着按着总要迎来新一轮诱惑,他便知道姜泽的虚弱大多是装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他一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2 养大的小孩,他愿意极尽可能娇宠着他。 他用滚烫的手心贴着姜泽微凉的肌肤,沿着他的腰身,一点一点抚摩而上。 明日大军起行,至目的地至少需一月时间。此间路途遥远险阻,周围将士环绕,无论他还是姜泽,皆无法做太多出格之事。 是以他知道今晚姜泽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他——事实上,纵使是惯来告诫自己不可沉溺于情欲之事的姜溯,只要一想到接下来有很长时间无法拥抱姜泽,近些日子也难免按捺不下心中火热,鲜少开始放纵姜泽的索取。 他看到姜泽浑身覆着的那层粉色渐渐转深,一点一点,与他亲自印下的斑驳痕迹融为一色。 他的眸色也渐渐深了。 但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姜泽忽然粲然一笑,扶着他的东西,就着先前润滑,一点点将之吞入腹中。 夜色愈浓。 翌日骄阳似火。 既是出征,姜泽自然抛弃了所有华丽驾辇,选择了最为朴素的一架。他身披一袭玄红相间披风,端坐其中;姜溯也身披同样披风,骑着高头大马守在车前。 如此英姿煞爽,叫姜泽痴痴看了好半日。 虽有林荫遮蔽,然炎炎夏日里行军所有人都是汗流夹背的。姜溯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担心姜泽被晒坏了。等到晌午用餐,姜溯取了与将领们相同的干粮,而将对方拎来的肉食都给了姜泽。 姜泽却也不吃。 他命张遗将这些食物分与各位将领,并且带去他淡然的一句话:“朕与诸将士同食同饮即可。” 天子亲征,士气昂扬无需多言。随行将领只怕姜泽与姜溯自小锦衣玉食,无法忍受这一路舟车劳顿与干粮粗食,个个都为这一路两位吃什么而愁白了头。现在这两位不但将这些一早准备的肉食分与他们,更下令与士兵同食,心下俱是一震。 看来与昔日流传不同,当今天子与姜王皆是体恤麾下之人。只要此战他们表现得好……加官进爵岂是难事?! 这下轮到姜溯犯愁了。 ……前夜太过放纵,今日若是只吃干粮凉水,姜泽身体怕是吃不消的。但姜泽既已开口,姜溯只能瞧着他愁眉苦脸喝下一早准备的汤药,再命张遗找个机会给他加餐。 入夜,大军寻了一处扎营露宿,歇息修整。 条件有限,姜溯只得匆匆以锦帕沾水,擦洗浑身。等瞧见姜泽毫无异样的脸色,心中疲倦顿时不翼而飞。他忍不住亲了亲姜泽的眼睫,拥着他沉沉睡去。姜泽也不像宫中那般胡闹,只乖乖被抱着,凝视眼前之人愈发坚毅的脸庞。 夜色渐深。 这个时候,各营士兵正聚在一起,低声做些睡前交流。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虽然如今随国形势于他们有利,更有天子亲征给与他们无限信心,众人心中到底有些许恐惧。是以从此次出征谈到随国那作死的两兄弟,又从那两兄弟聊到了姜泽与姜溯。 传闻之中,一人是自小被当做天子培养,最终失了帝位;另一人则自小不受宠爱,最终却成了天子。是以坊间很多人都在装模作样为姜溯惋惜叹息,然而两月之前姜泽封姜溯为姜王,今日周边士兵观之,两人也绝不是流言里的势如水火,反而流淌着说不出的温情脉脉。 恩。不愧是他们姜国的天子和并肩王,就是要比随国那两个东西好! 得出这一结论,士兵们的交流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闭起双眼熟睡过去。 唯有守夜士兵发出的些微声响,与蝉声蛙鸣交汇一起。 一月之后,大军畅通无阻突破边防,与先锋汇合。 此前姚羲无法攻入定西县,定西中人亦不敢开城门直面其麾下三千重骑与万余兵马,正是僵持窝火之际。而姜国太尉袁秀的到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令两方愈发烦躁窝火。 姚羲当下做出最正确决定:退兵千里,暂避姜国锋芒。 姬钰震怒。 ——姬铭同他争抢皇位也便算了,毕竟是他顾虑不周,没早点弄死那个孽种。现在姜国发兵趁火打劫,真当他随国大军是病猫?! 当下将剩余三万大军尽数调往定西县,并下旨李义先按兵不动,等主力与补给一到,便慢慢磨死他们! 但李义注定跟不上姬钰的思维了。 半月前,姚羲退兵而袁秀领兵三万补上空缺,与李义麾下两万兵马遥遥相对。他如戏耍小孩般出兵攻下定西周遭三县,呈三面包围姿态李义并不断向第四面施压。一旦第四县沦陷,定西县便会沦为海中孤岛,孤立无援。县中为数不多的兵粮吃完之日,便是他们束手就擒之时。 李义唯有一搏。 是夜,李义大开城门,破釜沉舟与袁秀一战。袁秀知晓随军此刻气势必然盛极,佯装不敌暂退百里。李义信以为真,追击百余里为袁秀擒杀。 第32章 这可是喜脉啊! 随国十月,秋风萧飒。 这个时候,姜泽驻军定西县。姜国士兵并不似随军掠夺百姓般掠夺他们的粮食并杀人放火,只是安安静静驻扎与县西崆山脚下,拒守以待。 许是有姜溯在身边之故,姜泽甚至在这个时候采纳了前世诸葛瑜之建议,命军中每日抽出一百人,于晌午之时在县中施粥。自觉活不下去之人,自可前往得到一碗果腹——无论随国平民百姓,抑或先前溃逃士兵。 想来前世诸葛瑜知晓此事,定然欣慰不已。 而这一举动,倒是为姜泽与姜溯赢得了很多好感。姜国士兵们纷纷觉得姜泽仁慈,不会随意对老幼妇孺下手。而随国县中某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又对随军失望之人,心底则开始暗暗期待姜国可以结束这场战争了。 事实上除了真正立于权力之上的人,只要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平头百姓根本不在意统治者究竟是谁。 秋日不疾不徐。 照原定计划,等军情稳定,姜泽便命袁秀领兵两万追击姚羲而去。而他与姜溯,依旧坐镇县中,静候姬钰剩余兵马到来。 袁秀领兵而去,操练士兵之事便落在姜溯身上。 许是每日早起晚睡之故,姜溯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身边之人。直至这一日正午与姜泽一同用饭,他忽然发现其实近几日姜泽吃下的饭菜,比一个月前多了很多。 他最初还以为是错觉,后来则以为是干粮啃多了也便会觉得这粗菜淡饭好吃,便多吃了些。但是持续几日下来,姜泽吃得越来越多,他终于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姜泽吃下一碗小米饭,又忍不住添了一碗时挑眉道:“阿泽,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自己吃得多了?” 这个时候,姜泽刚鼓着腮帮子,就着小菜吃下一口饭。他眨眨眼,慢慢将之咽下,而后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姜溯发现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3 般,露出习以为常的湿漉漉的委屈表情,并且非常不舍地,默默将筷中夹着小菜放回原处。 姜溯见状失笑。 他忍不住将姜泽拉入怀里,揉着他的脑袋,低低笑道:“阿泽大约是在长身体罢,我十八岁时也吃得很多的。”语音方落,又补了一句,“我并非是嫌弃阿泽吃的多,只是担心这饭菜不好,阿泽长得太快便又瘦了。” 姜泽被他抱在怀里,用额头抵着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接着打了个哈欠。 近几日他总觉得疲倦困顿。但这也许是因为战事未起,姜溯又太忙以至他太过无趣之故,并未太过在意。姜溯则以为他是不大习惯此地气候是以睡得不好。 只好叹了一口气,亲亲他的眼帘:“抱歉,最近都没能照顾好阿泽……既已入城,我们也不必再以身作则了,晚些让张遗去弄些肉来,给阿泽补补。” 于是这一晚,姜泽就着好大一块肉,又多吃了一碗饭。姜溯见状,想起先前在宫中姜泽从不会吃这么多油腻吃食,愈发心疼地拉着他散步消食。 七之后,姬钰的援军终于到了。 这些日子,姜泽与姜溯已将邻近崆山第三峰尽数探查。并且已选定一处为主战场,已命士兵们布下诸多陷阱。只要援军来至此地,保证叫他们有去无回。 出战前一日,姜溯温柔地摸着姜泽的脸颊:“阿泽且好好歇息几日,等我大胜归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姜泽并不闹他。只命张遗跟在他身旁贴身保护他,便狠狠亲了他几口放他前去山中埋伏敌军了。 姜泽站在城墙上,看姜溯领兵而去的背影。 他脚下,城墙之下穿着一条小河。 每至深秋,山中金色落叶洒在小河里,随着水流飘入城中。城里很多人知道,这条河看似不大,实则极深。水性极好之人潜入河中,甚至能随着水势进入水道由此偷偷进城。而水道尽头,便是如今姜国安置军粮之地。 姜国众人虽不知道此事,但此地有重兵把守,也是无妨。 却并非是没有破绽的。 每夜四更天,是士兵们一日之中最为困顿的时刻。是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个时候安排的守夜队伍交替,会有不到半刻钟的空隙。而这段时间,足够有心人利用并且做成一些大事。 ——焚烧粮草! 古往今来,粮草乃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粮草充足时,大多军心稳定,利于出战;粮草不足时,重则军心溃散,不战而败! 如今时刻,姜国插手随国内斗,逼得姚羲退兵千里,又不费吹灰之力夺取定西县。倘若如姚羲所料姜军埋伏崆山切断随国后援,那姬钰可就真真完了。当然,姜军解决姬钰,下一个便轮到他们了。 届时他们的万余兵马对上的便是姜国十万兵马……孰胜孰败,几乎无需思考。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暗中潜入定西县,焚烧姜国兵粮。如此一来,在他们下一波兵粮抵达前,也许他们还有机会。 定西城中守卫森严,想要焚烧此处军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姚羲本派遣麾下大将领百余好手而来,但便在此时又传来一个消息:袁秀领兵两万,追击而来。 以两倍人数对战他们,哪怕他们有近千重骑,如今兵粮不足此战也是万分艰难。是以姬铭请战,亲自入城焚烧粮草。 姚羲沉默许久,方才颔首应下。他重重拍在姬铭肩膀之上,沉声道:“殿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是以此战——只胜不可败!” 这一夜乌云蔽月,星幕暗淡,灯火飘摇。 等到三更将尽,姬铭便领着他的百余好手,潜入水中进入定西县。他泡在冷水之中,等地面上悄无声息,便飞快推开水道入口,爬上地来,沿着灯火前往粮草堆放之处。 十月冷风刺骨。 姬铭打着哆嗦,心底却从未有过如此火热。 ——他进来了,他们成功进来了!只要接下来无任何差错,他一定可以烧毁姜国粮草! 当然,他并未发现,便在他满面得意的此刻,姜泽正站在一旁城墙之上,淡淡俯瞰场下鬼鬼祟祟的人。 他并未身着铠甲,只是身披一袭玄色披风,如众星拱月般被一群士兵拥在最中心,瞧着场中随军满眼戏谑。 虽然相信袁秀对战姚羲定能胜利,但只要一想到前世姜溯因姬铭发兵姜国而死,姜泽心中便是意难平。他想要在姜溯不知道的情况下弄死姬铭,便如法炮制前世之景,请君入瓮。 这些日子他故意安排守夜换队有半刻错洞,也故意放松县中监管,好叫县中探子有机会将这一情报传送出去。虽然不能肯定来着必是姬铭,但是瞧瞧,现在他不是上当了么? 姜泽心情很好。 他甚至弯了唇角,缓缓拉开手中长弓,随意瞄准场中一人。而后猛地放手,利剑以飞电之势射出。只闻一声闷哼,便有一人身亡。而随此人倒地,四周火光“嗤”地亮起,几乎照亮了场中各地。 火光照进姬铭眼中,逼得他下意识侧头闭眼。等他逼着自己环顾四周,却见周遭只置放着极少兵粮,而剩余所有被尽数转移。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已完完全全落入姜国陷阱。 姬铭已被千余士兵团团包围。 短暂慌乱之后,姬铭怒喝道:“各位!既已至如今局面,且与我拼杀一番,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周遭众人果真浑身一震,齐齐怒吼扑向姜军。 姜泽冷笑。 他将手中长弓丢与身后之人,接过身旁之人的长枪,竟不顾安危亲自下场直奔姬铭。 姬铭虽不认得姜泽,但见他身后披风乃是象征着帝王的玄色,凑近了又见他不过及冠之龄,心下几乎可以确定他便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姜泽,整个人登时兴奋了起来! ——姜溯都比他还小上两岁,自古以来,姜国人又不若随国人那般骁勇善战。倘若今夜他能击杀姜泽,岂非能叫姜国士兵溃不成军?如此一来,他们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占据定西县与姬钰对抗吗? 姬铭当下双目赤红,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把夺过一旁被他打倒的士兵长刀,迎敌而上。 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斩杀姜国这个不知好歹的天子。 却从未想过,这世间原来还有一个例外,叫做姜泽。 姬铭自小习武,擅长大开大合之招式,也因此获得不少随军的追捧。但此事他的长刀与姜泽长枪战在一起,却发现自己的武功根本无法施展开来,甚至只能匆忙闪躲面前以刁钻方向刺向他要害的长枪。 姬铭越打,面色便越是骇然! 他一时有些怀疑这是否是姜国那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天子,于是这一分神又叫他被狠狠刺破大腿皮肉,热流顿时喷洒而出。再见周遭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4 他带来的随国士兵转眼已剩下不到一半,只好沉下心来,试图将姜泽诱往人堆之中,用姜国士兵干扰姜泽。 姜泽自然看穿了他的意图。只朗声道了句“退开”,便猛地上前截断姬铭去势。而后他一挑长枪,将姬铭手中长刀挑飞,狠狠刺入另一随军体内。只闻那人一声惨叫,便是断气而亡。 姬铭瞳仁缩紧! 在这攸关生死存亡时刻,他忽然像是爆发出了全部力量,有如闪电般欺身而至姜泽眼前。他矮身躲开长枪,一拳狠狠砸向姜泽胸腔之下肝胆之处。 姜泽退开一步,以巧力卸去这一拳之力,而后又刺出一枪。只闻“哧”地一声,却是姬铭被刺穿肩胛,并且整个人被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这个时候,另一方的杀戮也已结束。姬钰带来的九十七名好手,尽数身亡。 耳边传来的是姬铭下意识发出的悦耳惨叫,姜泽笑了。 他抬手,微微用力将长枪拔了下来。姬铭死死捂着左肩,有鲜血自他指缝中喷涌而出,而他满面痛苦滑落地上再难以起身。姜泽顿了顿,以内力按捺下胸中莫名翻滚的气血,缓缓走到姬钰身边,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膀上。 而后姜泽脚下用力,一点点碾碎了他的肩胛骨。 姬铭当下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抬起满面血污的脸,死死瞪着姜泽,咬牙切齿嘶吼:“你有本事杀了我——!” 许是脚下沾了肮脏鲜血之故,姜泽忽然有些反胃。他轻轻屏息,笑意愈深:“这就受不了了?” 他俯下身,只用姬铭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对他道:“前世我可是在你身上剐了三千五百九十九刀,方才让你断了气。今生不过几枪而已,你可不能如此没用呢。” “好歹稍稍强些,让我剐上三千六百刀,了去我前世遗憾啊。” 天色渐亮。 启明星拂云而出,闪着些微辉芒,笼在姜泽如玉的脸庞上,衬得他仿佛天神般威严出尘。在场士兵们在这一刻几乎都无法移开目光,痴痴凝视姜泽。 但正是这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在姬铭眼中却无异于修罗恶魔。他不敢置信地听着他这近乎荒唐的言语,抬首凝视的憎恨目光对上姜泽一如俯瞰蝼蚁的眼神,整个人忽然恐惧了起来。 在与姬钰争权夺势失败,他没有恐惧;在与姚羲汇合决意谋反,他没有恐惧;亲自前来烧毁姜军粮草,他没有丝毫恐惧……却此时此刻沦为阶下囚,面对姜泽这张可颠倒众生的脸,他猛地恐惧了起来! 姜泽冷冷瞧着他此刻表情,没有再做任何回答。 他直起身来,在所有人混着震动、惊艳,钦佩的眼神里,风淡云清丢开长枪,下令将姬铭捆起来并严加看管,才打了个哈欠,不疾不徐走回营帐中补觉。及至营帐前,缓缓对一旁侍卫道:“严加禁戒,姜王回营前不准任何人进出……去将军医唤来,朕有要事同他商量。” 侍卫领命而去。 姜泽踏入营帐。 帷幕缓缓落下,视野一暗,姜泽忽然瞳仁紧缩,像是也支撑不住般紧紧捂着腹部,坐到地上。 痛……肚子很痛…… 姜泽死死盯着前方长榻,想要起身走到榻上,却是难以挣扎而期。他大口大口喘息,浑身都细细颤抖着,面色已是惨白惨白,背上竟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与姬铭打斗收尾时,他不小心被姬铭之拳擦中了腹部。但姬铭的拳头过来时,已被卸去九成力道,剩下那微乎甚微的力量不可能伤及他分毫。 但这一诡异疼痛就这般忽然而起,快的根本令姜泽措手不及,哪怕他发现之后以内力压制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更不知军营之中是否混入其他探子,只能强撑着回到营帐之中。 姜溯不在,他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半分不对。 他只能一点点弓身蜷缩起来,浑身青筋暴起,痛苦无力地躺在营帐冰冷的土地上。此刻他唇上血色已尽数褪去,几乎是比冬雪还要惨白。他的额上更有大滴大滴冷汗簌簌落下,只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而去,愈发昏昏沉沉!他再无力挣扎,只一手紧紧抱着肚子,另一手五指成爪,死死嵌入泥中。 他竟是痛得昏厥过去! 因为今夜姜泽已做出诸多布置,军医们也并未入睡。听闻帝王召见,又因为本是御医,李御医自然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前往姜泽营帐面圣。 近一年狼狈为奸,他自然知晓现在姜溯不在,姜泽大约真有要事相商。这一路过来耳边又是士兵们低声交谈姜泽如何聪慧勇猛,便调整面色,匆匆整理一番衣物仪容。他先是在帐外叩见了姜泽,听里头毫无反应,踟蹰半晌才掀开帷幕进入其中。 然后,他便瞧见天子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李御医大惊失色。 整颗心已提到了嗓子里,李御医本想出营帐询问侍卫发生什么事情,但想到以姜泽智慧,“有要事相商”四字定是已知道自己此刻请款,便强自镇定了些许,哆哆嗦嗦地跪坐下来给姜泽把了把脉,并粗粗探查了他全身上下。 慌乱之下,他见姜泽身下有一小摊鲜血,却又找不出任何伤口;脉象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紊乱,又不像受伤或者中毒……好在并未危及生命,方才深吸一口气将姜泽扶起扶回榻上。 而后他平心精神,待心中恐惧稍减,重新替姜泽诊断。 姜泽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口中有古怪滋味,苦涩难忍,姜泽便下意识吐出汤药。而后他听得身旁之人惊叫:“陛下且忍忍,这药不可吐出来!” 姜泽慢了半晌才看清此人竟是李御医。 虽多次与这大夫一同哄骗姜溯,姜泽此时却眯着眼怀疑道:“李御医,你怎会在此地?” 李御医放下手中汤药,俯身行礼,掩去满面复杂:“……是姜王担心陛下安危,特意令下官随军出征。” 姜泽挑了挑眉,心中登时觉得暖洋洋的:“行了,你起罢。” 李御医从善如流起身。他小心意义询问姜泽道:“陛下,现下感觉……感觉如何?” 姜泽吸了口气,感受了下。 除了有些头疼晕眩、四肢无力,肚子上还有轻微的疼痛,似乎也并无大碍。他便打算掀开被子下榻走上两步,吓得李御医赶紧捂好他的被子。而后听到李御医吱吱唔唔了一句“陛下身体尚虚,需好生静养”,姜泽顿时感觉有些古怪。 他眯眼凝视李御医半晌,挑眉道:“朕这是得了什么病?” 忆起往常与李御医联合哄骗姜溯,就连睡得不好微微泛出黑眼圈都能被他说成勤政辛劳需好生静养,姜泽摆手道:“姜王不在,你且实话实说。” 李御医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尴尬。姜泽瞧着他这张老脸都皱成菊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5 花模样了,又是欲言又止半晌犹犹豫豫道:“……这……陛下这……并不是病啊……” 姜泽微微扬起下颚。 他深深凝视李御医,以被清洗包扎的右手食指指尖轻扣木榻:“朕并非讳疾忌医之人,你说。” 李御医又一次感受到了不久之前那种头皮发麻、心跳至喉咙里的紧张恐惧,他干脆死死闭眼咬牙道:“这……陛下这,这是喜脉啊!” “喜脉?”姜泽指尖轻顿。 他在脑中将这二字过了一遍,一时想不起来这二字所谓何意,复而询问道:“喜脉是何病?” 李御医神色愈发尴尬诡异,额上竟有汗珠滚滚滴落下来:“……这、这是……” 姜泽轻轻皱眉凝视他如此模样,忽然像是恍然大悟般豁地瞪大眼。 ——他想起喜脉是什么了。 姜泽的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抽回手,冷笑一声:“医术不精,胆子却是极大。如此戏弄天子,罪该万死!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第33章 风有点大,好像没有听清。 侍卫已掀开帷幕进入营帐。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反剪李御医双手就要将人往外拖。便在此时,李御医忽然像是福至心灵般急道:“陛下难道就不考虑姜王了吗?!” 姜泽笑了。 他这辈子唯一的软肋便是姜溯。甚至只要一想到姜溯,他的铁石心肠都会留有诸多顾虑。 “放开他罢。”姜泽淡道,“去将所有军医全部唤来。” 一众军医很快来了。 小心翼翼拜见天子,听闻天子命他们前来,乃是要求轮流把脉问诊,皆是心跳加速紧张不已。等兢兢战战为他把完脉,众人面面相觑,仿佛如此可从同僚脸上看出答案是否与自己相同。 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药汤,正想细细探查那究竟是何物,便听的姜泽冷冷道:“不必管它,作出你们自己的论断。” 于是众人沉默半晌,在姜泽点名后各个手脚发凉地给出了“脉象浮取即得,坚硬如鼓皮,然加力中取,脉形中间空虚无物,边缘坚硬依旧”,“此乃失血过多之兆”,便再无他物。 姜泽也不说什么,挥手命所有军医退下。 然后他将目光移至跪伏在一旁的李御医身上:“所有人都说朕是失血过多。” 他听到李御医给出的回答:“昔年蔡桓公亦是不相信神医扁鹊之言。” 姜泽嗤笑一声:“自比扁鹊,你倒是脸大皮厚。”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朕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哪怕姜王在此也救不了你。” 李御医闻之将脑袋垂地更低了。但这个时候他都没有改变口风,依旧坚持原先诊断,甚至抛出一记重击:“下官并非信口开河……之所以做出如此诊断,乃是因为见过此事!” 姜泽一顿:“你见过?” 他静静靠坐在营帐中这一简陋的木榻上,还是那般弱柳扶风模样。但在李御医眼里,却再不是姜宫中那位惯以纤细柔弱、没心没肺示人,只知争抢某人目光的少年。而不啻于猛虎毒蛇,轻易能要了人命的猛虎毒蛇! 这是姜国天子。 真正的一国天子! 李御医简直如履薄冰。 他浑身上下本已被冷汗浸透,却是根本不敢去擦:“是……下官年幼之时跟随先生学医,曾遇到过一位与陛下……一样的男人。” 姜泽好整以暇翻看被妥善包扎的右手指尖,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后来呢?” “先生遇见他时,他已怀胎五月,腹下明显隆起……” “他虽一身落魄,却恳求先生保其胎儿,哪怕付出生命代价。先生悬壶济世,加之从未遇见如此情况,自然是答应了。” 李御医年幼困顿,自小为先生收养。遇到这个奇怪的男人时,他尚处于懵懂年纪,并不知晓男子不可能怀孕。此事本可当作天方怪谈一笑而过,却因当年他先生为之接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之印象。 许是忆及这一段往事,李御医眼中有了深深的怀念与复杂。他的声音自然也不若先前干涩:“我先生虽有妙手回春之术,起先也是对男子怀孕束手无策。后来与那男子一同翻阅古籍,发现有模糊记载,这世上仿佛确有一族受天神庇荫,其族中男子亦可孕育生命。只是那位男子体内并无产道,其族人生产之术已然失传,再无据可考。” “先生最后定下办法:临盆之际,在其耻骨上方半寸处切开一道伤口,将其胎儿取出,再以肠线缝合……整个过程中,由在下为先生打下手。最终先生成功了,那男子虽是九死一生,静养两月到底无恙。” 姜泽静静听完全部,凝视李御医的目光平静如死水。 但事已至此,李御医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如今陛下腹中胎儿不过二月,陛下自觉察不出任何异样。但随时日逝去,也许便会有翻天覆地之变化……” “只是今日陛下与姬铭搏斗,已有小产征兆……”李御医说到这里,只觉浑身莫名一冷,仿有千斤重物压得他的脊背无法挺直。他垂下脑袋,艰难咽了口口水,到底还是选择将话说了下去,“……您若是不想要……便请您先调养好身体。届时只需一剂汤药……一月之后陛下自可恢复如初!” 李御医终于得以安然退下。 他退出营帐时,天幕阳光正盛。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带来的暖意,恍惚间他甚至有了一种有如隔世的错觉。 他扯出一抹苦笑。 待此事了结,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活在这世上。诚所谓伴君如伴虎,不若早作准备逃离这是非之地吧! 李御医心中彻悟,姜泽自然不知。事实上他退下后许久,姜泽一直维持着原先姿势靠在木榻上,一动不动。 他想,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呢。 所有军医都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对,唯有这个李御医一再坚持那个荒唐的诊断。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开始动摇,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什么“这世上当真一族受天神庇荫,其族中男子亦可孕育生命”,什么“剖开肚子取出胎儿”,什么“小产征兆”……所有一切,多么多么地可笑! 姜泽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他从前绝不相信除了梦中人生还可以重来,上天却送他重活一世,让他改写天命重新拥有了姜溯;他只知这世上唯有女子方可孕育新生,现在却有一人对他说“你怀孕了且差些小产”。 但倘若这都是真相呢? 昔日他调戏引诱姜溯时所言“这就是生孩子那种”,岂非一语成谶? 姜泽敛眸。 他迟疑半晌,将右手盖到被中腹上。 倘若是真的…… 这会是……他和姜溯的孩子啊。 姜泽深吸一口气。他缓缓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6 握掌成拳,闭眸淡道:“来人。” “去将记载着我姜国皇族与闻人一族的族谱宗卷尽数取来,不要漏掉任何一卷。” “是。” “……等等。把闻人琰也一同带过来。” 三日之后,姜溯大胜归来。 此战历时三日,姜溯成功击杀敌军主将,俘虏敌军副将偏将三人,缴获敌军剩余全部粮草,而姜国士兵死伤不足千人,是姜国少有的大胜。 姜泽亲自迎姜溯于定西县外。 虽是知晓此战已是万无一失姜溯必不会有事,姜泽到底还是止不住心惊胆战。若非出了那档子事,擒获姬铭后他必躬亲入山与姜溯并肩作战。等到这个人安然无恙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姜泽才豁然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姜溯愈发俊美坚毅的脸庞,几乎已是他前世身处朝堂中听闻前线传回捷报脑中想象的模样,心中酸甜难辨。 他是如此想念姜溯。 甚至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忍不住想要紧紧拥抱姜溯,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他也确实这般做了。 只是方才拥抱姜溯,他便被姜溯身上未曾洗净的血腥之气冲的一阵。便瞬间反应了过来,在姜溯回拥前退后三步,止住呕吐欲。 而此时姜溯双手只抬至半空,见姜泽如此反应,也是回过神来。而后他从容不迫地将这一动作临时改为合拳行了一军礼:“陛下鸿福,将士英勇,此战臣幸不辱命!” 他身后一众武将跪地朗声齐道:“承陛下鸿福!” 姜泽快步上前将姜溯扶直身子,下令犒赏众人,便拉着姜溯的手,直至将人拉回营帐。 当然,此时众人并无觉察出任何异样。只当这两人兄弟情深并打算详谈这场战事,便纷纷领了各自兵马,想着即将到来的犒赏,喜滋滋散去。 待侍卫提来热水,姜溯好生沐浴一番。他自然感觉到了姜泽先前下意识的抗拒,倒并不怪他。毕竟三日来这一身血污汗酸味连他自己都十分嫌弃,别说被他娇宠大的小孩了。 洗去沾染着的一身血污,等姜泽替他擦净背擦干长发,姜溯方才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了许多。 命张遗端上饭菜,两人开始用膳。 大胜而归难得悠闲,心爱之人又在身旁,姜溯自然心情极好,甚至觉得这顿饭菜是人间难有的美味。他先给姜泽夹了一大筷菜,快而优雅地吃了大半碗;反观姜泽,只堪堪就着米饭将姜溯夹给他的菜吃了下去,却吃不下了。 姜溯瞧着他这一动作,脸上笑意微敛:“阿泽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姜泽摇了摇头。 他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趴进姜溯怀里,声中尤带一分鼻音:“我困……” 姜溯放下手中碗筷,将人揽紧了一些,低声询问:“怎么了?” 姜泽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吸着鼻子:“……哥哥不在,这几日我都睡不着。” 姜溯笑了,“先用膳,一会我陪着你睡一会,好不好?” 姜泽用双手紧紧圈着他的颈子,却是不肯抬头:“……哦……” 此时已是十月末,定西县中有些凉了。 用完午膳,姜溯将人横抱起来放到木榻上。他替姜泽脱了外衣,将人圈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拍他愈发削瘦的脊背。 他深深凝视着姜泽一如既往不曾防备的睡颜。 事实上,除了大胜而归的激荡与豪情,他心底也存了一分凄凉。 此战之前,听闻太尉汇报己军与敌军伤亡人数时,姜溯心中只有豪情万丈。直至亲眼在战场中瞧见士卒们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他才恍然大悟,这才是战争。 但身旁之人接二连三死亡,姜溯并未有任何恐惧或者沮丧——战争带来伤亡,但并非逃避战争一退再退,便是解决办法。事实上,真正能结束战争的方法,岂非正是一统天下? 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有朝一日天下当真一统,却也不知是有多少难以叫出名字的,被历史遗忘的人,湮灭在滚滚长河中。 姜溯心中百感交集,整整三日难以平静。 但现在,他在姜泽身边,瞧着他安定平和的睡颜——也唯有在姜泽身边,才会有如此宁静与满足。 姜溯亲了亲姜泽的眼帘,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闭目养神。 等姜泽完全睡着了,姜溯才轻轻抽出身来。命守于帐外的张遗好好照料姜泽,他亲自去找了李御医。 今日他家小孩虽极力掩饰,到底还是叫姜溯觉察出些许不同来。却是不知他不在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李御医神色异常复杂。 他细细凝视姜溯一番,再三确定眼前之人并未被姜泽同化,依旧是昔年那温和仁慈之人。便将姜泽叮嘱的“朕考虑清楚前不可将之告于姜王”抛于脑后,从善如流出卖了他。 李御医是这样对姜溯说的:“陛下已无大碍,只是不知自己怀孕差些流产而已。” 姜溯静默了半晌:“……你且再说一遍。” 风有点大,好像没有听清。 第34章 姜溯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姜溯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活了二十一年,此前从不知晓任何有关男子孕育产子之事。是以乍然听闻姜泽怀孕甚至差些流产,姜溯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脸上微妙的表情,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来看李御医了! 但他到底是温润宽仁之人,并未如姜泽般怒斥此人并下令将他拖下去砍了,只是冷着脸沉声道:“李御医……可是病糊涂了?” 李御医面色略略苍白,下意识又环顾周遭。 他们本就在角落之中,此刻虽有人注意,这般距离却是听不真切的。但兹事体大,李御医还是像做贼般将年幼之事同姜溯窃窃说了一遍。 姜溯听完那个故事,面色镇定实则神思恍惚地打发了李御医。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方才缓缓走回营帐。 日暮西山,十月末的夕阳其实已经很冷了。 夕阳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长风吹的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使得他整个人仿若营地前悬挂着姜国旌旗的那根长木杆,独立而孤高。 营帐距离军医处,不过百步路。姜溯去时脚下生风,却用了很久很久才重回营帐。 姜溯在营帐前迟疑许久。 先是命张遗去查李御医所言的古籍中记载的那一族人,而后深吸一口气,掀开帷幕走了进去。 事实上,此时的他确实有些无法面对姜泽。 也好在此时的姜泽尚在睡梦之中,是以姜溯便微缓和了脸色,在他榻前坐了片刻。 他凝视着姜泽毫无防备的睡颜,发了片刻的呆;而后像是豁然醒悟,将李御医先前所言尽数推翻否决;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眼眸忽然参杂了些许复杂之情。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7 …他确实是想到了某些东西。 但便在此时,榻上安然熟睡之人醒了。 明明皱着眉头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却是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身旁位置。而后他略略茫然地坐直身,打了个哈欠,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另一手伸着懒腰……最后像是忽然一惊般抬首。直至瞧见姜溯,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哥哥!” 显然有姜溯在身边,他才睡得沉稳香甜。 姜溯眸色复杂地瞧了他半晌。终究是敛去面上所有犹豫,关切道:“……饿不饿?” 姜泽摸了摸小腹:“饿呀。” 许是李御医一席话,姜溯若有所感,便总觉得姜泽多吃的这一小碗饭菜,确实像是怀孕了;而待姜泽终于吃饱了轻轻揉了揉平坦的小腹,姜溯更觉得他是怀孕了。 姜溯深吸一口气。 这不对,他这样对自己说。阿泽不过是长身体是以多吃了一些而已,怎能联想到那些荒谬事情? 于是他放下手上只吃了两口的饭,紧皱眉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姜泽自然注意到了他此时模样。 等张遗收拾了碗筷,他便将姜溯拉到了榻上,像寻常时分姜溯哄着他睡觉般哄着姜溯。 纵然因为身高与体形缘故,灯火阑珊里这一姿势显得有些怪异与滑稽。 ……到底是姜泽的一片心意。 姜溯侧躺在榻上。他感受着姜泽轻抚他脊背的力度,瞧着姜泽艳若桃花,却始终若无其事的脸庞,忍不住问:“阿泽,你是否有事想告诉我?” 姜泽手中动作一顿。他与姜溯对视,笑了起来:“没有呀。” 姜溯眉头便皱的更深了。 他瞧着姜泽愈发粉饰太平的模样,忍不住道:“出了这般事情,为何还要瞒着我?” 姜泽依旧装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表情。 但许是终于开了口,接下来的话语也就变得异常顺畅容易了。姜溯失望地敛眸,凝视着他的小腹,更伸手将手掌贴到此处。他近乎平静无波道:“我都知道了。” 姜泽豁然瞪大眼睛。 于是尚未等姜溯抬眸再开口问上一句,姜泽便豁地掀被一缩,极为快速地,用那张薄被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团! 姜溯:“……”被气笑了。 民间有句俗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姜溯觉得这便是姜泽此刻的状态。他非常想将他从被子里拖出来揍上一顿,但顾虑到他的身体,姜溯还是耐着性子道:“自己钻出来。”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怒气已在姜泽这一动作里,减去大半了。 被中之人动了动。却是继续装死不说话,只将自己团的更紧一些。 姜溯无言等了半晌,凉凉一笑:“我数到三,再不出来今晚我去睡别的营帐。”语罢,他果真数了起来,“一。” 稍作停顿,又数道,“二。” “三”尚未出口,姜泽终于小心翼翼掀开被子,露出长发凌乱的脑袋。他谨慎同姜溯对视了一眼,见他面上表情晦暗莫测,大着胆子抓着他的手紧紧攥住,又将整个人缩回杯中。 姜溯:“……” 他几乎克制不住失笑出声,到底还是按捺下这一冲动,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出来,我不恼你。” 姜泽便心满意足掀开被子,扑了他满怀。 姜溯小心将人接住抱进怀里,又怕这不知轻重的小孩着凉了,替他裹紧了薄被。做完这些,他捏着姜泽的下颚,不让这小孩像只小乌龟一样将脸埋到他怀里:“为何不想告诉我。” 姜泽没有回答,只是用爪子扒着姜溯的颈子,讨好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当然这并没什么用。 姜溯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凝视眼前之人,等待他的解释。 于是姜泽便用一手盖住了姜溯的眼睛,接着用口水糊了他一脸。 姜溯:“……够了。” 他将姜泽手拉了下来,与他对视:“为何不想告诉我?” 姜泽敛眸,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便向两枚小扇子般掩去他眸中所有阴霾。他抿着唇角,身子也是愈发瑟缩,直至被姜溯固定了身子,方才在姜溯冷淡的神色中迟疑道:“……我怕……我怕,哥哥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甚至只是僵硬地动了动唇瓣,但姜溯到底还是读懂了他未出声的这四个字。 “……我是怪物。” 天色已全然暗了。 营帐中灯火昏惑,跃在姜泽脸上,覆着一丝不真切的茫然与惧怕。 姜泽也许是害怕的。 意识到这一答案,姜溯怔了怔。 自小到大在他印象中,他家小孩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不拘小节且任意妄为的人。他可以在所有人反对之下义无反顾地跟在自己身后装小尾巴,也可以在初登基时写下诏书将皇位还给他,甚至毫无顾虑地封他为姜王……这样的人,岂止是任意妄为,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却忘记了这世上再不拘小节,再胆大包天之人,亦是会有在意害怕之时。 至少在被告知“陛下怀孕了并且差些小产”时,也许他们两人……是同样的心情。 ——震惊、怀疑,惊悚……甚至恐惧。 他不能想象姜泽做为一个男人居然怀孕了,哪怕李御医再三保证也是半信半疑,甚至忍不住去怀疑这其实是姜泽异想天开的戏弄;那么姜泽呢?他在自己出征随军时知晓此事,这一完全与“男人不可能怀孕”成为悖论的事,难道姜泽便不会怀疑这是自己安排李御医捉弄他,反而会欢天喜地接受这一近乎荒谬的答案? 姜溯看着自家小孩微垂着的脑袋,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眼眸,缓缓吸了一口气。 他比自己更小三岁啊——却要被自己逼着追问这匪夷所思,又不堪启齿之事。 姜溯攥紧手掌,复而缓缓放开。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这只手揉了揉姜泽的长发,而后以掌心托着他发白的脸颊,轻轻摩挲:“……阿泽是不是怪物,我还不清楚吗?” 怎能如此惧怕慌乱呢?他的小孩应该是如同昔日决意出征随国时从容而立桀骜不羁的,眼中又怎能出现如此怀疑与自我否定呢? 姜溯亲了亲姜泽光洁的额头,轻颤的眼帘,温柔而坚决地重复道,“阿泽当然不是怪物。” 摒弃杂乱,理智重新回到脑中。先前近三个时辰的茫然与不忿,终于烟消云散。 他思索片刻,又道:“如今所有军医诊断与李御医截然相反不是么,说不定一切只是怪病而已,一切不过杞人忧天,我们何须自乱阵脚呢?” 姜溯将手指插进他的长发中,将人摁在怀里:“抑或,倘若阿泽当真是有身孕,那么能叫阿泽怀孕的我……岂非一样是怪物?” “但无论是得了怪病抑或当真有了身孕,我定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8 会在此,在阿泽身边,与阿泽一同面对!” 姜溯终于说完这一席话。 他说的很慢很轻,却如醍醐灌顶般铿锵有力,狠狠落在他与姜泽的心上。 姜泽弯了双眼。 他将脑袋埋进姜溯肩膀里,心里便像吃了蜜枣一样甜蜜:“嗯!” 从姜溯回营,他受不了那分血腥气味开始,便知道无论是怀孕抑或得了怪病,与随国之战的这几个月内,他必是瞒不住的。是以他非常干脆地在用膳时分表现出憔悴虚弱模样,好叫姜溯心中起疑。 但他并不能亲口对姜溯说这番话。 一则哪怕已真正在一起,他在姜溯心里也永远像是像小孩般胡作非为;二则先前他调戏姜溯过多,这话若是从他口中说出,姜溯定然认为是在逗他。不若由李御医来说,哪怕姜溯恼了他的隐瞒,也会对此事半信半疑。 然后,他有的是办法让姜溯原谅他。 他这般想着,埋着的脸上便克制不住冒出些许来狡黠来。然便在此时,姜溯忽然又一次捏了他的下颚,微微施力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姜泽:“……” 姜溯瞥了他一眼:“阿泽好像很得意?” 姜泽微僵。 他瞧着姜溯这一脸看穿一切之模样,将脸上狡黠尽数敛去,有如行云流水般飞快覆上一层疑惑:“哥哥在说什么呀,我没听懂呢……” 姜溯睨着他无懈可击的表情,默然不语。 这些日子日夜与姜泽在一起,他心里其实早有错觉察这小混蛋正是看穿了他的瞎操心,是以一直装纯引诱他而已。 这是多么糟心的事情呢? 明明是他亲眼瞧着长大的小孩,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在他闭门不出的那一月里,将原先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孩带得这么……猥琐。 ……而更糟心的是,无论小孩再怎么无耻猥琐,他居然都觉得可爱万分,更是喜欢的要命。 姜溯微乎甚微叹了一口气。 他将人放到榻上,撑着手臂俯在他面前,用另一手抚摸他的脸颊。 “阿泽,”他低低道,“你那么聪明,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不相信你,是以宁愿让别人来告诉我。”他深深凝视姜泽,双眸深沉有如深渊,“但阿泽,你也许不知道,我心中希望第一个将这些告诉我的人——是你啊。” 姜泽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一样了。 已经和前一世不一样了。 他们不再背道而驰,不再渐行渐远,不再是几十年恍惚一梦中那张永远冰冷褪色的脸。 他们的心已是无比贴近。 近到只要其中一人稍稍上前,便可触碰对方柔软而炽热的内心,温暖自己。 姜泽哑声道:“……那哥哥呢?”又是否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藏了一些不能宣诸于口的事,不愿意告诉他。 姜溯与他对视许久。而后他敛下眼眸,否认道:“……没有。” 他说着,像是不想再听姜泽说下去了,深深吻住了他的唇瓣。 等身下之人被亲的双眼迷离,满面艳色,无意识地开始轻轻磨蹭自己。姜溯便将手伸下去,感受掌心姜小泽的温度与形状,才缓缓抽手直起身。 然后他将姜泽重新裹进被子里,瞧着他满面潮红、蹙眉难受的模样,云淡风轻道:“阿泽既然不舒服,还是好生歇息罢。方才我命李御医煎了一副药,应当快好了。” 话语方落,营帐外果然传来李御医温和平稳,但在姜泽耳中却是异常幸灾乐祸的声音:“陛下,趁药尚温,快些喝了吧!” 姜泽:“……” 第35章 我要这个孩子! 不管姜泽与姜溯心中做如何想法,此时正是行军关键时期,一切以战事为重。 此前姜溯与崆山之中大胜随军,击杀敌军主将,使得敌军闻风而逃。而姜泽则用计活捉姬铭,虽因这一“怪病”缘故,他并没有再见姬铭,更别提亲手对他施以极刑。便命侍从们亲自将之押至另一处,袁秀与姚羲相争之地,用以威胁姚羲。 众所周知,姚羲之所以谋反,有至少一半原因是姬铭。他自然是想扶姬铭上位的,至少自家外孙为天子时,不可能挟持他的家人逼迫他入京。 是以姜溯原先认为,用姬铭威胁姚羲,并且命人前往姚羲营帐招安谈判,做为一个极识时务之人,姚羲有很大可能愿意投降。 当然,姜泽并不认为如此简单。 先前袁秀便说过,姚羲此人阴险狡诈,并非好相与之辈。他在确定姜国发兵之后即刻退兵千里不再轻举妄动,并且同意姬铭前来焚烧兵粮,其实暗中已有舍弃姬铭之打算。就算将姬铭押至前线威胁此人,也不过使向来凶狠的随军愤怒不堪而已。 但情况与姜泽所料相反。姚羲似乎已明了姜国夺取姬氏江山的势在必行,是以不再以卵击石,而是接受了姜国的招安,投降于姜国。 但等到姜泽真正瞧见此人,倒是明了他为何投降了。 以他手中不到万人的军队反击姜国上下一心的十万兵马,正似蚍蜉撼大树。不若当众投降,至少姜国为了不寒未来投降将士之心,绝不会苛待于他。哪怕他依旧心怀不轨,只要蛰伏起来,便可再寻找良机伺机报仇。 许是太过了解此人,袁秀私下进言姜泽需小心此人于未来反咬姜国一口。而姜泽颔首示意自己了然,便给了姜溯一个眼神,于众目睽睽之下封他为骠骑将军,领原先近万兵马,归去边疆御守胡族与匈奴。待他攻下随国,做为第一位投降的将领,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当然,这一大饼是姜溯亲口画下的。 此前姚羲对于姜国这对兄弟也是有所耳闻,见姜国天子姜泽虽御驾亲征,于帐中却并不多言,只令姜溯与自己交谈,显然是极为无能懦弱的。听闻出征之前他将姜溯封为姜王,也许这对兄弟之所以至今未曾翻脸,正是因为姜泽不过只是明面上的傀儡而已。 姚羲若有所思。不久领兵归去边疆,却并未要求带走姬铭。 此人心性之残酷,可见一斑。 这倒也不错。比起前世下场,姬铭今生还体会到了何为众叛亲离,姜泽也是非常满意。 因姚羲投降,定西县以西南各郡县被尽数归入姜国版图。比起前世姜泽一路不要命般攻入随国,这一世简直可以算得上轻松悠闲。 这一日定西县中天色诡谲。天幕乌云层叠,压城欲摧,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景。与所有将领商议好接下来的行军计划,便继续驻扎于定西县中,待雨过天晴之后继续出征,直捣随国都城。 姜泽的身体似乎好全了。 按照李御医所言,他先前之所以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发冷,乃是差些小产之故。这期间姜泽半信半疑地喝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49 几贴安胎药——毕竟安胎药中药材对男子并无伤害,是以姜溯同意姜泽试探性地喝下些许。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待药停之时,姜泽果真又恢复先前的生龙活虎。 既已恢复,而下一次出兵又定于五日之后,那么接下来姜泽需要郑重考虑的,便是拿腹中这一突发状况怎么办了。 现在,摆在姜泽与姜溯眼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一切不过是李御医误诊,姜泽并非怀孕,只是得了怪病,需要更高明的大夫来诊治;第二,李御医诊断其实无误,姜泽当真是怀孕了! 倘若事实是第一种,那么便需四处寻找良医,为姜泽治疗;倘若是第二种……那么只需看姜泽与姜溯,是否能接受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了。 如此又有了两种选择。 假如他们不能接受,女子于三月之内打胎最无伤母体,想来男子也是一样的。现在姜泽怀孕两月有余,那么只要一碗打胎药,保证药到“病”除;假如他们愿意接受胎儿的存在,并且姜泽愿十月怀胎将之生下,那么他们要考虑的,却是怎么生了。 ……毕竟李御医回忆之中再如何轻描淡写,也用了“九死一生”这一形容。而哪怕李御医口口声声见过其先生为那男子接生,也到底不是亲自动手,实际经验几乎为零。 是以在事实面前,李御医一边叹息着,一边煎了一碗药。而后将之摆到了姜溯与姜泽面前,便悄然行了一礼轻轻退下,将时间留给他们。 营帐之外乌云蔽日,天幕黯然无光。 这样的日子,向来是行军打仗之忌,是以此时整个营地士兵严正以待,以防敌军暗下袭击。 但整个营地地位最高的两人的营帐中,气氛却是截然相反。 ——这个时候,姜泽与姜溯皆是默然无语,齐齐皱眉凝视李御医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这一小碗黑色汤药。 一时气氛诡谲凝滞。 因为这碗药,正是李御医所言的第一种解决办法:堕胎药。 只要喝下这一碗药,便不会再存在怀胎这一可能。甚至说不定只需五日修养,姜泽便可完全恢复。 ……只要喝下这碗药。 姜泽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握住了碗壁。也便在此时,姜溯猛然开口:“阿泽!” 姜泽手中动作微顿,抬眸看他。灯火跃动中,他的眸色仿佛覆了一层黯淡与森冷,其中寒意甚至叫姜溯怔了片刻。 事实上,就连姜溯自己也不知道,在此时出声唤住姜泽究竟所谓何意。他好像无法接受姜泽怀孕一事,但当真要绝了这一可能,他心中忽然又泛起难以言说的苦涩酸痛感觉。 也许是时间太短,他无法明了自己心里究竟是希望姜泽真的怀有身孕,抑或像普通男子般绝不可能怀孕。但天下男子皆以子嗣为重,哪怕姜溯已放弃子嗣,在李御医仿佛给与他希望之后,心中其实也是异常复杂的。 但纵然如此,身体不适之人毕竟是姜泽。是以一切端看姜泽选择,他不想过多干涉姜泽决定。这一碗药下去,就算真的没了孩子……他决计不会责怪姜泽。 姜溯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了句“无事”。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无法自拔地将目光集中在姜泽手上。 姜泽微微敛眸,只用一手缓缓摩挲碗壁。 半晌。 他忽然长身而起,狠狠将之砸碎在地上。 姜溯似是被这药碗碎裂之音震醒了,瞳仁微微紧缩:“阿泽!” 姜泽淡淡盯着地上那破碎的药碗,以及四下溅射的汤药,眸色尖锐森冷,“我不喝。” “阿泽,你……” 他将一手盖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之上。 虽然口中依旧否认,其实他心里已信了怀孕之说。只淡淡瞧着姜溯,语气清淡且平静:“倘若我当真是像女子一样可以怀孕,怀着哥哥的孩子,那么哪怕十月怀胎,九死一生——” “我也要这个孩子!” 姜泽说到这里,低声笑了起来,“上天将我送回来,再将你还给我,将他送给我……任何人都不能夺走你们的生命。” “——任何人,都不能!” 许是姜泽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一夜与姜溯说了很久的话。两人就像是几辈子没有说过话一般,哪怕连向来沉稳寡言的姜溯亦是如此,莫名激动地从年幼之时种种说到了未来规划。如何夺取随国,如何收拢人心,如何安置百姓,如何使姜国富强继而攻下其余几国…… 直至临睡之际,两人隔阂尽消,甚至比最初更要贴近了。 待翌日知晓这一答案,李御医十分欣慰。他自发请求姜泽给供与他一些穷凶极恶的囚犯,着手试验麻沸散用量与剖腹缝合技术,确保七个月之后,万无一失。 姜泽自然准了。而姜溯则亲自施以重礼,恳请李御医千万小心。 三日之后,大军起行。十万兵马直奔随国都城,与姬钰一战。此一路途经四郡,只有一城守将负隅顽抗,终为姜泽轻而易举攻克,其余三城则直接大开城门迎接姜泽入城。但不管守城将领如何选择,姜国崛起之势,已无人可挡。 一路走来,姜泽倒是完美采用了前世诸葛瑾之建议,每至一县皆扎营一处,整支军队严以律己,皆不曾有半分扰民,甚至纷发少数粮食救助当地百姓。如此一来,大多百姓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当然,依旧有人不愿接受姜国,自刎誓死拥护随国。 这样的人虽少,却是存在的。他们虽有反对姜国、以死劝诫他人反抗之嫌疑,但姜溯依旧选择将所有人厚葬,并且下令其人之事绝不会影响其家人半分。 虽然上一世姜泽觉得这些人非常愚蠢,根本不可理喻——说什么坚定的信念,什么宁死不屈的气节,如此草率结束自己的生命,还不如参军抵御外敌来得实际点。 但这一世,他忽然有些明白这些人了。 因为,他也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坚决的信念。 大军终于兵临城下之际,已是随国十二月。此时鹅毛大雪纷飞,十分严寒。 姜泽身披一袭玄色大氅,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领上缝着的是姜溯亲自猎来白狐毛皮,衬得他愈发面如桃花,双眸也愈发乌黑明亮。 他与姬钰遥遥对视。 上一世这个人死在姬铭手里,这一世能死在他手中,也算没有辱没姬钰了。 姜泽伸手,身旁之人递上弓箭。 引弓,搭弦。只闻一声尖啸,利箭带着破空之声有如飞电般直冲姬钰而去。 姬钰瞳眸骤然紧缩。 视野之中这一箭飞速而来,却并非无处闪躲!但此时浑身手脚俱是冰冷,甚至整个人都像是被冻成冰雕一般,居然根本无法移动分毫,眼睁睁瞧着这一箭射中胸口。 他被冲得往后仰了仰,跌落下马。后知后觉才有撕心裂肺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0 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全身。 而随着他的落马,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陛下驾崩了”,不断有随军放下武器跪于雪地上,对姜泽投降。 姜溯见状轻笑着,侧头凝视姜泽。 姜泽放下手中弓箭,与姜溯对视。 上一世,他的天下自随国开始;这一世,便让他们的天下,从隋国开始罢! 第36章 奶爹姜溯。 元朔初年冬,姬钰、铭纷争四起。二年七月,姜帝泽征随,军至定西,击,大破之。冬十二月,破随都。 是日,随帝驾崩,举国降,迎姜泽入宫。 此时已是十二月末。 随国之冬,向来比姜国更冷些许。站在城楼上远远俯瞰,便可瞧见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景。 如今战事虽平,但姜国都打进都城了,随国自然完了。宫中无数人卷着包袱慌乱逃窜,却俱数被拦截于宫门之内,一时之间恐惧四散,哀嚎不止。 许是这声音太过撕裂尖锐,震得不远处的姜泽一阵头晕脑疼。姜溯见状,非常干脆地命廷尉领兵镇压。不久哭声渐歇,姜泽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虽不喜欢女人,前世对倒贴上来的那些人多是赏赐下属抑或干脆一剑刺死,但他对寻常女子与小孩倒是颇为宽容的——虽习惯以杀止杀,但事实上他并未对无辜女子与小孩动过手。可惜太过威名远扬,往往他方至某个地方,当地女子孩童莫名其妙都哭啼不止,弄得他颇为尴尬。几次之后,也便干脆不理他们了,只更严格束缚军队。 但现在他什么都还没做呢,这群女人便开始这般作态,简直烦的要命。 姜泽紧紧皱眉,引得身旁随官一阵心惊。 姜溯倒是想起了一些事。 据闻随国天子本是荒淫无度之人,几十年来祸害数不可计的无辜女子。姬钰登基,对这些女子颇为宽容,赢得不少倾慕。如今姜国攻入随都,她们心中彷徨恐惧无需再提。当即下令将宫中所有为奴为婢十年以上或适龄未婚配之人,可自由选择继续留在宫中抑或领取赏钱出宫。 此令一出,女子们面面相觑,虽皆是不敢置信姜国天子的仁慈,却也不再胡乱哭闹了。 是以等到姜泽与姜溯通过宫门,有大胆眼尖之人抬首望去,见最前方少年身披大氅,容貌却是比这世上大多女子更为精致昳丽,又见稍后半步的男子容貌俊美气度沉稳,顿时一阵心神荡漾,慌忙垂首不敢多看。 等终于入了宫,挥退四下,便可好好歇息一晚了。姜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张遗找人蓄满汤池,而后剥了自己与姜泽的衣物,将人抱进热水中好生沐浴一番。 他先从上而下替姜泽洗去一身尘末,最后极为小心翼翼地揉搓他的肚子。洗过一刻有余,他便将人抱起擦净,替他拢上大氅保暖。而后才重新走回微凉的水中,匆匆将自己洗净。 早在十月时,姜泽的腹部便开始有明显隆起了,这让姜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而至十一月中旬,某日他与姜泽商议行军路线时,姜泽话语方才说到一半忽然面色古怪,欲言难止。 当时姜泽是这么回答的:“……‘他’好像,好像踢了我一脚……” 姜溯:“……” 他呆滞半晌,等到反应过来时,已将手掌贴到了姜泽下腹,并且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而后他瞪大眼睛,在姜泽满面复杂里夺帐而出,脚下生风般亲自去将李御医“提”进了营帐中。 替姜泽诊断之后发现只是寻常胎动的李御医:“……”而后他亲自写了一卷有关怀孕各个阶段会出现的症状以及应当注意的所有事项,将之郑重地交由姜溯。 是以那之后,姜泽与姜溯除了商议行军路线,剩下的便是研究这一卷“孕夫须知”手册了。 等姜溯将里头内容倒背如流,虽然搞懂了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怎么回事,总感觉异常心惊胆战根本无法安心啊! 姜溯好像从无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姜泽真的是怀孕了,而他也真的是要当爹了!整个人的心情此起彼伏,连着好几夜无法入睡! 后来沿途有一郡中将领不愿投降,姜溯像是打了鸡血般用兵如神地攻下此郡。许是再看了遍地死尸,他的心情又平静了下来,终于可以用寻常之心正视姜泽与他腹中骨肉了。 ——这是他和阿泽的孩子呀! ——自家阿泽明明还是个孩子,居然也要生小孩啦! ——果然还是他太禽兽了吗?! 做为一个奶爹,姜溯的内心非常复杂。 然而除了李御医,再无人可同他交流。 姜溯便在这一月有余的寂寞中将姜泽照顾的无微不至。他甚至命沿途郡令献上一座辇车,亲自在车中铺了好些皮毛,以保证又暖又软,绝无震感。如此一来,随行将领们也多是无言了:打仗都几个月啦,他们家陛下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不能吃苦之人,搞得这么劳师动众做什么啦? 当然这些不过是将领们心中腹诽,根本不敢与姜溯说。是以姜泽便乘坐着这一辇车,一路有如观光游玩般至随国都城。 比起前世,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姜泽坐在不远之处,眯着双眼凝视水中美男,愉快地抖着露在大氅之外的脚丫子。 等姜溯将自己收拾好,瞧见小孩一脸得瑟又后知后觉将脚丫缩回去大氅,只好无奈地弹了弹他的鼻尖。 而后他将人抱起,走在陌生的回廊里,像曾经无数次抱着他走过姜国宫中。 也许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如此际遇。 只是人生之美妙,岂非正是如此? 姜泽乖乖靠在他怀里。瞧着昏暗灯火里,这人近在咫尺的温暖脸庞,一时心中无限荡漾,便软软唤了声:“哥哥……” “嗯?” 姜泽扒着他的颈子,亲了他一口:“哥哥……” “嗯。” 姜泽又亲了他一口,乐此不疲重复着。等到姜溯终于受不了了将他抱到榻上摁在怀里肆意亲吻温存一番,天色已全然暗了。 然后他便将姜泽拥入怀中,替他掖好被子,与他一同睡去。 翌日早朝。 这一路走来,姜泽与姜溯虽收服不少隋国百姓,得到无数人支持。但在随国上层贵族们眼中,姜国此行却是师出无名——君不见姬铭与姬钰内乱不止,就算对姜国有想法,却根本无能为力。 是以当姜泽接受过众人朝拜,冠冕堂皇地说了几句话后,随国郎中令陈敬便冷声质问道:“在下斗胆,敢问姜帝先前既决意与我朝联合,共同进退,又为何忽然发兵,干预我之家事? 这一句话,倒是道理分明,意欲撕破姜国之道貌岸然了。 姜溯剑眉一挑,冷眼看去。而姜泽微仰下颚,觑视面前从容而立的不卑不吭之人。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1 当然,此时他心里想得是:这家伙是谁呀? 前世姜泽是在歇斯底里中攻克随国。随国人生性比姜国人更为凶残暴戾,而姜泽骨子里却是比他们更加疯狂残酷的人。 他首先以姬家人之血来祭奠姜溯,但凡随国上下有劝阻或不满者皆杀无赦,更是亲自追击姬铭将他千刀万剐。后来查清姜溯谋反事实,又掉过头来将姜国小半朝堂清空。如此血腥残忍方式,震得整个随国上层贵族哪敢有半句妄言,甚至哪怕姜泽容貌再凌厉美艳,在他们眼中也不亚于修罗阎王。 在此震慑下,他几乎是毫无阻滞地接管了整支随国军队,并在最短时间内将之整顿一新,甚至亲领重骑营并将之扩充至三千人,将之命名为“虎贲”,意为如同猛虎英勇;又筑长渠改善土地灌溉,不断开垦良田,囤粮休养生息;更四处挖矿冶铁,不断更新军中盔甲武器……及至楚韩齐三国联盟破裂,终于无人可阻挡他的脚步。 倘若没有诸葛瑜替他管理朝堂,那么千年之后,姜泽留名千史也大约的确只是暴君而已。 不过这些都是前世旧事了,如今再提也无甚意思。 现在,他要解决的只是某些人的嘴皮子而已。 “随国与姜国比邻而居,本该同气连枝之,守望相助。如今齐楚韩三国混战,朕生怕波及我等,是以诚心命使官苏合前来求和。”姜泽冠冕堂皇说着瞎话,“可惜有人不仅兄弟相残,气死老父,更试图撕裂合约——朕岂能坐视不管?”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理直气壮,非但令某些人发出了不和谐的嗤笑,陈敬与一众随国官吏们更是被气的浑身发抖,语难成句。 陈敬深吸好大一口气,死死攥紧拳头,方才克制住,质问姜泽:“好,好,好!既然姜帝诛杀我朝天子,那么想来看好的必是我朝二皇子了。他人呢?人又在哪里?!” “朕正要说到这里呢。”姜泽扬唇,“来人,请二皇子入殿。” 见姜泽如此爽快,陈敬当下又有了不详的预感。等瞧见姬铭,终于明白那预感究竟为何。 ——此前姬铭虽不见得如何俊美,但至少虎背熊腰,英伟不凡。而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过是一个瘦骨嶙峋,趴在地上挣扎不已,面目恐怖之人!他脸上非但横亘了一条差些将鼻梁斩断的伤疤,几乎叫陈敬都认不出他来;他伏在地上死死挣扎,手筋脚筋似俱被挑断了,手脚皆诡异扭曲着,好像难以恢复从容姿态;甚至舌头都被拔了一小截,只能死死瞪着姜泽,发出“嗬嗬嗬”的嘶吼。 众人悚然大惊! 殿内一时寂寂无声,唯有众人艰难的呼吸之声,晦涩难明。 姜泽见状,面色沉痛地叹了一口气:“朕遇见二皇子时,他已遭姬钰毒手,还是军医大费周折,方才保住他的性命。可惜纵有妙手回春之力,也无法治疗二皇子脸上这伤疤,以及被割断的舌头了。” “大皇子姬钰,虽贵为天子,却气死老父,残杀手足,实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罪恶多端之人。”他顿了顿,缓缓道,“如此狼心狗肺,朕岂能不替老友收拾他?”他口中老友,却是随国先帝了。 这一说法彻底激怒了以陈敬为首的一种官吏,陈敬甚至怒发冲冠,再无理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大可将你的罪证安在我朝新帝身上,毕竟已是死无对证!” 这一次未等姜泽开口,姜溯已冷冷道:“郎中令,还请慎言!” 早朝不欢而散。 当晚,随国郎中令陈敬与白日一众反驳姜泽之人,惨死于家中。 翌日早朝时分,姜泽盘坐在首位,瞧着知晓这一消息后面如土色的官吏们,笑了:“还有人希望朕立姬铭为天子吗?” 殿中无人敢应。 别说应下会发生何等无法挽回之事,且说姬铭如今惨状,不但破相更被害成哑巴手脚俱废,已是不折不扣的废人了,岂能登基为帝? 见众人眼中闪烁却无回答,姜泽便又换了个问法:“诚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无人希望姬铭为天子,那么你们又希望是谁呢?” 此话出口,终于有人兢兢战战伏地道:“……臣、臣恳请您,登登登基为我朝天子!” 话音落下,殿中如坟般死寂。但很快,又有此起彼伏恳求之声,请求姜泽登基为随帝。 姜泽瞧着下方众人竭力示好,抑或复杂难辨的神色,笑了:“朕再给你们一晚上考虑时间,明日再作答复也不迟。” 于是一夜之后,又有七名意图煽动驱赶姜泽之人死于家中,而死法几乎与陈敬如出一辙。 再一日早朝时,不用姜泽再问,众人已争先恐后表达“下官觉得陛下一定能成就千秋霸业所以快登基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陛下您快登基吧”“求您了您不登基下官就一头撞死在殿中”等等观点。 于是长达整整一年的随国内乱,终于随着姜泽在众人劝说登基之下,尘埃落定。 第37章 该来之事总归要来。 既成功将随国天下纳入版图之中,那么姬家的存在便是如同鸡肋了。 百年屹立,姬家发展至今,主族血脉虽凋零至这一代只剩姬钰与姬铭与两名皇子以及三位公主,支脉倒是发展繁盛。前世姜泽一并杀了了事,从而在最短时间内把持随国朝纲。这一世不想节外生枝,自然并不例外。只命人将所有姬家人皆软禁于家中,几乎禁止其与外界通信,美其名曰好生照顾。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完美将整个姬家铲除的机会。 是以比起死得极为干脆利落的姬钰,姬铭却是痛苦万分——他既是姜泽登基的理由,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去,反而要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由此观之,也不知是前世惨死,还是今生如此苟延残喘更为凄惨。 但姜泽向来是这般睚眦必报之人。 当然,许是整个姬家的日薄西山太过令天下震惊,因而还有一人之死,自然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苏合死了。 他曾得姜泽手信,做为使臣与随国商议联合之事,却死在姜国军队攻破城门之际,死在姜国军队手中。 姜溯得知之后,对此很是惋惜。但杀害苏合之人一则因地位低下并不认识苏合,二则已在此战之中牺牲,是以姜溯也无法怪罪下去。只好厚葬苏合,并且命人寻找他的妻儿多加照拂。 当然,他没能看穿同样一脸惋惜的姜泽,眼底是何等讥诮阴冷。 苏合此人,虽有大才却心术不正。前世这家伙嘴皮子上下开合引得齐楚韩三国联手逼得他十年不敢妄动,后来见三国联盟破灭再无力抵抗他,反而前来献计,叫姜泽心中十分厌恶,这一世能忍他至此已相当不错。 更何况齐楚韩三国如今打的难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2 舍难分,他原先准备由苏合实行的挑拨之法也用不上了,此人再留着反倒是成一大祸害。 不过先前姜溯已对他的表里不一似有所觉察,为了不叫姜溯觉得他对此早有安排从而觉得他太过凶残无情,倒是奋力伪装了一番,总算将这一段糊弄了过去。 距离这一年的新春,尚且一月有余。 比起随国朝野动荡,姜国一切倒是皆在控制之中。 虽然天子与姜王皆出征在外,但正如当年姜丰病重时由右相主事,而左相与御史大夫等人辅佐治理,姜国政事依旧按部就班。虽出现了某些小差池——不久前右相大病一场,忽然变得余力不足起来,便像是想通了一般,开始着力培养接班之人。 洛家并不如当年闻人世家枝繁叶茂,除了右相可堪大任,族中竟再无人有能力站在这个位置辅助姜溯。 他已经老了。 甚至快老地无法动弹了。 比起于谋反此事的执着,右相在权势方面倒一直看得很清楚。与其将这个位置交由自家这些平庸之人,不如将之留给姜溯麾下能人,至少有朝一日他死去之时,姜溯得以依旧屹立于朝堂之中,并且感念他的退让,愿多加照拂洛家。 是以他开始将姜溯原先麾下幕僚聚集起来,并从中挑选才德兼备之人,亲自考验及培养。 而此事,姜溯与姜泽皆已通过各自手下密信知晓。 比起姜溯的满面复杂,姜泽很是无所谓:倘若诸葛瑜连右相都骗不过去,那估计也就不是前世那只神棍老狐狸了,无需重用。 除此之外,各国商人已制作出最初的麻纸,并且纷纷开张贩卖起来。于是姜国商队第二次带往天下各处的,经由草茎改良的一种愈发洁白的纸张,又在一众老版麻纸中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无数士族大夫的目光,以高价将之卖尽后又开始叫卖改良配方,叫先前花了如此高价买下麻纸配方的商人们恨不得吐血三大碗,以此纾缓浑身抑郁!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哪怕尽数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但为了不落后于周遭竞争对手,也只能买买买了! 他们也是不信了,这神秘工匠难道还能通过其余材料,继续改良这纸张吗?! 那么,此时的姜国工匠们又做何想呢? 他们已在姜泽的奇思妙想里,将目光瞄到了“岁寒三友”之一的竹子上,并且开始对竹节之中的白膜挠头抓耳,竭力试着将纸张变得如同这白膜一般。 比起处于瓶颈之中的竹纸,另一物的产出,却是极为令人无奈。 近年冬季冻死人数居高不下,姜泽想起了曾于西域之处瞧见的那种白絮,便命人换取些许,开始种植。大司农及其属下虽然成功种出一批,但一亩方地产量,居然不过堪堪只做出了五床软被。 这产量着实与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不符,大司农上报结果时也是忐忑不安。好在姜泽知晓此事并非是他们的错,便命大司农分出几人专门研究此物,而将大部分目光尽数聚集在囤粮之中。 ——大战将至。 元朔十二月二十七日,姜泽下令整合随国与姜国军队。命军中服役十年以上、年逾四十、凡适龄未婚配者,尽可按军功领取归岁俸归去家中。此令一下,姜随两军剩余人数,竟已不足十万。 姜泽打乱其中编制,便命太尉袁秀屯兵三万于东平,与齐国遥遥相对;两万驻兵于随都以东百里之外,由姜溯亲自练兵;其余五万分别交由十名于此战中脱颖而出的人,其中有七位为姜国将领,唯有三位随国将领。各自打乱为正副将领,成三支营队,前往各处镇压起事。 现下齐国与匈奴联盟不稳,匈奴随时可能抽身而退,留下宗政越垂死挣扎。一旦齐国灭亡,姜国便将面对因利益联系,比之前世更为密切的韩楚联盟。 是以姜泽虽未采纳袁秀之建议贸然进军韩国,但相信袁秀那三万兵马驻扎之下,必能叫谨小慎微的韩国上下心跳加速上几月,从而缓解支援楚国与芈靳的力度。 只希望宗政越能支撑地久一点,多多消耗楚国一些,那么未来芈靳纵使拿下齐国,也必无余力对上已休养生息许久的姜国。 安排了这些,兵粮压力骤然一松,姜泽便开始同姜溯商量着,秘密召来不少开矿工匠,一路向西而去。 他打算对随国境内两处矿山下手,如同后世般冶炼钢铁不断铸造锋锐兵器与坚固铠甲,武装他的将士们。只要他国来犯,必用这些利器逼得他们退兵。 当然,当姜泽无意中说起曾于一些古籍中见过某处有铜铁矿山时,姜溯终于再无法忍耐地意味深长地凝视他许久。 无论是最初的那一句“姜太子通”,抑或后来循着野史得到薯蓣一物,姜泽都将之归咎于书籍之中。他知道这不乖的小孩定然是有很多东西瞒着他,便将人抱进怀里,捏着他的下颚细细密密地亲吻他:“不告诉我,嗯?” 许是被亲地实在太舒服了,姜泽无力地靠在姜溯怀里,微仰着下颚轻颤:“嗯……嗯,不能告诉,嗯,哥、哥哥……” 姜溯轻轻啃了姜泽并不大突出甚至有些秀气的喉结一口,气息略略粗重:“为何?” 几月未曾如此亲昵,姜泽几乎被刺激地语不成声,“因为,因为不、不许哥哥相信……” 一切既已平静下来,那么某些尺度略大的事情,也可以考虑起来了。 与前三月严禁房事不同,事实上早在一月之前,李御医便建议姜泽与姜溯可重行房事,以此保持心情愉悦,减轻双方压力。只是不宜做得太激烈,也并不宜太为频繁,最好保持五日一次。至于姿势,最好是由姜泽在上,抑或跪坐着从后方进入。 倘若原先是不敢置信抑或手足无措,那么这一段时间下来,对于这位二十岁方才出现的,并且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生老师,姜泽与姜溯皆淡定了。 当然,此前一直是在行军打仗半路上。就连沐浴都是十分困难,能通过双手或者亲吻让对方觉得舒服愉悦已是不易,那怕姜泽闻言蠢蠢欲动,姜溯也根本不考虑此事。 直至现在。 咳……该来之事总是要来。 当姜泽满眼湿润水光,异常期待地跪坐在姜溯上方,明明腹部已隆起得叫他低头时连脚尖都瞧不见了,却依旧一边兴致勃勃地同他商量“可不可以嘛”,另一边则颇为不安分地轻轻磨蹭他时,姜溯终于一点点沉下了眸色。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试图撬开姜泽隐匿于心底的秘密——来日方长,他总归能明了小孩心中不愿宣之于口的所有秘密——而是如同品尝陈年美酒般缓缓剥开他的衣物,托着他愈发浑圆弹性的双臀,轻缓而进出这人愈发温暖紧窒的地方。 姜泽眯着眼睛,瞧着姜溯克制的模样。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3 啧,他就是爱极了自家哥哥明明满心正经,却到底总被他勾的不得不弃械投降的模样。 以及,虽然不如曾经那般爽的他连魂儿都要飞起来了,但是,也是好舒服呐…… 第38章 风雨前夕。 一月末时,姜随两国迎来了新的一年。 往年这个时候,姜国的雪已经停了,等待来年的春暖花开。但随国的雪依旧纷纷扬扬,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并且至少再过一月,大雪方才停下,进入短暂的春季。 理所当然的,很多姜国士兵并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于是在姜溯操练之下双手大多冻风龟裂,甚至发脓流血。 甚至连姜溯手上都被冻伤了,于是姜泽每晚用着李御医特制的药膏,替他揉搓双手。 前世姜泽将国都定在此地,很难说清究竟是觉得气候恶劣之地兵马强悍,抑或是想以外在痛苦抵制内心寂寞。总之当他第一眼瞧见姜溯手中冻疮时,忍不住就将定都此地的想法叉出了脑中。 ——现在他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当然要为他们多多考虑啦! 不过今年一则姜国众人已在上计觐见半途,二则姜泽怀孕已六月有余,短期之内无法迁都,也便只好来年再说。 虽并不显坏,但姜泽的肚子到底比一月之前又大了一圈。纵使大氅遮蔽之下无人能瞧出任何异样,然顶多再过两月,他便要脱去这一身大氅换上春衣,准备生产之事。 因为肚子已大到连弯腰都有些困难,每每沐浴完毕,姜溯也不敢随意将他打横抱回寝宫了。只好下令宫中侍卫们将所有冰雪尽数铲开,无论他是否在身边,姜泽要出屋便必须由人扶着,降低滑倒风险。 姜泽并不逞强。 事实上除了走路愈发小心,就连上朝议事也显得有些困难起来了。 早朝时若是盘坐久了,他的两条腿便开始充血发胀,甚至渐渐麻痹以至无法起身;而站久了,双腿也会发酸痉挛,异常难受。只有时不时起身踱步又走回上位坐下,以至随官们瞧着他的目光略带异样。 如今方过六月,还有三月余,哪怕姜溯每晚替他揉搓按摩,姜泽的双腿也只会越来越肿胀难受。呀便干脆下令减少百官面圣议事时间,无论大小政事,每日以案牍形式上奏予他抑或与姜溯商议即可。而早朝时间缩短至一个时辰,只议大事。 如此一来,随官瞧着姜泽的目光又有些许异样。 两月下来众人已自觉差不多摸清这对兄弟的套路了——首先姜泽虽是一国之君,却封姜溯为并肩王,于朝中权势并不低于他;再者每日早朝时姜泽大多不发表意见,反而姜溯与众人商议得多,唯有遇到争论不休之事时姜泽方才拍案定论;最后,他命姜溯领兵三万于百里外磨合操练,居然也不担心姜溯是否会领兵破开城门自立为帝? 到底是姜泽太嫩,抑或说他对姜溯的信任足以消去天子与生俱来的疑心病,还是说……其实姜泽就只是一个傀儡? 随官们面上日渐古怪,只得面面相觑,却无从得知答案。 随官们疑惑不多久,姜国官吏们被送来了。 沿途遥远,风雪飘摇,哪怕文官们大多身强体壮也是病了几人。隋国御医们谨慎诊断,发现众人皆只是寻常风寒,喝下几帖药静养些日子便能好了,也纷纷松了口气。 而重新踏上随国土地的诸葛瑜,心下一时感慨纷纷。 几年之前他只想封侯拜相,于是拒绝随帝召见,逃入深山老林。几年之后他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却是隐藏了身份混入他国。 纵使现在他得到了右相重视,以至于隐约有下一任姜国右相之势,如今却也不是被揭露身份之机啊。 虽然心底这般想着,诸葛瑜面上却并无分毫难色。他甚至从容镇定地同随官中相识者打了招呼,以高深莫测的笑容,一笑而过。 诚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比起土生土长的姬家兄弟,想要讨好姜国这对兄弟似乎很难。有心思活络者与姜国官吏们交流,但一隐约说到此处,这些人便立即用古怪的眼神瞧着他们,仿佛他们便是平民蠢货一般。 只好询问诸葛瑜。 当然,彼时的诸葛瑜只神在在说了句“陛下之意,我也无法猜测,不若讨好姜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纷纷以为然也。 那么,又当如何讨好姜溯呢? 许是撞见了诸葛瑜与随官的勾肩搭背,终于意识到真相的右相差点气昏了过去。 对此,姜溯眼中淡淡讥讽:“姜国之人?水灾避难?呵。”要是现在他还回味不过来,他也是够蠢了,就是不知这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是如何狼狈为奸的。 他思索着,轻飘飘瞥了姜泽一眼,得到后者眨着漂亮的桃花眼抿唇讨好傻笑。 也是糟心。 不过等到拜见过姜泽,瞪大眼一脸失魂落魄的却变成了诸葛瑜:众人瞧不出姜泽的不同,但他略通玄学,自然看得出姜泽面相改变。 是以数九寒天里,他甚至被吓得额上汗珠肆意,甚至脚下差些一滑摔倒在地,失仪御前! 觐见完毕,姜泽单独留下了诸葛瑜:“诸葛瑜,朕将你留下来,是有些很重要的事交由你来办。” 诸葛瑜:“……呵呵,臣办不到。” 姜泽漫不经心把玩手指:“既然办不到,留你何用,便拖出去宰了罢。” 诸葛瑜:“……” “如你所想,朕怀孕了,是姜溯的。”姜泽起身,缓缓走至跪坐在面前的诸葛瑜身边,居高临下俯瞰于他,“他也许会是这姜国的下一任天子——是以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孩子,绝非是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诸葛瑜垂眸掩去面部抽搐:“……陛下下道圣旨昭告天下即可。” 姜泽嗤笑:“若你想不出任何办法,朕当然会这么做。”他当然要给他和姜溯的孩子一个足够光明正大的身份,但他如何昭告天下方能叫天下人接受,而非叫他人提起便是一脸讳莫如深,便是诸葛瑜需要解决的东西。 “不过,身为朕未来右相的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么?” “若当真如此,朕也该考虑,是否应当换个人了。” 诸葛瑜:“……陛下还是杀了我吧。”狗屁的小事啊!别说什么男人怀孕这种惊天大雷了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你们还是兄弟啊求别闹好吗?! 诸葛瑜满面菜色地退下了。 这个时候,李御医也同他一样,研究正卡在瓶颈之上。 首先,麻沸散的配置已完全成熟了。这些年来,其实李御医一直将先生留下的麻沸散配方记在脑中,只是宫中闲散,并无太多实际运用。先前在军中伤员遍地,他便干脆着手实验多少用量对应何种伤口,能叫伤员们几乎溃烂等等。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4 为此,他翻阅了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所有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当然,失传已久的麻沸散自此获得姜国将士们的极力推崇,并且广用于军中,便是后话了。 十一月时抵达随国皇宫,他便真正开始研究如何切开男子腹部,又该切开多长伤口,最后又以何种线材缝合,并且如何保证伤口如何不会先生留下的竹简。其中有些虽因年岁已久模糊不清,但李御医大致还是从记载中推测出了些许东西。 而后他便亲自选择两名医术不错并且相交已久的御医,并且于这两人帮助之下,开始在某些被关押许久的、穷凶极恶的犯人们身上实施这一项技术。 然而直至此时,除前三人死于伤口位置不对抑或失血过多,后面二人则死于伤口化脓。 尽管姜泽对此并不恐惧——前世久经沙场,历经无数次刺杀,都成功熬过一大堆敌手顺利活到一统天下——是以姜泽一直相信自己必是命硬,不会有任何事情。 但骤闻这一结果,姜溯的面色几乎沉如黑水。 虽说一码归一码,虽说不知姜泽先前还有多少事欺瞒于他,但此时日益惶恐不安的姜溯,其实已无多余心思来责怪姜泽了。 询问过如今放弃是否可以像前三月前般喝药引去腹中胎儿,得到李御医否定答案。姜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许是闻多了镇静心神的草药味道,他缓缓平静复杂难辨的心情,命李御医继续研究,便起身归去寝宫。 这个时候,姜泽正在犯愁如何才能让姜溯在诸葛瑜一事上原谅他。虽觉如今大着肚子装可怜定然很能得到原谅……但依旧有点忐忑不安啊…… 是以姜溯回寝宫时,姜泽非常狗腿地替他脱下披风。 而后便被姜溯从身后拥入怀中:“阿泽。” 本已做好了被质问准备,而后便临场发挥装可怜或者干脆装肚子疼来躲过此劫的姜泽:“咦?” 姜溯敛去眼中复杂神色,温柔亲吻他的眼帘,轻轻抚摩他的肚子:“……以前之事都算了。但以后若再被我发现你瞒了我什么,我便要狠狠打你屁股了。” 打屁股吗……姜泽扒着他的肩膀,可耻地脸红了。 元月一日,祭天之后,姜泽于宫中广宴群臣。 虽因为姜随二国上计时刻偏长,但毕竟除去祭祀先祖这一步骤,是以这一日的新年之礼显得有些轻松起来。 姜泽终于脱去了大氅,身着一袭较为宽大的玄色冕服。虽瞧着有些大腹便便之感,却并未引得众人怀疑:毕竟在座众人大多是大腹之人,姜泽只是比一般人早了一些,有何奇怪呢? 于是等到满面倦怠的姜泽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冷菜离席而去,不久姜溯亦跟着离去后,随官们便聚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各自能看懂的眼神。 姜溯与姜泽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做何想。此时姜溯正以最快速度轻轻脱去姜泽身上这一袭看似松散实则勒着姜泽肚子的冕服,命李御医把过脉确定无碍,方才揽着他前去汤池沐浴。 等沐浴完毕,姜泽昏昏欲睡,姜溯又是心疼地圈着他缓缓回去寝宫。 但等张遗打开寝宫之门,姜溯一脚踏入其中,忽然冷声道:“谁?!” 张遗亦是紧紧站到姜溯身前,以守护姿态凝视前方。 但出乎两人预料的是,前方并无刺客,反而是一个奇怪的人。 微弱灯线里,只能依稀瞧见此人长相仿佛不错。虽是男子,未施粉黛,面上表情却比寻常歌女更为下贱风骚。他柔若无骨般软软斜坐在地上,一条长腿轻轻伸出,身姿瘦弱轻盈,只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丝衣。他一手撑着身子,另一手挡在胸前,却并未挡住胸前两点嫣红……而他的面上更是春潮欲来之色,看起来十分渴求姜溯的怜爱。 姜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已明白这究竟是何人了。 天下男风盛行,随国民风彪悍,士族大夫更是玩的疯狂。此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风华正茂,虽是雏儿却已被精心培养多年,比之寻常娈童更是深谙房中秘术。所有将他送来之人都相信保证能夹得姜溯醉仙欲死,再难忘怀。 无论是得到当朝天子的目光乃至感情,抑或并肩王的,只要成功便是一本万利之事。此人也知这是绝佳机会,是以自听闻姜溯由远及近的脚步,便一直含情脉脉地凝视于他。 但瞧见姜溯怀中之人,整个人都僵硬了。 于是六目相对之际,场面一时尴尬难言。 姜溯冷声道:“张遗。” 感觉到怀中之人有醒来迹象,姜溯便一手盖在姜泽双眼之上,免得这东西脏了他家小孩的眼,又冷冷道:“把他拖出去。” “再去瞧瞧阿泽寝宫,是不是也同样有这种污糟东西。” 第39章 第三九章 张遗捂着那人的嘴,很快将人拖下去了。 姜溯松开盖在姜泽脸上的手,见他正靠在自己肩膀上一错不错地凝视自己,忍不住皱了眉:“怎么了?” 姜泽本已有些昏昏欲睡。 怀孕之后,他的五感有所降低,并且此时缩在姜溯怀里,既温暖又舒服,自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觉房中多着的那一抹陌生气息。他心下本有些懊恼,但见姜溯瞧见那娈童非但没有半分惊艳喜爱之色,眸色更是说不出的嫌恶,忍不住抿唇笑了:“无事。” 他看着姜溯转向自己时柔和宠溺的神色,愉快地扒着姜溯的肩膀,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然后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姜溯肩窝里蹭,“只是,哥哥真好!” 姜溯唇角上扬了一分,抬手揉了揉怀中小孩乌亮的长发。只是闻着房中若有似无的馨香,忆起那人放荡模样,心中到底略略不悦。便干脆半扶半抱起姜泽,前去偏殿入睡了。 等将姜泽放到榻上软被中,替他按摩过发胀的双腿,直至自家小孩沉沉睡了过去,姜溯方才将他的双腿拢到软被之中。而后面沉如水般,一点点平复下身冲动。 ——今日他家小孩并未做任何勾引之事,以他自制之力本不该有如此冲动,想来应是房中那诡异的香气所致。也好在他觉得难闻将人带出来了,否则这种助性的香气闻久了,也不知会对姜泽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姜溯俯身亲了亲姜泽的眼睑,而后起身,走出门去。 张遗已回来复命。 如同姜溯所料,除了他房中这一娈童,姜泽房中也被送去了一个。但与他房中这人不同,许是认为姜泽年幼气盛又长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便以为姜泽有逆反心理,更喜欢彪悍精壮之人,倒是费尽心思寻了这样一个娈童,好叫姜泽尝试征服的快感。 将他送来之人显然不知姜泽其实一直没有睡在天子寝宫,因而计划并未成功。却也不知到底是此人抑或还有第三人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5 存在,这娈童居然并不是寻常娈童——张遗入殿时命人将他捆走时,迎来了此人自觉暴露的利刃。 于是除了命亲卫队彻底盘查这两人怎会在此,便是审问探查这两人身份与目的了。 翌日,姜溯到底没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姜泽房中那人似乎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希望,非常果断地咬破了舍下毒囊,瞬息之后毒发身亡。而姜溯房中这位被严刑拷打整整一日,也没能说出任何姜溯想知道的消息,姜溯便命人将他一同收拾了去。 谁叫这人上赶着作死,并且瞧见他与姜泽之事呢。 毕竟,唯有死人方擅长保守秘密。 于是几日之后,有人发现先前被秘密送入姜溯房中的尤物已成一具尸体。尸体上鞭痕斑驳,脸颊更是被划花地无法辨认,如此凄惨显然是被凌虐而亡。便有“姜王暴戾残酷,喜好于床第之间折腾死人”的流言,渐渐流传于整个随国贵族圈中。 不过不管姜溯在这群人中名声如何,到底无人胆敢在他面前露出分毫异样神色。当然,有同好者试图勾搭这位姜国“暗中掌权者”,美名邀请姜溯一同“品菊”,却皆是莫名其妙身受重伤,甚至卧病难起。 当然,不管姜溯在这新年休沐假中被传出何等轶闻,总之新年很快过去了。 元朔三年二月,新年方始,姜国天子姜泽命姜王颁布并实施新律。 所谓新律,便是变革。事实上,上一世三十年间姜泽便在诸葛瑜建议下尝试几次变革,颇有成效,他完全可以按照前世效率直接公布于众。但既打算重新将诸葛瑜培养成前世贤相,便干脆命姜溯主持变法之事,于百官之中广纳谏言。 此番变法主要目的是为糅合姜随二国,在最短时间内消弭二国隔阂,以及休养生息,是以姜溯交与姜泽的新律共三十五条律令,竹简之中可谓密密麻麻,巨细无遗。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钱币、田地制度、律法,通行等等。 首先,姜溯决定统一钱币。因为两国五铢钱币重量不等,又因盗铸盛行,他下令朝廷须在半年内收回所有旧版钱币,发行由朝廷重新铸造的新版五铢方孔圆钱。半年之内,百姓可用旧版钱币兑换同等重量新币,半年之后,旧版钱币完全作废,只等同破烂价钱。 其次,先前姜泽重编军队,于是大多适婚之人与不惑老者归去家中,使大多劳力闲置家中。诸葛瑜便提议:一则于全国实施“自实田”制,即命全国百姓如实上奏所有土地数量,登记在册,朝廷明文承认这些土地属于百姓私有;二则减轻赋税,从原先姜国的“什一之税”,随国的“初租禾”,统一转为“十五税一”;三则将百姓人口税年纪下限三岁上调至七岁,即年七岁与十八岁间,不分男女每年赋税降低至十八钱。凡年满十八至五十之间百姓,每人每年需上缴一百一十二钱,所谓“算岁”。 四则…… 如此既可在短期内鼓励百姓囤粮耕种,又可充盈国库,可谓一举多得。 再者,姜泽曾在登基初时同姜溯所言“通姜随之渠”,亦着手规划,并且将于半年之后百姓进入农闲期间动工。并且将于国内建造多个驿站,用以联通姜国驿站,传递消息。 除此之外,调整司法废除其中“轻罪重刑”,重新确立道家“无为而治”与“宽省刑罚”……等等一系列有助于国富民强,百姓休养之政策。 姜泽看到这一份变革内容时,心中略略惊讶。 这些政策虽皆为他前世所用,却并非是在此时完整制定。事实上当他将竹简中所记载全部用于百姓身上时,前世已是七年之后了。 该说什么才好呢? 啧……果然他家哥哥最是宽容仁慈,擅为百姓考虑吗? 变法核心之一既是融合姜随二国,做为战胜一方的姜国官吏自然是无比支持。而向来认为是“被逼无奈由姜泽暂代天子处理政务”的随国官吏们,自然疯狂反对。 首先,他们认为若非姜国横插一脚,姬铭与姬钰或许早已分出胜负,如今随国天下也就轮不到姜泽与姜溯这两个连毛都没长起的小鬼来管;再者,若非姜泽与姜溯卑鄙无耻,今日随国又岂会如此被动,甚至连姜国之人都敢随意耻笑他们了?! 否决,必然需要否决!否则他日姜泽直接来一句“既然姜随难分,不如合为一国”,随国岂非就此消失于历史上了? 于是这一瞬间,随国官吏们出乎意料地展现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坚决反对姜泽与姜溯推广新法。 然而这病没什么用。 姜泽从容盘坐于上位,一手支着下颚,百无聊赖凝视这群人的上蹿下跳。他自然不在意这群人的反对,只与姜溯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打着哈欠,由他将这一变法广而告之天下。 对比这些明了变法本质是为同化随国的士族大夫们,百姓大多只衡量这些政策能给他们带来的利弊得失:哦,皇帝把军营里大多男人们都放出来了,家里有顶梁柱了,真好!哦,姜王说要统一钱币,以后也许就不用担心又收到假币了呢!哦,朝廷要减轻赋税了,他们又有活头啦! …… 也许这也是在说明,大多时候百姓并不在意统治者究竟是何人。反正只要能吃饱穿暖,只要能继续安然活下去,远在天边的皇帝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与他们又何干呢? 于是变法未行,天子与姜王于姜随民间声望与日俱增。 随官始料未及。 但事已至此,随官能做的只剩要么反抗姜泽夺权,要么坦然接受而已。 又岂能甘心呢? 二月末时,变革首先于姜国之中推广,姜国众臣便皆要归朝而去。 于是姜泽于随宫之中广宴群臣。 随国正是乍暖还寒之时。比起稍微单薄的众人,姜泽并未脱去那一身大氅。众人也只当姜泽爱好古怪,并不深究。 是夜,月黑风高,宫中灯火通明。酒过三巡,席中杯盘狼藉,姜国众臣东倒西歪,已是散去时分。 姜泽起身。 他已怀孕将近八月。比起六月之时,身姿愈发显得臃肿笨拙。这一夜许是盘坐时间太久了,姜泽的腿已全然麻了。于是他便两手撑着案几,等腿上麻痹褪去,再起身回去。 往常这个时候,姜溯总能发觉他的异样,扶着他或者干脆替他按摩双腿穴位。此时也不知是否是喝醉了,居然只是盘坐在他身旁,一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有人轻轻唤了一声“陛下”。见姜泽不应,又唤了声“姜王”,姜溯也是不应。 而周遭所有姜国官员,也是静静趴在案几之上,无丝毫动作。 于是以随国左相为首的十几人豁然起身,快步走至姜泽与姜溯身旁,哈哈大笑起来:“我这麻沸散好用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6 罢!” “以为我随国武将,且叫他们有来无回!” “……” “哈哈,姜泽,姜溯!你们也有今天!” 显然,这杯中酒菜都被投了麻沸散,食之使人麻痹无力。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借姜溯之手刺伤姜泽——必须是刺伤姜泽,而不是刺死姜泽。毕竟如今兵权在这对兄弟手中,一旦姜泽死了,再无人以天子之位压制姜溯,姜溯岂非可直接登基为帝?而一旦姜泽与姜溯都死了,不远处姜国亲卫队说不定会将他们全部杀了为姜家兄弟陪葬? 是以姜溯因觊觎帝位,醉酒之后刺伤姜泽,便是最合适的举动。既可挑起这对兄弟相残,又能叫随国趁势分裂两人,岂非唯一之策? 想出这一机谋,左相面上也是十分得意。 他甚至亲自取出一把短匕,将之放到姜溯手心,握紧他的手往身侧一送。 而后只闻“噗哧”一声,正是刀子狠狠刺入体内,发出的一声闷声。 随官朗声而笑。 但很快,他们的笑声又骤地戛然而止。 胸口剧痛传遍全身,左相缓缓低头,只见胸口银光闪烁,却是匕首之芒。他顺着胸口刀锋上扬,映入眼帘的却是姜溯森冷的面色,以及如同寒夜般冰冷的双眸。 姜溯放开了握着短匕的右手。 他身旁,姜泽一手支着下颚,嗤笑:“还以为诸位能给朕怎样的惊喜,想不到竟是愚蠢至此。” 他说着,漫不经心瞧着随国左相,“倘若朕是你,必不会如此画蛇添足——直接用见血封喉之毒代替麻沸散,毒死朕与姜王。届时军中无主,群龙无首,便拥立五岁黄口小儿姬锦为帝,届时姜随二国岂非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只可惜,朕与姜王早已看穿一切。” “是以今日一切,不过是尔等自寻死路罢了。” 第40章 生子(一)。 元朔三年二月,姜帝欲于国中推举新政。随官不从,反。不久,阴谋败露,姜帝震怒。 不出半月,朝堂鲜血横流。所有谋逆官员皆为斩首示众,举家流放。而原随国皇室姬氏一族被贬为黔首,迁离皇都,并后代永不得为官从政;至于姬氏一族往西南之路迁移时途径一处峡谷,整族近百人为周遭流寇劫杀而无一人生还,便不在姜泽与姜溯考虑之中了。 随着这一场随国朝廷的清洗落幕,翌日早朝之时,殿中骤然一空。举目四顾,原先随官十去四五,居然只剩一半人稀稀拉拉盘坐其中,甚是凄凉。 于是姜泽决意将姜随朝堂合并为一,并命姜王亲自整顿朝野——这一次再无人反对,不管是对此事持喜闻乐见态度的姜国官吏,亦或兢兢战战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随国官吏,皆微微垂首,面上恭谨无懈可击。 虽是合并,但除了三公之外,其余官吏位置并无明显变动。唯一大改,大约只是取缔随宫,将国都定于洛郡。待两三月后新宫殿建成举朝搬迁。 不久,姜泽下令于国中推举新政。与此同时,不拘一格广征贤才。 是以不少有才之士闻风而来,甚至三月之内察举之处门庭若市,更有不少文士于高谈阔论,反对其中不当之处,补充、提出不少缺失对策,使变法内容愈加完善。 一切渐渐步入正轨时,姜泽已怀孕九月,即将临盆。 除每日必要与大臣们处理朝政时间与姜溯商议政事时间,他都严格遵照李御医吩咐。无论闲暇散步,无趣时看些奇闻趣事,听些丝竹管弦之乐陶冶情操,每日膳食种类搭配,抑或必须休息……对比已经忙成死狗的姜溯,姜泽清闲的根本不像一国之君。 虽然有些心疼想同姜溯一同奋斗,但姜泽也知晓一则自己身体不允,二则姜溯尚且缺乏身处这一位置上的经验阅历,不如干脆完全放手,静候他成为一株参天大树。 至于其余朝臣所做何种想法,便不在姜泽考虑范围中了。 “我已有了兵权,甚至可自由于朝中培养党羽,阿泽却为何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再谋反篡位?” 某日沐浴过后,姜溯一边擦干自家小孩的长发,一边状似经意说道。 昔日他在姜泽处理贪污罪臣时自觉及不上姜泽,因而放弃谋反。哪怕后来几月午夜梦回之际心意难平,但到底君子一诺,此生至死亦永不反悔。 然而此后事态发展,却与他计划中最好的“离京而去云游天下”,或最坏的“于狱中了却残生”截然不同,姜泽居然立他为并肩王,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交给了他,甚至愿意不顾世间任何常理限制,愿以天子之躯,为他孕育子嗣! 姜溯心中动容不可言说,也便是在此时,他才真正放下心中不平,一心一意与姜泽厮守,守护江山社稷。 此时所言,姜溯绝不怀疑姜泽是否别有用心。他只是想知道,姜泽在做出这些决定时是一时脑热,还是深思熟虑。 倘若前者那么他有必要好好教育这个小孩;倘若是后者……何以为报? 姜泽的双耳顿时竖起来了。 姜溯虽然是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但姜泽听得出其中陷阱。唔……难道是近期整合朝堂压力过大,以至于哥哥都不自信啦? 姜泽略略思索,转过身去用双手捏着姜溯的脸颊。直捏的他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做出与形象极为不符的诡异表情,忽然很是期待道:“哥哥若是谋反,会立我为后吗?” 姜溯顿时想起摊牌那日姜泽所谓惩罚,眼角抽搐:“……倘若不呢?”这种期待的表情实在太让人糟心了,所以难道这混小孩觉得当皇后不过是他们年幼时候玩闹吗? 姜泽满面失落:“喔……好无情哦……我最初还想立哥哥为后呢……我儿也好希望我能当哥哥的皇后呢……” 姜溯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阿泽为何如此在意后位。” 姜泽眼眸顿时亮了:“因为我想告诉整个天下,哥哥是我的男人——谁敢觊觎我的男人,我就弄死他!”什么叶南裴啦,什么娈童啦,再敢凑上来就徒手撕了他们! 姜溯半晌无言。 他任姜泽捏着自己的脸颊,并不恼。反而凝视着姜泽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专注的瞳眸,一时心中无限温情,忍不住揉了他的脑袋一把,又揉了一把。 哪怕明知姜泽绝非如此单纯之人,但这一刻姜溯确实是信了姜泽将整个天下当做掌中玩物,而将他当作唯一重要的态度。便以指腹摩挲这人艳如桃花的脸颊,仿若誓言般低声承诺:“此后一生,阿泽不离,我定不弃!” 得姜泽一人,夫复何求? ——谢谢你,阿泽。谢谢造成昔日局面之人并非是你,更谢你拒绝毓岚,让我还有机会拥有你。更谢你,愿意一直等着我,信任我! 姜泽闻之,顿时得意地弯了眼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7 睛。但紧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不高兴地鼓起了脸颊,指责道:“但哥哥却不肯立我为后!” 于是心下决定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必须好好端正姜泽的思想,同时监督他好生治理姜国的姜溯,在这一刻温柔缱绻了面色,轻轻颔首而斩钉截铁道:“立!” 姜泽顿然眉开眼笑。 三月随国,春暖花开。 这个时候,李御医的研究终于有了一定的进展:一个月前,由他剖开腹部再缝合伤口的一人熬过了危险期,安然活了下来。相信再给他一月时间,成功率也定能高上一些。担忧了好几月的姜溯总算能放下一点心来,当然随着时间的临近,哪怕朝堂日益繁忙,也愈发关注于此。 而脱了大氅无法遮掩的姜泽,则以身体不适为名被姜溯勒令于房中好生休息。除了每日抽出时间一同散步,其余任何时间姜泽不得随便乱逛,免得为人冲撞受伤。 于是姜泽便在无所事事与张遗监督之中,无聊得近乎发霉。也便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他的舅舅闻人琰,已经被带到宫中了。 先前他于军中得知自己怀孕消息,并未深信,而是命人取来族谱,一一盘查谁会是李御医故事中那一族人后裔,使得姜泽有了如此能力,当然关键是查清他家哥哥是否也有如此能力。但族谱中人逝去已久,旁族人数虽多,但每人听闻此事皆一脸“你他妈逗我好好笑哦”的表情,其余毫无异样,根本无任何证据表明是姜家血脉使他如此。于是剩下的,便剩下闻人血脉了。 只要证明来源闻人血脉,与姜家无关,他便放心了——别看他至今一脸轻松,多是伪装出来宽慰姜溯的,也只有他自己知晓多么别扭难受。 但便在当时,闻人琰不见了。 起先姜泽并未多做关注。 他认为,闻人琰之消失应当是姜溯做的。毕竟连前世后来姜泽都查出了当时将姜溯不是姜丰之子的证据摆在姜丰面前之人是闻人琰,那么拥有一小半天龙卫的姜溯,自然也可以。 姜溯虽然心胸宽广,但说实话可能无法容忍这般事态,是以得势之后报复闻人琰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下令继续追查闻人琰下落,哪怕后来天龙卫回复找到人了,得知闻人琰还活着,姜泽也不做其余动作。 真正引起姜泽怀疑的,是近一月前姜溯问他“为何不担心他谋反”这一句话。 所有心结都已尽数摊开。除了唯一一个问题。 姜溯为何造反? 就像是灵光一闪般,姜泽在那一瞬间想起了被囚禁的闻人琰,便下令将他带到随宫来,他要亲自问清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便以午憩为名,命张遗至门外守着而从窗口跳出,偷偷去了闻人琰所在的偏癫。 因为是瞒着姜溯,是以姜泽将他安排在了冷宫。 等到了地方,瞧见地上那位分外邋遢憔悴,早已失了原先清高矜骄之人,淡淡笑了:“一年不见,舅舅倒是清减不少。” 闻人琰闻之,缓缓抬首去看姜泽:“是你,你将我……你?!”但待看清姜泽高高隆起的腹部,他的瞳仁忽然紧缩,甚至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显然,他看出姜泽怀孕了。 不知男子可怀孕之事,第一时间也只会认为他胖了或者得了怪病。姜泽挑眉:“看来果真是闻人血脉之故啊。” 闻人琰死死瞪着姜泽,半晌从牙缝中漏出两个字:“孽种……” 姜泽面色猛的一寒,几乎是一字字道,“你再说一遍。”这世上无人可以侮辱他与姜溯的孩子! “你这个孽种!”闻人琰忽然猛地跳起,面色狰狞,状似疯狂地朝着姜泽豁然扑了过去,“你这个孽种!” “要不是你,当初我爹绝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 “孽种!……早该在你出生之时便摔该死你!” 这一日天幕晴朗异常。 姜溯于前朝处理完政事,收到了一个并不美妙的消息:闻人琰不见了。 闻人家族一直在寻找闻人琰,但暗卫们已查明他并未归去家中,证据反而指向他是被姜泽带走了。 姜溯深吸一口气,也来不及怪罪看管不力的侍卫们,匆匆回房去寻姜泽。 理所当然的,本应在房中小憩的姜泽消失了。 命自觉失职一脸羞愧的张遗领人去找,姜溯则运功提气,翻墙而走捷径。 他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只能尽最大努力快些找到姜泽,免得再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等听到某个偏僻之地有人大喊“快来人姜泽疯了”,“有怪物快救救我”之类话语,姜溯极快掠过一众匆匆赶往此处的侍卫,一掌将狂奔而出的闻人琰拍得跌入草丛吐血不止,再命侍卫们在外面守着,亲自进入房中。 待瞧见此刻姜泽模样,姜溯浑身一震!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急促呼吸着,颤抖着双手将姜泽抱到榻上,轻轻颤声唤他的名字:“阿泽……阿泽?” 但见姜泽面色一片惨白,几乎已失去了意识,他再无法克制心中恐惧,撕心裂肺地对慢了一步至于此处的张遗喊道:“去喊李御医!快!” 第41章 生子(二)。 李御医很快带着两位御医助手,奶娘,以及全部用具到了。 而此时,姜溯正紧紧握着姜泽鲜血斑驳的手,仿若僵木般一动不动。 李御医先上前仔细替姜泽把脉,翻看他的五官,轻按他的肚子,另一名御医见姜溯如此模样,小心翼翼劝了句:“姜王殿下,此地污秽极重,恐怕冲撞了您……您看,您是不是先出去……?” 姜溯闻之,终于动了。他缓缓转头去看开口的那名御医:“什么污秽,狗屁!本王要在这里,陪着陛下!”谁都看得出姜泽此时很不好,他不可能放任姜泽陷入危险而轻易出去。 那御医见姜溯如此面色,登时吓得浑身发颤,慌忙跪地伏身,连大气都不敢再出。而此时李御医终于诊断完毕,心中已是十分惶恐,又见向来沉稳的姜溯都是如此模样,狠下心咬牙道:“陛下如今状况已是刻不容缓,姜王若坚持在此处瞧着,恐怕列位太医俱是心有约束,不敢全力施救!” 姜溯紧握姜泽的手猛然一抖。 他豁然转头去看李御医,神色是对方从未见过的尖锐逼迫,甚至叫李御医都无力承受地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好在姜溯到底还存了一分机智,一点点放开手:“好!” “现在将阿泽交给你,若你们——”话音未落,他已长身而起,再不回头大步走出房间。但哪怕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余下之意,所有人皆已明了。 房中气氛一时凝滞如死水。 李御医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状况想来无需我再说明了……我只说一句。” “—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8 —尽人事,听天命罢!” 三月随都,方才进入春季,白昼依然略短。此时旭日西移,也许很快便至黄昏。 姜溯站在大门十步之处,不愿再往外走了。他死死攥着双拳,克制着踹门而入的冲动。 时间逝如流水。 姜溯觉得自己仿佛已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浑身僵硬如石,里头却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他静静等着。 许久许久,轻轻道:“阿泽会平安无恙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旁人几乎难以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也不知是在询问自己抑或他人。 张遗模糊中听得此言,满面复杂地看了那扇紧闭着的宫门一眼。 他一直不喜欢姜泽,毕竟这个人虽是无辜,但结果到底是夺走了姜溯的皇位。再加之姜泽生性冷淡残暴,又极擅虚伪……哪怕姜溯与他在一起,张遗也不愿将对方当作主母来承认。 叫他改观的,是姜泽将姜溯立为并肩王,乃至不顾性命不顾礼法为姜溯孕育子嗣。 现在,哪怕姜溯手握重权,也已不能没有姜泽,而他也已真心实意将姜泽当作主母来敬重……便斩钉截铁道:“陛下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 天色向晚。 所有侍卫被安排在百步开外,将这冷宫与整个皇宫团团围住。于是冷宫草木幽深之中,唯有姜溯与张遗两人不言不语,如坟死寂。 一时之间,居然只有虫鸣鸟叫,得以证明天地鲜活。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声算得上嘹亮的清脆婴孩啼哭。 姜溯瞳仁豁然紧缩! 他再无法克制自己的动作,快步走到房门口。他抬手,仿佛是要劈开这一阻碍,瞧瞧里面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好在张遗拉住了他的手,飞快道:“主上难道忘了陛下还在里头吗?!” 姜溯闻之,浑身剧烈一颤! 许久,方才垂下手,缓缓退后三步,继续等候李御医。 但李御医到底没有出来。 出来的,是抱着一个小小婴孩,先前特意找来哺乳的奶娘。一见姜溯,便笑道:“姜王殿下,您可等急了吧?您瞧,孩子无事!健健康康!像您——是个男孩!” 她说着,一脸邀功状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抱到姜溯面前。虽然这是姜帝亲自生下来的,就像怪物般匪夷所思,但既然姜帝和姜王都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她依然是做出一副极为普遍寻常模样了。毕竟她下半生荣华富贵,可就靠这个小小婴孩了呢! 说来也是神了,这婴孩尚不足十月呢,但正常男婴该有的他都已发育完全,只是身子稍稍小了一些,完全不比其余婴孩差。甚至因为那闻所未闻的出生方法之故,他的皮肤并不大皱,看起来比寻常刚出生的婴儿还漂亮一点。此时止住了哭声,更睁着一双极像姜泽的桃花眼,四处张望。 姜溯一眼便看出,除这双眼睛,其余所有皆更像他! 于是他眼中顿有水光闪动。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这个几乎可以算是上天赐予他与姜泽的婴孩,微微扬了唇角,表情似哭还笑。 张遗满面欣喜:“恭喜主上,喜得麟儿!” 姜溯下意识伸手去抱他。 但当他的手指触及柔软的襁褓时,他还是怕伤害这个看起来脆弱的一碰便要坏掉的小婴孩,豁然缩回了手。 然后他哑声道:“里面……如何?” 奶娘熟练地抱着婴孩哄着,想到了方才看到的一切,脸色发白,不自然笑道:“……这,这御医们还在全力为陛下治疗呢,姜王殿下且再等等……陛下吉人天相,也知道您守在外头,一定很快好啦!” 新生儿毕竟不宜吹风受凉,奶娘说完这句话便抱着婴孩入屋去了。姜溯命张遗一同进去瞧瞧是否有帮的上忙的地方,而自己却依旧站在门口,不敢轻易挪动位置。 夕阳西下,月上中天。 他听得屋中婴孩哭闹了片刻,以及奶娘哄着他的声音……直至里头再无任何异动,那扇紧紧闭着的门,终于开了! 姜溯心跳骤地加速起来。 他看到为首的是一身汗水、满面倦怠的李御医,身后两人也是相差无几。终于肆意迈开步伐,急道:“阿泽怎样?!” 但许是站的太久,双腿僵硬之故,他差些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李御医扶住了姜溯。 见姜溯也并不比他们好过,李御医轻叹了口气,艰难道:“我等已竭尽所能,若陛下能熬过往后三日,定可痊愈……若是,若是熬不过去……” “……还请姜王……节哀。” 第42章 好转。 暗夜未央。 房中烛火昏惑,映在姜泽惨白的脸上,却是覆了一层暖意。 姜溯站在榻前,静静凝视榻上毫无生机的人。 他的阿泽明明是那般鲜活好动之人,每每入睡之前,总要他费上好些功夫才愿安然睡去。但此刻居然就这般乖巧地闭着眼睛,甚至连睡姿都没有任何不对。 看起来如此脆弱——脆弱到甚至叫姜溯有了一种只需轻轻一碰,便烟消云散的错觉。 姜溯用了很久,方才鼓起勇气,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而后与之掌心贴合,十指紧扣。 一切皆如昨日,不曾有分毫改变。 只是少了属于另一人的力道而已。 天微亮时,姜泽毫无动静。 姜溯也便保持着先前坐姿,一瞬不瞬凝视着他。张遗端着早膳与梳洗用具进门之际,瞧着姜溯这副模样,分外难受。终究是将口中一大堆安慰之话咽了下去,只轻轻提醒了姜溯早朝一事。 姜溯随意吃了几口,洗了把脸感觉自己稍稍精神了些。而后小心喂姜泽喝完了李御医重制的汤药,并命李御医亲自看着,方才步履匆忙早朝而去。 不管怎样,姜泽还没有醒来,他不能倒下。 但纵是心念坚决,此时姜溯脑中到底只剩一团乱麻,无法理智处理朝政。干脆以“陛下偶感风寒而他决定躬亲照顾”为名,命左右丞相与御史大夫们暂代国事三日,离朝而去。 虽早有准备,但姜泽忽然“风寒病倒”还是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原先便更亲近姜泽却只敢在私下反对姜溯的左相一派,认为风寒还需卧床简直是在扯淡,并且这只是姜溯一人之言,真相究竟为何谁也不知,便要求面圣。 理所当然地,为一众将整个皇宫守地密不透风的廷尉拒绝。 但不管朝中如何暗流涌动,有右相等人在,前朝一时片刻总归是乱不起来的。 而后整整三日两夜,姜溯都守在姜泽身边,谨遵李御医嘱咐来照顾他。他试着对姜泽说话,从最初他对姜泽这个熊孩子的糟糕印象,到一点点改变,最终完全颠覆,甚至于,爱。 他本是寡言之人。但一旦回忆起他与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59 姜泽的点滴,却发现一切经历都是那般有趣丰富,哪怕说上三天两夜,也根本说不完。 他亲吻姜泽苍白的脸颊,像是怕吵到他般,轻声而温柔道:“阿泽,明日之前你若愿意醒来,我便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我未曾说过的事。” 他知道姜泽是能听到的。 他一点也不恐惧姜泽也许再也听不到了——他是那般坚定地相信姜泽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会,等他休息够了,必然会醒来。 这个时候,姜泽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知道自己睡着之前,是见到了闻人琰。他知道了一些与他本身认知截然相反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全然颠覆了一切。 他本不是姜丰之子,却鸠占鹊巢,甚至愤怒来指责姜溯为何谋反?一边说着爱,却连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隔阂都不曾知晓? 这多可笑呢? 可是这个时候,姜泽却根本笑不出来。他慢慢在这片暗无天日的不毛之地里盘坐下来,静静坐了许久许久。 周围一片虚无,静的可怕。 但姜泽对此并不恐惧——事实上早在前世姜溯去世的三十年里,他便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毫无激情,毫无憧憬,毫无希望,日复一日如坟地死寂的生活。 ……抑或者说,他本来就活在这一片虚无死寂里。他的姜溯早已逝去,而此前所有美好的一切,皆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 不过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但凡梦醒,一切破灭。 想到这点,姜泽一时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他觉得很累,于是便干脆不再想了,静静休息了片刻。 只是片刻。 他蜷缩着身子,像只小乌龟一样,偷偷将脑袋埋进龟壳里。 可是他到底不是乌龟。 也没有那一个人,愿意当他的壳,将他包裹在温暖的怀里。姜泽便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是忽然间,感觉手心蓦然滚烫。他缓缓抬起茫然的脸庞,将手掌摊开至自己眼前。 这是……水滴? 这儿既是不毛之地,也没有日月风雨,根本不可能会出现水滴……是以,这是姜溯的,眼泪? 姜泽豁然起身。他感觉到自己心头猛烈颤动着,便朝着一个方向疯狂跑了起来。但无论他如何奔跑,视野尽头也唯有一片黑暗,广袤无垠的黑暗! 姜泽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他终于有了一点恐惧:难道他要被关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但便在此时,姜泽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名小孩。姜泽尚在奇怪这种地方怎会有一个小孩,便被拉住了右手,被领着朝前方走去。 姜泽看不清这个小孩长什么模样,只能感觉到手心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他被领着走了片刻,很快便到了一个充满了光芒的出口。 姜泽瞧了出口一眼,然后低头去看孩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身旁的小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 这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姜泽想,而后他一脚迈到光明之中。 姜泽缓缓睁开眼。 许是失血过多,他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苍白,完全看不真切;双耳也只能模糊听得有人似乎在耳畔说着什么,也完全听不真切……唯一可以清晰感觉出来的,是手心不曾离开的足以温暖他浑身的炙热温度。 他轻轻扯了唇角,想要告诉姜溯他无事,不要担心。但哪怕他竭尽全力,都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试着辨别身旁之人说了什么,但到底支撑不住,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睡梦里不再是满眼黑暗,而尽是温柔的姜溯。 还有那个奇怪的孩子。 李御医所说第三日前,姜泽醒了过来。 虽然很快又因乏力睡了过去,但总归叫众人瞧见了希望。姜溯闻之,自然更是不管不顾地要亲自照料姜泽。 但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也许也要倒了。张遗便干脆以下犯上,一掌将姜溯劈晕过去,将他扶到房中另一张榻上。李御医也替他施了几针,保证他睡得更熟一些。 等姜溯醒来,已是四个时辰之后了。 此时姜泽虽然依旧不醒,但李御医已敢断言只要后续治疗不出差错,翌日姜泽便可转醒,不出十日姜泽腹部伤口便能拆掉缝合的桑白皮线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好消息!向来沉稳的姜溯克制不住心中喜悦,重重拍着李御医的肩膀以示嘉奖——虽然他将李御医的肩膀拍脱了臼。 也便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报,闻人琰似乎不大好了。 先前闻人琰害的姜泽摔倒在地以至陷入危机,甚至意图将姜泽怀孕一事抖露出来,被姜溯一掌拍晕过去,醒来也只得了张遗一碗药。但事实上他的五脏六腑俱有所损伤,命不久矣。 姜溯得知这一消息,也不命御医前去,而是打算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等瞧见已是苟延残喘的闻人琰。姜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阿泽的生身父亲,如今在哪?” “死了,我早将那个畜生杀了!”闻人琰艰难抬首,喘着粗气一字字冷笑,“想不到我以为一切已经天衣无缝,却漏掉了姜丰的儿子,与他一样不同凡响!” 这意有所指的一句话,却是在说二十余年前姜丰为了帝位迎娶他的妹妹闻人琬,尊其为皇后并将发妻子扶为如夫人;而今日姜溯也是手段超绝,不但让那个孽种怀了他的孩子,更如同天子一般把持朝政! 果真是父子,就连这种厚颜无耻,也是如出一辙! 闻人琰狠狠瞪着姜溯,吃吃大笑:“怎样,那个怪物是不是很好玩?明明是男人,却像个女人一样能生孩子?哈哈哈!是不是比那明知要和别的男人成婚,依旧怀了那怪物之子的娘,更放荡无耻?” 姜溯面色渐冷。他大步走近闻人琰,忽然掐住了他的颈子,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狠狠将他掼到了墙上。 他的武功或许不及姜泽,但想将闻人琰这种不过学了点功夫皮毛的文士摁死,只是轻而易举。 闻人琰死死瞪着姜溯,下身疯狂扭动踢打姜溯,双手更是狠狠抓紧姜溯的右手意图将颈上桎梏扯开。但直抓的姜溯右手鲜血淋漓,他手上力气却是越来越紧。 直至闻人琰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双眼无意识翻白,姜溯方才松开右手,看他跌落在地上嘶声裂肺地咳嗽。 “伪造我不是父皇亲子,将阿泽推到皇位上,你的目的只是希望阿泽恢复闻人一族荣光,尊你为右相?” 闻人琰趴在地上,一手抚着灼烧般疼痛的颈子,胸腔剧烈起伏,没有说话。 但姜溯也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 最初他不明了姜泽究竟作何想,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0 是以未曾轻举妄动。后来知晓姜泽心意,但随着时间逝去,他心中愤怒已渐渐被抚平而去,再忆及当年闻人悯用心良苦,便忍下杀心将闻人琰囚禁起来。 毕竟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更是子虚乌有之事,闻人琰又有什么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他不是姜丰之子呢? 想来无非是一些伪造了的书信,无非是一些他母亲的贴身之物,无非是一些被买通之人似是而非的证词……所有一切明明都经不起推敲,却因为姜丰已病入膏肓,连忠奸都分辨不清,反而变成了绝对真相。 不管闻人琰用了怎样的阴谋诡计,不愿相信如夫人清白的,到底是姜丰。 ——哪怕天下都怀疑他的母亲,但那个人,本不应怀疑的。 只是这一念之仁,终究酿成今日大祸。 姜溯看着闻人琰,眼中是一览无余的悔恨与惧怕。 “闻人老先生当年自觉愧疚,于是在父皇动手之时不愿反抗,你却依旧执迷不悟,这是在以生命偿还对所有人的亏欠么?” 昔年他堪堪懂事之际,他的母亲曾告诉他,先皇后本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若他生为男子,也许会是第二个闻人悯,是以他一度非常好奇。只是不知为何先皇后从来深居简出,比他的母亲更为冷淡低调,若非姜泽时常胡作非为,恐怕宫中早已将这个女人遗忘了去。 姜溯曾经很不明白。 现在想来,也许在出嫁前先皇后便已有相许一生之人。极可能是因为闻人悯知晓那人血脉之独特,忧心后代畸形是以拒绝二者结合,匆匆将她嫁入宫中。后来闻人琰杀了那人,抹去那人痕迹,而先皇后则生下其子,缓缓逝去。 但其实无论是闻人悯也好,闻人琬也罢,也许都是在日复一日悔恨当年所有错事。 姜溯感念他们的情义,在选择放弃造反时,他已打算将一切都掩盖下去,只要姜泽能当一个合格的皇帝。却未曾料及,哪怕他将闻人琰囚禁起来了,最终还是被姜泽找了出来。 是以应当怎么说呢? 夸奖他家小孩的聪明厉害,还是说,这便是所谓天命?阿泽早不知晚不知,偏偏是在分娩之前知晓,使得原本已有把握之事,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姜溯闭眼。 他已经从一些零散线索与闻人琰表现里推测出了所有一切,也不想再仁慈了。 他睁开眼,看到闻人琰满面青筋突起,眸色狰狞,他听到这个人歇斯底里的,极为嘶哑刺耳的怒吼:“放屁!要不是他迂腐,你早就死了!姜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去死——你和姜泽那个怪物去死!” “我要昭告天下,让天下都知道你们这对——”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姜溯握拳,一拳击碎他的心脏:“我的阿泽是天下最完美的人,不是怪物,你才是。” ——如此为了权势不忠不义,不诚不孝,丧心病狂之人,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怪物。 第43章 姜溯的两个小孩。 姜泽在两日之后正式醒来。 许是怕他睡得不好,整个房间被布置得一片昏暗,唯有屏风之后隐约透着亮光——看光亮判断大约白日里,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姜泽下意识便要挣扎起身,但尚未痊愈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姜泽只能静静躺在床上,微微蹙眉。 等片刻之后,所有感觉渐渐回到身体之中。无论浑身乏力,抑或腹部莫名的钝痛,甚至手中暖意……姜泽眼睫轻颤,略略侧首去看握着他右手之人。 那人此时并没有任何动作,正轻轻靠在榻边沉睡。姿势缘故他看不清这人面容,只见一个长发略略凌乱的后脑勺。 姜泽静静凝视半晌。 他使者伸手抚摸这人。但左手方才横过身子,他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触及这人。于是他便试图翻一个身,接着便痛得两眼发白,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以为熟睡着的姜溯豁然抬起身子,转头来看榻上之人。 待瞧见这人苍白的脸庞,以及缓缓扬起的笑容,姜溯终于意识到:他的小孩醒过来了! 于是等到一阵兵荒马乱、李御医确诊无碍之后,姜溯便挥退面带喜色的众人。遵照李御医医嘱,与姜泽说一会话,再看着这人好好歇息。 姜溯哄着他喝下一碗补药,见他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些许,便抚着这人瘦小得仅需他一手便可盖住的脸庞,忽然俯下身去用额头抵着姜泽的,轻喃:“……阿泽,我好害怕。” 姜泽眼睫颤了颤。 他深深凝视姜溯,见这人满面皆是说不出的恐惧的后怕,轻轻敛眸,“……对不起……” 姜溯用一指抵着他的唇瓣:“……只以后都不许这般吓我。” 姜泽贴着她的额头,闭了闭眼,轻轻应了一声。 许是一直在昏睡之故,他其实不大记得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那日他偷偷去见了闻人琰,想要弄清楚究竟是谁的血脉使得他怀上了孩子。 而后…… 而后他便得知,自己根本不是姜丰之子。 姜泽想到此处,眼眸紧缩了缩。 虽不可置信,但在那一瞬间所有回忆涌上心头,瞬息之后一切疑问引刃而解。 因为他不是姜丰之子! 是以从小无论母亲也好,他自己也罢,从不期待来自姜丰的父爱。是以闻人悯不争权夺势,是以姜溯试图谋反,并且在放弃之后囚禁了闻人琰。 彼时他几乎意识到了这一切,浑身只觉陷入那年深水一般的冰冷。而闻人琰也便在那时,趁他分神狠狠冲过来将他撞倒在地,逃出冷宫。 ……将他撞倒在地?! 巨大恐慌卷席全身,姜泽只觉自己喉咙被人狠狠掐住,甚至连呼吸都很是艰难。他紧紧抓着姜溯的手,艰难道:“……我的,孩子呢?” “别担心,小圆无碍,”姜溯瞧着他这副模样,疼惜地亲了亲他发红的眼睛,温柔揉着他的长发。那样漆黑如夜的长发,却在这几日里迅速干枯发黄,“只是怕扰了阿泽歇息,将他抱到隔壁去了。” 姜泽呆了呆。 他将目光放到了姜溯脸上,却有些涣散:“……小……圆?” “是,原只是小小的一团,如今方出生五日,倒成了一个小胖子。”说起小孩,姜溯脸上泛着愈发柔软的微芒,“我取的小名小圆,若阿泽不喜欢,我们换一个。” 他说着,见阿泽满面呆滞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便命张遗去将小婴孩抱了过来。 方出生的孩童皆是嗜睡,一天大约有十个时辰是在睡梦之中渡过,此时也并不例外。比起出生第一日,他的皮肤瞧着似乎黄了一些,哪怕李御医与乳母皆言此乃正常现象,姜溯到底也有些在意。 这是他的孩子。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出现,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1 却因上苍宽待与姜泽的坚持,诞生在这一世上的孩子! 姜溯怎能不担忧,怎能不在意?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姜泽,姜溯便将之交由张遗照顾。每日只在他吃饱喝足,确认不会吵闹的情况下,抱过来瞧瞧昏迷之中的姜泽。 他是多么想把姜泽唤醒,好好瞧瞧他们的孩子! 张遗很快将婴孩抱了过来,小心放在姜泽榻上。 虽然第一眼瞧着除了眉眼像姜泽,其余皆像他,但瞧得久了却觉得轮廓其实也与姜泽非常相似。尤其是此时并排而置,一大一小,叫姜溯心中异常满足。 他小心替姜泽侧了身,叫这人躺得轻松一些,又能将小婴孩瞧得清楚一点。见姜泽一瞬不瞬地凝视一旁婴孩,眼中充满了渴望然而又不敢伸手去碰之模样,便握着姜泽柔软无力的手指,轻轻以指腹抚着婴孩的额头,眉毛,眼睑…… 姜溯看着姜泽因指尖触感之柔软而露出些许惊叹的表情,忍不住亲了亲姜泽的眼帘,“眼睛像极了阿泽,好美。” “性子很活泼,也像阿泽。” “睡着时总是乱动,也像阿泽。” “……” “阿泽小时候定也是这样的罢,”姜溯深深凝视着姜泽,唇边笑意温柔缱绻,“真可惜我那时年幼,毫无记忆。” 姜泽指尖轻轻贴着婴孩柔软温暖的小脸,静静听姜溯说着,一言不发。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虽然怀孕整整九月,也至少有五个月感觉到腹中他的存在,但姜泽确实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瞧见此般场景。 这是他的孩子。 ……他和姜溯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时,姜泽心中忽然有无限情绪挣脱桎梏汹涌卷席而过,以至于他在下一瞬猛地像被烫到般,收回了指尖。 姜溯怔了怔。 紧接着,他视线之中却出现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迅速顺着姜泽苍白的脸颊滑落在软被之上,氤氲出一团深色。 姜溯慌忙抬手拭去姜泽眼角变得泪痕,却不知是否是这一动作弄疼他了,以至于姜泽发出了轻微的抽泣声来。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将睡梦之中的小圆也吵醒过来,发出不满的嘹亮的哭声。 于是耳畔充满了这一大一小的嚎啕大哭声,叫姜溯也是难以自制地愣了愣。 等回过神来,这两位极为相似的小孩已哭得如痴如醉相呼应和,姜溯慌忙命张遗抱走小圆,并命他去唤李御医,而后吻去他面上酸涩的泪水,心疼地轻轻抚摸姜泽近乎瘦骨嶙峋的脊背:“好好地阿泽怎么哭了?” 印象之中,这十多年姜泽似乎只哭过唯一一次。便是先皇后去世之时,小孩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当时年少的他决定将小孩纳入自己尚未丰满的羽翼之下。 直至今日。 姜泽紧紧扒着姜溯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要把,把,把皇位,还给哥哥!” 姜溯将他搂在怀里,一手贴在他服部包扎着纱布的伤口上方,眼中深深忧虑:“为何呢?”李御医说过这伤口尚未长好,不可随意乱动。现下姜泽哭得甚至浑身都在抽搐,也不知是否会将伤口崩裂。 “因为我,我是假的……哥哥,才是真,真的……你别,别,不要我……” “怎会不要你呢?”姜溯深深吸气,贴着他的伤口,愈发担忧,“阿泽怎得突然这般胆小了呢?” 语罢,许是忆及自己最初谋反时心中愤愤不平之心,却已如隔世灰飞烟灭,“还给我之后呢?如你所言立你为后?抑或与我地位相换,我为天子你为姜王?” “说服朝臣,给天下一个交代,受封仪式……”姜溯说一句便亲他一口,“阿泽不累么?” 姜泽专心致志窝在他怀里哭,闻之便哽咽着答了句:“可以,皇后啊……”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哭。只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忆及前尘往事,无论是姜溯最初的误会也好,疏远也好,决意谋反也好……一切都成理所应当。而他明明最应查明此事,解开姜溯的心结,将夺走了的全部还给他,却因疏忽漏掉所有,使得前世姜溯走向深渊。 甚至在发现姜溯谋反之后,不听任何人辩解,只恨着他生前欺骗做出所有不当之事。 ……他非但自私残暴,更蠢的可怕!也根本没有脸在这一世,诱使姜溯亲口对他说出谋反之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般可恨。 姜溯:“……”这小孩还真敢闹。 没有经历前一世,姜溯无法明了姜泽此时悲伤之源。但倘若今日站在此地的是前世的姜溯,其实也早已放下心中执念,原谅姜泽。 他只能叹息:“我怎么就养了两个小孩呢?” 姜泽扒着他的肩膀,哭着嚷道:“哥哥,哥哥根本不……不懂!” 姜溯:“……” 他将小孩从怀里挖了出来,捏着他的下颚,与他如泉涌般的眼眸对视:“我确实不懂,阿泽。” “也许你觉得我受委屈了。但将这些委屈加诸于我身之人并非是你,一个是闻人琰,我已亲手杀了他;另一人是父皇,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导致如今情形之人确实是他。” “而阿泽,做为此事之中另一被无辜卷入之人,你给我的,已远超你应当给与的一切。” “是以。” “与其对往事耿耿于怀,不若握紧我的手,与我一同前行。” 第44章 朕与姜王之子,是为太子。 姜泽怔怔凝视姜溯,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忽然打了一个好大哭嗝。 于是姜溯再也绷不住面上凝重,心疼地将这个像来不省心的小孩揉进怀里,轻叹。 “别再想谁当天子,谁做姜王——不许胡闹,嗯?” 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些许疲倦之色:“我有些累了……一会等李御医给阿泽看过,便让我抱着睡一会,好不好?” 他怀里,姜泽浑身因先前哭地太过悲伤而微微抽搐着,闻言只扒紧他的肩膀,小鸡啄米般点头:“好……我不,不吵哥哥。” 姜溯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依旧湿润的眼睫。 这个时候,李御医终于是来了。 等诊断完毕,他便沉着声音宣布了“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因陛下这一时情不自禁又裂开来了也不知何时能长好”这一恼人状况,而后再也难以抑制胸中怒气,毫不留情地将姜泽和姜溯都喷了一顿! 说实话,做为大夫最讨厌的便是不听医嘱的患者。以前姜泽夸大治疗或者拖延治疗,他都因姜泽地位以及伤病不重而忍了。但此时此刻姜泽这做法几乎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对比前些日子他与几位好友没日每夜为其医治,简直就是在狠狠扇他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2 们的老脸! 是以李御医终于怒了,豁出命般喷得姜泽岂止是狗血喷头,就连试图帮他说句话的姜溯也同样遭殃,被狠狠嘲讽了一顿。 姜溯:“……” 心中知晓李御医此言虽有些难听,但根本上是为了姜泽与他,姜溯满面愧色行了一礼:“李御医说的是,此事是本王不对。还请您多多担待一些,好生照料阿泽。”早该猜到这小孩得知血脉事宜后的反应的。 李御医闻之,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以下犯上,沉默半晌后方才重新坐下替姜泽上药包扎。 姜泽没有说话。他看着吹胡瞪眼的李御医,又瞧着转头以眼神示意他乖乖听话的姜溯,默默吸吸鼻子,将脑袋缩回了软被中。 等李御医重新包扎完一切,干巴巴丢下一句“陛下、姜王还请小心些”,便提着他的药盒神色不安地走了。 姜溯在榻边躺下,侧着半身,掀开姜泽遮着脸庞的软被一角:“阿泽可是吓到了?” 姜泽吸吸鼻子:“……才没有。” 姜溯笑了,摸了摸他苍白发凉的脸颊:“李御医不眠不休整整两日,方才有阿泽与小圆的安然无恙。今日他是因关心阿泽而一时气急,并非真正以下犯上,阿泽切莫因此对他心生愤恨厌恶。” 姜泽蹭蹭他的手:“喔……” 姜溯瞧着他眷恋的神色,笑意更深:“现在阿泽来陪我睡一会,可好?” 他见姜泽点头,替他调整了姿势以免触及伤口,而后握了他的手免得他下意识刮挠伤口,便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姜泽静静凝视姜溯的睡颜。 无论是他也好,姜溯也罢,甚至就连李御医这几日下来,都比印象之中瘦了好大一圈。 他深深凝视着姜溯,想要将这个人刻进所有地方。 但许是姜溯在身边之故,他居然一点点耷拉下眼皮。 事实上他本就全身酸软无力,此刻大哭一场又消耗了他全部力气。等完全闭上眼睛,他几乎毫无挣扎便陷入睡梦之中。 姜溯静静守了片刻。听自家小孩的呼吸声完全平稳了,方才调整了姿势,抵着他的额头也缓缓睡去。 第十日时,姜泽翻阅众多书籍,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的字,做为小圆的大名。 ——姜曦。 曦,谓之曰晨光,乃是破晓希望之意。姜溯默念了几遍,也觉得不错。 姜溯闲下来时便将小圆抱到姜泽身边,先是一同逗弄一番,而后读些启蒙诗篇。等榻上两人困了,便一人亲一口,静候二人睡去。 日子倒也满足充实。 第十五日时,李御医为他拆了腹上缝合线。许是太过气愤姜泽先前的随心所欲,是以这一次拆线李御医并未安排姜泽喝麻沸散。尽管李御医动作极快极轻,到底还是疼地姜泽死死握着姜溯的手,满眼俱是眼泪汪汪。 拆了线后,姜泽便可在搀扶之下于房中稍稍走上那么几步了。这期间姜泽浑身发痒极力要求沐浴与出屋晒太阳,却为李御医无情拒绝:女子顺产一月不可碰水吹风,陛下这状况可比寻常生产严重多了,至少三月不能做这些事! 如此忍耐一月,待小圆满月之时,李御医发现姜泽在汤药补药与针灸双管齐下后,身体居然迅速恢复了——虽然尚未恢复至出征打仗程度,但寻常事务已不在话下。 于是那一夜,姜泽被解了禁令,如小狗撒欢般在水中泡了许久许久。直至姜溯担忧地试图将他捞起来时,姜泽还在他一时不察之下握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拽入水中,而后在水下深深吻着他。 姜溯很快反客为主,圈着自家小孩纤细柔韧的腰肢,将他抵在汤池边耳鬓厮磨。 虽然有些遗憾未能进行些更亲密的不能描写的事,姜泽还是心满意足地舔着唇角被抱回去了——抑或等到他的伤口完全愈合前姜溯或许都不会轻易吃掉他,但比起先前一月完全禁欲的日子,这简直是质的飞跃啦。 姜泽缩在姜溯怀里,晃晃脚趾,愉快地算着日子。 四月初,姜泽重回朝堂。 此前姜泽的失踪虽有所预兆,但姜溯所言因“风寒病倒”这一理由到底太过牵强,引得部分朝臣心中很是惶恐不安。甚至有人猜测是否姜溯发动政变,软禁了天子。 不过此后五日姜溯也未曾出现朝堂之中,反而叫大部分人真正信了姜泽是病倒了。 五日之后,姜溯主持上朝。但将近一月来他并不多谈姜泽,虽如以往般处理政务,却极为来去匆匆,无数朝臣人心惶惶。 以为变天。 但好在一月之后姜泽安然回来了,瞧着与姜王之间也并无隔阂龃龉,众人心下虽有嘀咕,倒聪明地没敢说出来。姜泽见状,先以“感谢诸位爱卿为朕稳固朝政”为名赏了在场所有官吏。见众人大多眉开眼笑,便又在终于平静下来的湖面上,丢下一块大石。 元朔三年四月,姜帝与姜王之子姜曦满月,立为太子。 ……这简直就像炎炎夏日里的一道惊雷,陡然劈得众人虎躯一震,外焦里嫩! 于是此时,先前眉开眼笑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呆滞地瞧着姜泽从容不迫的面色,众人脑中首先有了一个问题:为啥是姜帝与姜王之子呢?所以姜曦到底是姜泽的儿子,还是姜溯的儿子? ……到底几个意思? 与此同时,有一个十分奇怪的流言,以不可预知的汹涌姿态渐渐侵袭整个姜国。 ——姜国太子姜曦生母之所以无迹可寻,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母亲,而是姜泽自己生出来的! 这流言实在太过惊悚,听的百姓也是头晕目眩,难以接受。 但流言之所以为流言,也许正是因为它从不需要任何逻辑——只要些许捕风捉影,任何空穴来风,但凭操作得当,皆能成为所谓真相。 元朔三年四月,齐国与匈奴联合破裂。匈奴退兵,齐君宗政越无力苦战,溃逃千里。 与此同时,袁秀领兵三万推进五百里,直逼韩国边界。韩国国君唯恐姜国来犯无人抵御,慌忙自齐国境内撤兵三万回守边防。 大战一触即发。 第45章 番外 姜曦成长二三事。 自姜曦懂事起,便知自己与其他小孩是不同的。 首先,他是姜国太子。 太子是什么呢? 老师之一的诸葛瑜曾是这么同他说的:商周时期天子及诸侯嫡长子,可称太子。然自先朝始,唯有皇位继承者,方可称为太子,地位仅次于天子。也便是说,在姜国之中,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启蒙之后首先学了历史的姜曦似懂非懂,露出一副“虽不明但觉厉”的表情。 接着,他有两个“父亲”,并没有母亲。 姜曦还是小包子时,多是奶娘带着的。后来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3 他停了母乳,改为蛋羹奶糊等等,方才被姜泽与姜溯带去躬亲抚养。 那个时候,姜曦已学会爬行。但不知为何,他时常宁愿一个人坐在地上流口水咬手指,也懒得爬来爬去玩耍。姜泽便命人做了些带着蛋奶香味的磨牙棒,先给小婴孩吃上一个,等他表现出喜欢,便将之挪远一些,等他摇摇晃晃爬过来再给他吃一个。 比起姜溯耐心教导,姜泽实在太过没有耐心。于是等小婴孩宁愿蹲坐着不肯往前爬的时候,姜泽便干脆将磨牙棒丢开,开始愉快地揉捏玩耍小婴孩。 ——这是他的儿子呀,胖嘟嘟的揉起来手感略好呢。 等到姜溯回来,瞧见自家小孩正在悉心教导小圆之景,很是欣慰。然而见小圆蹲坐在地上小脸红扑扑,满脸都是要哭不哭的委屈,便敲了敲姜泽的额头,一手一个抱进怀里。 比起女孩子,男孩大多晚熟,十五、六月大方才学会说话、走路也是极有可能。但姜曦十八月大时,无人听见他唤人,以及瞧见过他蹒跚的步履,反而偶尔才愿意爬上一爬。于是宫人偶有讨论,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太子是否不大聪明。 不幸流言入了姜溯耳中。他将谣言起源掐灭,并惩罚了所有参与其中之人。于是宫中再无人胆敢非议太子。 及至回到寝宫,见小胖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瞧着一旁一脸无辜的姜泽,正欲询问发生了什么,便见从来不愿走路开口唤人的小胖子,口里喊着语调奇怪的“父王”,飞快爬起身迈着小短腿扑进他怀里。 养两个小孩,也是心累。 至此,也不知姜曦是开窍了抑或怎么地,开始学着开口说话,以及走起路。只是方才学会说话时口齿不清,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在叫哪一个,后来他家父皇便改成了“爹爹”,父王则改成了“父亲”。 直至他长至五岁思维清晰了些,名面上又恢复了“父皇”与“父王”的叫法,而私底下倒是一直延续至此。 再大一些,姜曦终于知道了,他并非没有母亲。 但在某年年宴,姜泽命众臣将年龄适中的嫡长子一并领入宫中陪姜曦玩耍时,姜曦第一次知道别家小孩子其实还有兄弟姐妹陪着玩耍,一点儿也不孤单。 于是当时的他对着自家父亲提出了抗议——他也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姜溯闻之,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后弯腰轻轻将他抱起来。 姜曦乖乖被抱着,小小的身体窝在姜溯宽阔的怀抱里,走过那条通往寝宫的蜿蜒曲折的长廊。 他听到自家父亲温和低沉的声音:“曦儿还小,可能还不明白,爹爹为何会是曦儿的母亲。” 姜曦是不大明白。所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姜溯。 姜溯缓缓道:“曦儿是你爹爹怀胎旧九月余生下来的。但生孩子并非是很简单的事,反而极为危险——你爹爹当年生你时,便差些……死去了。” 姜曦的桃花眼瞪得更大了:“死?!” 他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不会如同当年死了宠物小狗后还抱着它渐渐冰冷的尸体一直追问大人们为什么小狗不起来陪他玩耍啦,而已隐约知道,死亡,大概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看不到了。 姜曦顿时怕了,他圈着自家父亲的颈子,慌忙道:“我不要爹爹死,不要爹爹死!” “曦儿不怕,”姜溯转过一个弯,低声安慰道,“爹爹不会死的。” 只是当时年轻气盛,莫名相信姜泽总能化险为夷,纵使听闻李御医所言“九死一生”,几乎是肆意放任这一结果的产生。直至分娩之时,姜溯心中才有无限后悔与恐惧。 他差点失去姜泽,便决意不再重复这一惨剧。 是以,他曾瞒着姜泽命李御医以安全无害为前提除去他的生育能力。李御医大惊之后,表示并无一劳永逸之法,只能通过汤药抑制。这种汤药对男子并无损害,每月月初用一种汤药,可保证接下来月同房而无事。 是以除了出征在外,这些年但凡留在宫中,他必定期饮用这一汤药。 哪怕这些年李御医的医术愈发精湛,哪怕三年前李御医表示姜泽腹部伤口已完全愈合,他的身体也已完全恢复巅峰,甚至比巅峰之时更为健康,姜溯依然不敢冒险。 姜泽对此自然很是疑心。他很想再生一个眉眼像姜溯而其余像他的小孩,但这些年来他一直未曾怀孕。虽然命所有御医轮番替他与姜溯诊断,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也能认为时辰未到,于是作罢。 许是忆起姜泽鼓着脸颊伐开心的模样,姜溯轻轻笑了笑。 他在姜曦耳边淡道,“曦儿,你可以不明白,但必须牢记,生孩子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无论将来你迎娶女子为妻,抑或决定同男人过下去,都要记住,做好万全准备。” 姜曦呆了呆,好像不明白为啥明明是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居然说到了自己头上。 姜溯说到这里,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暖寝宫,敛眸对怀中小孩做了最后结论:“乖,此话今后莫要到你爹爹面前去说。” 姜曦便无精打采地将脑袋靠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 ……道理他都懂啦,但为何感觉完全被忽悠了咧? 又一年,姜溯与袁秀领兵出征匈奴时,原先随国二皇子姬钰外祖姚羲反,兵临国都之下。 当然,姜泽对此早有准备,不过瓮中捉鳖而已。 两军交战不过两个时辰,胜负已分。身着一袭玄色长袍的姜泽将姜曦裹在大氅中抱在怀里,与他一起自城墙上俯瞰下方交战。等到姚羲被擒杀,而余下叛党尽数投降,姜泽方才问道:“小圆怕吗?” 此时姜曦年满七岁,正值人嫌狗恶、只身一人将整个皇宫搅得鸡飞狗跳之际,甚至比起年幼时候胡作非为的姜泽更加胡闹嚣张。什么张遗啦,什么诸葛瑜啦,什么李御医啦,根本管不住他。也只有每日在姜泽与姜溯面前,才会收敛性子,乖乖读书练武。 他对姜溯是随意而敬爱的,但对姜泽,敬爱之中反而夹着一丝敬畏——也许这与每次他学成一样东西,便被打击一次“你父皇比你学的更快”有很大关系。 只可惜姜泽与姜溯太忙,每日最多只能教导他一个时辰,否则他的各位老师必然宁愿辞官归去也不想再听他问“十万个为什么”。 姜曦缩在姜泽怀里,将脸埋在姜泽较之姜溯略略狭窄的肩窝里,半晌才偷偷用余光瞄一眼下方厮杀与血腥,又很快将脸埋了回去。 听见姜泽如此发问,姜曦先是点点头,缓缓又摇摇头。 姜泽摸着他的脑袋,笑了。 姜曦的血液里承袭的是姜溯的从容与姜泽的疯狂,哪怕尚且年幼,也应当正视鲜血与死亡。 于是这一夜里,姜泽便瞧见了怀抱着软枕光着脚丫站在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4 门口,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大眼睛凝视自己的小孩。 有些技能,当真是与生俱来,并且无师自通。 姜泽已预料到了此刻姜曦的反应,于是将人抱起,放到榻上。 自姜曦四岁起,为了让他渐渐独立起来,姜曦夜里便被安排至隔壁殿中独自就寝。起先他非常不习惯身边没了两位父亲,彻夜难眠,就算好不容易睡过去半夜也定要醒来跑回爹爹和父亲身边。 至今三年已逝,他也已很习惯甚至于享受一人独自的安静。但这一夜,被白日景象刺激到了的姜曦到底还是跑回了自家爹爹榻上,寻求安慰。 姜泽侧身躺在榻上,只用一手支着脑袋。如黑夜般长发倾泻而下,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端的是风华倾城,风流无双。 姜曦觉得自家爹爹好看,又说不出那里好看,扯着他里衣的袖子:“爹爹,今日谋反的那个人,是死掉了吗?” 姜泽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心中感慨这脸颊没有小时候那么软了,想来再过两年这婴儿肥便要完全消失,十分遗憾:“是呀,自古谋反乃是重罪,罪该万死。” 姜曦迟疑着轻轻道,“那……你们以后也会死吗?”死了,就要消失了。 姜泽道:“等我们死了,你也长大了。” 姜曦鼓着脸颊坚定道:“那我不要长大了!” 他执拗的看着姜泽。 他的性格与姜泽有些像,但又不如姜泽绝对。姜泽了解这样的性子,便只笑了笑,一手戳开他的脸颊:“现在说未免早了一些。你自己记住,再过两年,再告诉爹爹要不要长大。” 姜泽说着,给小孩盖上软被:“夜色已晚,睡吧。” 殿外月光如水,温柔静谧。 第46章 天下初定。 元朔三年,匈奴退兵。芈靳亲自领兵疯狂攻打齐国,齐军兵败如山。 原先齐楚相争,姜泽趁机夺取随国。如今一年过去,双方交锋多次,而匈奴退兵之后平衡已破,时机已然成熟。 姜泽知道,如今再不会出现齐楚联手反过头来抵御姜国之状况了。是以在袁秀领兵前去镇守姜韩边疆之际,姜泽曾言:若是匈奴退兵,便领兵压境做出攻打韩国之势,好叫韩楚紧张一番。 如今袁秀已做出以上部署,消息传至姜国朝中,众官吏也开始为是否出征而争论不休。 无论何时何种状况,皆有支持战争与反对战争之人。此战支持一方认为齐楚战场上形势已然明了,姜国出征韩国楚国必不会出兵相助,夺取韩国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保守一派则以姜国尚未将两国军队融合一体,先前姜泽将军中半数人放回家中,以至人数稀少,恐生变化为由,建议稳妥行事,继续隔岸观火。 于是两派便这般吵了起来。因为保守一派人数较少,不出半个时辰便被他人引经据典喷的体无完肤,纵使据理力争,亦无法说服任何一人。 姜泽饶有兴致看了片刻——自姜溯执掌朝堂,此等景象便是难以再见。更何况他先前“病”了一月,更觉此等场景是久违的亲切。 于是等保守一派被鄙视得再无力反击,姜泽方才施施然道:“姜王觉得如何呢?” 姜溯环顾周遭众人,见所有人都因他的目光而垂首做恭敬状,斩钉截铁回复一字:“战!” 姜泽弯着唇角,抚掌道:“好!” 众人乍闻此言,一时皆惊,纷纷劝道:“这,韩国虽号称借兵楚国五万出征齐国,然其国中尚有至少七万兵马,陛下领六万兵马而去,恐怕不妥啊!” “是啊,还请陛下三思啊!” “当挥军十万,方才稳妥啊!” …… 甚至就连姜溯都抬眸凝视着他:“不行。” 姜泽瞧着一脸反对的姜溯,一时有些不能理解他为何反对,便微昂着下颚挑眉道:“韩国何等形式,各位早已了然——朕只需领六万精兵,足以荡平整个韩国!” 这并非是姜泽狂妄自大,而是五国之中,除去因为兄弟阋墙搞的乌烟瘴气的随国,便是韩国最为弱势。前世他拿下齐国击杀宗政越,韩国天子即刻陈书俯首称臣,亲手奉上韩国疆域换取自身富贵平安。 一国之主活到这份上,也真真是个笑话。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韩国也正如姜泽记忆中那般。许是抱着楚国大腿久了,朝中每况愈下。至这一代天子,在位十余年骄奢淫逸,一心求道长生不死几乎不问世事,朝中官吏争权夺利几近疯魔;又因天子养了一大批道人,国库空虚军队上财政补贴愈发微薄,至今兵荒马瘦,韩国士兵无论拼杀能力抑或士气皆是微茫;再者韩国地势平坦开阔,最利骑兵冲锋,但凡一支精悍点的骑兵冲锋而去,保管吓得守城将领屁滚尿流,不战而降。 便拿今日处于胶着状态的齐楚战场而言,假使是姜楚联军,管什么齐国匈奴,恐怕不用半年即可拿下齐国疆土,势如破竹北上征讨匈奴了。 然而这世上并无假使。 殿中众人似乎都被姜泽的霸气震慑住了,一时目瞪口呆,寂寂无声。 唯有姜溯面不改色道:“臣愿领三万精兵,与太尉汇合攻入韩国。” “好!”姜泽道,“朕便与姜王一起,攻下韩国。” 姜溯重复了一遍:“不可。” 他在姜泽诧异的神色里,缓慢而坚定道:“此战,本王不准陛下亲征。” 白日二者对峙,尤其是姜溯一句“本王不准”,惊呆不少官吏。 ……虽然明白姜王大权在握,姜帝也并不在意,但总觉得事态并非如此简单。至少姜王说出“不准”这带着命令意义的字眼,天子依旧面无异色,便可大致看出二者地位与感情。 再结合莫名出现的太子与传遍整个都城的流言……啧,一众人齐齐在心中摇头,感慨上一句——贵圈好乱! 众人之感叹,姜泽是不曾知晓的。当然,就算他知道了,极有可能会变本加厉宣告天下,姜溯属于他,好叫旁人不再觊觎。 此时他正与姜溯一同站在汤池之中沐浴。 已是五月初了,炎炎夏日姗姗来迟。比起寒冷的冬日,夏季每日皆可肆意沐浴一番。相应的,与自家哥哥坦诚相对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便如此时,姜泽慵懒靠在汤池壁边,晃着脚丫摩挲姜溯大腿不断撩拨他:“哥哥为何阻止我出征?” 姜溯捉住了这调皮不安分的东西,轻轻揉捏姜泽脚心。听着他因为怕痒而发出的笑声,缓缓沿着他的长腿,摸到了他腹部的伤疤:“阿泽的伤口尚未好全,不准去战场。” 姜泽被这一路摸得有些难耐,很想化身为狼一口吃掉姜溯。但到底存着几分理智,便尽可能表现出真诚模样:“已经好全啦,哥哥不要担心。” 姜溯只淡淡瞥了他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5 一眼:“李御医说过,这道伤口表面虽然痊愈,但内里却并非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可冒险。” 先前李御医与罪犯身上实验缝合之法,终有一次成功了。后来那人死了,李御医剖开了他的肚子,发现那道伤疤仅是表皮愈合,真正痊愈恐怕还要三四年之后。 纯粹觉得自家哥哥担心太过的姜泽干脆道:“我不去的话,哥哥也不准去。” 姜泽的表情与语气虽有些任性,却其实是与姜溯如出一辙的。 他在忧心前世杀了姜溯的幕后之人这一世是否还会动手。 虽然猜测凶手是闻人琰,但至今并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甚至月中闲着无聊时他也曾思前想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足以危害姜溯的细节。 只是想得头疼,也没能确定这世上是否还存在着另一个威胁。 是以姜溯担忧他的伤痕不希望他亲征,而姜泽忧心姜溯性命决意亲征,也是无可厚非。 觉得姜泽必然有什么瞒着自己的姜溯便摩挲着自家小孩腹上那道可怕的伤疤,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相信我能打赢韩国军队?” “并不是啊!”姜泽闻之,目光闪烁,反而不开心地鼓起脸颊,“先前听闻朝中御史大夫之女对哥哥一见倾心,甚至放言此生非哥哥不嫁……我听说韩国美人尤多,此行攻下韩国,哥哥回来时说不定又有好多女人非哥哥不嫁了!” 姜泽口中那名女子乃是原先随国之人。本身娇纵蛮横,也不知怎得就瞧上了姜溯,短短一月便闹得整个都城人尽皆知。 当时姜泽正在月内,消息传至他耳中,姜溯已将此事处理完毕。那名御史大夫被寻了理由连降三品,女子也匆匆仓促嫁予他人,绝口不提如意郎君之事。 姜溯弯了唇角:“我又不会娶她,理她作甚。”比起他,士族子弟们对姜泽的遐想恐怕是更深一些。若非姜泽地位高贵,恐怕早就吸引无数狂蜂浪蝶了。 姜溯捏着他尚且软绵绵的小腹,眸中寒意微深。 姜泽并未注意到姜溯的思绪,只是下意识躲了躲姜溯的手掌。 未怀孕前,他虽无姜溯那般明显腹肌,但腹部肌理分明很是漂亮;生下小圆至今二月有余,虽然小腹依旧平坦却并未恢复至先前身材,甚至上面布了那一道丑陋的伤疤,尤为影响。姜泽表面对此好似全然未曾留意,但心中到底是隐约存了几份在意的。 ——要将哥哥牢牢迷住呀,最关键的身材手感怎能不好呢?! 是以姜泽捏住了姜溯的手,将之覆到身后——他亲手试过,如今他身上触感最好的地方便是此处啦,不仅形状挺翘肤色白皙,而且捏起来手感极好:“……可是我想跟着哥哥。” 姜溯觉得自家小孩这一小动作很是有趣,便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而是沿着手下幽径将之分开,缓缓用指尖触碰花心,引得他轻轻喘息:“乖一点,等我回家。” 他用着姜泽最爱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道,“嗯?” 姜泽顿时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一半。 他极力平复着浑身轻颤,下意识将姜溯的腰夹地更紧了些:“……可,可是,我害怕……” “且这天下间……再没有比哥哥身边,更叫我觉得安心的地方了……” 姜溯闻之,微顿。 他深深凝视自家小孩,难以自持地将他抵在池壁上,借着温水缓缓进入他的身体。他轻吻身下之人因动情而发红的眼角,低低叹息:“真是……不乖的小孩。” 元朔三年五月,姜泽迁都洛城。 同月,姜溯领兵两万与袁秀汇合。七月,姜泽领兵万余人,亲送粮草至于前线。 虽然前世他向来领军冲锋一往无前,从未做过运送粮草之类后方支援事项,但今世,姜泽甘之如饴。 齐楚之战前夕,事实上无论是楚、齐、韩三国,抑或踌躇满志的匈奴而言,都有十分把握拿下对方。只可惜理想很是丰满,却皆是被现实狠狠抽了一巴掌。 而造成如今状况,宗政越心中很烦,芈靳心中更烦。 前世宗政越联合匈奴拿下楚国,很大程度上是借了匈奴偷袭之便,打的芈靳措手不及。楚国多河流,水师强悍,倘若芈靳详作安排将战场定于水中,哪怕是面对人数多余他的齐国与匈奴,他也有很大把握反败为胜。 只可惜重生一世,他能用的时间太短了:做为前世战败早早出局一方,芈靳深知楚国此刻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前有齐国虎视眈眈,后又有姜泽螳螂捕蝉。若不能尽快拿下齐国,这一世的格局恐怕比前世更糟糕。 毕竟前世他们三国联手,将夺取随国的姜泽压在一隅之地难以动弹。倘若这一世姜泽重复老路拿下随国,精炼兵马,彼此间消耗过多的他们,恐怕再无力抵抗。 这是芈靳最初预想之中最为糟糕的事情。但实际上,却发生了比前一世更糟糕的事情。 ——因为前世导致姜泽疯魔的直接原因是姜溯之死,是以重活一世,芈靳并不敢随意杀死姜溯。只能试图挑明姜溯不臣之心,使得姜泽与姜溯如同随国那对兄弟般争锋相对,用以消耗姜国资源实力。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转而联合韩国攻打齐国时,他仓促布下的却足够挑拨二者的局面,在如此证据确凿情况之下,姜泽非但不如前世般清剿姜溯麾下,甚至封之为并肩王,一同治理姜国?! 收到这一消息的芈靳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可惜消息传递所需时间太久,及至芈靳手中,他已说动韩国国君,借兵五万,领除水师之外楚国士兵十万有余,亲征齐国。 与此同时,齐国与匈奴联军十二万,压境而来。 双方照面,不约而同地,仿佛听见了对方心中怒喝了一声:“好你个老贼”。 既已预感不妙,齐国与楚国此时退兵,握手言和本是上上之选。 只可惜对芈靳而言宗政越乃是害得他覆灭整个楚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罪魁祸首,而对于宗政越而言本性之中的贪婪已压倒所有,甚至急切需要拿下楚国挥兵西下杀死姜泽,以此一雪前耻。 是以这两位尚算英明的帝王,皆因前世深仇大恨,显得有些意气相争。 只是争得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无论是宗政越也好芈靳也罢,谁都未能清晰意识到,历史发生偏移之后,姬钰居然还能让姬铭顺利活下去,导致随国内乱。而本该至少两年结束的齐随之战,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收到这一消息时,芈靳与宗政越俱是两眼发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便要气死了。 但他们到底还是坚强地挺过来了! 然而就算宗政越与芈靳二者因为重活一世得到新的机会而激动的心情,在听闻姜泽快速拿下随国后如遭冰水扑面般平静下来了。然而僵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6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6 持一年,除了兵马劳顿,士兵意志疏松,更大的难题便是两方兵粮已呈现短缺之态。 除此之外,芈靳手中虽有十七万精兵,但真正有用的却只有楚国十三万精兵。对于与齐军、匈奴正面交锋的楚军而言,做为他们的猪队友、大后方的韩军确实坑惨了他们。 ……如此贪生怕死,如此胆小如鼠!早知如此芈靳不如直接挥军拿下韩国,还能虚张声势一番! 这场并不算持久的僵持战至此已有所定论。有头脑清醒的大臣看清了未来局势,却对平息自家国君之怒火而束手无策,更别提什么谏言天子联手对方来抵御暗搓搓拿下随国不可小觑的姜泽了。 当然这也可以想象地到。 倘若双方当真签订联盟,非但不会有任何亲密信任,芈靳反会因着上一世的背叛而耿耿于怀。届时姜泽领兵攻入,而前方战场齐楚推三阻四皆不愿正面抵抗更不愿将后背交由对方…… 这画面也是美的不能多看。 无论从哪一角度来看,当双方做出战争的决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皆唯有捏着鼻子继续打下去。 直至分出胜负。 四月,匈奴后继无力,终于退兵。 芈靳仿佛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他不顾众臣反对将所有资源尽数运往战场,势要一举拿下齐国。正当他将同样后继无力的齐国打得退兵千里之际,却传来姜军逼近姜韩分界线,作势攻打韩国这一消息。 所谓唇亡齿寒,倘若韩国覆灭,楚国也将陷入危机,便是楚国一直为韩国保驾护航之故。但此时已至关键时刻,芈靳无暇顾及其他,只欲一心一意攻下齐国。 他的决定也并无差错。 齐楚疆域辽阔,姜随韩三者相加尚不能及。楚国河流湖泊纵横,对于地处干旱之地的姜国军队而言,水战简直比杀了他们更为痛苦。 ——拿不下齐国,楚国必亡;但若是拿下齐国,胜负未定! 元朔三年八月,姜帝亲至战场,与韩国战。十二月,大军连夺八郡,直逼韩国国都。 韩国天子闻之,连夜领兵逃往楚帝芈靳大军所在之地。可惜气运将尽,先一步遇上齐国军队,为之截杀。 翌年一月,姜泽得韩国疆土。同月,齐君宗政越命人送来韩氏宗族人头总计二十三颗,承诺与姜国交好永为友邦,请求姜国出兵相助抵御楚国。 兵未至,芈靳大发神威,亲斩齐国主将与帐中。不久,活捉伪装难民身份溃逃而去的宗政越。 齐楚之战至此了结。 天下初定。 第47章 落幕之前【一】 十二月,韩国官吏迎新天子入韩宫,此后世上再无韩国,正式隶属姜国。 这一日风雪飘摇。大军被安置于百里之外的营长之中,姜泽只带了不到万余精兵朝着韩国都城而去。 一路走去,百姓俱是伏地跪拜,以此迎接新帝。 比起攻打随国,韩国的十万兵马简直不堪一击,夺取韩国亦如入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无论前世抑或今生,韩国从来如此无趣。不过今生有姜溯在身边,倒也是不错。 姜泽站在辇车之中,漫不经心想着。 他并无多余心情观看属于自己的江山风景。毕竟如今风雪有些大,至少再小一些,他才能与姜溯一同欣赏韩都美景。 但便在前头部队已然进入城门之际,姜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眉。 他站在辇车之上,凝眸看向道路左前侧跪拜着的所有百姓。 他们大多身着还算厚实的冬衣,瑟瑟发抖地跪在雪地之中,任由天幕飘雪落在头发上,脊背上,甚至将他们整个人尽数掩埋,只余天地一色的白。 风雪飘摇,天幕逼迫。也根本无法看到沿途垂首跪拜着的百姓面上是何表情。 姜泽微微皱了眉头。 他正准备抬手命士兵停下前行脚步,便在此时,瞳仁豁地紧缩! ——他看到了一双不属于平民百姓的,冰冷阴毒的眼睛! 时间在此刻骤然凝滞,姜泽近乎呆滞地凝视人群之中那双有如毒蛇一般的眼眸,凝视那人手中冰冷尖锐的弓弩,前世之景瞬间便在脑中走马观花而过。 昔年随帝姬铭领兵出征姜泽,袁秀身亡,姜溯自请出征。大军大胜而归,但与此同时,姜泽收到的,却是姜溯腐烂至无法辨别的尸体。 后来他近乎疯魔般无数次走过姜溯死前走过的那条山野小道,无数次查看期间那座被焚烧清理地仿佛从未出现的草屋,无数次模拟姜溯死前遇及事项以此推断究竟是何人杀了姜溯,却终是一无所获。 直至此时此刻。 历史惊人相似! 纵时间地点皆已不同,纵身旁还有千军万马,却到底殊途同归! 姜泽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无法想象再失去姜溯会是何等模样,只脚下骤然借力飞身而出,扑到一旁策马而行的姜溯身上,力道之大将姜溯整个人都扑得摔下马去。而便在这一时刻,利矢破风尖啸而过,甚至刺破了姜泽束发头冠将之钉在不远处的大石之上,使得他的满头墨发簌簌披落而下。 而不远之处原本姜泽乘坐辇,也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头砸得整个车壁尽数凹了进去,倘若此时他还在车中,必会被砸成一堆烂肉! 姜溯瞳仁亦是微缩。 他在那一瞬之间便完全已反应过来,抱着姜泽在雪地里滚了两圈,直至卸去力道方才停下动作。他将姜泽护在怀中,从一旁士兵手中夺过一把长刀,冷冷喊了声“护驾!” 亲卫队纷涌而至,极速赶制姜泽与姜溯身边。张遗也已然出手,袭向人群中暴露之人。 霎时,这一片区域之中百姓发出尖锐哭喊嘶吼,竟再也顾不得眼前这群手持精兵利器之人是否会出后杀了他们,一如无头苍蝇般胡乱逃窜。 事实上大难临头,本再无暇顾及其他。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军纪在前,士兵不敢随意杀伤百姓,只得极力维护次序;百姓见状更是横冲直撞,意图突破包围圈,逃脱而去。 姜溯见之脸色冰冷,当即下令道:“所有扰乱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胡乱逃窜的百姓更是哭天喊地,却是渐渐止住了动乱。 便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名偏将提枪而至姜溯身侧,似欲守护两人。然姜溯余光瞧见那人动作,眸色又是一冷。 他将姜泽扯到一旁,侧身躲过那偏将刺来的一枪。而后他伸手,紧紧握住枪身,一把将持枪将领扯到身前,紧接着一拳袭向那将领胸口,将人打的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后悔三步昏厥在地。 而他身旁,姜泽却终于在飞雪隙缝中,找到了先前瞧见的那双眼睛。 姜泽再不犹豫,脚下施力便朝那原先意图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7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7 击杀姜溯之人飞掠而去。不过几息,便追至那人身后。他用一手捏住那人肩膀,止住他看似慌乱实则极有目的的逃窜之势,一时只闻“咯咯”之声,却是那人肩胛骨被尽数捏碎;他的另一手宛如鹰爪,极快极准地攥住那人咽喉,而后只闻“咔嚓”轻响,手中之人浑身一僵,缓缓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有士兵缓缓逼近姜泽。见姜泽如此干脆利落解决刺客,面上划过犹豫之色。但许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终究是换上一副狠厉之色,提刀砍向姜泽。 姜泽猛然转身,将手中尸体往那士兵身上砸去,将那士兵砸倒在地。而后他捡起长刀,一刀斩下那士兵头颅。 姜溯很快清理了叛乱之人。待转头瞧见姜泽,瞳眸又是一阵收缩。 ——不远之处,那一袭玄色长袍之人,紧紧握着一把长刀,正一刀一刀狠狠斩落在雪地上一堆碎肉上!鲜血溅在他如玉般脸庞之上,将他的双目染得一片通红!但纵使那尸体已被斩碎至几乎瞧不清模样之状,姜泽亦是不知疲倦般,不断将之肢解斩碎! 已然安静下来的周遭百姓们,俱是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惨状,纷纷握嘴发出恐惧的尖叫。 姜溯下意识上前一步。 他并不是如同身旁之人一般畏惧姜泽,只是不知姜泽此时究竟处于何种状态,只能干涩地喊了声“阿泽”,等他将心中愤恨尽数发泄出来。 天幕昏暗,风雪嘶吼呼啸而过。 事实上姜溯这近乎低喃的一声,除了他自己,几乎再无人听得真切。然姜泽却在话音落下之际,忽然浑身僵硬。任由刀刃落下,他却是微闭双眸,缓缓昏倒在地。 这是无法形容的一场闹剧。好在姜泽警觉,终成虚惊一场。 此地距离韩国都城本已很近,然姜泽在此时昏厥过去,姜溯便也不急着入宫了,反而在都城边上寻了一处地方,扎营安顿下来。 他命张遗将活口带下去拷问真相,并命随行御医替姜泽详细诊断。得到“陛下只是郁结于心,如今发泄出来便好”,想起先前姜泽空洞的双目,并不完全信任他们的判断。却是无法,只好命御医们去煎些凝神静心的药汤来。随后他命张遗取来热水,将姜泽浑身鲜血洗净。 做完这一切,他便躺在营帐木榻上,将姜泽裹在软杯中拥在怀里,静静守着。 他深深凝视着姜泽显得无比苍白脆弱的脸庞,思索着不久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理所当然的,首先是姜泽发现了有人意图行刺他们,不但避开了砸来的那块大石头,更将他扑倒避开刺客弓弩。而后军中偏将谋反,意图行刺姜泽,被他活捉。而姜泽则盯上了刺杀他的那么,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姜溯首先想到了芈靳。 但远在最东边的芈靳欲于姜国军队高层安插人手,却是鞭长莫及之事,可能性实在太小。 姜溯换了一个思路。 抑或者说……闻人琰? 闻人琰虽死,但便拿诬陷他母亲一事,并非一人即可完成。除了名面上已除去之人,朝中必然潜伏着他的旧党,只等时机成熟便来狠狠咬他与姜泽一口。 看来那些人已不甘寂寞了。 这个时候,姜溯怀中之人忽地浑身猛烈一颤,便像是溺水之人般面色骤然惨白,隔着软被死死抓着他的双手。 姜溯深深亲吻他不断渗出冷汗的额头,轻轻喊他的名字。 待瞧见眼前之人,姜泽方才伸手紧紧搂着姜溯。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是在惧怕但凡松手便会失去姜溯,是以要将自己嵌入姜溯体内,再不分离! 这是他的心结。 姜溯感受到了他的心结,毫不犹豫扯开只裹姜泽的软被,将两人一同裹了进去。 他在姜泽耳畔轻轻道:“我在,阿泽,我一直在。”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一句话,直至姜泽终于放松下来。 但与之相反,姜溯心中并无任何放松。 他并非愚钝之人,自然联想到当日祭天时姜泽面对刺客聂行之异样,以及不久前面对他出征时执拗跟随。便仿佛早已知道,会有什么人刺杀他们一样。 营帐之外雪落无音,营帐之中一时静谧,只余呼吸与心跳之声。 姜溯抚着他的脊背,忽然缓缓道:“不知阿泽是否还记得一个人?他叫叶南裴。” 话音方落,怀中之人已然僵硬。 姜溯心中有了一分定论,继续道:“他曾对我说过,他知晓后世之事,更坦言我会死于姜随之战。” 姜溯语罢,只觉怀中之人猛然一颤,豁然抬首反驳道:“哥哥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姜溯摸着姜泽因埋在他肩窝里,呼吸不顺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轻笑不语。 姜泽原先满面怒色,但见姜溯如此表情,很快化作满心忐忑。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自家哥哥此时提及此事究竟何意,便掩去眸中闪烁不定,圈着他的颈子重新将整张脸都闷进他的肩窝里:“……那,哥哥信他吗?” 姜溯轻抚他光滑细腻脊背,笑了:“我只信阿泽。” “阿泽若说不是,我便不信;阿泽若说是,我便信。” 姜泽窝在他肩窝里,一动不动。半晌,方才闷闷不乐道:“……那个人,还说了什么?” 姜溯沉思了半晌,将那日叶南裴所言之事复述了一遍。 姜泽一动不动说在他怀里,静静听着。直至听到叶南裴说的那一句“许他一世”,有一次怒气蓬勃抬首:“哥哥才不会这么说!哥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嗯,”姜溯捏着他的下颚给了他一个深吻,“是你一个人的。” 等一吻完毕,平复心中波动,姜泽便用水光盈盈的瞳眸凝视姜溯片刻。但见姜溯眼中居然有了一分戏谑,又忍不住将脑袋缩回姜溯怀里。 他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小声道:“……明明是哥哥要我娶洛毓岚的。” 姜溯闻之,眼中戏谑尽散,心下微窒。 他下意识将姜泽圈得更紧一些,闭眸露出一丝苦笑:“是,对不起。我那时……定然是昏了头了。”时至今日蓦然回首,他已再无法感受到昔日那般痛苦悲伤,甚至只想将彼时那个将手中珍宝拱手让人的蠢货打上一顿,好叫他看清自己的心意。 姜泽又吸了吸鼻子:“哥哥还不理我……” 姜溯苦笑更深:“我怎么舍得不理阿泽呢?”结合姜泽模棱两可的话语,他大致明了当真是有着前一世,大致发展亦如那叶南裴所言。 他决意谋反,从此疏离姜泽。最终大胜随国,声望臻至顶峰。却不知为何,命丧黄泉。 ——唯一不同的,只是姜泽。 他忆起先前要求姜泽迎娶洛毓岚之景,却被姜泽摁在墙上肆意亲吻……也许便是那时开始,走向与上一世截然相反的道路。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8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8 思及此,姜溯微微笑了。 “无论前一世究竟是否存在,阿泽,你我与记忆之中已然相反。” “我不管你记忆之中的前一世究竟如何,但这一世。” “这一世,我爱阿泽。”他听到自己在姜泽耳畔低沉的,近乎微不可闻的轻喃,“我只想和阿泽一起,看尽天地风光。” 翌日风雪稍霁,姜泽的身体已好全了。 原只是心病,如今有源头姜溯安慰,自然也好的很快。 虽因先前出手,短短一日姜泽出手之狠辣已传遍军中,将士们对姜泽又敬又惧。也好在如此,令姜溯不悦的时不时的觊觎之色,总算是去了大半。 这一夜里,张遗以严刑拷打将那偏将弄得奄奄一息,终于逼着他说出了知道的所有事项。 ——有人意图效仿周公,当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以以重利诱惑,刺杀姜泽姜溯于韩国都城,将罪魁祸首推与韩国,而后扶持姜曦为帝,号令姜国! 现在,他与姜溯已识破那人奸计,逃过此次刺杀。 便唯剩远在宫中的姜曦,落于那人之手。 第48章 落幕之前【二】 洛城十二月,大雪纷飞。 远远瞧着,这铺天盖地遮掩世间一切异色的白,倒是给人以难以形容的逼仄压迫,引人心中无限不安。 张遗只觉近来有些不对。 距离姜泽出征已将近四个月。每隔五日,姜泽便会遣人送回一封家书,命张遗读给姜曦。虽然所有人都认为姜曦根本听不懂,但都觉得应当保留沿袭这一习惯,便皆无任何异议。 但此时距离上一次收到姜泽的家书,已过去八日。 张遗有些不安。 他瞧了眼乖乖坐在榻上,试图将脚丫子塞进自己嘴里,结果反因难以平衡仰躺摔倒回榻上的姜小圆,下意识紧闭反锁殿门。而后静静站在阴影里,透着门缝紧紧凝视殿外。 他等了片刻。 漫天大雪里,一队身着银色铠甲的巡逻守卫由远及近。这本是极为寻常之事,然为首之人却是张遗从未见过的。 且这个时间,廷尉也不应巡逻至此。 张遗瞳仁微缩。 他当机立断抄起姜小圆,扭转一旁装饰所用花瓶。只闻极为轻微的“咔嚓”一声,房中便出现一条可容纳二人并排通过的密道。 洛城宫殿建造之初,姜泽将前世诸多机关融入其中,这条可以通向宫外隐蔽别院的密道,便是最为简易的设置之一。 张遗半个身子已进入密道之中,到底停下脚步,思绪几转。而后他回身取了大氅与姜小圆最爱零食磨牙棒,方才重新走入密道之中。 他站在最底层石阶上,点燃火把,将机关扭了回去。 而后他在姜小圆口里塞了一根磨牙棒,静静等了许久。 直至姜小圆啃完了磨牙棒,在昏惑灯火睡了过去,头顶之上方才传来一阵听不真切的脚步喧哗。张遗便微皱了眉,再不犹豫提着火把离开皇宫。 与此同时,洛府之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诸葛瑜。 洛府乃是当朝右相府邸,有那么一段时间,右相其实是很看重诸葛瑜的。可惜后来诸葛瑜暴露随人身份,右相便与他疏远开来。平素无论议事或者与亲近小聚,基本不带他一起玩了。 当然,如今诸葛瑜官至御史大夫,已有属于自己的党羽,并无需靠右相提携。说句难听的,右相年迈时日无多,诸葛瑜很清楚自己只需做好姜泽要求之事,右相之位总归是他的。 右相不待见他,他也懒得巴结右相。 是以诸葛瑜今日到访,倒显得有些古怪起来了。 右相将人引至厅中,命人煮了茶汤。他瞧着诸葛瑜肩上因堂中温暖而划开水渍,施施然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葛大人今日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罢?” 诸葛瑜居然颔首:“确实是不得了的大事。” 右相抽着嘴角,看诸葛瑜端着一张尤为凝重的脸,听他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今日在下为陛下与姜王卜了一卦,却是极为凶险之兆。如今朝中,恐有大事……” 他的话语未落,堂中已冲进来一人。那人狂奔而来,面色极为慌张不安,甚至进堂时还被门槛绊到踉跄倒地,连滚带爬到了右相面前:“大人,大大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在韩国驾崩了!” 许是年纪有些大了,右相并没能理解此话之意。刚想怒斥此人“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反是诸葛瑜骤然起身,急声道:“你且再说一遍?!” 那人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话语。 这一次,右相终于听懂了那一句话。他不可置信得瞪大双眼凝视来人,却是浑身一颤手中茶碗砰然摔裂在地,而后猝然昏死了过去! 这是姜国史上最为慌乱的一日。 这日本是休沐之日。无数官吏于家中偷得一日清闲,却皆是收到了八百里急报:姜帝与姜王于韩国都城之外,被刺身亡! 众人闻之,面上表情各异。心中震动却俱是无以复加,根本难以置信!甚至呆滞良久,亦是无法回神。 而后不等确认消息真实与否,纷纷换上朝服入宫商议对策! 官吏们很快齐聚满。与交好之人交头接耳几句,四下环顾之下,纷纷发现右相并不在其中。 有人想起右相与姜王的渊源,便踟躇询问是否需要通知右相,却被一脸凝重的左相告知,右相已知晓此消息,只是悲伤大恸之下昏厥了过去……也不知是否有性命之忧。 于是众人心中对天子遇刺驾崩一事,又信了一分。 右相病重,太尉出征在外,那么能主持大局的便只有左相了。如此临危授命之下,左相不负重任,很快稳定了朝臣之心。 他起身,站在众人面前环顾四下,目光倒是异常坚决:“各位且听我一言。” 他在百官静默里沉稳开口:“陛下洪福前天,如今仅凭前线急报,并不足以确认陛下确实遇刺驾崩。我等应当等到证据确凿再下定论,切莫自乱阵脚。” 他顿了顿,又道,“最多十五日,必有定论。而这十五日中,还请诸位严守阵地,担负自己的责任!” “本相深信陛下此时定是安然无恙!但倘若事态当真严重至斯——还请各位切记,陛下并非后继无人。只是今日姜国之危,全靠尔等方可渡过!” 许是朝中再无人地位与之媲美之故,左相仅凭这几句话,确实迅速稳定了一众人飘摇难定的心。可惜也正是如此,反倒叫足够清醒之人瞧见其中端倪。 诸葛瑜听着身旁众人应和之声,也顺势轻吁一口气,应和出声。 他不着痕迹观察左相。 见左相面上是无懈可击的沉稳从容,诸葛瑜反而渐渐沉下心来。 冬夜并不大清朗,此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9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69 前他无法观星,便闲来无事替姜泽卜了一卦。因发现其中端倪而连卜了三卦,诸葛瑜推算之后发现所有卦象显示的皆是危难征兆,却并不致命。更何况他为姜泽培养的那一批人里根本没有传回任何不对消息,他才略略安下心。 诚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姜泽既很可能无视,那么以他对姜泽的了解,便是任由……不对,是下令士兵们将他的“死讯”带回宫中了。 ……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对比众人心中不安,左相确实从容不迫。也因着这一分从容不迫,引得众人仿佛瞧见主心骨般紧靠着他,好似他便是这朝堂之主一般。 当然,左相也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追捧冲昏头脑。他清楚地知道,他并非完全胜券在握。 他是闻人悯的学生,也曾是闻人琰的好友。后来闻人琰携整个闻人家族退出京都,而他自荐接管原右相一脉余部,成为闻人家族布于京都的一枚暗棋。 这些年来他名面上追随姜帝,实则与闻人琰狼狈为奸,意图重现昔日荣光。但随着他手中权势增长,他的野心也是日益滋生,愈发不能满足现状。 先前闻人琰诬陷姜溯野种一事败露,而后身亡,左相很是担心受怕了一阵。只是当时姜泽“病重”,姜溯则将心思都放在了姜泽身上,并未能即刻清剿全部人马,反而叫幕后之人循着风声遁入暗中——事实上倘若没有左相,闻人琰也根本不可能对姜丰晚年习性了若指掌,从而实现“偷龙转凤”这一计划。 然而他到底已露出马脚。 他与闻人琰都算错了,比起一直以为被做为储君培养的姜溯,他们所了解到的那个仿佛跟屁虫一般碌碌无为的姜泽,实在是太过可怕之人。他似乎天生对人命毫无怜惜,只是依旧跟在姜溯身后,却牢牢把握兵权,笑看他人生死! 但凡忆及姜泽对待乱臣贼子之态度,左相心底便是无限胆寒。 只是时至今日,后悔亦是无用。许是怕到了极致,左相反而做出了最为胆大的计划:刺杀天子于韩国,拥立新帝之后,除去右相与太尉袁秀,而后扶持幼帝把持朝政——于是这个天下,便再无人可以伤他分毫! 这是一个还算圆满的计划,至少迄今为止,最为关键的也是最难的一步已然实现。 姜泽与姜溯死了! 虽然在接到密信时,左相还有些难以置信,姜泽这一次死的仿佛也太过容易了一些。但在三日后收到军中急报,他终于完全相信了。 ——哈!姜泽如何,一统三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他的手上! 姜泽啊姜泽,你可真是,无用之人啊! 左相心中翻腾。到底满面得色,命收买的那一支廷尉前去捉拿太子。 然而。 等到廷尉归来,却并未带来太子,只告知了他一个并不美妙的消息:太子失踪了! 左相脸色顿时变了。 宫中守卫森严,哪怕是天子内侍张遗,进出亦需盘查,更别提将太子带出宫去了。 左相敛去满面冷意,挥手命所有人加搜寻,势必要在半月之内将天子内侍张遗与太子找出来。 但太子到底会在哪里? 左相俯瞰堂下众人,目光在右相一派身上停顿片刻。 ……也许,他应该去瞧瞧那卧病在床的右相了。 第49章 落幕之前【三】 依照古往今来律例,天子驾崩之后自然是由太子继位。然若太子尚且年幼,可有其直系长辈譬如祖母、母亲之辈垂帘听政,辅助其做决定;但若连一个直系亲人都没有了,那么便由旁系辅助处理朝政;但若是如同姜曦这般,直系亲属俱亡,连两位小叔都不过十余岁,便由三公暂代摄政。 当朝弱化了前朝御史大夫职责,而将其权力尽数交由左丞相。是以姜国三公便是太尉,右、左丞相。也就是说,只要姜曦继位,在他未长大的这些年间需由这三人掌管姜国。 但三人并非均分权势,做为天子老师的太尉与姜王祖父的右相显然有着比左相更大的权力。因此解决天子与姜王后,左相面临的便是如何弄死那两个老不死的难题了。 右相如今耳顺之年,听闻天子与姜王遇刺身亡后当即病倒,想来活不了多久了。左相便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唤来天子生前最为倚重的李御医,命他前去替右相诊治一番。同样,自己也带着一大批官吏,浩浩荡荡前去右相府邸。 李御医听闻姜泽与姜溯驾崩之事,其实打心底是不信的。毕竟姜泽这人在他心中太过神奇,别说会同姜溯被这波莫名其妙的刺客刺杀身亡,哪怕他就是真驾崩了,李御医也觉得他下一刻就会起死回生重回朝堂指着传递消息的人说一句“将这群妖言惑众之人拖出去斩了”。所以总的来说,他还算淡定。 不过比起淡定,他更是一个聪明的人。一见左相面上虽覆满担忧,眼底却是一片森冷,心中倒是有些明白当下局势了。 是以在赶到右相府邸后,当着一众人面替右相诊断时,李御医一边抚着白须,一边唉声叹气。他替右相针灸了一番,末了,伏地表示“打击过大右相恐怕挺不过去了唉各位节哀在下医术不精救不了啊还是找个医术更好的大夫吧”云云。 至于原先被唤来替右相诊断的大夫们见当朝御医都这么说了,自然也纷纷跪地表示无能为力了。 ……虽然原先众大夫觉得右相尚未病入膏肓,只要好生养着别再受刺激便可痊愈。 左相听闻这一消息,面上登时露出忧虑的表情来。他心中对右相病重还有些半信半疑,便命手下再去唤了自己府中的大夫来。但听闻府中大夫表示右相脉搏很奇怪,可能活不了多久,自己也是束手无策后,终于安心了。 他与跟来的官吏们唏嘘感慨了一番,正打算归去朝堂处理政务,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下令将洛家家眷们都请出来——听闻右相之妻在右相病倒后身体也不大好了,反正御医在这儿,若还有人悲恸过度,也能及时医治。 洛家家眷们,除了病重的老夫人之外,很快都被叫出来了。包括回家探望祖父的洛毓岚,都抱着方才出生几月的孩子出来了。 左相环顾周遭,而后目光停留在了洛家长孙媳怀中的小孩身上。 他瞧了许久,方才眯眼和善一笑:“许是有些累了,本相瞧着,居然觉得小公子的眉目与太子有些相似。” 姜曦一直被养在后宫中,除了满月时被抱出来给百官瞧见过一次,也就奶娘等人见的多了。时间久了,左相只依稀记得与其说姜曦是姜泽的儿子,五官其实更像姜溯一些。 现在,太子失踪之事并未宣扬开来。若是能在这右相府中找到太子,岂非也是一桩妙事? 洛家长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0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0 孙面色微变,长孙媳面色同样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敛眸微笑道:“辰儿能像太子,可真是大福气呢。” 姜曦既像姜溯,而姜溯本是姜丰与洛氏如夫人之子,洛家的孙子与姜曦相似,似乎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这一念头在左相脑海里转了一圈,李御医已走到那小孩面前,毫无异色地端详了小孩片刻,而后在小孩想要扑到他怀里前转身面对左相,恭敬之余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谄媚:“丞相说的不错,小公子与太子轮廓确实有些相似。不过,太子自然是更俊俏些的。” 他虽这么说,但整颗心已沉到了谷底:他当然认得出,洛家长媳怀抱着的,确实是太子! ——右相病重,太子出现在此地,而洛家长媳更否认太子身份……难道姜泽与姜溯真的出事了? 他收拢在袖中的手已开始颤抖,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太子现在身在右相府中,右相状况尚且还好,情况还不是最糟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来右相府中走了一遭后,为防他人诟病以及寻找小太子,左相并未留下太多人监视这里。除了几名探子,便只有李御医与自己的一名大夫。 他并不知晓他走后洛家家眷各自归去房中,洛家长孙与其妻进屋后轻轻唤道:“先生,先生可还在?” 张遗自阴影中走出,接过姜曦言简意赅道:“在下收到陛下与姜王传来的新消息,他们已觉察到都城之中有人谋反,便将计就计。” “当真!” 见二人面露喜色,张遗颔首:“右相早先醒来已知晓这一消息,不过为配合陛下假装病重,好叫反贼露出马脚。最多再过七日,陛下与姜王便能回到宫中主持大局。” “不过这期间在下还有要事,且将太子交由二位……还请二位好生照料。” 太子的失踪在天子与姜王被刺身亡之下,并未能引起任何水花。事实上在收到天子驾崩消息后,左相便利用右相病倒之便利,迅速把持朝政,封锁整个皇宫,瞒下太子失踪这一消息。可惜此后几日,纵使左相暗中将整个都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丝毫小太子踪迹。 既然找不着了,也便无需再找了。反正姜泽与姜溯都死了,左相干脆将自家与太子年纪相仿的长孙送入宫中,只要宫中日夜照料太子的奶娘、太医都证明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是太子,他——便是太子! 但便在此时,前线又传来一个颇为不妙的消息:太尉袁秀躲开了他安排的所有刺杀,再多不过五日,便能在姜泽与姜溯遗体被送回来后到达京都。 这些日子右相府中探子传来的消息右相一直未曾转醒,甚至醒来可能中风瘫痪,左相便也未将太多心思放到这里了。然骤然听闻太尉消息,顿时大怒。 太尉若是安然回到国都中,除了分权之外,很有可能看穿宫中那位并非小太子。但即便死无对证,仅是太尉手中的军队,也能叫左相好生紧张一番。 除非联合满朝官员,方可施压逼迫太尉交出虎符。届时没了虎符,袁秀也无任威胁之力。 因而除了再派刺客埋伏于太尉归来的路上,左相剩余之事便是收买官吏了。 一月,新春将近。 是夜。 距离太尉回到朝中只余不过两日。两日之后,若袁秀依旧手握兵权,那么他好不容易一手铺设的局面便会倒向袁秀,届时袁秀会成为姜国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左相便在府中宴请百官,包括右相长子。 比起右相,他这位长子便是庸才了。右相病重的这几日,他非常完美地将一个纨绔子弟演绎到了极致,甚至慌乱之下,隐约以左相为尊。 右相一派如今群龙无首,但其于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到底不容小觑。因此今夜主要目的,是说服右相长子,使右相一派完全倒向自己,并且取得中立一派支持。 是以酒过三巡,左相见众人神色在酒劲之下总算放松了下来,便长叹道:“朝中风雨飘摇,诸位近日为稳定朝堂也是辛苦了。” 众人闻言,自然纷纷摆手表示不辛苦。如今天子遗体尚未运回都城,右相病重,太尉也还在路上,左相如今设宴……其心可见。 只是时至今日,他们又能如何呢?若不赴宴,恐怕来日朝中便无他们的一席之地了啊。 左相闻之感慨了几句,又道:“诸位也知晓,陛下遗体即将运回京都。届时我等需安排后事,恐怕又会忙得脚不沾地啊。” 于是众人又纷纷表态,为国奉献是应该的云云,场面很是和谐。 左相又道:“本相算了算,届时恐怕至少需忙上半月。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相觉得,恐怕还应当先扶持太子登基。” 半数人闻之颔首,其余纷纷眸色微紧——今夜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见半数人面色一正,左相缓缓道:“新君年幼,自然需由我等辅佐。可惜如今右相病重,在下临危受命,撑起朝中文官。” 众人又纷纷恭维了几句,再听左相道:“诸位可否想过一个问题?” “丞相请说。” “太尉还有两日便将归朝,便是武官之首。虎符有一半掌握在他的手中,而另一半则在天子手中。”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番,缓缓道,“届时,文武平衡之局,恐怕就要被打破了啊。” 天子年幼,半枚虎符完全需要太尉与双丞相之一同意方可作用。他继续道:“更何况太子年幼,而历来这武官把持军队,时日久了恐生异心,对陛下不利啊。” 自古以来,当官者无一不在意权势。朝堂之中文武二者也泾渭分明,一者主战事另一则主朝政,若是相互干涉定然要出大问题。对于文官而言,更大的问题自然是太尉将手伸到他们兜里来抢东西,而非是他们将手伸过界了。 左相深谙这一道理,也有很大把握说服众人:“是以本相与右相长子洛大人觉得,应当由我等保存虎符,方才可以稳定朝政。” 这一席话压下,少数几人当即起身表态,愿支持左相。除他们外,还有三位年逾五十的官员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左相准了他们告老还乡。 但除此外,更多的人还是摇摆不定。 左相自然看穿了众人沉默之下的不安,便再命人上了酒,叹息道:“诸位既觉在下忧虑过重,便也不多勉强。” “大门便在那儿,诸位自可喝下这最后一杯酒,随意归去——本相绝不阻拦。” 诸葛瑜将杯中之酒泼到了地上,长身而起洒然一笑:“好一个欲加之罪。” 他见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施施然道:“左相既觉得太尉许生异心,下官又如何能确信,若将兵权交由左相您,您不会生出异心来呢?” 左相早有准备:“兵权当然不是交由我,我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1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1 认为当由诸位推选出三人,决定日后军队布置。” 诸葛瑜闻之,毫不避退左相锐利目光,反而一字字道:“文官逼迫太尉交出兵权,打破祖制掌管兵权,这可是谋逆啊。” 左相朗声大笑。笑罢,与诸葛瑜对视缓缓道:“嘴皮子一张一闭就说本相谋逆?好一个颠倒是非,诽谤朝臣。”他的话音方才落下,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被紧紧关闭了起来。 “好!”诸葛瑜见状,同样抚掌而笑,“好一个随意归去,好一个绝不阻拦!” 堂中霎时一片死寂。 一时之间,唯有油灯静静燃烧。灯火印在众人阴晴不定的脸颊上,愈发晦暗莫测。 左相缓缓起身。 他紧紧凝视着诸葛瑜,目光一如毒蛇逼迫:“诸位若想离开,给本相一个面子,喝下这盏离别酒即可。但诸葛大人,诽谤本相,确实是不能轻易走出去了。” 不用看一些心生退意之人的松动神色,诸葛瑜依旧微笑:“喝了这杯酒,他们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 左相负手:“那便要看诸位是否命大了。” 端着酒杯欲饮之人登时面色大变,豁然丢开手中酒杯,惊魂未定地凝视左相。左相缓缓道:“诸位,本相很有耐心——你们还有一盏茶时间来考虑,究竟是留下,还是走。” 他的话音落下,堂中忽然传来一声慵懒的嗤笑:“一盏茶,有耐心?呵,这种闻所未闻的逼宫方式,也真是叫朕大开眼界。” 第50章·正文完结 落幕。 满堂在这一瞬间出现难以预料的死般寂静。 这个声音…… 左相面色陡然一变,原先满面红光与自信顿时变换莫测诡谲,甚至脸色铁青再无一丝血色:“谁?谁在装神弄鬼!给本相——” 他话音未落尽,大门已被人重重踹开。而踹门之人施施然走入堂众,面容一点一点随着灯火映入众人眼眸里。 左相瞳仁一阵紧缩。 因为面前之人,竟是姜泽! 他的脑中闪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从最初得到姜泽遇刺身亡的消息,到后来军中急报确信此事真实,到这几日朝中行势……几乎瞬间依然明了,他已完全输了! 左相满脸青筋凸出,他死死瞪着姜泽,大口大口喘息着,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百官自然也已看清来人模样,皆是悚然大惊。 ——不是说前线传来消息姜泽遇刺驾崩了吗?不是说遗体过些日子才能运回京都吗?那现在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众人想到这里,面色愈发惊恐,,甚至有胆小者已瑟瑟发抖瘫软在地。 姜泽并不理会这些人。 赶了这些天的路,他身上有些风尘仆仆,面上也露出些微疲惫。但这并无损他的风光月霁,甚至现下环顾周遭,目光愈发锐利逼迫。 他与诸葛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从善如流伏地行了一个大礼:“恭迎陛下归来!” 有他这一带头,所有脑中一片空白的官吏们也顾不得思考这到底怎么回事,纷纷随着诸葛瑜一般跪地行礼。到最后除了左相与其身旁神色铁青的三人,居然都已跪倒在地,臣服天子。 只此动作,便叫左相费尽心思得来的优势,尽数灰飞烟灭。 天子,既是上天之子,也是朝中官吏之天。只一身份,便是左相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姜泽瞧着满面憎恨的左相,嗤笑了一声。 一旁张遗取了一套干净的酒盏,替他倒了杯温酒,递到他面前。姜泽接过,一饮而尽。 洛城乃是原先随国都城,不过比起姜国与随国都城,十分四季分明气候宜人。但如今正是一月寒夜,也是洛城的四九寒天,自然冷极了。 喝了这杯温酒,便有一股暖意从咽喉流淌入胃里,又自其中蔓延至于浑身。姜泽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它在面前不远处凝结成一团白雾,微微笑了:“起来罢。” “今夜已深,将该留下的留下来,诸卿且自行归去罢。至于明日,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这一句话落下,他面前跪着的大多数官吏顿时浑身抖如筛糠。姜泽也懒得再瞧他们一眼,只是挥手命廷尉将左相及其余党捆了起来。 至于那些在这几日里临时倒戈,抑或依旧摇摆不定之人,姜泽倒并不打算严惩他们。毕竟此事颇多顾虑不周,就连他都为防止姜曦出事命人传了驾崩消息回来,右相又卧病难起,有人转而支持左相也是常态。 不过此罪可免,明日加官进爵却没有他们的份了。 左相等人很快便被拿下了。他被捆得严严实实,却还在色厉内荏地怒喝:“难道陛下就不顾太子了吗?!” 姜泽笑了:“你不认得太子,但朕不至于眼瞎到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得。” 说完这句,姜泽也懒得多言了。命人将这群求饶的声嘶力竭的人都拖下去,他揉了揉额角,起身去寻姜溯。 马不停蹄回到洛城后,他便与姜溯兵分两路。他来处理左相谋逆一事,而姜溯去右相府探望右相以及接回姜曦。这是姜泽安排的,毕竟右相因他们而病倒,姜溯必然自责。 且于情于理,他也应当去探望姜溯的外祖。 姜泽到时,右相已醒了,正靠在软垫上与姜溯聊着,看起来精神不错。 这位耳顺老人经此一劫,原先不过半白的头发终于全白了。也不知姜溯与他说了什么,看到姜泽,他眼中除了有些恍惚,但所有戒备与愤恨已烟消云散,挣扎着欲起身行礼。 姜泽按下了他的动作,给了姜溯一个微笑。 却是难得的脉脉温情。 确定右相身体已无大碍,姜泽便与姜溯接了姜小圆,带着李御医一同回宫。也好在左相为防止李御医拆穿假太子身份,将他放在了右相府,除了担心受累倒是安然无恙。 姜小圆这个时候刚吃饱,再过会便要睡觉了。许是小孩已有了模糊记忆,知道姜泽与姜溯是不一样的,便双眸豁然发亮,十分亲热地在他们之间扑来扑去。 姜泽瞧着他这一副天真不知事模样,一路阴霾尽数散去。 先前姜溯命麾下将宫中叛党尽数捉拿,至于此时整个皇宫已重归宁静。两人匆匆用了晚膳,更衣沐浴之后,姜泽才抱着已睡成小猪样的姜小圆,靠进姜溯怀里,任由他轻轻擦干自己的长发。 漆黑如夜,指尖余香。 很多年前姜溯照顾姜泽,便是从替他打理这一头长发开始的。 等到将长发擦干,姜泽有醒来迹象,姜溯便拥着他倒回软榻里。调整好姜小圆的姿势,他才亲了亲姜泽的额头,用指尖轻抚他眼下因疲倦而愈发明显的青黑,轻叹道:“睡吧。” 一夜深眠。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姜泽与姜溯便被姜小圆闹醒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2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2 了。 这小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觉醒来身上气味最好闻的,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又突然出现啦!他先是愉快地用手指扣着姜溯的脸颊,将人闹醒了,又去扯姜泽的长发,咿咿呀呀闹着要出门玩耍。但姜泽实在太累了,强睁着眼皮对姜小圆笑了笑,又爬回姜溯怀里扒着他睡了过去。 姜溯一手抱着一个,见姜泽面色还是不太好,便将张遗唤了进来,抱走了求玩耍的姜小圆。而后调整了姿势,圈着姜泽重新睡了过去。 至于那群彻夜难眠在殿中担心受怕的官吏们?啧,谁在意呢。 没有姜小圆的打扰,姜泽这一觉总算是睡到了自然醒。 他睁眼之时,身旁位置已经空了。等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姜溯便像是心有灵犀般抱着姜小圆进了屋子。 陪着小孩在榻上玩了片刻,姜泽才起身洗漱。等用过午膳,便准备上朝处理政务。 比起最初整肃朝堂,合并姜随朝堂,这次除了剔除谋逆的左相一派,便是整合韩国了。至于芈靳,等处理完这些再同他对峙,也是不迟。 姜溯挥退四下,亲自替姜泽带上了玉冠。十二毓微晃,仿佛要阻隔视线,姜溯将手伸到了他面前:“走罢。” 姜泽便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一点一点,与他紧紧相握。 第51章 番外·江湖卷 姜曦十八岁【一】 元朔八年,姜帝一统天下,于洛城称帝,改年号元初。 元初十二年,天下盛传楚帝芈靳曾于战败前将偌大楚国国库转移藏匿,得楚国宝库者便有财力招兵买马,推翻姜国建立一个崭新的王朝。为防止宝库落入姜帝手中,楚帝临终前命人将藏宝图命人带往纵横宫,交由纵横宫主保管。并恳求有朝一日纵横宫主若遇见楚国后人,便将宝库赠于他,完成复兴大业。 不久,流言燎火,四方出动。 纵横宫,顾名思义,取自纵横捭阖,传闻中是前朝天子所建,为其解决朝堂中所不能解决之事。后来前朝破裂,纵横宫不得不随之隐匿。 谁也不知纵横宫建立于何时何地,只知它至少存在百年时间,甚至比姜国历史更长。只是隐匿在这天下间,无人得知纵横宫究竟何处;其宫人神出鬼没,更增一分神秘之感。 更何况,盛传每一任纵横宫主皆是这世上才学、武功天下第一之人,更叫世人对纵横宫心驰神往。 传闻愈演愈烈,朝廷上下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说姜帝与姜王,仅是身为太子的姜曦,便对此嗤之以鼻。 他自小受当世大儒教导,哪怕过目不忘的姜泽都不敢在这群大儒面前说自己的学识更高,是以就算庄漠腹中满腹经纶,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至于武功,自家父亲曾告诉过他天底下比得过姜泽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一代纵横宫主不过二十余岁,不可能超越姜泽。 不过即便将纵横宫主拉到与自己对等的位置,姜曦也知道这人恐怕不好相与。正好他年满十八姜溯同意了他出门历练,便带着张遗前往玉龙雪岭。 ——纵横宫,便在这玉龙雪岭之中。 玉龙雪岭高两千余丈,其山势陡峭,两百丈之上便开始积雪,风光奇诡壮丽。有此山为纵横宫掩饰,自然绝迹人间。 姜曦醒来之时,一时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夕。许久之后,方才想起自己在雪山里与张遗等人失散了,而后又遇到了雪崩,慌乱之下也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脱离昏迷。 姜曦打开了窗子。 世界皆在猜想纵横宫究竟何处,鲜少有人发现其实它建在山体之中。宫中本无光照,但四处镶嵌着的夜明珠,却照得整座宫殿宛如白昼。 看来纵横宫有一大笔财富这一流言并不虚假……不过这笔财富,绝不会是楚国留下的。 姜曦靠在窗边静静欣赏了这座奇妙的宫殿片刻,便有白衣婢女推门而入。她双手捧着衣物,垂首恭敬道:“请公子沐浴更衣,随我去见宫主。” 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一点点拾级而上,却是一座暖房,散着青梅酒香。房中还有男子斜倚于长榻之上,只着一袭白衣,墨发如瀑。长眉斜飞入鬓,神色慵懒。虽面冷如霜,却是俊美无双。 他凝视着姜曦,在他的眉眼上停顿了片刻:“坐,请用酒。” 姜曦便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啜饮清酒。想来这必是雪水酿造而成的酒水,带着一份清冽,但入口之后又觉温暖甘甜,回味绵长。 等慢慢喝下这一杯酒,他便听得上座之人道:“我名庄漠。” 姜曦当即起身,躬身一礼感激道:“原来是庄宫主!在下闻人曦,多谢宫主相救!” 庄漠不置可否:“你为何会来玉龙雪岭?” 姜曦轻叹一口气。 他像是勾起了什么悲伤回忆,目光微微涣散:“我原是一名书生,只可惜家道中落……听闻这雪山中盛产雪莲,便想来碰碰运气。只是没想到……多谢宫主。”他说的言简意赅,因为越是简单,却是越能惹人脑补。 庄漠面无表情瞧着他一脸无奈、后怕,以及庆幸神色,也不知信了没有,淡道:“不必叫我宫主,你可以唤我庄先生。” 姜曦从善如流唤了一声“庄先生”。 庄漠已将目光转移到了姜曦纤长漂亮的手指上:“你会抚琴?” 姜曦点了点头,非常诚实道:“会是会,不过我弹得不好。” 这世上文人大多谦虚,越是有才之士便越喜欢表现出“在下只是一介普通人呀等等看我艳惊四座”之类。庄漠只当他也是如此:“无妨,你且试试。” 于是等到琴被送上来,姜曦盘腿而坐,指尖勾勒出第一个音符,榻上闭眸小憩的人便豁然睁开眼微变了脸色。 无他。 这琴声……当真难听的要命。 曲终,两人之间一阵迷之沉默。 姜曦与庄漠对视片刻,忍不住用手指挠了挠发烫的脸颊,羞愧道:“在下弹得不大好,叫宫先生笑了。” 庄漠:“……”能把如此难听的琴音说得只是“不大好”,果然也是谦虚了。 但见少年如此模样,他本想说一句“无妨”,只是耳畔尤有魔音绕梁,这架势仿佛三天三夜都将不绝于耳,便终究还是吞下了这一句话,淡道:“你以后别再弹了。” 姜曦闻之,面上顿时覆了一层失落:“……哦。” 庄漠又沉默了片刻,而后道:“除了琴,你还会什么?” 姜曦双眸微亮:“我会笛子!”姜泽天赋过人只要他愿意,哪怕意境未到但于音准上必是不差分毫,姜溯在音律上也堪称大家,但到了姜曦身上,什么乐器都玩不转,唯有笛子还能吹得装模作样。 是以小时候,姜泽总是抚摸着被自己弹的难听到两眼泪汪汪的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3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3 姜曦脑袋轻叹。 ——儿呀,没事可千万别在你未过门的媳妇面前玩乐器装逼呀! 当然,这个时候的姜曦并不认为眼前之人乃是自家媳妇,是以也就随意露了一手,很随意得震慑了某人。 庄漠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动,招来门口侍从淡道:“去将我房中那支笛子取来。” 侍从很快取来了一个玉盒。庄漠打开了,而后将之递与姜曦。 许是常年浸淫雪山之故,这笛子瞧着便十分晶莹剔透,甚至给人一眼望穿之错觉,姜曦眼中顿时有了一分惊艳:“这笛子……” 庄漠又想到了方才的琴音,放弃了要求姜曦吹奏一曲的欲望,淡道:“喜欢便送你了。” 姜曦飞快抬眸,拒绝道:“不,无功不受禄,我不能……” 庄漠被他那一双墨眸瞧的心念微动。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他面色依旧清淡,显然并未将这一根价值倾城的玉笛放在心上,“拿着。” 此话落下,再推辞反而显得扭捏了,姜曦微红着脸收下了。 两人便借着笛子聊了片刻。 因为姜曦并不急着试探什么,而庄漠亦是如此,甚至对着姜曦还带着一丝奇怪的纵容,是以两人相谈甚欢。 甚至双方都对彼此有了一丝欣赏之意。 但等到二者聊到兴头上了,却有婢女上前打断。姜曦依稀听得“外面”“藏宝图”几个字。 庄漠的表情顿时冷凝了起来,目光也覆了一分厌恶。 很显然,他非常讨厌应付那些人。 但纵横宫已身处旋窝中心,百年平静或者毁于一旦,庄漠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便对姜曦微微颔首:“抱歉,暂有要事处理。” 而后也不等姜曦客气表示无碍,便命侍从道:“明楠,你且带闻人公子四处逛逛。” 两日之后,姜曦已将纵横宫中要道熟记于心。而后趁着庄漠无暇顾及他时,偷溜出纵横宫。 张遗已等候良久。 从小到大,除了两位父亲,与姜曦最亲密的便是张遗,便是唤他一声“叔”也并不为过。此次出门历练也是由张遗跟随照料他。 先前几人于雪山中失散又遭遇雪崩,姜曦失踪几日,差些没把张遗急疯。 姜曦把玩手中长笛:“纵横宫隐居于大雪山百余年,长久与权贵相隔,宫中人大多已忘却权势的滋味。与其说纵横宫主庄漠搅乱天下,不如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尤其是纵横宫主庄漠,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殿下是否决定离开此地?” “不,还有一些问题尚未弄清楚。”到底想要借纵横宫起事之人是谁,他还没能查出。 张遗不赞同道:“何人在背后捣鬼,探子自然可以查明。殿下一人涉足危险之地,委实不妥。” 姜曦却是答非所问:“这里的梅花糕挺好吃的,下次给张叔带一点……嗯,笛子也不错。”以及,那个人看他的眼神,真是叫他有些不爽呢。 张遗微叹。他自知是劝不动姜曦了,提醒道:“陛下很担心您。” 自姜曦出生起,每每姜泽抑或姜溯出征,每隔几日便命人送一封家书给姜曦。现在姜曦出门游历一路东南而去,双方家书也是不断——反正有钱有又权,就是任性! 玉龙雪岭距离宫中月余路程,现在接到的大约就是一月前姜泽的家书。姜曦笑了:“爹爹怎么说的?” 张遗:“……陛下说,等您玩够了再回去……不过在此之前,确保小命别被自己玩完了。” 姜曦闻之,眉眼染上了温柔。大部分时候,他周身气质其实比较像姜溯。温文尔雅,笑了片刻,然而才想到了一件事:“等等,先前我们遇上雪崩之事,你也告诉他们了?” 张遗的眼神有了一丝同情:“是,您失踪那日属下便已命人将密信送回京洛。” 姜曦:“……”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4 既是为查清如今卷席天下的宝藏流言,姜曦自然是要好生探查了番。不过许是他将全部心力都记在了出宫的那条道上,宫中其余交错的回廊到底通向哪里,他完全记不清楚。以至于查着查着,好几次都迷失在了纵横宫藏书阁里。 好在此前他就告诉过庄漠,欲借宫中藏书览,在这个宫人都全力戒备外界的时刻,他的行为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据传纵横宫乃是前朝天子建立,鬼斧神工,机关无数。但许是姜曦走过的地方都属于平常地界,虽隐约可以发现些机关的痕迹,却从未真正触发。 当然,姜曦对此也并无太兴趣。 纵横宫,百年前也许人声鼎沸极为盛大,然而百年之后,宫中人才凋零。不计奴仆,仅有的十余心腹或者武功高强,才学出众,但天下从来不是这批甚至不愿出世之人可以左右的。 不过宫中虽无姜曦想要的答案,那个名为易江的人,倒是给了姜曦个新的线索。 说来也是那易江矫情,做为个反派,这家伙话的不可思议。仅顿饭的时间,姜曦已从他的话语中推测出他有个不错的出身,心有鸿鹄壮志,以及正在计划做件大事。除此之外,还掌握了他与庄漠自小同长大,却并非纵横宫人,对纵横宫了解颇深……之类线索。 所以是觉得纵横宫布置地如此高端大气背后定有前朝宝库支撑,干脆于天下广传楚国宝藏之消息,引江湖动荡逼迫庄漠就犯咯? 但幕后之人究竟是不是他,尚且值得商榷。 弄清这些,接下来要查的便是这个易江的身份了,再留在纵横宫主反而受限制。再者他在雪崩时并未受伤,只是在冰天雪地里躺了许久获救后有些体虚,静养了几日也好全了。 二者兼顾,没有理由再留在纵横宫了,姜曦便寻了个机会向庄漠辞行。 庄漠请他喝了杯亲手煮的雪茶,闻之并未挽留,反而对身旁仆人道:“去拿朵雪莲来。” 姜曦呆了呆。 ……哦,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江城书生家道中落采雪莲卖钱还债”的设定。 但他毕竟是影帝姜泽的儿子,在那瞬间后,马上又装出脸正人君子模样,极力拒绝庄漠的“离别之礼”。当然,拒绝无果,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将装着雪莲的玉盒揣进了怀里。 庄漠瞧着他这动作,微微扬唇,不置词。 当然,此时的姜曦并没有注意庄漠的表情,他还在思考这纵横宫主究竟什么脾气,以至于初见面就送了他根玉笛,离别礼又送了他朵雪莲? 然而庄漠并不会为他解答,反而淡道:“我近日也要出趟远门。” 姜曦:“哦。” “我也要去江城。”庄漠瞧着他不明所以的表情,周身气息愈发愉悦了些,“起。” 姜曦眨眨眼。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姜曦就这样与庄漠同出了纵横宫。 庄漠是很会享受的个人,能坐着的时候便不会着,能躺着的时候便不喜欢坐着。这样的人出门,显然不会选择最快的骑马。他选了架看便身价不菲的马车,施施然上了路。 路途遥远,两人也总不能在马车里干坐着瞪眼。于是进行了颇有深度的对话,例如: 姜曦:“此地花草树木倒是长得有趣。”他的活动范围大致只在洛城,只有在些游记杂谈中方才读到过玉龙雪岭周围的不同。 庄漠随着他的视线环顾了遍,微微扬了扬唇角。 姜曦:“对了,之前有过面的易先生呢?” 庄漠:“走了。” 姜曦:“哦。” 庄漠:“他有夺取天下之心,却无任何实力,是以想借纵横宫起事,但我拒绝了。” 姜曦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等等,大哥你们才是起长大的吧,就这样说给他这个外人听真的好吗? 庄漠并未在意他微妙的神色,淡淡凝视窗外道:“姜帝统天下,天命已定,无人能改。” 姜曦眨眨眼,忽然觉得他的三观挺正。 “若是帮他,便意味麻烦不断。”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讨厌麻烦。” 两人停顿了片刻,庄漠才侧头凝视他,认真问:“闻人,你家乡冷吗?” 这个问题还算正常,姜曦答:“冬冷夏热,四季分明。”江城与洛城距离虽远,但气候倒是差不的。 庄漠皱了浓眉:“我讨厌外界的夏天。”习惯了纵横宫年到头的冰天雪地,他自然无法习惯外界的夏季。 姜曦:“如今正值秋季,并不热。” 庄漠眉头皱的深了,姜曦没能听懂他小声嘀咕的句是什么。 除了以上对话外,在出行的第八日,他们遇到了第拨拦截之人。 而后便开始接连不断地遇见同样目的的人:藏宝图。 楚帝芈靳负隅顽抗长达三年之久,就算曾经楚国是五国之首,那些年对峙战后早已穷的叮当响,仅当年那批楚国难民便可窥得真相。后来姜帝登基,修生养息方才恢复昔年荣光。是以大愿意深思之人,都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楚国宝库的存在。 但人也确实相信,纵横宫主手握大堆宝物。 此事他人心底清楚,姜曦与庄漠也清楚。来的这些人也并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游侠,而是试图分裂推翻姜国的刺客。是以被吹嘘武功天下第的庄漠也没有手下留情,来个便打残个。 本来最二十日可以到达的江城,硬是过了整整月方才到达。 江城外小树林里,行人遇到了又波刺客。 庄漠人即可对付,路姜曦都不曾出手。但所有人都已知道,纵横宫主此次出行,却还带了人长相非常漂亮的男人,以两人同吃同行的亲密劲来看,必然是他男宠。 抓住那个男宠,逼庄漠交出藏宝图,也许是另种办法。 是以这日,姜曦发现先前拥而上对付庄漠的人,居然有大半冲着他来了。 姜曦笑了。 无聊了路,玩玩也是不错。 然而。 解决了绝大部分刺客,只剩身后人陪着玩耍的姜曦,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帝长泽[重生] 作者:帝休 分卷阅读75 正要回身给那刺客击,却有支利箭带着破音之声飞速划过耳畔,狠狠刺.穿那人胸膛,将之带得猛然后退三步轰然倒地。 姜曦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庄漠面色缓缓沉了下去。 等那人容貌映入眼帘,姜曦:“……” ……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