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腔》 分卷阅读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 书名: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第1章 你居然没戴套? 星期一有节必须得去听的重要讲座,而就在那个充满了神经质学术气息的松石木大礼堂,尽职尽责的格瑞尔小姐会站在门口记录下每个人的考勤——没有哪个学生能逃得过她椭圆形镜片后那双精明的眼睛,所以请好友代替签到似乎成了个不可能完成的奢望,况且我也不认识什么关系融洽到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事实上,我的出勤率已经低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为了不因此被遣返回国,尽管昨晚折腾了一夜,我还是在闹钟第八次响起的时候翻身下了床。 从卧室到浴室的路比万里长征还要艰难。我跌跌撞撞扶墙跨过散乱堆满地板的衣服和内裤,懒得去理会被甩到半路的一只拖鞋,索性把另一只也留在了床尾的男式平角裤旁边,光着脚走进浴室。 或许是宿醉使然,头脑仍在昏昏沉沉发涨,我扶住额角,两眼无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骨肿起一块,鼻翼发红,嘴唇上遍布着细小的挫伤,吻痕和牙印一路从下巴延伸到脖子,所有痕迹在凌乱揉皱的衣领上方戛然而止—— 过量酒精引起的逆回性记忆缺失让我想不起来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值得庆幸的是,我那张松松软软的双人床上只酣睡着我男朋友一个人,而不是两三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陌生水管工。 我一手拧着水龙头,一手捏紧了牙刷,嘴里塞满牙膏泡沫。正当我弯下腰准备接起一捧水时,身后突然环来一双粗壮而强硬的手臂圈住我的腰,就算是隔着不薄的一层衣料,依旧能完全感受到坚实紧绷的肌肉触感,随着微汗湿热地黏在身上。 我瞥了一眼蒙上了一半水雾的镜子,看见他健康皮肤上淡色的绒毛正和我的毛线睡裙进行着亲密接触。 “等一会儿,我……” 我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到一半,身后散发着浓郁雄性荷尔蒙的男人低下头,亲了亲我还黏着洗面乳的脸颊。我透过镜子和他睡意惺忪的绿眼睛对视了三秒,然后听到他爽快地开口:“我想我们必须得分手了,佩吉。” 他说话的异国腔调很重,还带着苏格兰人普遍的鼻音,我曾经说过因为他我才爱上这种在语言考试听力里让我吃尽苦头的古怪口音,可这一瞬间我头一回觉得他特有的发音方式如此惹人生厌。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一滴热乎乎的眼泪挣扎着想从眼角滚落下来,被我拼命收了回去,但我怎么也阻止不了喉咙里的沙哑和哽咽。一时之间,除了翻来覆去的一句“怎么会这样”,我的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嘴巴也有些不听使唤,只能听到自己在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 我的反应好像让他感到十分不耐。他刷地抽回了手臂,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我直皱眉头,不以为意地拖长了声调:“你知道我的毕业论文还没通过,室友已经帮我垫付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我不能再这样陪你到处玩乐了……我想我值得更好的生活,佩吉。” 他说话的时候,右边嘴唇微微上翘,两眼眨了又眨,视线胶着在我的脸上,整张面孔有种诡异的不协调。 ——他在撒谎。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我垂眼避开他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干净,然后抓过一边耷拉着的毛巾一面擦着脸一面回过了身去。 我的身高还不到一米六,在伦敦街头身材颇高的人群中就像一颗矮豆芽,而正是由于海拔的局限性,我不得不使劲仰着后颈才能注视他翠绿的双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生平最大的音量嘶喊出声:“我叫佩妮!佩内洛普!你个混蛋!皮特!” 没想到,他的反应显然比我激烈得多: “见鬼,哪儿来的皮特?我是马修!” ——直到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我还在试图回想皮特这个名字究竟属于谁。 根本就没了听什么讲座的兴致,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我干脆抱着纸巾盒坐到床边,哭到空荡荡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发出了抗议声。 我抽噎着将湿漉漉又黏哒哒的、沾满了我眼泪和鼻涕的纸团扔进床边的垃圾桶,视线顺其自然地在桶内停留了一会儿,渐渐地,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我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把整间屋子包括床底都地毯式搜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我当机的大脑终于处理完了这一晴天霹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哆嗦,我一把扯起床头的电话,噼里啪啦砸下按键,待到对面有人接通便愤怒地高声尖叫道:“该死的,你居然没戴套!?” “……” 电话线那头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没心情思考这阵沉默意味着什么,组织着逻辑混乱的英文语速飞快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祖母告诉过我,如果一个男孩儿伤透了我的心,我该去睡了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你等着瞧吧,我肯定会去睡了你最好的朋友——” “你好。” 话筒中传来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浸润着一口纯正地道的牛津腔,礼貌又难掩尴尬地缓声说道,“我猜你是马修的女友……前女友,对吗?我是他的……” 良久,他终于迟疑着接着说,“朋友。” “……” 我立即挂断了电话。 学校的健康中心提供无偿的紧急避孕服务,前台还有个巨大的纸箱子专门用来为学生免费发放安全套。 进门前我潦草地戴上墨镜,将鸭舌帽的帽檐压到最低,不理会心理咨询顾问一个劲儿地想要鼓励我向她倾诉与前男友的恩怨情仇,领了药片就着凉水吞进肚子多少感觉安心了一些,临走时还从纸箱中取出了一大把塑料包装的安全套装进了衣袋里。 回到单人租住的宿舍,我粗略吃了点烤面包当作早午餐,随即专心致志从手机自带的定位系统获取了马修所在的位置。 我挤了远超过二十分钟的有轨电车,再加上将近一刻钟的步行,赶到目的地时正巧和从图书馆走出来的马修撞了个照面。 我伸出双臂拦住他的去路,然后扬手把一口袋杰士邦恶狠狠地砸到了他那张面目可憎的帅气面孔上。 “下次记得戴套,蠢货。”我轻蔑地啐了一口,转身想掩面逃离案发现场,不料被他从背后握住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地轻轻巧巧提了起来。 他的棕色短发间挂着花花绿绿的安全套包装袋,看上去滑稽可笑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 极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笑,可是我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更加激怒了马修,他提着我的后领呼吸越来越粗重,我毫不怀疑他正在盘算下一秒就将我像棒球那样扔出去。 这时候,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道不属于我的笑声,虽然只持续了不足半秒就稍纵即逝,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循声望过去,声音的来源是马修身后不远处,图书馆门口的台阶第三层。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单肩挎着一个运动背包,淡金色头发,瞳孔蔚蓝,紧绷的t恤勾勒着漂亮流畅的上身线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马修最好的朋友。 ☆、第2章 和我睡一觉嘛 作为一个拥有一半美国血统、开朗而不拘小节的情绪化乐天派,马修很快就原谅了我在图书馆门口让他丢尽颜面的举动,分别时还热情地满手抓着安全套给了我一个拥抱。他注视着我,略微眯起的眼尾处浮动着些细细的笑纹,我很确定他那充满感染力的笑容是发自真心。 而他旁边这个金头发蓝眼睛的高个子朋友自从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后就分外安静地站在一英尺以外,将相隔远近把握得恰到好处,在与我目光接触时仅仅礼貌地点了点头,眼底充满了不列颠本地人独有的那股让我浑身发痒的矜冷和疏淡,还有满身不温不火的距离感。 我猜他一定不是电话里那个讲话时有些腼腆的“牛津腔”,虽然我十分肯定他也操着一口纯正地道的英式口音。以前只在几个派对和学生集会的场合见过他,不过我竟然从没当面听过他讲上一句完整的话。 比起他,我还是对前者比较感兴趣。 马修告诉我,作为一个持有美国护照的外来人口,他必须把出勤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保证不被取消签证,所以他一定要和我分手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沉溺于玩乐而荒废学业——在这一点上我跟他倒是有着同样的担忧。 虽然这个理由见鬼得可笑,不过倒也算是符合马修一直以来超乎常人的逻辑。我一边注视着他真挚的淡绿双眼一边不怎么释然地勉强原谅了他,顺带着打算放过电话里那个知名不具、素未谋面的“朋友”。 随后的事情我记得相当模糊。回忆里闪动的片段只被我挖掘出了几张画面:漆黑的出租车、漆黑的电梯间和漆黑的卧室。 醒来时我在房间的地板上蜷缩着身子,鸭舌帽还歪歪扭扭地半扣额间。窗帘虚垂着,从罅隙中涌入的阳光把地面烘烤得暖融融,我视线往上一抬—— 今天有场考试。 既然已经回归单身,我决定先抓紧时间把前段时间落下的学业补一补,鉴于有两三门不同学科的论文截止日期已经过了一天,我打算先应付过考试再去一趟图书馆。 一等毕业证需要通过的几门考试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难,只是出勤率要求和论文的截止日期让我相当苦恼。 当我花上半小时打扮整齐仓促出门之后—— 学生公寓的电梯坏了。 而当它咯吱咯吱艰难粗喘着停止运转的时候,我正巧被卡在里头,和我作伴的是一个陌生的白皮肤姑娘。 “我住1层。你住哪儿?” 或许承认自己是个连一层楼梯都不愿意爬的懒人并不算引起话题的好主意——即使静止的电梯内部光线昏淡,我也敢打赌她看起来肯定相当惊讶。 电梯间内的亮度尚不足以让我鉴别出她的表情,这或多或少让我感到没什么安全感。修习了三年心理学和行为科学,随时观察他人动作、揣度想法似乎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住7层。”似乎是受不了这尴尬的静默,她最终还是回答了我。 我翻了翻手机,找不到信号。 “真不幸,我的生物学考试要毁掉了。”我沮丧地把手机扔进挎包,隔过皮质布料还能听见昭示着电池即将耗竭的嘀嘀提示音。 她好像做了个类似于耸肩的动作,有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传进我的耳边。 “我和新男友的第一场约会也是一样。”她说。 我背靠着后方的镜面,感到嘴边紧绷的肌肉有点不听使唤。 “我昨天才分手。” 蠢货,这又不是“比比谁更惨”的竞赛节目,我也不会因为获得同情而赢取奖金。 “噢,真遗憾。” 我这段令人悲伤的经历反倒引起了她的兴趣,这点显而易见,因为她调整了站立的位置挨近了我一些。 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我们的话题兜兜转转,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女性的固定话题“男朋友”展开。这位电梯里新结识的女孩名叫史黛拉,据她所说,昨夜有个棕发碧眼的美国小子半夜不慎敲错了她的房门,两个小时以后他就成了她的新男友。 和陌生人从一夜情发展到长久而稳定的亲密感情关系,这个独特的谈资让她乐不可支,我甚至瞥见了她说起时嘴角亮色唇蜜的反光。过了约莫一刻钟,电梯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动静。 身着制服、效率低下的f城维修工人花了一个小时才打开门,见到明亮日光灯的第一眼我差点激动地落下泪水,但随着另一个人从修理工身后探出头来,我欣喜的心情顷刻间瓦解了。 马修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不顾公寓管理员的阻拦纵身一跃进了电梯内,紧紧抱住了不久前还在和我愉快讨论的史黛拉。 ……好吧,这就不好玩了。 没人能在和我分手一天之内就迅速找到新欢!没有人! 马修的举动无异于往我脸上狠狠擂了一拳。在我即将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的那一刻,又一个身影从容地钻了进来,从他近乎遮挡住了几乎全部光线的身高可以推断出,这就是昨天我在图书馆门口见到的那个马修“最好的朋友”。 他先一步认出了我便侧过脸来,微微抿着嘴唇,剪裁得体的卡其色风衣边角垂至膝上。 我必须立刻扳回一局,不管靠什么方式——我越过身边还没意识到我的存在的马修一步上前,拉着那个看上去十分难以接近的年轻男人冒失问道:“你要和我睡吗?” “……不要。” 他先是一怔,然后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用冰点上下的嗓音低低打消了我所有的希望。 直到他恰到好处地掩饰好表情之前,有一个很难察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神态大约出现了零点五秒的时间。据此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对我撒了谎,他其实是很乐意跟我睡上一觉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 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不仅仅是因为头一次有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我的邀约,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听出了他极具辨识性的声线和规整圆滑的口音—— 他就是电话里那个拘谨而又有些羞涩的“牛津腔”…… ☆、第3章 所以你不喜欢我? 这世上没什么能狗血得过现实。 “我分手了,佩妮。” 说话的是我今天一早在电梯间里认识的姑娘,史黛拉,同时也是马修的新女友。我很难相信她居然在一本正经地想和我讨论她与我前男友的感情波折,“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他前一天才刚刚……” “你究竟要说上几遍对不起?” 显然她还在为自己有可能抢了我男朋友而耿耿于怀。我用肩窝夹着电话,头发乱蓬蓬地邋遢束在额上,一边用薯条蘸上苹果酱塞进嘴里,一边用油腻黏甜的手指在k搜索栏里打出一连串字母,“你们没必要分手,我是说真的……” 我的确不想听她絮絮念叨自己和马修分手的整个过程,因为前一天他第一次邀请我去他的公寓过夜,然后又甩了我——这无可避免地让我这一颗过剩的自尊心不大好受。 “说老实话,我早就对马修没兴趣了——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曾经把他的名字叫成了皮特?” 于是我清了清喉咙,用故作毫不在意的语调轻快说着,“啪”地拍下了搜索键。 电脑屏幕旋即不加迟疑地显示出了近千条结果……我想我需要更详实的信息,毕竟名叫亚瑟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 史黛拉着重强调了一遍,“我可不愿意和一个才结束上一段感情不到一天的男人约会,这会让我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男人。”话说到最后逐渐变得像抱怨似的嘟囔,隔着电话线我也能想象得到她沮丧懊恼的模样。 我突然有了点想看看马修此刻表情的欲。望。 “这你倒是说对了,他绝对是个不靠谱的男人……”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要紧事必须去做。 “对了,史黛拉,你知道马修那个好朋友的全名吗?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亚瑟。” “噢,让我找找看……我记得昨晚马修让我加了他的k。” 对面传来敲击键盘的清脆响声,过了一会儿,史黛拉的声音重新出现在电话里,“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 “亚瑟是他的中间名?”我有些错愕,什么样的人会让自己的好友称呼自己的中间名? 史黛拉:“我猜那是他的教名,听起来像是上个世纪来的老古董。” 我又瞥了一眼仍旧显示着搜索结果的屏幕——史黛拉的话奇异地被印证了。 “你问他做什么?”我从史黛拉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促狭的好奇。 我觉得我纯洁的目的没什么好隐瞒,就径自承认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随着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有个声音忽然从房门外头传来:“不、不好意思……我是公寓管理员派来的水管工,可以请你……不,可以麻烦你开一下门吗?如果打扰到了你,十分抱歉。” 隔着卧室和公寓两层门,对方的音色质感模糊不清,只有低沉起伏的腔调相当熟悉。 “……等等,看来是我叫来修热水器的水管工到了。” 我不觉有异,顺理成章挂断了和史黛拉的通话,扭身开了门。 走廊上站着一个我怎么都意想不到的人。 不同于马修明显的混血特征,亚瑟的面孔是典型欧罗巴人种的规整英俊。金发掩映住一部分稍高的额头,嘴唇削薄,鼻梁挺直,眼窝深邃,瞳孔蓝得过分。 他颀长双腿一动不动地笔直站立,左手提着工具箱,深蓝色工作服领口露出半截汗湿的颈线,微突的喉结时不时略一滚动。 亚瑟冷着脸,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倚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与我四目相对。 我的脖子仰得有点酸疼,忍不住率先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后颈,侧身在他眼前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他沉默不语,迈开长腿,防水靴悄无声息地踩落地毯,手臂越我的肩膀,匆匆与我擦身而过。 “对了,”我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你的眼睛可真蓝。”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我装作没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加快几步赶到他前面,伸手推开浴室的门:“你在这儿打工?” 抬脚跨入之前,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倾斜过来,往我身上淡淡扫了一眼:“我住在这里。” 我能看出他说的是实话。 他弯下腰来将工具箱放到防滑砖上,长裤的后腰往下掉了半截。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看那片紧实背肌和下方引人遐思的内裤边。 直到他直起身来开始摆弄挂在莲蓬头旁边的热水器,我才笑眯眯地收回目光半靠到门边:“你住在这里,还在这儿打工?” 他似乎有些意外,“嗯。” “为什么?你很缺钱花吗?” “嗯。” “听口音,你像是牛津来的。” “嗯。” “你想和我睡一觉吗?” “……不。” 他话音刚落,不知道手上不慎碰到了什么开关,莲蓬头哗然倾泻下成串的水珠,尽管只持续了半秒钟,他依然瞬间湿透了一半。 ……他被淋湿的身体看起来真诱人。 半干水液的黏合力非比寻常,使得他腰杆、手臂处和胸口的布料内紧收缩,衣下隆起的弧度隐约凸显着精韧坚实的力感,随着他修理的大幅度动作,肌肉的贲鼓和沟壑更加明显。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就觉得喉咙生涩发干,全身上下蠢蠢欲动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得想要尖叫。 “不要盯着我看。”他目不斜视地研究着热水器,同时低声说道。 “……哦。”我也不觉得有多尴尬,伸手飞快地在垂涎已久的腹肌上摸了一把,赶在他开口之前就立刻头也不回地匆匆走开了。 待会儿我必须得认真地问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其实很想跟我睡一觉? 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要用到的旁敲侧击询问技巧,我走近了半开放式流理台,从旁边的冰箱里取出西瓜切块,和土豆放在一起简单地翻炒了约莫半分钟,最后撒上黑胡椒米分和盐粒盛到盘子里。 还没吃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 完的薯条和苹果酱也被我一起端了出来。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衣裤间还残存着深色水渍,淡金额发氤氲了薄汗,又被湿热的空气慢慢蒸干。 “我做了晚饭,你要一起吃吗?” 我拉开一把吧台椅,把一对闪亮洁净还浸着水珠的刀叉放在餐盘边,再握着一双筷子坐到了对面,“我猜你也不想湿漉漉的出门。” 他看了看餐桌上两盘简单的菜式,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噢,你好像对我有点儿敌意。”谁能拒绝美味的西瓜炒土豆和薯条苹果酱? 我心里不大高兴,但并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 他面不改色,维持着一贯的冷淡模样,“你是马修的前女友。” 我捏着筷子尖搅着碗沿,不禁想也没想地出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我?” ☆、第4章 你说谎了 亚瑟颀长的身躯上还沾着热水淋腻过的蒸热潮湿气,视线却冷冰冰地沉压着,线条深刻的脸庞紧绷,只有在听见我直白的问题时稍微动了动,相当短暂地流露出一丝错愕的意味来。 那副复杂神情消失得太快,我没来得及思考那一刹那间的情绪转变象征着什么,就听见他掩饰性地语速飞快说道:“不,不喜欢。” 我仰头,盯着他的一双眼睛看了三秒。 那两颗深郁的海蓝色浓淡不一,眼仁内致密规律的螺旋形纹理像是岩层圈或者琥珀石,几乎净透漂亮得匪夷所思。在这儿的几年间我见过不少好看的眼睛,或蓝或绿或棕,有些虹膜异色症患者更是兼具了所有深浅色泽的全部优点,但是却没有一个像他有着跟口音一样纯正的蓝色,甚至满眼都流漾着深海之下的温度与光感。 我从它们幽邃的底端不偏不倚看见了自己——亚瑟也在径直回望着我,深刻得好像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握着工具箱的右手收紧又放松,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并不喜欢你……一点儿也不。” 这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恰恰说明了他再一次没有给我实话。 我不再深深往他眼里深处看,转而瞟向他手边被水洇湿、肌理紧实的大腿,以及后腰到臀部略隆起的弧角,盘算着这具身体到了床上——或者其他可能有点儿奇怪的地方,节奏和深度会有多么给力。 “你肯定在说谎。” 面前盘子里的西瓜炒土豆渐渐褪去了热度,我指间执着勺子漫不经心翻拨两下,终于耗竭了继续周旋的耐心,坐直身体语气肯定地道,“你明明很喜欢我,也很想跟我睡觉。” 亚瑟有棱有角的挺拔眉峰上扬了,而他半抿的嘴角却硬邦邦地低垂下来。 “不。我是说——这不是真的。”他极其不自然地躲开我的视线,似乎不知道把目光放到哪儿,在我面上飞速逡巡了片刻,又欲盖弥彰似的低低落到我的肩头。 这当然是真的,就算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没那么喜欢我,但他也绝不讨厌我。从小到大没人会讨厌我,因为我有个做心理学教授的爸爸,他顺利地教导了我如何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讨人喜欢的甜心。这份成效在恋爱关系里体现得尤其明显——所以,前天马修提出的那次分手,几乎从成了我感情生活里面对过的最大的挫折。 我从来没对自己失去过信心,尽管亚瑟现在不乐意接受我,那也只是因为他对我的好感明显还远远不够压过和马修长久以来坚不可摧的友谊。 不过…… 为什么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对我撒谎? 我承认我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不管这是种引起我注意的手段还是别的什么不由自主的心理障碍,我都想一探究竟。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我还克制不住自己势必要从马修那儿扳回一局…… 我可从来没被人这样践踏过自尊心。 想到马修的所作所为,胸腔隔膜立刻涌上一圈不咸不淡的恼火,我眨眨眼尽量平息那股盘踞不散的愠怒,把勺子搁回了碗里,故意用难得细腻的口吻循循善诱般对他慢声道,“我也不打算跟你发展什么长期的关系,就一个晚上,怎么样?” “不行。”不久后,我听见亚瑟这样回答,嗓音磁冷,腔调低雅,像是在三角钢琴低音部轻缓有节奏地按下几个琴键,轮廓挺拓的侧面并无表情。 这回他说的是真话。 ……怎么回事? 他明明不讨厌我,为什么不想和我睡觉? 早知道就涂上点米分红色的唇彩了。上个月我才完成了一份关于“哪种唇彩颜色让男人更有亲吻欲望”的课题研究——显而易见,米分红色的效果首屈一指。 我刚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更引人遐思的话,就听见他长靴脚底的防水涂层刮擦地面的一线磨耳声响:“……我得走了。”过了半秒钟,他的手按上了门把手。 “等等,” 我不暇思索迅速起身,赶在他拧开门以前抓住了他的衣袖,待到他眸光不解地扫来才想起我没什么正常的理由留住他。 顿了片刻。 “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湿着出去。你看过色。情电影吗?浑身湿透的水管工对单身女人简直等同于致命的诱惑。”我振振有词,信口胡诌,“马修之前落了件衬衫在我这儿,你先换上。” 说完不等亚瑟回话,我拉着他就扭头进了虚掩着门的卧室。对面墙边的衣柜没有门,里头空荡荡的只散碎地挂着几个衣架,因为常用的衣裤全都左一堆右一堆地被我歪歪斜斜垒在了地上。一件桃红内衣钻进视野,我立即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勾起旁边的茶柚色小礼服裙将它盖住,然后若无其事地拖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 他的掌心稍许地浸着汗,手指长而骨节坚硬,却并不显得厚重或粗粝。相比之下,我的手就有点太小了——甚至都有些抓不拢他棱角凸起的腕骨。 走到衣柜跟前,我刚想松开手,不料就在那一刻被亚瑟轻轻地反握了一下。我一挑眉转过脸,看见他面容平静,刚才碰过我的那只手被不着痕迹地背到了身后。 我冲他露出一个微笑,背过身去弯下腰,探手进衣柜内四处翻找,同时有意无意地含蓄问道:“我是不是摸起来很舒服?” “……上帝……” 身后传来一声无奈叹息,紧接着是明确的答复,“不是。” ——他真正想说的一定是“的确很舒服”。 不出所料,我从一个不起眼的布袋里摸出了件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的黑色衬衫,腰侧还用造价高昂的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 传统烫绣工艺镌着一行花哨金纹。 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这件衣服究竟属于我的前任马修,还是我的另一个前任皮特…… “我不会打扰你的,自便。”我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喉咙,从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步一回头地慢慢退出了卧室。 我装作用力地阖上了房门,只不过在余响散尽之前又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蹑手蹑脚地探头向里窥视。 深蓝工装上衣的拉链被他刷地一下划开,里面没穿任何内衬的衣服或者背心,敞露在我眼前的胸膛和腹肌隆鼓起诱人的沟壑,上下小幅度地随着呼吸频率起伏,长裤松松垮垮地悬在窄腰上,与随即披覆上身的黑色衬衫意外相撘,将整体线条描摹得恰到好处,合适而又修身。 他垂头检查了一遍全身,又将袖口向上卷了两圈,露出半截洁白有力的手臂,然后就走向门口。 我以为他很快就会走过来,正想往回缩起头,然而只见他脚下步伐一折,又站回了原位——我那张松软舒适的双人床边。 亚瑟环顾四周,眼神明确表示着些微的嫌弃。我承认就算不是刚分手,平常我也懒得花费精力收拾房间,所以对于他此刻的反应我虽然不满,但也无话可说。 没想到他迟疑了半秒,竟然躬下。身去,拾起了脚边皱巴巴摊成一团的茶柚色礼服短裙。 他一手在衣柜里探寻到衣架,一手将裙子展开铺平,这时被包裹在裙摆里的一抹桃红就势滚落了出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抄回手中,只看了一眼就倏地愣住了。 我必须承认,刚才把内衣收进裙子里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等等,他为什么要拿我的裙子? 他下意识地一松手,内衣就砸到了床上。他盯着看了许久,终于沉默着伸出手去,浑身不适地抓了起来,表情别扭得好像内衣会咬人。 观察着亚瑟把满地的衣物一件件拾掇整齐,依次挂上衣架钩到柜子里后,我才意识到他竟然在帮我收拾房间——他有强迫症还是洁癖? 后者首先被我否决了。我知道如果他真的有洁癖,就一定不会接受陌生人的衬衫,更不会默许我拉他的手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的出神,居然没注意到他已经来到了眼前,立即扯了扯面皮堆砌出一丝匆忙的笑意。 “这是我的房间。”我说,“刚才我在卧室门前偷看你换衣服。” 他神色不明,最终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这么诚实。” “所以看在我这么诚实的份儿上,” 我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看,为什么要帮我整理房间?” “……” 亚瑟稍有犹豫,最后开口:“我看不惯……” 话音突然一断,他的食指毫无征兆地覆上了我的脸颊,一触即离,“这些东西。” 他修长的手指上沾着一小坨黏糊糊的苹果果酱,不用想也知道是前一刻从我脸上剥下来的。 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在皱着眉头看我…… 我一怔,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继而蓦地意识到这或许算是个误打误撞的良机—— “不好意思,我帮你清理干净。”我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捧到掌心里,低头就含住了他那只黏有果酱的指尖。 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几乎让我的心跳快得透不过气,他身上有些淡薄温湿的汗味,当我用舌头卷起甜腻果酱的时候,他的神情告诉我,他知道他自己应该在这时候尽快缩回手,但他没能说服自己这么做。 他手掌略绷起的皮肤在我的手中有点摇颤发抖,这和他耳廓处氤氲着的一丝热红毫不冲突。我把果酱舔舐干净后,舌尖在他的指节处徘徊摩挲了一下,可能是意识到此时的举动已经暧昧得过了界,他动作极快地抽回了手指。 我的手落了空,舔了舔嘴唇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比我先一步发言:“我洗过手了。” “……” 我该说什么? 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他欲言又止,踌躇良久,忽地开口:“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喜欢你。” ——他的意思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不会如你所愿。” ——他的意思是:“多来打扰我几次,我就会上钩了。” “好的,我明白了。”我给了他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很费解,又好像受到了轻度惊吓。 等着瞧吧。我胜券在握。 显然我不同寻常的反应给他造成了一定误解甚至困惑,他抬手抚了一下眉骨,表情纠结了一瞬,“你的号码。” “什么?”我没太听清。 “给我你的号码。”他一字一顿地清晰重复了一遍。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依旧马上把手机号报了出来,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他默记了下来,随后转身背对着我,半分钟后,一通电话打到了我放在饭桌上的手机上。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我听见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分别从十米开外和话筒里传进了耳朵:“嗨。” 亚瑟在电话里就像换了个人,语气腼腆还带着羞涩,丝毫不复面对面时矜持的冷漠,“我想让你知道,其实……” 就在我认真聆听时,学生公寓的火警警报器尖锐地响了起来。 ☆、第5章 去年感恩节 “嘿,早上好,佩妮。你怎么样?” 坐在学生会接待处的尼克热情地起身,歪头向我打了个招呼。 我所就读的这所大学有着全国数一数二的高质量学生团体,它们涉及各个学院、各类领域,这也致使学校近乎一半的教务系统都倚赖学生会进行运作,甚至有些毕业生倾向于选择留校成为学生会的全职工作人员,每月还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薪水。 尼克。亚当森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一头天然红色鬈发,满脸细碎雀斑,身材矮小结实,相当懂得察言观色,再加上几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gay气,使得他在学生会中人气颇高。他是我当初在校园内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多亏了他掌握着的广大人脉,为初来乍到的我开展社交活动省下了不少麻烦。 “你能帮我找到管理学生资料库的……”把手搭在面前齐肩高的台子上,我稍微顿了一顿,在脑海中快速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 搜索人名,“威尔逊吗?” “威尔逊……他被特里斯坦教授叫走了,说是因为私自篡改在校学生的出勤率记录正被调查。” 尼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耸耸肩,手里咔嗒咔嗒地按着原子笔,冲我挤了两下眼睛,“你可得好好儿送他一份大礼。” “行了,行了。”我无奈抬手,摆出告饶的表情,“别再做出那副要起诉我的样子了——我今天一节课都没缺。” 他不怎么买账地小幅度咧开嘴: “我真为你高兴。” 我没心思回应他话里故意流露出的质疑,左右看了看周围,整个人俯到桌面上,对着尼克小声说,“我需要查查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的资料页。鉴于威尔逊不在这儿,我敢打赌你——万能的尼克——肯定能找到一个帮得上忙的人。” 不出所料,尼克十分受用这番简单直白的恭维,他把手中的那杆原子笔往摊开的登记本页面上随意一撂,转头提起电话机的话筒凑到嘴边。 半小时后,我已经坐在一间小办公室内的转椅上,一面跟尼克叙说我跟亚瑟、马修之间戏剧性的发展,一面手握鼠标浏览网页了。 “根据他提交的家庭收入证明来说,他不该兼职这么多份临时工作。” 我切换到桌面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把他登记的打工地址都复制下来粘贴过去,然后接着浏览资料页的下一个分栏,“噢……等等,等等,他居然跟我念同一所中学,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尼克在一旁看了看电脑屏幕,又很快把目光挪回我身上,低头催促道,“你刚才说到警报器响了——后来呢?” 学生公寓三天两头就会有人触响烟雾警报器,其中多半是吸烟或者爆炒引起的,有明火出现的概率少得可怜。起初我还会不明所以地跟着人群跑下楼观望情况,现在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仅仅在最开始被声势浩大的响铃震了一下,然后就拧了拧自己的耳朵,继续站在原地端着手机等待他的下文。 “结果——” “结果他自己跑了?”尼克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急切地出声打断,兀自猜测。 “我倒是希望他真这么干了。”我短暂地把注意力从亚瑟的资料页上挪开,不情不愿地分神去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他带我下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马修,我能说些什么?只好告诉他亚瑟是来帮我修水管的……” 想到这儿我苦恼地叹了口气,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脑壳:“结果他就把我塞到马修手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很显然,在他心里马修比我有魅力得多……” 尼克捂着嘴干笑了两声,“你当时肯定很有压力。”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我压着喉咙反问,“你知道我最不会应付这种人……可谁叫他是马修最好的朋友,并且有一张好看的脸、身材又棒得不像话呢?” “你真是个肤浅的女人。”尼克不留情面地甩出评价。 “是的,我是个肤浅的女人,所以我想睡他。” 我坦然地承认了,接着转头回去盯住屏幕上那一连串令人头晕眼花的英文字母,“真不赖……你瞧,幸好他不是基督徒,手指上也没有‘守贞戒指’。” 有些过于私密的个人资料——譬如过往病史、前科记录等等学生会无权浏览,不过我相信亚瑟不像是会有什么根深蒂固的顽疾,抑或被警局逮捕的不良记录,也就见好就收地压抑了一颗好奇心,把复制到文档里的资料打印下来读了又读。 根据学生会事无巨细的资料归档,我发现他在学生公寓的打工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可昨天晚上他又提交了一次续约申请……或许这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习惯,只不过我更情愿相信他在为了被我追到手而做准备。 ……当然,现在我唯一的成就是收获了他的手机号。他在我通讯录里的备注姓名是“伊恩莱斯·亚瑟·我想睡他”。 说句老实话,我至今也搞不懂亚瑟到底是怎么想的。很明显心理学和行为科学那一套看似浅显实际上无比复杂的理论有些时候并不适用于他。为此在离开学生会后,我特地坐上电车到c校区的社会学科大楼拜访了布莱登·j·特里斯坦——美国首屈一指的心理学教授,同时也是我在此的学术指导老师。 我站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前,两眼低垂看着自己雪地靴的脚尖,抬手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门,确认里头没有传出任何诸如“别进来!”之类的尖叫后推门而入。 见到我,特里斯坦教授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我们有必要谈谈你的出勤率。” 好吧,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总有些愚蠢的英国女孩觉得他这满腔的纽约上东区口音很迷人? 这间办公室跟三个礼拜前我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窗台边上那个腐烂到一半的苹果都没换地方,暗淡的熔银壁灯将十九世纪的装潢风格晕染得浓醇深厚,旁边置物柜上的笔筒里插着两三支装饰成羽毛笔样式的吸水钢笔。整个房间内唯一可以称得上纤尘不染的只有紧贴墙根的那两排书架,其余的每一寸空间,包括占据了最大面积的胡桃木办公桌都被成片的散乱手稿所充塞。 我最厌烦这一套神经质的复古英伦情怀,可他却为此狂热不已,真不像个美国人。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亲爱的教授。” 我先是装作没听见,踏脚拨开一团纸屑,腾出一隅地方向前移动,直到顺利地从他对面抽出椅子来坐下,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的话我至少同意前半部分——我们有必要谈谈,但不是关于我的出勤率……另外,答应我你不会向学校申请炒了学生会那个替我修改出勤率的威尔逊。” 然后我把亚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这很容易判断。心理障碍引发了行为障碍,只不过他的表现形式是一种罕见的表达能力失调。” 特里斯坦教授暗金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着淡光,跟他阴暗扭曲的性格似乎并不相称。他的上身稳稳前倾,呼吸平稳,眼神笔直,如果忽略他眉毛间黏着的那一小块番茄酱,他严肃认真时紧绷的面孔足够英俊得让人窒息,“你知道他有过什么可以被判断为触发源的心理创伤吗?” “不知道。”我回答得很简洁,“但我可以去问问看。” “等你问出结果我们再继续这场讨论。” 他收回视线,修长苍白的手指松开羽毛笔,头也不回地从倒数第二个抽屉里准确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表格来推至我面前,“明天在教堂图书馆有一场互助会,我希望你能准时参加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 。” 我和他在这一方面很相像。不管屋子里脏乱成什么模样,我们总能精准无误地记住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我瞪着他递到桌面上的申请表,像在瞪着一块发霉的干硬乳酪面包。 “我不会再去什么该死的性瘾互助会了!” 在意识到我的音量拔高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之前,我还激动地挥起了双手,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情绪,至少别将不满表现得如此粗鲁显眼,“说真的,布莱登,在这方面我确定我没有任何问题……” 为什么我的法定监护人总觉得我有个“对跟男人睡觉上瘾”的毛病?况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心理疾病。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可以找个互助会救治一下你的‘邋遢症’。”我故意讥讽地说道。 他鄙薄地哼哧了一声,没有任何缩回手腕的意图,食指还牢牢点在那张互助会申请表单上。 “得了吧,佩内洛普小姐,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一种叫做‘邋遢症’的疾病。” “所以我也没有所谓的性瘾。” 我强词夺理,“我只是没找到那个能让我安定下来的人。” 他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眉毛:“你的男朋友皮特也不是那个人吗?” 我解释说:“皮特是我的前前男友,我的前男友叫马修,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不置可否:“我总是跟不上你更新换代的速度。” 平心而论,我和马修交往的时间并不算短。我们的相识起源于一条短信,在那条除了文字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短信里,他告诉我他一直在注视着我,还在过去的数年间每天都喝牛奶成功长高到了六英尺,只因为我在中学透露了我喜欢比讲台高的男孩儿——我自己都记不清我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了,说不定也只是在拒绝哪个矮个子告白的时候随口一说。 最让我感到尴尬的是,他居然在末尾用到了“爱”这个过于沉重刺眼的字眼,这也是促使我决定跟他见面的一个重要原因……上帝作证,我原本只是想让他别再来骚扰我。 不料见到马修本人后,我才发现他跟我一样,是个既没责任感又爱沾花惹草的混蛋。因此我和马修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因为从来不用承诺和告白给对方施加压力,这些日子我们过得十分舒心。 ——直到他在我初次允许他回家过夜后毫不留情地甩了我,又在第二天勾搭上了同样年轻貌美的史黛拉。 其实最初的那条短信我现在还保存在手机里,就算他在跟我约定好见面地点后就换了号码。我不会承认这个事实,就像我不会承认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以为器大活好的马修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我从口袋里抓起手机,打开了那条短信。 原本只是一连串陌生数字的发件人一栏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名字—— “伊恩莱斯·亚瑟·我想睡他” …… 我毫不迟疑地给亚瑟打去了电话,嘟嘟响过两声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去年感恩节,你是不是给我发过一条短信?”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第6章 魔咒 “我在上课。” 他的音量被有节制地压低了几分。 为什么连“上课”那样一个乏味的动词都被他说得这么好听? “等等……你先说句‘魔咒(abracadabra)’给我听听。” ——我坚信没人能把这个词说得一点儿都不滑稽。 “……” 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仿佛一时之间不太明白我突兀的要求,但最终还是依言照做了,“……魔咒。” 真要命,他那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简直性感极了,就算用优雅动听的牛津腔说出这个奇怪单词时也是一样。 “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我想……你大概回避了我的问题。” 电话那头分外安静,隐约有着讲师授课的古板声响,不用想也知道法学系的必修课程有多么的乏善可陈;而我站在教授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窗口投盖住大片油绿草皮的阳光还明晃晃的十分灼目,迎面拂来的热风鲜活得烫人。 我用一只手掌挡住右眼,把暂时性偏离轨道的话题拉了回来,“发给我那条短信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亚瑟立刻被动陷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沉默。他不再开口说上半句话,我耳边话筒里传来的只有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待会儿我再打给你,佩妮……佩内洛普。”最终他飞快地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非常好,看样子我已经能猜得□□不离十了。 重新将手机塞回挎包的隔层,我向布莱登最后打了声招呼,体贴地为他虚掩上门,随即背靠着长廊间被晒烤得暖烘烘的墙壁,情不自禁又一次翻看起那条尘封许久的短信。 他——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亚瑟还是马修——情真意切的表述映入眼帘,我认真地读着每一个规整得体、却又饱含深意的单词,不由得感到一阵又一阵头皮发麻,间断性的神经抽跳接踵而至。 ……这里头蕴藏着的信息量简直太可怕了。就算已经是第二次读起来,我还是有些难以禁受。 看来毫无疑问,我必须得打消那个主意了。虽然我确定我会很享受和亚瑟度过愉快的一夜,可是如果这意味着我必须应付他接下来的表白、追求、或者……棘手的“爱意”,我肯定相当吃不消。 然而就当我几乎就要下定决心、迟疑着将通讯录里的备注名“亚瑟·我想睡他”改成“亚瑟·我不睡他了”的那一刻,史黛拉打来了电话。 “佩妮——你绝对不敢相信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另一端,史黛拉用近乎尖叫的高分贝挑战着我耳膜的承受极限,刻意拔高的声音因忿忿不平而显得有些怪腔怪调,“马修睡了我的室友,还告诉我他要重新追求你……他真该下地狱!为什么就没人能给他一个教训呢?!” “……” 我一时语塞。 看来我高估了马修的无耻程度,他不光靠史黛拉狠狠地羞辱了我,还想用我继续羞辱史黛拉。 “不要紧。” 尽管气得直发抖,我依然竭力保持着声线平稳镇静,下一秒,有个连我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承诺冒出了我的嘴唇,“我会在三天之内睡到亚瑟。这对马修来说是个足够的教训了吧?” “你是说那个无论见谁都冷冰冰的伊恩莱斯?” 史黛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 拉本来就不低的音调再次被错愕拔高,讷讷半晌才接着说,“别开玩笑了,他绝对是个基佬,我赌两千镑。” 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对亚瑟会有这样的评价。要知道,虽然无论我参加的每一场派对或者舞会都有他的身影,可我从没看到他向任何一个女孩子搭讪,甚至还撞见过他拒绝拉拉队队长的交际舞邀请。久而久之,我也搞不清他到场的目的是男是女了。 当然啦,我必须承认,在刚和马修开始确立关系的那一阵子,我也曾经被亚瑟出众的外表吸引过……他的确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那你可要在三天之内准备好两千镑了。”我故弄玄虚地抿起嘴角,压抑着从喉咙深处低低说道。 尽管如此,我对怎么把亚瑟搞到手也是毫无头绪。在每一场我经历过的短暂关系里,我从来都不曾是主动的那一方……我能看出他对我还有着一定的好感,我可不能让自己做出什么会使这点好感烟消云散的举动。 “引诱”和“过火的引诱”之间那个微妙的临界点实在很难把握,尤其是对于亚瑟而言。 下午我破天荒地去上了一节专业课。毕竟我的出勤率已经岌岌可危,从现在开始补救好歹也不算太迟。 大学的社会科学部门有一个独立礼堂,专门用于三百人以上的仪式或者讲座。那儿离法学大楼并不远,我一边心不在焉地跟着惠特妮夫人催眠似的沉缓声线频频点头,一边在脑海中根据亚瑟的时间表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他的下课时间是四点三十分,而我的则是四点钟整。我有充足的时间到法学大楼脚下等待他。 正盘算着,我突然听见有人清清楚楚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唐小姐。”宽大的木制讲台前,惠特妮夫人两道严肃目光隔过椭圆形镜片,不偏不倚投射到了我的脸上,“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们你的毕业论文题目。” 我实在太擅长应对这种局面了。 “基由心理障碍引发的行为障碍总论。”泰然自若地合起桌上亚瑟相关的资料夹,我把布莱登·特里斯坦教授对他的诊断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很好,请在明晚六点前将提纲发到我的邮箱。” 并不惊讶于我的对答如流,惠特妮夫人推紧镜架,含蓄地警告道,“你已经超过死线整整三天了。” ……我倒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局面。 “我知道了,夫人。”我说。 下课后我礼貌地谢绝了几个派对邀请,这种情况不太常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对周围疑惑不解的视线报以一个仓促的微笑,然后抓起挎包匆匆向隔壁的法学大楼走去。 法学大楼只有四层高,约莫是艺术与设计大楼的一半。穿过入口的拱形短廊道便是宽敞古典的维多利亚式前厅,零星有几个法律系学生抱着厚厚一摞书,丝毫不作顿足与我擦肩而过。 耐心耗竭之前,我足足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四点半下课的那一拨学生基本散尽了,我却还没找到亚瑟的踪迹。 犹豫了片刻,我准备到四层的那间教室去看看。 我不想再去尝试阴霉湿滑的楼梯间,那滋味我上个月来找马修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于是我绕到那面巨型大不列颠国旗背后,等待着法学大楼最著名的链条式电梯从天而降。 这部古老机械不设防护门,内部空间狭窄逼仄,甚至仅仅容纳两人都有些勉强。电梯依附于齿轮咬合的机带链条,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在四层与一层之间来回运转,想搭乘只需待合适的时机纵身跳进去,再等抵达指定楼层时钻出来。 我来到空荡荡的电梯门前,听着磨耳的机器运作声逐渐接近。电梯很快降临到一楼最低点,不加滞留便开始持续升高。我一抬头,正巧和里面准备离开的亚瑟对上了双眼。 电梯匀速缓慢地上升着,我也没多想,踮着脚尖将探出半身的亚瑟推了回去,旋即也跟着挤到他身边。 他好像也没太反抗。 “……”亚瑟偏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转过脸,黑暗中我看不清他侧面挺拓的轮廓,只有黯蓝瞳仁微漠地晕着薄光。 他呼吸的滚烫热度与肌理的坚韧质感透过相隔衣料,源源不断地攀附上我皮肤的神经元,刺激着我胸腔里愈渐失去规律的心跳。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亚瑟将自己六英尺高的个子使劲往角落里缩,显然是在努力不让我们肌肤相贴。我只得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绷结紧实的腰杆,自觉向后退到冰冷坚硬的金属电梯壁跟前,示意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不料他忽地向前逼近,居高临下地定定注视着我,一个拥抱随即不连贯地落了下来。 我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已然慢慢收紧了双臂,潮热的掌心碰触肩胛,力道轻缓持重,还带着些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像是一张过于厚实温暖的珊瑚绒毛毯压到头顶。 “这里有点挤。”他在我耳端艰难地小声解释。 电梯极其慢速地经过二楼,昏黄光源一霎刷过,我借着转瞬即逝的亮光,看见他自脸颊蔓延耳根处的一层浅红色。 “……我知道。” 我定了定神,无可奈何地任由他牢牢箍在怀里——虽然我制造这个小小的“私密空间”并不是为了这个。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 谢天谢地,我终于提起了正题,“上次的提议依然有效。” 他好像并没理解我在讲些什么,我便进一步细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打算跟你睡上一觉。在那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或者……进一步的发展。” 我在同时告诫着他和我自己。 我感受到环抱双肩的有力手臂倏然间僵凝了一下。 “不要。”这是他第二次清晰明确地对我的提议予以拒绝了。 我站着没动,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你想不想跟我睡觉?”我问他。 电梯路过三楼。渗漏进来的灯光里,他眉角上扬,又霍地落下:“不……想。” “你想不想跟我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的眼睑轻度收紧,“不想。” 好吧,他撒了两次谎,而我也总算借此弄懂了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所拒绝的并不是“跟我睡觉”,而是那段话的后半部分—— 他在追求一段长期、稳定的恋爱关系。 但这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绝不。 “亚瑟。” 我从他的臂弯里挣扎着露出一个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9 袋,仰着脸力争与他对视,“我不想欺骗你的感情,但是我……你要知道,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 亚瑟稍稍眯起眼帘,柔软额发随着垂头的动作耷拉下来,盖住了轻皱的眼角和淡金色睫毛。 ——他很失望。 ☆、第7章 如果你喜欢 电梯升到最顶楼,亚瑟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我的肩头,直起腰来转身一步迈出了电梯口。周遭温度随着热源的离开骤降,我一度以为今天的这场对话将要又一次以失败告终,不曾想很快他就回头望向我,一双透冷的蓝眼珠在灯下闪闪发光,就像他风衣顶上铮亮整齐的排扣——我居然莫名从中看出一股期待的味道。 他就站在那儿,轮廓分明的下颌略低,垂眼睨着我随电梯徐徐往下降。 “好吧,就这一次。”我这么告诉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住在伦敦时隔壁家养的金毛犬——趁电梯还没彻底沉到四楼底端,我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空隙,转眼间站到他面前。 亚瑟看上去根本没想到我会真的跟出来,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下,并不多说半句话,脚步迟滞了半晌,忽而起身走进了左手边最近的一扇门。 此刻我出乎意料地接到了一个来自他的电话。 “你……” 一墙之隔,我能听到树叶摩挲的窸窣响动从话筒和虚掩着的门扉处两个方向传来,而他的声音经过移动通讯信号的影响反倒更加真实,连最隐秘的一丝迟豫、希冀和邀请都暴露无。疑,“你愿意进来吗?” 我举着隐约发烫的手机,步入了那间不大不小的教室。这儿看起来像是用于seminar小型课程,正中央有几张方形课桌拼接在一起,与围绕旁边零散放着的十余把靠背椅一样,大概是某种哑光漆面的不锈钢合金材质,跟一楼前厅复古的装饰风格迥然相异。 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前方造型颇为奇异的讲台,电脑屏幕的光亮渗透木质结构特有的疏松罅隙,影影幢幢如同迷雾中耸然而立的灯塔,相较起房间内其余科技感十足的教学设备颇有些格格不入。 亚瑟就站在讲台一侧,不偏不倚背对着我,微弯的右肘不施以重量地虚搭边角,指间握着手机贴在耳廓。 “无意冒犯,佩妮,我读七年级的时候还没有你……和讲台高。” …… 我们这算什么?心灵之友吗? 他突如其来的剖白让我多少有点困惑和不知所措,只是想到布莱登提及过的“可以被作为触发源的心理创伤”,我觉得现在似乎是个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至少我相信他不是在隐晦地嘲讽我跟讲台差不多的身高——从七年级到现在,我只长高了不到两英寸。 “你想要和我谈谈吗?”毕竟在大学修习了三年,我还算具备一定的专业素养。除了不确定这句引导式问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否过于职业化以外,我相信他肯定会选择向我倾诉,毕竟他已经毫无征兆地谈及了部分隐私的过去…… ……然而下一秒,我就从手机里听见了他异常干脆的回答。 “我不想。” 他每个音节之间的停顿变得短促起来,嗓音也愈加低沉,“但是……谢谢你出现在这儿。” 从现实中及从话筒里传来的两道声音有一定的时间差,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在变相折磨我的耳朵。我知道如果我想听真话,就必须得忍受这点小小的酷刑,但当他霍然倒退一步,探手到身后准确无比地牵住我的袖角,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怔了怔。 亚瑟侧过脸来,并不看向我,薄削迷人的嘴唇难以捉摸地翕动了两下,仿佛有什么话到了嘴边。 “你忘记我比我忘记你快多了。”与其说他是在含混地咕哝,不如说更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而急促的叹息。 他的语气太过遗憾沉重,足以使得我一时之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一番思忖过后,我相信说不定我们以前有过什么交流,而我也打心眼里认同这一点……他不可能仅凭几场派对上的匆匆一瞥就对我有了好感,不是吗? 心底就在此刻浮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分外期望它不要应验—— 由此可见,我很可能曾经给亚瑟留下过某种不太愉快的回忆,再加上他的表达能力近乎于只在我一人面前失调,这就意味着……要是这个无端的揣测成了真,我就一定得对亚瑟负起责任了。 “责任”——单是想到这两个字我就不禁想打个寒颤。 我不敢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至今为止,我面临的严峻问题只有一个:我想报复马修,可又不想因此伤了亚瑟的心。 我决定将这个星期六当作自己的最后一次尝试。 亚瑟每周末都会在市中心的购物超市做兼职。我很少涉足市政厅所在的中心城区,因为本市最大的商场、赌场和主要娱乐设施都建在郊外,酒吧街更是在市中心的相反方向。而平日里每当不得不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时候,我都会选择街对角半分钟步行的日用品市场sainsbury,可以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儿。 我在门口提起一个空购物篮,再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以免时不时传来短信或者电话干扰我的行动。 收件箱里躺着一条来自马修的未读消息,是关于下周末一场派对的邀请——这代表我必须在再次与他见面之前成功睡到亚瑟…… 我先不露声色地朝收款台扫视了一圈,再眺到更远的自助结算机器,结果一无所获。 陌生的环境总是容易使人感到紧张。在原地转悠了一小会儿,我决定往里走去。 不出五分钟,我就在冷藏柜前发现了他。 亚瑟氤氲着淡金的头发被薄汗濡湿,熨帖地低伏下来。他穿着纯黑棉料工作服,上衣下摆得体地塞进收身裤腰里,裤线颀长挺直,形状完美的小腿括满了防水靴。他的后背浸润了更多的汗水,布料黏连着脊线,清楚地描画出背部健康肌肉凹陷的沟槽形状。 我眼前一亮,加快步伐凑到他身边,只见他单手扶稳推车,将包装透明的水果摆上开放式冷藏柜的货架,动作安静而沉默,从头至尾都没注意到我。 他身上沾着些新鲜蔬果的甜香,味道相当好闻。 身后有人摩肩擦踵地推搡走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太入神,不知不觉挡住了货架间的一部分通路。 我连忙侧过身让出一条道,余光瞟见他拿起一盒葡萄往架上搁去,我立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0 刻探出胳臂,把装有葡萄的保鲜包装盒和他还沾着冷却余温的手指一并抓入手里。 他浑身陡然一僵,没有马上回头,更没像我预想的那样立刻受惊地抽回手,反倒在度过了短暂的反应时间后,试探性地、带着点怯缩地挠了挠我的手心,力度轻得像根羽毛搔弄指尖。 然后他迅速反扣住我的手,接过那盒葡萄重新稳稳当当摆回原位,紧接着若无其事平静转身,推着滑轮车走向下一排需要填充商品的货架,留下我提着个空购物篮直发愣。 他刚才……是在尝试着跟我调情? 我不太清楚该把这出人意料的回应归功于我的不懈努力还是他的个人进步,不过总归应该算是个良好的征兆,虽说他的动作还尚且很生涩。 “祝我好运。”我暗暗对自己说。再一抬眼,对面货架早就没了亚瑟的影子。 正四下寻找着,视野里他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拐角处,似乎是正耐心等待着我,确定我跟了过去便很快挪开视线,目不斜视继续推着车前行。 就这样,他放下什么我就拿起什么,每当经过视觉死角,他都会停下来等我几秒钟。终于他再也绷不住面无表情的脸,眉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悄然转眼一瞥我的右手,“这个很贵。” ——他指的是我刚刚提起来的一瓶红酒。 “没关系,我爸爸很有钱。” 我坚持把酒瓶用力向购物篮里塞,“这瓶酒刚刚碰过你的手,我觉得很有收藏价值——我的意思是,你碰它的时间比碰我要长多了。” “……” 亚瑟定定地端详了我好一会儿,长长出了一口气,扣住我的手腕将酒瓶取下来重新放好。 我还想说些什么,他指腹的纹路在这时毫无征兆地触及我的脸颊,□□随着电流沿面部细小的神经脉络四下攀爬,氤氲在鼻尖的除了湿润温度就是浅薄的汗水味道。 糟糕,我想不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了。 良久,他低头附到我肩上半英寸左右的位置,一呼一吸间掺着潮热,气息摩擦脖颈敏感的肌肤,声音奇怪地显现些微沙哑:“这样够长了吗?” “是你自己要摸我的脸的。” 整理好了状态的我振振有词,趁机进一步小声说道,“如果你喜欢,可以再试试其他地方……噢。”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手指已然游移到了我的嘴角,转眼间快到不可思议地轻擦过嘴唇中央。 “我……”他眼也不眨地和我相对而望,过了五秒才回神,蓦地缩回手背过了身,“我突然有点事要做。” 唇间残存着他指尖的触感,柔软温凉。 我看着他匆忙地消失在“ly”的内仓库门前,失望地垮下双肩。 本来还期待他会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我险些就要对今晚的计划失去信心了。 在自助款台结完账,我去隔壁面包店吃了块奶酪披萨,稍带着连上wifi刷了刷k打发时间。 亚瑟还没同意我的好友请求。 百无聊赖地发了几张自拍,我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绕到超市后门,装作翘首以盼的样子垫脚张望。 没过多久,换了日常便装的亚瑟就出现在门口。 “外面可真冷。” 我提起脚边塞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不出声地皱了皱通红鼻尖,远远冲他微微一笑,“现在该轮到你请我喝杯咖啡了。” 看见路灯底下状似等了很久的我,他使劲拧起眉,快步走来脱下大衣兜头严严实实罩住了我,随后不加停留地接过我手里那两个重量不轻的购物袋。 一刻钟以后,我坐到了光线明亮的咖啡店里,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油摩卡。 “你不喝点儿什么吗?”我问对面的亚瑟,同时把杯子上那一颗马克笔画的爱心转到他看不见的那一面。不久前吧台边的女店员频频对他暗送秋波,杯身不止被她画了颗爱心,还在底下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好在他没注意,我也不准备提醒他。 他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目光飘向别处。 杯沿升腾着雾汽,光线忽明忽昧,更加虚化了亚瑟脸上不甚明显的表情。我垂身在咖啡顶端甜腻的奶油上印了个唇印,再把整杯咖啡推递到他面前。 “这杯摩卡肯定很好喝,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说着顺势起身,“我去补个妆。”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背地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蹑手蹑脚躲到洗手间的外门后头,偷偷窥视他的方向。 亚瑟直直盯住近在咫尺的那杯咖啡,额角按捺不住般神经性地抽跳着,好像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挣扎。 最终他好似放弃又好似下定决心,闭着眼埋下脸去,将嘴唇轻轻贴到了奶油表层形状清晰的唇印上。 ——看到这一幕,我想我今晚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待会儿等我装作忘带公寓钥匙、请求在他的房间借宿一晚时,他绝对不会拒绝。 ☆、第8章 晚上见 …… 他真的拒绝了。 “……不行。”亚瑟又咬字颇重地重复了一遍,透亮折光的双目简直可以媲美两块坚冰,看到我合十的双手后才露出融化的迹象,嘴角肌肉绷紧到稍显鼓起,欲盖弥彰地刻意找了个理由,“我的公寓……有点乱。” 一目了然,他又对我说了谎——我敢打赌他的公寓里一定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电光火石之间,我考虑到了包括色。情电影、仿真女友在内的若干可能性。 一开始我想把这个笃定的看法说出口,但最后明智地并未选择这么做。 正相反,我夸张地点起头,对他的拒绝表示出充分理解和尊重。 “嗯……我明白。楼下的明早九点才开始上班,看来我要在这儿等上十个小时了。”说着我倚住门板就地坐了下去,怀里抱着残留少许余温的热咖啡,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一丝愠色。 只不过,我相信这时候我的面孔绝对苍白到吓人,早知道就不该为方便穿这套宽松易脱的连身裙了——尽管有亚瑟绒厚的外套起了一定保暖作用,冷风还是分成细薄气股直往衣料的空隙里钻。现在连我的后膝都冻得僵硬发麻了,更别提几乎□□了一路的小腿和指节,对我来说它们早就成了坚直冷硬的雪柱。 看得出,我这幅惨兮兮的狼狈模样让亚瑟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从提回来的两个购物袋被他在离开前放置到我的膝边。我屏息倒数了十五个数,几乎是楼梯间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1 合页门隔断了他远去脚步声的同时,我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是一条最新未读短信—— *发件人:亚瑟我想睡他* *给我三分钟时间整理房间*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亚瑟的单人房在二层走廊的最末端。同样是studio一体房型,这间公寓的室内格局要比我的通透明朗得多。我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左手边是长度仅有一米的简易流理台,与房间中央的doublesize软床中间只隔了一张圆形餐桌和一个小型吧台。盥洗室和矮桌、单人沙发组合则被布置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珍珠白的主色调光洁明快,家居风格简单却足够灵活便捷,物品码放极富条理……跟我脑内事先构筑过的、属于强迫症患者的房间如出一辙。 至此我更不相信他之前那番“公寓有点乱”的说辞了。 “我换了新床单。” 他在电话里特地告诉我,语调鲜见地变得轻缓而温和,就像在邀功。 “噢……谢谢你?” 通常情况下我并不是个吝惜赞美的人,但不知为何这时我就是说不出类似于“你真棒”之类的褒扬。脱掉有如酷刑的恨天高,我将自己扔进松软的床间,抱着个枕头翻滚了好几周,从鸭绒被里探出头,对躺倒在床脚地毯上的亚瑟说,“你今晚就打算睡在这儿了?” “嗯。”他只给了我一个裹在羊毛毯里的宽阔后背,还有状似咕哝的一声含混鼻音。 我戳了一下他身上披覆着的干净毛毯,得到的回应十分微妙——他默不作声地往外蹭了蹭。 “其实我不介意你上来一起睡,一点儿也不。”我只好试图用言语说服他,然而他始终不为所动。 “晚安。”亚瑟背对着我低声说。 我不情不愿地关掉了室内唯一亮着的床头灯。融黄的暖光啪地一声湮没在随之而来的静谧黑暗中,我缩在床尾,察觉到他翕动的鼻息均匀而绵长。 他不动,我也不动;他没睡着,我也一样。 不同的是,亚瑟没对自己的失眠进行任何掩饰,而我则装作已经沉沉昏睡过去一般,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模糊不清梦话似的低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嘟囔了怎样奇怪的音节。 片刻过后,亚瑟很可能相信我已经睡着了,从我进屋开始就高度紧张的身体才逐渐现出放松趋势,总算肯转过身来面向我所在的方向,然后蜷缩一样稍微拱起了背肌,埋头进看起来并不怎么暖和的薄毯内。 平素里我的睡相就很差,对于如何在睡梦中不安分地滚下床,我向来颇有心得。 事实上我也这么干了——先是一条腿摇摇晃晃耷拉至床下,进而腰部以下以沉船的姿态跟着落到地面,肩头再依靠惯性向旁侧翻掀,整个人滚了一圈成功匍匐亚瑟身下的地毯。为了尽量营造真实效果,我手心里还牢牢抓着从床上垂掉的被角。 半梦半醒之间身边骤然多了个人,亚瑟倏地坐起了身,短暂迟滞过后,他试探性地叫了声:“佩内洛普?” 我没答腔。 “佩妮?”他换了个称呼,并且将这个表示亲昵的名字叫得相当自然。 我这回作出了反应:一声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微弱嘀咕。随即顺理成章地,我两眼紧闭,胡乱摆动着胳膊借机蹭近他,看似不成章法随意挥舞的右手径直按上了他的小腹,接着失去力气般贴着皮肤往下滑。 掌心的触感紧实,我发觉自己目的性极强地掀开了他的贴身上衣,不经过任何阻碍直观感受着腹肌深深浅浅刷了一层蜜汗的窄沟,还有不断攀升的热度在指缝间跳动,散发着浓郁致命的性吸引力。 食指轻撩过侧下方坡度惊人的外斜人鱼线,这个举动像是触动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我听见他狂乱而失去规律地粗重喘息了起来,不自觉一把扣住我意有所指向下深入的手腕,一个旋身把我压到了身下。 就要成功了!我险些喜形于色。 他喘了会儿气,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停留后突然再次坐起身,有些强势地转而握着我的手指从腹间向上拉去,途径剧烈起伏的胸口和凛冽凹致的锁骨,擦过脖颈上微突喉结,最后抵达不断外泄热气的唇边。 他俯身将我的五指平摊进他的手里,薄唇自指尖厮磨下去,伴随着滚烫的呼吸,一个轻吻落在我的手心。 我正打算夺回失守的主动权,结果下一秒就被他触电似的甩开了左臂。我悄悄掀起半边眼帘,黑夜当中只能勉强辨认出他半坐着的灰色残像,正慌乱地用手按住脸。 经过长达半分钟的冷静时间,他伸手抱起我,原封不动地将我塞回了床上厚实暖和的被子里面。 他还站在床头没有离开,因此我根本不敢睁开眼。半晌忽而感到床沿一沉,他侧躺到了我身边,一手把我揽入怀里。 不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进一步动作,他抱了我一会儿就下了床。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滚到地毯上一次,床边再度承重深陷了下去——他又钻了进来,这回显得比刚才加倍鼓足了勇气,不光环拥得更紧,还偷偷亲了亲我的脸。 然后他就速度飞快地跑开了,甚至不给我哪怕一丁点儿的调整时间。 短时间内我没再轻举妄动,而是缩在被子内回想起了很多记忆里零零碎碎的片段。最开始马修在圣诞舞会上介绍我们认识,亚瑟根本没正眼看我,板着脸连跟我说一句话都仿佛觉得多余——我差点误以为他也是个极端的种族歧视主义者。后来我总能在大大小小的派对上见到他,他有时会主动向我打声招呼,更多的时候则是彻头彻尾的忽视。在马修和我分手之前,我们之间的交流简直称得上少得可怜…… 我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真正入睡的了,只知道醒来时天还没亮。星期六的最后一搏彻底结束,我想我也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 亚瑟还熟睡着,淡色短发被蹂。躏得乱糟糟的,形状柔软的上唇微张,衣角翻绽着,露出一块匀称贲鼓的肌肉。 我稍作纠结,恋恋不舍地扶手上去使劲摸了一把,心想这是仅剩的唯一一次机会了。走到门边翻出公寓钥匙,我对他说:“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无旁骛,一门心思专注赶写毕业论文提纲,总算抢在分数线降到50%之前递交给了惠特尼夫人。 隔天下午我就拿到了回馈评价,分数还不赖。 “做得不错。” 布莱登合拢十指,不温不火地给了我如上评价。 “真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2 吗?”我有点儿受宠若惊了,赶快用手指按紧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我可从没想过我居然能从你这儿得到表扬。” 他稍稍偏开头,相互交叠的大拇指支住下巴,口齿清晰,发音利落,“你的智力水平大部分该归功于你妈妈的优秀基因。” “对于一个心理学教授而言,真是无可挑剔的思维逻辑。”我恰到好处地藏起脸上偶然流露的讥讽,免得伤害到他从不外露的脆弱心灵。 我对我的亲生母亲全无印象,只知道当初她在纽约上东区的私人学校担任教职,而布莱登是她关系较为亲密的学生。我出生时生母独身,生父不祥,年少的布莱登恰好选择了“婴幼儿基础性格成因”作为申请大学的论文命题。于是我那拒绝担负责任的母亲就把我托付给了他,作为论文研讨的实验样本之一。 一直以来,布莱登对我的研究似乎从不曾间断过。他一直企图把我培育成我生母的翻版,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你又在回忆佩吉了。或许你本人从没注意,回忆起你母亲的时候,你的面部微表情从忿忿不平转变成推阻抗拒的过程越来越短了……”他均匀颀长的指节摩挲着下颌,注视着我以确凿无疑的口吻说道。 佩吉是我素未谋面的生母的名字。 我警觉地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我一闪而过的慌张表情:“我们说好不把行为分析那套用在彼此身上。” “但是我从来没遵守过。”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无耻,很快坦然地回答了我。 “提起佩吉——我必须告诉你,你收到了校方的警告单。” 他从袖口里摸出一份折得很整齐的白纸,动作细致地铺开摊平,推递到我避之不及的手中,“佩吉说过,良好的出勤率是顺利毕业的基础。” 我只得将警告单接了过来,注意到右下角的担保教授签名栏空空如也。根据我以往数次的惨痛经历,想也知道他绝不可能为概率未知的事件提供保证。 “上次你还告诉我,我妈妈说精彩的交际生活是学术成绩的保障。”我把警告单收好,准备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模仿他的签名蒙混过关。 布莱登端正了坐姿,面对着我竖起一根手指:“你妈妈还说过:永远不要试图质疑布莱登特里斯坦教授。” 我不想再跟他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每一次都是无解的死循环。于是我捏住手机向布莱登点头示意,然后清咳两声,故意装作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你好?” 手机来电提示铃声就在这时不凑巧地响了起来。 “你现在的尴尬不用任何专业素养就能轻易看出来,”布莱登认真地说,表情里抓不住一丝赤。裸。裸的嘲讽。他略作停顿,继而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你可以接通了。” “……” 我决定忽略他,按下接听键,“嗨?” ——当我发觉这是亚瑟打来的电话时,立刻意识到这是多么逊毙了的开场白。 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见到他了。 “我已经八天没有见到你了。”他的第一句话如上。 紧跟着抛到我耳边的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你不再联系我了?” 我不可避免地一时语塞。 “我以为你不愿意……” “我愿意。” 过了许久他才琢磨出不对劲儿,立刻慌乱地改口,“不,我的意思是说……” “我应该能理解你的意思。” 闭嘴!佩妮!你想惹麻烦吗? “……今晚马修的派对你想来参加吗?” ……该死。我还是这么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扶起额头。 “嗯。” 电话里,零点一秒的停顿后,他大概发现自己的回答过于草率了,于是补上又一个问题,“你会去吗?” 告诉他你不会去的—— “当然。” ……噢,见鬼。 我狠狠揉捏着眉心,想不通这段匪夷所思的对话到底是怎么来的。 “晚上见。” 很好,话题到这儿就可以结束了…… “……记得带上避孕套,我可不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 我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连串不受控制的行为只有一种解释了: 虽然我中途停止了睡到亚瑟的计划,可我的心仍旧渴望尝试他的身体……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挣扎,理智向情感缴械投降。 我还是很想睡他。 一转头,布莱登的视线笔直地落到我的脸上,眸光意味深长。 一看见这个眼神,我立即决定坦白从宽: “我没有性生活了整整半个月了。” 他听在耳里,理解地颔首:“能看得出来,相当明显。每到这种时候,你的脸上总是荡漾着这种饥渴的表情。我上次说过的互助会……” 他含蓄提醒到一半,语声戛然而止。 “我早说过我没有对什么上瘾!”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面部筋肉,扭曲成不协调的怪异模样,好让他无从辨析,“我脸上也没有你说的饥渴表情……” “那好。” 他从容不迫地缓声说,“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在未来两个月内睡了两个男人或者以上,就要去参加这个性瘾互助会。” “成交。” 想也没想地满口答应下来,我吐出一口气,感觉肺叶都被挤干了空间,不由得重复道,“……我能办到。” 果不其然,布莱登借机指出:“过度强调是缺乏信心的表现。” “……” 他说对了。 ☆、第9章 别装醉 我站在穿衣镜前头,琢磨着该穿些什么出席三小时以后的那场派对。史黛拉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蜷腿坐在床尾,对着我正准备兜头套上的那件鹅黄色连身裙评头论足。 房间被亚瑟收拾过后整洁得让我实在不太习惯,这次正好趁机用铺了满地的衣裙让它变回了原本该有的样子——乱七八糟几乎找不出下脚的地方。 “你是认真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不留情面地给出了极低的评价,要知道,这条裙子可是我圣诞大减价时抢到的骄傲……低头一瞧,这几天疏于锻炼明显有些松弛的腰线被极其扎眼地暴露了出来,我只好摊开手,开始把短裙往下剥,“好吧,你赢了,我再找找看。” 腰侧拉链居然生涩地卡死在了半路上,怎么扯都扯不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3 我只好又一次寻求史黛拉的帮助。 “你需要找一件容易脱下来的裙子。”史黛拉光着脚跑过来,一边伸手帮我对付拉链一边说。 “为什么?”问出口的那一刹那我意识到史黛拉意有所指,立刻摇了摇头改口道,“……不,事实上,我不确定这个计划还该不该继续了。或许从最开始那就是个愚蠢的决定,我肯定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对谁负责。” “你指的是亚瑟?他不会要你负责的。”史黛拉肯定地说,“马修告诉过我……” “我以为你和马修的情侣关系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我用匪夷所思的视线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奇怪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不是不到一天,是只有一整个晚上。” 史黛拉一鼓作气把拉链一拉到底,然后倒退两步就地坐到了半米外的地面上,捞过皱成一团的羊毛毯把自己裹起来,托着腮回忆道,“我们花了一半的时间在床上,另一半时间用来聊天。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嘴里闻起来像是瓶浓缩的干马提尼,还放了变质橄榄。” 我脱下那件鹅黄短裙随手抛到一边,在满地的衣服堆里挑挑拣拣,顺口抱怨道:“马修从不告诉我关于亚瑟的事,要不是我执意想见见他的朋友,他甚至不准备在派对上把亚瑟介绍给我……” 我说着抽出一条黑色散摆的膝下中长裙,襟口只到锁骨处就保守地收紧,而背后的大片镂空却一直开到脊沟末端,腰部内嵌几根鱼骨收束身形,裙摆缀有仅能在光线正下方窥视一二的喑哑暗纹。 “哦,这好像是我中学毕业舞会的时候穿的裙子。”我上身试穿了一下,对镜左右端详,居然意外的合身,只好撇了撇嘴自嘲道,“很显然,我到青春期就停止发育了。” “就是这件了。” 史黛拉从毛毯里探出手来打了个响指,“很适合你,而且绝对符合亚瑟古板又过时的审美。” “今晚是我的最后一次尝试。” 我半推半就地故作为难道,说不清是被史黛拉成功说服还是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意愿。 “……如果他还不肯脱下裤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补充说。 马修跟学生会的尼克·亚当森关系不错,虽然他总在背地里称呼尼克为“那个红发侏儒”,至少表面上他们亲热得简直可以称兄道弟,这也是他每次都能顺利租借到学生会的礼堂作为派对场地的重要原因。 “嘿,佩妮。” 门口的马修见到我马上迎上前,那张英俊面孔上挂着的笑容无比夸张。我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冷淡地和他擦肩而过,不料他加快几步黏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头,口中不断发出琐碎的念叨,“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自从我们分手以后,我发现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你知道吗,我的六块腹肌已经变成了四块,甚至都没心情锻炼我的人鱼线了……” 他说着忙不迭撩起t恤上摆,分外迫切地想把腰腹展示给我看。 “你从没有过人鱼线。” 我清楚地知道他正在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试图用自己的身体诱惑我,所以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而且你的腹肌一直都只是四块。换个新花样吧,我不会上当的,马修。” “噢。”马修只好悻悻地把衣摆放下来抚平,挠了挠头索性横身拦住了我的去路,把所有拐弯抹角抛诸脑后直接开口,“我们怎么才能重新在一起?”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当面质问我,顿时啼笑皆非,忍不住语气讥诮地反问道:“你不担心被取消签证、遣返回国了?” 马修振振有词: “因为我才发现我们可以一起被遣返回美国。” “但我不是美国人。” 我不客气地说。他高大的身材严严实实挡住了我的视野,正巧此刻史黛拉从门口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我赶快向她使了个眼色。 史黛拉看见马修后便会意地眨眨眼,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替我牵制住了马修的注意力,我走运地得以脱身,继续在人头攒动中搜寻亚瑟的所在。 礼堂中央用几把高脚凳围出的区域里也挤满了人,周遭人群摩肩擦踵简直要把我淹没,大功率播放的音乐刺耳雷动,我感到呼吸困难、头晕脑胀、耳畔嗡鸣作响,本来显得腿型很漂亮的细高跟鞋在这样的情况下反倒让我举步维艰。 当我终于找到一处还算宽敞的角落稍歇片刻时,史黛拉也摆脱了马修向我走来。 “还没找到亚瑟?”她看了眼我两边的空地,摸着下巴作出泄气的猜测,“说不定他压根就没来。” 我不置可否: “他肯定会来。” 对亚瑟我总有种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一刻钟后,我发现了亚瑟的踪迹。他站在后门的一角,似乎正等待着什么,背影孤桀而挺直,与四周人声鼎沸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周围一尺的范畴内好似筑起了无形的壁垒,空荡荡的没有人迹也没有声响,跟以前无数次派对上我见到过的他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参加那些派对,很明显他不属于这种场合,而热闹过头的氛围也让他不太舒服。 “亚瑟。” 我毫不费力地走过去,从背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双眼扫视过我的脸时还带着微薄笑意,在看见我身上的黑色长裙时忽而凝固了。我从没见过亚瑟露出那样灼烫惊人的眼神,蓝色眼仁在阴暗光线下忽地烧亮,勾绘着混杂了火舌与焰光的漩涡,仿佛能在眨眼间将我的瞳膜点燃。 我赶在被刺痛前移开双目,低头看着这条我精心挑选的裙子。即使已经是几年前的设计,款式放在当今也并不老旧,在此之前我只在毕业舞会上穿过一次,后来就因为设计太过保守被我丢在了一边。 难道他看出来这是条旧裙子了?……我不相信。 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出端倪,我只好兀自揣测说不定他妈妈也有这么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 亚瑟只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整理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你今晚……一点都不漂亮。”他的嗓音带着些微沙哑,低垂着上眼睑,语调不太自然。 他是想说我漂亮极了。 “谢谢你。”我说,“在这儿等我一下。” 不等他回话我就回头钻入人群,径直走向礼堂边缘由三张长桌拼凑而成的简陋吧台。 学生会的尼克蹲在桌后充当临时酒保,此时正忙得不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4 可开交。我没出声向他打招呼,一来是不想打扰他,二来这更加方便了我趁乱从桌角摸出一瓶辣味杜松子酒,轻车熟路地和塑料高脚杯一起藏进裙子里,又随手抓了几颗橄榄和切片柠檬,走路姿势极其怪异地回到亚瑟面前。 “有什么地方可以坐坐吗?”我把一大瓶晃晃荡荡的烈酒拿出裙摆时,清楚地看见亚瑟的眼睛瞪圆了一瞬,“我请你喝杯酒。” 他斜一眼我手里的酒瓶面露难色,却仍旧沉默不语地带我来到了室外停车场,穿过形形色。色样式各异的轿车、跑车、suv和迷你卡车,最后在一辆我再熟悉不过的四门轿跑前停下了脚步。 后来我才知道,是亚瑟载着马修来到派对会场的,因而在这里看见马修的车也不足为奇。 当时我很想抡起酒瓶往保养得光洁鲜亮的流线型车身上砸过去,但仅存不多的理智制止了我,旋即我想到,如果能在这儿将亚瑟睡到手,绝对无异于在马修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后座,将透明溶金的酒液斟满两个塑料杯,一杯抓在手里一杯递给了他。我原本的计划是借酒装醉借机引诱他,只是没想到…… 亚瑟盯着近在咫尺的酒足足看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般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或许是喝得太快,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潮红像爬藤迅速漫上脸颊,一对瞳孔蓦然收缩,尔后又逐渐涣散迷离。停车场里随处可见的路灯投下晕光,在他眼底分崩离析,随着呼吸节奏骤然加快,他的身体向后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 我还没来得及装醉,对面磨磨蹭蹭只喝了一杯的人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迫于无奈,我收起了酒瓶和酒杯,给亚瑟换了个更为舒适的睡姿,随即准备爬下车去继续那场派对——只是当我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身后有人以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扣住了我的手,掌心炽热过头的温度烫得我的皮肤一阵紧缩。 我回头看见他眯着眼,吃力地抬着头往我这边望。和我的视线一对上,他忽而翘起嘴角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手臂乍然发力将我带进怀里。 我脚下一跌被迫趴在他的胸膛上,愣了足足三秒,直到他的手贴上后脊的光裸处才回过神来。他的指尖从后颈一路暧昧地游走到腰窝,轻抚的节奏平缓、感触清晰,要不是他脸颊氤氲的酡红和明显弥漫着浓雾的双眼,我简直要怀疑装醉趁机占便宜的人换成了他。 他轻声咕哝着什么,有如梦呓断断续续。 我安抚性地摸了摸他被汗湿的额头,他就顺势将脑袋使劲往我手里蹭,熨帖绒软的金头发摩挲着掌心,睫毛翕动着挠痒似的刮擦皮肤。 他的手指缓慢地从背后的镂空点探入了衣料内,尽管只是一个指节,依然烫得我浑身哆嗦了一下。另一只手抓着衬衫领口用力外扯,我听见好几枚纽扣四散崩落、弹在车窗玻璃上的脆响,然后就看到他暴露在空气中微微起伏的胸口。 “你要想清楚……亚瑟,” 道德和情感上的双重纠结使然,我象征性地推拒了一句,“只是一个晚上,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我发出每一个音节的间隔时他都要点一下头,等我说完,他颈上突起的喉结性感地攒动起来,呼吸潮热沾染酒气,口齿异常清晰,“嗯,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0章 亚瑟番外1 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的人生前十二年都是在牛津城的古老住宅区度过的。 那里紧挨着一条清浅河道,就算在干燥的冬日里空气也十分湿冷润泽,到了早春季节更是整日充盈着苹果花和青嫩草叶的甜香气味。古典建筑幢绰林立,痕裂驳杂的壁墙还落着战火熏黑的印迹,低矮的楼房顶端常年堆满了阳光,还有通爽的煦风环绕,再加上位置毗邻高等学府的若干个校区,又远离喧哗吵闹的旅游商业街,除去某些基本的生活设施实在有些年头、使用不太方便以外几乎完美无缺,几乎是他母亲麦考伊夫人最理想的居住场所。 麦考伊夫人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作家,在英国境内一度声名显赫,出版的多本文艺性质的爱情小说无一不以自家世代居住的牛津为背景,故事模式却也一板一眼地被限制在了一个无形界限内。 随着当代小说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她的人气逐渐式微。在新书销量低迷不堪之际,出版社的编辑好心建议她:“或许你该换一座新城市,开展一段新故事。” 麦考伊夫人沉思良久,最终将目的地选定为同样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同时也是现如今多元文化聚集地的伦敦。作为一个寡居多年的独身母亲,她为独生子办理了转学手续,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踏上火车,开始了此次寻找新书灵感的旅途。 亚瑟从小就是个安静得过分的男孩儿,皮肤比常人还要苍白一些,有一双温柔怯懦的蓝眼睛,身体纤细孱弱,个头也不高。 最让麦考伊夫人感到忧心忡忡的是,他的业余爱好除了读书就是烤土豆、煎牛排和打扫房间——当然,从某些方面来讲,这对麦考伊夫人来说也颇有益处,至少她不用像有些家庭主妇那样,每天都被困在无止无休的家务活里脱不开身了。所幸牛津城中亚瑟为数不多的同龄人大部分都脾性端稳内敛,亚瑟并没遇到过校霸的欺凌,尽管这在别的城市时常发生。 然而到了伦敦的新学校,短短几个礼拜,一切都翻天覆地地变了样。从有人当面阴阳怪气地叫他书呆子,到合伙取笑他和讲台相差无几的身高,最后演变成了拿掀翻他的午餐盘来找乐子、还准备将手里的网球砸到他脸上——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皮特,我们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吃个饭吗?” 有个女孩的声音制止了校园恶霸蠢蠢欲动的手,后者听见以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近乎快要脱手的网球揣回口袋,搂着身边发声的女孩转头离开了。只得以匆匆一瞥,亚瑟仅仅记住了一张面貌模糊的脸,他全然忘记了要弯腰收拾地面上倒扣的餐盘和一片狼藉,只顾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有点失神。 她身材高挑——至少对当时的亚瑟来说称得上如此,覆散肩背的长发光滑漆黑,发梢随着步伐频率跳跃,披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金色光点;短版线绒上衣腰间时不时闪现健康的浅麦色皮肤,紧身裤裤筒只伸到膝上,下方露出笔直而又纤长的双腿。 一开始亚瑟不太明白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句缩略版的美式俚语。 亚瑟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5 知道她是谁:佩内洛普·唐,春季入学的八年级转校生,来自美国蒙大拿州的一所私立学校。他听见有些女生议论过她,以艳羡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地谈及她高大英俊的新男友,由此说到她入校时奇迹般地没有因为口音和肤色受到排挤,恰恰相反,竟然顺利得匪夷所思地成为了这所中学最受欢迎的女孩之一。 亚瑟所在的七年级和八年级分属不同的教学楼,她也很少在餐厅露面,这是亚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她——尽管他并不确定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从那以后,他就不由自主地还想再次见她一面。 “噢我的小土豆,你恋爱了!” 当亚瑟一如既往地把自己的困扰告诉了麦考伊夫人后,灵感枯竭的女作家难掩兴奋地一把将他搂过来,使劲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愿意当我新书的素材吗,亲爱的?你的故事会红遍整个英格兰的,我保证。” “好的,母亲。” 他对这个提议所象征的意义相当懵懂,却还是温顺乖巧地点了点头。 后来,他开始默不作声地关注起她的动向。 佩妮,与她关系亲密的朋友们都称呼她这个名字。有时候亚瑟会忍不住放轻声音,用亲昵的语调念一遍给自己听。说出口的一瞬间他体会到短暂的满足感,不过随之而来的总是一整天对他人目光的畏缩和抗拒——好像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能窥探到他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据他所知,她特别情绪化,似乎很怕麻烦,对待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也绝对称不上和善。可是在他看来,她的每一处代表着缺陷的特质都特别讨喜。他绞尽脑汁想要接近她,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大大小小的派对只要有她露面亚瑟都会想尽办法参加,可佩妮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就这样过了一年,佩妮即将毕业升入高中。她的学术成绩居然保持得不温不火,每场考试都能惊险地低分通过。亚瑟对此很伤脑筋,虽然他由衷地希望她今后的人生能一直这样顺利,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微的私心想要她留下来重读一年。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的小说已经用了三章来描写你的单相思,不过要是整本书男女主都没有交集,肯定不会有读者肯买账。” 麦考伊夫人放下反复修改过后的书稿,转而将一封信交到亚瑟手上,“没有哪个姑娘能拒绝我写的情诗,亲爱的小土豆。这正好可以用来帮你制造机会。” 亚瑟思考了一个下午,觉得这似乎是个好办法。他甚至很快就找到了能帮他递信的最佳人选:与他同年级的莉莲,也是个标准的partygirl,还曾经无数次央求他帮忙写拉丁文作业。 “你的要求我可以考虑,只需要你帮我个忙。” 看着莉莲紧张起来的脸色,亚瑟更紧张了,噤声许久才腼腆地继续道,“……转交一封信。” 莉莲眉毛一动,眼珠向旁侧转了转,似乎在考虑这宗交易的可行性。没等她得出个妥当的结果,背后突然传来了佩妮的声音:“嗨,莉莲,皮特要我来找你……”她边说边走过来,一只手搭上莉莲的肩面,这时才注意到被对方身形挡住的亚瑟,“噢,抱歉,我没发现你在忙。” 她好像心情挺愉快,唇角都挂着亮晶晶的笑意,语速也不像平常那样翕动飞快了,显得安定而又富有耐心,甚至还对亚瑟点了一下头权当示意。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亚瑟慌乱地垂下了眼帘。 “我没在忙,只是这家伙想让我帮他个忙。”莉莲从喉咙深处咳嗽了一声,急于撇清关系似的把亚瑟才说的一切都告诉了佩妮。 “你去找皮特,他想跟你商量明晚派对的事儿。” 佩妮当机立断做了决定,把集中在莉莲身上的注意力分出一些转向旁边几近失语的亚瑟,“我来试着帮帮这个小家伙。” 佩妮简直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只能稍稍仰起脸才能直视着她。看着她那张妆扮漂亮的脸史无前例地近在咫尺,他艰难地舒缓了耳根处晕红的热烫,努力振动起干涩喑哑的声带,试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心情不错的佩妮低下头去看他,好奇地问: “看来你比我低一个年级,你叫什么名字?” “……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他为什么把全名都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亚瑟不算太及时地瞬间顿住话音,只得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来得及说出“我妈妈叫我小土豆”。 “噗,你的中间名真够‘英国’。” 佩妮只是半开玩笑地打着趣,没有太多关注他过度的反应,“不过挺好听。你想追的姑娘是哪个,说不定我会认识……” “嗯,我有一封信想交给她。”亚瑟老老实实地说。 “情书?嘿,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可能是实在无所事事,佩妮饶有兴致地替他出起了主意,“如果你足够有勇气,应该当面实话实说,最好直接再给她一个吻——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一套。” “真的吗?”亚瑟问,湛蓝眼仁一瞬也没眨,泛着通透湿润的光,隐约还带着些希冀和期望。 他的脑袋里跳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四处流窜滋扰着神经,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应当实行。 “当然。” 佩妮肯定的回答给了他所需的最后一丝勇气。他垫起脚,很迅速、又很慌张地轻轻在她嘴唇亲了一下。 只是不过半秒的短暂接触,已经让他的脸烧得像焰芯那样热红了。 现在已经到了离校时间,空荡荡的走廊上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佩妮立即反应了过来,抬手迟滞地摸了摸嘴唇,居然也没生气,只是站在原地想了想,颇为遗憾地对他说:“我不和只有讲台那么高的男孩儿约会。” 亚瑟沉默着注视她转身离开,尔后径直去了图书馆“健康与健美”的分类书架上寻觅良久,后来一无所获地转而选择了更为便捷的互联网——打开搜索引擎,他非常认真地将最简略的一串字母敲进输入栏:“要怎么做才能长高?” ☆、第11章 亚瑟番外2 【由此一来,亚修开始健身、喝牛奶,补充钙质和谷物蛋白,还每天都坚持倒立半个小时以增长身高。接下来的三年间,他回到了故乡继续修学,期待着等到自己的条件能够满足她所有要求时,她就会接纳他到身边。只不过,饶是他用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四年的高中课程,他也再没有机会见到佩吉哪怕一面。】麦考伊夫人盯着这一段话足足看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6 许久,耐心推敲斟酌着每一个措辞和文法。稿纸上前半段浓淡不均的墨迹已经颇显暗沉,体现出岁月积淀的厚重实感,而后半段的字迹崭新,墨水还半湿未干。 她揉了揉因长久伏案书写而隐隐作痛的颈骨,再度抬笔划去了几个不当的用词,然后挪动笔尖到空白处进行简略的修改。 她向来不喜欢有任何形式的第三方——譬如出版社委派的职业编辑来插手她的作品,因此她总是坚持根据编辑的建议来自行修订文稿。 现在她手中的这一篇已经被弃置多年了。 四年前那一次伦敦之行收获颇丰,麦考伊夫人借由周边几个大小城市为背景陆续创作了几篇小说,陷入低谷的事业逐步有了起色。然而接下来的数年间,亚瑟都从没——哪怕仅有一次——提起过毕业离开的佩妮。 她去了威尔士的一所高中念书,而亚瑟则随麦考伊夫人回到了牛津。他偶尔会匆匆一瞥她的社交网络界面,一面悄悄地给她的照片分享点个赞,一面坚持不懈地跑步、健身或者喝上一杯加了蛋白米分的牛奶。 渐渐地,麦考伊夫人很少再叫他“小土豆”了。他现在身高将近六英尺,挺拔坚实,比例匀称,也总是收到女孩们有意无意的示好,但他从来不予理会。 当麦考伊夫人以为那本以亚瑟为原型的小说终归要不了了之时,却在某一天黄昏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她成绩优异、获准提前毕业的独生子。 “我要去一趟卡迪夫,母亲。”亚瑟在话筒那头毫无预兆地说道。彼时他才向心仪的高等学府提交了申请,还找了几份兼职准备积攒起大学期间的各项费用,生活稳妥又安定,以至于麦考伊夫人一时之间不太能理解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的目的。 于是她不加掩饰自己的错愕,疑虑不解地问:“威尔士首府?如果你想要来一场旅行,我猜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亚瑟很快回答了她: “去参加毕业舞会。” 麦考伊夫人这下更困惑了: “你的毕业舞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亚瑟沉默了一下,声线伏低,很慢很慢、几近一字一顿地道:“不是我的。” 半分钟的思忖让麦考伊夫人明白了他没能说出口的话。她稍加叮嘱了几句就仓促挂断电话,随后从储物箱里取出一卷尘封已久的书稿,端坐桌前提笔接着末尾刷刷书写了起来。 她知道她那段未完成的故事又将继续下去了。 这是亚瑟人生中头一回踏上威尔士的土地。从牛津坐火车到卡迪夫海湾要花费三小时,他高中以来最好的朋友马修无意间得知后也要求同行,所以一路上在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也不至于太过无趣,可亚瑟想着每一秒他和佩妮之间的距离都在拉近,便始终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漫长。 “见鬼的天气——嘿,跟我说说,现在你打算去哪儿?”马修一头棕发乱糟糟的,顶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手抓着松松垮垮的背包带,视线使劲儿抬高越过火车站稀稀疏疏的零散人影,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 “去参加毕业舞会。” 亚瑟气定神闲地撑开伞,没入沉甸甸的雨幕中。 湿冷的雨水暂时被伞面隔绝,冒出噼里啪啦的浇打声。他脚步微滞,转头看向满脸苦恼的马修,想了想含蓄地提醒道,“要是你没带伞,可以在那边的便利店里买一把。” “噢。” 马修不情不愿地探手一摸裤袋,掏出一把零碎的硬币来,朝亚瑟叮叮当当地挥了挥,“你真的不慷慨地向我提供共打一把伞的机会?要知道,不光是你,我也有权和高中毕业舞会上的漂亮姑娘搭几句话……” 一股潮风卷来沿海的苦腥和咸涩,亚瑟屏住呼吸,望了眼高悬在火车站广场前的挂钟,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速,只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接踵而至的盛大雨夜间:“我赶时间。” 亚瑟风尘仆仆地赶到会场时,舞会已经临近尾声。由于没有任何有效的身份证明,他不被允许进入室内,只好举着伞站在门边默默地向内张望。 亚瑟第一眼就抓住了长桌边的佩妮。她穿了一条垂至膝间的散摆长裙,颜色和质地跟她高高挽起的头发一样漆黑鲜亮,背部镂空恰好衬出圆滑流畅的脊线,腰肢裹着鱼骨,纤细小腿和脚踝被高跟鞋的亮绸绊带缠绕。 他看得心跳加速,喉咙隐约发干。紧接着,他忽而发现她的手正被舞伴——不是皮特,也不是任何一张他中学时代认识的面孔——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成熟的男人抓在掌中,她显得那么游刃有余、斡旋自如,甚至将头轻轻依偎在对方的手臂上。 他捏紧了拳头,但又无计可施。 室内悠扬的乐声和嘈杂喧哗都溶化在愈发细密的雨滴中,夜空被洗刷剔透,星光像是扑朔的荧火,应和着无孔不入的湿冷和寒潮。 不知过了多久,舞会结束,雨声间歇。大多数姑娘兴致不消,约上三三两两关系亲密的女伴,一头钻进了附近的酒吧找乐子——佩妮也不例外。 亚瑟眼看着佩妮推门而入,站在外头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酒吧里光线喑哑昏黄,残存着不伦不类的维多利亚式古典风格,镀铬和镀银的餐具被擦洗铮亮,当做塑像工艺品摆在高台上。 亚瑟来到吧台前坐下,从一个银制餐盘的反光中正好可以看见佩妮和她的朋友们围坐在一张小桌前,小声地凑在一起说笑着。 “布莱登只准我来这家酒吧。你们都知道,他最爱这种古怪的英伦氛围。” 纵使周围人声嘈杂,亚瑟仍能模糊地分辨出佩妮的声音,忽远忽近,时高时低,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别奇怪为什么布莱登要做我的舞伴,因为我找的那些男孩儿他一个都看不上眼……好了,门禁十二点,我的好姑娘们,让我们抓紧时间。” 布莱登?是她新男友的名字吗? “酒保旁边的那个看起来挺不错。” 她的其中一个女伴一点儿也没有压低音量。在她说完后的头一秒,桌边的几个女孩——包括佩妮——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亚瑟起先以为她们是在看他,还暗自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外形和表情,后来才察觉她们派出了一个姑娘和自己身后的一个陌生男人聊起了天,舒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感到失望。 女孩们还在对酒吧里的每一个男人评头论足,借此寻找目标。佩妮的目光屡次即将锁定住他,可总是中途被旁边的什么人吸引注意。 看看我!看看我!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7 循环往复好几次,他差点在心底呐喊出声。 过了不久,几个醉醺醺的姑娘挤到他身边,提出放荡又大胆的邀请,他不吭声,维持着冷漠的神情,往一边挪远了距离。 ——她们都不是她。 后来,亚瑟点了一杯果汁。他深知自己的酒量,为了不在她面前失态,只能用软饮代替。他一度想上前主动和她说上几句话,但总是在行动的前一秒发自内心地退缩了。 “天哪,你们快看,吧台旁边的那个——他拿着的是什么,果汁吗?”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虽然是以这种不太妙的方式。 全身的毛细血管好像在一瞬间暴涨起来,他的手指紧绷着,甚至看得清突起的关节。 “不过他的背影看起来挺可口。”佩妮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淡瞥他一瞬后说道。 手里的果汁好像突然温度飙升得烫人,亚瑟十分窘迫,故作镇定地回过身,将果汁搁在桌面上推远。这个角度让桌前的女孩们都看清了他的脸,顿时兴奋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亚瑟根本不敢看向那一桌,也无从找到一个合适的、既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淡的表情,只好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垂眼盯着桌台上深刻蜿蜒的木纹看。 “他好像不太容易搞定。” 她的女伴们好像相当畏缩,叽叽喳喳笑闹成一团,不怀好意地将她推了过来,“交给你了,佩妮。” 接下来,佩妮的回答如同一根枪柄上的撞针,咔地随着扳机扣动引发枪声,子弹在他脑海轰然炸裂:“好吧,好吧,谁叫我喜欢挑战呢。” 她真的要过来了?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亚瑟慌张得近乎于手足无措。他的目光定格在酒保手中的酒瓶瓶塞处,又不自觉地移动到湿乎乎瓶身上那块剥落了一个边角的标签,最后落到吧台顶端那排洁净透明的玻璃杯上。他的不由自主地进行了许多次深呼吸,肺叶浸润着满溢的氧气却并不能让他放松多少。 他全身紧绷,心脏和喉头都在难以发觉地发抖,直到—— “嗨。” 几乎是在佩妮的指尖碰到他肩头的同时,他就飞快地转过了脸和她对视。他立刻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不由得大幅度地向后退却半步,这个动作让他的右手碰倒了不久前刚被放在桌面上的那杯果汁。 值得庆幸的是,这点小意外并没给佩妮带来不适。她体贴地端着酒杯将他引到吧台的另一角,浅尝辄止地舔了一口漂浮在干马提尼中的橄榄粒,神态欲言又止,“我们见过面吗?我觉得你的眼睛有点熟悉。” 他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认真地叙说一个事实,还是这纯粹只是用来搭讪的一个小伎俩。 不管怎么说,他的全部注意都在她舔舐橄榄时一闪而过的舌尖上了。砰然作响的心脏鼓动让他失语,努力地想要发声,又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亚瑟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想用这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为自己争取一些调整情绪的时间。几年不见,她的身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相比之下他的改变几乎可以称得上翻天覆地了——他不难理解为什么她压根没有认出自己,虽然这确实令他有些难过。 想了半天,他憋出一个音节: “嗯。” 他为什么会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嗯”?这下她肯定会失去兴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佩妮眼尾的笑容拉高了,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点了点见底的酒杯,“请我喝杯酒吧。” 亚瑟接过她递到面前的杯子,不动声色地感受了一下她残存在上面的体温,然后回手放到酒保面前,难得恢复了冷静:“你不该喝这么多。” “你不是本地人?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佩妮这下来了兴致,好奇地问他,“我以为这种地方的男人都想把姑娘们灌醉然后为所欲为。为什么你不这样干?” 非常好,保持镇定,亚瑟。 他告诉自己。 “我想让你心甘情愿。”他主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道包围着他,从鼻尖到咽喉一路灼烧,他面颊滚烫,险些溃不成军。 “别开玩笑了。谁能拒绝这双蓝眼睛,还有这么好听的口音?” 佩妮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也前倾了上身,挨近到足以让睫毛拂过面容的距离,“现在你该吻我了,陌生人。” 四年前,他吻她的时候还要踮起脚才能够到她的下颌。现在他只需稍弯下腰,就能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轻而易举地贴上她柔软的唇心。 不同于四年前简单的嘴唇擦碰,这一次的深吻他倾注了所有的爱意和热忱。他不清楚她怎么看待这个吻,只是能确信那时的她一定跟他一样意乱情迷。 以至于半小时后,在亚瑟预定的旅馆房间里,她躺倒在他身下予取予求,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又那么不同寻常。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软糯香甜、甘美多汁,他克制着自己避免流露出一丝生涩的反应痕迹,不让她察觉到他其实对此毫无经验可言。当一切结束以后她蜷缩在他身侧酣然入睡,微醺的呼吸轻热均匀,刺激着他灼烫发红的皮肤。 他用手臂环着她光裸稍凉的肩头,修长手指一遍又一遍梳理着她散覆在自己胸口的长发,触感柔亮光滑,比小型动物的毛皮更加舒服。发梢的牵动可能略微惊动了她,她在睡梦中不安分地蹭了蹭,将脸埋进他心口。 他窒息了一秒钟。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窗外雨雾迷濛,他一整夜都不敢入睡,生怕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这又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天亮时佩妮被手机振动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翻身,习惯性伸手到枕下却摸了个空,旋即猛然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便霍地坐起了身,从床脚散落的衣物里找出手包,又在夹层中寻到手机接通了电话。 “嗨,莉莲。” 她的声音沙哑。亚瑟感到她迅速撇了一眼他的后背,“噢,昨天那个……他还在睡觉。” 听到这儿,亚瑟刷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她以为他还在熟睡,会来吻醒他吗? 当然,如果她没这么做,那也不要紧。他会在恰当的时机“醒来”,然后把过去四年来他的所思所想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她停顿了一会儿,试图让脑袋保持清醒,语调里带着些宿醉和半梦半醒之间的疲惫:“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可能叫皮特吧。……你说的对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8 ,我应该赶快离开,别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边说边夹着手机,捡起衣服一件接一件动作飞快地套到身上。三分钟后亚瑟听见门扉悄悄开启又迅速阖上的响动,然后便是门外渐行渐远急促如鼓点的高跟鞋叩地声。 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他。 马修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黑发姑娘仓皇跑出隔壁房间一路远去。他琢磨了一会儿,愕然地推开那扇门。 他最好的朋友坐在地毯上,满脸倦意,眼下明显发青。 “刚才那个女孩为什么要逃走?” 马修走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猜测,“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对她负责?” ☆、第12章 亚瑟番外3 是个无论拼写还是朗读都很简单的词组,而实践起来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一年间,亚瑟有那么几个瞬间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这一点,至少佩妮不再总是出现在他转瞬即逝的梦境里了。他尝试接受了几个姑娘的示好,但不温不火的关系往往无疾而终。 ——无论如何,这总归算是个良好的开端,不是吗? 亚瑟三番五次地想要据此说服自己,可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他很讨姑娘们喜欢,他不止一次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咖啡店的女招待会多给他一块姜饼,健身房素不相识的女孩会向他抛媚眼,上课时也会有姑娘刻意挨到他旁边就座。她们都喜欢他,可她们都不是她。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决不算短。日复一日,时间被琐碎的事物充塞着,待到他终于以为再不会有佩妮的影子缠绕住自己的生活时,却又不经意间在学生会的新生入学名单里发现了她的名字。 佩内洛普——佩妮。 他飞快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直到舌根也被震动得有点酥麻。 【她名字的每一个音节都像附着魔咒,带动着晦暗寒涩的、犹同混凝土灌铸的隐秘感情忽然从背阴面钻了出来,变成了轻盈发光的玻璃碎片。它们经由擦洗拼接,塑造成形,汇出一段亮烈而璀璨的光河,贯入他日趋黯淡的内心,使它也重新焕发出光亮。】——若干天后,麦考伊夫人笔法生动地描写了此时的场景。 他站在高举着旗帜的迎新志愿者最前头,视线急速擦过每一个接近的面孔,将手里薄薄的一页名单都捏出了不轻的折痕。 然后他望见了佩妮。 她的模样跟一年前别无二致,穿衣打扮看似随心所欲却又花样百出,单肩懒散地挎着一个背包,另一只手拖着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皮质拉杆箱,精致妆容没能抵消多少舟车劳顿后明显的疲态。 她原本打算直接去往志愿者们所在的新生接待处,然而在那之前校区两侧阔达半英亩的草坪映入眼帘,牵动着她抓拢飘散的思绪,惊喜地折身转换了方向。 绿色植被披覆露水的粼光,新鲜潮嫩的苔藓黏在踏脚石阶阴湿处,一星半点的绿松石色蹭上了她高筒马丁靴的硬质嵌边。亚瑟远远地凝视着她,从把持相机的左手到按下快门的右手,从微微敞开的衣领到收紧扎入靴筒的裤脚,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脚步,没有偏离分毫。 佩妮拍完一组照片,快步沿着石阶走回正道,脸上初来乍到的新鲜感显而易见。 她接近了! 亚瑟挺直腰杆,板着脸严阵以待。 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让任何人接触到佩妮,谁都不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对她一见钟情,就像曾经的他一样?就算他不会预知命运,也不想冒这个险。 眼看着一个陌生的男性志愿者殷勤地小跑着迎了过去,亚瑟不着痕迹地抢身上前将对方别开,随即冲佩妮竭尽所能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他并不常笑,所以嘴角的弧度老是把握不好。他在弯唇的那一刻就开始担心自己笑得方式会不会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会不会显得太夸张、或者太单薄? 幸而她友好地回以了一个微笑,并且顺势将行李交到他自然而然伸来的手上。 “我叫佩内洛普,今年秋季入学的新生,刚经历过一年的gapyear……” 说话的短暂工夫,她用眼梢余光不易察觉地打量起他修长又有力的指骨,进而目光经由窄腰滑到他那张近乎于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孔,语气里的兴味被稍微挑起了几分,“你能带我去这个学生公寓吗?我得把行李放下再去注册。” “嗯。” 亚瑟没发觉她眼也不眨的仔细端详,浑身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感充斥了——她就在身边,她就在身边。时隔一年。 后来,麦考伊夫人这样写道: 【刚才他接过行李的时候不慎触及到了她晚一步抽回的手指。瞬息而过的肌肤相碰擦起一鼓震响和轰鸣,穿刺到静脉和动脉,漫漶进骨缝和髓液,快要形成实质化般在纤细的神经内部蜂涌湍流,直到砰动随着距离的拉开而渐次消弭了,他的心口还残存着一点若即若离的余音。】【他想要再多触摸她一下,由那双像是承装着鳞翅目巢穴的棕黑色眼仁开始,顺延着光滑洁净的脸颊,滑到比接骨木花还要红润的唇瓣,再细致地描摹过每一寸或是□□在外或是包裹在衣料里的皮肤——在他的记忆里,那如同蜂蜜和枫糖浆般甘美。或许不止是触摸,而是近距离地感知她的声息,而是紧紧地缠扣她的十指,而是用力地拥抱她的身体,而是热切地亲吻她的嘴唇。】“我忍不住注意到你有双好看的眼睛。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蓝色?如果没有,那现在我一定要再说一次。” 而当时,对此无所察觉的佩妮出声打破了沉默,也干扰了他的思绪,“对了,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看上去有点儿眼熟,我是说真的……” 她的话熟悉得好像昨天才听过一遍。她对他说过的、有限的几句话,早就被他翻来覆去地回味了无数遍。 亚瑟垂在身侧的指骨一紧,喉管闷窒得无法马上开口回应。 他想告诉她七年级教学楼里的那个午后。 他想告诉她高中毕业舞会后的那个夜晚。 他尤其想告诉她,在此之前他度过的五年时光都有她形影不离,尽管她从没投以哪怕一丝微薄的注意——她记不住,也认不出,笔直地朝前走,将他留在原地永远地等待着。 他有很多事儿想要对她说,但最终出口的却只是轻飘飘不含一丝重量的:“没有。” 为什么他会不由自主地撒了谎? ——告诉她,告诉她他们不仅仅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19 见过面…… ——“我们从没见过面。” 该死!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噢,我想也是。” 佩妮对他的挣扎一无所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侧方,几乎并肩而行,“谁能忘记这么好看的蓝眼睛、还有这么悦耳的口音?让我猜猜看……你是从牛津来的?” 当然。他想这么回答,可是却发现自己有股强烈的否定欲。望。 他不再开口了,将手中沉甸甸的行李换到另一边,不声不响地站得与她远了些。 佩妮的眼神里、语调里、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热情外露,亚瑟相当清楚,这代表着他又一次激发了她的追求欲,跟一年前如出一辙。 只要是她喜欢的,她就一定要牢牢拿到手里,然而又分外喜新厌旧。他用了这么多年让自己成为了她最感兴趣的那种模样,每一回出现到她面前也只能赢得最简短的一次驻足。 他觉得如坠高空,举步维艰。 亚瑟很快将她送递房间,离开之前,佩妮捏着自己光泽米分润的口红,刷刷地在他手臂上涂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有机会再见。”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取出一张白纸,谨慎克制地将手臂上的口红印痕拓印了下来,递到唇边轻轻地啄吻了一下,然后贴到了离床头最近的一处墙面。 过了三个月,亚瑟收到了麦考伊夫人成稿不久的小说样书——《y》。 “显而易见,我的书名是个双关语。” 麦考伊夫人在电话里以兴奋的口吻滔滔不绝,“你可以把它当做《想念佩妮》,也可以把它当做《佩妮小姐》,不管哪个都挺合适,不是吗?我的出版社断定它肯定会大获成功!亲爱的,我为你艰难的感情生活感到遗憾,不过你也该为我感到高兴……你看了那本小说了吗?” “嗯。” 亚瑟含糊地低应了一声,认为这简直跟浏览别人为他撰写的日记一样荒诞,所以他没有真的动手翻开那本装帧精致的书,而是将它锁进了书架的最后一层角柜里。 挂断电话,亚瑟转眼便看到墙面上佩妮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原本隐藏着暧昧暗喻的口红印色彩褪淡了不少,就像她的面容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淡去。 亚瑟从未打电话给她,而她也像他预想般的那样,很快把“入学第一天见到的帅气志愿者”抛诸脑后,跟运动社团的几个半职业选手打得火热。 照他看来,那本小说完结了,她也会就这样远离他的生活,不动声色地销声匿迹。 尽管如此,当得知佩妮所在的公寓空出了一处单人房间的那一刻,亚瑟不暇思索地提交了申请。 搬家后,他开始频繁地遇见佩妮。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身边有男有女。他听到她跟朋友兴奋地讨论起超市摆货工令人印象深刻的标准身材,于是他换掉了原本的兼职;他听到她向新男友抱怨房间里不太灵活的热水器,于是他的工作列表里多了个学生宿舍水管工的带薪职位——他抱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想尽办法接近她,可一次都没能得偿所愿。 唯独除了公寓电梯里不时的偶遇。 “需要帮忙吗?”亚瑟问。他用余光盯着她被塑料购物袋勒出了红肿线痕的指头,恨不得立马将那几个沉重的袋子从她手里夺过来。 这天是感恩节,亚瑟自己也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半只火鸡。 “非常感谢。”佩妮好像心情很糟糕,甚至递去购物袋后再没心情多看一眼他的脸,或者他被薄毛衣勾勒的、若隐若现的劲瘦腰线——这让他忍不住默默质疑起自己现今的吸引力来。 她闷声不吭地轻抿着嘴唇,黑长发垂遮着半张脸,面色苍白,睫毛膏和眼线一股脑儿晕抹到了下眼睑。她的身上沾着室外趋近于冰点的寒气,几粒将融未化的雪花扑落黏连在抓绒外套上。 亚瑟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他真的问了,她也不会向一个“陌生人”回答。 第二次来到佩妮的宿舍门口,他把她的购物袋稳妥地放到门边,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那个袋子递到她面前。 佩妮正在低头从手包里翻找钥匙,忽然眼前冒出一只速冻火鸡,紧接着听见身后他的声音:“……嘿。” 他问,“你想不想吃火鸡?” 天色即将暗透时亚瑟回到家,口袋里还揣着一张纸条。 他第二次收到了佩妮的电话号码,用一只火鸡作为交换。 他没开灯,孤零零地蹲坐在床脚,手心里抓着被汗水打湿的字条。 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亚瑟冒着雪跑到楼下买了一瓶酒精含量最低的啤酒。泛着乳白色气泡的金黄酒液被他一口气灌下喉咙,胃里烧暖的同时也似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还是不敢打电话,生怕自己听见她的声音又会退缩,只好披着一条厚实毛毯,缩进床头认认真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半点儿都没遗传到母亲的文学天赋,他抓破脑袋一再修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遣词造句。夜深了,他仍旧死皱着眉头,把写好的短信反复看了几遍,始终不太满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最终,亚瑟赶在午夜之前迷迷糊糊地按下了发送键。 翌日一早,同专业的马修如约来找他讨论一个错综复杂的刑事案例。亚瑟守在手机旁边一夜没合眼,仅仅等到了麦考伊夫人的一句感恩节祝福,只好跑去浴室用透骨的冷水让自己清醒一点。马修便百无聊赖地坐到床边,忽而发觉身后有什么发出了一阵震动的嗡响。 他循声摸出了个手机,屏幕上亮着一条未读信息。 :y* *你是谁?* 马修好奇地点开了短信记录,从本机发出的一长串文字让他眼前一花,待到他一字一句地读完,不由得为亚瑟追求女孩的拙劣手段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议。 马修深感自己有义务帮帮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手指移动飞快,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回复—— *我之前发的都是在开玩笑,甜心。现在告诉我,我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吗?* ☆、第13章 车是你的 当皮质车座被逐渐升温的空气烘烤得融暖发热时,我才真正地感到难以忍受。有谁的手暧昧地停留在我最敏感的锁骨凹陷处,来回耐心地轻按摩挲着,几乎让我周身软得没力气伸手将它拨开,双腿也跟什么缠在一起,两脚匪夷所思地悬空,睡姿非常不好受。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0 一抹带着温度的淡光圈爬上我的眼皮,迫使我不得不往后缩了缩身体,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同时紧绷着眼角肌肉,怕被很可能即将倾倒进虹膜的过盛光亮刺痛。 “嗯……” 沙哑低沉的嗓音和随之而来的强烈男性气息轰然炸穿了我的脑袋。昨晚的记忆仿佛被从回收站拖入了桌面,一下子鲜明清晰地复苏到眼前。 我硬着头皮挪开亚瑟搭在我胸口的那只手,把腿从他的腹下□□。他的上衣不见了踪影,由于皮带抽出了一半,裤腰松松垮垮的直往下垂坠,金属扣卡吊在后座把手上。 我深吸一口气,低眼瞧了瞧自己,比起他来也没好到哪里去。长裙一侧的拉链被他不加节制的动作扯坏了,内衣背后那排搭扣即将散开,仅余一个挂钩还在勉力维持,堆满褶皱的裙子胡乱掀至膝上,左脚脚踝还挂着条湿黏半干的内裤。 更别提我现在全身酸软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 感谢马修喜欢给车窗贴厚遮光膜的习惯吧!不然我肯定会体验到上youtube大红一把的滋味。 我从亚瑟浸着薄汗的身躯上翻下来,缩进不算宽敞的后座空间里整理自己。毫无疑问我精心打扮的妆容花了个彻底——我从玻璃的反光中了解到了这一点。亚瑟昨晚在我脸上逗留了很久,我不确定我的彩妆和护肤品里有没有什么化学成分被他连带着一起吃进了肚子……但我此时最该关心的不是这个,方才衣料摩挲的沙沙声显然惊动了亚瑟,他皱着眉头闷冷地低哼了一声,我意识到他将在三秒钟之内转醒。 通常情况下——这意味着将近每一次这种事发生后——我都会赶在对方彻底清醒前偷偷溜走,不过这回我不想选择这么做。 按照昨晚他的熟练程度来看,我曾经那些担心绝对都是无谓的多虑。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逃避根本不存在的责任负担、而不好好儿享受一下这一刻呢?而且很明显,他比马修更懂得怎么满足我的需索——说不定我们能借此发展一段生理上的关系,彼此都不用给对方以什么承诺…… “……佩妮。” 我正盘算着未来,结果被他一句轻声的呼唤打断了。 亚瑟好像还没完全苏醒,存留惺忪醉意的双眼眨也不眨地望过来,里头漫漶着显而易见的茫然神色,沾到我面上感觉犹如触及了幼猫的舌尖,米分软中又藏缀着绒细的倒刺。 我被他湿漉漉的目光舔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探头轻吻了一下他垂长绵密的眼睫。而他顺势浅闭起眼睛好像很享受我的主动,一只手稳定地扶托住我的髋骨,掌心居高不下的热度烫得我顿时心慌意乱。他的另一手钻进了铺散到他腿上颇为碍事的裙摆,沿着滑腻皮肤一路带电地滑入我的腿根处,着力颇轻、速度不快,似乎在细致品味着湿润柔软的质感。 可能是昨晚我的顺从和配合让他尝到了甜头,这回他的力度很快就重得过头了,毫无章法的莽撞角度刺得我有些疼。我弯屈着膝盖抬起一只腿搭着座椅边缘,吃痛时神经一阵痉挛,脚掌生理性地抽动着一不留神弹到了他的腰腹。 亚瑟这下骤然清醒,在察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后第一时间刷地缩回了手,视线比动作更快地别开,脸颊和耳根一齐泛红,额角鲜明结缀的都是冷汗。 他动作迅速,挖出扭成一团皱巴巴的上衣披到双肩,从把手上取下腰带并妥当地系好,眼光从头到尾欲盖弥彰地看着车窗上方的橡胶制反震框条,就是不敢再度转向我的位置。不期然,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咬字特别标准规矩:“佩妮……” 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经过细致雕琢般形状诱人的锁骨与颈线的柔韧棱角彻底暴露了出来,喉结上头还有一圈我留下的、残缺不全的牙印。我的喉咙在一刹那间水分蒸干,焦灼干渴得受不了,差点儿失去了全部组织语言的能力。 “嗨,我在这儿。”天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强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实在太要命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他能散发出这么性感浓烈的吸引力。我恨不得马上把我才套好的长裙和他才披上的衬衫统统剥得一干二净——穿着衣服简直就是在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时间。 亚瑟对我的心思浑然不觉,单臂撑着座椅光滑的表面慢慢坐直了上身,垂眼一言不发,只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在轻微地哆嗦,从指根到指尖。玻璃贴膜渗透出朦胧的晕光,掉进他格外苍蓝的瞳孔深处,就像天穹之上有积云酝酿着妙幻叵测的漩涡,我猜不出即将来临到这片天空的究竟会是一片晴霁还是一场风暴。 就在我以为他会永远地这样缄默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抬头看向我,神情定格在一个空白的瞬间:“为什么你没走?” 他现在的动作和表情极不协调,眼神相当古怪。这样的状况昨夜也出现过不止一次,我很早便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我没工夫动用我学习的专业理论去分析判断——这也是布莱登对我最不满意的地方,他说我有着天生的直觉,却放任自己长久地疏于练习,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形成高水准的条件反射。 但对我而言,眼前的享乐远比这重要得多——如果他又口不对心地撒了谎,而我能辨析得出来,这就足够了。至于寻求原因和解决问题的环节,就交给需要对他负责的人吧。 “因为我有个想法。” 我停顿了一瞬,十分谨慎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发展点儿特殊的关系。” 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倏地燃亮了。 “你想……” 亚瑟的模样颇有些无措,刚说出了最初的半句话音就自行掐断,仔细斟酌了良久,语速极慢地试探性问道,“你想不想跟我结婚?” 这句话吓得我差点儿从后座上跌了下去——要不是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或许真的会头也不回地跳下车逃到世界尽头。 一时之间我的大脑很难接受这般猛烈又不留退路的直接冲击,声带有点滞涩麻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吐出了我听到后脑中浮起的第一个评价:“……这简直是疯了。” 听清了这句话,他脊背一僵,眼中的光芒复又暗淡下来,最后一丝残火被扑灭在了凝视的深渊里,只剩下细碎的灰翳和余烬黯淡无光。 我好像听到那双眼睛里蕴含着的一种声音,一直在试图诉说着什么,持续不断,经久不散,有如一生那样漫长地诉说着,并不高亢响亮,反而充满悲伤。 不论我与生俱来的直觉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1 、还是对他表情的粗略剖析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个结论让我莫名地一阵难受,想说的话也不上不下地痒痒卡在半路,出不了口又咽不回去。 我第一次为自己即将说出的语句而感到不安,也第一次在出声之前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负罪感,更是第一次将拒绝表达得如此委婉迂回:“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合适,你也看得出来……对吧?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而你……告诉我,亚瑟,你有没有认真吻过哪怕一个女孩儿?” 听到后头,亚瑟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目光沉沉,冷静地和我交换着视线。 微光里翻腾着闪亮的浮尘微粒,长时间的死寂过后,他一言不发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将这当做了暗示我从他身边离开的信号,于是回过身去拉开了车门,下一秒他猛然伸出手,将我一把抓到身前,用力地按进了胸口——脑后被颀长坚硬的手心牢牢扣住,他的指节深陷进我的发间。继而下颌被迫抬起,迎接他覆上来的高热嘴唇,湿润薄软的唇瓣强硬地压入我的唇齿之中,前所未见的侵略性在这一刻完全迸发,几乎夺去了所有津液和呼吸。 氧气被完全榨干之前亚瑟终于放松了对我的压制,我总算得以大口喘气,抬眼僵愣地冲他挑起眉毛。 他的指腹按上我发红的嘴角,轻轻揉开被他撞出的淤肿,低道,“没有。” ……他这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而且他居然还对我说谎! 气恼之余,我不经意间发现,他刚才甚至没用上他的舌头。 这似乎跟他昨夜的完美表现不怎么相称…… “嘿,麦考伊!——你他妈的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车门外旭日投下的强光被一道高大身影遮挡住了一半,马修的手和他暴怒的声音一同钻进了车内,不加控制地大力将我扯出门外。 我被带得脚跟一个趔趄,神态不悦地甩开他桎梏着我活动的那只手。前男友误打误撞见到了我和他好友亲热的场面,这也意味着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可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感到高兴? “我们已经分手了,马修。” 我抱着臂对他说,空气穿过单薄的衣料在皮肤上激起细密的风疹。清晨的室外不同于车内,布满了露水蒸发时裹挟的低温凉意,而我没让这份寒冷冻伤我声音里的底气,“我跟谁在一起、干什么都取决于我的心情,和你没关系。” “他是我的朋友!” 暴涨的血管清晰地浮现在脖颈和额头,马修出离愤怒地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一边的亚瑟身上,语气更加咬牙切齿,“她是我的女友!” 亚瑟不回应,我也不打算搭理马修,自顾自坐进了左侧的副驾驶席,摇下车窗面朝亚瑟,指向明确地说道:“送我回家吧。” 他不加迟疑地颔首,也跟着进入车内发动了引擎。 汽车一波接着一波的轰鸣低吼中,马修扑了上来试图掰开上锁的车门,声调抬高了不止八度,饱含着接近临界值的怒气和恼火:“见鬼的,亚瑟,你不会想见到我生气的样子的,我发誓!……我得警告你,那是我的车!我的女孩!” “车是你的,我不要。” 脚尖轻点下油门,亚瑟隔着车窗玻璃,给马修留下了一句简洁而省略的话。 接下来的一路我们谁都没想跟对方交流。他专注地把持方向盘,行车平稳如常,只偶尔在交通灯路口处减速,匆匆向我投来一瞥,又赶在我回视前收回眼光。 这一段路程不算长,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马修的轿车就停靠在了学生公寓楼下的街边。 解开安全带的手搭上了车门,我突然怀着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心情回头问他:“你亲别的姑娘的时候,也没伸过舌头吗?” 亚瑟的反应很快——他异常利落地直接倾身,又一次吻了我。 “教教我吧。” 他咬着我红肿的下唇,含混不清地呢喃:“教教我,怎么伸舌头?” ☆、第14章 你想这样谈恋爱? ——完了。 我双手撑着瓷冷的盥洗台,眨也不眨盯着镜子里那张脸,心头浮现一个短句。 没什么精神的瞳仁松散扩得很开,下眼睑有些不易察觉的浮肿,嘴唇残留着细小的咬痕,双颊淤红,疲惫不堪,濡湿的发丝黏在耳边——这是我的脸,毫无疑问。 我微微张口,对着镜面吐出半截舌尖。上面的味蕾色泽比双唇还要鲜红。 刚才就是它钻进了亚瑟的口腔,舔舐过温热牙床后缠住了他的舌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干,但我就是这么干了,在他提出“教教我”的要求之后。 出于某种我自己不愿承认的理由,我没办法抗拒他当面的请求。 而今真正让我烦闷难安的不是他现在正规规矩矩坐在外头等待着我的答案,而是不久前车中我仓促面临的一阵躁动——心理上、而不是生理上的躁动难耐,这十分鲜见。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动心了。 “动心”是个可怕的字眼,这意味着坠入爱河、发展实质关系、成为伴侣、步入婚姻殿堂、生育儿女……所有的因果关系都靠一个简单的词语维系:责任。换句话说,也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从初中开始,我就懂得如何谨慎筛选恋爱对象了。能成为我名义上男友的全都是些轻浮又肤浅的男孩儿,空有一副花哨的皮囊,极端享乐主义,不把爱情当真。他们从不说我爱你,连喜欢和赞美都很少提及,不会要求任何进一步的发展,不会给你承诺、或者向你索求誓言。 我心目中的完美情人大抵如此。他们的好处就是能杜绝一切我所抗拒的、不必要的麻烦,用不着处心积虑维持一段长久稳定的感情,更用不着在分手后还花费上几个月的时间为前任们的纠缠感到心烦意乱。 ……这跟亚瑟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我掬起一捧清水粗略地洗了把脸,顺便换掉了身上脏兮兮的长裙,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得勉强可以见人,我才不声不响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亚瑟正在电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他的眼睛低垂着,金棕色睫毛凌乱交叉,底下渗漏出一线透亮的蓝光。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我的卧室大门敞开着,乱得不成样子的整个房间都暴露在他眼前。他看起来恨不得立马起身去将散落满地的衣物分门别类收拾整齐,又碍于没法征得我的同意进入那块私密领地,神态明显在激烈地摇摆挣扎。 我故意拧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2 了两下门把手,不大的金属咯吱声立即让他回过了神。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离他仅有不足十米远,我却感觉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异常。顶住他冷得足以媲美雾凇的气场本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他极力掩饰的企盼和渴望又被眼神泄露了端倪,更是为我接下来要做的增添了不少的难度。 太奇怪了,他好像基于某种原因格外迷恋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好不容易抵达他身边,转眼间他就自然而然、像做过几百回那样伸出双臂把我抱放到腿上,一手亲昵地环着我的腰将身体固定平衡,一手以一种令人舒服的方式隔着毛巾抓揉着我才在水里涮洗了一遍的头发。发隙间的水分在毛巾的绒面上一点一点沥干,在这个缓慢的过程中,他的脸一直都是沉静甚至冰冷地死死板着,唯一柔和的只有好像难以自抑不断放软的双眸。 可能是不想让我从面部表情解读出他此时的情绪,他才这么辛苦地绷着脸吧。 “如果,”我干巴巴地说,任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潮湿黑发间穿梭。因为不知道这个选择所带来的会是怎样一种后果,我的语速明显比平日里慢得多,“我是说如果——我们开始谈一场恋爱,你能保证不给我施加任何压力吗?” “……不能。” 他的答案给得太快,我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他是否在说实话。 哦,该死的行为障碍! “我到你背后去,给你打个电话,然后你告诉我真实的答案,可以吗?” 说完我不等他回应,从他腿上跳下来赤着脚绕到沙发后头,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名字。 “你能保证吗?”隔着话筒我又一次问他。 “我会尽量试试。”亚瑟老老实实地说。他迟疑了一下,语声温吞地继续道,“这是不是你要的答案?……如果不是,我有没有修改的机会?……” 他不再有修改的机会了。因为我从背后抓走了他的手机。 倘若我真的要开展一段匪夷所思的新恋情,有个总是对我说谎的男友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开端。 “看着我,亚瑟,” 我来到单人沙发侧方,双手按着他的两耳,将他的脸扳到与我面对面的角度,“看着我,然后说你想说的——真正想说的。” 我只接触过最浅显的临床心理学,因而不确定这样的简单诱导会不会有效果。但我别无选择,只好尽我所能地试上一试。 亚瑟看向沙发的印花靠垫,看向淋着水滴的木地板,看向任何触目所及的其他地方,就是不看我。 “后果非常严重。”他薄唇翕动,很快说,音量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对你说我想说的,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对此感到难以理解。我们之间的交流为数不多,仔细想来,怎么也没有哪一次严重到可以被称之为“糟糕的结果”…… “这次不会了。” 我安慰性地垂首亲了亲他滚烫的耳缘,一步接着一步循循善诱,“我发誓。你真的没什么想要说给我听的吗?我只要实话。” 说出这句话时我下定了决心,不管他告诉我怎样的实话,我都不能给出分毫的消极反应——这不利于打消他根深蒂固(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心理障碍。 尽管如此,在他犹犹豫豫良久、总算将几个音节吐出口的那一刹那,我仍然不受控制地神经突跳、头脑发炸。 “……你说什么?”我惊魂未定,好半天才抑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按着抽痛的太阳穴不自觉地问。 头一次的尝试给了他极大的鼓舞。重复第二遍时他已然不复最开始的张皇与退缩,将三个单词表露得字正腔圆,口齿清晰:“我爱你。” 如果说最开始我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现在我百分之百地确定了我没听错。 我难堪地后退一步,声音开始拔高,“我以为你答应给我一点时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可是我爱你。这就是我最想说的话。” ——同样也是实话。我看得出,也猜得到。 我不断地喃喃自语: “……太过火了。”什么样的人会对才认识不久的女孩儿说我爱你?! “我爱你。” 不知是被打开了什么奇异的开关,他说得越发底气十足了。每一个抑扬顿挫的音节都像是一记重锤往我的心口猛砸,这是我承受不住的沉压,他说着,我听着,身陷流沙,手脚冰凉,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喘不过气来。 我终究忍无可忍,单手扶住额头,制止住他未出口的全部语句:“……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短的一场恋爱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了一夜后,我这么想着。 揉着眼睛爬起身,头发在脑后压了一整晚,还没完全干透。我一下子想到了昨天亚瑟轻柔地擦拭我头发的动作——他的手指温凉,一开始钻入发间被水液浸泡着还没太大感觉,过了五分钟湿发稍干,皮下感知经络逐渐蔓延起一种□□的快感…… 我还在想他——而且想的不是他身体的某一部分。 做早饭期间还老走神想到亚瑟,我盛出一盘冒着热气的葡萄炸鱼,窝在床头小口地吃。上一次拧开电热灶台还是为了请修好了水管的亚瑟留下来吃顿晚饭,那时候我完全不曾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现在的模样跟那些电视剧里为情所困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这个认知着实令我吓了一跳。 门铃的响起没有半点儿征兆。我还在回味刚才发现的、了不得的事实,听见刺耳的铃声手一抖险些触翻盘子,放下没胃口吃完的早餐,我没精打采地趿拉着拖鞋前去开门。 亚瑟挺拔笔直地直立于门前,胸口垂着一块硬壳纸板,由一根棕麻色细绳联结两头的穿孔挂在颈后。他跟我一样也没睡好,浓密淡金的短发毛茸茸地蓬起,嘴角向下耷拉着。 见到我的第一眼,他迅速撑住门,进而指了指纸板最上端的一行英文,全部是圆润的大写字母:【对不起】 我哭笑不得,侧靠着门框挑起眉毛: “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 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早有预料,指尖往下挪到第二行字迹:【我一开口就会搞砸一切】 我按下被他捧起的那块纸板: “你什么都没做错,不需要向我道歉。” 不料他倏忽抢身进屋,手臂穿过肋下半挟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3 我砰然撞上了门。 “你想这样谈恋爱?” 背抵着门板,全身在他有力的禁锢下动弹不得,细细密密的亲吻不停落在我眼窝、鼻尖和嘴唇,手被他抓起来穿过衣摆按在腹肌上,周围充斥的都是他的气味和声息,“那就如你所愿。” ☆、第15章 嗯…… 有句俗语是这样说的:想征服一个男人,就要先征服他的胃;想要征服一个女人,就要先征服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十余天里,亚瑟身体力行地靠实践贯彻了这句真理的后半段。 我不知道他对我当初提的要求是不是进行了什么有意歪曲或是过度解读……从那以后亚瑟实在可以用“没完没了、没日没夜”来形容了,就算是我也开始有些吃不消。 近日来,亚瑟所表现出的侵略性和占有欲都因太过复杂而难以解读。我旁敲侧击地想探听出他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试过了很多种手段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我只知道,他对“你在我之前有没有其他女人”的真实答复是“没有”。 也就是说,前天在马修车里的那一次,是他的初夜? ……对当晚他表现的回顾让我一度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对我的极限承受力、敏感点和各种小习惯都掌握得太纯熟,每次都让我溃败告饶得连最简单的叫停都无力说出口。 亚瑟和马修之间的关系没有如同史黛拉预想的那样降至冰点,这都要归结于马修长久以来的奇异脾性——哪怕是跟陌生人动手结结实实打了一架,他消气的速度也会比换女友还快,更不用说这回愤怒的对象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而亚瑟秉持着他一贯不温不火的姿态,并不做多余的回应,一切社交细节与往常别无二致。 史黛拉对此恼怒不已,只是在得知我决定和亚瑟发展关系后,语气中置换了一种迥然不同的高亢。 “你是认真的?”她几乎是在尖叫。 我捂住半边耳朵,决心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至少现在他能满足我。”或许满足得有点过头了,“而且我没法说服自己不跟他在一起。” “这又是因为什么?”史黛拉夸张地表露着自己的不解。 我不想说出实情——况且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真正的原因,只好信口胡诌了一个谎话:“他的活儿太棒了。” 这句回答被在厨房洗碗的亚瑟听见了。 以至于我再次去到个人学术指导课时—— “纵欲过度。” 布莱登如此评价我。 “别忘了我们两个月的赌约。”一抹讥讽仅在眼底停留了零点一秒,他便很快恢复了神态平淡。或许是因为经年累月蜗居室内的缘故,他的皮肤苍白得不像话,纵使五官放松没什么表情,旁人看起来也像是肃穆到沾上了神圣的光圈。 他的话一出口,我脑中登时警铃大作。如果布莱登不提起来,我早把这个随口一提的赌约抛到脑后了——“两个月里不能跟超过两个男人睡觉”?别开玩笑了,现在连一个亚瑟我都有些无力应付,要是再来一个人,我深刻怀疑我绝对会从“疑似性瘾”变成“男性恐惧”。 布莱登对我的私生活近况一无所知,他深邃的眼底还闪烁着代表“我赢定了”的眸光。 “注定会赢的是我。”我小声说,音量放低到模棱两可。 ……当然,前提是这两个月我没有跟亚瑟分手。 “你现在的状态,” 布莱登捏着手中的羽毛钢笔,破天荒地没有提起我全线飘红的出勤率,“是一个人造成的?” “当然只有一个。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我特意咬重了数字‘一’,好像这是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也就是上次我请你分析症状的那个……样本。”后面的音调渐渐沉了下来。 我看到布莱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寡淡到难以辨清的兴致。他稍稍坐正了身体,舔了舔屈起微凸的手指骨节上飞溅的墨水渍:“他的行为障碍是普遍针对,还是存在着特定的目标指向性?” “后者。” 我不情不愿地揉了揉眉心,“具体来说……就是我。” “那你就是他的触发源,毋庸置疑。” 他得出的结论跟我一模一样,“你需要负责把他治好。” ——除了后面这句。 我一直想要逃避这个莫名其妙压到头上的“责任”,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同意和亚瑟谈场恋爱有一部分原因和这一点脱不了干系——我想把他治好。 “你有什么建议吗?”我慎重地问,并告诉他我尝试过一种称不上疗法的疗法,也就是让亚瑟拼尽全力对我说上一句实话。然而因为我反应过于激烈的拒绝,好像不但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反而还加重了他的症状。 既然亚瑟没办法在我面前说实话,也不愿意告诉我他究竟在隐瞒着什么,我便尝试着依照布莱登提供的方法,让他用反问或提出另一个问题的形式代替直接回答。一开始这个方案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到后来他的问题就变得越来越面目全非了—— “他在这儿亲过你吗?” 每来到一个新地方亚瑟都会这样问我。据我观察,那个“他”指向很模糊,可能是马修,也可能在代指任何一个我经历过的男友。如果我回答“亲过”,他就非要停驻脚步在原地多亲我几下;如果我回答“不止亲过”,那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了…… 有时他还会在半途中突然暂停,沙哑着嗓子执着地问,并不时配合着手指黏腻厮磨的动作:“他有没有碰过这里?” 最让我无奈的是他的另外一个问题:“布莱登是谁?” 这是因为他无意中看见了我曾经送给他的黑色男式衬衫,侧腰的收线处用烫金线纹缝着布莱登j特里斯坦。 他错把这个名字当做了我的其中一个前男友。这并不稀奇,高中毕业舞会是特里斯坦教授携我一同出席的,在那时不慎将他误认的就尚不止一个人了。 正因如此,我便不带恶意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含混地告诉亚瑟这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的名字,结果当天晚上…… 总之,第二天我没能起床赶上早课。 日复一日,比我先一步垮掉的是我公寓里那张可怜的床板。 某个傍晚我带着满身的困乏回到家,一心只想着倒头就睡,没料到脖颈刚一沾上枕头,身下的卧床就在木板崩裂的巨响中轰然坍塌。 一片废墟和烟尘碎末中,我轻微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4 咳嗽着反扣上卧室房门,顺手拨通了公寓管理处的电话。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他们居然派来了一个水管工。 亚瑟穿着休闲的日常便服,在我房门前站得刀裁一样笔直,身上沾着若有若无的松节油味道。 我还对前几日他无休止又不加以节制的需索心有余悸,这回更是横身挡住门口不敢让他进来:“为什么我每次叫公寓维修来的都是你?说实话,你肯定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没有。” 亚瑟薄唇翕合,回答得有板有眼,但不太自然的径直垂视、和细微痉挛的深长眼梢出卖了他。 “我不信。” 后来我拜托学生会的尼克帮我打给宿舍管理处咨询了一下,果然他合同的附加协议条款里表明他承包了我这一层的全部维修工作。 我问亚瑟: “你会不会修床板?” 他很快答: “会。” 他又不由自主地说谎了。我看得出来,其实他根本一窍不通。 我啼笑皆非地问:“那你来做什么?” 他显然熟练掌握了用问题回答问题的这项本领:“你要不要睡到我那儿?” 至少在床板修好之前,这不是个太过糟糕的主意。倘若我暂住在他的房间,不光方便了我睡觉,也方便了我睡……他。 “听着,亚瑟,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近些日子以来,庞大的运动量已经让我叫苦不迭了,就算我还没考虑好是不是应当趁机搬到他的公寓,也不妨碍我语重心长地向他解释道,“半个月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的头稍微往左歪了歪,蓝眼中除却壁灯融黄的淡光,更多地呈现出思考的表情,然后抬手开始解纽扣。 我吓得面无人色差点跳了起来,赶快按下他搭上正数第三颗扣子的手。 “我是说,我们不用把所有的相处时间都耗费在床上。”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一天我会亲口说出这种话……不管是我的哪个前男友要是看到了这个场面,一定会惊得合不拢下巴。 亚瑟常年不变的持稳面容也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估计不是很能理解我唐突转变的想法,他过了好半天才得出结论:“嗯……以后不睡我了么?” “睡。” 我赶紧说,“但我们可以少睡一点儿,多做些普通情侣爱做的事儿。” 我的进一步说明使他显得格外迷惑: “普通情侣爱做的……难道不是睡觉?” ——看来不光是对我的话,他对“情侣”这个词也存在着严重的误解。 “我们当然也可以干很多别的事情,除了睡觉。” 我这才发觉一个严重的问题,压抑住语气里冒出头的不可置信,尽量平缓地问道,“你没有谈过恋爱?” “……” 亚瑟不说话了。 这个习惯也是最近才养成的。当他发现不能像我说的那样用一个问题回答、又无法自然给出答案时,他总会闭上嘴巴陷入诡异的缄默。 “我该做些什么?” 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磨磨蹭蹭滞涩了片刻,颇有些不连贯地缓声问道。 “明天是周末,”我临时起意,“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城市玩吧……不要带套。” ☆、第16章 晚上有空吗? 十一月中旬的天空中积压着灰薄的淡雾,乃至早上八点的天色依旧暗沉少光。寒峭的细风游荡在狭长廊道间钻进钻出,冻得我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使劲捏住通红的鼻头。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从斜上方伸过来,把我按着鼻尖的那只手包裹进温热的掌心。 “你为什么这么暖和?”我自言自语地咕哝着,顺势把脸埋入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 我没有关注气温变化的习惯,因而对今天英国南部被大范围报道的急剧降温一无所知,一身棉毛靴、牛仔裤和棒球帽衫怎么看也不是初冬的最佳选择。 不光该死的温度不凑巧在冰点上下徘徊,有轨电车也迟迟未来。我真希望自己能底气十足地说这儿的公共交通系统严格遵循时刻表运作,可事实不幸地恰好相反。 紧咬的牙根被冻得哆嗦着打战,我本以为亚瑟会脱下他厚重的粗呢外套盖到我身上,甚至都想好了该如何委婉地拒绝——他里头只穿了件薄毛衣,我不能让他用感冒发烧为我犯下的错误买单。 亚瑟却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很快解开了大衣的双排扣,轻而易举地把我整个人都塞了进去。扣子当然不可能再系上了,他牵住自己的衣角盖住我的后背,顺带着将我圈拢进臂弯。 他的怀抱里不沾半分室外干冷的寒气,我的侧脸与他胸口之间只隔了一层毛衣,为了保持平衡只能用双手圈着他的窄腰,颊边接触着衣料柔软的抓绒质感,骤然飙高的温度和飘进呼吸之间性感的男性荷尔蒙快要让我窒息。 我抓着他的领口踮起脚尖探出头想攫取一丝氧气,结果头顶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下颌。 些微的钝痛使得他低唔了一声,伸手扶住我重心不稳的身体,顺便报复性地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我的嘴唇。角度不太舒服,他干脆半弯下腰,湿润潮热的舌尖亲昵地蹭了蹭嘴角,滑到冰凉光洁的耳缘。 半个月的予取予求让他越来越恣意妄为了——我感觉到主动权正在手里碎落,偏头躲开他愈发炽热的吐息,往他外套内缩了缩脖子,低笑着揶揄,“你是不是回去偷偷练习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了?” 亚瑟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试一试?”他还稳稳地维持着压低身高的姿态,以仅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问道,每一个吐音都相当轻缓,句尾的语调还向上微翘。 我圆瞪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神奇的事实:他在引诱我。 谁能想到他半个月前连接吻都不会伸舌头? &ry,不过答案是不,亲爱的。” 我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绒软的金发,对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予以一个小小补偿,“我去帮你买杯热巧克力。” 这半个月来他确实尝到了甜头,而我则从最初的主动享受到后来的被动承受,实在是个叫苦不迭的过程。为了保持对彼此的新鲜感,同时也为了身体健康,我们应当适度地节制一点,从最小的细节开始做起……再一次,我真不敢相信这番类似于未成年性教育的说教是我自己脑袋里的真实想法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5 。 没想到他不松手放我走,下巴沉甸甸地搁上我的肩面,湿重的声息勾留在我耳廓间:“再叫一遍?”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稀里糊涂问他: “什么?” 他又闷哼着重复了一次,这回鼻音更重了: “再叫一遍。” 我一边回忆着一边试探性地问: “love(亲爱的*)?” “嗯。”他心满意足地从胸腔里发出一个极富磁性的音节。 我顿了一瞬,表情轻微僵硬。 “你应该知道……我管记录讲座考勤的格瑞尔小姐也叫过‘亲爱的’吧?”——别把这个字眼当成爱称,更不要和“我爱你”混为一谈——我想这么说,但没说出口。 亚瑟答: “……嗯。” 肩侧的脑袋移开,他看着我的脸,声音又转回了原本的硬质冷冽,不含温度。 不知怎么,他过于深切的目光望得我有些不自在,正好这时电车从远处慢悠悠驶来,我便单肩搭着背包转身上了车。 五站过后,电车停到火车站对面。根据时刻刷新的电子显示屏,我们错过了前三班去往威尔士的列车,下一趟还要再等上半个钟头——没错,威尔士。这趟短途旅行的目的地是卡迪夫,我曾经念过几年高中的城市。 这都是亚瑟的突发奇想。鉴于我也很想念居留在那儿的旧友,也就没在意他给出的模棱两可的几条理由,欣然应允了。 谢天谢地,火车准时到站。我把自己的手抽出亚瑟厚实温暖的上衣口袋,从站台的长椅上猛地蹿起身,冻得僵冷的双腿迟滞到跟不上思维的节奏,一迈步就险些摔了一跤。幸而身后亚瑟及时扶了我一把,随后自然而然抓着我的手,汇入排队等待上车的人群。 车厢内部不算宽敞,位置也十分有限,除了凹槽里插了张硬纸片表明已被预定的座椅外,只剩下中央桌板两端、与行驶方向相反的两个空位。 车座的软垫坐起来挺舒服,我抱着亚瑟的胳膊看向窗外,指头卡在他的手指间,被轻细缓慢地摩挲着。而他径直偏头凝视我,虽然表情不甚明晰,但我总感觉他在无声默念着一句恳求“跟我聊天”。 我扭过脸去对上他的双眼,随便起了一个话题:“我在卡迪夫上过高中。” 卡迪夫是个不错的城市,属于上世纪的老派建筑风格保存得妥帖完好,并不像诸如纽卡斯尔、谢菲尔德一类现代化的钢铁林立,仅有少量的光污染和噪声干扰,随处可见的大小公园里铺满湿润茵浓的绿植和地衣。 “我很喜欢那里的日出。” 我顺口说道。在那个城市我生活了四年,碰到的足以被称作谈资的趣闻不少,而这就是其中之一,“我看过最漂亮的一次还是在毕业舞会第二天的早上……”想到那天我仓皇从陌生的旅馆房间逃出门时的狼狈模样,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不知道我话里了哪一点触动了亚瑟,他沉蓝的眼仁里略起波折,颜色渐转幽深。 “毕业舞会。”他咬字相当重。我完全没想到他只抓住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重点。 “是的,毕业舞会。你能想象吗?布莱登那时候不到三十岁,还非要做我的舞伴。”提起这件事我能对史黛拉之类的女性好友抱怨上一天一夜,可亚瑟肯定不会愿意耗费一路上的时间听我絮絮叨叨布莱登令人发指的掌控欲,只好尽量把已经足够简略的语句再次缩短,“别的姑娘们都是被男朋友、或是约会对象拉着手,只有我得全程面对着我的监护人……不过幸好,那天晚上有别人补偿了我……” 说到这儿,我觉得接下来的后续发展已经不适合再向亚瑟透露了,就在一个微妙的停顿后收住了话音。 果不其然,亚瑟精准地找到了我最想隐瞒的关键:“别人?” “噢,没什么,那个‘别人’连前男友都算不上。你不要在意……” 自知失言,我只好硬着头皮向他解释,“说老实话,我都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脸了。”——不过那确实是个美妙的夜晚。我把最后这句话藏在了心里。 亚瑟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只当他是对我过往的经历感到不悦,在有些无奈的同时不由得稍感懊悔,拉下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悄声告诉他今晚我们可以试着打个结。 不出所料,他立即由阴转晴了。 列车匀速行进着,窗口的头顶不断滚动青白的天光,我很快便东倒西歪、昏昏欲睡。就在即将合眼之际手机嗡响了一下,我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眼皮按亮屏幕—— 头脑霎时清醒,我歪头看他:“晚上有空吗,亚瑟?” 他闻言放下了一直撑着额头的那只手,自外衣内袋里摸出一本便签,刷刷写下几个字母,转手递到我面前:“有空。” 他规整翩翩的字迹在投射而来的日光底下显得格外光泽透亮。我把那个单词念出声来,然后带着笑意问他:“你还没问我想干点儿什么。” 轻薄的便签纸再次出现在眼下,原本的那串字母成几何倍数加长了:“干什么都有空。” “我记得你跟我读过同一所中学……这是学生会的尼克告诉我的,就在我想睡你的那段时间里。” 我把这条让我雀跃的好消息告诉了他,“不管怎么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莉莲*的姑娘?我猜你可能认识她,她也到那所中学念过书。现在她还留在卡迪夫上学,晚上会赶来车站接我们,我想顺道去拜访一下她的家。” 短短两秒钟的光景,亚瑟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上阴晴不定,渐次浮现了类似于惊惶、追忆、感慨、热忱、不安、烦躁、焦虑和恐惧的表情……最终归结于状似空白的疏淡,像是个神经官能症患者,指节不自觉地颠动了两下,然后连最后一丝动作也被迅速压灭。 “没有空了。”他突然说。细碎几根淡金刘海倒垂下来,恰到好处地挡住半边情绪复杂的眼睛。 ☆、第17章 我愿意 “真的没空?” 我百无聊赖地交叉磨蹭着他的手指,趁坐在对面的那对中年夫妇不注意,赶快附身悄悄亲了亲他指根处连接掌心的位置,从无名指一直到拇指。 那是他手上最敏感的地方——感谢这半个月以来坚持不懈的探索,现在我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嗯……” 皮下神经应激性抽跳着,他温凉软和的指尖好像微不可见地轻抖了一下,嘴上仍在负隅顽抗,“……没空。”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6 放下他的手以后,我没给他哪怕是一秒钟的歇息时间,转而摸索着探进上衣衣摆,在匀称有致地隆起的腹肌上轻轻浅浅地搔挠:“真的没空?” 微突喉结上下不明显地滚动,他连声带都在发颤:“没空。” 我沿着肌理错落分明的沟槽脉络一路向上描摹,手掌落在锁骨以下的胸膛顶端,顺着薄汗勾勒出的紧致纹路游移。 “真的没空?”我又问。 他嘴角的肌肉死死地箍紧,喘气的频率空前高涨,过了好一会儿,妥协般地长出了一口气,隔着衣料扣住我不安分地四下乱动的手,无可奈何改了口:“……有空。” 噢。我又阴差阳错地习得了另外一个让他说真话的方法。 “我就知道你认识莉莲。” 我随手拉下窗口的遮光板,在即刻暗淡下来的光线中舒服地换了个坐姿,凭空揣度他反常的表现,“为什么不想见她?难道你以前也追求过她?”学生时代的莉莲绝对称得上是个抢手的漂亮姑娘,要是亚瑟曾经为她心动过也不足为奇。 “……”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尤其为难,沉默了半天也没出言答腔。我由此更加坚定我的猜测了。 对面座位上的中年夫妇因为一件不知名的小事起了争执。妻子压抑着声音语速飞快,愤怒地指责着丈夫的种种劣迹,手指还一下又一下神经质地叩着桌面敲出闷响。丈夫默不作声聆听着扑面而来的一系列诘责,终于忍无可忍,骤然回身一把捏住了妻子的脸,以压倒性的力道迫使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他注视着她充斥怒火的双眸,眼中酝酿着快要形成实质化的温柔,仅仅过了不到半分钟,妻子满口不带间隔的低声咒骂也逐渐消匿、不知所踪了,还晕红着脸迎上丈夫主动给予的拥抱。 亚瑟显然也从头到尾旁观到了这一幕,他立马如法炮制——当我第二次调笑着打趣了他和莉莲过去的关系,忽而被人扣住了后颈,一抬眼便撞上他深不可测的眸光,荧蓝、幽远而专注,不偏不倚地直击我瞳膜隐秘的最深层。 难道他想让我也脸红着扑进他怀里? 我嗤地笑了,没想到他能这么天真得可爱——不止在心底,唇边也悄然无声地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我强打起精神,把即将陷入睡眠状态的干瘪细胞重新唤醒,用我所能做到的、最深情款款的眼神回望起他。气氛仿佛回归到了一种堪称原始的静止状态,彼此之间仅剩下交缠相绕的呼吸,还有黏着到如胶似漆的两股视线。 要不是他的面色看上去像是突然发起了高烧,我几乎要以为时间都在长久的相互凝望中静止了。 终于还是他先挪开了双眼,自暴自弃似的把从容不迫地微笑着的我按进怀中。 没准儿是因为列车有规律的颠簸,与行驶方向截然相反的座位致使视野眩晕,再加上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舒适,本就困乏不堪的我基本毫无障碍地睡着了。 但在四面八方齿轴运转和人声交谈的噪音影响下,我睡得不□□稳。朦胧中察觉到他拿长而直、骨节突出的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指腹亲密无间地捻过疏密发根,滑到漆黑柔顺的发梢,再乐此不疲地重复以上举动,好似永远都不会厌倦。 “女朋友?”中年夫妇里的丈夫看似很有兴致地与亚瑟攀谈了起来,操着一口极具辨识度的英国北部口音,腔调粗沉低重。我在这一刻就已经彻底醒转了,不过依然闭合着双目没有出声,只抓住他转移注意力的一刹那间掀开眼帘偷看他的表情。 我想听听亚瑟的真话。 他的手掌停留在我光滑蓬松的发隙间,回答时神情非常柔和:“嗯。” “她看起来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肯定很容易相处。”一旁的妻子友好地说,尽管我不确定她有几分发自真心。 亚瑟对所有的热络寒暄照单全收: “谢谢。”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印象里不善言辞的亚瑟在陌生人面前居然意外地健谈。可能这是法律专业与生俱来的天赋、抑或是后天磨练的技能?答案我不得而知,只听见他们谈天说地的内容漫无边际,简直涵盖了我所能想到的所有闲聊话题,唯独到了这个时候,亚瑟毫不掩饰的直白和坦诚使我稍稍吃了一惊。 在大肆鼓吹了一番美国加州对农场主们实施的新政策以后,语声爽利的男人打开一罐啤酒——我听见一声砰然脆响,接下来他便说:“好了,听完了两个老家伙的经验之谈……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忖度,亚瑟有如事先排练过千百遍那样、流畅自然地构筑起了人生:“我想在牛津、或者约克郡的任何一个小城市购置一处房产,娶她做我的妻子,养育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可能会把房间布置成波西米亚风,放一排很大的书架,再在后院里养一匹马……不过如果她不喜欢,这些都可以不要。”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是微笑的,频频睨向迅速闭眼假寐的我,视线裹挟着滚炙灼人的高热焰光,几乎要将逡巡过的每一寸肌肤烫伤。 对面的妻子由衷地发出感慨: “喔,听上去真浪漫!” ——不,这可怕极了!为什么我要被动地参与到别人的人生里去?! 相较起妻子而言,丈夫则更加注重现实:“你求婚了吗,年轻人?” “还没有。” 亚瑟平静地说,发声的音调和心跳一样稳定,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们很快就会分手了。” 火车停靠到了换乘站,中年夫妇起身向亚瑟道别。他朝对方稍作颔首,继而面对着对面空荡无人的座椅,垂眼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我的发丝。 可能是时候“醒来”了。 ——我正这样想着,亚瑟突然开了口,嗓音压低,却足以让每一个音节都发得清晰可闻:“你愿意娶佩内洛普小姐作为你的合法妻子,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快乐还是忧愁,都永远爱她,珍惜她,忠实于她吗?” 他笃定的回答紧随其后,轻飘飘好似羽毛坠地,又彷如一句不经意间的模糊梦呓:“我愿意。” 经历了一番自问自答,他轻吻着我的嘴唇热感与力感兼备,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压迫,含混地嘀咕着向自己宣布:“接下来,你可以亲吻新娘了。” 我咬着牙关,尽量一声不吭,任由他湿黏甜蜜的嘴唇擦过唇弧。 直觉告诉我应该该远离他、也必须远离他,否则即将到来的就不止是麻烦和责任那么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7 单。要是故事按照他简单的思维发展,我可能会赔上一生…… 但他说的“我们很快就会分手”又是怎么回事?我承认我当初不止一次地用这样的话警示过他,可他每回都不为所动、置若罔闻,我以为他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列车抵达终点站,亚瑟叫醒了我。 车窗玻璃氤氲着稀薄的暮色,我若无其事地顶着昏黄的光线从他身上直起腰,轻手轻脚抓过自己的背包,随时准备着只要他提起触犯禁忌的话题、我立马拔腿就跑。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我睡得还不错。” 被他牵着手去往车站正门的路上,我试探性地询问道,“你都干了什么?” 亚瑟答得不带一丝迟疑: “看书。” 很难得地,我没有拆穿他的谎话。 莉莲果然站在约定的地点翘首以盼了。见到远远地向她招手打招呼的我,她笑逐颜开地扑过来,很用力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嘿,佩妮!”她压抑不住地大笑着,亲亲热热靠到旁侧,打算挽住我的胳臂,“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这么久都没见面了……” 然后她看见早一步占领了我身边位置的亚瑟,满眼迅速充斥疑惑,紧接着转为了近乎于迟滞的模样:“这个是你最新的……?” 我还没来得及出言回应,莉莲就恍然抬手拍了拍光洁额头,指着亚瑟兴奋地拔高了声调:“喔,喔,等等,我记得你!” 她剧烈地喘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拉着我指认道,“你是中学时候的那个矮土豆!” 我斜了一眼侧方高大笔挺状似一片阴影的亚瑟。 “矮”……? 谁知莉莲话还没说完: “——你在学校走廊里向佩妮表白过——我没说错吧?” 亚瑟浑身一僵,抿起嘴唇,视线游移到别处,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第18章 甜心 市中心一家小规模连锁咖啡店里,莉莲主动提出去柜台替我们一行人买几杯热饮,留下我和亚瑟面对面安静坐着,一时之间彼此谁也没露出交谈的意图,气氛尴尬得像是快要实质化地凝固了。 火车上的所见所闻和莉莲的指认使得我很难心平气和地面对他。既然他几年前就认识了我,为什么当初不说出来?而根据莉莲的描述,我肯定言辞尖锐地果断拒绝了他,说不定还充满恶意地狠狠对他羞辱嘲弄了一番——那时任性冲动的我可不算是个好相处的姑娘。 只需把目前得知的一些相关线索联系起来,我就百分之百地认定亚瑟的行为障碍到底是哪儿来的了:肯定是我当时口不择言蹦出了什么特别尖酸刻薄的话,给尚且年轻的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也就是我曾经猜测过的、最糟糕的情况。 年幼时,我曾经不小心把一整盘蓝莓煮牛肉洒到了布莱登的衬衫上,当时他好脾气地没发火,只给我转述了这样一段话:“你妈妈说过,你自己惹的麻烦一定要自己处理,自己犯下的错误一定要自己弥补,除非你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把负担抛给他。” 所以我母亲成功地逃之夭夭了,把我——她的负担——扔给了布莱登·特里斯坦。 我又能把亚瑟扔给谁? 很遗憾,没有人。 至少现阶段,除了我——他的病症触发源——没人能治得好他。 所以这意味着……我得对他负责,暂时性地。虽然我根本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试着探索最深层次的记忆,得到的也只有一个虚像,一个无法连成线的基点,一个灰暗晦涩的影子。中学时期的我年纪轻轻,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根本吝啬地不肯多看一眼,怎么可能在一句提醒之下就立刻想得起来? 跟我同班的人名我到现在都没能记全,更别说比我还要小上一届的亚瑟了…… 想到这儿,我抬目扫视坐在对面的亚瑟,他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懊丧地耷拉着脑袋,在发觉我正盯住他时脊背蓦然板直,蔚蓝眼珠时而偏向左边,时而偏向右边,我敢打赌他已经把这间店面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瞧了个遍,可就是不肯对上我的视线。 我的心绪乱七八糟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死结,暂且没有跟他搭话的打算,便也顺其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这时我才发现,旁边吧台椅上斜坐了个高鼻深目的小帅哥,面孔新鲜棱角有致,皮肤晒成油润健康的橄榄色,松垮白色t恤下的肌肉块随着搅拌咖啡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绷起圆弧。 平心而论,亚瑟绝对不能被当成是我约会过的对象里相貌最出众的、身材最顶尖的、尺寸最大的或是最持久的,但是我唯独对他最满意也最依赖——只要他别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爱我。 简直是个难解的悖论。 我想要彻底放松心情,就忍不住多往那个身穿白t恤的陌生人处瞥了两眼,尔后又频繁地用眼角的余光仔细端详。 奇异的是,我的胸口并没有涌现疑似于心动的感觉,肾上腺素分泌值稳定在正常标准,更不曾出现脸红、心跳加速之类的常见反应。 我更加投入地欣赏,却始终没寻觅到本该在心口一闪而过的电流和火花。 ——说不定仅仅因为这一个不是我的那杯茶。 正当我好不容易抛却了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麻烦事、思考起“为什么我对帅哥没了反应”这一深奥的问题时,我听见亚瑟低低轻咳了一声。 我转眼一望,他将袖口向上整洁地折到肘弯,露出一截形状优美又饱含力度的洁白手腕——他身上我特别喜欢的部位之一。 目光逗留在他好看的腕间转了个圈,我没来由地一阵口干舌燥,强迫自己别开两眼,再度飘向近在咫尺的“白t恤”。 亚瑟弯曲手指,抵在桌面上轻叩出细微响动。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努力让我回头看他,几番踌躇之下,我还是没出息地照做了。 他解开了贴身上衣的第一颗纽扣,还轻车熟路地将领口向外翻扯了几分。这让我看清了他习惯于隐藏在衣领里的,凛冽外突、弧线完美的锁骨——这是他身上另外一个令我恋恋不舍的部分。 我强忍住想要伸手触摸的冲动,脸颊热烫得不行。 要是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我再不收回视线,恐怕他为了夺回我的注意就要开始脱裤子了。 一旦他真的这么干了,这趟旅行禁欲的合约肯定会被我连同他的长裤一起撕得米分碎。 我趁早打消了脑内愈演愈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8 烈的下流思想,端正了略有松动的面色。 “太不可思议了。” 我故意说,“你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 “……” 亚瑟话音微滞,模棱两可地答复道,“我也没有特别做什么,一不留神就长高了。” 假话。 我观察着他颇不自在的举止细节,不动声色下了判断。 “我也挺想长高的。如果有什么‘一不留神’的技巧,请务必让我知道。”我并不直接明说,而是上身朝前稍倾,戏谑地调侃着。 亚瑟用力地按住自己的额角,表情变幻莫测:“……嗯。” “刚才莉莲说的,都是真的?” 兜兜转转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终于把我最关心的问出了口。我心里一阵紧张,表面上仍在强撑着维持一副轻松平常的姿态,仿若不经意间随便谈及,“你上中学的时候喜欢过我?” 亚瑟呆怔了一瞬,总算看向我的脸。过了半天,艰涩地动了动嘴唇:“不。我没有喜欢过你,也没有向你表白过,所以……” “……别再忘了我。” 最后一句被他念得太低太急促,我没能完全听清。 至少前面的那段都是谎话。 只不过,我现在倒是有点儿理解他为什么不肯直言他认识我了。我缺乏表白被拒绝的经验,不过也不难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窘迫难堪的感觉——我搬起椅子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言辞恳切地说:“如果在中学我对你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我向你道歉。” 亚瑟反手牵着我,极其轻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不接受”还是“没关系”? 我情愿相信是后者。 不深不浅地依偎着他的肩头,我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他袖间那只让我垂涎已久的手腕,他身体放松着任我摆弄,片刻后毫无征兆地遽然问:“有人在这儿吻过你吗?” 我轻轻点触他腕骨的手指停住了,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他当机立断低头偷偷啄了一下我的双唇,一触即离后眼角便沾了些细密的笑痕,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手臂无声地将我搂得更紧,强调般重复问道:“我是第一个?” 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对。你是第一个。” 莉莲端着三杯温热的摩卡回到了桌边,并告诉我们她的男友很快就会来这里跟她碰面。 “你认识他,佩妮,” 莉莲拽着我的衣角悄声说,浓烈甜腻的香水味扑满我的鼻翼间,“是你以前的朋友。” “我以前的朋友”——这个定义太过广泛,我霎时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但直到她口中的男友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皮特?”我辨认着对方熟悉的轮廓,不可思议地低呼。 旁边亚瑟的神色迅速转冷。 “嗨佩妮。” 皮特一把拖开椅子坐到我与莉莲之间,热烈地跟她接了个吻,“晚上好,宝贝儿。” 亚瑟和我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恍然认识到一个事实:我们还没这么……亲密地称呼过对方。 “甜心?”我率先别扭地起了个头。 “达令?”他迟疑着把两个原本简单的音节咬得分崩离析,说完以后自己先沉默了。 我决定改口:“亚瑟。” 他接上,这回的吐音顺畅得多:“佩妮。” 长达两分钟的深吻结束,皮特松开莉莲,顺手一抹湿漉漉的嘴巴,这才看见我身侧的亚瑟,目光不怀好意地黏上了他环抱住我的手臂,粗声恶气道:“你是谁?” “佩妮的男友。” 亚瑟半眯起眼,不咸不淡地冲皮特投去一瞥,语声疏离而漠然,礼节性地低微颔首,“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我不喜欢这家伙。” 皮特咧嘴龇着牙,手指骨节危险地捏得咯嘣作响,瞪视了亚瑟不久,又转而面向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换掉他,佩妮?就像你之前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地踹掉我那样?” “闭嘴,皮特。” 我下意识地就想把亚瑟护在身后免得他受欺负,半晌才意识到他对旁人可要比对我强势得多,即将脱口而出的一长串话被缩略再剪短,只反驳了句,“他可不是你。” 一场本该是故友重逢的聚会因着皮特的搅局不欢而散。我向满怀歉意的莉莲道了别,跟亚瑟一起漫步在霓虹亮闪的市中心。整个卡迪夫城仅有为数不多的地方像这样人声鼎沸,嘈杂喧嚣,我闲逛了一会儿,很快便感到厌倦,潦草地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就拉着亚瑟去了事先预定的旅馆。 旅馆是亚瑟选的,他说那是上一次他来卡迪夫时住的地方。我特地叮嘱他订了两个独立单人房间,这么做的用意昭然若揭。 不过待到半夜亚瑟敲响房门的时候,我还是让他进来了。 ☆、第19章 我们没带套 “我以为你只是来聊天的。” 被压上床间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可能想得太简单了。心里埋怨着自己意志不坚,双腿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勾缠住了他的腰。 “嗯。” 亚瑟以一记落在耳背的亲吻回应了我的话,“我是来……聊天的。” ——骗子。 我艰难地张了张口,被他日益娴熟的手法拨弄得连最基本的短语都无力组织。耳后那片肌肤相当滑腻敏感,在他吐息扑触而来的一瞬就细细密密地冒出红热,等到薄唇真实地轻浅贴了上去,足以让人崩溃的酥麻快慰即刻点燃。他的舌尖像刷了层蜜糖一般潮甜,轻慢温柔地舔洗右耳轮廓,同时伸手穿过我散乱掀开的睡裙下方按住膝盖。 我用力蜷缩起十指,上下唇哆嗦着擦碰牙尖,在他指骨划擦腿窝的那一刻□□出声。 亚瑟一口含住我的耳垂,呼吸急促而火热,埋入我裙内的那只手不受阻碍地抵达腿心:“喜欢我吗?”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要是说了“喜欢”,就不能保证明天一早还有力气支撑双腿了。 因故我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口是心非地晃起了脑袋:“不……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你。” 他的唇齿温覆到我的脸颊,密集的点吻滑落下颌,每一个字节的饱满发音都被暧昧地拉长,“每次分开我都不会想你。” 一根浸着凉润的长指钻进我半张的口腔,研磨着凹凸湿热的齿根和牙床,勾弄着我略微上卷的软舌: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29 “每次见到你我都不想拥抱你。” 他亲过细长脖颈、锁骨兀立撑起的浅窝,和光裸了一半的圆润肩头:“我不喜欢你的名字,不喜欢你的脸,你的手,你的头发和眼睛,不喜欢你的身体……” 双腿之间的那只手经过臀缝按压上尾骨,游移过腰背深陷的脊沟:“你的一切我都不喜欢,佩妮。” 话音刚落,亚瑟顺由脊骨滑上颈间的手撑托起我的后脑,抽出被我含在口中舔舐得晶亮的指节,欺身将最后的深吻烙入嘴唇中央。 耻骨混乱地擦碰着腹肌鼓块,我被他亲得大脑缺氧,迷迷糊糊脱离了他的唇间,小声提醒道:“我们没带套……” 亚瑟动作猛地一顿,进而轻揉了一下我的散到枕边的碎发,绷直了撑在我脸侧的胳臂支起身:“我去买。” 他的脸上和发间全是隐忍克制的汗水。 “……别去。” 我心痒难耐地磨蹭着双腿,被迟迟得不到满足的渴求折磨得濒临失溃,胡乱地摇着头软声哀求,“继续吧,求你了……” 他不说话,单单粗喘着摇头,翻身下床整理好凌乱的衣裤。 ——有些时候,我真痛恨他令人发指的自制力。 每逢周末休息日,市中心的零售超市都会提早结束营业。这间小旅馆没有自带的日用品商店,亚瑟不得不花上至少五镑钱打车到数个街区外才能买到想要的东西,来回路程也要耗费半个小时——谁能把兴致维持到那么久以后? 几番权衡之下,我只好打发他去冲个澡,一个人缩在床头咬着被角。 这间旅馆的装潢风格简洁明快,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感受。我用枕头蒙罩住脸,终于记起这是我毕业舞会后度过激情一夜的房间。 但那个与我共享了一个美妙夜晚的人究竟有着一张怎样的面孔,我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淋浴间的水声骤停,亚瑟赤着上身走出来,光在腰间围了条半长的白色浴巾。湿淋水液散碎地分布在肌理或浅或深的沟壑之间,发梢汇结的水珠沿着颈线下滑,在起伏的胸膛上被体表温度快速蒸干。 什么几年前的毕业舞会全都被抛诸脑后,我眼前一亮,喉管紧巴巴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转眼间他来到床边,我抬手抓住他的一缕湿发,有颗沉重的液滴滚落手心。 我不死心地又问:“真的不继续了?” 他不置可否,利落地擦干身躯和短发,侧身半躺到我身边。单人床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他所在的那一侧更是深陷下去,致使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借着重力滑向了他。 我就势背对着他,捉住他的一只手环住自己,安稳地在他的臂弯中闭上眼:“我猜我只能说晚安了。” 在我身后,他垂首用鼻尖拱了拱我的发隙,本来一个简单的举动在床头灯朦胧的晕光下显得分外煽情。 很多人在外留宿普遍难以入睡,而我则恰恰相反。很快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我酝酿着愈加浓重的睡意,忽而听到他轻念了一声我的名字:“佩妮?” 我困得连动动手指都困难,只好闷哼了一声权当回音。 他又道: “佩妮……” 嗯。我在这儿。 ——我懒洋洋地想着,就是不愿费力开口发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得我耳根发痒,心头也甜腻有如一块即将融化的巧克力。我承认我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分秒,只要他遵循约定给我时间和空间,不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我爱你”,或许有朝一日…… 然后我就听到他用极低的音量说: “我爱你。” ——他肯定是以为我已经睡着了,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三个单词一字一句敲打耳膜,我全身的血液都在这时拼命倒涌—— “……出去。” 我气得直翻白眼,抓起枕头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翌日晌午十一点,我才迟迟起了床。 遮光性良好的窗帘挡不住乌鸦嘶哑的啁啭鸣啾。我失魂落魄地洗了脸刷好牙,满脸睡不醒的干枯暴躁直到此时才烟消云散。擦上必不可缺的几种护肤品,我的胃袋里不合时宜地挤出一声空瘪的哀鸣,登时意识到自己还没怎么吃东西。 这间旅馆不提供早餐,但一层配有能容纳多人的宽敞厨房和餐厅,想在那里开火做饭仅需掏钱购买一份食材。通常情况下我会煮一锅樱桃肉馅意大利面来填饱肚子,但今天不同于往日—— 一份滋滋冒着热油的煎牛排正摆在公共餐桌前,大约四五成熟,餐刀切开后还能看见黏连成片的红肉。托布莱登的福(“食生肉可以被看作人类还没完全剥除兽性的表现”他说),我自小只被允许吃全熟的肉类,长久以来也养成了固定的习惯。 只是这毕竟是第一次有除了监护人以外的男人做饭给我吃——所以我试着尝了几口,亚瑟就站在厨房里捏着平底锅远远地翘首看着,仅仅在我问他有没有草莓汁可以浇上去的时候露出了稍许动摇的表情。 肉类配合水果,同时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这也是布莱登教给我的膳食搭配。很显然这个搭配跟社会主流口味完全相悖,我的前几任男友总爱对此进行猛烈的抨击,马修还会在我用蓝莓榨汁煮虾仁的时候摆出一副极其嫌弃的脸。 我等待着亚瑟开口提出反对意见,再用以往无数次的布莱登式科学理论进行驳斥,可是他始终没有那么做——他很快端出自己煎好的第二份牛排,搬来一把椅子坐到我对面,然后迟疑着探出一只手,从身侧的小型电冰箱里取来一盒草莓味软饮。 “你真的应该试试。” 我忙着用餐刀刀背将牛排上的黑胡椒调味料拨到一边,示意他将草莓汁淋到盘子里,“特别有营养,而且味道不错。” 他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分明的指骨扣着饮料罐,透蓝眼珠游移不定,还在犹豫该不该下手。 我探过身去喀地一声掰开了拉环,端起盘子递到下方,亚瑟只好谨慎地洒了几滴上去,就是那块沾了少量草莓汁的牛排被我切开,叉到餐叉尖端送到他唇边。 “想不想尝尝看?” “你……” 他的眉毛揪紧,半边眼梢挑了起来,“喂给我吃?” 我奇怪于他错愕的表现: “当然。你背后又没有其他人。” 他还没回过神,迟钝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噢”,任由我把一小块牛肉塞进嘴里,小幅度机械咀嚼着。 “甜吗?”我问他。 他立即点起头来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0 ,眼底铺陈开融冰的笑意。 “一点儿也不甜。”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非常甜”。 我很快适应了牛排里一丝被鲜香和果甜掩盖住的生腥味,惊叹于亚瑟深藏不露的厨艺同时大快朵颐,没过多久一块斤两不小的牛排就全被我吃进了肚皮,我自然而放松地瘫倒在椅子上按了按饱足的胃袋:“今天我想在市中心逛一逛,还想再去一趟那个特别著名的城堡……你有没有玩儿过?我上高中的时候总是去那里过周末。不管野餐还是露营都是很棒的主意,但是得小心被管理员抓到警察局……” 我没能说完的话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 “你在哪儿?”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布莱登不耐的质问。 我朝亚瑟耸了耸肩,做了一个类似“我爸爸”的口型:“我在威尔士。旅行,你忘了吗?” “马上回来。” 布莱登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你妈妈想见你。” ☆、第20章 我想吻你 这是一间店面不大的酒吧。进门左转,绕过几把吧台高凳,在第一排的第三个卡座坐下,点上一杯加了新鲜橄榄或是柠檬汁的干马提尼——四年高中生活所养成的习惯让这个顺序对我而言深谙于心。 此前我们还在市中心漫无目的地闲逛,无意中路过这间不起眼的酒吧。随着时间推移,它比四年前更显残旧了,充满了复古文艺情怀的内外装潢一成不变,只是细节处又多了些原汁原味的维多利亚式装饰和摆设。 可能是看出了我脸上怀念的神情,亚瑟直接上前替我拉开门,用行动简单明了地指出“我们可以进去坐坐”。 本来我并不是很想跨进来坐坐,谁叫这儿的每一隅角落都满满地充塞着我与布莱登共度的回忆呢?要知道,这个时候我最不愿想起的人就是布莱登了,因为我的思维一旦触及这个名字,他总会引导着我联想到我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然而亚瑟一路上都不太好看的脸色让我决定就近找个地方休息。他从今早开始就显得疲惫极了,始终低垂着的面容比平日里更加苍白没血色,从旅馆离开时还遮遮掩掩地打了两个喷嚏。 “你来过这儿吗,亚瑟?来,先坐到这里……哦上帝,我真怕你会突然晕过去。” 而这回我刻意避开了那个以往固定的座位,直接在酒保面前停下脚步,拉开一把椅子示意他摇摇晃晃地就座。 最开头问出的问题也不指望他能回答,我自顾自宣泄情绪似的匆匆往下说,像是想驱走脑海里盘桓不去的苦恼和烦躁,“我上高中的时候老是用假id过来买酒。上一次还是毕业舞会结束的时候……” 这次跟亚瑟一同回到卡迪夫,我怎么老是克制不住地想起毕业舞会那个疯狂的夜晚?! 我还记得,我就在如今站的位置前,勇敢地搭讪了那个相当美味的年轻男人—— 近在眼前、纤尘不染的玻璃杯浮着一层透明光泽感,头顶射灯穿过杯身打到后方排列整齐的酒架上,起了一块块形状不均的阴影。吧台前的酒保换了个新面孔,还是常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散漫地以肘支撑吧台,盯着啤酒桶底下漏落的乳白泡沫发呆。 环境老套陈旧、酒保态度恶劣……我真奇怪这间酒吧怎么还没倒闭。 我放弃了惯有的马提尼,转而要了杯伏特加,然后问亚瑟想喝点儿什么。 “酒。”他保持着惯常的言简意赅,鼻尖些微地腾着一点米分红色。 “哦。” 我转头对面前等得满脸不耐烦的新酒保说,“请给他一杯橙汁,不要加冰。” ——鉴于他能被一杯啤酒轻而易举灌醉的酒量,我可不敢让他沾上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酒精。 “……” 亚瑟默认我的判断,顺从地将手臂搭到我身后的椅背边沿,头向一侧略歪过去,闭目微半不再言语了。 等待酒水推上桌的过程中,我接到了一通莉莲打来的电话。 “佩妮,你在哪儿?”她好像在地下室或什么其他信号微弱的地方,电流的异响滚涌嘈杂,“皮特说他想见你一面。” “我在老地方。只有皮特?” 我报出她能够心领神会的密语,左手打磨光滑的指甲噼里啪啦轻叩着桌台,“你不打算过来一起喝一杯?” “我有点其他的事得去处理……”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经过数年的相处,我太熟悉她话语中突然转变的情绪了,不由得压低声音促狭地调侃,“你是不是要去赴个……‘其他’约会?”我故意带着低笑咬重了一个单词。 不同于慢慢转变了观念的我,莉莲依然维持着曾经的生活方式——开放式的情感关系。也就是说,她和皮特除了保持着亲密的情侣身份外,也拥有不被对方干涉、随意约会他人的自由。 当初我之所以同意马修以我的男友自居,也是因为他在来往短信里透露出的想法跟我一直以来的做法不谋而合。 到现在我才恍然意识到,自从睡过了亚瑟,不知怎么,我竟把这条长久以来忠实践行的“自由恋爱”原则自然而然地从脑中剔除了。 和坦然承认的莉莲调笑几句,我挂断电话。一转头,侧后方的桌面上搁了一杯果汁。估计我的干马提尼还在调。 亚瑟快要昏睡过去了,不正常的酡红正在从两腮向颧骨蔓延——这显然不再有关于害羞的象征了。玻璃杯磕碰木桌的闷响在某种程度上惊醒了他,然后他抬起五指,将不断冒着水珠的沁凉杯身握进手心。 ……糟糕,我忘记叮嘱酒保别放冰块了。 “嗨。” 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想要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你还好吗,亚瑟?” 他指间捏着细长的果汁杯,几乎与我碰触到他衣料的同时猛然抬头,视线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砰地撞上我的双眼,四目交接间,我听到记忆灼烧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孔跟那个人——四年前毕业舞会后、给了我值得回味的一个晚上的那个人——微妙地重叠了。 ……这简直是疯了。 我赶快压抑住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回闪画面。 恰巧这时酒保一扬手粗暴地将调好的酒砸到我面前,我一手抄过来抵到唇边。 “嗯。” 亚瑟沉闷地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音,接着声线喑哑地说,“你想不想回去?” “……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亚瑟,我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1 想。” 我想捂住耳朵,但这意味着我必须放下手中的酒杯。所以我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液,连带着吞下一连串涌上气腔的咳嗽,故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噢,我知道她要见我,可那又怎么样?我可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改变行程。” ——好吧。我承认我远没有表面上显现出来的那么不以为意。 “而且,现在你的状况完全不适合坐火车,短途也不行。” 我只好为说服自己再找了个理由——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冒?我不禁想到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有了答案,“你昨天真该在浴室里擦干身体再出来。” 亚瑟的语声已经完全浸在迟滞的鼻音里了: “但是你喜欢。” “嗯?”我一时不太能理解,“我喜欢……?” 他小声地抽了抽鼻子,手背轻轻捂在额头,每一个音节都被惫懒倦怠地拖长,说的颇为振振有词:“你说过淋湿的男人很诱惑。” 结合我对亚瑟醉酒、被亲吻、还有生病时的状态观察,我发现只要他不再是他自己——譬如心跳紊乱抑或头脑糊涂时,就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我哭笑不得地将手覆到他包围着凉意的那只手上。尽管隔着掌间的筋肉和骨骼,我仍感觉到他额迹的滚烫透过指缝渗入我的皮肤。 “很难受吗?那我们现在回去。”我都没察觉到自己正在哄他,把果汁杯拿出他紧攥的手,掏出一把零钱付给酒保,多出账单的部分当作小费。 “嗯。” 他应了一声,亲昵地呢哝,“佩妮。”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叫我的名字?”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亚瑟连眸光都虚茫起来,飘忽不定地没有焦点,过了很久才勉强捉住我的脸,霍然前倾上身,拉近到一个亲密无间的距离,腔调柔和,“我叫佩妮的时候,身边有佩妮。” ——瞧,他病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明白,只能随口敷衍地应和着,心下盘算怎么把神志不太清醒的亚瑟弄回旅馆。 他还不太配合我,烫红的脸颊低垂下来,自然蹭住我的颈窝,跟撒娇没什么两样,“我能吻你吗,佩妮?我想吻你。” 我还没回答,他又抬高脸,接着刚才自己的话尾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也生病。” 他皱着眉头严肃地想了想,并拢起直长的食指与中指,指腹按在自己唇间亲了一口,再将手指翻了个面,两指温柔地贴到我唇上。 “啵。” 他发出一个含糊的拟声词,随后薄唇轻扬,愉快地笑了起来。 霎时间,我咽喉一紧,心跳频率猛地蹿升,几乎马上就要撞破胸口。 ——就连中学和皮特躲进校长办公室里偷情的那个紧张时刻,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脸红过。 我才想起皮特,酒吧门口就出现了他瘦高笔挺的影子。这几年过去,皮特越来越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了。他头上歪扣着一顶线绒帽,身穿一件宽大棒球衫和腰际松垮到音乐能看见臀缝的牛仔裤,看见我就咧开嘴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 “嘿,佩妮。”他怪腔怪调地说。 “晚上好,皮特。” 我不想对上一次见面时他粗鲁的表现多说什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亚瑟送回旅馆,我只得向他求助,“你能帮我个忙吗?” 在皮特的帮助下,亚瑟终于顺利地躺回了床上。我给前台打电话要了一袋冰块,覆盖在亚瑟发热的额头间。做完这一切,我一抬眼,发现皮特还没离开。 “我们很久没好好玩儿过了。” 他将我从床头一把拽起来,跃跃欲试地按到墙上,神态急不可耐,“这次干脆当着你睡着的新男友面一起亲热,怎么样?这肯定要比我们在中学校长办公室来的那一回更刺激……” “没门儿——想都别想。”这个主意太荒谬了,我不暇思索地断然拒绝,使劲挣开了他的双臂,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你疯了吗?!” 他没想到会遭到我的一口回绝,惊愤中还藏了几分困惑不解,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大步上前恼羞成怒地钳住我的胳膊,“原来的你可要有趣得多了……” 我眯了眯眼睛正准备以胯下一记正踢让他好好领会教训,亚瑟的声音突然从被中传了出来:“滚开,皮特——”* “……醒了?” 皮特一怔,悻悻摊开手,表情里满是娱乐被打断的遗憾和无趣,“真没意思。好吧,看来我不得不说再见了,佩妮。” 在我真正抬起脚踹他要害之前,皮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我锁好房门,在心里粗略地检讨了一下自己以前选择男友的眼光,再转头望向亚瑟所在的方位:“你好点儿了吗,亚瑟?” “……佩妮……你好……” 他答非所问,整张脸大半都蒙在被子里头,嘟囔着发音类似“一封信”的语句。 我发觉不对劲,凑近了床头附身看他。 他睫毛低垂,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我可以断定他一直在熟睡着,从没醒来过。 那么他刚才说的话……是做了什么梦吗? 显然浅眠中的亚瑟无法给我回答。我走出门去,转身为他关上灯。 “嘿,这位小姐。” 就在隔壁我的房间门口站有一个中年亚裔女人,染着栗色披肩长卷发,气质与形象俱佳,尽管眼角不可避免地浮着绵密的细纹,可红润嘴唇和相得益彰的精致妆容仍让她风韵犹存。 她说着一口纯正地道的威尔士中产阶级口音,手持一朵玫瑰花,略微欠身递到我眼下,“要给你的男朋友买支花吗?只要八美金。” ☆、第21章 母亲 脚底那块人造地毯一直铺陈到走廊迂回的尽头,藏污纳垢、痕裂驳杂但足够吸音,让我走到隔壁房门口的步履变得轻捷无声。我不动声色地挤开眼前那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人,伸手进上衣侧面的口袋里挖出房卡。 电子识别锁清脆地嘀响,指示灯由红转绿。 “真的要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逊毙了。” 我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身后留下了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半敞空隙,一手用力按住抽跳的眉角,声音冷淡散漫得自己都吓了一跳,“进来吧。我猜是布莱登给了你地址。” 就算我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总不能把远道而来的生母拒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2 门外,对吧?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她的身份。原因仔细说来也称得上无可厚非——我知道血缘有股神秘的力量牵制着我的所思所想、所知所感,就算联系再稀薄也依然存在。 “你在紧张,还有不太情愿的逆反。” 听闻我的话微微哂笑,她踩着卡其色麂皮短靴快步走到我身旁,脱下身上那件剪裁得体、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衣,眼光从头到尾没离开我超过半秒,嘴角噙着一缕捉摸不透的微笑。 她矜持而克制地吻了吻我的面颊,挨近时能闻到极其清淡的松节油味道,还将与之相比更加馥郁芳香的玫瑰花随手塞进我的指缝间,“收下花吧亲爱的,它能让你更轻松,我刚在街对角买的。你喜欢这种红色玫瑰花,不是吗?你看见它的时候瞳孔都在收缩,这一点跟我很像。” 我的母亲谈吐得体,魅力四射,浑身散发着一股惹人生厌的自命不凡,跟我如出一辙。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她竟然擅自靠观察来分析我的行为、并借此揣度我的心理活动—— “你好像也挺紧张的,并且正在努力地绕着弯子用其他话题掩盖你的真正目的,我还不小心看出了一些羞愧和歉疚——关于这个我必须说,你的确应该感到抱歉。” 我忍不住也照样反唇相讥,同时将自己摔进屋角的一张小型单人沙发,抿着嘴交叠起双腿,低头心烦意乱地把玩着指甲边缘的倒刺,嘴里流畅的表述不曾停歇,“假如——假如我也在二十多岁生了个孩子,而且找不到父亲是谁,我也不会……” 讲到这儿我一时语塞,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干脆沉默起来。我不禁暗想,要是过几年自己也面临这样的窘迫境况,我究竟会不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毕竟现在的我还没能拾回该有的责任心,对具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现任男友都谈不上愿意负责到底,更别提一个嗷嗷待哺的新生儿了……抚养下一代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忽然有点儿能理解当初她做出的选择了。 换句话说,我能理解,但是无法接受。 “我看得出,你开始打心眼里认可我的做法了,佩妮。” 她出奇冷静地说,眼角漫起不容忽视的笑纹,柔和了面部疏淡浅显的轮廓,“但是我得告诉你……这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一次决定。” “我姓怀特,加西亚·怀特。” 话音一转,她不再继续方才触及情感边缘的敏。感话题,屈腿浅坐到床沿,动作优雅地撩拨着垂至胸前的浓密卷发,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以叫我加西亚。” 我迅速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沿用的姓氏,然后稍感费解:“我以为你姓唐。” 但在那以后略加思索我便了解了她更改姓氏的原因,不由得讥诮地挑高了半边眉,抱臂深深窝在沙发垫内,晃荡着并拢的两腿继续道,“哦,看来是段和谐美满的婚姻,从你说出这个姓氏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不管她是个多权威的社会科学家,都不妨碍我对她的行为心理进行解析。 加西亚深琥珀色的眼底浮现赞许,双手相互交握着,佩戴戒指的环形痕迹在右手无名指显示出来:“是的,你没猜错,我结婚了,也过得很幸福。” 她偶然流露的情感因素稍纵即逝,无从捕捉,很快又回复了原先那种暧昧不明的叵测模样,“不过别太得意忘形了,连布莱登都有过出错的时候。哦,我注意到你的欲言又止,也明白你最关心的是哪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不是’。跟我结婚的不是你父亲。” 加西亚的自问自答中透露出的信息量不容小觑,但她显然高估了这件事对我可能造成的影响。从几年前开始,我就彻底不再对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抱有期望了,尤其是在听完布莱登讲述的、她曾经杂乱无章的男女关系之后。 “别太得意忘形了。” 我用她自己说过的原话回敬了她,语气抑制不住地针锋相对,“我可从来没告诉过你,什么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就算你心里不承认,也消除不了你行为举止的痕迹,小姑娘。” 加西亚把左膝搁到右膝正上方,不太有耐心地跟我说,“很遗憾,我从未探明过谁是你的亲生父亲。不过看上去布莱登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可不会用‘照顾’这个词,虽然你说起来的时候显得很骄傲。” 我屏息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总有种异样的不协调感卡在眼中,“他只不过是想把我塑造成另外一个你。看看他做的有多成功吧!” 谁都看得清楚,从外形到人格,我几乎是她的翻版。见面后,我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我看着她,就好像亲眼了我恒定的未来趋向,我二十年后僵化成形的人生。 我望着加西亚默然数秒,连眼皮都只是轻微地眨动了几下,没有动作也无法斟酌言语,直到一阵富有规律的敲门声笃笃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亚瑟的声音:“佩妮。” 加西亚先我一步打开了门。亚瑟看见她实实在在地怔了一下,又将寻求解释的目光投向迟迟来到门口的我。 “亚瑟。”我犹豫着说,“这是我……我妈妈。” 他瞪大眼睛,满目湛蓝中惺忪的雾气花了一段时间才尽数消散,回过神来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完全裸。露的上半身线条、和松垂到臀下的低腰长裤,面部迅速涨得通红,向后猛退几步砰地扣上了门。 “现在我不能理解了,为什么你会觉得布莱登把你培养成了我?” 加西亚还保持着一只手浅搭门把的姿势,神态自若地转而面向我,眼神意味深长,“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不会随意搭上这种男孩儿,做情人也不可能。纯情就等同于麻烦。” 不幸的是,我也认同这一点。不过我没说出来。 加西亚扬眉又道,这回语声里带了些微不足道的戏谑:“而且,如果我真的搭上了这种男孩儿……我肯定不会跟他分房睡,真是十足的浪费。” “你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想来嘲讽我的专业水平,顺便再评价一下我的新男友。”我硬梆梆的语调再也崩不住原本的礼节性客套了。她对亚瑟的评头论足让我忍无可忍,那句“浪费”更是个相当一针见血的用词。 她脸上一贯的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叹息的深长沉默,过了一会儿开口徐徐说道:“我想告诉你,我很抱歉,也很后悔。我说过,这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现在我再说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3 一次。 “我不想求你原谅我,而且你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责怪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佩妮,”她略微加重了语气,“承担责任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如果你坚持拒绝认识到这一点,或许你会像我一样,错过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不等我回话,她又接着说,而且不自觉地用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无名指节:“我不希望你也花上跟我一样长的时间,在丈夫把戒指套上你手指的那时候才想通这一点。” “丈夫”代表着“家庭”,而“家庭”又千篇一律地归结成了“责任”……我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但她放松的肢体动作宣告着,至少在这一刻,她是真诚而恳切的。 “我不知道。”无法面对那些沉甸甸的字眼,我只能这么说。 三分钟后亚瑟穿戴整齐再一次叩响了门,这回开门的换成了我。看见我的脸,他的反应要明显自然安定得多,然而在发现我身后端坐着神态自若的加西亚时,还是有不少难以掩盖的局促和忐忑堆满了他的眉目之间。 “你过来,亚瑟。”我探手轻抚住他压低的额头,继而感知到了悬殊温差,“你还在发烧。为什么不回去再躺一会儿?” “我想来跟你躺一会儿。” 他不安地扯了扯勒得过紧的领口,“但是……” 察觉到他悄然扫来的视线,加西亚笑了笑: “加西亚·怀特。你好。”说着她起了身,取下衣帽架上的长风衣,“我是时候该离开了,佩妮。今后我还会在英国呆上一段时间,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无言以对地把她送出门。一想起布莱登,我就连反驳的力气都退散了。 她此前的话我还没办法迫使自己认真地去思考感悟,这与我现阶段由布莱登一手造就的观念相悖——他们中的一个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只为了让我成为第二个加西亚,而另一个又在缺失了我的前半段人生后凭空出现,言辞诚挚地告诫我别像她这么干。 “再见。”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 临走前,她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 “对你的男朋友好一点儿吧,我猜他至少爱了你十年。” ……十年? 我只能承认很多年前他在某种意义上“追求”过我,但那时候我们一点儿也不熟……谁会为了一个甚至不算认识的人坚持十年?况且到大学要不是马修横插一脚,他恐怕都已经记不得我了。 “这又是你的行为分析理论?”我问。 “有一部分,他身上有种isfj人格的执着爱情观,很显眼。” 她简短地说,留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你该去看看一本书,叫《y》,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不是每个人对待爱情都跟你我一样了。” ☆、第22章 佩妮 “开什么玩笑?你居然没听说过s.h.麦考伊这个名字?” 史黛拉有个坏习惯,就是不管遇到什么她难以理解的事儿,都势必要大呼小叫一番——这次也不例外。 她捂着额头为我的无知□□了好一会儿,一把抓过桌上米分红色封皮、排版精致的爱情小说,急不可耐地一页接着一页翻看起来,淡色纸张在她的手指下沙沙作响,和她飞快的语速相结合成一种奇异的韵律,“哦,那你没资格做一个二十岁英国姑娘——” 我趴在她房间的卧床上给亚瑟敲短信,打算询问他的身体情况,闻言头也没回地给予反击:“嗯,我的确不是‘英国’姑娘,从各方面来讲。” 床板还保持着塌陷的状态,我回城后就直接进了史黛拉的房间借住。虽说搬去和亚瑟一起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方便的最佳选择,但我还不想过早地开始同居生活。 从史黛拉滔滔不绝的口中,我得知这本小说的作者s.h.麦考伊是一位最受青少年欢迎的文艺爱情女作家,她的经典之作《y》一经问世,短短几年间就经历了无数次售罄和再版,甚至已被确定改编成了电影,大约会在明年情人节上映。 我向来对阅读不抱有太大兴趣,除了偶尔扫上几眼写论文必要的学术资料,其余时间根本不愿接触那些密密麻麻让人头晕眼花的文字——我宁可用看书的时间多参加几场派对、认识几个新朋友。 要不是布莱登一如既往地忠实贯彻我母亲的指令、在我从卡迪夫回城之前就吩咐我找家书店买到这本书,还要求我一周之内读完并上交读后感,我才懒得全程围观一个男孩儿长达近十年的单相思呢…… “《y》刚出版的时候我就买来一口气读完了。” 史黛拉兴奋地翻覆默念着书里几段耐人寻味的字句,目光黏在书页上挪不开,“不管你信不信,作为一本爱情小说,这里面男女主角真正接触的剧情连全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剧情全靠亚伦的魅力来维持……那段时间,每个英国的女高中生都想要一个那样的男朋友。” 似乎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史黛拉补充道: “你绝对听到过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甚至做不到亚伦的一半好’。” ——她说的对,我还真听到过。两年前我无意中撞见当时还算玩儿得来的一个女孩儿拒绝男友的求婚,用的就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措辞。 这下我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 “说不定我可以试着读读看……但是,史黛拉,你必须认清这只是本小说。” 我编辑完短信文本,敲下发送键,这才回头看向她,兜头泼上一桶冷水,“世上是不会有那种男人的。”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晃进眼里,我看到她站在床边半步之遥的位置,听见我不留余地的话,表情落寞了一瞬。 “我当然知道。” 希望的落空让史黛拉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地合上书脊,郑重其事交到我手里,仿佛这一本书重逾千斤,“这本书值得你花点儿时间读一读,佩妮,或者明年电影上映的时候,也可以和你当时的男友一起去看。”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看好我跟亚瑟。”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重视这段感情,因而很难不注意到她不经意间的闪烁其词。 “因为连你自己也不看好——我不学心理学专业,但我能看得出来。” 史黛拉眼底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洞悉,在这一方面,她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你不认真,也没有经营感情的能力。除了马修,你跟哪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4 超过了两个月?” 我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驳,顿了半晌泄气地摊手道:“没有人。” 这时,抓在掌中的手机震颤起来,我收到了亚瑟的短信回复:*不,不太好。上来看看我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迅速翻身下床站到穿衣镜前,粗略地拨弄整理起稍显散乱的发型。史黛拉房间的空气很干燥,加湿香氛的水果味道尤其浓郁,这两天每次我去探望亚瑟,他都会靠鼻子分辨我闻起来像“苹果”、“香橙”还是“水蜜桃”。 史黛拉半坐在我身后抱着胳膊说道:“今晚学生会有一场新年预热派对,你想不想参加?我这儿有两张邀请函。” “……我当然很想去,可我得照顾亚瑟。” 我舔了舔指腹擦拭掉晕染到下眼睑的睫毛膏,然后半开玩笑地斜了史黛拉一眼,“我还指望着他陪我一起去看那本《y》的电影版呢。” 据我所知,亚瑟自从成年后就不太常生病了。也正因如此,难得的一次感冒发烧就分外来势汹汹,短短几天内迅速恶化到严重的地步。自威尔士回到英格兰已经过去了数日有余,他还没显现出任何好转的迹象。与私人医生的预约排到了三天后,这几天他只能靠从boots买来的对乙酰氨基酚胶囊和阿司匹林药片缓释症状。 我拿着亚瑟给我的钥匙拧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他穿着熨帖的抓绒睡裤坐在床头,膝间搁着笔记本电脑,视线虚茫涣散地落在荧亮屏幕上,长指微弯搭着键盘,每一下敲击都夹带着隐约的颤动无力—— 他太过认真专注,甚至没发觉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旁边,出其不意探出手去,啪地扣上了电脑。 “你得好好休息。” 我被蒸烫的散热口狠狠灼了一下,坚持抽出电脑搁到脚下,含着自己红肿的指头含糊不清地问,“想吃点儿什么吗?我去帮你买。” 亚瑟象征性地对我的行为表示反对: “可是明天要交论文。”话虽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进了暖和的厚被中,还用被角挡住了半边脸。 “刚才你都快要睡着了。” 我不着痕迹地拆穿了他嘴硬的负隅顽抗,轻车熟路搬来桌前的椅子坐到床边,倾身摸了摸他仍然散发着高温的脸,“先休息一会儿再说,我就在这里看书,哪儿也不去。” “书?” 一双湿润蓝眼睛从凌散的淡金色碎发底下露了出来,眸光不受控制地四下转了转,定格在我腿上崭新的小说封面。 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成某种锋利的针芒状,不敢置信地拧起两道眉,显露在外的和隐没在被子里的脸部肌肉统统绷起,双目间顷刻漫上一块阴翳,长睫投下的细影直发抖。 “佩妮……”过了很久,他一字一顿地喃喃道,每个单词都发得艰涩生硬,似乎是说话的同时正死咬着牙关。 我分不出他是在念我的名字还是在朗读小说标题,干脆把那本书近距离地递到他眼前以方便他看清楚书名、作者和宣传语。 “有人推荐我看这本书。” 我收回手来,在他扭曲的注视下翻开第一页,“据说里面讲述了一个挺感人的爱情故事……你看过吗?” “没有。” 亚瑟的回答不带分毫音调起伏,好似嗓音跟着情绪一起被缠缚冻结了,几欲燃起焰光的眼神止不住地投向书页,“但我知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他表现得有点奇怪——不,是太奇怪了。 我想起片刻之前史黛拉说过的话,不由得兀自揣测起来:“你难道也被哪个姑娘用‘你甚至做不到亚伦的一半好’拒绝过?……哦,亚伦是这本小说男主角的名字。”我怕他听不懂这个玩笑,不忘解释道。 亚瑟垂下眼帘,不做些微回应,指骨紧捏得快要破出皮肤。 他果然没能理解——很正常,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看这类爱情小说的人。 我浅浅地叹气,继续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序言,嘴里不由自主飘出细小的抱怨:“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我妈妈想让我看这个。”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顺畅地说出这个词,眉头一皱转而道,“我挺好奇,你母亲又是个怎样的人,亚瑟?肯定跟加西亚很不一样。” 亚瑟的嘴唇抿成一道线,早就失去了该有的健康颜色,良久才闷声答道:“她是一个……作家。” “真好。相信我,比起作家,一个训练有素的心理学家要难对付得多……” 边说边重新默读起看到一半的序言部分,我轻触着目光所及的每一行字句,仿佛有一缕陈润积重的油墨味浸没了嗅觉,不禁轻轻读出了声,“噢,这段引言挺有意思——‘致我亲爱的儿子,你不能拥有她,至少拥有我全部的爱’……” 亚瑟闭目不语,苍白皮肤沁出薄汗,忽地抓住我没碰页面的那只手,湿湿黏黏地缠住指缝。 “念给我听好不好?”他低声恳求。 “你想从哪一段听起?”我不疑有他,胡乱往后翻了两页。 亚瑟加重了握住我手的力道,指尖泛起潮凉:“哪里都行。” 我随便拣了一个字数比较多的段落,先尽快扫读了一遍:“天色比他的心情还要压抑阴霾。他两手揣在口袋里,踩着古老剥裂的石阶表面一道云翳阴影拾级而上,两边环绕着攀附冰凇的砖壁,横隔着大面积萧索孤干的枯瘦草木。他闷头踏足城堡少有人光顾的背阴处,顶风爬上低矮栏墙的顶端坐了下来,砖石缝隙间鲜冰结层,光滑洁亮,而墙面上的苔藓和地衣失去水分,萎顿成某种焦绿的皮植,紧巴巴地抓住衣角。” 我歇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读: “他将手放在粗糙冻寒的墙面上,希望就在一墙之隔的她能感知到自己的温度。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风滚草的细屑扑簌落进他的袖口。他对着空荡荡的古墙开了口,声音随即湮没在狂风的飒响中。他说——” 我在此处停住了语声,因为朗读起自己的名字实在让我感觉很古怪。 “佩妮。” 床上的亚瑟忽而接口道。他的嗓音和面容在一瞬间流露出悲伤,又很快被不留痕迹地抹除了,落入我的眼里,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错觉。 ☆、第23章 亚瑟番外4 亚瑟发出的短信始终没有收到来自佩妮的哪怕一句回音。 这尚在情理之中。要是佩妮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回复一个“陌生人”、并和他顺利开展情感上的交流甚至最后见面,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5 他就需要开始担心她是否具备健全的安全防范意识了。 亚瑟用尽最后一丝自制力迫使自己保持必要的清醒和冷静,动手彻底清空了发件箱。 他本就对此没抱太大期望,因而在预料当中的结局降临时也就不会感到失望。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情绪低落了几天。幸亏这段时期他没再在楼道或电梯里偶遇佩妮,否则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些他自己都会后悔的事儿来。 近日来,亚瑟多年唯一的好友——马修的表现也有些不太正常。他开始注重打理自己的外表,频繁地旷课又辞掉了全部兼职、早出晚归,临近月底还翻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朝亚瑟借了五十镑钱。 “我遇见了一个特别酷的姑娘。” 马修严严实实将亚瑟递来的几张纸币揣进兜里放置妥当,再按捺住活跃地抽跳的眉毛,语声难掩兴奋道,“她对爱情的看法居然跟我一模一样!你能相信吗?” “……恐怕不能。” 亚瑟一直无法赞同对方那不可思议的爱情观。他收起瞬间少了五十镑的钱包,很快转而说道,“或许我可以见见她。” 马修更换女友的速度非比寻常,其中有几段恋情无疾而终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亚瑟都没得到机会和她们打个照面。 马修向来乐于和他分享自己的恋爱进展,而且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新女友介绍给他看。 但是这一次,马修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古怪,欲言又止地讷讷半晌,碧绿眼珠低垂着转向一边。 他含糊其辞地说:“你们……会见面的。总有一天。” 对于他信口承诺的“见面”,亚瑟没有等待太久。 这天亚瑟从打工的超市晚归,满身疲惫地刷卡走近公寓楼,恰巧停靠在零层的电梯门徐徐合拢,他加快步伐赶上前去,抢在楼层数字开始跳动之前按下了按钮。 门开了。他习惯性垂落的视野首先看见两双交缠的腿,然后他发觉里头的两人正以如胶似漆的亲密姿态彼此拥吻。 其中左侧的女孩个头不高,脚踩高跟鞋还是被对面的年轻男人用力搂得整个人快要悬空。她穿着裹身针织短裙,纤细手臂勾着对方汗湿的后颈,整个人埋在他怀里,亲咬着他的嘴角和下唇。 她有着一头浓密光滑的黑发,和蜜糖一样色泽亮丽的皮肤。 亚瑟认识这个女孩。 他也认识正在吻她的那个男人。 “噢……” 发觉了有人正从头到脚地旁观着他们的亲热,女孩像埋怨更像是撒娇般推了推对方的胸口,抬起手指理顺被磨蹭得有些缠结的发梢,脱离对方还想凑上去的嘴唇,转头冲亚瑟歉意地笑笑。 马修循着她的目光望过来,看见亚瑟的脸猛地愣了一下。 “佩妮,亚瑟。” 马修先开腔给女孩介绍道,再出声时在后半句的中间迟顿了一瞬,“亚瑟……佩妮。” “你好。”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音节便卡了壳,亚瑟甚至无法强迫自己说出一句略长的“很高兴见到你”。他将竭力保持平稳的视线投向马修,后者出于某种他不明白的缘由涨红了脸。 “晚上好。我听马修说起过你很多次,亚瑟。” 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唇边显露几分笑意,友善地向电梯内侧挪了挪,为他腾出一片空间,“去几层?你得赶快上来了,不然电梯门很快就要……” 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刹那,他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后来她又说的几句话在他耳中褪淡得十分模糊,满心都是她刚才随意念出的那一个“亚瑟”。 “不用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满是涩感的声音,他头一回仓促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抱着连他自己都不甚明晰的心情。 “我去楼梯间。”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就无法克制自己濒临失溃的声带颤音——事实上,这句话的末尾已经隐隐发着抖了。不过除了他谁也没注意。 背过身去走到楼梯拐角,他听到她压低了声音充满疑惑地对马修说:“……你的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 ——不。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的脚步陡然凝滞,撑握着扶手的指节疯狂地神经性蜷紧,痛苦而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是太喜欢你了。 自那以后,亚瑟觉得自己被迫面临了道德和伦理上的双重难题。他有意无意地回避起马修,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从未再单独碰见过佩妮。 过了一个多月埋首学业无暇顾及其他的忙碌生活,亚瑟不慎在走廊间听见了马修和佩妮的通话,商议着关于晚上一场派对活动的具体事宜。 “听说你晚上想办个派对。” 亚瑟不动声色地透露了自己想要参与的意图。他实在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都没看见她了。 “我以为你厌恶那种场合。” 马修惊奇地扫了他一眼,锁上手机屏幕随手丢进衣袋,“你当然可以过来。只要你想,随时都行。” 亚瑟准时去了。 因为没遵守约定俗成的“派对迟到十五分钟”原则,他抵达时在场的人影还很稀疏。毫无难度地用眼神捕捉到了酒柜边的佩妮,他绕着弯缓步贴近了她,又在她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时避到了吧台另一头。 佩妮端着一杯啤酒走了过来,礼貌地冲他打了声招呼:“嗨,亚瑟。” “嗯。” 他还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连随意谈谈接连几日的糟糕天气都做不到。那种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反映在外表,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淡漠矜冷,令人望而生畏。 佩妮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便稍有些困惑不解。情绪转变没能被她很好地掩饰过去,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他解释不清这其中的误会,只好沉默地看着她的脸。 “要不要来喝一杯?”一个来自学生会的红头发男人不识趣地凑了过来,用肘关节碰了碰佩妮的肩膀。 她顺势转过身去,显然准备放弃和亚瑟讨论刚才尴尬的话题:“为什么不呢?” 眼看着她就要和别人一起离开,有股力气从天而降,亚瑟从身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佩妮猝然顿足回头,眼中残留着错愕的痕迹。 “嘿……” 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红头发男人还想据理力争,在接触到他能将阳光冰封的骇人眼神时又退却了,“ok,ok,先来后到。” “喝一杯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6 吧。”亚瑟不理睬对方,一面对佩妮说着,一面取过吧台边缘还没来得及归置的干净玻璃杯杯。 喝一杯吧——他同时也在劝说自己。只要他把自己灌醉到不省人事,说不定就可以突破心理上无解的桎梏,向她真实而顺畅地剖明心迹了。 佩妮答应了,留下来等待他把杯子用酒精灌满。 “快到这边来,佩妮,派对要开始了。” 马修的声音突如其来响彻大厅,“你可不想错过出风头的机会吧,亲爱的?” “看来我得走了,不过我们可以把这杯酒留到下一次。” 佩妮听闻搁下手里的玻璃杯,迎向一路小跑而来的马修,临走前回头留下了一句简洁而短促的“再见,亚瑟”。 亚瑟站在原地,看马修搂着佩妮远远地离开。 把这杯酒留到下一次——虽然她这么说,可他不知道究竟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把手里的杯子举起来,从透明玻璃杯底部望着剔透的琥珀色酒液,姿势凝固了数秒,没有任何征兆地抬起手,杯沿抵到唇边一饮而尽。 “我爱你。”他兀自低声对空杯说,然后用力地按住自己腾热的面颊。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里亚瑟又陆续在不同的聚会上和佩妮碰过几次面,只是真正交谈的时刻寥寥无几。 在一场盛大的狂欢过后,马修醉醺醺地靠在副驾驶上,揉着额头隔过车窗盯着急速掠过的街景,忽然说道:“我想跟佩妮分手了。” 亚瑟最初以为马修不是在开玩笑,就是在说些无意义的赌气谎话——谁会舍得离开她? 直到三天后他接到了一通打到马修手机上的电话。 “该死的,你居然没戴套!” 佩妮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尖锐恼怒过,“我母亲说,如果一个男孩儿伤透了我的心,我就该去睡了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你等着瞧吧,我肯定会去把你最好的朋友睡到手——” 最好的……朋友…… 真的吗? 亚瑟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冲到嘴边的“快来睡我”替换成一个简单的“你好”,接着期期艾艾地说道,“我猜你是马修的女友……”不,已经不是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改口,“前女友,对吗?” 在他出声的那一刻,话筒那头立马没了声息,只是电话没被挂断。 他平复着咚咚作响似要撞破胸膛的心跳,时隔将近十年再度鼓足勇气,在她面前第二次介绍了自己,“我是他的……朋友。” ☆、第24章 答应我 我只往下慢声念了几页,就发觉亚瑟无声无息地沉沉睡着了。 他半边脸浅陷进松软的枕头间,轻微地低合着眼帘,露出的一侧面容从额头到鼻翼棱角十分挺拓,奶油蛋糕一样的白皮肤浮起了晕热血色,被窗帘缝隙中透过的、类似于潮水波纹的阳光轻轻冲刷着。 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好像睡得特别安稳香甜,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鼻息绵长而规律。 睡着的他周身也徘徊着一种奇妙的魅力。 我忍不住看了他好一会儿,重新捡回被撂在旁边许久的书,打算从头开始读起。 全书开头的序章可以被称之为背景铺设,主要讲述了才上中学七年级的男主角亚伦和身为孀居作家的母亲一同从牛津城来到伦敦,初入繁华都市时倍感新鲜好奇、又逐渐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入。 正文第一章依然是平铺直叙地花费了大量篇幅,描写亚伦在学校受到不计其数的肢体欺凌和冷暴力。只不过,从这一章开始,有一个名字不断频繁地出现——佩妮。这本书的标题,也是女主角的名字。 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写作手法在这里反倒成了恼人的累赘——我很快就厌倦了不断被侧面提及的这一位“佩妮”,以及和她密切相关的男主角亚伦的心理动态:【……从别人口中我得知了佩妮。慢慢地,一个眼神明亮的红头发姑娘的形象在我心里逐渐生动起来。说老实话,我没见过她的面,一次也没有。稀奇的是,我却能清晰地知晓她身上有着讨人喜欢的一切特征,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到快活。她开朗热情,天真活泼,或许比较任性也不够友好圆滑,时而伪善时而有些滥情,但在这个年纪的漂亮女孩子身上,那不算是什么不可容忍的过错。……】【……又有人谈论起佩妮了。我一度觉得,要是每回听见佩妮的名字被提及,就能得到两英镑的奖励,现在那些钱足够填平马里亚纳海沟也说不定。我像以往那样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假装认真地写着拉丁文练习题,实则思维游移而去旁听起了两个女生的对话,试图从里面找到能完善心中那个‘佩妮’的蛛丝马迹。】【……我开始想要见她一面了,不止是期待,更多的是憧憬。我……】【……佩妮……】 【……佩妮……】 【……我终于得以真切地见到佩妮——现实中,而非我根据他人描述想象出来的佩妮——了,在午后的学校餐厅。】读到这儿,我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什么太有营养价值的内容。就如同史黛拉所描述的那样,这本书作为一本爱情小说而言,男女主角直到第一章尾声还没相互碰面,这在快餐文学大行其道的年代实属不易,而我则完全对这冗长拖沓的剧情失去了兴趣。 它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受人追捧、甚至被改编成电影的?史黛拉还说自己被感动得落过泪——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像这样沉重地爱了我好几年,我一定会被吓得头也不回地飞奔而逃。 至于加西亚怀特临行前留下的那句“他至少爱了你十年”,我只当她是疏于专业技能的判断失误。原因很简单: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人真的这么干的,更别说当初我甚至不留情面地冷淡拒绝过他。 而如今他时不时语出惊人的“我爱你”,恐怕也只是对过去我的拒绝耿耿于怀的表现,更有可能一时新鲜感引发的短暂迷恋使然。这样的情况我或多或少经历过几次,通常在察觉到对方冒出这方面迹象时我会迅速分手切断联系,等上最多两个礼拜他们的热情也终究会完全淡化消失;我出于某种理由不想和亚瑟这么快就结束关系,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也会顺其自然地转移目标到别的姑娘身上。 想到这儿,我把那本书放在一边,决定每晚临睡前拿出它来,当作消遣用的催眠读物。 亚瑟还在沉睡,面朝着我表情安详,对我的小动作全无所察。我脱掉鞋子从他身后的空隙爬上床去,一手扶着被他的体温蒸热的枕头,一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7 手探摸了一下他的额间。 不烫也不凉,很让人舒服的平常温度。我刚要收回手,忽然被睡梦中的他轻而易举地捉住了。 “亚瑟?”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醒来了,于是轻声问道。他仅仅闷迟地哼了两声,抓着我腕部的那只手握得更牢固了,拖到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弄着我的手心。 被亚瑟不重的力道轻轻一带,我被迫稍伏起身体,呈一种半倚半趴在他背上的姿势跪坐床头。这个角度使我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他侧后方的耳缘,从光滑的淡金短发中露出来,上面晒出一圈可爱的米分红色。 我腾出还尚能活动的那只左手,试着触了一下亚瑟耳背隐隐约约发着热的一小块皮肤,他感知灵敏的手指神经性地抽跳着松开,长而挺拔的眉角上扬,口中发出不明所以也毫无意义的咕哝。 他耳垂给我指腹带来的触感酥酥麻麻,我才想起我们已经四天多没有做过了——这无疑是个新纪录,但是我不准备再保持下去了。 我贴着他随着心跳微颤的赤。裸胸膛,探头咬了一口他犹如一颗饱满果实的微凸喉结,同时急不可耐地匆匆摸过腹肌,渴望地探入裤腰拨开了紧实内裤边缘。 他在被我抓进手里的那一刻就猝然醒来了,双眼迷蒙地滚动了一下喉咙,面容上显而易见的困乏不知不觉褪淡下去,滚烫的情热夹杂着浓重的男性荷尔蒙从全身散发。 他的目光经历了惺忪和涣散的过程,最终迟钝地向下游移,看清我伸进他长裤里的手时脸腾地红了。最敏。感的部位软哒哒地被我握着,他张了张口几乎失语,紧阖着牙关以至于咬肌都绷出细小的肿块,手脚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喘息的频率比平日里快上好几倍。 我翻身骑坐到他胯。间,一边将双手伸到背后解开内衣搭扣,一边弯腰舔了一口他干燥的嘴唇。 “被你传染也没关系。”我靠深吻制止了他顾虑到自己病情后的歪头闪躲,“……亚瑟。” …… 一直被翻来覆去折腾到傍晚,我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他还没有结束的打算。分不清午夜还是凌晨我才无意识地转醒,过了几秒钟的适应时间,我看见整间屋子没开一盏灯,阒黑乌漆一片,只有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漫散着蓝荧荧的微弱光亮。 我全身骨头都像被摇散了一般,惫懒劳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弹,眨眨又酸又胀的眼仁,望着洁白平整的天花板,小幅度地张开口,“亚瑟。” 声音嘶哑。一点儿也不出所料。 他停下细声叩击键盘的指节,转头望向我,以眼神表示询问。 “……答应我,下次别用那个姿势了。” 遍布全身的神经比脑部苏醒得要慢上半拍,我的后腰度过了最开始的麻痹阶段,现在疼得要命,“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论他给我的答复是“色。情网站上”还是“以前的经验”我都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谁知他却声线平直,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看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展。” “……”我一时语塞,长长吁了口气,“这一定不是美术馆办画展的初衷。” 他的眼底带上不浓不淡的笑意,体贴地伸过手臂来搂住我的肩,将四肢无力的我抱起来半靠在他身侧。 视野所能触及的新范畴里,我注意到那本小说《y》此时正躺在他的手边。 “你在干什么?”我问道。 话里残留着的鼻音使他听起来像在嘟囔: “写论文。”他说着,嘴角带笑,面露疲倦。 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撑着床面的手向左挪动,覆搭在他搁在笔记本电脑旁边的手腕上:“累吗?你知道你可以歇一会儿。我的毕业论文大纲到现在都没交,顶多也只是被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成绩上限……” “累。” 他侧过一点身,垂首轻轻啄了一口我的嘴唇,然后神态满足地说,“现在不累了。” 我不再打扰他写论文,安静地靠在一边,绕过他的肋下把那本书取来,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 紧接着,我感到亚瑟的余光扫了过来: “你没看完这本书。” 我的手一顿: “噢,是的,我承认我没怎么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对我……”亚瑟迟疑了一下,又面不改色地改口道:“我能看得出来。” 我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嗤之以鼻:“你又没学过行为科学,亚瑟。” “但是我知道。” 亚瑟不松口地强调着,突然端正地看向我,语句说出来的时候非常快速,“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佩妮?”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让我有些看不懂: “什么事?” “我看完了这本书。” 他的语速又无征兆地乍然放缓,夹带着某种深厚而沉重的情绪,“我想每天念一章给你听。” “好主意。” 我当然一口答应,尽管我不明白他对爱情小说突如其来的兴趣。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由他这副迷人的腔调朗读,就算是再枯燥无味的文字都会变得生动甘美起来。 “你可以从第二章开始念起。” 翻了个身,我提议道,“我听史黛拉说,第二章男女主角才正式见面……” 他看着我,点点头,手指轻挨了一下嘴角,表情难以捉摸。 我打了个喷嚏。 ☆、第25章 misspenny 让亚瑟备受折磨的重感冒痊愈后,他语言方面的障碍又加重了。 他又恢复了以往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一开口除了问题就是十足显著的谎话,要不然也可能是“嗯、噢”一类特别短促的音节,跟我说话也目光闪躲地不接触我的眼睛,仿佛跟我说上一个单词就要竭尽全身力气。 布莱登出了趟远门,对此我也无计可施,只好沿用那些过时的心理辅导法子,但不出意料收效甚微。 一天前亚瑟就非要带我去从未踏足过的图书馆读资料,为即将来临地毕业论文死线做准备。我只得捏着布莱登给的书单,慢吞吞从直抵屋顶的一排排高大书架搜寻过去,太阳被多面窗的曲折外层透射成破碎的光棱,将每一本书在被我握进手里之前都熨染得微微发热,散发着融暖的日光味道。回到自习室时,我怀里已经多了快要淹没半张脸的一摞学术书籍。 亚瑟在一个安静角落里很认真地看着书,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8 脊背笔直腰杆挺拔。我如释重负地将厚重的书堆一股脑儿埋住桌面,拔出一把他旁边的椅子尽快坐下,随便抽出一本就兀自翻阅起来。密密麻麻的细小英文字母挤入眼帘,我忍不住揉了揉臌胀的眼球,突然感到一股视线炙热得烫人地定格在我脸上——是亚瑟。他望向我的眼里总有一丝不安的躁动载浮载沉,在我回头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又匆忙扭过双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对我说?” 循环往复几次,我终于忍不住了,推开面前催眠作用极佳的大部头专著,转头悄声问他。 “……” 亚瑟被我直截了当地捉住了眼睛,再也无法顺利移到别处了,只好勉强和我相视数秒。他的瞳膜吸纳着落地窗外茫白的光线,愈加显得湛蓝发翠,像是深海冻结的一捧冰屑,和火焰最深层次的焰芯,时而不带温度,更多的时候又热烈灼人。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停顿,我猜他是在努力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感,终于顺畅地将一句完整问话用特殊的语气说出了口:“今晚要不要来我这儿?” 他眼神一闪,嘴唇略微翕动着加以补充,“并不是因为我想读书给你听。” ——当然,就是因为他想读书给我听。 “我差点儿忘了……”不能说是“差点儿”,因为一个礼拜前答应过他的事情真的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不怪我的确不太尽如人意的记忆力,而是该归咎于接踵而至的校园活动。感恩节快来了,这意味着之后的圣诞节、新年也不再遥远,近日来以各种名头举办的新奇party层出不穷,别说毕业论文,连和亚瑟的相处时间都被大幅度地占用了。 这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今天一早出现在史黛拉的公寓门前,不由分说地把还深陷在酣眠睡梦中的我塞进车里载到图书馆了。 “嗯,好,我晚上去你的公寓……”我说。窗口光雾迷蒙,晒得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把脸埋进油墨香气四溢的书页里。倘若现在放在桌上的不是什么专业书籍,而是更加柔软舒适的枕头,我肯定会在半秒钟之内就昏睡得不省人事了。 亚瑟用指尖点了点那本书摊开的书脊上方,手背刮擦着我散碎的头发,发根处有些发痒。 “如果你亲我一口,我就靠着你睡觉。” 我自书间抬起脸,拉住亚瑟搁在桌际、压稳页面的食指。 他矮身探过头来,嘴唇迅速地、悄无声息地盖在我的脸颊上,一触即离。 我舒服地全身放松,任由自己顺着惯性歪倒放平身体,肩颈下垫着他柔韧的腿部肌肉,很快睡着了。 只看了两页的那篇论文资料被我刷学生卡借走了,不是因为我太想汲取知识,只是当我把搜刮来的所有书扔进自助还书架上时亚瑟饱含谴责的眼神逼我这么干了。 “你知道我就算借回来也不会看的,对吧?”一步进到亚瑟的公寓内,我首先随便扔掉那本破旧的厚书,再脱下大衣和毛靴,转头明知故问。 亚瑟定定地看了我足有五秒,弯腰拾起了那本书,转手放到床头。我循着他的行动轨迹转移视线,看到床头柜上米分红封皮的《y》,心头不禁哂笑亚瑟竟喜欢把这类小说当做床头睡前读物,还一直念念不忘想一章接着一章地念给我听。 “佩妮。” 亚瑟叫了我一声,见我立刻回头,便解着上衣扣子朝浴室走去。 “等等,亚瑟,我们承诺过什么来着?谁都不能对谁这么敷衍。” 我有如一个学前班的育幼师,坚持不懈地纠正着婴幼儿发音似的说道,“看着我的口型,跟我说:‘佩妮,我去洗澡’。” “佩妮。” 他迟疑着,嘴角紧抿,“我……” 我目不转睛地睨着他。 这让亚瑟退缩了,果断回头背对着我,垂手立于浴室门前:“我……” 我等了许久,颓丧地摆摆手:“算了,我们改天再说。” ——这一套果然失效了,下回我得换个新方式。 水声掩盖了我把自己扔到床间的一声绵响。我伸手进枕头底下摸出来这儿常穿的吊带背心,突然意识到一个不容小觑的问题:“安全措施还够用吗?”前几天用得太多了,亚瑟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准备很多存货的人,“如果不够,我可以去楼下拿几袋。你要什么口味的?” 回答我的只有湿淋淋的流水声,我只好自行打开了床头柜的最上层,想看看这个曾经马修最爱藏安全套的地方有没有我想要找的东西。抽屉里还有不少空间,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物件码放得井然有序。 我看了一圈没发现,正准备关上抽匣,结果最深处一打五颜六色、图案各异的纸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些纸片无一不轻而薄,有的是正方形,有的是长方形,有的是随手撕下的不规则形状,有硬有软,每一张都带有一串手写数字。清晰的字迹和排列组合的规律都让我万分熟悉—— 我曾使用过的手机号,和我的惯用笔迹。 亚瑟怎么会有这些? 我翻看着这几张纸片,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这些究竟是在怎样的条件下被我送给别人的。我送留过电话的人不计其数,有男有女,仅靠挨个回忆根本数不过来,也无从找起是谁把我的电话给了亚瑟……看来还不止一个人。 “佩妮。”水液氤氲的湿幕阻隔了一部分亚瑟的声音,让他听上去忽远忽近、极不真切。 经历过了病恹恹疲惫无力的一周,他终于被我说服不再靠淋湿自己来引诱我了,而是机智地换了个更为直接的方法——直接叫我进去一起洗。 “我来啦。” 前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尝试共浴,那滋味十分美妙。我一听见召唤就赶紧抓了件亚瑟挂在衣柜外头的长浴袍,磕磕绊绊地往浴室跑。 质地很像块软毛巾的这件浴袍长及我的脚踝,跟穿在亚瑟身上相对比成了完全不同的一种视觉落差,以至于亚瑟看见我居然挑起嘴角快速地笑了一下,尽管那个笑容很快就一如既往地消隐而去了。 他湿亮的裸。体格外性感。我手忙脚乱地解开浴袍的腰带,里头的吊带背心和t字裤就露了出来。他强有力地把我抱跨在腰上,让我的高度足够低下头和他接吻,花洒还开着,细水滴不断从疏密有度的排水孔中渗出,浇透我的发梢滚落到皮肤之间,带着轻凉和热意。 浴室墙角的一个玻璃罐里,亚瑟找到了安全套鼓鼓囊囊的方形包装,这使我愣了一下,眉间涌上不可思议:“你把这些东西放在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39 浴室?” 他不置可否,食指一勾就要拆开包装。 “我还以为你像马修一样喜欢把它们放进柜子……哦,对了,刚才我还在你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 我搂着他的脖子,尽量用不那么尖锐的措辞来叙述我的最新发现,“奇怪的东西。比如我写的电话号码小纸条。” 亚瑟原本流畅的动作一阵停窒,安全套亮晶晶的包装从指间滑落。不等我再说些什么,他保持着将我托离地面的姿势,从浴室一路滴水地移回床头。 我陷进床垫里才支撑稳住身体,他已从另一侧钻进了被子。 “第二章。” 他开始给我读书了。我发觉他在转移话题,又找不出什么理由继续这件事,只好用被子裹住自己,缩进枕头里静静聆听。 他的语速适中,每一个咬字都饱含深情,几乎在泅泳亦或是沉溺其中。我惊讶于他带入感情的速度快到非比寻常,直到他念到某一段时,语声戛然而止,好半天以后才缓缓长舒一口气,带着最放松却也最紧绷的情绪朗读着:“……我看着她,成千上百种不同的感情冲撞着胸口。我抬起脚,不轻不重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 “……‘我不和还没讲桌高的男孩儿约会。’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却为此彻夜难眠……” 听到这儿,我彻底回想起来自从他开口后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是我说过的话,毫无疑问……这是我的故事! 我迅速认识到了“s.h.麦考伊”——本书作者和“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之间昭然若揭的联系。 我想起来了,中学某天放学后走廊里大胆表白的那颗小土豆。莉莲没说谎,中学时期的他确实很矮…… “……你?” 我的思维顷刻混乱,脑袋里塞不进任何多余的东西,只顾着直愣愣地盯着他,张着嘴巴却一时失语。 亚瑟反倒表现得比我平静得多,从容不迫地按住了我条件反射想往后翻看的那只手,“别看,我每天念一章给你听。” ☆、第26章 他在等待 我的双眼深陷入他过于深邃复杂的目光里,涔涔冷汗沿着颈侧的弧形滑到肩窝,很久很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y》……我是书名里的那个佩妮? 太荒唐了!到底这个名字表述的是“想念佩妮”、还是“佩妮小姐”?! 不管是哪一种理解,都足以让我嘴唇颤抖、头皮发麻。 史黛拉用来描述这本书的语句在这时冒了出来,像根形状奇异的尖刺扎进脑袋。我全身冰凉,心脏不断往下坠,眼皮眨动的速度一再加快,脑袋里塞满了一阵又一阵轰响,惊恐的感觉时隔多年再一次攫取了我的呼吸。 ……“爱”?而且……将近十年? 别开玩笑了,我和他只在中学见过一面——我甚至怀疑那一场无疾而终的表白时长够不够五分钟…… 我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拔腿就要跑下床,没想到被他反应敏捷地伸手抓住脚踝,手臂施力直接一把拉了回来按进枕间! “晚安。”接下来不再有任何越轨的举动,亚瑟近距离抵在我耳边轻声说,话语里浸润着奇异的颤音,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 他抬手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光,以极其亲密的姿势环着我的腰合上了眼。 接下来的若干小时里,我辗转反侧浑身别扭,几次想再尝试着翻下床,只是手脚不听使唤,整个人被他顽固地黏在身边动弹不得。 亚瑟的声息沉重均匀,好像已经熟睡了,而我的大脑却不由自主地越发清醒,半点儿睡意都没光临。束手无策之间,我几次扫过他身体另一侧放着的小说,伸出的手凝在半空,过一会儿又缩了回来。 我无法说服自己打开那本书。至少现在我还能靠胡乱的兀自揣测打消那些让我恐惧的念头。 我想,说不定麦考伊夫人只是从那一个告白的场景里得到了灵感,并不代表整篇小说的故事都是以我和亚瑟为原型…… 就是这样! 终于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我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倍感宽慰的笑容,高高提悬的一颗心掉回胸腔,面对身边黑暗中如同一团温暖热源的亚瑟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适应不良了。 我应该只在第一章短暂地露了个面,后面的情节恐怕就不见得有我参与了——肯定是这样,毫无疑问,我愿意为此赌上五百美金。 不管这是不是自欺欺人,未来的几天里我都得靠这个想法过活。 真正入睡的时间我记得很模糊,只知道是被厨房飘来的一股香味勾出了梦境。我一只手捂住还不能完全适应光线的眼睛,皱了皱鼻子使劲嗅了两下,渐次复苏的感官分辨出葡萄的甜腻混合着炸鱼的油腥,还有土豆酥皮在烤箱里翻滚的味道。 亚瑟背对着我,穿着柔软棉质的白色t恤和一条宽松睡裤,肩胛的肌肉随着举起平底锅的动作鼓撑起衣料。或许是由于完美的四肢比例,他的身体线条特别耐看,尤其是从我的角度望去,每一个柔韧棱角和或内收或外扩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劲瘦腰线下,我看见他臀部隆起的抓绒睡裤。 本来还逗留着不肯离去的困意在一瞬间被打散了,我根本舍不得闭上眼,从他的软滑熨帖的金发开始,一路窥视到侧后脚踝突出的腕骨。 热油的滋滋声停止,亚瑟将早餐盛进盘子里回过身,正好碰上我来不及转移的视线。 “佩妮。” 亚瑟薄削的唇角牵动了一下,扯出一个说不上是笑容的表情。新鲜出锅的炸鱼冒着热气,将他的下颌隔膜得不太真切。 他说出这个字眼,我几乎同时回想起昨晚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庞大信息量——譬如那个声名显赫的女作家是亚瑟的母亲,譬如我很有可能是这本畅销书的女主角原型,再譬如亚瑟说不定对我…… 我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喷嚏,完全不敢再往下回想。 早餐是黄油烤土豆、草莓酱沙拉和葡萄炸鱼。我和亚瑟分别规规矩矩地端坐于小圆桌的两头,沉默无声地将食物往嘴里塞,动作频率比平常要快得多,彼此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说上第一句话。 吞咽下最后一块炸鱼,我蹭地站起了身,逃一般快步走进盥洗室,反手关上门。 直到面对着镜子我才知道今天的状态有多糟糕。眼下明显的青黑痕迹,和布满细网状血丝的眼球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0 都在提醒着我一个难以抗拒的事实。 我拧开标示着冷水的水龙头。 如果真相真的是我难以接受的那样,我要和他分手吗? 我从洗手台上方的玻璃架上取来自己的牙刷。这儿是亚瑟的公寓,却囤积有不少我的日用品。 我机械地刷着牙,出神盯着镜中满嘴清凉的泡沫,强迫自己刻意回避那个尖锐的问题。 应该分手吗?我不可能回报给他同等的爱,甚至不能确定我会不会爱上他…… 粗略地洗了把脸,这时有人叩响了门。 我低低应了一声,放下手里被濡湿泛潮的毛巾。盥洗室门外传来亚瑟被阻隔得有些失真的声线,带着点小心翼翼:“佩妮?” 我挖了一点乳霜按压到脸上,然后赶快洗了手:“我马上就出来。”继而我听到一声轻度的闷响,好似后背抵到门板上的声音。 亚瑟问: “晚上你还会来吗?” “……会。” 顺口答应以后我就后悔了,纵然如此,也只好硬着头皮做出承诺,“我会过来的,亚瑟。” ——他还想要给我读书吗? 既希望得知后续的发展,又惧怕未知的真相。于是跟史黛拉聊天的时候,我试探性地含糊提及了《y》的话题。 “你看,” 我捏着咖啡杯的弧形把手,尽量让心里的迫切不那么明显地写在脸上,“这本书的女主角叫佩妮,我也叫佩妮……” 我暗自期待着。期待着史黛拉鼓瞪起那双过分明亮的深色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高声告诉我:“别犯傻了好姑娘,你们一点儿也不一样!” 谁知她居然认认真真地沉吟片刻,小啜了一口红茶,一本正经告诉我:“你这么一说——你们真的有点儿像,我是说真的。” 没顾及到我难看的面色,她还逐一列举证据给我解释了起来。 我听得心惊肉跳,自顾自在心底拼命反驳:她的论证过程太不严谨了,又不是世上只有我一个是partygirl、只有我一个在伦敦上完中学又跑去威尔士念高中、只有我一个曾经被低一年级的小矮子表白…… “史黛拉。”她越说越激动,两眼发光地看着我,似乎恨不得要根据这个命题写上一篇详实论文。我只好打断了她无止无休的长篇大论,“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这本书后续有着怎样的故事发展?” “不愿意。我可不是会剧透的那种坏朋友。” 史黛拉促狭地朝我挤眼睛,“况且,那本书的情节你该自己用心体会。” 她说着说着,目光四下逡巡,很快定格在门口排起的冗长队列末尾:“噢,佩妮,快瞧那个穿了条牛仔裤的火辣小甜心——他怎么样?” 我随意地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投去一瞥,旋即毫不留恋地挪回视线。 “亚瑟比他性感多了,不管是脸、身材还是……你明白的。” 用木棒搅拌着刚洒进杯中的糖粒,我百无聊赖地单手托着腮帮,“我真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史黛拉。明明有更好的亚瑟还在公寓里等着我,而我却跟你坐在咖啡馆讨论一本爱情小说,还对着一个三流货色评头论足……” 当我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差点手一抖掀翻了一整杯咖啡。 ——大事不妙了。 “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史黛拉环抱双臂隔着桌子,面带微笑地戏谑看着我,替我道出了心里蓦然担忧的问题。 “这不可能。”我断然答道。 然而到了晚上,亚瑟照例为我轻声细语地讲故事,我抬眼扫过他神情专注的脸,忍不住问起了自己相同的问题。 他的眼睑低压着,瞳仁顺着阅读的规律向右转动,“……我没能参加她的毕业舞会,但感谢上帝,我终于得到了她……” “……酒吧里,她走到我身后向我搭话,手搭在我椅背上,距离身体不到半尺的位置。我束手无策地碰倒了果汁,几乎不能顺畅呼吸,一度以为这又是哪个不切实际的梦境……” “……她说我有双令人过目不忘的蓝眼睛,看上去似曾相识……” “……” 我不能再听下去了,也不用再听下去了。 我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卡迪夫最美妙的一夜,不是吗? 记忆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开始凸显轮廓,我抑制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他。 真的是他。 我想说些什么,哪怕再语无伦次也比噤声强得多。但我无法开口,有如失去了组织语言的基本能力,连与他对视的勇气也一并被剥离。 我能感觉得到,他合拢书页,正在安静地凝望着我,眼神柔软而稳定。 他在等待,就像过去几年间所做的那样。 ☆、第27章 冷静一下 亚瑟和我长时间地闭紧嘴巴,连呼吸声都被减弱拉长到微不可闻。我感到眉毛极不自在地耸动了一下,无从揣度自己脸上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是犹疑、错愕抑或恐惧?如果是后者,肯定会伤了他的心。 但我知道,亚瑟脸上大约是没什么表情的。我深埋着头嘴唇紧抿,视线焦点四下游移,因而只能靠猜测来判断。 他其中一只手扶着书脊,另一只轻轻浅浅地搭扣在我蜷起的膝盖上。一半手掌熨烫着贴身短裤的轻薄布料,一半手掌直接与小腿相贴,难耐的焦热和酣躁直接被传达到肌肤表面,再由敏。感的神经递入内心。 他满额头都是紧张过度的冷汗,修长指节轻微哆嗦着,过于细小的幅度和频率靠眼睛根本难以辨读,只是他指腹的每一次震颤都毫无阻阂地刺激着我的皮肤,带来异常清晰的直观感受。 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注意他的焦虑不安,所以在思维充塞轰乱所带来的片刻混沌和空白之后,我迟迟滞滞地撑坐起了身体,努力说服自己鼓足勇气迎向他的双眸——紧接着,我便被他因过于复杂而不可解析的眼神径直击中了。 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必须说些什么。 快点儿!佩妮!随便说些什么! “真的?”我小声说。 亚瑟垂眼看着我一言不发,紧捏着书页的手指松开了几寸,逐渐地,目光流露出稍许匪夷所思。 “噢,噢,对不起,当然是真的……记忆不会说谎。” 我颓丧地揉着脑袋。人生当中头一回经历这样的情境,我的无所适从被缺乏组织性的散乱语言表达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1 显露无疑,“我的记性一直不太好。我的意思是……” ……不行,我实在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 捂着滚烫的面颊刷地背过了身去,我挣脱开他拘束地按着我膝头的手,将脸埋进双臂内侧。 “你真的,爱……喜欢过我,十年?”我把那个对我而言无从出口的醒目字眼替换成了更为温和的单词。 给我个否定的答案!求你了—— “不是真的。” 亚瑟果然这么说了。腔调还是那么规整有致,每一个吐字和发音都令人着迷的风度翩翩,“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佩妮。我没有为了你改变过我自己,没有偷偷默念过你的名字,没有收集保存过你写的电话号码,从没有过。就像你想的那样,我有过其他感情经历,我也爱过别的女孩儿。” 他越说越快,到最后尾音却收得戛然而止。 因为背对着他,我无从得知他是否在撒谎。 我宁愿告诉自己,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就好。”我生硬地拉扯着僵冷嘴角,挤出一个称不上笑容的古怪弧度。 ——这不能算是自欺欺人。是我选择相信我的男友。 话音刚落,肩头被人沉重地掰住,整个人迫于无法抗衡的力道转回身体直面着他,我猝不及防和他目光相撞,无法控制地解读出了他眼神里充斥着的、难言的寂静和悲伤,沉甸甸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 亚瑟把垂挡面孔的碎发从我眼前拨开,紧随指尖落下的是他的嘴唇。他最初吻得特别轻柔琐碎,慢慢地力度逐步加深、还带上时不时嗫咬下唇的动作,到后来不出所料地钻进口腔,报复性地碾压舌根直至疼痛酸麻。 直到唇边都被磨蹭得湿润泛红,他才气息不稳地放开了我,眼神愈发透蓝明亮,语声急促而凌乱,“明天你还会不会来听我讲故事?” 我从没这么狼狈过,低着头用温凉的手背抵住一阵阵发热的双唇,过了半晌难以启齿地开口:“恐怕不行——明天我和史黛拉有一些……临时的安排。”我不想说谎,可我别无选择。 亚瑟直视着我,蓝眼睛湿漉漉的。 “你要和我分手吗,佩妮?”他直截了当地问。 “……” 我哑口无言。 不能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实际上,我的确考虑过很多次,或许分手才是最恰当的解决方式…… 显然我的避而不答被视作了一种默认。他沉默而隐忍地偏过头,探手想要碰触我却又收了回去,“我……” 他的嗓音艰涩,呼吸错乱,似乎每说一个字都面临着极大的阻碍:“我不想……” 那个字被他拖得很长: “和你分手。” 他第一次在没有引导和纾解的情况下说出真话。 “我没这么说……” 我抓住他的手,安抚性地交互摩挲指关节,耐心等待他的声息平稳下来,再抱着无法言明的心情轻声说,“我只不过需要一点儿时间冷静一下,亚瑟。”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我专心学业,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借此逃避他,和他背后那段令人窒息的恐怖真相。 亚瑟也不再主动出现了。每当我下课路过那幢庄重威严的法学大楼,总要仰头看一眼整齐排列的玻璃窗,忍不住猜想他的身影会像以往那样在某扇窗户后面浮现,含蓄地对我略微颔首致意。 他消失得杳无音信,没了敦促我赶写论文的短信,没了老是在我空闲时准时响起的电话,也没了他讲到一半匆忙中断的那个爱情故事。 《y》——有好几次史黛拉忍不住拽着我的衣袖,想给我透露后面跌宕起伏的剧情,都被我面无人色地飞快摆手回绝了。 “你变得可真快,佩妮。” 图书馆自习区域的圆桌前,史黛拉单手撑着下巴,从头至脚仿佛全然陌生那样仔细打量着我,“一个礼拜前你还非要我剧透给你,现在怎么又什么都不想听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区间显得有些刺耳,被隔壁桌的三个高大黑人横斜了一眼,立即噤若寒蝉地缩了缩脖子。 “半年前我还从不错过一场派对呢。” 我抽空吸了一口橙汁,然后继续艰难地誊写从资料里摘录的引论,头也不抬地低声道,“但是现在?你瞧我坐在哪个地方,手里拿的又是些什么……” “噢,可怜的小东西。” 隔着半张桌子我也能感觉到她同情的眼光,“是不是亚瑟禁止你参加那些有趣儿的活动?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那种家伙……” “……不,不是。” 提及亚瑟我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 认真说来,就算我们确定了关系后,他也从没真正意义上地对我提出任何约束,哪怕是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要求。我像往常一样有着充分的参加舞会、派对、丰富社交的自由……奇怪的是,得到了亚瑟以后,我却不想再那么干了。 我顿住笔尖,揉了揉发痒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他不喜欢那种场合,我又想跟他待在一起。” “真不赖。” 听了我的话,史黛拉眼底的神采黯淡下来,嗫嚅着喃喃说,“你都肯为亚瑟改变,为什么马修永远不会为我这样做?” “……我不知道你还想着他……” 这是从上次那场无疾而终的派对后史黛拉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马修。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她难得的感伤,只顾着放下笔向她疏落马修那些林林总总的缺点,“马修绝对不是个最佳男友。相信我,他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轻浮肤浅的多,责任心少得可怜,而且永远不会给你半句承诺……” 说到这里,我话音猛地一停。 ——这不就是昔日我遴选男友的参考标准吗? “可你让马修做过你的男友。”史黛拉毫不避讳地说出了我心里想的。 顶层落地窗外的阳光穿过书架,投射在我面前摊开的纸张上,泛起亮白糅杂着昏黄,将油墨印刷的字迹笼罩在温暖朦胧的晕光里。 我想到了什么,心里砰然一动,故作若无其事地平直说道,“……那是个错误,那些人,他们都是。” 我利落地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塞进背包,站起身时椅子被拖出一声巨响。 “我有点儿事要处理。”背包甩到肩上,我留下一句话,快步向楼梯间走去。 毋庸置疑,亚瑟离开我生活的时长远远超出了我忍耐的限度。今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周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2 末,我用尽最快速度返回我的公寓,在一地狼藉里翻出以前从学生会花言巧语赚来的那张资料表——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市中心超市打工。 打车到市中心走进超市,我寻觅了许久才终于发现了他。很少见地,亚瑟歪戴了一顶棒球帽,一部分金发从下方露出短浅的小半截。他微倾着上身搬起一个水果箱,深色工作服勾描着非常好看的身体线条。 “嗨。”我径自走到他身边,“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亚瑟足足看了我三秒钟,稳妥地放置好水果箱,接着把我领到一个双层货架形成的角落——或许是摄像头的死角,双眼透过帽檐沉压的阴影注视着我:“我以为你要冷静一下。” 我摇摇头,使劲抓着背包的肩带: “不,不需要了。” 可能是联想到了不好的发展方向,他的表情有一瞬间些微的阴沉,连带着声线也低哑下来:“为什么?” 他前迈半步逼近了我,兀自揣测,“你想跟我分手,对吗?” 没等我出声说话,他已经开始皱着眉摇起了头,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不分手可以吗?我再也不读书给你听了……” “不,我想说的是……” 把这句话说出口远比我想象当中要容易得多,“我可能爱上你了。” ☆、第28章 和你一起 短短的半秒钟之内,亚瑟的表情经历了错愕、惊惶、慌乱、欣喜若狂等等一系列无从表述的复杂转变,最后定格为一种近乎于麻木僵凝的无动于衷。 他不着痕迹地翕动了一下嘴唇,幅度很微小,差点被我错过。 “……” “……”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一周之前,他略微低头我高仰着脸相对而视,眼里盛有彼此的完整倒影,口中却不约而同地不发一语。 终于我按捺不住,试探性地张了张嘴,发声格外艰难——毕竟我压根没有向别人表白的经验,对于接下来能怎么做、该怎么做完全摸不着头绪,“嗯……你怎么看?” 我怎么又说了句蠢话! 那一刹那简直想痛苦呻。吟着按住自己的脸,我硬着头皮勉强装作从容地挪开目光,心虚地望向他不断起伏的胸口。 然而我的这句话好像陡然惊醒了亚瑟,他像触电一般蓦地往后踉跄着倒退几步,直至后背抵到了室内恒温仓库的安全门上,举手投足尽显机械而木然,带着些不连贯的迟钝与滞涩。 他定定地用那双比尼斯湖面更加深邃的蓝眼睛盯住我,上身紧贴着门面一动不动,唯独长而有力的白皙手指往后摸去,游离半圈以后顺利寻找到门把手的位置。 “……亚瑟?” 不太明白他的举动所表达的含义,而从他全身上下展露出的各种迹象来看,我能分析出的情绪又太多太纷乱,只好前进了半尺不到的距离挨近他,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 亚瑟被我这一声叫得眯了眯眼,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忽然施力下压,将吱呀作响的厚重金属门拉开,抢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折身没进了储藏室。 近在咫尺的仓库门不留情面地砰然合拢,我直接尴尬地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 这算是…… 到真正紧急的时候,什么心理学理论统统被我扔到了一边。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不甘心地凑上前,附身贴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亚瑟!出来,我们必须得谈谈。” 回答我的只有排风扇运转时搅动出的噪响。 “你为什么要逃避我?” 我不知所措地再度捶了捶门,除了拳头上的微量疼痛感和几声闷咚外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语声轻缓了下来,懊恼地说,“我……” 刚发出一个音节,跟前阔满视野的冷硬金属色突然一空,原本支撑着我的仓库门被人向内拉开,一只手臂揽住我随即重心不稳的身体,不容抗拒地扯进储藏室内。 标有“ly”的门又一次合上,不过这回是在我身后。 储藏室内没开灯,尽是一片漆黑阴冷,唯一热源就是我所在的那个结实的怀抱。 亚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微躬着腰含住我微张的上唇,舌尖舔舐过嘴角又钻进口腔,黏缠而绵密地洗刷着齿根。 我听见他几近于呢喃的口吻:“再说一遍,佩妮。” 他细碎湿润的轻吻路过下巴,把脸用力深埋进我的颈窝,“再说一遍……求你了。”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太让人……难堪了。 双手环抱住他的窄腰,我亲了亲他氤氲着薄汗的额头,小声说,“我猜我是爱你的,亚瑟。” 如同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珍贵语句,亚瑟倏然抬头撞到我眼前,高热的气息顷刻将我包围——他从未吻得我这么深,也从未抱得我这么紧。我难以自抑的喘息被他吞进口中,他的手臂用力地搂着我,让我感到全身骨缝都似乎马上就要弥合相接。 我快被沉陷水底溺亡似的窒息感所吞没了。 “佩妮。” 他含混地嘟囔着些什么,平日里冷淡平缓的话音此刻激动得发颤,“佩妮……感谢上帝……” 我居然奇迹般地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稍稍脱离开被他死黏住不放的嘴唇。 “你不需要感谢谁,亚瑟。” 我可能脸红了,也可能没有,反正我亲昵地蹭了蹭他光滑的面庞,垫脚在他耳边故意说,“事实上,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习惯了黑暗的瞳膜能依稀辨析出模糊影像,我看见他忍不住心满意足地嘴角上扬,显露前所未见的快乐模样。 “你是最好的。”他给出一个满足了我所有想象的答案。 哦,他真是个理想化的完美情人……不,完美爱人。 我隔绝一周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嘿,亚瑟,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心痒难耐地屈起手指,拐了个弯儿溜进工作服的上衣衣摆,刮挠着他线条美妙的腹肌,“如果你想,可以试试和我在这儿……” “想。” 不等我说完,亚瑟就眼也不眨地飞快回答,同时打横抱起我向右方走了约莫数米远,一手扫落最内侧的一排货物,将我搁在置物架上。 “嗯……先脱衣服给我看。” 身下泛着生铁冰冷的置物架让我不舒服地动了动,好不容易才捉住他不安分的手,把被掀起的裙角铺回原位,意有所指地轻点起他腰下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3 的工装长裤。 不出所料,亚瑟很快就同意了: “好。” 他伸手到背部拇指勾住后领,随着上衣被提拉而起,裤装两侧对称的人鱼线、腹部分明的肌理、微凸肋骨和紧实胸膛渐次穿透阴影落进我眼中。 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裤子也要吗?”他一手轻搭在腰带扣上,前倾下不着寸缕的性感上身,目光诚实地问我。 我不暇思索地答: “当然。” 他闻言便动手解开了皮带的搭扣,随后正准备拉下裤链…… 十步之遥外,毫无征兆地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咯吱声! “这儿的灯是怎么回事?” 进到储藏室的超市员工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粗嘎嗓音,多次大力按动开关才打开了天花板上几盏吸顶灯,不耐烦地恶声恶气咒骂了一句,然后竟摸着黑向我和亚瑟所处的方向走来。 我赶快跳下空空如也的置物架,把音量尽可能压到最低:“如果他抓到你在这儿做这种事,你会不会被解雇?” 亚瑟抱着自己的上衣,稍微迟疑了一下,“会。” 我说:“所以我们不能被抓到。” 不远处屋角一人多高的立柜吸引了我的注意。中年男人的脚步声逼近了,我立刻拽住亚瑟的袖子,将他拉到跟我持平的高度悄声问,“那里面有什么?” 亚瑟告诉我:“什么也没有。” “——马上就要有了。” 我果断牵着他快步来到柜前,尽量轻捷无声地藏身进去,反手关上柜门的同一时间,一双大尺码的休闲鞋和与亚瑟一模一样的超市工装出现在置物架拐角。 立柜里的空间狭□□仄,使我不禁想起了以前两人一起挤过的、法学大楼里的那部链条式电梯。 有明昧不一的光柱从柜门间的缝隙漏入,我得以借此真切地看到亚瑟的脸。他离我很近,满面通红,神情腼腆,跟那个冷漠又疏离的“牛津腔”称得上判若两人。 他视线低垂直望着我,眼神明亮灼人。 我也回望着他。 外头响起一阵翻找货物的窸窣响动,亚瑟接下来所说的话有一部分被湮没了,但另一部分足以让我听得真实清楚:“我爱你。” 我惊讶于他毫无障碍的直白,迟顿了半天,终于简短地回复道:“……嗯。” 显然我还不习惯于顺畅地说出“我也是”,不过我相信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肯定能做到,只要亚瑟有足够的耐心。 他不为所动,坚持又道: “我爱你。” ……我有点害怕了。这是个正常的现象,就算我能硬着头皮表达一次“爱”,也不代表我在面对他浓烈的爱意时不会发自内心地害怕。 “嗯。”我只好又一次这么说。 亚瑟:“我爱你。” 我:“……嗯。”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甚至到那个陌生的中年员工从仓库离开,亚瑟的“我爱你”仍在继续。 “我知道。” 这回我总算被迫改了口,竭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特别怪腔怪调,“……我……我也是。” 他看上去相当满意,刷地一声拉下了裤链。 ……他怎么知道我想要这样的奖励? 我靠着立柜的一侧内壁,正悄然抬起手想去碰触他胯。间扎眼的那块鼓起,却听到他低声问:“佩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心里遽然一震,手忙脚乱别开双眼,难以启齿地提醒着他:“……这就有点太过火了,亚瑟。” “噢。”他霎时间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又很快振作了起来——在度过了难忘的一个小时过后,他回到超市营业区域继续工作,我手里捏着他给我的钥匙,步履虚浮地返回了他的公寓。 深夜我几乎昏睡过去时,他才满身沾着寒风的凛冽味道躺到身边。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滚进他的臂弯,正欲放松身心任由自己进入梦乡,接下来他的一句话却成功地让我彻底清醒—— “我母亲想让我回牛津看看她。” 亚瑟声音里透出疲惫,语调迟疑地说,“……和你一起。” ☆、第29章 好消息 “我很不喜欢你提问的方式。” 在我用絮絮叨叨、全无逻辑和条理的几段长句,把这几天和亚瑟突飞猛进的感情发展交代清楚后,桌前布莱登分明凸出的手指节擦过眉骨——这个动作昭示着他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尔后他面无表情地微抬起眼,视线端直平稳,一瞬也不瞬地盯住我的脸,那双质地像是某种浅海珊瑚的瞳孔里明确地闪烁着警告意味。 “喔。” 我的目光飘向布莱登身后。他从不做家务,指望他擦洗玻璃更是难上加难,现在那扇窗户已经覆满了长年累积的污垢,只能隐约看见窗框外头摇动的枝梢树影。 桌下的脚踢开一个废弃纸团,我心不在焉地敷衍说,“我其实没什么好问的,只是缺一个能聊这些私事儿的闺蜜。” 这话倒是不算假话。虽说表面上交友广泛,实际上我真正能谈得来的朋友并不多,而且鉴于半年来我大幅度地疏淡了社交生活,除去史黛拉就只剩下远在威尔士的莉莲了——而因为上回皮特的越轨举动,我和莉莲的关系愈发减淡了。 布莱登靠拧起眉头表示对我答复的不满: “我是你的监护人和学术指导教授,仅此而已。” 在他面前我永远振振有词: “可是我的感情生活会影响到我的学习效率,教授。” “……我的看法是,”神情一度瞬息万变,最终布莱登一如既往地没能反驳我的强词夺理,略作沉吟便说道,“很显然,你乐意去见他的母亲,因为你非常爱他。” 他给出的解释实在超乎想象,我很难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至于因此神经性地抽搐,“很抱歉,你全都说错了。我根本不愿意去见麦考伊夫人,这太仓促了……也不像你说的那样——‘非常’爱他。” 面对我恼羞成怒的反驳,布莱登反倒分外气定神闲,合拢了搁在桌上的十指,分析得详实而细致入微:“你说起他的时候,瞳孔轻微外扩,眼睑放松下垂,眉毛内侧略高于外侧,表情舒缓愉悦,嘴角上扬,呼吸频率加快。” ……这是真的吗? 抬起托着下颚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感到不可置信。 “当你说起去牛津城见他母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4 亲——” 布莱登不痛不痒地说着,再度望向我迅速涨红的双颊,“瞳孔收缩,表示着紧张;嘴唇稍稍张开,又表示着期待。我注意到你的左手平铺在膝盖上,右手却攥成拳抵在下巴,这表明你的心里存在着推拒,但是比例要少得多。” 不等我嘴硬狡辩,他接着说道: “刚才你提及自己曾经向朋友说起过这件事,而她给出了反对的意见。现在你又来找我寻求建议,说明你的心里并不认同她的答案。” ——好吧,我必须承认他没说错。几天前的闲聊过程中,史黛拉完全不赞同这场见面,用她的话来说——“这可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佩妮。快清醒起来吧,我想我们彼此都清楚‘和他母亲见上一面’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即便亚瑟一再告诉我,这只是圣诞假期的一次短途旅行,不能算是“和男友母亲正式会面”之类值得被认真对待的大事儿,可我心里比谁都要明白,如果我点头同意,就说明我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存在着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应该这样做吗?给出一个形式上的承诺? 我无法抉择。 幸而亚瑟并没要求我立马给予答复,一个多礼拜以后布莱登结束了临时休假回到学校,我就赶在第一时间预约了学术指导(在此时此刻,也可以被称作“情感咨询”)。 布莱登对我的剖析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我:是的,没错……我都已经能够勉勉强强谈起“爱”这个字了,再做出一个简简单单含义浅薄的承诺又有什么不行? 想通了这一点,我便说: “今晚我就告诉亚瑟,我会跟他一起回去过圣诞节。” 然后我斟酌良久,提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你在瞒着我什么?” 布莱登向上掀起的眼帘抖动两下,不咸不淡地扫视而来,巧妙地选择避而不答,“解释一下你这么问的原因。” “你的表现太明显了。” 我懒得像他那样做出学术报告那样长篇大论的行为分析,直接告诉了他我所解读的结果,“我猜你瞒着我的事儿和你这次突然休假有关。对不对,教授?” 他交握着搁置于桌面上的手指霍然一僵: “无可奉告。” 我的眼光落到这个微小的动作上,很难不去注意他左手某根特殊手指第一根关节处套着的一枚指环——可能是纯银或者镀银,致密嵌合着繁复精致的复古雕花。指环的表层漆料哑光,也难怪我最开始的时候没能有所察觉。 “你……你结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冒了出来。 “你的学术指导到此结束了,佩内洛普小姐。” 布莱登极少像现在这样表现出一丝慌乱的模样。他抬手指向门外,口气生硬,“不管你有任何问题,我都不欢迎你发邮件跟我深入讨论。” 看来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又被动地面临了另外一个崭新的、更为错综复杂的难题:我这个长久独居的单身汉监护人突然结婚了,而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被驱逐出了布莱登的办公室,我搭电车回到学生公寓,钻进电梯里自然而然地按下了楼层“4”键——而非以前居住过的一层。 我习惯了电梯按键“4”,也习惯了一进门就看见整洁干净、井然有序的公寓房间,如果运气好,还能在厨房里捕捉到正在做晚饭的亚瑟。 随着我的一句“我爱你”让根深蒂固的心理障碍开始瓦解,亚瑟的行为失调症状也得到了大幅度减轻。他大多数时间都能与我顺畅地像普通情侣一样互动交流,而我也总算迟钝地发现,比起他经常性表现出来的那种矜冷沉静、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他本质上更像最开始跟我通过电话的那个腼腆多话、容易害羞的“牛津腔”…… 那样微妙的反差竟意外地让我觉得十分可爱。 只是长达数年的习惯不可能在一时之间完全剔除,亚瑟还是会时不时地在无意中对我撒谎。 面对这种痼疾复发的棘手状况,最简单的治疗方法就是—— “我……我爱你,亚瑟。”直至今日我还是得做一番心理建设才能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不过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硬梆梆的面孔轮廓刹那间柔和下来: “我也是。” 看着亚瑟接过我的外套和手包挂上衣帽架,然后我踮起脚瞄准他薄唇的正中央亲了一口,“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也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久前的对白,唇边沾上从眼角蔓延下来的笑意,做了一个礼节性的手势,“你先说,佩妮。” 我拉着他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喉咙:“你还记得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你问我的问题吗?我的答案是我很乐意。” 亚瑟有那么几秒钟的怔忡,脸上屏息以待的认真模样潮水一般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雀跃和欣喜。他忍不住微笑起来,低头吻着我被暖气蒸热的面颊,声调轻盈嗓音却低哑,“你真的愿意跟我去牛津过圣诞节?” 我还没来得及插话,他又露出替我发愁的神色,严肃地边飞快思考边继续道,“那儿的生活很沉闷,有点儿枯燥,跟这里和伦敦都不太一样,我不敢保证你能不能适应,佩妮。而且牛津全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雨,我甚至没怎么见过晴天……” 这么一番过于周全的考虑听得我直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靠在他怀里笑着点了点他的下巴,故作埋怨道:“你听上去好像不太想让我去。” 听闻我的话,亚瑟连忙摇头,急切地改口:“不,没有,我发誓,佩妮……” 我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才对他说:“让我听听你的好消息。” 亚瑟犹豫地往虚掩着隔门的厨房瞟去一眼,单臂撑着床沿长腿离地很快起身,“我学会做你说的香蕉番茄煮鳗鱼了。你想不想现在就尝尝?”他弯下腰,冲我伸出手。 “当然。” 我把手搭进他的掌心里,旋即被牢牢握紧,借力使力轻松地站直了腰杆。 刚抬脚走向餐桌,刺耳的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亚瑟上前打开了房门,高大背影紧接着挡住了半启的门隙,我无从得知此刻是谁站在外面,只能看到亚瑟纯棉t恤下的脊骨都肉眼可见地一寸接着一寸绷紧了。 亚瑟垂手而立,片刻过后略微侧过身让出一条通路,短暂的沉默被打破:“马修。” 我的前男友——以及现男友最好的朋友大步走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5 进来,看见我神态明显不自然地顿了顿,将脸使劲扭向别处,五指插。进自己的棕色短碎发间拨弄着,动作因烦躁而显得干枯粗暴。 他面朝摆有香蕉番茄炖鱼的餐桌挑了挑眉毛,对着眼前一团空气说:“我想,感恩节前一天,如果你们有空的话,或许可以……跟我和我的新女友一起来场聚会怎么样?” ☆、第30章 去年感恩节 临近学期末尾,各类考试和专业论文把我折腾得焦头烂额,超过半数时间都耗费在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在亚瑟的密切监管下苦恼地挠着脑袋闷头学习。 令人厌烦的是,我不光没时间继续和亚瑟甜蜜温存,连睡眠质量都被拖累得大幅度下降了——幸亏我有好几次睡过头不慎错失了参加派对的机会,要不然没等感恩节到来,我眼下浓郁的黑眼圈就已经把形象毁损殆尽了。 布莱登告诉我,这值得高兴,因为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很有可能在明年拿到一张珍贵的一等学位证。 亚瑟和我都处在毕业阶段。这所大学的法学水准称得上世界翘楚,因而亚瑟所就读的法律专业要比常规学科多出一年的研修时间。 到明年,我们将会一起出席毕业典礼。 鉴于还有其他学生在场,我和布莱登仅仅生疏地寒暄了几句。至于那天戛然而止的“结婚”话题,他始终对我讳莫如深,我也没什么立场继续追问——毕竟他也算不上我的父亲。 不过最近这短短的半个月都被学业满满当当地充塞了,我便失去了多余的空闲来考虑这些问题。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我回到公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扔到床上,四肢尽可能地舒展放松,像只瘫软的松鼠一样埋进被子。 亚瑟伸臂轻松地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将手机递到我眼下,“马修。” 我抬手在空中摇荡着虚抓了一下,半眯着双眼花了不少力气找回焦距,读完那条用词随便、通篇布满缩写让人看不太懂的短信,半开玩笑地皱了皱鼻子,把脸从荧亮的手机屏幕底下转开,“感恩节前夜来得可真快……我总觉得明天晚上我会错过那钞四人约会’。” 平心而论,目前我对马修安排的聚会没有半点儿兴趣。不过他渴望冰释前嫌的用意实在太明显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摇身一变成为一只苏格兰牧羊犬,摇着尾巴转着圈讨好地舔起我们的裤脚。 既然他探出了象征友好的橄榄枝,亚瑟和我也并不打算冷酷地拒绝,至少我们可以见识见识他的新女友是什么模样。 我深感我应该把这个决定告诉史黛拉,可是她的电话一直占线。 第二天傍晚,我怀着某种类似于背叛好友的愧疚,挽着亚瑟的手臂走近马修提前预订的四人酒吧卡座。 “这儿真像他的风格。”我坐到亚瑟身边,对面的仿真皮长条沙发还空无一人,“吵得连我都有点受不了。” 以吧台为中心半径六英尺以内的区域充满了嘈杂的人声,甚至盖过了扬声器里正在播放着的经典摇滚音乐。 亚瑟解开了风衣前方的双排扣,内里整洁笔挺的衬衫与周遭格格不入。他也有些难以适应,垂目凝视着桌面错综复杂的木纹,轻声说:“我很喜欢这种地方。”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说假话了。”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在我面前习惯性撒谎了。我驾轻就熟地抓住他的手,唇间轻贴了一下凹凸有致的指骨,流畅而自然地说:“我爱你,亲爱的。” 亚瑟长出了一口气,形状好看的双眼神采奕奕,蓝眼睛在昏黄光线下逶迤着翠绿的印迹。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地方。”他自动改口说,而后补上一句,“我也爱你。” 我将信将疑,半边眉梢向上掀起,与他对视不到三秒又泄气地趴回桌子上,“说实话,我分不清你什么时候是真的口误,什么时候又是故意想骗到一句‘我爱你’。” 亚瑟抿着唇低笑了一声,吐息和细吻缠绵在一起,落在我松散长发底下的耳软骨、耳垂和颈窝之间,趁着间隙诚实地告诉我:“刚才我是故意的。” 被他日趋娴熟的手法挑弄得耳根发烫,我稍稍侧过颈迎合他的亲吻,同时半开玩笑地说,“我再也不说给你听了。” 正当亚瑟尽量识别着我的口是心非时,对面有人落座了,还带来四杯冰镇啤酒砰地砸上桌面,都是足有半个橄榄球那么大的杯身,杯口的边沿处还悬浮着质量不均的碎冰块。 我坐正了身体抬起头,只透过啤酒杯往前看了一眼就愣在原地。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复合了……” 我倾身取来一杯啤酒,将冷得像冰的感觉握在手里,抑制着不让难以置信的表情从心头涌上面容,“史黛拉?” 对面的漂亮姑娘局促难安地松开了马修的胳膊,“对不起,佩妮,”她艰难地说,搭扣在啤酒杯把手上的指头上下滑动,似乎同时在搜肠刮肚地寻找足以说服我的理由,“你肯定会劝我别干傻事儿的……” 我放弃了掩饰脸上的愤怒和失望。我知道她一直都没忘了马修,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祝福他们。这极端的负面情绪也反应在了语言上:“我有什么权力干涉?这是你的自由。” 这时,我感到亚瑟在桌下轻轻攥了攥我的手。 史黛拉对我摆出懊悔和告饶的模样,但我别开眼去没理睬她。于是她左右摆动了两下身体,使劲抓住了马修的手腕,用眼神暗中示意让他说点儿什么。 这无疑是个错误的判断,因为马修只要一开口,就会带来十足的灾难:“亚瑟,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在意你用我的车睡了我的女友……” 身边的亚瑟眸光沉了沉,面色骤变。 “前女友。马修,别忘了,当初是你和我分手的。”我抬高声调纠正道,旋即用一口冰镇啤酒强压下心烦意乱。 他满口粗糙的苏格兰口音毁掉了我所有的好心情。等回到公寓,我必须让亚瑟给我好好儿读上几遍《y》,清洗干净我那双被马修玷污的可怜耳朵。 马修的神态依旧活跃过度,听见我说的话滞窒地闷哼一声,自顾自两臂环胸后仰起头,耳后的棕色卷发随着他的举动耷拉到领口:“噢,可是那时候我后悔了,所以你还是……” 史黛拉打断了他的话。看来她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马修不是个能在这种时候调节气氛的人,赶快临时想了个办法把他支开:“马修,你最好现在去开一瓶伏特加……” 我按住亚瑟悄悄伸向啤酒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6 手,转头补上一句,“再点杯橘子汁。” “我不想让你生气,佩妮,一点儿也不。”史黛拉连灌了好几口啤酒,有几滴漏液掉到了她崭新的牛仔短裙上,她没偏移目光,从头至尾恳切地看着我,“你知道我总是谈起他……虽然最开始我想让你报复他,但是……” 我一个劲儿地灌着酒,回想起当初对马修恨之入骨的史黛拉,满脸无话可说。 对我刻意的冷淡和疏远心知肚明,史黛拉也不再自讨没趣,坐在我对面也跟着我一起沉默地喝下了一整杯冰啤酒。 到这一刻,我已经拿起了第二杯。 马修很快带回了几瓶伏特加,指间夹着四只空杯子加入了我和史黛拉。我有一个多月没怎么接触酒精,这时候更是被触发了潜在的依赖意识,连马修递了杯酒给亚瑟想让他喝上一口,都被我在半道截挡下来:“我替他喝。”——他只能喝橘子汁,我又不想让那杯酒白白浪费。 没过多久,我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不断膨胀的虚雾,愈发积郁浓厚。光怪陆离的影子在视网膜上相互吸扯,我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身边有人发出迥异的古怪声响,可能是史黛拉囫囵吐露的醉话,也可能是马修刺耳的大笑声——待到黑暗彻底将我包围的时候,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后来我是被下颌上一阵挫痛感唤醒的。 视觉神经正常运转之前,我就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摆成弯折几乎九十度的姿势,大张双腿坐在一个不知名的硬质物体上。有人狂热地堵住了我的嘴唇,力道锋利强劲,跟撕咬没什么两样。 我试图张开眼,入目所触的煞白灯光刺得我差点落泪。我迷迷糊糊伸手捂住湿润的眼睛:“亚瑟……” 伏在我身上的男人鼻息粗重,身上的汗水味道熟悉而陌生,被更加浓烈刺鼻的酒精醺腾气掩盖了大半。他也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史黛拉——” 我全身一个激灵,果然不出所料地看见了马修醉得面目全非的脸,英俊的五官离得非常近,我甚至可以数清楚他唇上的胡茬。 我嫌恶地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视野豁然开朗,我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厕所内的某一个隔间,身下是紧扣的马桶盖……亚瑟和史黛拉去哪儿了?! “史黛拉……”跌倒在地的马修迷迷糊糊蹭过来,伸手在空中晃悠着想要抱住我的腿,满嘴含混不明的胡乱呼唤。 我躲开他漫无目的探过来的那只手,一把拉开门闩,捡起散倒在隔间内外的两只高跟鞋,直接踩着破裂了几处的丝袜冲出门去。 酒精给头脑带来的沉钝感足够把我逼疯,但现在我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亚瑟和史黛拉到底在哪儿? 十步开外的便池前,有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手里还捏着提到一半的裤链。 我无暇理睬对方,拎着高跟鞋赤足将隔间挨个检查了一遍,在最末端宽敞的残疾人专用隔间里找到了缩在墙角拼命闪躲的亚瑟、和他脚下双颊酡红满眼迷离、显然将他错认成了马修的史黛拉。 亚瑟肯定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惊吓,后背紧靠着墙壁根本不敢动弹,他的长裤有一边被扯掉了一些,深色内裤边缘显露在外,衬衫上沾着不少口红印,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只好越过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的史黛拉,把他从困境里解救出来,按着红肿的嘴角摇头说,“我去把马修带过来,他们肯定会在这儿有一段愉快的回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了,反复入睡又被惊醒,身上全是湿黏的汗。亚瑟只喝了几杯橘子汁,神志还很清醒,帮我剥光衣服放进盛满热水的浴缸里,自己则站在花洒下方冲洗身体。 我睡眼朦胧地从镜中看见他用了丝瓜络,擦洗得格外认真。 在温暖舒适的浴缸里泡到快睡着,我险些滑进水底,幸好在鼻子没入水面的前一瞬被亚瑟捞了出来。他紧贴着我的身体跨入浴缸,坐到我背后伸手搂住我。 雾汽升腾蒸熏,水波零碎滴响,一时之间,我们谁都没开口说谎,彼此享受着宁静安详的时刻。 浴室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快的歌声。 “待会儿就会停了。”他告诉我,下颌搁到我的头顶,或许也是稍感困倦了,声音有些难得的懒散。 我稍微偏着脑袋,混沌的神志在门外歌声的催化下清醒了许多:“是你定的闹钟?” “嗯。”他低缓地说,“感恩节快乐。” “你也是。”我扭着上身亲了亲他的喉结——这是我的碰触到的最高点了。 他环抱我的胳臂向内略收:“去年感恩节我发过一条短信给你,佩妮。” “噢……” 我揉了揉眼,“真的是你?我一直以为编辑那条短信的是马修……” “……马修?”他句尾上扬的音调明摆着在向我寻求答案。 我便把当时马修的花言巧语一五一十地向他详细解释了一遍。随着我的讲述,亚瑟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第31章 在电话里…… 昨晚亚瑟心不在焉频频出神,双目深冷得前所未见,直接凝冻住了我一颗迫切想要亲热的心。从浴室到床间,我使出浑身解数挑逗引诱多次未果后,撑不住耷拉着眼皮遗憾地入睡了。结果再一睁眼,枕边早已不见了亚瑟的影子。 他可能是出去健身了,又或者在挑选晚饭用的猪肉和樱桃……我一脚踢开腿间卷着的薄毛毯,打着呵欠昏沉惺忪地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现在是八点十分。屏幕上还闪烁着一连串未接来电。 就在一刻钟以前,我还熟睡着的时候,不慎错过了史黛拉接连给我打的将近二十个电话,语音信箱里也堆满了她惶遽失措的留言。 “噢,天哪!”电话那头的她惊恐尖叫着,声音拔高细利得像是快要断裂一样,“你必须得快点儿到我这里来,佩妮——” 我不明所以,只能断定事态绝对很紧急,于是按下中断键退出了语音信箱,随便套上几件衣服就抓起钥匙出了门。电梯不巧停在最顶层,要下来还得等上一番工夫,我干脆转身冲进了楼梯间,花了半分钟赶到史黛拉门前。 虽说她的刻意隐瞒让我相当生气,也不可能说服自己置之不理。 一进屋我就意外地看到亚瑟歪倒在长沙发上低垂着眼,上半张面孔近乎全被淡金碎发所遮挡,嘴角浮肿起一小块,手指间全都是细密的顿涩挫伤,骨节开裂渗血,触目惊心地吸引着我的视线。 发觉我的到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7 来,他有一刹那间难堪地想用手挡住脸,腕部微动抬到半空,还没停稳就脱力掉回沙发垫上,“佩妮……” “佩妮。” 马修远远地半蹲在卧室门口,龇牙咧嘴朝我打招呼,伤情比亚瑟更加糟糕。他一只眼睛膨胀青紫,鼻头凝固着干涸的深红色血屑,半边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左边脚腕也索性脱了臼,软塌塌地弯成一个扭曲的角度。 关好房门并落锁,史黛拉回到马修身边,低下腰来抓起旁边沾了冷水的毛巾帮他擦拭伤口,手上边动作边用余光瞥我,神态欲言又止:“佩妮?” 这三声“佩妮”各自饱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我眉角抽紧了两下,仿佛听见了脑组织里细胞大面积死亡的声音。 “你们做了什么?” 压抑住想转身逃离的冲动,我到亚瑟所在的沙发边坐下去,斜眼瞧着他衬衫上划开的几道破口,嘴巴动了动明知故问。 亚瑟很少给出这么详细的答案: “我们进行了绅士之间的礼貌交流。” 相比之下,马修的说辞要简洁——也真实——得多:“我们打了一架。” 亚瑟挪动了一下半倚靠背软垫的身体,往马修的方位投去警告性的一瞥。我发誓我亲眼看见他受伤的右手又一次合拢了起来,好像时刻蓄势待发着准备再挥出一记直拳。 “我赢了。”他生硬地强调。声线很淡,隐约有些发沉。 我吃力地用手扶住额头: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亚瑟怏怏不快地深埋着头,左手摸索着探过来,掌心覆盖住我的手背,“我以为你从来没有回复过那条短信……” 碍事的额发被随意地拨到了一边,他饱满光洁的额头边角突兀地显着一块磕撞出的淤青。 我听得出,他很难过,所以情不自禁地对远处的马修怒目而视:“你怎么能在感恩节的时候对你最好的朋友做出这种事?” 马修冷笑一声,推开史黛拉按在他脸上的毛巾,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你又怎么能在我车上跟我最好的朋友做出那种事儿?” 他的语声停住了几秒钟,“况且,承认吧佩妮,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爱上他。告诉亚瑟,你当时准备怎么拒绝他?” “……” 我没料到马修竟然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当初在他的误导下,我把亚瑟发来的那封长篇大论感人肺腑的短信当成了个蹩脚玩笑。 马修有好几次曾经旁敲侧击地问我,要是那条短信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怎么选择……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那还用说?我肯定得拒绝,毫无疑问。谁会接受一个陌生人奇怪的短信求爱呢?说不定我会说‘噢,别开玩笑了,学聪明点儿吧,世界上是没有一个姑娘会接受这一套老掉牙的单恋故事的。’”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口中“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已经成为了年度畅销书,到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影…… 我无法告诉亚瑟真相,只好轻轻反捏了一下他浸着薄汗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你知道你不能相信马修的话,亚瑟。” 亚瑟姑且接受了我漏洞百出的搪塞,却还是满脸的闷闷不乐。他强撑着离开了明显塌陷下去一块的沙发,不再理睬另一头的马修和史黛拉,一手扶着墙面一手牵着我往门口走去。 发现他要离开,马修赶忙开口: “等等——我以后的女朋友你都可以睡,只要她们愿意,我保证不会生气。以前那些事儿就一笔勾销,你觉得怎么样?” 亚瑟的脚步甚至都没停滞哪怕半秒钟,继续笔直地朝前走。 “嘿——”马修拼命拖长的尾音也没能换来亚瑟的顿足。 “当初要是我没甩了佩妮,” 从鼻孔深处挤出一声冷哼,马修失去耐心般自暴自弃地高声道,“她现在还会是我的。” “……” 亚瑟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表情又迅速地冷淡下来,攥拳转身的一系列动作快得惊人,难得暴怒地加速喘息着,好似下一秒就要猛冲过去结结实实让马修不成样子的脸上再挨一拳—— 好在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我饿了,亚瑟,” 用眼神示意他不必搭理马修拙劣的挑衅,我就势挽住他的手臂,故意用十分温柔的语调说着,“回家吧。” ——当然,我们并没有真的回家。我怕亚瑟的伤口感染发炎,他的公寓里又没有适合外伤的药品,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太妥当,我干脆陪他一起去了市中心的药店。 挑了几种内服和外用的非处方药,顺道买了些正在促销的生活用品,这期间亚瑟自始至终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两眼湛蓝中蕴含着一股泛着水汽的潮湿,和日光衬托出的细腻明亮。 付完帐后亚瑟在一边举起手,于是我依照习惯把几个较重的购物袋挂了上去,然后和他一起沿着人潮稀松的街道走向租住的公寓楼。换在平日他会提着袋子匀速在我身边并肩而行,而今天他却执着地一定要拉住我的手。 他的下眼睑依稀有些发红,白眼球上结满了崩裂的细小血丝——我深刻怀疑他昨晚一夜没睡。 一回到公寓我就把他按在椅子里涂药。最终那张脸布满了创可贴和白色药膏,看上去稍显滑稽。 盯着我眼中自己的倒影看了半天,亚瑟神情更郁闷了,默默地在大衣里蜷起身体,许久都没再发出动静。 他的眼帘不断地沉重下坠。 我把他赶去床上补眠,捋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做上一顿晚饭。对着方才买来的食材琢磨了半天,我取来搅拌机把洗好的樱桃和树莓放了进去,随后对付起那盒被绞成细条的猪肉。 这时,亚瑟一声低低的呼唤钻进我的耳膜: “佩妮。” “嗯?”我以为他醒了,便放下猪肉走出厨房。 凑到床边,触目所及却是他依旧紧闭双眼的酣睡模样。 “佩妮……”他唇齿微张,低喃中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嘀咕着让人听不太真切的梦话。 垂敛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只有一句话被他说得清晰可闻:“我爱你。” 我按了按他下巴上创可贴卷翘起来的边缘,抿了抿唇悄声说:“……我也是。” 没过几天,马修返回苏格兰看望父母,亚瑟收到了伦敦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邀约前去实习——他承诺会在圣诞节前回来接上我一起去牛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8 津。而史黛拉在和马修和平分手(再一次)后也前往了南安普顿散心——她说她不能接受一个这样对待朋友的人。 “比亚瑟更好的男人可能不太多见,但是比马修好上十倍的男人遍地都是。”我这样劝慰着她。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内,我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加西亚——我的亲生母亲——前来看望过我一回,离开时又顺道带走了布莱登。对此我心中浮起一个猜测,但打心眼里地不愿承认。 日复一日保持着孑然独身,就连亚瑟每天固定的三个电话渐渐再也纾解不了我的寂寞难耐。 内心的空虚造就了生理上的渴望,终于有天傍晚我按捺不住,欲盖弥彰地和亚瑟闲聊了几句,罕见扭捏地切入了正题:“我在想……说不定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你知道,在电话里……” 面对从未尝试过的新鲜玩法,我鲜少有这么拘束的时候。 “在电话里?” 亚瑟的疑惑几乎立马就消失殆尽,“……好。” “嗯……现在我就在你面前。” 我紧张地将电话线缠上手指,轻咬下唇缓慢地低低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第32章 小土豆 “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句话才一出口,对面便顷刻没了动静。 过了不久,亚瑟沉沉开口,声音染上性感的嘶哑低磁,“……亲你。” 我听得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舔枯萎的嘴唇,原本自然搭在身侧床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向上移动,最终落在自己唇齿之间。 想象着指腹是他薄削的上下唇,我轻柔而缓慢地摩挲着唇缝,微垂下眼喑着嗓子问,“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行……” 电流的杂音并不影响他极富吸引力的诱惑嗓音。我发现了他的犹豫不决,尾音被拖得略长——我能毫不费力地在脑海中构画出他捏着手机徘徊不定的纠结模样。 “耳朵。”终于他下定决心,做出了一个最佳选择,“我想,我会从耳背亲到下巴,再亲过脖子,然后……” 我湿润的指尖顺势游移到最敏感的耳后,刮擦着上头细密而软小的绒毛,描过耳垂圆润的轮廓,在耳蜗里轻轻浅浅地勾回。 “舔舔我。”我闭住眼睛交叠双腿,身体因来自耳边和指间的、柔软均匀的刺激而绷直。舌尖自口腔中探出一小截,被凉夜浸润得有些酥麻的冷。 我大胆的要求让话筒里亚瑟粗重而狂乱的喘气声加快了几近一倍。 他的语速也随之变得迅疾异常,每一个音节之间的空隙都被简单而迫切地省略:“嗯。然后我……我在舔你锁骨下陷的凹窝,你的胸口,你的小腹和肚脐……” 不待我接话,他早已借着这番对话学会了撩拨我神经的技巧,紧接着说了下去:“还有手指,你把它们放在肚皮上。每一根指头,每一寸指节,每一条指纹,还有手心和手背……你很软,味道很甜。” 亚瑟温柔的声息仿佛就氤氲在耳旁,我不由得面红耳赤,顺势把手指戳刺进口中,伴着他近似于梦呓的呢喃含吮舐洗着皮肤。 “我在舔你,吻你,感知你……”他的语气已经放轻到只剩下暧昧虚飘的气音,“你能感觉到我吗,佩妮?” 睫毛不受控制地翕动中,我张开眼又合上,含在唇齿间的手指被舔舐啮咬到留下濡湿的齿痕,极度的快感仍不间断地冲击神经末梢,忍不住从指尖泻出的低声呻。吟在持续半秒之后蓦然崩断。 磨蹭复又分开的双腿之间滋生着极度的烫意,窜过背脊藤蔓般四下漫延。冷与热在两极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叫嚣着捏紧了我的心脏,下一秒就将撞碎灵魂。 “能。” 我急不可耐地将即刻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喉咙,高昂着汗湿的下巴,被迫拉伸的脖颈一阵压抑的痉挛,“抚摸我,亚瑟,哪儿都行……” “现在我的手在你的……”他深深地呼吸着,声线里埋有某种隐忍的热烫,有如瞬闪的火花穿过电话线叩击心脏,“胸口。” 我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从唇中抽出还沾着唾液的手,擦过下颌乱得不成形的线条,在途径的每一块潮热肌肤间引燃战栗的火苗。 亚瑟说出口的字眼刺激着我的头皮颤动发麻,从心尖酥到了耳根:“我碰到更低、更深、也更软的地方了……” 长指下探并深入,意有所指地探寻,继而绵软又敏感的神经团被坚韧的骨节按压,生理性的激创带动着感官跳跃抽搐,瞳孔紧缩溢出生理性的模糊泪水,沿着面部简洁的弧线一路淌到耳廓,令人双腿发软的干燥痒意经久盘旋。 “还要不要继续?”他冷静地等我颤抖的抽吸声逐渐平缓,维持着超乎寻常的理智稳定,一字一顿地问道。 “要。”我忙不迭地点头,同时并拢了两腿。 这个花样翻新的情。趣游戏陪伴我度过了接下来十多个难熬的夜晚。亚瑟从伦敦回来当天,我按捺不住破天荒地提前跑去了火车站,找到对应站台一个避风的位置躲起来翘首以盼。 五分钟后列车徐徐进站,我第一眼就在摩肩擦踵的人潮里捕捉到踏下第二节车厢的亚瑟——他一身笔挺的纯黑西装剪裁得体,肩外松散地搭罩着灰色呢子大衣,颈间垂挂着的围巾格纹规整有致,小牛皮裹指手套提着行李和公文包,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沾有风尘仆仆味道的挺拔英俊。 我只看了这么一眼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咚咚作响,从藏身处吃力地拨开人群跑了过去——他在若干英尺之外就注意到了我,常年绷直的唇角立即浮现笑意,那双结缀着冰棱一样的蓝眼睛也焕发出温暖熔融的神采。 前方人潮中出现了不小的空隙,我趁机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扑上前,而他即刻顿足,两手一松将几件行李统统弃置脚边,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将我纳入怀抱。 一只灰棕相间的鸽子低空划过天际线,翅羽扑朔着遮挡住一半灰沉沉的太阳,滚动在他眼底的天光也跟着闪烁了一瞬。他的眸色暗了暗,将脸埋进我的颈窝:“我非常想你。” “我也是。” 被抱得几乎全部脚掌都脱离了地面,我气喘吁吁地搂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他,一直到肺叶里的空气都被压榨一空。 “闭嘴,不管你要说什么。” 用余光确定了身边神色匆匆的行人无心留意我们,我探出舌尖飞快舔弄了一下他分外燥热的上唇,跳出他怀里一手扯住他打得一丝不苟的单色领带,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49 “我们现在回家,然后你得把这个月以来每天晚上你想对我做的都做一遍。” 话虽如此,我原本的初衷也只不过是想他能够专心致志、好好儿满足一下我近日来的饥渴,然而待到他真的像我说的那么干了以后…… “原来你在伦敦每天都想着这些事儿。”我累得根本直不起腰,躺在他身下愤怒地谴责道。 “嗯。”他不置可否,一手撑着我脑后的枕头,垂首抵在我耳畔,没有实际意义地细致厮磨,“我每天想的都是你,佩妮。” 自他嘴里吐露的不管哪一句话都有着色。情电影的独特功效。 第二天我从床上爬起来,时针早转过了午后。亚瑟背对着我正在分门别类整理行李,上身套了件尺码不大的贴身t恤,显露无疑的紧实腰线和坚韧髋骨的弧度极具诱惑力。 我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蹭过去,从后方抱住了他。他按住我的手回过头来,柔散的金发擦过我的脸,轻吻印在我的额头一触即离。 “下午三点以前我们得赶到火车站。”他将一把牙刷塞进我手里,“h在桌上。” 我尚未完全苏醒的反射弧迟钝了好几秒才处理完这个信息。按部就班地吃饭、刷牙、洗脸、化妆……当公寓门在我身后砰然关上,锁栓压紧的响动使得我的睡意霎时间一扫而空,接踵而来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惴惴不安——“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不会。” 这个答案倒是相当清楚明晰,“我喜欢的她肯定喜欢。” 饶是他这样告诉我,我逐渐升温的紧张感也没纾缓太多。心头游走着的那一缕叵测情绪摸不着也抓不住,只痒痒地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角落里,时不时发出令人焦虑的骚动。 “噢,不,我做不到……” 耳边风擦过火车车窗的细锐噪响令我坐立难安,懊恼地捂着脸对亚瑟说,“这太难了,亚瑟,我不能就这样见你妈妈,决不能!” 亚瑟:“……” 经历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火车到站减速直至停稳,我畏惧地缩在座位里,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迈动双腿,“我后悔了,亚瑟,我的体重还没减轻到让人满意的地步——而且你赶快看看我的睫毛膏,是不是有点儿花了?” 亚瑟:“……” 直到被亚瑟塞进出租车,我还在臆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灾难:“她肯定会把我当做头号敌人,因为我抢走了她的宝贝小甜心……” 亚瑟:“……” 在一条还算宽阔的主要街道下了车,我拖着一个行李箱,用力地死死捏住亚瑟的手,亦步亦趋跟随着他的步伐调整方向,穿过一道窄巷后停到一扇漆痕驳杂的古老门前。 他抬腕按响了门铃,牵着我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收紧,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 我紧盯着那扇门,上半身下意识贴靠着亚瑟的手臂,甚至做足了见势不妙就躲到他身后的准备。 距门上电铃响起不足半分钟,屋内就传来趿拉着居家拖鞋踩过木地板的噼啪声。旋即近在咫尺的门扉应声而开,一张面带微笑的脸出现在后头。 麦考伊夫人有着一头跟亚瑟如出一辙的、闪着光的金发,烫成细碎如葡萄藤的小卷,被一根别针堆砌在脑后。她身材就算对我而言也不算太高,体态匀称健康,穿着暖色调的家居服式碎花长裙,热情洋溢地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噢,天哪,佩妮!” 她的惊呼声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活力,“真是难以置信!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鼓足勇气跟你说上半句话……” 她絮絮念叨着,亲密无间地挽住了我的手,将我半推半就拖进屋里。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由衷欢迎着我的到来。 我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堆起了笑容。 将我安顿在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坐好,麦考伊夫人挽起袖口取来拨火钳,一面靠翻动炭火让焰苗蹿得更高,一面抽空转向自然而然坐到我旁边的亚瑟:“晚饭很快就能准备好了,小土豆。我想你应该先带佩妮到处走走……” “……” 我的所有焦点只集中在了一个特殊的称呼上,稍一偏头对上他略显尴尬不自然的眼神,迟疑着重复道,“小土豆?” ☆、第33章 换我亲你了 麦考伊家是一幢设计简单的三层小楼,被时间的潮水轻轻冲洗着,深红砖石残褪斑斓,表面爬满了柔绿苔藓和弯弯绕绕的青藤。 一层门廊两侧的木头明显有朽坏后修补的痕迹,但被几个悬挂装饰品巧妙地掩映了起来。壁炉蒸腾的热量均匀散布在客厅,组合式布艺沙发蒙着碎花罩,跟长方形实木制饭桌上铺陈的桌旗花纹相得益彰。 径直穿过餐厅后头的流理台和厨房,室外围着一圈面积不足三平方英尺的小花圃,旁边的矮脚茶桌上摆有风格独特的瓷器杯壶。倘若忽视墙面上镶着镀铬嵌边的女王画像,倒颇像清新融暖的弗吉尼亚田园风格。 据亚瑟所说,在他离开牛津读大学以前,他的家还不是现在这番模样(对!你的布置都没趣极了!——麦考伊夫人咆哮着挥起汤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按麦考伊夫人的原话说——“没有一点儿过圣诞节该有的感觉”。 “后天一早,隔壁的勤劳勇敢约翰森先生就会砍几棵大冷杉回来,到那时候就可以布置圣诞树了。” 麦考伊夫人站在门口,一只手麻利地换掉被炉火烤得微微焦糊的拖鞋,一只手蓦地拧开门把我和亚瑟轰赶了出去,“我们必须得在那之前把该置办的采购整齐……你们还在等什么?再过一会儿就挤不进超市了。” 我只好跟亚瑟一起冒着绒密的小雪,往附近最大的那家超市走去。不同于温暖湿润的屋内,室外温度跌破冰点以下,干冷的风像裹挟着刀刃快要割裂脸皮,脚下的高筒靴踩在薄雪中还在打滑。 但我竟然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总算赢得了短暂喘息的时间,不必再陪麦考伊夫人把她所感兴趣的琐碎话题聊个遍,也不必绞尽脑汁找借口推脱掉她想给我看书稿的邀请…… 说老实话,只在这儿逗留了不到两天,麦考伊夫人的盛情款待就已经让我有点儿吃不消了。她的年纪大约跟我母亲差不多大,但与加西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自持不同,身为著名女作家的麦考伊夫人相当平易近人——或者说,平易近人得过了头…… 自从我来到这儿住下,她就很少再迈出门一步,占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0 据了我几近所有空闲时间来执意和我进行一些无意义的闲谈,也借着收集写作素材的名义向我探索了许多问题,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我和亚瑟的情感经历……还屡次试图把未完成的《y》第二部书稿提前塞给我看。 不仅如此,她总是会在闲聊中兴奋地畅想我和亚瑟的未来——譬如结婚的日期、婚礼的选址、蜜月的地点……这更是让我感到十分惶恐。 就算我能坦然而顺利地接受“我爱你”,也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允许婚姻之类的话题进驻我的生活——至少现在还不行。 亚瑟对此一无所知,我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抬脚进到超市里头,扑面而来的暖气把我全身濒临冻僵的无数根神经抢救了回来。亚瑟在门边顺便提起个购物篮,而我的眼睛则黏在装有水果和蔬菜的货架上打转儿。 “麦考伊夫人的购物清单上都写了什么?” 我嘴上问着,手里已经动作迅速地抓起了番茄、西瓜、菠萝和苹果塞进购物车,这时一张笔迹花哨的纸条递到我眼前,我目光下移费力地读出了声,“铃铛、塑料球、星星彩灯……等等,鹿角头饰、红色假鼻子和白色假胡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亚瑟将纸条揣回外套口袋,严格遵循着一种肉类一种水果的搭配,顺手拿了几盒没经过处理的牛脊肉和鸡胸肉。 我撇了撇嘴,瞟他一眼,路过蔬菜货架径自朝前走去:“你又撒谎,亚瑟——我再也不会对你说‘我爱你’了,我是说真的。” “……” 停下来挑选了一袋个头小巧的圆土豆,他抓了一把花椰菜然后立即赶上了我,可能是因为双腿长度的缘故,他的一步抵得上我走出好几步。 他在我身后低声说:“我猜她想让我们在圣诞节那天扮演驯鹿和圣诞老人。” “为什么是驯鹿和圣诞老人?” 在拐弯处我倏地急刹车,仔细想了想忽而耐人寻味地冲他一笑,“如果是这样,我猜我扮演的肯定是圣诞老人。” 亚瑟先是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以后故作镇静地板住脸,只有耳根处熨烫的细腻热红暴。露了他的会意。 圣诞老人“骑”驯鹿——看来他也想起了昨晚我们用过的特殊体位。 经过各式各样点缀着奶油与糖粒的糕点,摆着生鲜食品的冷藏柜跃入眼帘,我踮起脚拼命探手想够到冷藏柜最上面的油炸鱼肉块,可身高所限最终还是失败了。 见我不死心地仍在张望,亚瑟略一抬臂便轻巧地越过我的脑袋,手指触到了我极度渴望的那盒鱼肉,在我的注视下却并没急着放进购物篮,而是低敛着眉目看向我,略微侧扬起下巴。 “亲我一口。”他晃了晃指间的速冻鱼块,唇角泛起微薄而真实的笑意。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卑鄙的手段? “……不可能!”我坚持原则地摇了摇头,拒绝依顺于他的不良企图。 亚瑟垂头与我相对而视,透彻蔚蓝的眼睛微微眯起,蕴满了光照的温度。 “那就只好——” 眨眼间他把鱼块扔进购物篮,再立马出其不意地扶着我的肩头略躬下身,迅速在我嘴唇中央轻啄了一口,“换我亲你了。” 毫无防备地被他偷袭成功,我一把捂住滚烫的嘴唇,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脊背抵在了货架上。亚瑟就站在离我挨得很近的地方,从头到脚写满骄傲的得意。 “你已经不再是八岁的小男孩儿了……” 我无可奈何地嘀咕着按了按酥麻发热的面颊,索性背过身去不看他,装作在研究货架上一排不同牌子的袋装面包和甜甜圈。 一只裹在薄毛衣里肌肉饱满的手臂从后腰环过来,他结实的下颚不动声色搁在我肩面上,绒软的毛衣布料刮摩着我侧颈的皮肤,有些绵密地发痒。从外头看他只不过是站在我背后帮我挑拣面包,虽然这距离着实有点儿过近了。 我抬手像安抚一只大型犬那样拍拍他的脸。我猜是最近花了太多时间陪麦考伊夫人聊天,一定程度上导致他出现了点儿分离焦虑症的症状,但是我自认为我在入夜后早就好好儿地补偿过他了…… “伊恩?” 斜后方响起女性细高的嗓音,然后是硬底鞋匆匆叩过地面的清脆声响,接下来的一个长句凸显出了她纯正地道的本地口音,“嗨!真的是你!让我想想,我快要五年没见过你了,伊恩……” 亚瑟原本放松的表情略微紧绷。穿过我腰杆和肋下的那只手欲盖弥彰地随便取了一袋面包,他不着痕迹地松开我转身面向来人:“你好,约翰逊。我是亚瑟。” 我直接被他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向旁侧错开一步才得以看清面前陌生姑娘的面貌。对方一头暗红头发,长相清秀十分讨喜,棕色的瞳仁盈满了亲和力,鼻梁高阔挺直,鼻翼间匀称地分布着疏密有度的淡雀斑。 她看见我稍稍吃了一惊,很快又调整好表情堆出一个笑容。 “噢,真对不起,我快都把这件事儿忘了……” 说着她冲我促狭地眨眨眼,“他去伦敦之前,我们都叫他伊恩。但是自从他回来上高中,就坚持让我们叫他亚瑟了……” 话音未落,她落落大方地接着向我自我介绍道,“不管怎么说,我叫埃米莉,埃米莉。约翰逊,很高兴见到你。” “佩内洛普。” 我也自报了名字,脑中思索着对方和亚瑟的关系,还得注意不让自己的疑心病在脸上显现出分毫端倪,“你好。” 从她熟络的语气来看,恐怕她和亚瑟交情匪浅……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悄悄牵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他迟顿了一瞬,然后被更加用力地攥紧。 “你真是个幸运的姑娘,佩内洛普。” 埃米莉的眼光感叹地落到我和亚瑟交握的手上来回逡巡,“谁都知道亚瑟有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你是怎么打败她的?无意冒犯,牛津城里多少个被伤透了心的姑娘都没能做到你的成就……”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亚瑟就在一旁声音低沉道:“她就是我的梦想。” 埃米莉惊讶地捂紧了嘴巴,淡棕色眼睫微微发颤。从这个动作我终于揣测出,埃米莉很可能也是她自己口中“牛进城里多少个被伤透心的姑娘”的一员—— “你说得对。”我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歪歪头,笑着对她颔首说,“我很幸运。” 亚瑟将我的手放进暖和的口袋里,专注的视线跟着递了过来,深深钻进我眼底:“幸运的不是你,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1 是我。佩妮。” ☆、第34章 驯鹿和圣诞老人 对于麦考伊夫人的圣诞节装扮分配,我基本上完全猜反了。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顶的鹿角,我特意没用上太大力气,生怕不小心拗断了这两根说不清是橡胶还是树脂材质的装饰品——至少不能在麦考伊夫人眼皮底下这么干。 将手缩回绒软温热的厚毛袖口,一垂眼便看见自己身上毛茸茸的暖棕色驯鹿装,想到待会儿很可能要打扮成这幅模样跟麦考伊家的老朋友们见面,我的心情就更加低落了。 而麦考伊夫人仿佛不曾察觉,戴着几枚红宝石戒指的双手稳稳当当地扶住我的肩头,上下左右端详了半圈,看上去相当满意。 或许是为了应景,今天麦考伊夫人的裙子也换成了红白相间的花纹,颈间围了条讨喜的红色棉质围巾,发隙间有模有样地别着一个只有普通咖啡杯大小的袖珍圣诞帽。 不过即便她一再地给予夸赞,而且还坚持不懈劝说我好好儿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我还是不动声色别开视线,分外委婉地拒绝了。 跟每一回感恩节一样,以往的圣诞节我几乎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布莱登极其厌恶喧嚣熙攘的节日氛围,每逢这种时刻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跟满柜子的速食意大利面一起度过两三天。我没有跟家人一样关系亲密的朋友,也不好临时插足他人事先安排好的家庭聚会,只能缩在宿舍靠刷新别人脸书上的视频分享打发时间。 这差不多称得上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节,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上……这种类型的衣服,不用看镜子也能知道自己的扮相有多滑稽可笑。 我宁可在心里留存一份自我安慰的幻想…… 麦考伊夫人显然不能理解我的坚持: “开什么玩笑,你看起来漂亮极了。”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尊重我的选择把手里那面折着光的镜子推回桌角,“我们去看看亚瑟怎么样了。” “……真的吗?” 我奇迹般地扭捏了一下,被麦考伊夫人抓住了手,踩着足底象征着驯鹿脚掌的厚海绵垫往前走了两步,又犹豫着迟疑了,“我的打扮可能有点儿古怪……” 麦考伊夫人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嘴边噙上一抹了然的笑容,极其和颜悦色拍了拍我的肩头:“噢,我明白了,我去叫亚瑟过来——不过你要相信,他肯定不会因为你扮演了一只呆头呆脑的驯鹿就不喜欢你了。” 心思被猜中的窘迫让我有些难堪,这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真的很呆头呆脑吗?”我揪了一下头顶两侧的鹿角,紧张兮兮地问。 “绝对没有,我发誓。” 麦考伊夫人宽容地笑着,替我摘掉上衣领口不慎沾到的一块灰屑,转头走出了房间。她的步伐间距很小,宽大裙摆下的两条腿迈动得飞快。 不一会儿她就出现在门口,满脸发愁地对我说:“还是你去看亚瑟吧,佩妮,他也不肯走出屋子一步。” 我颇有些奇怪地问: “为什么?”亚瑟肯定会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圣诞老人,我敢拿二十五英镑打赌。 “以前每年他都是扮驯鹿的那个。” 麦考伊夫人向我耸了耸肩,圆润的下巴随着低头的动作压住了一绺头发,“他觉得自己装扮成圣诞老人不够魅力四射——跟你的担忧一模一样。” 陈久的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我跟着她来到三楼最大的那间客房,这儿是我们每晚一起睡觉的地方。 亚瑟自小长大的那间卧室就在对面,只不过被落上了一把锁。 “等你们都愿意穿着这身衣服出门了,就来楼下找我。”麦考伊夫人以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看房内的亚瑟,又短暂地看了看我,回过身去按着扶手往楼下走去。 透过虚掩的房门缝隙,亚瑟的身影隐约可见。他背朝着我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歪戴着一顶圣诞帽,衣服好像偏小了不止一号,红色法兰绒把每一块均匀微隆的背肌和颈椎骨以下流畅内凹的脊沟描画得一清二楚。 似乎察觉到我的接近,他浑身忽地一挺,变得僵硬绷直。 我半跪着爬到床上,整个人的重量压靠在他宽阔的背上,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我们谁都别看谁,怎么样?” 亚瑟扶住我抵在他耳廓的手腕,拇指指腹顺其自然摩挲着腕骨与手背连接处的突起,拒不答应我的提议:“但是我想看看你。” 我的肘关节压在他肩面上软和的玫瑰红绒料间,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心理挣扎便说:“要是这样,那你也得让我看……”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反手扣住我的小臂,将我的两只手掌从他眼前摘了下来。历经相对而言特别漫长的思想建设时间,他缓慢而小心地扭过脸面向我。 “……嗯。” 我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压抑住自己不至于捂着肚子笑出声,还一本正经地夸奖道,“很漂亮的胡子,我是说真的。” 讲到这儿我才忽然发觉,就在我看清了他的面孔的那一瞬间,他也看清了我…… 想到麦考伊夫人的那句“呆头呆脑”的描述,我立即从他掌中挣开双手,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脸。 与此同时,他压低的语声从斜上方传来,依稀夹带着几分忍俊不禁:“很漂亮的角,我是说真的。” …… 若干分钟后,我和亚瑟肩并肩站到了一人高的穿衣镜前,各自花上一段不短的时间适应自己的新造型。 亚瑟身着的那套衣服的确小了不少,上身过于紧绷,领口快要开到胸肌中间的夹缝中,裤子更像是缩短成了九分裤,连瘦削凛冽的脚踝都从低帮牛皮鞋里露出了大半截。 与这身衣服相比,他唇上粘着的那一簇白色假胡子竟然也顺眼了许多,至少衬得他的眼睛更显冰蓝了。 至于我…… “说老实话,至少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倘若能把造型奇异的鹿角、四下散掉着绒毛的连体服装全部忽略不计的话。 我们一前一后走下楼梯,麦考伊夫人正在厨房里忙活。 “为什么香蕉要跟牛排放在一起?难道你想要把它们一块儿煎了?”她双手环胸警惕地瞪着那盘食材,好像在瞪着一名邪恶的异教徒,“还有那边的樱桃和烤鸡……噢我可怜的小土豆,这几年你的厨艺到底怎么了……” “肯定是不小心养成的坏习惯。” 我悄悄对亚瑟使了个眼色,再度转向麦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2 考伊夫人时表情相当诚恳,“不过我听说把水果跟肉类同食有助于身体的营养吸收……” “算了,算了,我乐意代劳。” 麦考伊夫人误将我的善意劝说当成了推脱,挥舞着一块抹布把亚瑟和我赶出厨房,“幸好小土豆不在家的这几年我学会了做饭……” 我眼皮倏地以跳,想起了一天前与麦考伊夫人闲聊时对方说过的话。 “他既会做饭又会收拾家务,还能赚钱养家。” 那时她如同往常一样和蔼可亲地笑着,口中吐出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今后你们的婚姻生活肯定特别幸福美满……你想不想要个孩子,佩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不管是哪一个我都能接受,亚瑟肯定也是一样……” “事实上,我还没考虑到那儿……”当时我心惊胆战地说,手指也瑟缩着绞在了一起,喉咙底端发出一阵无声的咕哝。 “哦,这不要紧。”麦考伊夫人只皱眉想了想便对此表示理解,“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想好该不该生个孩子。没关系,等你们结婚以后可以慢慢考虑。” “……” “佩妮?” 身边的亚瑟感觉到了我的异样。 “没什么。” 我回过神来,迅速掩饰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畏惧,对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窗外大雪绵密而急促,有如纤毫细腻的鸭绒在狂风鼓吹中轻斜落地,转瞬之间道边的树干底下就堆起了不薄的一层新雪。外层玻璃上凝结着冰粒碎片,被室温灼蒸得略微熔化。 我蜷缩在亚瑟身侧,围坐到壁炉旁烤着火。鼻间飘荡着一丝助燃剂的味道,有点类似被火烤焦的提子蛋糕。除了焰舌舔舐柴木的声响,就只剩下厨房里煎牛排的滋滋冒油声,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静谧而安逸。 要是能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陡然腾起的念头很快被打断了——我比亚瑟更早地听见了门铃声。 透过窥孔,我看见被冻得鼻头通红的几个陌生人正簇拥着站在门口说说笑笑。 初到牛津那天我就听说过,和麦考伊母子交好多年的邻居约翰逊一家也会在晚餐开始之前登门拜访。但我没想到的是,前几天在超市里碰见的埃米莉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更没料到,站在她身后的某一个年轻男人,长着一张我格外熟悉的脸…… 为什么我总能在外头遇见前男友? ☆、第35章 验孕棒 乔治·吉布森是我高中时期的男友之一,也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早在我才开始上十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以高分修完了十一年级的全部课程,跃跃欲试地准备起几所知名大学的面试了。 历数我所能记起的所有前男友,可以说唯独乔治从各方面来看都最像亚瑟——除了他有着一双与亚瑟截然不同的黯淡红头发、苍翠双眸前还架了一副无边镜片以外。 室内室外差距悬殊的温差给乔治的眼镜蒙上一层朦胧白雾。为此他苦恼地揉了揉头发,随意地展露出一个优雅迷人的笑容。 ——念高中时乔治就喜欢随时随地将这种颇具引诱味道的微笑挂在嘴边了,这也是另外一个他和亚瑟不一样的地方。 跟在后面一头钻进来的是埃米莉的父亲约书亚·约翰逊,同时也是一位独身多年的中年鳏夫。他身材健壮,宽厚的两肩扑簌着雪粒,手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礼品盒,头发理得精短,炯炯有神的目光显现出诚实而稳重的神态。跟麦考伊夫人剪短地寒暄了几句过后,他径直走到被装饰得彩灯喧亮的杉树前,将扎有蝴蝶结绸带的精致盒子叠加到一堆礼物包装最上面。 “约书亚,你最好替我看看后面的花圃怎么样了……”麦考伊夫人眉开眼笑,边说边引着他走向后门。 被留在门厅的埃米莉先跟我和亚瑟打了声招呼,然后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拉住乔治的袖口,含蓄地替我们介绍道,“他是乔治,我的一个朋友,来自威尔士,今年留在这儿过圣诞节。” 她没对我和亚瑟的服装评头论足,很可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约翰逊父女每年都会来过圣诞节……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尴尬场面,我一点儿也不打算透露我们曾经的关系,只与他以最快的速度交换了一下眼神,仓促之间仅仅来得及捕捉到他对我展现出的、一个意味深长的从容淡笑。 埃米莉显然没发觉,转向亚瑟开门见山地说:“查尔斯想办个聚会,请一些老朋友。要是马修也来了……” 她又往下说了一连串我素不相识的人名,亚瑟认真地侧耳倾听着,时不时轻点一下头以示认可。顶灯的微光笼罩在他的眼角,轮廓显得分外柔和。 我没来由地不大高兴,继而认识到这种稀奇的感受可以被称之为“醋意”。这是个相当神奇的体验,我不得不克制自己想找借口打断他们正常对话的冲动,将视线移向旁边垂手不语的乔治。 不料乔治也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在猝不及防对上我双眼时忽地扯起嘴角,毫不避讳地说:“我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佩妮。顺便说一句,你的打扮很让人……印象深刻。”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可也足够一边轻声交谈的亚瑟和埃米莉听清。两人登时停止了讲到一半的谈话,不约而同齐齐转向我和乔治。 我一时摸不清他的企图,只好尽量礼貌而又疏远地回复道:“谢谢,我也是。” 乔治唇边的弧度愈发拉高了,镜片上结缀的雾汽冷凝成细密液滴,隔绝了那双饶有深意的碧绿眼睛,“我在这儿念大学。” “是吗?” 我干巴巴地说,内心强迫自己把语气放平,别显得那么不客气。 事实上我有理由对他不客气,因为他是除了马修以外唯一一个在我之前提出分手的前男友,还只给了我轻飘飘的一句“爱上了别的女人”。 我也曾想过像报复马修那样报复他,可是他既没什么亲密的男性朋友,又在分手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尽管我在失恋期间酝酿了无数个狠毒又下流的复仇计划,到头来也免不了无疾而终。 “他是我在威尔士念高中时候的一个……朋友。” 当然面对亚瑟和埃米莉我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实情,只好硬着头皮信口解释道,“你知道,人生中总能遇见这种有趣的巧合。” 埃米莉相信了我的说辞,而亚瑟则没有——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 “我们得去清洁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3 一下壁炉了,佩妮。”他突然说,本就冷冰冰的声调更加生硬刻板,尾音收得异常干脆。 听见这句没来由的话,乔治又笑了,这回连眼角都弯了起来。亚瑟根本不看他,先一步转身向壁炉迈开步子,我别无选择只好跟了上去,却始终感觉到乔治的眼光隔过透明镜片如芒在背。 亚瑟动手熄灭了炉火,尔后垂眼看着石料凹凸处被熏黑的地方。有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我以为他真的是叫我来一起清理壁炉的,直到他耷拉着脑袋视线悄悄溜到我身上,灰白的假胡须跟着嘴唇一起翕动两下,低低地问:“又是一个‘皮特’?” 闻言顿时松开了拨火钳,我把自己裹进沙发椅上松软的毛毯里,觉得头疼不已:“其实他叫乔治。” 圣诞帽下的眉头快速拧起,亚瑟小声回答道:“我不想记住这些人的名字。” “……对不起,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 我用毛毯遮住半张脸,只留出眼睛回望着亚瑟低落的目光,“但他跟皮特不一样。” ——至少跟皮特比起来,乔治要好上太多了。 只是到后来我不得不改变了看法: “佩妮高中时交过的男朋友……我估计想要数清楚还得费上一会儿工夫。” 本该其乐融融的饭餐开始后,诸如此类的描述就时不时从乔治嘴里迸出来,惹得我差点没好气地捏断手里的餐叉。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怪异:乔治靠揭露我过去的种种经历,博得麦考伊夫人前仰后合的接连大笑;埃米莉满脸不悦,碍于礼节无法爆发,只得郁闷地埋头对付餐盘里的牛排;约书亚眼里只有麦考伊夫人,还有她做的烤土豆;而亚瑟神色沉冷阴霾,每听一句都要喝上一口蘑菇汤缓解心情,桌布底下的左手按在我的大腿上,力道随着乔治话题的转变忽轻忽重。 “真的是这样吗,佩妮?” 听乔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好一会儿,麦考伊夫人终于想起直接向我求证。 亚瑟蓦然抬头,视线沉甸甸地朝我压来。 乔治也在看我,余光瞥见亚瑟紧绷的神情,笑得更加幸灾乐祸。 “是的。”我说。 没什么好否认的。我很清楚乔治极端到恐怖的控制欲,他绝对不能容许久别重逢的前女友身边还站着一个“现男友”,这会让他的内心发疯——所以与其说一个容易被轻巧揭穿的谎话,倒不如直截了当地承认实情。 我大致能猜出最坏的结果:性观念相对保守的麦考伊夫人变了脸色,开始竭力阻挠我和亚瑟的感情发展,理由是一段健康关系里男女之间的性经验不该像这般不对等……我敢打赌乔治也是这么计划的。 倘若真是这样,那就有点儿伤脑筋了…… “那真是太酷了!” ——然而我没想到麦考伊夫人居然会予以这样一句评价。 随着我的表情迅速放松,乔治嘴边那抹志在必得的笑意霎时冻结。 对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麦考伊夫人掩饰性地拿手帕捂住嘴巴清了清嗓子,随即不好意思地接着说:“我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让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得到了亚瑟——在那以前我可是一直憧憬着佩妮那样的生活方式。我的意思是,虽然最后我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怪不得麦考伊夫人总爱问我一些关于生育下一代的话题。我到了这时才知道,她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生出了亚瑟…… “可是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 乔治不甘心地抿起唇,复而又道,“这样的女孩儿都不值得人爱。” “你想得太多了,亲爱的小乔治。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我的主编问过我,佩妮究竟值不值得亚瑟为她付出?” 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麦考伊夫人轻轻咧开嘴,神情温柔宽和地笑着说,“我告诉她,只要他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的。亚瑟是个优秀的男孩儿,他爱着的姑娘,一定独一无二。”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乔治沉默了很多,亚瑟的面色也总算逐步升温。我的心情也平缓了不少,甚至除去对麦考伊夫人话语的触动外,还隐隐有种报复性的轻微快。感。 这种快。感一直维持到了拆礼物的时刻。 麦考伊夫人在我来到牛津之前就提醒过不用给她准备礼物,但这时她却笑眯眯地分别拖拽住我和亚瑟的两只手,头探到我们之间提醒道:“还有两个多月就是电影版《y》的首映式了,我希望你们都能来参加——这就是我想要的圣诞礼物,亲爱的。” 拆出各式各样的几份礼物以后,我没心思再仔细看标签上的祝福语,又撕开另一份包装纸,触目所及是一个细长的褐色盒子,上面特地标注了要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打开,里头装有无与伦比的惊喜。 送走了约翰逊父女和不怀好意的乔治,我筋疲力竭地瘫倒到床上,再次端详起手里的盒子。 这儿应该可以算是四下无人的地方了吧…… 我将盒盖向上掀开,随后意外地看到一根白色验孕棒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海绵团中央。 ……埃米莉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想我并不需要它来…… 想到这儿,我乍然头脑一滞,向前推算起日期。 很快得到结果,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第36章 一个期限 将近半个小时的几番折腾以后,我满面麻木地呆坐在床头,手里抓着的验孕棒上有两根红线触目惊心。 ……完了。 这是我能动用的有限意识中唯一浮现的念头。其他林林总总的思绪汇聚成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在真正抵达我的神经中枢之前就被啪地戳破。 完了。 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我进行到一半的学业,我还没来得及开始的事业……全完了。 光线低黯的床头灯嘭然一声爆熄了,四周围拢而来的纯粹黑夜静寂、冷漠而又沉凉。 我仰面躺倒床间,握着验孕棒的那只手心结浸着细汗,头脑陷入了彻底的一片空白,僵冷感从心口如同无形电流直导入四肢百骸。我想试着深呼吸,只是那很困难,恍惚中我感到每一根埋在皮下的血管不论粗细都在痉挛抽搐,耳端充塞着象征了阻抗和惶遽的高声尖叫,所有的感知神经一齐震颤发出嗡鸣。 口腔最末端龋坏的牙齿开始隐隐作痛,消耗过度的身体机能在此刻才泛起酸软倦怠,拇指指甲边缘细窄凹沟里的一个破口也在削锐地发疼。好像素日里惯性沉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4 睡的那些感官在这时纷纷复苏了,唯独腹部没有任何动静。 我的手轻轻隔过布料搭触上平坦的小腹。我以为我总归能感觉到某种血缘之间带来的共鸣,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是这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茫然地盯住天花板的一小块区域,在窗帘外光源变幻下转为一种无机的灰白。 我只有二十岁。 不包括麦考伊夫人在内,谁会在二十岁就生儿育女、组建家庭?就连加西亚也是在毕业数年后才…… 加西亚! 我想起了跟我有着同样遭遇的母亲,急忙磕磕绊绊冲进衣帽间,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拨通电话。 ——另一头传来的只是一声又一声恼人的忙音。 我不死心地往下翻了两个联系人,又试着打给了布莱登。 ——他的电话关机。 我最后输入了史黛拉的号码,指节压住一个按键都要停顿一下,心脏狂乱地跳动着,我甚至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可以正常地发声。 ——这回索性无人接听。 我一个人跌回深陷下去的床垫内,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无助如同具现化的冰棱,从指尖深没进身体,沿路把神经血管都崩断、把五脏六腑都冻结。 验孕棒从手里脱落滑入床单,又被我一把抓回来牢牢攥紧,紧到手掌都勒出了冻伤似的瘢痕。 门外有轻捷脚步不疾不缓地踏过楼梯渐愈接近,激起一片细小却清晰可闻的咯吱声。 是在外帮忙除雪到深夜的亚瑟终于回来了。 ……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想让他知道。 ……我不能让他知道。 ……可他有权知道。 思想斗争中前者稳占上风,我告诉自己必须得起身,必须得先把验孕棒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可是我根本动弹不得,手脚被心下纠缠的情绪桎梏在一把锁芯里,任凭我再努力地想要挪动身体也挣脱不开半根指节。 卧室的门从外被打开,走廊壁灯落下的一道光借机扑了进来,倏然晃在我游离的眼底。 我的眼睛应激性地眨动了一下,但做不出更多动作。 “佩妮?” 亚瑟转手打开了灯。 黑暗被日光灯驱尽,亚瑟的幽深瞳膜紧跟着一亮,呈现出一种璀璨晰彻的半透明晶体质感,折着熠熠闪动的光点。 他的视线直接凝固在我手里验孕棒的两根红线上头,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笔直站立着停留原地足足半分钟,渐渐地,生动的笑意从眉梢、眼尾到嘴角溢满了每一根线条。 “上帝……哦,上帝……” 他翻来覆去地喃喃自语,声音里簇拥着一份无以克制的欣喜若狂,下一秒我就被紧紧地抱了起来。他大衣的毛呢面料上还沾着将融未化的新雪,发梢簌落而下的冰屑粗粒被鼻端的温热吐息所催化。 “是我——想的那样吗?”他就这样站在床边,抱着我一动不动更不肯放手,句尾沾上了快乐的颤音。 这个拥抱同时夹杂着分属两极的刺冷和融暖。我的心头直往下坠,咬着嘴唇把脸埋在他胸口:“……我……不知道。” 我略显冷淡的回应让亚瑟一怔。 他在刹那间用力收紧手臂,又立即松开了我,两手顺势滑到我的肩侧,质地均匀致密的透蓝眼仁里急剧翻涌,仿佛正酝酿着什么,斟酌片刻忽而开口,“佩妮,你觉得……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脚腕处虚浮得像是没有实质,要不是亚瑟撑扶着我的肩头,恐怕我会立刻仰面摔回床上。 我不敢和他对视,一个劲儿地看向他上衣襟口处微敞的第三粒纽扣,语速飞快地嗫嚅说,“我不知道。” 亚瑟给了自己一个回答: “都无所谓。” 然后他探头亲了亲我干热而枯涩的嘴唇。 “我们该带他住在哪儿?牛津、伦敦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双颊蔓延着毛细血管破裂带来的熏红,就跟上一次他喝醉酒时别无二致,又因强烈的兴奋而变得稍有些语无伦次,各个音节之间的空隙里还不时挟带着几句类似于“上帝”之类的惊叹词。 亚瑟是真的在感到欣喜,而且这一份欣喜的程度闻所未闻。我们正式确定关系的那天,他都没表现得像这样兴高采烈—— 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接踵而至的问题让我不太舒服:“……我不知道。” 他再一次自问自答: “嗯……我有很多、很多不错的选择。” 我只向内瑟缩了一下,双唇条件反射地动了动,但没有搭话。 他显然错误地理解了我的意思,拇指勾着衣领拽下沾雪濡湿的外套甩到脚边,然后坐到床沿把我揽进怀里,满眼憧憬地构筑着许多设想:“我们该让他去上哪所小学?还有中学和大学……” 我垮下双肩,听见自己在苦恼中挣扎的嗓音:“……我不知道……” 接连三次的逃避话题,亚瑟也默然下来,原本充斥在脸上的幸福感稍稍冷却降温。 “最后一个问题。” 他亲昵地拨开黏连在我眼睫上的头发,动作轻柔而小心,跟他特地放缓的音调如出一辙,“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佩妮?” 我浑身不可避免地一个激灵。 “我……” 时间停滞在一个微妙的节点上,我难堪地别开目光,不想让他看见滚动在我眼底的窘迫惶然,只得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进行无意义的推搪,“我不知道,亚瑟——给我点儿时间……” 只是这一回,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显得坚持:“我只是想要一个期限。” “……我不知道。”我记不得自己究竟是第几遍说出这个短句了。 “可能需要一年,或者更长……” 我甚至不确定究竟会不会有能给出答案的那一天。 他不再说话,光线映衬下苍蓝发翠的眼光轻度偏斜,望向我不自觉地用手掌按住的脐间。 “如果你想要……它,”我循着他垂目也扫了一眼毫无变化的腹部,前一阵子涌上心间的恐惧与畏缩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羞愧和歉疚。 就在这时,加西亚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 是的……我可以像她那样做。为什么不行呢? 于是我拢紧十指,期期艾艾地对他说,“我可以……把它交给你。” 亚瑟抬到半空的手霍地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猛然扬头,陌生般径直看着我。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5 我感到越发难以启齿了,脉搏一再加快,喉头甜涩发干:“或者,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可以联系一个收养家庭。这应该还算容易……” 亚瑟骤然站起了身。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弯腰拾起地上还在滴水的黑色大衣,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了门去。 从我的角度能一直注视他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每一处落足点地声都像一记重锤,竭力碾砸着我本就溃不成军的心脏。 客房中恢复了悄然无声。 我低着头忍住泪,可是眼圈酸胀得难以忍受。独自顶着白亮的灯光坐了一会儿,我迟滞缓慢地动动右手,从床上捏起那根纤巧细长的验孕棒试管,准备把它放回礼品盒里。 当我打开那个长盒,一张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寄语的小纸片从盒子里轻飘坠地。 我拾起那块轻薄的纸片,蹲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默读着纸张上头规整手写的文字—— 【致:亲爱的乔治。 圣诞快乐。很抱歉在圣诞节通知你这个消息,但是我别无办法。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我怀孕了…… ……】 而落款则是略显潦草的“你真诚的——埃米莉”。 ——这封信的寄件人的确是埃米莉·约翰逊。 不过收件人并不是我。 原来…… 没有怀孕,没有孩子,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我只是错拿了一份礼物。 ☆、第37章 我很抱歉 从牛津城回来我就自觉地带着所有生活过的痕迹一同离开了亚瑟的公寓,并把那把他曾经郑重其事交予我的钥匙退还给了他——我知道这确实是他希望看到的,因为在接过钥匙的那一刻他明显地流露出了释然的神情,连声简单的“再见”都没对我说,只是沉默着目送我拖着拉杆箱反扣上房门,自始至终微垂着头,姿态僵冷凝固,背靠在门厅被米分刷得光洁雪白的墙壁上。 我自己房间那块塌裂的床板其实早已经修好了。我就知道他曾经声称的“不会修理除了热水器以外的东西”都是十足的谎话。 我猜,当初他有多想让我搬进来,现在就有多想让我搬出去。 我其实早该发觉那根验孕棒的异常的。 只是那时候我实在太过心慌意乱了,根本抓不住一丝多余的理智来思考,眼前也像是蒙了一层热汗,浑浑噩噩只顾着机械地走完谷歌搜索来的使用流程,还捂着显示标线迟迟不敢查看结果——现在回想起来,我看到那两根标示着“中奖”的红线时,距离三分钟的标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几乎忘记了每回亲热亚瑟都会做足安全措施。那之后过了不到两天,迟迟未来的生理期也终于如约而至。 毫无疑问,这次我彻彻底底伤透了他的心。“我感到很抱歉”——我发誓我不止一次对他这么说,可是他再不给我以任何形式的回答。 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段感情快要走到尽头了,即使那之后的数月内我们谁也没有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 “哦我的天哪,你一定是疯了,佩妮……为什么你要那么说?!” 从南安普顿旅行回来的史黛拉断断续续听完我的讲述,可以想象她气得鼻子都要向右边狠狠一歪的模样。从电话里她激烈的语气来看,如果她站在我面前,恐怕会无比愤恨地拧住我的耳朵。 “因为我就是那么想的。” 我一手提着个购物袋,用肩头和脸侧夹住手机,另一手点击键盘输入四位密码,打开公寓楼道的外门。 夜风吹得面颊有种速食馅饼皮一样干冷的紧皱,我闪身钻进门里避开冬季愈演愈烈的气流,腾出一只手按亮电梯,顺便揉搓了几下快要冻僵的脸,再抽出手机抵在耳边,“我总不能在这样至关重要的事情上对他撒谎,对吧?” “好吧,好吧,那么你告诉我,佩妮——” 电话那头,史黛拉的声音里透着责备,一本正经地轻咳几声,严肃问我,“你还爱他吗?” 我还爱他吗? 等待电梯从四楼下降的空当,我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诚实地说:“应该是的。” 但是我不能给他除了“我爱你”以外的任何承诺。 史黛拉的情绪立刻雀跃起来: “那你就该去告诉他,告诉他你后悔你说了那样的话。” “……不,史黛拉,你知道我不能。” 我很冷静地说着,仰头望向嵌合在电梯门栏上方的电子显示框,标示着楼层的数字从二跳到一,闪烁的红光晃动在我眼底,“我没法结婚,至少现在不行——我也不确定未来将会如何安排。要是我对他撒谎,以后他可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的逻辑清晰,条理明确,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半信半疑地一滞,史黛拉绷紧的语气略有松动,过了半晌讷讷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叮”的一声清脆提示音,电梯门应声而开,里头走出一个高挑颀长的人影,往前走了两步,却停驻在我面前。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他,对电话另一端的史黛拉小声说道:“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接着我飞快按下结束通话,鼓足勇气正视对面表情淡漠、嘴角微抿的亚瑟,挣扎半天自喉咙深处挤出一个音节,“……嗨。” 他身上深色格子衬衫的纽扣开到第二颗,合身休闲长裤底下是洁净锃亮的中短马丁靴,单肩搭着一个样式低调的背包。我没穿高跟鞋,致使他只能微微敛起下颌,垂着眼看我。 亚瑟眼神不温不火,定格到我的面容之间,没有确切的焦点:“佩妮。” 我有意没话找话,颇显局促地问: “你去哪儿?” “图书馆。” 给出一个比疏远还要生硬的答复,亚瑟继而注意到我指间紧勒着的购物袋,修长白皙的手指略一抽动,似乎向我手中购物袋的方向飞快抬了一瞬,却又被他强自压回身侧。 ——他在强迫自己保持冷淡。 我将购物袋换了个手提拎着,不知是第几次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你还介意着那件事——我很抱歉。” 我只能说这么多,也只有那么多可说。我心下清楚史黛拉的提议能够修补我们摇摇欲坠的关系,可是我不能选择那么做。 毕竟,他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他做不到。 “……” 他照例对我的歉意不置可否,冷淡而又克制地浅瞥我一眼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6 ,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的背影孤桀挺拔,步态端正,脊背笔直。我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直至隐没在视野尽头。 再一转眼,电梯又攀升到了公寓楼顶层。 走进楼梯间,我轻轻咬了咬下唇,舌尖品尝到口红滋润的味道,新鲜而生涩。 说老实话,我确实还没准备好做一个妻子或者妈妈。 婚姻代表着家庭,家庭意味着责任,责任象征着麻烦。我可以为我的孩子挑选一对疼爱他的养父母,有能力给他尽善尽美的照顾——而那些我统统都给不了。 二十多年前,加西亚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心情,亲手把我交给了布莱登? 我掏出钥匙拧开房门,屋内一如既往的漆黑冷清。我站在一半黑暗里,一动也不动,背后是声控灯接连频闪的幽深走廊。 借着不断跳跃的晃乱光影,我的余光瞟见脚边的地板上躺着一封信,想必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弯腰将它抓到手里,我发觉信封不是正常大小,纸张材质上佳,内里严丝合缝地装有一张邀请函——上头印着显然经过精心设计铺排的花体字“《y》伦敦首映礼”。 我想起了麦考伊夫人的新年愿望,捏着信封的右手一顿。 亚瑟大概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邀请函吧。 他会去参加吗? 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我上网搜索了这部正处于宣传期的电影。 “《y》——继《bj单身日记》《真爱至上》《他其实没那么爱你》后最值得期待的英伦浪漫爱情喜剧”……看到网页上夸张的宣传语,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将页面下拉略过那段我自以为倒背如流的剧情简介,直接拖拽到演职员表。 令我惊讶的是,一位因常年主演文艺片走红全球的知名英国男星出演了亚瑟——或者说文中的“亚伦”,我不用仔细回想就能勾勒出他的模样,因为这个名字实在过于耳熟能详。 而佩妮则是由一个美国新生代女星饰演,在此之前她没有过什么拿得出手的影视作品。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她的单人宣传图。照片上的姑娘拥有一头亮眼红发,分外灿烂地大笑着,出乎意料的年轻美貌,五官轮廓呈现着一目了然的混血特质。旁边的一串资料给出了她的身高:。 ——跟我一点儿也不像。 我啪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我所收到的邀请函并不包括媒体宣传仪式,只涵盖了情人节前一天的电影首映席位和随后的剧组相关人员冷餐会,亚瑟应该也是一样。麦考伊夫人特地打来电话,亲切地提醒我大可尽可能地打扮得休闲随意,没必要太过拘谨。 尽管如此,我还是谨慎挑选了一件颜色和款式较为庄重保守的及踝长裙。 “亚瑟真的会去吗?”我在电话里问麦考伊夫人。 “我会告诉他准时去接你。”她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于是到了当天,我起得相当早,用最快速度穿戴打扮整齐,接下来就坐在沙发上焦灼不安地等待——过去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谁叫我根本不确定亚瑟会不会如约前来呢? 但他终究还是来了。 门铃猝响的第一个毫秒我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三两步冲上前砰地拉开门。走廊里站着面无表情的亚瑟。 他身穿剪裁得体的纯黑西装,不带任何冗赘繁饰,见到我只是一再沉默不作言语,扭头便步速均匀地走向电梯。 我顾不及锁上门就抄起手包跟了上去。 宿舍楼下停着一辆不知名的轿车,应该是麦考伊夫人派来的。副驾驶席上精明干练的女人见我和亚瑟一前一后出了公寓楼,便摇下车窗对我们招起手。 通往伦敦城区的公路上,自称是麦考伊夫人主编兼电影编剧的女人感慨道:“我听萨缪尔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 萨缪尔是麦考伊夫人的名字。 一路上,我和亚瑟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副驾驶席上的女人也发现了异样,探究的目光频频透过后视镜张望而来。 经过三个小时的辗转奔波,我们被安排在影厅偏右的区域。就座以前,我看见正中央的麦考伊夫人冲我们微微一笑。 亚瑟一言不发,连眼珠都没往我的方向转上一转。 四周光线沉黯下来,窃窃私语声陆续停止。 荧幕骤然亮起,电影开始了。 清润悦耳的乐声当中,我突然感到亚瑟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第38章 为什么 影片以倒叙的形式进行,间或穿插着主演——英国男星格里戈斯的念白。根据演员生平资料来看,他生长于伦敦的下城区,满口牛津腔模仿痕迹颇重,并没有亚瑟那么规整典雅,不过也还算悦耳动听。 “我想念佩妮。” 这是背景音乐转低后,男主角的第一句独白。 我情不自禁地在脑内想象起了亚瑟用他充满磁性颗粒感的嗓音,附在我耳边说出这句话的场景。 ——这样的亲密已经有约莫两个月没有发生在我和他之间了。我很是为此苦恼,只是无计可施。 第一幕最开始,画面从起初刺目的荧亮纯白逐渐褪淡,直至回归对比鲜明的正常色调,古典哥特式风格建筑的脉络线条随之像描绘铅铸画般渐次浮现。 明媚光影倏忽一晃,镜头旋即切换到内景,看装潢布局应该是在某所大学的图书馆。 格里戈斯所扮演的“亚伦”正使劲蹙着挺直的双眉,眼光直勾勾凝集在桌面摊开的书页上,他用两指夹起页缘的一角,将书翻到下一面,同时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唇,用近乎于气声的音量轻轻嘀咕道:“她喜欢我。” 说完这一句话,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生动明亮的神采浮现于双目之间。 分不清是窗外投射进来的自然光、抑或是片场的技术性打光使然,他耳侧的淡金短发显得分外柔滑闪亮,氤氲着暧昧甜腻的光泽。 据我前几天上网搜索到的资料,格里戈斯拥有一头天然棕发,只是为了拍摄这部影片而染成了现在的颜色。 影片中,“亚伦”身着平整熨贴的淡赭石色格纹衬衫,袖口衣料被齐折起来挽到肘关节以下——这个细节和亚瑟本人的习惯简直如出一辙。我注意到这一点不由得微微一笑,可能是没忍住发出了些许细小的声响,搁在扶手上的那只左手被亚瑟不动声色地握得更深了。 我悄悄斜眼去睨他,只见他脸上仍不带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7 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而专注地直望着荧幕,与我手背相接触的皮肤略微汗湿,摩挲时有些黏腻的发痒。 把视线移回电影画面,我看到片中的“亚伦”又单手按着额头,将书掀到下一张页面:“她不喜欢我。”话音刚落,他的神色也因此而变得黯淡。 在那之后每翻一页,他都要像这样小声地念叨一句—— “她喜欢我。” “她不喜欢我……” 转眼间日近黄昏,那本大部头的学术专著被他读到了末尾。 ——“她不喜欢我。” 手里捏着薄薄的最后一页,“亚伦”心有不甘地将嘴角使劲抿起来,神态转为的的懊恼与颓丧。 继而他的脊背微弓,用手背抵住额际,上身疲惫地后仰,跌靠回椅背间。 画面在这一瞬间定格。 这时,荧幕上所有的颜色开始减淡,基调转为默片式的黑白。有零散细碎的金米分窸窣扑簌而上,有如微光颗粒般闪闪,拼凑组合成一串字母—— 【miss】 【penny】 “penny。”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旁的亚瑟也轻细地低念了一句,语声与电影画面上浮凸泛光的耀金色片名微妙地重叠了。 接下来的九十八分钟里,亚瑟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 甚至在电影里年少的矮豆丁“亚伦”垫起脚,勇敢地亲吻“佩妮”的时候,他忽而探身压过来,紧绷到骨节发红的有力长指没入我的发隙间,扣住我的后脑迫使我面朝他的方向,紧接着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剧情进行到高中毕业舞会的那一夜。卡迪夫城中的某一间旅馆房间里,“亚伦”光。裸半身站在窗帘前,一线清晨微弱的日光自缝隙悄然钻入,轻淡地披落在他棱角有致的面容轮廓间。 他悲伤的神情也因此被全然掩映。 “她永远也不会记得我。” 他霍然用手合拢窗帘,掐灭了那一点游移不定的稀薄阳光。 之后的一幕幕影像统统都带着不切实际的梦幻色彩,直到这场电影正片落下尾声、全场观众起身热烈地鼓掌时,我才恍然间明白过来:其实亚瑟没把那本《y》所有的主要故事情节全都念给我听——而那些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遗漏的部分,却更加让我感到触动不已。 从中学食堂的午餐时间、到大学入学的第一天,去年感恩节的夜晚、乃至每一场公寓电梯间里偶然的不期而遇……他什么也没说,我便什么也不记得。、我总以为他把一切都向我全盘托出了,却没想到他所做的要比我所理解的多得多。 当全片演绎完美落幕,画面重归最开始的一片茫白至极,男主角格里戈斯经过特殊效果处理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球彼端传来,裹挟着虚浮的倦意与空洞的风响,伴随着嘶哑如同荒沙滚涌的伴奏,将维持了不到两秒钟的死寂彻底撕裂:“她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旁侧的亚瑟身体猛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听到他在隐忍地喘着气,像是濒临溺亡那样粗重而迫切。 我反握住他的手,结果又一次被他紧紧地抓进掌心。 “佩妮。”他蓦地张开微合的眼帘,细微漫散的蔚蓝瞳孔里,失去的焦点在我脸上慢慢凝聚。 “我在这儿。” 我先是略动了一下被他拢在手里的指尖,权当做回应了他,又忍不住提起自前不久就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曾经遇见过你……那么多次。” 周围人们相互交谈的嘈杂喧嚣此起彼伏,他的眸光克制而晦涩,虽说沉重得好似蕴藏了无数隐秘的渴望,却又格外轻柔地落到我的面容之间。 “你会害怕。” 他说得异常艰难,“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盯着他说完便迅速垂敛的蓝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我身边,他从来没有一刻感觉到安心。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坐直了身子,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噢,佩妮……你们在这儿!” 循声一转头,麦考伊夫人丰满敦实的身躯阔满了我的视野。 她举步维艰地分拨开鱼贯退场的人潮,边快步走来边兴高采烈地笑着道,“这部片子真不赖,对吧?明天就是情人节了,要是你们乐意,可以再来电影院约会一次……” 麦考伊夫人好像没注意到我和亚瑟之间蔓延着的、足以被称之为紧迫的气氛张力,一左一右亲亲热热地分别挽住了我们的胳膊,“现在,是时候去吃点儿东西了。” 与电影院毗邻的一家餐厅暂停营业,被布置成了冷餐会的会场。我没心思进食,也鲜见地对向来最热衷的交际活动提不起兴趣,这里对我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提供有几间独立的休息室,方便进行较为私密的谈话。 我拖着亚瑟走进其中一间,砰地扣上门后立即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然而亚瑟直面着我,安静地垂手默然半晌,终于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凝望着他,连最微小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逐渐地,我脸上一直勉力维系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一瞬迟滞,和随即而来的恍然大悟:“——你想跟我分手,一直都想,对吗?” 亚瑟眼睑微抬,不置可否。 “为什么?”我发誓我的人生当中从没有过一天跟今天一样,来来回回神经质地问了这么多次“为什么”。 面对他的默认,我超乎寻常地难得镇定,没像从前被别人提出分手时那般歇斯底里或者胡搅蛮缠,更是一点儿也不想难堪地流泪哭泣,这让我十分费解。 我只是抱着双臂,背倚着冰凉的门板,条理性极强地向他挨个道出我的自行分析,“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还是你其实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样——” “不。” 他打断了我的话,语速极缓音量不高,好像光是震颤声带就耗竭了全身力气,“你比我想象中好得多。我也比我自以为的那样——更爱你。” “那么……”一阵呼吸困难,我止住话音,半秒之后重新出声。 “为什么?”我真不想再说一遍这个单词了,因为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与我所期待的背道而驰。 “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他单手按抚住眉骨,手背笼罩的阴翳阻掩了眸中深长的叹息,使得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你随时都可能离开。” 我感到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8 嘴唇在哆嗦,有些狼狈的发麻: “我以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到此为止吧,佩妮。”他哑着嗓音说,语调放得很低,有类似哽咽的微妙停顿转瞬即逝。 我明白了。 他可以为了我改变自己的一切,我却做不到。 对我而言,这并不能代表我不爱他,可是他不理解,也不愿意去试着理解。 “好吧。” 我不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此刻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让我强撑的理智截然塌裂。 “祝你能找到更好的姑娘。”我对他说。天知道我每说出一个音节要用上多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丝发抖的颤音。 ——而毫无疑问地,我撒谎了。 “你是最好的,佩妮。” 反手掩上门之前,我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永远都是。” ☆、第39章 道个别吧 临近毕业的某一天,图书馆自习桌对面正襟危坐的史黛拉突然告诉我:“你还记得橄榄球队那个绿眼睛的四分卫吗?他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那时我正愁眉苦脸地咬着原子笔,埋头仔细研究比我一只胳膊还要厚的一大叠学术资料。空气里有番茄酱、热狗和炸薯条的咸腻味道不均匀地拥挤混合着,加上不断攀高的燠热温度更让人昏昏欲睡。阳光隔着落地窗玻璃打在我指间的书页上,荧亮刺目的白色让我不禁眯了眯眼,随后迟钝地意识到史黛拉的问话。 “好啊。”笔尖略微一顿,立马在一行注释下方勾画出标记,我若无其事地点头说道。 我和亚瑟分手至今,还没再找到新一任男友。每回史黛拉有意向我介绍,我总是表面上答应,但背地里丝毫不为所动——她硬塞给过我好几张写有不同联系方式的纸条,全被我要么顺便当做书签、要么转手扔进了垃圾桶。 直到这一次史黛拉也失去了耐心,以匪夷所思的眼神望着我的脸,过了足足十秒钟才继续说道:“你知道,佩妮,你完全可以向我承认你很难过……我的意思是,关于亚瑟。” 可能是怕我羞于启齿,她又体贴地再加上了一句很有说服力的劝解,“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当时我硬要和马修重归于好,你也没有嘲笑过我。” “我不难过,一点儿也不。” 见她即将不满地冲我皱起鼻子,我只好放下笔坐直了身子,交握住双手准备好好儿谈谈这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找个新男友?”史黛拉穷追不舍地接着问我。 “我想给自己一段时间,用来想清楚一些事情。” 刚才的音量有些过大了,我顶着周围两道不太友善的目光,竖起食指抵到唇中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得承认,我还想着亚瑟。” 听闻我鲜见诚实的回答,史黛拉张了张嘴又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从对面绕过桌子走过来,刷地抽出我旁边的一把椅子紧挨着坐下,然后凑趴上我耳边小声絮絮道:“我听说法学系的学生很多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法律专业比普通学科要多读一年,与之相应的是课程结束的时间也要早得多。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忽视了这一点,赶快合上书作势想要起身:“那我得去找他说声再见。” 手臂撑着桌面站立到一半,我的动作稍稍一停,又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至少我要先做好准备……说不定这回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虽然明知不切实际,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企图。 其实我真的不想和亚瑟分开。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没在公寓楼、法学大楼和图书馆附近捕捉到他的身影——我不可能想不到他在故意躲避我。仅有的两次我们在电梯前碰面,他无一例外地都在抬起眸光扫过我以后匆匆扭头,朝向相反的方位飞快前行。从他的神态和步速来看,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以至于我涌到嘴边的几句客套招呼也被咽回了喉咙。 亚瑟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他可能会去牛津、伦敦,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谁也不能确切地预言我们之间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哪一天。我如果以道别的名义要求和他见面,或许他不会拒绝。 不管史黛拉前一刻想要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在还没展开时就彻底消失了。 “……你是说真的?”她猛然拔高的语气比外表看上去还要惊骇得多,“你想重新把他追回来?!” 这个问题难倒了我。我稍加考虑,冲她不太确定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会去见他的,不过得等我确定自己有把握顺利毕业之后……” 就算不考虑一等还是二等学位,“顺利毕业”对我而言也要花费上几分货真价实的努力才能达成。半年前我囫囵写成的毕业论文粗纲毫无意外地被打了回来,后来我通过布莱登提交申请,更换了一个较为常规的题目,再花上三天时间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第二次上交的那份崭新的简要大纲终于被我的导师惠特尼夫人通过了。 当时惠特尼夫人问我为什么要临时修改论文题目,我只能装作没听见,含混地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糊弄了过去。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最初那个论文题目的“理论样本”跟我分手了吧? 在准备好了所有考试和论文所需材料以后,我细心地换上一条黑色裙子——他喜欢我这么穿——时隔数月头一回来到四层,却徘徊在他公寓的门前良久,就是不敢伸出手叩开那扇门。 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对于这种被甩后还要拼命挽留的戏码,我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经验可以借鉴。犹疑了半天我果断转身下楼,手持护照到街对面的零售便利店随意挑选了两瓶酒,蹲到路边的台阶前面仰头一饮而尽。 分不清是酒精催化还是心理作用使然,我没有那么手足无措了。 好像全身的勇气都跟着热量一起被灌满了红血球细胞,我失去了等电梯的耐性,直接从零层跑上四楼,肺叶抽吸着焦渴难忍,我捂住喉管外侧最干涩的一部分,不暇思索地抬手敲响了他公寓的那扇门。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儿了,来的时候还差点迷了路。很难想象这里就是我生活过数十天的地方。 室内传来脚步声。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十根指头带着细汗紧张地绞到一起,又在门锁的闩芯“喀嗒”一声开启的同一时刻松开了手,任由它们自然地垂落到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59 身侧。 出现在门口的亚瑟可能半晌前还在浴室里,淡金头发凌乱半湿着,薄t恤挡不住诱人的身体线条,在水珠顺眼肌肉隆起的弧度缓缓下滑、濡湿的细线纵横交错后就更加明显了。 看到我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亚瑟单手撑扶住门,垂眼与我对视,眸光凛冽而自持,隐含着无形的波动。 薄唇在某个瞬间做出想要开口的趋势,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的视线越过他肩头转向屋中。原本生活气息浓郁的“家”至此空了一半有余,不少零碎的家居物件已经被他极富条理地分类装箱、在阳台边上码放整齐了。 “看来我没猜错,你真的待不了多久了。”我咧开嘴角,脸部肌肉僵滞生涩,硬梆梆的再做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亚瑟察觉出异样,眼底流露一丝微动: “你喝酒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摇摇晃晃将两只手拢成扇形聚到嘴边,呵出一口气靠嗅觉检查自己呼吸间的酒精浓度,“很明显吗?” 我又在明知故问了。我喷到手心里的那一缕吐息相当灼烫,混杂着酒精的醺甜气味,浓烈得呛人。 我当然没醉,甚至比平时都要清醒。 我重新把目光聚焦回他满溢着冰蓝的双眼之间,声线放软几近等同于央求道,“我能不能跟你道个别?” 沉冷的眼神微微回暖,亚瑟侧开身,为我让出一条通路。 天花板上顶灯投落的光线太过晃眼,导致我的视网膜上浮现一层光怪陆离的色斑。头脑被晃得发昏,我走进屋伸手按住墙,试图平复从脚跟滚沸起来的虚麻无力。亚瑟只好跟上来揽紧了我的肩将我固定在身侧,带我到床沿摆放好。 我不该因为这么两瓶酒就神志不清的,不管是伏特加还是龙舌兰,但是我忘记我匆忙之中顺手抽出的究竟是哪一种了。 我仰面躺倒下去,抓起手边不慎碰到的绵软枕头抱进怀里,瞪着天花板良久倏然坐起身,看见他站在离我半尺远的地方,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液,神色因过于复杂而难以捉摸。 “我觉得比起喝酒,我更像是嗑了点儿药。”我半开玩笑地戏谑打趣道。但是显而易见,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眼前笼罩起茫然的雾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只听到他微压的嗓音说:“我知道。” 床头一抹米分红色的硬皮书抓住了我飘忽不定的眼球,我抓不准确切方向,只好模糊地对着印象里的位置指了指:“可以把这本书送给我吗?” 他很快回答: “……嗯。” “还有这个……” 我用力按了按怀里既有任性又十分软和的枕头,“……我睡过,我记得它。也可以给我留作纪念吗?” 亚瑟发出的音节比上一句还要短促:“嗯。” 我霍地把枕头扔开,勉强支起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双腿,左摇右摆地走向他。 “亚瑟。”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嗯。”他做出适当的回应,声源距我不远不近。 我眨眨眼张开双臂: “你能拥抱我一下吗?” 然后我就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臂弯,带着淡淡的湿潮气。 三个月前他低头默许分手时我没流泪,一个人度过的三个月里也没给自己哭泣的机会,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猝不及防地滚了出来。 “我很想你。”我呜咽着说,有泪水掉进嘴里。 我环着他每时每刻都挺得笔直的腰杆,侧脸贴在他胸口,他六英尺多的个子就这么被我压上了墙面避无可避。 然后我踮起脚去咬他的喉结,情热迷乱间只听见他隐忍的挣扎,“我也很想你,但是不行,佩妮,不行……” 我永远不会有机会得知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了,因为他已经被我一把拉下脖颈,胡乱地堵住了嘴唇。 ☆、第40章 再见佩妮 我很早就醒了,可能早到天还没亮。残存体内的酒精让我头痛欲裂,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闭目酝酿了好半天,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凭借直觉伸手往旁边一摸,指尖触到一块很柔软温热的皮肤,我心头顿时一阵放松——幸好亚瑟还在身边。 窗帘松松垮垮地半遮半掩,大量清晨时分还尚且稀薄的日光鱼贯倾泻进来,我仿佛能听见阳光在他颈窝和面容上流淌的声音。 我移动那只轻碰着他侧脸的手,沿着面部利落线条抚摸到闭合的薄削嘴唇。唇隙间有些干燥,他可能被我拨弄得不太舒适,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恍惚间有种自己在逗弄着大型金毛犬的错觉,我忍不住弯弯嘴角笑了,指节微屈刮过他挺直的鼻梁,最后整个手掌覆按住他的右眼,隔过薄而白皙的眼皮感受着眼球上血管脉络的细微搏动。 亚瑟躬起身子侧卧着,距离我很近,近到能借着微弱光线数清悬他在眼睑上方纤长而浓密的暗金色睫毛。我探上去的指腹被眼睫顶端轻轻刷过,像是根绒细羽毛在手心里搔痒。 估计是昨晚实在累坏了,被我这样上下其手,亚瑟都没出现醒转的迹象。 随着记忆渐渐复苏,我记起了昨天那个混乱又疯狂的夜晚里所有无法忽视的细节。 从墙脚到厨房流理台再到床上……要不是亚瑟一直体贴地撑持着我的身体,我今天双腿肯定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我还依稀记得,最开始他眼里燃烧着的渴望付诸到实际行动上,却成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抗拒。那时候我在酒精的鼓动下主动去碰触他,拥抱他,亲吻他的下巴、嘴唇和眼帘——而他先是明确地一再表示出拒绝,但很快又自暴自弃地反手把我搂得更紧,呼吸之间裹挟着滚烫的温度,热烈地给予我回应。 漫长过程中我一直在流泪,大概是极度快慰下无可避免的生理性反应,眼角和脸侧始终都是淤积潮湿的,咸涩的泪水被他在接二连三的亲吻中舔舐干净。 到后来我忍不住困乏地昏沉睡去的时候,亚瑟还没结束。 想到这儿我低头瞥了眼身上的纯棉睡裙,可能是从这儿搬离时忘记带走的,过了这么久还平整顺滑没有一丝褶皱,隐约可以闻到衣物柔顺剂的薰衣草香味,应该经常被他拿出来清洗。 亚瑟没把睡裙还给我,也从未向我提起过,是因为无法开口跟我说,还是想要留个纪念? 我宁愿相信是后者——就跟我也没有把亚瑟曾经在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0 我房间里换下的白衬衫还给他一样,都是念念不忘的表现。 他形状漂亮的双眉皱起,喉咙里含糊地发出嘟囔,好像睡得不□□稳。 “早上好。”我趁他还在熟睡抓紧时间凑到他唇前亲了一下,故意用他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为了能让他起床之际看到外表最完美的自己,我强撑着双腿之间稍许的不适感,从床尾下地趿拉上他宽大的拖鞋,跨过地上好几个用过的安全套走进盥洗室。 没了我那些色彩斑斓的瓶瓶罐罐,这里显得空旷了不少。 我用他的薄荷味漱口水刷掉满嘴酒气,捧起清水把脸洗干净,使劲抿了抿嘴让唇上显出血色,再轻拍两下脸颊使肤色明快鲜亮一些,然后迅速折返把他的拖鞋踢回原位,爬上床将自己整个人缩进他怀里闭眼假寐。 亚瑟应该快醒了。过了那样亲密无间的一夜,我们的关系能不能就这样回到从前? 抱着一份希冀,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过了不久,我感到环抱着我的双臂不自在地动了动。我马上意识到他可能已经醒过来了,不由得紧张地把双眼闭得更加用力。 “佩妮……” 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线里间杂着将睡未醒的浓重鼻音。 下一秒,被我枕在脑后的手臂猛地抽离,床板剧烈摇晃了一下呻。吟似的咯吱作响了一阵。我试探性地掀开眼帘,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半坐的背影,十指痛苦地深深插陷进发间。 就这么呆坐了一会儿,我发觉他很可能要转过头来了,便刷地再一次合上了眼。 “……佩妮。” 亚瑟的目光似乎落到了我身上,粘滞停顿良久,他的气息忽然毫无征兆地压过来,一个一触即离的吻落到我的额头,接下来是松弛的眉心,然后鼻尖也被亲了一下,最终浅尝辄止地贴上我的双唇。 他吻得很慢很细致,撤离的速度却很快。我还沉浸在唇齿相交的甜蜜滋味里,他已经喘息着翻身下了床。我透过眼缝瞄到他垂首站在床边,一只手抬起按住了心口。 他背对着我,声音沉甸甸的难以辨析: “再见,佩妮。” 哦,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们之间彻底完了。 我用被子掩埋住脸,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我知道那是他在收拾行李,动作照例放得很轻。 他不会来吵醒我的。因为他要离开了。 我又累又难过,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把我从一个冗长又繁杂的诡异噩梦里拽出来的,是耳边尖锐吵闹的手机铃声。史黛拉在电话那一头大呼小叫着诸如“你错过了考试”之类的话,我一个单词也没能顺利地听进去,揉着红肿的眼睛关上手机。 把被子踢到一边,我望着面前空荡荡的房间,转手拿起枕边那本米分红色封皮的《y》,尖硬的精装边角硌得我手腕有点疼。 三天后我参加了补考,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毕业事宜,尽管经历了一番波折,我总归还是拿到了至关重要的学位证。走进大学的职业规划中心之前,我曾想过究竟要不要去找布莱登商量一下人生大事,可是当我打电话过去想跟他提前预约会面时,他只是冷淡地抛下一句“随你便”。 我登时如蒙大赦。 说老实话,我并不喜欢研究什么见鬼的行为心理学。虽然我很爱跟人打交道,但我痛恨那一套能够□□不离十地揣度出他人所思所想的技巧与本领,它让我很难跟任何人成为好友,因为这世上谁都喜欢口不对心、有所保留。 在就业倾向那一栏,我勾选了几个能用得上我的交际技巧的职业,将工作地点特别注明了伦敦及周边地区。 原因很简单,就在来到职业规划中心的前几天,我去找到了学生会的尼克,想请他帮我一个忙。 他不太惊讶地挑起红褐色的眉毛,从头到脚端详了我一遍,然后临时手写了一份网址、用户名和密码塞给我:“你可以到这儿瞧瞧,不过别被人看见。” 我轻车熟路地进入应届毕业生的资料库,找到了亚瑟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伦敦市中心一家声誉与水准俱佳的律师事务所,也是此前他实习过的地方。 过了三个月,一家位于伦敦的电视台打来电话,彬彬有礼地通知我前去面试一个实习记者的职位。 得到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没有太大难度。我在城市的另一头租到间价格公道只是稍有瑕疵的单身公寓,入职的第一天烤了动物形状的小饼干带给我的新同事。他们纷纷笑着表示感谢,有个叫约翰的摄影师更是热情地邀请我去参加周末的欢迎派对。 但当前台接待员急促的高跟鞋叩地声自走廊尽头响起后,一切都变了,所有人噤若寒蝉地退回原位,开始各自忙活起手头的工作。 “怎么回事?”我不解地端着装有小饼干的托盘,悄声询问隔桌的姑娘。我记得她自我介绍自己叫爱丽丝。 爱丽丝轻扯着嘴角,也不多做解释,只往门口抬了抬下颌:“克里斯蒂安到了。” 没过半分钟,有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办公区域。来者棕褐色的中长发微卷,和路过的每一个人笑道早安,一口德州东部的美式口音分外惹人厌烦。 克里斯蒂安。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愣了一下,然后飞速抱着饼干盘退回自己的座位,深深埋下了头。 他不光是我的前男友之一……更是我的初恋。 低头装作在浏览时间安排表,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擦得纤尘不染的黑皮鞋停到了桌边,有人手指关节轻敲了两下桌角。 我不情不愿地斜眼看他,对方神情古怪地盯着我,渐渐地,唇角浮现耐人寻味的笑意,两手撑在我的桌沿弯腰挨近,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噢,原来你就是新来的那个佩内洛普——我还以为只是个巧合。” “为什么你会在英国?”我也低压着声带问道。 我十二岁还在美国上小学,克里斯蒂安就读于隔壁中学,定期来做义务校工。我们短暂的、更类似于玩伴的恋爱关系因我搬到大洋彼岸而彻底告吹了,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 对于我的疑惑,他回以一个从容不迫的微笑:“你可以等下班以后跟我好好儿聊聊这件事,佩妮。” ☆、第41章 伦敦地铁帅哥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右手边倒数第三个位置上的佩内洛普小姐?” 克里斯蒂安隔过近乎一整张会议桌,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他身后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1 垂坠着一块正方形幕布,上头倒映着投影仪倾射的一行字迹“发展与规划研讨会”。 尽管来到这儿足有六个多月了,我还是第一次作为正式员工参与这个每周固定召开的例行会议,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亏旁边的爱丽丝冲我挤了挤眼睛,把笔记本电脑荧着光的显示屏往我的方向转了一个角度。 那上面正打开着一个网页。 “让我想想看……‘伦敦地铁上的帅哥实拍’?” 我把页面最顶端黑体加粗的标题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噢,一个意外有趣的新创意,很难想象它会从你这个时常走神的脑袋里蹦出来。” 克里斯蒂安刻薄地用言语讽刺了我的漫不经心,单手若即若离撑起下巴,开始有板有眼地分析其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挺拓标致的面孔上模样认真,棱角有型的嘴唇不住开开合合,“最近这个话题占了不少主流媒体的版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中报纸和杂志报道居多,而且大多数都是简单地介绍了这一现象。要是我们能成功做出第一个亲身采访……” 工作时间段内,他的确算是个敬业的好老板。 我身边的爱丽丝趁机跃跃欲试地插话道:“我这儿有一些那个网站上热度最高的图片集,每一张的评论都超过五千条……”在克里斯蒂安做了一个简洁明了的手势之后,爱丽丝立即抱着电脑连接到投影仪,逐帧播放起那些从网址“伦敦地铁帅哥实拍.co.uk”里下载的照片。 “我觉得挺不错。”连看了好几张令人颇觉赏心悦目的脸,还有地铁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站姿坐姿,我发现连自己都忍不住好奇起这些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生活背景,立即觉得这比我从前做过的诸如“英国男人同性恋比率居高不下的秘密”、“苏格兰裙下到底有没有穿内裤”一类的报道要有意思的多。 而对面的克里斯汀显然不同意我的观点。 克里斯汀是个脾性和身材一样火辣热烈的金发美女,向来心直口快不善察言观色,涂着蜜亮口红的双唇一张,语速飞快地把一串单词噼里啪啦倒了出来,声音相当清脆爽利,“最近有一部律政剧收视大热,我认为我们可以在伦敦找一家声名显赫的律师事务所进行采访。” 向来和她不太对付的爱丽丝在桌前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手上敲击鼠标的动作也加快了,呈现在幕布上的图片展示更换得愈加频繁。 “这个……也挺不错。”我的轻易犹豫换来爱丽丝不满地撅起嘴巴,狠狠瞪了我一眼。 鉴于亚瑟的缘故,我对律师这个职业天然地充满好感。 来到伦敦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依然保持着无从更改的单身状态,连仅限于身体之间的亲密关系也未曾有过,每天都忙于录制时长五到十分钟的电视台直播报道。 无论如何,我没在这个偌大繁华的城市里撞见过亚瑟,也没有刻意去他工作的事务所拜访过。我还想着他,却又不愿去叨扰他。 克里斯汀拨了拨颈侧鬈曲的长发,脚踩的两只红色七码高跟鞋一动,慵懒地交叠起裹着肉色丝袜的纤长双腿,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气得脸颊发红的爱丽丝,口中半真半假地轻蔑道:“这当然比什么伦敦地铁上的帅哥更有报道的价值。” “真的是这样吗?”爱丽丝强压着火气,抖着手一张接着一张地翻动着电脑中储存的照片。 眼看两人又要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地吵作一团,我先和克里斯蒂安不约而同地无奈对望一眼,齐齐默契地扭头盯住了投影仪打到幕布上的图片。 “……等一下,” 我看着看着,眼光猛然一凝,仿佛在无数张照片里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让爱丽丝把照片调回到三四张以前,进而确认了我没有认错人。 “谁说我们不能两样一起干呢?”我指着那张明显是从角度偷拍的照片说,“我想我认得这位先生,他就是个律师。” 照片里,亚瑟一身剪裁合体的公式化纯色正装,单手抓稳扶手另一手指间握着书脊,下颌略低专注阅读的姿态显得优雅随性、风度翩翩。地铁离开站台行驶于黑沉绵长的隧道中,忽明忽昧的光弧构筑出他英俊得令人窒息的侧脸线条。 等到会议结束,我从负责策划的爱丽丝手里要来了这张照片的网址。 当天晚上,我回到位于贫民窟边上的那座小公寓楼,在拥挤狭仄到转个身都困难的窄小厨房里做好了一顿晚饭,然后凑到桌边一面往嘴里塞着菠萝煮意大利面,一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爱丽丝给我的网址,先把那张照片原图保存进电脑桌面,又逐一翻阅起底下的上万条留言。 首先跃入眼帘的“感谢上帝,这是我在这儿看到过的最对得起网站名字的照片了。”——来自匿名网友。 我会心一笑,放下手里细长柄的金属餐叉,挪动鼠标在这条评论下方点了一个赞。 再往下看了几页,我找到了这样一条评论: “几个月以前我见过这个帅哥!那次他在邦德街那站下车,手里拿着的还是本米分红色封皮的恋爱小说……” 而底下关于这条留言的讨论五花八门,无一不围绕亚瑟的确切工作地点和那本意味不明的“恋爱小说”展开推测:“既然在邦德街附近,肯定是burberry的导购经理,我赌十镑。” “说不定那一次他只是去购物的……” “‘米分红色封皮的恋爱小说’会是什么?《荆棘鸟》?” “我猜是最近拍了电影的那个《y》……” “其实我也见到过他一回,好像是在维多利亚、还是贝克街那站上车的……” 我默默看了一会儿,亚瑟的生活轨迹逐渐在脑内拼凑成形。他应该住着酒店式管理的高级公寓,每日坐地铁在住宅和工作之间两点一线地频繁奔波。他以前是没有什么社交生活的,业余时间的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到这时会不会丰富多彩了一些?答案我无从得知,至少现在还不行。 明天电视台便会联络那家历史悠久、享誉全国的精英律师事务所,敲定接下来的详细采访安排。 想到这儿我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盘,冲到浴室敷了个面膜。 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了一个令人倍感绝望的事实:我的体重增加了。 从明天开始,我得试着节食了…… 正盘算着塑身美容计划,放在手边的手机传出震动嗡响,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克里斯蒂安* *想跟我出去吃个饭吗?* 这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2 是他发来的第十来个邀约了。不过很显然,我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想跟我重归于好。我曾听爱丽丝兴致勃勃地八卦说,电视台所有二十岁出头的姑娘都被他约过,连短期合同工克里斯汀也不例外。 我轻轻拍打着皮肤想让面膜中的保湿成分更快吸收,空出一根手指艰难敲字回复了一句“真不凑巧,刚吃完晚饭”。 他不再多说些什么,我便也放下了手机。 很难用言语描述我现在的心情。按照常理而言,我应当切断和亚瑟有所联系的一切瓜葛,毕竟当初是他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 一开始我很难彻底理解亚瑟做出这个决定,不过事到如今我逐渐明白过来。事实就是:我们相爱了,可他不相信。 既然爱不能靠口头表达或者肉体结合来证明,又有什么其他方式呢?我依然不想结婚生子,而恰恰就是这方面的坚决不妥协让亚瑟失去了安全感。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这个时候就贸然冲动地接近亚瑟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开始有点后悔起今早会议上的那个决定了。 可是我很想再见他一面。 历经一系列商讨和妥协,采访的时间最终敲定在本周三,这意味着我只有两天的时间为此做准备。当我下班后请求爱丽丝陪我出去挑件拿得出手的裙子时,她的表情是惊讶的。 “你上次采访市长的时候都没买新裙子。” 爱丽丝满脸促狭的窃笑,从电脑文件夹中调出那张亚瑟的照片,“因为这个‘地铁帅哥’?” “我只是太久没有买过新裙子了。” 这是真的,原因是我想攒钱买辆车。我租住的公寓附近仅设有几个公交站和一个地铁站,但位置并不集中,能到达上班地点的车次间隔也拉得很长,因故我迟到过很多回。 爱丽丝耸耸肩也不点破,转而问我:“你想去哪儿逛逛?” 我几乎不加迟疑地脱口而出: “我们可以去邦德街,和旁边的牛津街看看。”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明显的意图,连忙借着翻看短信转移爱丽丝似有所悟的古怪眼神。 *来自:克里斯蒂安* *下班了,一起吃个饭?* 放下手机,我和爱丽丝蓦然一转头,身形颀长纤瘦的克里斯蒂安正站在我们身后,不痛不痒地面带微笑,目光炯炯发亮。 到最后一向惧怕老板的爱丽丝率先退缩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打算改天再约,而克里斯蒂安直接提出要开自己的商务轿车送我一程。 “我更想坐地铁。”我婉拒了他意味深长的“好意”。 结果他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一起挤上了高峰期的地铁,转了两趟车在一个半小时后才到了邦德街。我几乎是被人流推搡着移动的,克里斯蒂安走在前头,看着我呼吸困难的扭曲面孔哈哈大笑。 走下扶梯时我不慎一个趔趄,克里斯蒂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我的腰。 就在此刻,我感到有什么人正在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视线如芒在背。 站稳身体不着痕迹地挣开克里斯蒂安的手,我循着那股奇异的感觉望了过去,人潮攒涌之间,楼梯最上层有一双黯淡的蓝眼睛一闪而过。 ☆、第42章 哈士奇 “……从那以后,这只勇敢地从车轮底下拯救了同伴的小狗迅速蹿红,一度成了reddit网站上的热议话题……” 我单手握着质地冷硬足有我腕骨那么粗的话筒,满面刻板笑容地冲镜头快速播报,吐音清晰字正腔圆,“现在,是时候瞧瞧它在流浪宠物收容所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了。” “笑得再夸张点儿,佩妮——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在为英国工薪阶层市民传递有趣的新消息,不是在参加远方亲戚的葬礼。” 无线耳麦里传来克里斯蒂安懒洋洋的声音,混杂着不言而喻的不怀好意,越说音调越往上飘。我半边嘴角一僵,接着不情不愿地拉高了几分。 别怪我虚伪。没人能在工作的时候保持真心实意的愉快笑容的,没人。 围绕着我的三台摄像头同时推进,主位上的摄影师约翰对我竖起拇指。 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半侧着身保持着面向主要镜头的姿态,拧开了背后那扇门。 “我是‘英国热门’的记者佩内洛普唐,在‘欢乐满人间’宠物救助站为您报……” 还没来得及例行公事地跟观众自我介绍,一只热情洋溢的白色绒团霍地迎面扑来,将我撞得脚底发滑猛然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体,顿觉有两只前爪肉垫搭到了我的肩上,紧接着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湿漉漉的舌头在脸上整个儿舔了一圈。 “……道。” 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我勉强念完了最后一个音节。 在我采访宠物救助站负责人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那只内啡肽分泌过旺的哈士奇瞪着一对通透灰蓝的眼睛,耷拉着舌头亲热地依偎在我旁边打转,脱落下几根黑白相间的绒软毛皮黏连到我的裤脚。 结束了这场相对短暂也没太大趣味性的访谈,我正坐在后备箱边沿裹着外套喝饮料,哈士奇就蹲在我半步开外的草坪上,难掩兴奋地使劲摇着尾巴。 女负责人突然双手交握着向我走来。 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把手里那罐可乐搁到一边。 “唐小姐,” 对方神态有些局促,一手微微抬到半空,指节自然松弛着,“你有没有做义工的计划?” “……什么?” 我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过了好半天才按照自己所理解的意思回答道,“我最近应该没犯法,也没有被强制社区服务。” “哦,不,我想说的是……” 她略将下巴冲那只俨然一副谄媚仆从样子的哈士奇抬了又抬,好像不愿意让它听见似的小声对我耳语,又带着几分欲言又止,“它自从车祸后就有点儿闷闷不乐。你知道,就像人类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一开始稍有发懵:“你觉得它对我很亲热?” 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我不由得换了一副语调,“它有没有名字?” “兰斯洛特。”对方答。 我在心中回忆了一下还有大片空白的时间安排表,颔首同意道:“如果有空,我会过来看看兰斯洛特的。” 反正我也无事可做。除了明天跟亚瑟的那场访谈…… 那场访谈将在律师事务慷慨提供的一间小型会议室里进行。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3 我心不在焉地用余光注视着约翰几人将摄影器材搬下车,两手片刻不歇整理着新裙子的衣襟和袖口。 不光是裙子,我脚踩的那双高跟鞋也是崭新的,黑色小牛皮光鲜漆亮,和干练雅致的同色齐膝裙摆相得益彰。就算布料不太舒适、鞋跟也往外支棱,我也不得不忍耐下来。 甚至于我今天的妆容都比以往要成熟了不少。具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克里斯蒂安的美式德州口音阔满了我塞着耳机的右耳道:“直播之前你最好先跟采访对象谈一谈。而你要知道,佩妮,当我说‘最好那么干’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必须那么干’。” “……” 我奇怪地挑了挑眉毛,神经质地不断翻叠衣领的手也松了力道,“但是老板,我记得以前从来不用这么干。” “律师事务所很注重这次的访谈。” “他们把这当做一种宣传,你知道,” “时间要加长,谈话也要涉及更多的细节。你知道……” 我对他的口头禅“你知道”称得上深恶痛绝,也受够了他高高在上的口吻,含糊地点了下头的同时,用一声混有鼻音的“嗯”截住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借口去洗手间掐断了耳麦溜之大吉。 我闷头钻进环形转门,映入眼帘的高阔前厅洋溢着一丝不苟的古典气息,从整体装潢到细节雕饰无一不显得严谨、肃重而刻板。繁杂冗赘的水晶灯从天井最高处垂坠而下,每隔几米墙面外嵌着一盏摇曳的弧光灯,脚下铺陈的砖石纹路迂回深壑,覆有长方形花哨复杂的毛织地毯,上头摆放的成套松木桌椅也泛着油润厚实的光泽。 ——布莱登肯定很喜欢这儿。 我环顾四周,发现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步履飞快,神色匆匆地忙碌着。 我冲接待处前隔空望着我的姑娘摇了摇头,再顺着天花板上垂下的雕石指示牌找到了洗手间的位置。 对着全身镜上下左右细致入微地检查了一遍,直到确信自己的外形完美没有任何差池,我才最后往脸上补扑了点定妆蜜米分,重新打开耳麦开关,然后推开门想朝外走。 刚走到和走廊里与男洗手间相对的位置,手腕忽而被握住了,耳边有人平静地轻声说:“佩妮。” 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倒流,我花了半秒钟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努力保持神情镇定转向身后的亚瑟。 见我回过了身,他指节稍稍收紧,很快又松开了我的手。 “……真巧。” 说完我就恨不得退回洗手间里砰地关上隔门,装作自己没出现在这儿。 阔别了半年有余,面对那张暌违已久的脸,我所能想到的开场白竟然只有一句“真巧”?! “不。” 他对我故作冷淡的态度置若罔闻,冰蓝眼睛里情绪变幻万千,犹如酝酿着一场雪暴,“我等了你很久。” 我抬眼一瞥明晃晃的洗手间标识:“在这里?” 他答得不加迟疑:“在这里。” “你是怎么预测到我会来这儿的……” 话说到一半我就自行找到了答案,“因为我总爱在公共洗手间补妆,我明白了。” 我眯眼打量着他身上笔挺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我实在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穿正装的样子太过于赏心悦目了。 等了很久他却只是一言不发,我的视线终于滑回他脸上,轻咳一声开口打破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亚瑟挺括立体的五官在顶灯光线下打出一片阴影:“我想我们应该私下聊聊。” 他说着,好像被领带箍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扯得稍微松了点。 我皱眉看着亚瑟,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换作以前的他,肯定会微微垂着脸,谨慎地问我:“能不能跟我私下聊聊?” “去我的办公室吧。” 他不等我回答便兀自引起了路,裤线随着动作弯折,皮鞋接触地毯表面发出绵软的腻响。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重重地搏动一下。 我快不能呼吸了。 数月不见,他本就爆棚的荷尔蒙和性吸引力简直快要突破天际。 “原来他是你前男友,佩妮。” 耳边忽然听见克里斯蒂安颇带调侃的揶揄。 “跟你无关。”我压抑着嗓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亚瑟侧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转过一个拐角。 “我真想看看如果你问到他的感情生活,他会怎么回答。” 克里斯蒂安说着似乎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声,进而一本正经地说道,“非常明显,你知道的,佩妮,他还爱你。” “谢谢你的提醒,我从来都没发现。”我讥诮地反讽了一句。 亚瑟在左手边第三间房门前驻足,我便也跟着停下脚步。 “十分钟后开始采访,约翰已经就位,你得尽快了。”克里斯蒂安说。 “那就别打扰我谈恋爱——”我几乎要低吼出来,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在上班时间对老板说了些什么,连忙硬着头皮改口道,“我是说,谈公事。” 对面再没传来回音。 亚瑟的办公室不大,置物架上该有的多余装饰品都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齐整并列的书籍和法务文件。占地面积最大的厚重办公桌一看便价格不菲,桌角处面对着我的方向竖着一块镌刻了职务和姓名的铭牌。 看得出,他的事业一帆风顺。 我心里清楚他很优秀,从来都是当之无愧的精英。 不知怎么,我默默告诉自己“我也不差”,欲盖弥彰地对他说:“没准儿再过个两三年,我就能拿到普利策新闻奖了。” 我在说什么?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碰到普利策奖一根手指头的…… “嗯。” 他弯腰坐下时伸手拨开了中间那颗西装纽扣,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我。 事实上,在见到亚瑟之前,我积攒了很多话想一股脑儿地对他说出来。可是真正意义上地久别重逢以后,我的大脑却突然被一扫而空了。 ——我相信他也是一样。 我们对坐着,对视着。 过了许久。 “我看了你每……你昨天的报道。” 亚瑟说,“如果我想领养那只狗,需要办什么手续?” “……” 他在厕所门口蹲守了这么长时间,又费尽心思把我抓到这儿来独处,只是为了一只狗?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4 ☆、第43章 伊恩莱斯 亚瑟上身前倾越过办公桌探过头来,衣角蹭过光洁的桌面引发一阵磨耳的窸窣声。猝然之间我以为他想吻我,心头蓦地一窒,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泡沫一样从神经细胞里往外冒,险些紧张地闭起了眼睛。 直到眼下出现了一张设计简洁的硬质纸片,我才意识到他只不过是想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他复又屈身笔直地坐回软椅间,肘弯顺势撑在螺旋形的扶手上,目光沉定地望着我,语速很慢很慢地说,“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很庆幸地发现,他的紧张程度不逊于我——他的右手拇指扣压着桌沿,每一块骨节突起都绷得快要看清毛细血管,背脊挺得笔直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断,稍抬的眼帘有些微不可见地微微发抖,在与我视线相接时退缩了一瞬。 所以我顿时放松了下来。 我明白他还没成功地,跟我一样。 “没问题。” 我说着将那张名片揣进兜里,竭力忽略掉耳麦中克里斯蒂安的喋喋不休,声息被放得平缓如常,“你有没有纸和笔?我把我的号码写给你。” 几乎就在我问出第一句话的同时,他已经眼也不眨地伸手撕下一张便签纸,再利落抽出笔筒里精细的黑色钢笔,在我尾音刚落时一并推到我面前。 “……” 我低头把现如今的工作电话、私人电话和住宅电话全都一股脑儿地写给了他。笔尖划过平滑的纸面沙沙细响,一片安静中我听到亚瑟忽然问道:“你好吗,佩妮?” 他说的只是个寻常打招呼时普遍使用的问候语,但是我心里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远不止如此。我顿住笔,稍微站直双腿来,将它和便签纸一起递还给他,“我过得还不错。你呢?” 还有一句话想说出来,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嗯。”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神情中清晰地透出不愿与我透露过多细节的疏淡,继而从善如流地起身接过便签。 交接那张薄纸时手指不慎相触,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然后心照不宣地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他体表的温热只在我指间逗留了不足半秒,就如同清晨的轻雾那样消散了。 “……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去准备直播采访了,对吧佩妮?” 克里斯蒂安趁着我和亚瑟彼此之间都没有言语的时机提醒道。 “我们该去做准备了。” 我不等他回话就转脸走向门口,其实是怕他看出我眼里的失望——上帝作证,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在办公室里发生点儿什么。 尽管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但我可没忘记我还有工作要做。毕竟我指望着这份优渥的薪水支付我在伦敦翻了好几倍的生活开销。 “待会儿我将会问到的问题,节目策划应该都提前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了,要是你还没……” 我边说边按上把手打算拧开门,下一秒一股毋庸置疑的强硬力道从身后袭来,不容抗拒地扳过我的双肩,将我压上平整冰冷的门板。 亚瑟的神色相当混乱失衡,一手撑在我脑后的门上,一手托着我的侧脸,低头好像想要亲吻我的嘴唇,却又硬生生地停在半道。我被迫背抵着门,鼻端是他炽热急剧的喘息,他复杂难辨的眼神凝结到最深邃的一片海蓝,几近阔满了我的全部视野。 我先是愣了愣,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回以一个拥抱。可当我指尖碰到他的衣角,他却霍地颓然松开了两手,踉跄回退几步,疲惫地用一只手隔着额发掩住眼睛,一并抹去了所有表情。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好像非常疲惫。 我看着他一顿,什么都没说——我也无话可说,除了一句若无其事的:“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从外头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伊恩莱斯?” 比人影更早一步出现在屋里的是一把清新甜美的嗓音,裹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令人听了十分悦耳舒服,“电视台的预约采访时间到了,我来……噢,你好。” 一个身着衬衫与铅笔裙的年轻金发女人见到我,脸上灿烂的笑容来不及褪去,尴尬地定格在一个微妙角度,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冲我点点头。 我装作没有察觉到古怪的气氛,对她侧首致意:“你好。” 亚瑟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侧,先是和陌生女人对视一眼,再偏过目光看向我,低沉地介绍道:“佩妮,她是布雷切特——我的助理,和朋友。” 朋友? 我以为亚瑟身边从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女性朋友…… 她叫他伊恩莱斯?为什么?虽说这样的称呼方式比叫他的中间名“亚瑟”更加正规传统,只不过…… 作为助理,难道她不该尊敬地称亚瑟为“麦考伊先生”吗?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我反复在心里无声告诫自己不要想得太深,挪开步子和他口中的“布雷切特”擦肩而过。 我感觉身后有股视线如芒在刺,而那肯定不是源于亚瑟。 塞在右耳处的耳麦里,旁听了一切的克里斯蒂安趁机半真半假地调侃起来:“比起工作,你一言难尽的私生活更让我感兴趣。” 我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啪地关上耳麦的冲动。 会议室里约翰早就架设好了摄像机机位,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在空地来回踱步。我和亚瑟一前一后地进了门,马上被按进椅子,反光板调整到最合适的角度,我看到约翰正盯住腕表的秒针,口中默念倒数。 我和亚瑟都是半侧着身,确保自己大部分脸孔能完全呈现在镜头前,又不阻碍和对方面对面的直接沟通和交流。 开机后,我开始按照爱丽丝策划的问他问题——尽管那些问题里很大一部分我早就明确知道了答案。 就譬如—— “在你广为流传的那张照片的评论里,有网友提到一本米分色封皮的爱情小说。” 明知故问让我相当痛苦,又必须摆出一副认真专业的模样欺骗观众,“你介意告诉我们,那本书是什么吗?” 亚瑟给出的回答不出所料: “《y》。” “我听说过那本书,那是今年泰晤士报评选的英国十大畅销书之一。” 谈话进行到这儿,我几乎已经在背诵采访稿了,“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本书?这与你憧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5 憬中的理想爱情有关系吗?” 亚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两眼,这个题目让他轻抿起唇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我喜欢那本书,是因为……” 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眉毛都略微皱了起来,“它讲述的是我的故事。” 虽然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隐瞒的,但还是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许久之后才组织好语言,“你的意思是……” “《y》的作者,s·h·麦考伊女士是我的母亲。” 他身体稍斜,直接面对镜头,坦然道,“我就是书里的‘亚伦’。” ——“他值得十个小时的专题报道!”采访潦草地结束后,克里斯蒂安突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律师事务所,明显是临时决定驾车赶来的,上前一步难掩兴奋地抓着我的衣袖小声道。 亚瑟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只有视线不露声色地沉压了过来,逡巡在我和克里斯蒂安之间。 我敢打赌他在某个瞬间危险地眯了眯眼。 只是当下我需要忙着应付激动不已的克里斯蒂安:“我相信这一点……” “今天你没有其他工作了,现在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我的话,“在路上我们可以好好儿聊聊后续的计划,你知道,我的意思是……” 亚瑟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半边身躯有意无意地拦在我和克里斯蒂安中间,就算我穿了高跟鞋,他黑色西装考究的面料还是把克里斯蒂安遮挡得严严实实:“我送你回家,佩妮。” 后者耸着肩退到一旁,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似的摆摆手:“乐意之至。” 我发觉我的老板此刻笑得意味深长。 亚瑟眼帘低垂掩住了眸中流露的所有神态,面部线条也板得绷直,让我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得委婉地说:“你还在上班时间,对吧?” 他坚持: “我送你回家。” 克里斯蒂安唇边提起的弧度愈发地高深莫测了。 我没指望亚瑟会开车,也深知伦敦有时不亚于纽约的交通堵塞盛况,便跟他好整以暇地走进了最近的地铁站。 从邦德街想要去到我租住的公寓要转两次线,一次黄线,一次蓝线。我不确定整个伦敦有多少人观看了不久前的直播,总之漫长路途上没人认出亚瑟。这当然跟《y》的知名度无关,那部影片在当今的英国可谓是现象级的红——只怪我负责的那档趣闻节目收视率不那么尽如人意。 地铁里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熙攘异常。我们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亚瑟握着扶手,车身剧烈一晃,我便自然而然被圈拥进他怀中稳妥安全的一隅,隔绝了人潮的流动,他绵密急促如同鼓点的心跳声近在耳畔。 高跟鞋将脚踝卡得生疼,我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又放下去,没放任自己遵循一时冲动抱住他的腰杆。 离开地铁站,我带着亚瑟步行十余分钟来到了暂时被我称作“家”的公寓楼。狭长廊道的多数照明灯年久失修,有不少还在声嘶力竭地频闪着,灰黑壁角藏污纳垢,水管破裂处还结缀着鲜绿的苔藓和地衣。 到我门前驻足,他注视着我在包里翻找钥匙,原本稍有缓和的神情又一次晴转多云,用眼角的余光环顾四周:“你不该住在这儿。” “哦,我知道,这里治安很差,环境也不怎么样。” 我掏出钥匙串,从中摸到所需的那把,捅进锁孔里拧开门,“但是我只付得起这儿的房租了。” 我走到屋内回头看他。走廊壁灯昏黄,光雾穿透尘埃模糊了他的脸。 “注意安全,佩妮。” 他眼光闪躲,很明显在极力忍耐什么,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稳,语速飞快地说,“再见。” 我叫了声他的名字: “亚瑟——” 我发誓我只是想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喝杯咖啡,但我的呼唤一出口他就像是崩断了最后一丝理智,在我全无防备的时候一步跨进来反手甩上门。我清楚地看到顶端门框有一半被震裂脱落了,但是我无暇在意更多——因为他已经倾身重重地吻了上来。 唇齿相交的一刹那,他的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我浑身僵硬了两秒——或许更长,然后摩擦着双脚蹭掉高跟鞋,手指没入他汗湿的发隙间。 ☆、第44章 真爱 浴室的门开了,从缝隙间往外渗出潮暖蒸汽,还有一道狭长拥挤的光。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懒散地盘缩在沙发上,后颈下方垫着一个靠枕,除了触控面板上操纵鼠标的手指以外根本不想动弹一下,这时闻声半抬起眼扫视过去,只见亚瑟光裸着身体连条内裤也没穿,拿毛巾揉着头发缓步走了出来,匀称有致的肌肉被水液浸泡得湿润蜜亮。 “你还在坚持健身?” 我把电脑放到一边,跑进房间到衣柜最底层抽出最大尺寸的浴巾让他盖住腰下,顺手在他挂着水珠的有力腹肌上使劲摸了一把。 浴巾没能完全挡住腰间精致外凸的髋骨和人鱼线。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移开视线,又被亚瑟淡金短发下微扬的面孔所吸引,或许是因为水温过高的缘故,他脸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偶尔有发梢坠落的液滴滑过,再拖着洇潮的水痕滚入颈窝。 “嗯。” 他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的性感毫无所觉,谨慎地屈腿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甚至还不敢离我太近。 我被动地分析着他的表情——有愧意、后悔和歉疚,都比阿尔卑斯山脉上的朝阳还要显而易见。 果然紧接着他就对我说:“对不起,佩妮。” 难道他觉得我是不愿意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重新靠回最舒服的位置,脚腕交叠搁在他膝盖上,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若无其事地随口说,“最起码我也感到很……舒服。”想找到形容词描绘那种感受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眼也不眨地放弃了,继续浏览网页。 节目播出以后才过了约莫五六个小时,网上的八卦讨论板块已经被铺天盖地的《y》湮没了。有人经过多方面的考据推论亚瑟说的事实,有人在对比电影里饰演亚瑟的男星格里戈斯与亚瑟本人,而占据最大比重的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疑问:“如果他是‘亚伦’,那谁又是那个‘佩妮’?” 我想了想,匿名在下方跟了个帖: *事实上,我就是那个“佩妮”:)* 这条看起来像是蹩脚玩笑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6 的跟帖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更多留言挤到了页面末尾。 我揉了揉鼻子不禁促狭地笑了起来,蜷起双腿磨磨蹭蹭靠到亚瑟手臂边,把这个网页指给他看。 亚瑟透蓝的眼底旋即显现出既好笑又无奈的意味。我合上电脑挪到他手里,又从他指间抽出吸水到趋近饱和的毛巾,隔空拧了一把然后继续替他擦拭半干的头发。 他静默了两秒,将我抱到腿间,方便我更容易地探触到他的头顶。我跨坐在他身前,手上轻柔缓慢富有技巧性的动作不停,胸口与他的鼻尖挨得很近,胳膊支着他的肩膀,肘下肩膊肌腱紧实蕴含力感。 我的前臂时而抚摩过他发烫的耳缘,熨热的滋味险些让我陷入了错觉——我们还生活在原来的城市,也没有谁向对方说出分手。 亚瑟环住我努力挺直的腰,一触即离地亲了亲我裸。露在衣领外敏。感的锁骨凸棱。 猛然的暧昧刺激让我的手一个哆嗦,差点把毛巾扔了出去。 我报复性地将姿势改为勾住他的颈后,弓起腰身伸长脖子吻住了他的薄唇。 他对于如何夺走主动权已经颇为驾轻就熟了——很快被他的舌尖强势撬开了双唇和牙关,头脑和心口都在逐步升温,我无暇顾及其它,一把掀开了遮盖他关键部位的宽大浴巾,难以忍耐地将他按倒在沙发垫上。 ……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事后亚瑟没再去冲一次澡,可能是怕再被我弄脏第三回。进行了必要的整理和清洁过后,他趁我困乏地窝进被角打瞌睡时,披衣把满屋乱七八糟胡乱摆放的物品全部归置整齐,井然有序遵循条理。 以至于我是被他修理破损门框的木石相击声惊醒的。 他站在一个木板凳上头,手里握着的是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的修葺工具,摇摇欲坠的顶端门框在他的敲打中嵌合归位。 “谢谢。” 我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对他说道,进了浴室潦草洗完脸,却发现仅有的那块毛巾早就湿重地堆在沙发边上了,只得胡乱抹掉水渍,从雾汽消散的浴室间探出头望向房门,“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再帮我修修水管,有时候它真的太烫了。” 劳累使我的发音有些滞涩不连贯。 “我会的。” 亚瑟仰头没有正面直接看我,唯独有些欲言又止地顿住了修理门框的手。 根据他转瞬即逝的一个微小面部表情,我看出了他的犹豫里掺杂的一小部分后悔。 我能理解,毕竟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外——我们只是有点儿情不自禁。 “你其实根本不用跟我说抱歉。”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喉咙里的干热燎烧得到纾解,才终于顺畅地发声,“刚才发生的事,我并不是不愿意的。你也想要那么做,我知道。”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直白坦诚吓了一跳,更不敢和我对视了,深入谈及这个话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带着面上的薄红说道:“你能喜欢……我很高兴。” “喜欢什么——跟你做这种事吗?” 我彻底被他放错重点的能力打败了,恨不得爬上他脚下的板凳扳着他的脸,捶胸顿足地对他说,“我喜欢的是你,亚瑟。”好吧,我得承认,我确实也很喜欢跟他做这种事,但那无关紧要。 他怔住了,零点一秒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想接着听我难得的真情告白。 我看出他不相信,并且以为我在故意欺骗他——只是为了找个炮。友。 说不上来心里是种什么滋味,我想解释却被他出声制止。 他扶着修好的门框,垂头说:“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感到相当绝望。 手里的杯子大幅度晃荡了一下,半杯水泼到脚面。 “等一等,亚瑟,有些事我一定得跟你说清楚——” 我说到一半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仓促地放下水杯,气急败坏地抓过手机按下接通键,“喂,克里斯蒂安?我的老天,现在已经快过午夜了,你就不能再等……” 我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亚瑟的神色就变得不太对劲,当我背过身试图和克里斯蒂安周旋,身后砰然一声门闩扣合的脆响。 我夹着电话回过头去,屋里早已没了亚瑟的影子。 木着脸听完克里斯蒂安连夜交代的工作安排,我满脸苦恼地挂断了电话,又摸出亚瑟一早给我的那张名片倒翻过来,果然在“工作电话”一栏下面发现了手写的几行字迹:“私人电话——” “住宅电话——” “”。 好吧,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难不成去哪儿抱只狗回来哄一哄他、让他别再闹脾气了? ——越想越觉得这竟然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蹲在沙发边上把亚瑟的号码逐一敲进手机,妥善保存了起来,然后才打着呵欠把自己摔进床头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一边做着水煮草莓羊肉片,一边拨通了“欢乐满人间”宠物救助站官方负责人的手机,那还是我前天做采访前存下来的。 向对方委婉地说明了情况,我提出想要领养那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而对方出奇爽快地答应了。 说来也不算奇怪。那间非营利性的流浪宠物收容所早就入不敷出了,之所以同意接受我的采访,也是希望电视台能够发布寻求领养主人的公告。 与那位亲切得过分的女士约定了见面时间,准备好领养时需要带的证件与证明资料塞进包里,我全身放松地惬意伸了个懒腰,花一个半小时化好妆搭配衣服,心情愉快地踏上了去电视台的地铁。 一进门我就顾及到前台负责接待的姑娘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我随意往她右手边一瞥,不出所料地看见一本精装签名版的《y》。 哦,看来经过亚瑟的自我坦白,她们米分红色的女孩儿梦更加坚不可摧了。 我敢用十五英镑打赌,凭借这本书广泛的知名度,全英一半儿的姑娘都想嫁给他。 还没走到桌前,我就被爱丽丝眼疾手快地拦截在了半路。 “我以为格里戈斯演绎的‘亚伦’已经足够英俊迷人了!我真的这么以为过!” 她用一只手挽住我的胳膊,降低音量躲避克里斯汀直往上翻的白眼,“可是没想到他的原型要更加的……” “嗯,证据确凿,我同意你的观点。” 我心情复杂地举起双手,表面上还挂着戏弄般的玩笑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7 。 “哦,别跟我开玩笑!” 爱丽丝大惊小怪地拧了我一把,左右看了看将我拉到茶水间,特地避人耳目地问道,“佩内洛普,你有没有问出来,谁是那个‘佩妮’?” 这个问题我昨晚在网上看见太多遍了。 答案是我。我是那个幸运又倒霉的“佩妮”。 我把涌到嘴边的答话吞了回去,不愿多费口舌应付承认后很有可能接踵而来的质疑和解释。 “保密。”我竖起一根手指,冲她挑着眉毛挤了挤眼睛。 一个人影快速闪进茶水间,爱丽丝的脸色一僵变得非常难看,我猜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来我办公室一趟,佩妮。”克里斯蒂安两手搭在裤袋间,撇下一句命令便扭头就走,跟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飘忽不定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爱丽丝一眼。 真不走运。 “完蛋了,他肯定会扣我的薪水……” 爱丽丝冲我吐了吐舌头,装腔作势地模仿起克里斯蒂安的语气,“然后说一些——‘你知道,要是我的员工都在茶水间闲聊,这家电视台肯定会在半个小时以内倒闭’之类的话……” 我忍俊不禁地摆起手,示意她赶快回去工作,然后敲开了克里斯蒂安独立办公室的门。 ——我可不想被扣工资。 克里斯蒂安双腿交叠着,姿势放松地背靠单人软椅,见到我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扬起古怪的腔调开了口,“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 他停驻一会儿,空余一个引人深思的留白,再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你的前男友,又是《y》里的亚伦。” 我兀立在他面前,没出言说话,目光径直落在他若有所思的脸上。 他的声线沉落下来:“你是佩妮?”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从他办公室的书架上取下一本《y》,我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直爽地承认道,“我是佩妮。” “噢。” 他咧开嘴大笑起来,状似心情颇佳,“这是我喜欢的发展……你知道,我最乐意看到这样的剧情了,尤其是这个剧情能为我们打响知名度、带来花不完的美钞——我是说,英镑的时候。” ——我只求他这次灵光一现的商业点子不要太过离谱,谁叫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工作呢。 “上次访谈的收视平平,跟以前差不了多少。” 克里斯蒂安收起夸张过头的笑容,稍稍清了清嗓子,所说的内容跟昨晚他在电话里讲的没什么区别,“但是网络点击率居高不下,我很满意。你要跟进这个……”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谢天谢地,手机铃声拯救了我——我掷去一个满含歉意的眼神,退出克里斯蒂安的办公室,立马分辨出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哦,史黛拉……” 史黛拉毕业后去了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在一家全球闻名的新兴信息技术企业工作。透过她更新的k状态可以清晰明了地构画出她简单的生活轨迹。她听起来还是老样子,总喜欢煞有其事地大呼小叫。 据我所知,马修跟她待在同一座城市。 “佩妮——”她在电话里尖叫着我的名字。 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挪到距耳朵两英寸远的位置:“怎么了?” 史黛拉上气不接下气、又把我的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佩——妮!……佩内洛普!” 我重复问道:“怎么了?” 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儿来看,我心头渐渐有了答案。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就是佩妮?” 史黛拉听上去沮丧极了,我都可以想象得到她捂着脸虚弱呻。吟的样子,“上帝啊,我居然还拼命向你推荐那本《y》……” “那本书挺好看的,你推荐得没错。” 说到底,我还应该感谢史黛拉。要不是她极力想让我读一读那本书,或许我至今都不会知道亚瑟的故事——他不会主动把隐秘的过去赤。裸。裸地剖开来给我看的,我心知肚明。 电话另一端,史黛拉小心翼翼地说,好像生怕碰到我不愿提及的话题:“你和亚瑟现在……” “我也不知道。” 我想叹气,却又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可是我又离不开他。昨天晚上我们还……” 我隐去了细节跟史黛拉稍作描述了一下,最后苦闷地用手指拨弄起缠结的头发:“……他把这个当作我想和他做炮。友的暗示了。” 史黛拉在对面捂着嘴偷笑: “祝贺你找到了真爱,佩妮。” “真爱”? 我敲了两下脑壳,含糊其辞地扯了扯嘴角。 ——“或许吧。” 今天下午的采访对象是社会福利院里一个主动放弃收养机会、决定等到成人后留下来做义工的女孩儿。我心里清楚昨天热议的网络话题会给今天的节目收视率带来一定提升,为了不流失观众,我强打起精神调整好了状态,顺利录制完了这一期报道。 下班后,我赶去宠物救助站办理了一整套手续,成功牵走了那只足有我半人高的哈士奇兰斯洛特。 “嘘。” 行至路边高大杉树的荫凉下,我将食指抵在唇边用眼神示意,黑白相间的兰斯洛特立即乖乖地前腿抻直后腿一弯,规规矩矩立到我脚边,不再兴奋地打着转儿汪汪叫了。 我褒奖似地拍了拍它绒软的脑袋,拨通了亚瑟的私人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快,迟疑了两秒才发声,“佩妮。” “晚上有空吗?” 我轻声问他,兰斯洛特的链绳套在手腕上,被我用那只空闲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拉扯着,“我想去找你。” 亚瑟沉默了一下。 “嗯,我一直在。” 再开口,他的语调有些不正常的飘忽游移,“我把地址发给你。” 他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我之前还对这个猜测抱有一丝不确定的犹疑,直到按照他通过短信发送到我手机的地址按响了某间高档公寓的门铃、亲眼见到来为我开门的亚瑟时,我才确信他是真的误会了——要不然他怎么会上半身一。丝。不。挂,低腰牛仔裤的腰沿还冒出了半截平整的内裤边? 而且这条裤子好像也太紧了点儿…… 我把目光从他腿间收回来,绷不住溢到嘴边的笑意,轻咳了两声故意问道:“你怎么没穿衣服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8 ?” 亚瑟脸刷地铺上薄红,背过身去赶快开始往身上套衬衫,“我以为你只是来……睡我的。” “当然不是。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麦考伊先生?” 我一本正经地说着,一抬手把哈士奇从背后牵了出来,要不是它实在被养得浑圆肥胖,我还考虑过握着它的前爪把它整个儿抱起来给亚瑟看,“surprise!” 兰斯洛特配合地蹬起有力的后爪,垂着鲜红舌头一蹦一跳地冲上去,冲亚瑟摇头摆尾,俨然一副谄媚的模样。亚瑟深深看我一眼,蹲下身朝它伸出手,它立刻低下头晃着尾巴去舔舐他的手心。 “他叫兰斯洛特。” 我关上门抱起双臂,就站在门厅里斜眼看着亚瑟被舔得微眯起眼嘴角上扬,莫名地就感到一阵嫉妒争先恐后地挤进心头,也不知道是在嫉妒人还是狗,“看来你挺喜欢他……他好像也更喜欢你一点儿。” “谢谢你,佩妮。” 哈士奇的热情过度让亚瑟有点吃不消,顶着一头被拨拉得凌乱的金发向我道谢。 我答:“没什么,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说完,我暗中观察他的反应——他抚摩着兰斯洛特柔软毛皮的手先是一住,眼帘微坠着不太明显地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客气了? “我去倒杯可乐给你。” 亚瑟走向左手边半封闭式厨房,同事回头告诉我,“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任何事,佩妮。” 既然得到了他的允许,我也就拖拽起兰斯洛特一同参观起了亚瑟如今生活的地方。 这间公寓的确不愧对它高昂得吓人的租金,整体面积不大,仅有两间卧室,空间设计却极其精致巧妙。 客厅右侧第一间卧室瞧不出半点儿生活过的痕迹,桌椅、书架和衣柜全是空荡荡的,床上仅仅铺了一层单薄的深黑色床罩,连个枕头和被子都没有。 第二间卧室才属于他。色调和布置极简,整洁得像是医院的病房。 最突兀的是床头柜上的一簇斑斓色彩。我好奇地走近一看,五花八门、各种口味的安全套被齐刷刷地码放在床头,看塑料封口处印着的生产日期好像是才买回来没过多久。 “佩妮,别进……” 手握着一杯可乐的亚瑟看见床前表情莫测的我,尾音懊恼地一沉,“……噢。” 我随手拿起一盒草莓味还带有螺旋纹的安全套:“你昨天去买的?” 亚瑟的声音轻微,不敢看我的眼睛: “嗯。” 我又拿起一盒香蕉味带有气泡鼓点的: “为了我买的?” 他颔首:“……嗯。” 我简直哭笑不得,把两个巴掌大的硬盒放回原处:“在你眼里我有这么欲求不满?” 亚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好像也是。 “……嘿!兰斯洛特!”眼见着哈士奇好奇地趴在床头柜边沿,使劲往前靠想咬上一盒橡胶吞进肚子,我一把拽住它颈毛间的红色项圈,警告道,“你不能吃这个,记住了吗?” 被我教训的哈士奇双耳向上一耸,哀怨地用肉垫踩踏着我的脚面,转身去找门口的亚瑟了。 我们回到客厅。 兰斯洛特对我的严厉十分生气,这下更是卯足了力气朝亚瑟身上拱,他的脸都被挡进了有黑有白的驳杂狗毛里。 我蹲在电视机前面的碟架边,视线扫过规格一致的数十张碟片。多数是些乏善可陈的古典音乐和歌剧,几张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黑白默片,还有…… 一张用黑色马克笔标写着“佩妮”的光盘。 我把它抽了出来: “这是我吗?” “不是。” 亚瑟从兰斯洛特身后冒出头,看见我拿着的光盘蓦地变了脸色,“是一个……和你同名的人。” 我才不接受这套说辞,捏着那张光盘推塞进了dvd机里。 然后我就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了——是我有史以来、有迹可循的全部节目录像,电视屏幕右上角还标注着录制时间。全部都是手动录制的,没有一次启用了自动定时。 这也就意味着,过去的每一天下午,当我站在镜头前进行直播的时候,他都准时守候在电视机前。 我喉头有些发干,故作不经意地笑着打趣: “这种节目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爱看了,亚瑟。” “我也不喜欢。” 他眸间闪过一线难以捉摸的暗沉,“我只是为了……看你。” ☆、第45章 约会 “我不爱吃黑胡椒。” 见到他往半熟的牛排肉间洒上盐粒和胡椒米分末,我坐在流理台前的高脚凳上交叠双腿,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盘里盛装着的是特别“正常”的牛排,大约五六分熟,也没有水果的辅衬,对我来说稀奇极了。 桌脚下,兰斯洛特疯狂地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晃去,两条后腿急不可耐地乱蹬着,迫切想用前爪扒上桌沿。 我用打蛋器的圆柄敲了敲哈士奇那双厚实的爪子,故意没去看将两个盘子从锅台边推至我面前的亚瑟,“好像有些东西他不能吃,对吧?” “养狗”这件事也可以被当做等同于抚养一个婴儿,需要留意的方方面面多得数不清。不过我相信亚瑟会把兰斯洛特照顾得很好。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亚瑟或许天生就是个完美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嗯。” 亚瑟走过去把不安分的兰斯洛特拴到门口,折返时手里多了一瓶香槟。像是刚从冰桶中拔。出来那样,晶莹通透的玻璃制瓶身蒙着水珠,熔化的冷雾隐没在他修颀分明的指节之间。 他屈身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高脚杯,满倒上犹如烫金溶液的气泡酒。一杯握在手中摩挲,一杯隔过流理台递给了我。 “为什么要喝香槟?” 我接过来顺其自然地抵到唇边,顿了两秒又放了下去,挑眉问,“你会喝酒了?” “为了庆祝你成为记者。” 亚瑟先回答了我的第一个问题,轻轻抿了一口沁凉酒液,“……只有一点点。” 他就随意地站在我对面,只穿着宽松休闲的棉质t恤衫和样式老旧的牛仔裤,身高腿长,腰杆挺拔,一手端着洁净酒杯,明亮透彻的蓝眼不偏不倚地正视着我。 我迎向他的目光,笑着举起杯:“噢。那我也得庆祝你成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69 了大律师。” 希望他这次别再喝醉了。 不过……我倒有些怀念他喝醉时候的模样。 清脆碰杯的低响过后,两支酒杯都空了。亚瑟把餐叉搁到切好的牛排边,眼神殷切地示意我品尝。 我看了两眼,有些犹豫。它的样子的确很诱人,也没有水果煎炸炖煮出来的古怪颜色…… 我把冷冰冰的钢制叉子握在手里又松开,欲盖弥彰地转移起话题:“我突然还想再看看那些录像。” 但我并没说谎。亚瑟录制的那些节目视频我还没看过瘾——尤其是我作为实习记者外出采访的那段时期所出的糗。 当然,对于亚瑟所做的一切,我的内心还是十分欣喜的。这至少表明了他说不定还在对我念念不忘…… 我们蜷膝坐在茶几前方的地毯上,各自端着一个盘子,我抓着遥控器兴致勃勃地快进录像:“我真不喜欢那个国王十字车站前卖唱的小男孩儿。” ——这是我所做的第十期节目,现在的记忆都已经有些蒙尘锈化了。我只记得这一期的采访对象给我留下了非常恶劣的印象,可是却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找你要了二十镑钱?”旁边的亚瑟说。他的脸上氤氲着薄红,很可能是不久前那一杯低酒精的香槟使然。 我一怔。仔细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那个小男孩儿在摄像机前卖力地表演了一曲,然后向摄制组每一个人要了二十镑作为“聆听一曲美妙灵魂乐章”的报酬。 我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道?” 亚瑟用餐刀刀尖戳着盘中鲜嫩多汁的牛排肉,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我看了很多遍。” 我沉默了一下,闷头盯着盘中的黑椒牛排,下定决心叉了一块塞进嘴里。 ——咸香软滑的滋味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而且好像也比我的习惯性做法“水果配肉”更加美味…… 我囫囵多吞了几口下肚,感觉到腹间的饱足,把盘子搁到一边,坐正了身体朝向亚瑟,忽然出声:“第十八期节目,我给了那个流浪汉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吗?” “一支铅笔。”亚瑟不暇思索地说道,继而咬了一口装饰用的翠绿西兰花。 我又问:“第二十三期,直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故?” 亚瑟:“停电。” 我声音发沉:“第二十六期,我在那间超市买了……” 亚瑟:“一盒吞拿鱼。” 亚瑟所讲述的、跟我记忆中发生过的事实分毫不差。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我自己也记得很模糊了,听了他的答案才唤醒了曾经的回忆。 他真的反复看了很多遍,那档时间段不佳、收视率低迷、我一直以为不会有人在意的没趣节目。 我喉间一阵酸堵的涩感,以手扶住微微发胀的眼眶。 “过了半年多……”我深吸一口气,“你想我吗,亚瑟?” 我知道亚瑟正在看着我,用他那双透彻干净的蔚蓝眼眸:“嗯。”他发出一个短促的鼻音。 我酝酿了好一会儿,接着发问:“你爱我吗,亚瑟?” 他说:“……嗯。” “我也爱你。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方式。” 说真的,我能清楚地回想起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逃避着任何可能发展成实质性的长期关系,拒绝谈及“爱情”,以至于当他终于降临到我面前,我却不懂得该怎样维护经营这一段不断深入的感情。他现在误认为我回头主动联络,是为了跟他保持一段有性无爱的关系,就像我曾做过的那样……对此我也承担着一定程度上的责任。 我有点儿太着急了。时隔数月,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什么都忘了,尽管我早就意识到爱意不能单纯靠亲吻、爱抚、上。床、亦或是弯下腰替他blowjob来表达。 我只知道——我非常、非常地想要他,从身体到心灵都渴求着他。 我手脚并用在绒软的地毯上蹭到他身旁,仰起头视线滑过他挺拓的下巴,落到那双因我的话而稍稍黯淡的眼睛里。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证明这一点?” 我是真的全无头绪。 似乎被触动了内心一个脆弱的部位,亚瑟的手指用力地按上眉骨,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你做不到,佩妮,我知道。” …… 他自暴自弃的下达定论让我相当恼火。 “好吧,那就按照你想的那样——我一点儿也不爱你。” 我的语速变得飞快,吐字间裹杂着激烈的情绪,蓦地站起了身,垂眼望着低头不语的亚瑟,“所以我搬来伦敦不是为了你,放弃出租车跑去坐地铁不是为了你,特地准备采访也不是为了你,领养这只胖乎乎的哈士奇更不是为了你。” 仿佛察觉到我的意指,门边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的兰斯洛特汪地叫唤了一声,亮闪闪的圆眼直朝着我的方向。 “听着,平安夜那晚我搞砸了,因为我吓坏了。但是……” 我斟酌了许久,妥协地垮下双肩,彻底放弃一般轻轻说,“你得自己想清楚,亚瑟。你有我的号码。” 我推开了门,没有回头: “再见。” 后来一连好几天,我不再和亚瑟有任何形式的接触,他更是从未联络过我。自从知道亚瑟有录像的习惯,我的每一期节目都做得更认真细致了。 而关于《y》衍生的各个话题,网上讨论的热度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褪去,反而呈现出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每天都刷新着固定的几个网站的讨论板块,亲眼见证了话题中心从亚瑟转移到了“佩妮”,并以此展开热烈的探索和争论。 我起先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直到我看到了这样几条留言:*有没有人发现,亚瑟称呼那个采访他的女记者‘佩妮小姐’?* *佩内洛普·唐,网上能查到她的资料……她跟亚瑟同一年、从同一所大学毕业。* *噢,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想到了那个可能!* *你不是一个人!* 后来又有个疑似知情人的匿名网友透露说: *我认识这个亚瑟,也知道佩妮是谁。* 下面附了一张我中学毕业册里的单人照片。 由于这些论点都没有足够切实的证据支撑,很快就被新的话题湮没销声匿迹了,可到底还是在讨论区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 证据就是我的instagram账户上关注者的人数一夕之间上涨了很多。据克里斯蒂安说,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0 我负责的那档节目收视率也正在逐步升高。 “我有个绝佳的主意,佩妮。” 克里斯蒂安双手十指交叉着,舒适又惬意地窝在软椅最内侧,懒洋洋看着我不紧不慢道。 “我一点儿也不想听。”——我忍耐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毕竟马上就要到发放薪水和奖金的日子了。 克里斯蒂安发现了我的不耐烦,这让他更愉悦了,迫不及待地往下说:“我打算把那位‘亚伦’先生请过来参加我们的黄金档访谈节目,聊聊他和那本《y》。” “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好像是克丽丝汀。”我面无表情地说,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他的这个新点子无论如何都跟我完全无关。 克里斯蒂安却不这么想: “去邀请他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这就是你的工作。” 不过我们有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我终究将冲到嘴边的回话咽了回去,因为我知道克里斯蒂安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矫揉造作的借口。 思前想后,我决定直接去到亚瑟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找他谈谈。 这回不像上次那么走运,我在办公室门口就被布雷切特拦下了——她是亚瑟的助理、和“朋友”,我还记得。 “你的名字是?”对方面容疏淡,状似不太愿意与我交谈。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在飞快地小幅度眨动着。很明显她认出了我,但出于某种原因她更想装作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佩内洛普·唐。”我无心多和她周旋,除了报出自己的名字以外没说多余的话。 她斜眼看我,有一下没一下按压着手里的原子笔:“你预约过吗?” ——我没有。 我在她灼灼的眼神炙烫下苦恼地耸起肩:“我不是客户,只是有些……私事。” “你可以下次再来。”布雷切特换上了公式化的笑容,话里驱逐的意味不言而喻。 身后有轻微门扉开合的声响,布雷切特的表情瞬间提亮:“伊恩莱斯。” 我转头,压下一分无所适从: “……亚瑟。” “佩妮。” 他对我点点头,转向我旁边咬住嘴唇的布雷切特,“我来处理,布雷切特。” “没问题。” 她稍微抬高了音量,指间的原子笔不再被按出咔哒声了,“我们约好了星期三一起去打网球,还记得吗?” 亚瑟思考了一下:“嗯。” 打网球? 这算是一场单独的二人约会吗? 我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闷窒,表面上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悄悄抿起了嘴角。 跟在亚瑟身后进了办公室,我在办公桌对面的客椅上规规矩矩坐好,还在想着星期三他和助理兼朋友的那场“约会”。 亚瑟屈身坐下时随意地顺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搭扣,揉了揉额角将注意力放到桌面上摊开的纸张:“稍等。我需要先看完这些文件。” “嗯……我也会打网球。”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下一秒才后知后觉地猛然一缩脖子,目光游离瞥向别处。 有丝意外在他脸上羁留了一刹那,然后便说:“我知道。”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想,可以来做我的搭档,佩妮。” 真是个“天才”的主意……我都能料想到那时尴尬的场面了。 我摆摆手,实话实说:“我不想打扰你们。” “打扰?” 亚瑟的眉毛先是疑惑一拧,随即很快恍然大悟地放松下来,声音沾上笑意变得轻快,“那个网球活动,整个事务所的职员都会参加。” “……噢。” 这都怪那个布雷切特模棱两可的用词,她肯定是故意的,我敢用十五英镑打赌…… 亚瑟好像还挺愉快,意有所指地说: “你刚才好像不太高兴。” 我感觉脸上一阵不正常地发烫,低头催促般地提醒他:“你该好好儿看你的文件了。” 原先我以为这么几页薄薄的a4打印纸花不了他多少时间来浏览,可是转眼过了将近一刻钟,我悄悄抬起眼帘看他,却发现他根本没在看文件,而是径直盯着我的方向,在接触到我目光时迅速移开眼。 我在这儿,他完全没法专心致志。 挂壁钟表上的时针快走到五点,而我订了六点的法国餐厅桌位…… 因此我决定姑且先去走廊里透透气:“说不定我在这儿会干扰到你……我还是到外头等着吧。” 结果一出门我就撞见了还在原地踟蹰的布雷切特。看到我,她也有些莫名,跟我对视着共同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口说道,“我看过那本《y》。” 我本来就不太高兴,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反而嗤地一声笑了笑:“哦,那么亚瑟一定跟你说起过我,既然你是他的朋友。” “当然。” 布雷切特抱起手臂,下颚偏仰,格外直率坦诚地说,“我在追求亚瑟,所以我看不惯你。” 这句话一入耳,我发觉自己竟然没那么反感她了。 “我也是。” 我平静直望着她,慢悠悠地道,“不过依我看,你没什么机会了。” 布雷切特也在打量着我,语调讽刺地压低音量,“为什么?你伤了他的心,我可不认为你有底气这么自信。” “大概因为我们是真爱吧。” 我给出一个足够让她气急败坏的回答,心情分外明朗,“祝你们周三玩儿得愉快。” 过了不到十分钟,亚瑟从办公室里出来,立刻被我拉上了等候多时的出租车。我选择的那家餐厅格调高雅、氛围浪漫,更是为数不多的米其林星级餐厅之一——这些我都是听爱丽丝介绍的,因为从小到大我在外用餐的经历屈指可数,就算有些推辞不掉的聚餐,我也不会吃太多。 ……多亏了布莱登的谆谆教导,我对美食称得上一无所知。 亚瑟顺从地任由我拖着走,气定神闲步伐稳捷,也不出声问我到底要带他去哪儿、又为什么来找他。 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引我们落座后,亚瑟环顾四周,眉角一挑:“约会?” 细腻流畅的钢琴声中,我毫无说服力地解释道:“不,完全是为了谈公事。” 亚瑟瞳孔里倒映着桌边金属台座上摇曳旖旎的烛光,理解地点点头。 “电视台想邀请你做一期关于《y》的访谈,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亚瑟。” 我说着,只见他视线离开菜单,带着隐秘难测的意味逡巡在我面上,“要是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1 你不同意,我也能理解……” 亚瑟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很乐意。” 他眼也没眨就答应了,甚至不等我简单地介绍一下节目内容……完全不像个律师。 “……或许你想先听我做个简介。” 我清了清喉咙,打算涵盖尽可能多的信息量,“时长大约三十分钟,有可能会涉及到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和你对话的主持人是办公室里最能干的克丽丝汀,哦,而且由克里斯蒂安亲自监制。” 最后那个名字使他的神色僵硬而古怪了起来。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我该怎么回答?” 我了解克里斯蒂安在想些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吩咐克丽丝汀把话题引到我头上,最好利用亚瑟承认我就是佩妮,这样一来无疑对电视台的整体收视率有所助益。 但我不想这么干,于是我告诉他: “说你想说的。” 耳边优雅轻细的钢琴声就在这时风格骤变,曲调暧昧而缱绻,仿若歌颂着缠绵的爱情。隔壁桌西装革履、英俊挺拔的男士,深情款款地亲吻了他的女伴。 我局促地咬了一口餐前面包,犹豫着该不该趁气氛正好也效仿别人的样子亲他一口。 迟疑间我欲盖弥彰地执起餐巾正要擦拭嘴角,亚瑟一手撑桌倏然起身,在悦耳乐声达到高。潮的同一时刻吻住我的嘴角,两片高热的薄唇中间,湿润舌尖舔卷起我嘴边遗落的面包屑。 “嗯。” 他胸口起伏,隐忍地重新落座,喑哑回应了一声。 我心里痒得难受,又告诫自己必须吸取教训,不能再冒失轻率地把他按在床上了。换句话说,现在比起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我得更加注重心灵上的沟通…… ——结果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和他就密不可分地胶着在一起了。 胡乱塞给司机三张钞票,连一句“剩下的钱当做小费”都没来得及说,我抱着他的脖子他揽着我的腰,从公寓楼门口拥吻进电梯。他气息不均地撞开门,一进屋就绊倒了衣帽架,向前几步跟我一起四肢交缠着滚到地毯上。待到兰斯洛特开始吠叫,我才意识到这是在他家。 门厅里逐渐燃亮的灯光压碎满室黑暗。我轻咬着他发烫泛红的耳根,他埋首在我颈间贪婪地攫取着氧气,近乎于麻痹的恍惚中我绷直身体,感觉自己什么也顾不上了。 翌日我和亚瑟同时被我设定第十个闹钟惊醒。我们一前一后弹起身来,还没等眼前的睡雾消散就随手抓起衣服往身上套。结果我不慎穿上了他的衬衫、他差点儿把我的耳环当成袖扣。 又一阵手忙脚乱才勉强穿戴整齐,在地毯上蜷缩相拥着睡了一夜,我乏困脱力地背靠在沙发上,只觉得腰背酸痛得几乎站立不稳,而根据亚瑟眼下的青黑也不连贯的动作来判断,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亚瑟的公寓离律师事务所只有几站地铁,所以有空到厨房煮杯咖啡——可我的工作地点就要远得多了。 仓促用手包里随身携带的简单几样用品化了个妆,我把门边亚瑟新买的狗粮倒进兰斯洛特的食盆里,又摸了摸始终拿屁股对着我的哈士奇低垂的脑袋,然后一边捡起歪倒分散两处的高跟鞋一边对厨房里的亚瑟说,“我得先走了,克里斯蒂安肯定在等我汇报结果……” 亚瑟塞了个三明治到我手上,倾身替我打开门,临别时自然而然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站在走廊里,手中的三明治还残存着他的余温,好半天回不过神。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怎么有种诡异的……温馨? ☆、第46章 录播 很快到了节目录制的那天。我提前三个小时从床上爬起来,睡眼迷蒙地一路打着呵欠搭乘地铁来到亚瑟家,打算帮他挑选合适的着装。 ——这无疑成了个格外明智的决定。 “你要知道,亚瑟,那儿是电视台的录影棚,不是律师事务所的会议桌。”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清醒了大半,劈手夺过他正准备往身上披的那套常规西装,不留情面地扔到床脚的厚毛毯上,感到自己涂着浅淡眉米分的两道眉毛横对了起来,“你可以放弃黑色了,虽然你穿它的时候特别帅气。” 亚瑟低垂着手稍作沉吟,转头从衣柜里取出另外一套:“这件?” 我夸张地摇了摇头,竖起食指遥指着床尾遭到彻底否决的一堆衣服,示意他让手里那件也成为它们的一员:“蓝色格纹?当然不行!你想看起来像只花孔雀吗?”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地几乎把整个衣柜扫荡一空,而我则在持续不断的否定中梗着快断掉的脖子虚弱地尖叫道:“这个材质会反光! “要是你不想让观众觉得你像个过气谐星,就千万别穿亮橘黄色…… “淡米分色总是有点儿gay气,深米分色也是一样。等一下,为什么你会有米分色衬衫?!”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我愈发焦虑的同时倍感心力交瘁,直到…… “……哦,是灰色。” 我眼前一亮,上前探手摸了一把,入指触感细腻光滑,表面却泛着绒绸般的哑光色泽,不由得满意地点头道,“我喜欢这个灰色。” 衣架上这套手工定制的灰西装恰到好处地介于休闲与庄重之间,在喑哑的光线下整体比铅铸画的颜色要淡上一些,从布料到剪裁都无可挑剔。 在我的精心设计下,他没戴领带,黑色衬衫襟口解开两枚纽扣,放松且随意地半敞着,只是后来我隐约看见了领口内部形状清晰的锁骨,于是又借故让他系回了一颗扣子。 衬衫外罩马甲和同色系外套,长裤裤线流畅贴合又不显得过分紧绷。 “嗯。” 我整理着亚瑟衣领翻折的角度,他刻意弯下腰好让我的手不至于抬得过高,结果不太平衡地晃动了一下身形,尔后又迅速恢复稳定,“我也是。” 过程中他四肢舒展由我来回摆弄,一眼都没看近在咫尺的穿衣镜,仿佛全心全意地给予着我充分的信任。 “完美极了。” 我是在说实话,他的这身打扮任谁都挑不出一点儿能够用来评头论足的瑕疵。带着一股对“亲手打造的作品”的自豪感,我踮起脚替他将额发拨理整齐,掏出定型喷雾——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有这玩意儿——然后拉着他往门口走。 兰斯洛特懒散地趴在门廊和客厅的交界处,一只前爪搭着地毯,后腿伏在冰冷的菱形地砖上,尾巴有气无力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2 地耷拉着,见到我们才兴意阑珊地稍微摆动两下,喉咙里滚动着沉闷的吠叫。 几天不见,虽说它看起来无精打采,但……居然胖了一点儿。 “兰斯洛特好像没什么精神?”我伸手过去摸它半长不长的绒毛,它半闭着眼斜过脑袋,凑近舔了舔我的手心。 “这表示它很舒服,不想动弹。” 亚瑟用狗粮填满了食盆,开门之前若有所思地对我说,“跟你很像,佩妮。” “你居然说我像一只狗!” 我瞪了他一眼,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不由得语塞了半天,直到坐上出租车才长出了口气,“好吧,你说对了,我舒服的时候确实不怎么喜欢动弹……”所以每次都得由亚瑟更加卖力。 亚瑟似乎发觉我的脸色有点怪,稍作联想便得出结论,耳根也微微泛红。 这几天里,我们不下五次想要谈论一下那个情不自禁的夜晚,可每回都在彼此若即若离的回避下无疾而终。我们现在的关系介于朋友、同事和炮。友之间,有时向前者倾斜有时偏往后者。我无法更加具体地进行描述,因为我发现…… 我开始想要更多了。 车辆走走停停,细密的路面颠簸没能冲散突如其来的尴尬,我们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他面对着左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行车道,我则透过另一侧玻璃观察清晨正在从酣睡中逐渐苏醒的街景。 现在时针才刚刚擦过八点,高中生和上班族相互混杂着难以分辨,步伐一致地绕过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几日来的连绵阴雨在城市上空裹罩起一层湿雾,建筑表面繁复鲜明的色调有如蒙上了薄灰,在漫漶低空的黏腻水汽中时隐时现。 冷空气的影响下我睡眠不足的头脑开始复苏,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直到出租车停靠到路边方才慢悠悠地张开眼。亚瑟付了车费推开门,得到了司机一声“祝你度过愉快一天”的随口祝福,难得面带微笑地一手搁进裤袋里,站在路边等我下车。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我一边模仿着出租车司机含混不清的印度口音,一边刷卡按下内部电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身侧的亚瑟语速很缓慢:“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对我……也对你。”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他本就发音不重的最后一个单词因此被吞没。 “没关系。” 我不做深究,一步踏进去,亚瑟跟在我身后。电梯顶部的照明灯闪烁着,发出一种电流失去控制的滋响,两秒钟后彻底熄灭了。 电梯依旧机械地关门上升,重力拉扯着我如坠高空。我的双眼努力地适应着黑暗,口中不加停顿,“这是个机会,亚瑟,虽然拥有知名度会带来一些麻烦,可是……” 我本来想要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偏偏就在这时彻底忘了——我几乎要被亚瑟灼亮得惊人的双眼烫伤了。他认真地、不偏不倚地侧着头聆听,目光在死黑无光的空间里跃动着冷冽却又带有温度的荧蓝,我无法捕捉到他的表情,只是我没来由地凭空认定他嘴角有着笑意。 “……灯坏了。” 我话锋转折得相当生硬,视线移到电子显示屏不断上跳的楼层数字,“哦,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史黛拉。” “嗯。”亚瑟适当地给予回应。而这恰恰鼓励了我继续说下去。 “我认识史黛拉的那天坏的是电梯。” 他肯定从马修那儿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一些,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他事情的始末,“我们被困在那儿很长时间,然后我就见到了马修……和你。我当时有点儿昏头昏脑,所以才会向你问出……那种问题。你知道,谁叫我还在看着你的时候,马修就已经扑上去亲了史黛拉呢……” “嗯。” 亚瑟像他习惯于做的那样发出一个短促低沉的后鼻音。电梯匀速升了一层,他忽而倾身压了过来,我眼前视野顷刻被他的面容遮挡,唇颊被动地贴上他火热的皮肤,心脏陡然一滞紧接着猛烈地砰动作响。 “就像这样?”他动作温柔无害地含咬着我的下唇,语声模糊地轻轻问道。 “……就像这样。” 我感到失神,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湿热的唇隙,“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电梯骤停,两秒钟以后门向两侧拖开。亚瑟抢在光线完全渗入前迅速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提了提衣领。他站的位置角度很巧妙,给我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擦去被蹭到下颌的口红。 “你能不能拉着我的手,佩妮?” 电梯门完全开启的前一秒亚瑟突然说,“我有点儿紧张。” 话音未落他就把一只手背到了身后,颀长白皙的指尖对着我。 “当然。”我站在他左边,背后牵住了他略微汗湿的手。 前台接待处站着我的几名同事,以顶头上司克里斯蒂安为首。主持人克丽丝汀并没有出现在列。 我不禁担心她会不会用太过刁钻的问题为难亚瑟,毕竟我看过几期她主持的所谓“谈话节目”……那对于嘉宾而言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审讯的酷刑。 “哦,真的是他……” 我听见爱丽丝兴奋地小声喃喃自语,怀里的文件夹下面叠着一本精装版《y》,一个劲儿地拼命对我使眼色。 ……我看不太懂她的暗示,只好保持沉默。 “祝你好运。” 我对亚瑟说,语气神态就像在祝福一个老朋友,至少我可以确定爱丽丝没看出什么端倪。她热情地挨到亚瑟身边,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起文件夹:“我相信佩内洛普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一档录播节目,你可以……” 她带着亚瑟往录影棚的方向去了。我们的手从紧紧交扣变为指节勾结,最后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我目送他离开,再转眼看向唯一留下的克里斯蒂安。 “你没把我让你说的转达给他。” 对方早有预料般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的脸,“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克丽丝汀提到你,我们的目的就成功了一大半。” “其实我很希望他拒绝。” 我忍不住说。令人意外的是,克里斯蒂安居然若有若无地扯起半边嘴角笑了笑。 “这你就要问他的律师事务所了,你知道的。” 克里斯蒂安又拿出了他极具代表性的那一副高高在上、惹人生厌的腔调,“我想他们很乐意让手下的律师闻名全国。” 他给出看似合情合理的总结: “你是在工作,他也一样。”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3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被克里斯蒂安说服了。 这不是我负责的节目,好在我仍然被允许坐在摄影师助理的位置上旁观。趋近录播时间,场内集聚了不少观众,其中多数是年轻女性。 十点钟整,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起初克丽丝汀意图与亚瑟讨论的话题非常温和,甚至其中有一些还挺无趣,大多关于他对《y》的看法、小说的虚实部分、还有私下生活里的麦考伊夫人。 这让我很庆幸。 不过待到克丽丝汀谈及感情方面的问题,事情逐渐脱离了预料的范畴。 克丽丝汀落落大方,咬字清晰: “喜欢过几个女孩儿?” 亚瑟立即回答,不带半秒钟的思考时间:“一个。” 克丽丝汀:“谈过几次恋爱?” 亚瑟:“一次。” 听到这儿,克丽丝汀意味深长地笑了。 “跟多少姑娘做过爱?”她直截了当地问。 “……” 这个局面很可能亚瑟不太能应付得来,我看见他的额间因皱眉露出一道窄纹。局促的模样显露不久,他终于诚实地说,“一个。” “噢,我真不敢相信,鉴于你是如此的……有魅力。” 克丽丝汀坐直上身,两手拇指相互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这意味着她被挑起了极大的兴趣,“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一次亚瑟要显得从容得多。他薄削的嘴角抿了抿,倏忽上扬:“大概因为我们是真爱吧。” 这个回答让全场观众发出一阵促狭的哄笑。 我坐在侧位摄像机旁边登时快要窒息。 他说的这句话怎么听都跟我以前和布雷切特在走廊里的对话一模一样…… 哦,原来当时他听到了。 克丽丝汀不再就上一个话题追问下去,转而加重口吻作出陈述:“网上有种舆论认为,那天在‘英国热门’节目里采访你的女记者佩内洛普,就是书里的‘佩妮’。” 片刻停顿后,在观众急不可耐的催促声里,克丽丝汀声调拔高接着问道,“……对于这个观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47章 亚瑟番外5 亚瑟单手撑着一把黑伞,背影孤桀高挺,不动声色地穿行在绵密的雨幕中。 雨滴在伞顶铺落轻细而富有规律的敲击声,汇结成水注顺沿着弧形伞面滑下,不断在他的裤脚靴边飞溅细碎水花。 三个小时前他刚刚提着行李步下抵达伦敦的短途火车。城市惯有的湿潮气扑面而来,他紧绷的表情略有松动,胸口起伏做了个深呼吸,跟着密集人流移动的方向去往国王十字车站内的地铁站台。 他对这座城市的脉络枝杈了若指掌,仅仅花费不到一刻钟直接来到米分刷一新的公寓,把几件行李以最快速度安顿妥当,紧接着就带上大学期间积攒下的全部积蓄,朝他事先计划好的目的地走去。 行至珠宝店门前,亚瑟探手将伞收拢,顺便抬起长指拂去肩头圆润的雨珠。他推门而入,动作轻快,心情舒缓。 柜台后的导购小姐稍稍侧目,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容:“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展示灯白亮的光倾轧进平滑玻璃罩,钻石的璀璨光辉刺在他的眼角。他不易察觉地眨动了一下双眼,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有汗水正在指间滋生。 “你好。” 亚瑟说话的同时脑海中想了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那句话就像他脑中提前排演的无数遍那样脱口而出:“我想买一枚戒指。” 对方动作熟练地从内侧拉开抽屉:“订婚仪式、结婚典礼还是周年纪念?” 亚瑟答:“求婚。” “哦,我应该早点儿猜到的。” 导购小姐半开玩笑地耸起肩,为自己的失误做出解释,“如果是结婚典礼,你的未婚妻肯定会跟着来。” “未婚妻”——一个单词轻巧地拨动了他脑中一道敏。感的神经。他任由自己享受了十秒钟这个称呼带来的短暂愉快,然后低声纠正道:“不,不是未婚妻。” 对方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子笑着改口: “女朋友?” 亚瑟摇摇头扯起嘴角,平静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后来,他在店内消耗了将近一个晌午的漫长时光,用来认认真真地挑选比较——包括细致入微地研究了每一块钻石剖面的棱角、每一个金属爪镶的分岔,最终敲定的那一刻,导购小姐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自那时起,那枚戒指一直保存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只有夜晚他回到公寓换下西装时才会被放进首饰盒的红绒里衬。有些时候他由衷地觉得这个习惯毫无意义,更多的时间里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会让自己感受到些微慰藉。 “这我可有点儿搞不懂了。为什么你要买戒指?” 对他十分赏识的上司库珀在一次日常闲聊中无意间获悉,于是摸着后脑非常不解地问。 午间的咖啡厅人来人往,库珀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隔过滚烫的水雾挑眉看向亚瑟:“据我所知,你还是单身,麦考伊。……哦,无意冒犯,我并不经常插手律师们的私人生活。” 亚瑟默不作声地撕开一盒奶精,倒入咖啡杯搅拌均匀,贴身衬衫口袋中那一枚戒指硬硌着心口的皮肤。 “有个姑娘,” 他不认为这是个用来和上司攀谈的合适话题,便尽量三言两语简短地回答,“我想跟她结婚。” “但是她不答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总该满怀热情。” 好在通情达理的库珀并没追问,很快话锋一转,谈及了这次午间咖啡的真正目的,“不过,我更希望你可以把这份热情分给客户,哪怕只有一小部分……顺便问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养个宠物?” 亚瑟的眼皮神经性地一跳: “宠物?” 库珀严肃颔首。 “你可以养只猫,养条狗,或者别的什么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动物。或许它们能让你看起来柔和那么一点儿。……当然这只是个建议。” 他垂眼看了看腕表,提着红茶起身,单手按上腰间的西装纽扣,经过亚瑟身边时略作顿足,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老实话,麦考伊,你的能力无可挑剔,但别总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 亚瑟满脸迷惑地仰起脖颈,闷声不吭地喝光了杯子里所有的咖啡。加多了奶精和糖,甜腻到发涩的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4 味道尝起来跟以往不太一样。他无动于衷地舔了舔唇角,把咖啡杯塞进垃圾桶,手臂间搭着外套快步回到了隔壁的事务所。 布雷切特跟往常一样比他先一步结束午休,此刻踩着高跟鞋一派精明干练地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他走近便很快调整表情露出一抹微笑。 布雷切特史密斯,被分配给他的私人助理,是一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法学生,目前正在事务所实习。 对亚瑟而言,她的工作水平无可挑剔——他的每一项指令她都会兢兢业业地完成;他讲的每一话她都牢记在心;只要工作时间结束后他选择留下加班,她一定也会风雨无阻地跟着办公到很晚。一年前亚瑟曾在实习期间给库珀当助理,跟她出色的能力相较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初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 “半个小时以后有个预约,对方是一位来自美国的政客。” 布雷切特侧身替他打开办公室门,“昨天你交给我整理的文件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顺便说一句,你的方案构思总能让我获益匪浅,非常感谢。” 亚瑟收回目光,轻点了一下头。 意识到他即将关上门,布雷切特情不自禁地按住把手,略作迟疑大胆地提议,“作为回报,伊恩莱斯,我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她总是喜欢称呼他“伊恩莱斯”,尽管他隐晦地提及自己更习惯于“亚瑟”这个名字,可她仍然坚持说:“大多数人都叫你亚瑟,我想……来点儿不一样的。” 亚瑟没再坚持,即使他心里总感觉有些奇怪。 “对不起,我不喜欢喝咖啡。” 这当然不是真的,近日来他最爱喝咖啡了。 布雷切特只是失望了一瞬,毫无障碍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亚瑟控制不住地想到,倘若换作佩妮,肯定又要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责备又无可奈何地告诉他“你又说谎了”。 ……佩妮。 他站在高亮的光束下睁着眼睛,凛冽的目光黯淡下来。 衣袋里的钻石戒指一瞬间隐约散发起滚烫的热意,灼得他心跳开始变得不再均衡稳定。 布雷切特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不大自在的表情,握着门把手的指节深弯,嘴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似乎沮丧于他的拒绝。 亚瑟无端地想起了不久前库珀给他下定的评价。 内心一阵挣扎,他转过头去重新面向布雷切特,强迫自己尝试着放缓口气:“我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或许有一点儿,但算不上什么教人头疼的毛病。” 布雷切特促狭地对他挤了挤眼,“事实上,我还算挺喜欢你‘不近人情’的样子。”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紧咬住下唇,怀抱着塑封资料夹的手臂收紧,不动声色地凑近他:“伊恩莱斯,你想不想跟我约会?” 亚瑟迅速掀起眼帘,神态凝固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情景。 “……非常抱歉。”他只能这样说道,言辞低缓而温和。 遭到拒绝的窘迫和难堪让布雷切特涨红了脸,她强打精神意料之中地笑了笑,不多做纠缠转身本想离开,脚步忽而一顿,复又转身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为什么?” 她眼底滚漫着水雾,倔强地振振有词,“你还是单身,我知道,我也一样……” “你不知道。” 亚瑟叹了口气,一只手按上神经性抽跳的额间,指骨在薄如纸的苍白皮肤下转动,一部分陷进了淡金发隙,“有个女孩儿,我爱了她十年。” ——天真执着,义无反顾。 生活周而复始,除去布雷切特意外地和他成了朋友以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太大的改变。 亚瑟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他不光学会了喝少量酒精添加的鸡尾酒和香槟、还懂得了怎么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近人情”。他抽不出多少时间用来健身,所有零散的空闲都被用来刷新佩妮的社交网络界面,暗中关注她发布的各种动态。 有一回他无意中看到佩妮在instagram上贴了一张大学职业规划中心前台的照片,配文“plforajob.”(毕业了。没工作。找工作),后面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笑脸表情。 亚瑟对着手机屏幕里那个表情弯起了眼角,回以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微笑。 她拥有的是美国国籍,毕业以后或许会漂洋过海回到她出生的地方,而且对于她所研学的专业来说,那儿有着比英国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这一切或许已经成了定局,只是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机会和她道个别。 直到有一天,亚瑟很晚才下班回家,抵达公寓楼门口时已经过了八点。电梯幸运地停靠在零层,省去了站在原地等待的时间。缓慢升高的轻微失重感中,他照例拿出手机点开了佩妮的主页,电梯里信号不太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片空白。他将手机揣回口袋出了电梯,径自走进右手边第三间公寓。 静谧和黑暗和谐地共存在偌大空间内,雨季特有的潮意凉水般席卷到鼻端。他换上舒适的室内拖鞋,一手摸索着按向顶灯开关,一手划开手机屏幕想要照明。 荧亮的显示屏上,原本空白的界面被一张方形照片所取代。他认出那是国王十字车站的哈利波特纪念品店。佩妮的拍照技术一如既往的糟糕,图片右侧还不慎露出了手推车塑像的一角。 下方配有一行英文: “it’。”(好久不见,伦敦) 然后他翻到一个陌生账号的评论:“好好儿享受你的新工作吧,亲爱的。” 最上方,她兴味盎然地回复道:“我会的:)” 血液里黏稠的介质被点燃,一路烧到滚沸,即将撑破爆裂的血管,心底蒙积已久的尘埃微粒一扫而空,有股曾经干涸枯竭的热情死灰复燃。他在黑暗中屏住呼吸,无声无息地挪动拇指,给这张照片增加了一个“like”。 他面无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又缓慢地吐出来,到厨房给自己煎了一个半生不熟的鸡蛋,连灯也忘了开。 在一片漆黑中把煎鸡蛋吞进肚子,他回屋换掉身上那套得体的黑西装,这时才想起打亮灯光。从衬衫里取出的戒指被他抓在手心里,直至体温将它熨热。 正准备穿上睡衣,亚瑟却猛然注意到穿衣镜里倒映的、自己身体的画面。 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坚韧挺拔的腰线开始显现出沉坠,宽阔胸膛厚度减少,腹肌分明的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5 沟壑也变浅了。 哦,他不能失去他的腹肌,绝不。 那可是他身上除去以外她最爱的部分…… 他发愁地和镜中的自己对视良久,忧心忡忡地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第二天清早赶在上班前西装革履地冲进最近的健身房办理了一张会员卡。 佩妮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电视台担任记者的工作。 亚瑟密切关注着这家电视台少得可怜的动向,从中得知了佩妮负责的那档节目的首播时间。到了播出那天,他特地提早半个小时端坐在电视机前严阵以待,更是早就调整好了内置录像机。 那之后的每天,他都会在固定播出时间前稳稳当当地坐好,准时录下她主持的全部视频。 他也会时常翻看以往的录像。 时间过得很快,佩妮一直没有试图联系他,因而他只能每晚从电视里和她见上一面。她拉直了黑发,将刘海分束卡到了两侧耳后,显得庄重高挑了几分,下颌也流露出削尖的形迹。 她好像瘦了一些。 亚瑟在回顾上期录像时发觉了这一点,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更多感受,布雷切特突然推门而入。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坐地铁上班,伊恩莱斯?”她把自己的手提电脑转了个圈儿推到他眼下。 浏览器打开的是一个叫伦敦地铁帅哥.co.uk的网站,他的照片赫然排列在热度第一位,拍摄角度和清晰度都不算专业,显然是匆忙中偷拍的。 “我可能要买辆车了。” 亚瑟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不是下午他接到了库珀的一通电话,亚瑟真的会立刻付诸行动去挑选一辆合适的私家车——他不是个喜欢被人窥探隐私的人,比起引发多余的关注,他更希望网站上关于他的话题戛然而止。 但有时偏偏事与愿违。 “有个电视台想采访你,据说是因为你的照片被放在了什么网站上。” 不够稳定的电话信号也无损库珀声音的浑厚有力,他大笑着中气十足地说,“别问我是哪个,我也没记住名字——实在太陌生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本地还有这么一档节目。” “如果你同意,我就让你的助理安排一下时间。说老实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让我瞧瞧看……” 话筒另一端传来纸张摩挲的窸窣声,库珀停顿了两秒钟后接着说道,“他们说顶多十五分钟,由一个叫佩内洛普唐的女记者问你几个问题,非常简单,你甚至不用准备什么——只要多提起几次我们事务所就行了。” 佩内洛普唐…… “那档节目是不是叫‘英国热门’?”亚瑟伸手按住马上就要冲破胸膛的心口,竭力平复呼吸,让自己听起来显得不那么迫切。 库珀又翻了几页,随后回答: “你说的没错。” 亚瑟马上改变了主意,把所有的顾虑统统抛到了脑后。 “我很乐意接受采访。”他说。 没过多久,自称策划部门的爱丽丝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将佩妮的工作号码告诉了他。 他将那一串数字认真记在自己的名片背后,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 他想要拨通她的电话,可在紧要关头又将号码删除清空。 数不清多少次徘徊不定,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地铁熙攘喧闹的人群中再度拿出那张写有她手机号的纸片时,他的余光越过人来人往,准确无误地锁定了自动扶梯下方的佩妮。 不只有佩妮。 与她同行的是一个英俊而瘦削的年轻男人,一手亲密无间地扶揽着她的腰。 空气陡然间变得窒闷沉滞得令人无法呼吸。亚瑟疾步走进地铁车厢,车门在他背后关上。 他回到公寓,将那张纸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静坐了约莫半小时,他毫无预兆地霍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蹲到废纸篓旁边翻找了许久,最终捞出皱巴巴的纸团,耐心地将它铺展摊平。 ☆、第48章 访谈 我坐在摄像机旁的矮凳上,头戴着的收音耳机里此刻一片静谧。我能听见亚瑟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盘旋,连同他湿热温滞的吐息和声带震动时带有的独特颤音,像是铁轨上烰枯枕木残留的余热,又如同在轻巧拨弄大提琴第一根细韧的弦。 我注视着摄像机上即时同步的显示画面,感到有种皱巴巴的干燥感从喉咙烫到嘴唇。亚瑟的神色平淡,眼光中也没有透出多余情绪,要不是在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的漫长沉默里,他的表情细微到难以捕捉地几度变幻,我几乎就要产生他对这个问题根本无动于衷的错觉。 克丽丝汀并没能捕捉到亚瑟脸上那些过于微小的变化。她也不出声催促,交叉着双手耐心等待着,只有唇边偶然浮现稍纵即逝的松懈意味,原本犀利的眼神放得愈发平缓,慢慢带上了一股不以为然。 看得出,她自诩有十足的把握认为亚瑟会矢口否认。 我局促而紧迫地盯着他半侧的脸,感到一滴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来濡湿了睫毛,情绪在最微末的毛细血管里滚动,发出低轻到无法听到的咕噜声响。 他会将一切和盘托出吗? 台上射灯的亮光强度没有丝毫减弱,亚瑟的眼睛却没来由地蓝得更幽深了。 他的背弧依然保持挺直,微弯的肘部和膝关节每一个西装叠出的褶皱折角都规整得仿佛经过精心设计。 “我看到有人说我和佩内洛普小姐从同一所大学毕业。” 冷调光线渐渐在他眸底转暖,他的声音徐缓而流畅,透过耳机倾泻进我的双耳,“他们错了。” 克丽丝汀跟在场观众一齐发出了一声拖得很长的“噢——”。 她看似早有准备,公式化地稳定微笑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麦考伊先生,《y》里的‘佩妮’另有其人?” 亚瑟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 “我的意思是……” 他说,咬字的方式也变了,眉心拧了起来,坦然地看着对方,“我们不止上过同一所大学。” 台下一阵沸腾的哗然。 我面上腾起一阵浮热,很久回不过神。 亚瑟独有的嗓音和腔调还在继续: “我在七年级第一次遇见她。” 我一手握着耳罩中间的细柄闭上眼,甚至不用费上多大力气,就在脑中确晰地构筑出了书中描写的那间中学餐厅,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午后渐渐熔融重合。 ——我看见哄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6 笑的人群、打翻的餐盘,和只及皮特胸口那么高的亚瑟。他孤零零地站在一群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个子中间,透蓝眼眸里氤氲着懵懂失措的神情。他缓缓皱起眉毛,认真地看了看自己长裤边缘沾溅的苹果汁的污痕,又仰头望向为首的恶霸皮特。 对于这种事儿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一个微妙的转念,那天我忽然就想帮他一把。 拉着皮特离开以后,我特地没回头去仔细看他的模样。没过几天,我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亚瑟还在以平铺直叙的口吻述说着: “八年级她第一次认识我,我第一次亲吻她。”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那天在餐厅里是我先看到了他。 但我当时的确没把走廊上大胆告白的青涩男孩儿和一年前餐厅里的矮土豆联系到一起。我是说,谁能想到短短一年之间,以前根本不敢和皮特对视的胆怯少年就能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我指的当然不是他的身高。 他踮起脚亲吻我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当即做出回应。唇间的触感来去匆匆,我略低着头抬手拂上嘴唇,他留下的味道还尚未完全弥散,就像一种还没熟透的甜涩水果。 我当时还不算是个有耐心的好姑娘,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强忍住了没发火,告诉他“我不跟还没讲台高的男孩儿约会”时态度也是少有的和善。 事实上,那时我很想伸手去触摸一下他的头顶,试探那簇淡金色的漂亮头发是不是跟看上去一样绒软。 亚瑟的一只手肘微弯,指尖浅搭在西装铮亮的纽扣上,轻缓地摩挲着:“她的高中毕业舞会后,我和她见了第二面。” 他嘴角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随着音调的破碎沉坠,语速也被放慢,“她第二次认识了我。” 周围绵软的纳声墙壁顷刻崩塌,冷黑色天花板轰然塌陷,满目人影被淡化抹去,紧接着分崩离析的影像在虚空中拼接重组,卡迪夫那段一度被我摒遗忘却的记忆重构眼前。 那天我偷溜出旅馆,招手拦下出租车时才勉强系好高跟鞋冗赘的绊带。一手提着松松晃晃的鞋跟一瘸一拐地跳上车,我打开窗任由潮风旋转着扑上面颊,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旅馆不大的门面那边瞥,心里忍不住想——如果他醒来看到枕边空无一人,会不会感到失望? 有一个瞬间我的脑袋里窜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要是我立刻跳下车,说不定我会幸运地赶在陌生的他睁眼之前回到房间,然后顺理成章地和他在楼下那间小家庭厨房共进早餐,通过愉快交谈将前半生的琐事娓娓道来,可能最后再牵着手去旁边看上一场电影,用嘴喂对方裹着糖浆的奶油爆米花,顺便在荧幕里上演激烈交火时见缝插针地接个吻…… 然而我所做的只是将背靠回车座,随手摇上了车窗,用另外一只手掌遮掩住眼帘。 亚瑟从台上的扶手椅间站直身体,饱含了太多的复杂语声却意外显得平稳熨帖,所有强烈的语气起伏都被压制:“我爱了她十年,从来没有放弃过,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转而望向副机位的摄像机——至少克丽丝汀和所有观众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他的视线擦过镜头,落在了我蓄起热意的眼底。 “因为爱她,我曾经失落,沮丧,愤怒,绝望。”他说。 “但也是因为爱她,我体验到的幸福无以言表。”他说。 他垂下眼帘,薄唇合拢,掩去声息和叹息。 全场观众都不约而同地缄口静默着,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过了不久,亚瑟的嘴边泛起一丝极其淡薄的笑意,眸中仿佛有冷蓝的坚冰彻底融破,引燃了身边的空气都升腾起快乐而明亮的光:“没人要求我一直爱着她,忠实于她,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做。” 空气里像是浸着温过的蜜酒,灼烧得我的喉咙有些发疼,又有些发痒。 所有浸没在回忆里时而鲜明时而黯淡的场景,就如同经受风挟的砂砾那样倏忽飘散了。 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 起初他默默无闻地爱了我十年。 现在他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被我和千千万万的观众一起听见。 暖气好像才刚刚发挥作用,热意从脚尖爬到胫骨,我伸手堵住涌到唇边的轻声啜泣,喉头一阵哽咽。 身边陌生面孔的摄影师循声望来,继而大惊失色地瞪圆了眼睛:“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我迅速从台上收回视线,跳下侧位摄像机旁边的塑料椅子,头也不回从后门飞快跑出了摄影棚,踩过防滑垫一不留神被鞋跟绊了一跤,说不清是不是踝骨断裂般的剧痛使然,我的眼泪在一个低头的刹那间突然滚了出来。 我想进洗手间简单整理一下狼狈不堪的脸,却在门口撞见了同样眼眶发红的爱丽丝。 “他每说一个字我都能想到书里对应的情节。哦,快过来……” 她擦着眼角紧紧地抱了我一把,“那些都是真的吗,佩妮?” “我们之前分手了。” 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尽管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上会儿。 “……” 爱丽丝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半晌过后又一次不由分说地展开双臂,将我结结实实搂进怀里,“你真是个幸福的倒霉蛋!” “……” 我默默承受着她收紧的手臂,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不是什么倒霉蛋,是个幸运儿。 那次访谈不出所料成为了红极一时的争议性话题。街边巷尾大小书店、和各种网上销售渠道的《y》被抢购的热潮席卷一空,亚瑟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也借机依靠营销手段频繁地进入大众视线,我负责的那档插播节目收视率更是直线飙升,带动这个一度濒临倒闭的小电视台积攒了一定的名气,广告合约源源不断。 克里斯蒂安对他一手营造的结果表示相当满意,直接把我的职位从劳苦奔波的现场记者转成了一档晚间新闻节目演播室主持人,除去薪水翻了一倍以外,播出方式从直播变为录播,我也有了更充裕的闲暇时间……和亚瑟约会。 网上愈演愈烈的热议从“谁是佩妮”转到了“佩妮到底有没有认出亚瑟”“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吗”“他们为什么会分手”……我明智地选择了袖手旁观。 访谈结束后,我们四分五裂、陷入绝境的恋爱关系好像自然愈合了。 每周我和亚瑟都会抽出几天单独约会,或者是他带我走遍伦敦的大街小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7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7 巷品尝一些布莱登从不让我接触的“正常”食物;或者去到哪家私立美术馆,他负责欣赏那些不知所谓的艺术画作,而我则负责目不转睛地欣赏他。我们会躲到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偷偷接吻,然后他开车——是的,这辆新车还是我们一起挑选的——送我回家,带着几分绅士式的克制给我一个恰到好处的拥抱。 如果气氛和情调刚好,我总会牵着他的领带将他扯进卧室,两到三个小时后轮番钻进年久失修的浴室、伴随着忽闪的弧光灯洗个热水澡,他顶着星辰稀疏的夜空离开前会回头亲一亲我的额头。 ……说是“自然愈合”,又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后来我想通了:他每次到我的公寓都来去匆匆,这总让我对我们目前的关系感到患得患失。 “我想换个房子。” 一次晚餐桌上,我一面用餐叉对付碗里滑腻的意大利面,一面小声对他说,“我不喜欢那儿的环境。” 现在我比初到伦敦的那段时间有钱得多。在新闻演播室里,我的工作能力得到了更充分的体现,半个月以后就有几家至少我听说过名字的电视台找上了我,想提供同一类型的节目交由我负责。 这里头或多或少有着《y》巨大影响力的功劳。所以我眼也不眨地委婉拒绝了。 克里斯蒂安听说了这件事,认为这是我对他宣示忠诚的体现,还提前给我发了年度奖金。 “嗯。” 亚瑟探出一根手指,替我擦掉嘴角沾上的一小块肉酱,欲言又止地迟疑道,“或许你可以……” 他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半小时后他照例送我到了楼下。 时值午夜,狭隘的巷道上只剩左侧一排路灯笔直站成一线,散发出的沉光喑哑昏黄,交相融汇,在柏油路面两边映起半明半昧的分界:一部分明亮鲜洁甚至可以捕捉到灯下成团的浊尘,另一部分却黑魆魆教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外头正在下雨,他没带伞,我便叮嘱他留在车里,自己小跑着一头钻进楼道。 双页门的安全锁早就锈坏了,近日来连绵的阴雨让台阶上的湿气霉味更重。我屏住呼吸转到第二层,脚下的灯光虚晃了两下啪地熄灭,只有楼道尽头一粒老旧的灯泡孤独地亮着。 我走到房门前掏钥匙。 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沉甸甸的脚步声,一团高大模糊的人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夜半,旧公寓,独身女人…… 直觉警惕地尖叫起来,危险的气味让我头皮发麻,翻找钥匙的手更加急促。 有如重锤的脚步声忽地快了一倍—— 我果断转身想跑向楼梯,不料被人一把扯了回去捂住嘴按倒在墙壁上,脖颈间横上一把雪亮的刀片,陌生人浊重的喘气声就在我头顶漂浮,背光处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听到奇异生硬的异国口音冷静地说,“不要动,不要叫。” 他握着刀的手在哆嗦,连提带着我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给我你的钱包和手机。” ☆、第49章 租客 “……嗨,打扰了,请问我们能不能换个病房?” 挂断给克里斯蒂安打去的请假电话,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一个端着无菌托盘路过的护士,示意对方看向隔壁床几个不断向这侧探头张望的陌生人。 “对不起,女士,恐怕不行。”对方想也没想就半点儿情面也不留地一口拒绝了我的要求,只在临走时顺手拉上了透光的浅绿色隔帘。 我无计可施地耸了耸肩,转头重新面向垂着两肩半靠在床头的亚瑟。他眉间横着两道防止伤口迸开的紧急绷带贴,半透明蛋清色质地下隐约可见一道残红疤痕,吊针的流液软管搭在肩头,药品液滴顺着针端流落进苍白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里。 他身着的统一制式医院病服是奶黄色的,上头还有琐碎细小的鸭子图案印花。 “好歹比刚才强了一点儿。” 我冲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继续不久以前没能完成的动作——给他轻度皲裂的手指骨节裹上创可贴。 “嗯。”他安静地耷拉着指头任由我摆弄,全身都纾缓放松,眼光从头到尾一直没离开过我身上,尽管他脸上的困意难以掩饰地愈发浓重了,他还是勉强支撑着眼皮,昏昏沉沉地偏头看着我。 “说老实话……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至少在当时。” 将创可贴边缘粘合起来,我顺手把纸屑扔进床脚的垃圾桶,有些犹豫不敢迎向他的双眼,“我是说……你应该开车离开的,我的钱包没什么要紧。” “嗯,你最近很有钱,我知道。” 亚瑟试图牵起半边嘴角,无意间扯动到脸侧的一小块淤肿,导致他眉头一紧,尔后又缓缓平复放松。 我注意到了这一点,将五指扣进他没挂吊针的那只手间。 其实我不害怕,一点儿也不。这多少使我有些诧异。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那幢昏暗的居民楼里发生的一切,我的确还尚存着心有余悸的感觉,但更多的…… 我伸出另一只手将帘盖的缝隙合紧。 “你怎么发现我遇到了危险?”我小声地问。 “你窗口的灯一直没亮。” 他眼中的平静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与我交拢的指节压紧,把额头抵到我的额头上。 差不多到了天边朦胧地泛起白亮的时候,亚瑟才得以被允许离开病房。我挽着他的手臂走出医院正门,细凉的风混合着清晨四溢弥漫的光雾,拂晃得眼角酸胀发干。冷意从侧面灌进裙装的领口,他把自己的一条卡其色格纹围巾另一端缠到我颈间,同时抓着披在自己肩上不断受风吹鼓的风衣边角。 不同光源的照明灯底下,亚瑟脚边形成了一片阴影,一小部分光从室内打在脸上,我发现他的眼睑正在不受控制地沉沉往下坠,脸庞显得比平日里还要没血色,看上去非常疲惫。 我拦下一辆黑色出租车,把他塞进后座。 “回你那儿?”钻进车座另一端后我低声问他。 亚瑟微合着双眼,后颈贴在靠枕上,显然被用以保持清醒的最后一丝气力也被耗竭,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挣扎着抓住我放置于腿侧的手,从鼻腔里浅浅出了声:“嗯。” 他做出回应时若有若无的吐息让垂覆在鼻翼上的淡金色碎发细微拂动了一瞬。 把裹在脖颈的围巾解开,我对司机报出了邮编和街道名。 出租车向目的地启程,我身边的亚瑟逐渐陷入沉睡,失去了对外界刺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8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8 激的感知,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车辆调转的方向滑下来,肩头在几下减速带造成的颠动后朝我歪倒,半边脸贴到我并拢的膝间。 我用双手将他枕在我膝头上的脑袋扳正,借此想让他睡得更舒服点。马路两边的昏黄街灯影影绰绰地透过车窗玻璃投在他的眼窝,在睫毛下方构成半明半昧的淡阴面。 他肯定累极了。 我抿着嘴唇垂下眼,拨了拨挡到他面孔的短发。 尽管那场公寓楼道里的搏斗仍然历历在目,我却不太感到害怕——至少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很担心他,从他拦下那柄短刀的时候开始——或许更早。我想尖叫着告诉他赶快离开,但那时他已经呼唤着我的名字、加快脚步飞身撞开了将我压制在墙角的劫匪。 要是当时他没有出现,我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然后我看见血迹,借着喑哑带有噪点的光斑更加触目惊心,一部分从他的额头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一部分渗透他开裂红肿的嘴角,更多的则沾黏在他撕破的西装外套和灰白衬衫领口——当时我浑身发抖地打开门,他踉跄几步跌撞进去,一只手臂还用力揽着我的肩头,低声告诉我他在这儿。 紧急报警电话的接线员还在试图安抚我的情绪,不停地对我说着例行公事的“警察已经在路上”,我不知从哪儿胡乱抓来了一丝理智,对她说还需要一辆救护车,然后啪地挂上了电话。 我给房门落了锁,双手颤抖不已,头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凭借常识和本能冲进屋,四下翻找一切能消毒止血的绷带或者药膏,期间甚至不敢回头去瞧上一眼,唯恐自己看到一具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躯体,浸润在止不住的浓稠腥血里——或许更糟。 后来还是亚瑟脱下了脏污凌乱的上衣,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哆嗦不已的肩臂。 他受的伤并不太严重,只是显得相当吓人。 “我没事儿。” 他身上还沾有极其淡薄的腥甜气息,在体温的蒸腾下氤氲升华,一遍又一遍地用温和的声音重复着,“不要紧,佩妮。” 听到这句话,我双腿一软,怀里匆忙搜集的冲剂、毛巾和其他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崩溃地大哭出声。 …… 我不太愿意回忆那个场景,因而使劲眨了眨眼试图冲淡眼眶中又一次浮起的酸红,用指腹轻柔地按压着亚瑟不住抽跳的眉心,同时留意着避免碰触那块结痂的疤痕。可能是在夜晚里愈发清晰的引擎声使然,他睡得不太安稳,皱着眉头将我的手一再抓紧,愈加急促灼烫的呼吸落到我的膝盖上。 “男朋友在酒吧喝醉了?” 一个过于漫长的红灯让出租车司机无所事事地从后视镜窥探起我们。 “不。” 我下意识地没否认“男朋友”那个部分,含糊其辞地说,“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比起英国人最喜欢聊的天气,对方更热衷于八卦这种无关痛痒的私人话题:“感情上的麻烦,还是生活上的麻烦?” “……事实上,两个都算。”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闲谈,我本来想要打个呵欠,不料下颚张到一半就变作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于是停下来揉了揉鼻子才继续说道,“不过好在已经快要解决了。” ……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活。 凌晨时分,街道上弥散的薄雾稀松,只能远近见到零星几个不真切的人影。接下来的一段路面平整状况良好,出租车向前匀速行驶,路灯伴随太阳的升起愈发黯淡,模糊的弧光带有神奇的催眠功效,冲刷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 很快我就跟膝头的亚瑟一起睡着了。 最后还是出租车司机友善地叫醒了我们。 昏昏沉沉地付完车费,我和亚瑟牵着手相互扶持着走进楼门,彼此都藏不住像是远行归来一般的疲态。兰斯洛特翻着肚皮瘫在门口,四爪舒张一动不动,可能是它在细小地打着呼噜,也可能只是我的耳鸣声。 亚瑟拖着沉重的脚步径直到卧室取出换洗衣服。 我们都一夜未眠,他更是比我要倦怠得多,鼻端结着汗水,瞳孔收缩双眼发红,整理措辞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上一拍,“……今晚住在这儿吧,佩妮——我是说,如果你想。” “我猜你的意思是‘今早’——当然,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我皱起眉头望着他勉强把自己裹进一件西装外套,“你还要去事务所?” 亚瑟将两条胳臂塞进袖口,垂着眼睛说: “嗯。” “嘿,别去了。” 我捉住他费力地系着纽扣的手,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劝他放弃一天工作,就像大学时我从没成功让他别在生病的时候写论文一样,只好拐弯抹角地建议道,“我感觉有点儿……不安全,你能不能陪着我?下午我们还得一起去警局做个笔录。” 眼看他有所动摇,我接着说: “而且你也不想穿着小鸭子病号服去上班吧?” “……” 亚瑟匆匆一瞥深色西装内的病号服上滑稽的卡通图案,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略微摇头,“好。” 我一边帮他把西装剥下来,一边牵着他往卧室走:“嗯,现在让我们去睡一觉吧。” 唯恐他身上的病服沾染了什么从医院带回来的真菌病毒,我在亚瑟把自己摔进床上一睡不醒之前叫住了他,他听从我的话十分乖顺地坐到床沿,两肩松散背脊微弓,任由我解开颈后的细绳掀去整件宽大的一体式衣服并丢到坚硬的地板上。 他赤。裸的上半身就这样瞬间暴。露在空气中,有几块很难让人不去注意的新鲜淤肿和青紫,不规律地分布在他白皙得过分的皮肤上……显而易见,这是他劈手夺下弹簧刀后劫匪挥起拳头造成的。 我不想开口问些诸如“疼不疼”之类的蠢话,虽然我没怎么受过伤,却也清楚这一定很疼。 亚瑟躺下的时候我几乎可以听到骨缝间发出细微到无法辨清的咯吱声,比那更清晰可闻的则是肘关节处的红痕被不慎挤压时他竭力压抑的一声低吟。 “晚安,然后早安,亚瑟。” 我低俯下。身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漆黑长发从肩头流漏到他胸口,“你想让我去客房,还是留在这儿?” “我感觉有点儿不安全,” 他拉着我的手态度诚恳地说,轻淡的语气显得有点儿可怜,“你能不能陪着我?” 我立即听出这是半分钟前我为了诱导他不去工作而找的借口。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9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79 “你真是个合格的律师。” 我在他身边侧卧下来,面朝着他的方向。 …… 迷迷糊糊间,有条结实的手臂正从我颈下缓缓抽离,温热汗湿的皮肤摩挲着我的发根。我双臂紧紧抱着被子,条件反射地蜷起身体,额头不经意间碰触到他来不及收回的沁凉指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睁开眼睛,惺忪视野中刚好捕捉到他披上睡衣离开房间的背影。 窗帘遮不住天边暖红色的夕阳,暖洋洋地扑照在脸上,我揉着眼胡乱把被子蹬开,索性光脚踩在地板上,蹑手蹑脚悄悄来到客厅——亚瑟正面对流理台切着一根胡萝卜。 比起昨晚显而易见的疲态,他现如今的脸色称得上好看了不少,那些困乏劳累的神情也几乎全部消失殆尽了。我转眼注意到他指节上驳杂的几块止血贴,头脑立刻清醒,一手扶着墙壁走出藏身的拐角:“我想你该再去休息一会儿,亚瑟。” 他握着细刀的手一顿,稍微抬起眼帘来看我,表情并不太惊讶:“晚饭是胡萝卜和牛肉。” 他的视线一垂便看见我站在光滑地板上的一双赤足,尽管阳光已经把复合木料烘烤得足够温暖,他还是放下手里的刀柄,一步跨过门口懒洋洋打着瞌睡的兰斯洛特,在鞋架上抽了一双拖鞋搁到我脚边。 “你为什么不去喂兰斯洛特呢?它饿得毛都秃了一半。” 我干脆上前不由分说地占据了他原先的位置,将他切到一半的胡萝卜挪到自己面前,“亲爱的,你好像忘了我会做饭。” 他高高挑起半边眉毛,嘴角收紧,流露出的居然是一种奇异的“质疑”。 ……看来是时候证明一下现在的问我不止会做水果拌肉了。 “去喂兰斯洛特。” 我扭身自冰箱冷鲜室取出一块黄油和一瓶水,撕开封口箔将纯净水倒进一个玻璃空碗里,转头发现他还没挪动脚步,“……然后我喂你。” 当若干分钟后兰斯洛特终于把头拔。出空空如也的食盆,我的黄油三文鱼也顺利地盛进了盘子。哈士奇贴着亚瑟的裤脚不断摇摆尾巴,嘴里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唧。 我把三文鱼切块端上流理台,只随手拿来了一只餐叉,抢在亚瑟弯腰替它挠肚皮之前叉了一块递到他嘴边。 “我可以自己来,佩妮。”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半点儿起身去再拿一套餐具的意思,目光里沉积着愉快的神情,从容笔直地注视着我。 “哦,哦,我当然知道,麦考伊先生。” 我挑着三文鱼的那只手故意前后晃了晃,“但是作为一名律师,你认为照顾自己受伤男友的权利应该被剥夺吗?” 话音刚落,我和他都愣了一下。 那次访谈过后,我们的关系从没得到过正式确立,倒不是刻意规避这个话题,只是谁都没有提及。 气氛定格的时间不长,一声椅脚擦过地面的划响过后,他离开椅背倾过身来,一口含住了我餐叉尖那块三文鱼。 “不应该。”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同时唇角浮现一丝笑意,“非常美味。” 不知是为他的前一个还是后一个答案,我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就该去做笔录了。” 若无其事地叉起另外一块三文鱼,我另提了一个更为迫在眉睫的话题,“那儿肯定会有不少记者,我敢赌上五英镑。” 亚瑟若有所思地沉思了一下: “看来我需要洗头发了。” 我立即义不容辞地说: “我来帮你。” 亚瑟稍作沉默,颇感好笑地掀了掀嘴角,低声提醒我:“我并没有失去自理能力,佩妮。” “……好吧。” 我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大惊小怪,却在喂给他另外一块鱼后坚持说,“但是你受伤了。” 他不再反驳,神色愈发地柔和起来,脸颊有些微红。 饭后我脱下衣服只披了件亚瑟的衬衫到浴室调试了一下热水。一手抓着莲蓬头,还忙着把湿重的头发抹到脑后,他的这件衬衫刚好垂到我的大腿,过分宽长的袖口被我挽到手肘,被水珠浇打的部位洇湿到透明。察觉到凝视的目光,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亚瑟在浴室门口安静地旁观着,明显微突的喉结上下细微攒动了一瞬。 “过来吧。” 觉得水温趋近最合适的范畴,我冲他摆了摆手,“噢,别忘了把衣服脱掉。” 他顺从地照办了,从睡裤到内裤依次散落到脚边,一。丝不挂地朝我走来。 ……我可没说让他光着来。 我装模作样地局促别开眼,又忍不住偷瞄他形状完美的人鱼线,还有腹肌和下方最诱人的部分,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坐到马桶盖上,再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弯腰低头。 温水淋到发根的时候,他稍稍耸起了肩头。我右手手指没进他淡金的发间,顺着水流的冲刷轻柔细致地抚触发丝,最开始的半分钟里他先是一动不动全身紧绷,尔后突然伸出双臂搂住了我的腰。 “嘿,亚瑟,你想干什么?别弄湿伤口,噢……” 我接下来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舌间。他被浸透的发梢不停地落下水滴,每一颗都坠在我的胸口和肩头。 分开嘴唇呼吸的空当,他随手拧上水龙头,把我抱到腿上凑在耳边模糊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佩妮。” 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像历经一场暴风雨那样浑身湿透地一前一后爬出浴室,坐到主卧室床脚的地毯上共享一块浴巾擦拭身体。 “你想不想……” 亚瑟抓着毛巾的一角吸干我背脊上的水分,“你想不想住在这儿?” “当然了。” 而我手里捏着毛巾另一头替他揉搓头发,只经过零点零一秒的犹豫便答道,“为什么不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担负了一半的房租——当我提出这个要求时亚瑟委婉地告诉我这间公寓是他名下的个人财产,所以要是我执意想交租金,可以直接把他当成房主。 “哦,所以我们现在又可以算是房东和租户的关系了。” 我总结道,擦干头发的动作不停。 亚瑟毛茸茸的脑袋在我手中拱了拱,蓝眼睛瞥向我:“不喜欢吗?” “非常喜欢。” 我停下来在他脸侧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亲吻,悄声耳语道,“变成我的房东以后,你在我眼里显得更性感了。” 将长发彻底吹干定型,我速度飞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0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0 快地换了身套裙,背对着亚瑟让他帮我拉上拉链,紧接着为他系好领带。拍了拍兰斯洛特的头顶,我叫了出租车正准备出门,来电提示音忽地透过手包传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克里斯蒂安。 “你知道,佩妮。” 一接通我就听见他惯用的口头禅,“我可以批准你的假期,甚至可以允许你多旷工休养几天,不过……” “什么?”我跟着亚瑟钻进电梯,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充斥着电流杂音,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听见了克里斯蒂安接下来的话—— “我希望你和麦考伊先生能授权电视台进行独家报道。”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如同在讨论伦敦路上的日料店,“你知道,我不接受‘不’作为答案,佩内洛普。” ☆、第50章 亚瑟番外6 “……我该那么做吗?” 以自己最完备的条理性口齿清晰地将想说的和盘托出后,亚瑟有几秒钟的光景沉默着,后背脱力似的跌回沙发靠垫上,一手隔着刘海不施力道地浅浅按住额头,最终对话筒那头轻声问道。 他的脊骨微弓,脖颈呈现低垂的角度,下颌敛着,两肩收紧。 “当然可以,亲爱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没什么不行的。” 麦考伊夫人的声音兼具感染力和穿透力,不论何时都像带着种令人心情愉快的特殊介质,语调轻松地说,“而且我拿自己的独生子当小说原型早就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至少我的朋友们都听说过这个故事。” 亚瑟半睁着眼,视线漫无目的地落上天花板中央造型独特的吸顶灯,一束白光在眼底晃动了一下,激带起一片蔚蓝的波纹。 他绷起薄唇,默不作声地合拢眼帘,抓紧了手里已被体温熨烫的电话,肩头松垮下来。 对面的麦考伊夫人看不到这番景象,态度乐观地继续道:“而且我敢打赌,在你说出来龙去脉以后,整个英格兰都会默契地一起把佩妮推回你身边。” 亚瑟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倏然亮了亮,而后又迅速黯淡下来。 “我……没这么想过。” 他抓了抓头发,苦恼而又发愁地说,“我只想帮她一个忙。” “噢,随你怎么说吧。”察觉到他的心口不一,麦考伊夫人潦草地敷衍道,“不过,要是你打算拿我的心血做噱头、去替你的心上人赚取收视率的话……” 对方分外狡黠地停下语声,“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亚瑟:“嗯?” 麦考伊夫人上扬的声调中明确地带上笑意: “让我有机会写出《y》第二部吧。” 亚瑟一愣,掀起眉梢。 “嗯。”他低低道,紧接着嘴角被用力抿了起来,。 麦考伊夫人不放心地补充道:“我在暗示你把佩妮追回来,亲爱的小土豆。” 亚瑟:“……嗯。” 过了一会儿,他难得又开了口,声线深哑而沉闷,带着一点若即若离的微妙鼻音:“我明白。” “既然这样……初秋埃米莉想去伦敦参加几场面试。” 麦考伊夫人的话里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精明狡猾,却以客气的口吻请求道,“你能不能帮她照顾一下小弗雷德?” 亚瑟不太能理解她别有的一番深意。 预先设定好的闹钟在这时发出一阵刺耳嘀响,亚瑟和母亲道别后挂断电话,一刻不停地匆忙打开电视和录像机。 在平日里,这台电视对他而言只能算是个摆设在客厅里的装饰品,所以电视机显示的调台一直没有变动过。液晶屏幕上很快浮现佩妮的脸,右上角的录像计时正在不断累加。 亚瑟前倾了身体,十指交叉放在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我是‘英国热门’的记者佩内洛普。” 屏幕里的佩妮熟练述说的同时,亚瑟一字不差地对应出了口型——她的开场白几乎被他倒背如流。 接下来佩妮花费了一刻钟用来介绍一家宠物救助站,并和工作人员进行了简短的对话访谈,亚瑟注意到这期间有只毛色滑亮的哈士奇一直趴倚在她脚边,时不时惹来她短暂的垂眼一瞥。 亚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羡慕一条狗。 一条狗…… 上司库珀的忠告突然钻进脑海:“你可以养只猫,养条狗……” 他终于找到借口拨通她的私人电话了,即使这个理由实在蹩脚又经不起推敲。 等到佩妮的节目结束,亚瑟从沙发上霍地弹起身,冲进卧室将手机从充电器上拔掉,旋即蹲坐到床头开始拨号。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他手指略微发僵,一股难以解释的怯意涌上心头。盯着幽荧发光的手机显示屏整整十余秒,又挪动拇指开始将全部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清除。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无数遍都无法说服自己按下通话键,亚瑟终于自暴自弃般摔开手机,妥协地向后仰倒在床上,用一只手遮住眼睛,顺带抹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他感到一阵窒息的茫然,像是盲目穿行在冷雾里,前后都望不见尽头,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往前走。 接受采访的日子很快来临了,前一天晚上他不可避免地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清醒了一夜,天还没亮就爬起来钻进衣帽间挑选西装。 佩妮喜欢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佩妮喜欢他什么都不穿。 既然要接受采访,亚瑟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穿。他在衣柜前方站到全身僵直,最终谨慎地选择了最保险的一套纯黑色,设计简洁,面料考究。 然后他戴上一对款式厚重的钻石袖扣,从绒盒里取出那枚他保存多时的戒指,妥帖小心地坠进贴近心口的衣兜。 后来的整个上午亚瑟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更是拒绝了助理布雷切特共进午餐的邀请——就算那是在事务所的自助餐厅,就算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什么也不会有,他也不想冒着风险让佩妮误会什么。 眼看着访谈时间快到了,亚瑟整理好满桌的文件,起身径自去了洗手间照镜子。 认真细致地检查完衣角、领带和袖扣,确保一切都完美无缺,他正准备离开,忽而猝不及防地在镜中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是佩妮。哪怕对方的面容只是仓促间一闪而过,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穿了条修身的黑色裙子,是亚瑟从没在电视上见过的样式。 有什么格外尖刻的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1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1 情绪在他的头脑里轰然爆裂,锐亮的火光褪去后,只剩下萦绕不绝的绵延残响,和烫得他几乎开始战栗的奇异余热。很快耳畔的嗡鸣声弥散了,那股热力却经久不消,细细痒痒地钻进每一根搏动着的血管,经由血液输送汇聚到心脏。 躺在胸口衣袋中的那枚戒指逐渐变得滚烫。 亚瑟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直蛰伏在脑海深处,静候此时鲜亮斑斓地炸响:他得向她求婚,他必须得向她求婚——他实在不愿、也不能再回到没有她的生活了。 说实话,他承认这很仓促,对她而言说不定更是称得上荒谬头顶。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她同意,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点头应允,他可以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补偿给她一个浪漫独特、别具一格的求婚场面。 亚瑟抓住了她的手腕。皮肤触感光滑细腻,侧方有形状圆润的腕骨关节凸起,他垂目静静地感受着,喉咙深处涌起一声满足的叹息。 “佩妮。”他只憋出一句称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留痕迹地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他才渐渐平复快要撞破胸膛的剧烈心跳。 佩妮闻声转过头,棕黑色的眸中有惊讶一闪而过。 “真巧。”她淡瞥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语气客套而疏离地说。 亚瑟蓄势待发的热情就在那一瞬间彻底熄冷了。 “不。” 他说,“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 亚瑟将佩妮带进了办公室。在软椅上坐下时,他暗自庆幸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书架侧面贴着的几张她的单人照片、和唯一一张两人在付费照相机前留下的合影。 佩妮冲他笑了笑,他脸上一热,赶紧别开视线。 ……他又想向她求婚了。 后来短暂的接触当中,亚瑟注意到佩妮的目光频频在他的手腕、咽喉和腹间逡巡。他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行为心理学,但他也能看出佩妮还对他——至少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他莫名感到失落,然而又暗自欣喜。 一刻钟的访谈里,亚瑟按照事先准备的那样,完整地讲述了自己和《y》的来龙去脉。他并未遗漏佩妮眼里转瞬即逝的错愕,但他确信这份无以言表的震惊很快就会被收视率上升带来的喜悦所取代。 至少他能为她做这么多。 亚瑟明白这一次的久别重逢,佩妮见到他其实并不怎么高兴,甚至在她脸上看不见哪怕些微的愉快神情。 他想起佩妮曾经说过的“我爱你”,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质疑。 她还记得吗?她后悔了吗? 访谈结束后佩妮没有任何逗留的意图,起身走向会议室门口。亚瑟靠在椅间一动不动,望着她背弧挺直、步履稳定。 他想挽留,又不想挽留。 “砰”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撞开。见到来人,佩妮脸上露出某种亚瑟无法解读的表情,像是厌烦又像是释然。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着来人,进而认出对方是在地铁站里亲密地搂住佩妮的陌生男人。 亚瑟不知道对方正和佩妮讨论着什么话题,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待在佩妮身边。 “我送你回家。”他飞快侧身隔在佩妮和对方中间,声音冷定地说。 佩妮居住的住宅区不太安全,因此亚瑟的眉头从下了地铁开始一直都轻皱着。他几次想要开口求婚,然后名正言顺地让她搬进自己的公寓,又被为数不多的仅存理智所制止。 他跟着佩妮穿行在昏暗的走廊,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最终佩妮停在一间房门前。亚瑟等到她用钥匙拧开门,抬脚走进屋并按亮了顶灯,终于隐忍而克制地颔首,竭力逼迫着自己告辞转身。 “亚瑟。” 佩妮的轻声呼唤有如一把匕首洞穿耳膜,一并切断了所有控制着理智的神经。 那一刹那,亚瑟把什么都忘了。 他想把佩妮留在身边。 他要把佩妮留在身边。 …… 他必须把佩妮留在身边。 ——就算是靠身体也没什么不行。 ☆、第51章章 生活 “那是我的习惯。” 亚瑟坐在光与阴影的接驳处,面对着眼神犀利的克丽丝汀,语声轻缓从容,“如果我没有送她上楼,就一定要在楼下等待她窗口的灯亮起来。” 他轻咳了几声,音量伏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游移不定的喑哑,“但是那天晚上,灯一直没有亮。” 克丽丝汀接过话音:“所以你意识到可能出事儿了,对吗?” “嗯。”他看似平静地说着,嘴角却紧绷,很难准确地判断出表情。 克丽丝汀眯了眯眼,眼尾处叠起细小的纹路:“你猜测佩内洛普小姐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什么都没想。” 亚瑟顿了半秒,眸中擦过一瞬惶然的神色,“事实上,大多数细节我都无法清楚地回忆了。” 这时画面一闪,切换到了我的身上。当我被问到“发现亚瑟受伤后的第一反应”,也作出了十分相似的回答:“说老实话,我不太想得起来了……” 我只知道自己那时非常恐慌,却不是对于劫匪手上的尖刀,而是…… 我惧怕失去他。 而那晚我把他的伤势想象得有多夸张,就意味着我有多爱他。 想到这儿,我抓起手边的遥控器,关上电视。 这是前天傍晚做完笔录后那场临时采访的重播。节目一播出我就接到了史黛拉担忧的电话,暌违已久的马修也罕见地发来了一条慰问短信,甚至连几乎和我切断了所有联系的布莱登都在我的语音信箱里留了言,当然是在加西亚的胁迫下。 克里斯蒂安的营销手段无疑是成功的,作为最先详细报道了这次突发事件的媒体,在获得了关注度的同时,电视台的整体收视率再一次得到了提升。而相应的,我得到了“放一次长假”的奖励。 幸运的是,亚瑟只需要去事务所做一些工作交接,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休上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天色渐暗,我打开沙发两侧的壁灯,借着昏黄的光线看了一眼钟表。估摸着亚瑟快回来了,我开始琢磨起晚餐的搭配来。 兰斯洛特兴意阑珊地蜷缩在我的脚边,时不时轻抖一下皮毛。我不由得想起初次见面时它难以抵挡的热情,和现在的冷淡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它明显更喜欢亚瑟一点儿,证据就是不久后亚瑟从外头输入密码打开房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2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2 门,脚边的哈士奇立即如箭离弦地完成了立身冲刺的一系列动作,耷拉着舌头摇着尾巴在亚瑟的皮鞋上蹦蹦跳跳,只留给我一个毛茸茸的背影。 亚瑟习惯性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我便微微一笑,还没换鞋就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递给了我,湿润的眼神就像是在等待称赞:“我打印了一份租房合同。” 纸张侧面贴心地夹了一根黑色签字笔。我不暇思索地抽出笔杆正准备签名,却被亚瑟探过身来打断:“你不想先仔细看看……条款吗?” “你是律师,我相信你。” 我转头亲了亲他贴在我肩头的侧脸,粗略地浏览了第一页所列出的款项就有点儿头疼,干脆直接翻到最后,将我的名字写在了他的签名下方,“那个空出来的客房是我的,对吗?” 亚瑟的手臂环上来搂住我的腰,一呼一吸之间裹挟着潮浪烫到我的耳缘。 “整间房子都是你的。”他低声说,唇角滑过下颌边缘,摩擦着我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我被他亲吻得有些发痒,抬手把他搁在我肩面上的脑袋往外推,一簇绒软的淡金色短发堆在掌心,“哦,那可真是太划算了,房东先生。” 他顺从地后退了一步暂时把我放开,脱下西装外套扯掉领带,边走向厨房边解开两枚纽扣。 我拒绝了他想要亲自下厨的意图,将他赶去外头遛狗,自己留在家里做了顿简单的晚饭。饭后亚瑟陪我回到原先的公寓整理行李准备搬家,再度踏入那道恐怖的走廊我心里多少有些惧怕,幸而他亦步亦趋地走在我旁边,同时一再握紧我的手。 “灯泡坏了。” 按了好几下也没能打开灯,我耸耸肩放弃了尝试,转而按亮手机姑且用屏幕的荧光当做照明。 “我先拿一点儿必需品,” 摸进卧室潦草地从衣柜里抓出几件换洗衣裤塞入行李箱,他跟在身后替我掌握着唯一的光源,“等到白天我们再过来搬家。” “好。”亚瑟很快答应。 我的目光落在衣柜中层的抽屉间,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转过去。” 手机屏幕荧白的亮光下,亚瑟掀起右边的眉毛,颇为不解地看着我。 尴尬地迟钝了一下,我只好进一步解释道:“我要拿内衣了。” “……嗯。” 亚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嘴角动了动,依言别开视线,欲盖弥彰地看向右侧掩挡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帘。 我动作迅速地伸手拉开抽屉,随便勾出几件内衣裤,看也没看就转而一股脑儿扔进箱子,正准备捉住晃荡的拉链,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猛烈而急促的拍门声! 我心下猛惊,喉头一紧,头脑中乍然闪过无数种惊怖的可能。 那个抢劫犯至今还没有被抓获归案。 没准儿…… 我遽然站起身,忙乱中两腿绊了一跤,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撞翻行李箱散落了一地。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猝然停止了,门外的陌生人像是醉汉般含糊地咕哝了两声,踩着散乱的步子挪到下一家故技重施,惹来邻居的几句高声咒骂。 虚惊一场。 我跌坐在地上,鼻端沉甸甸地长出一口气,握住了亚瑟弯腰递到眼下的指尖。 隔天清晨我和亚瑟再次折返回这间空屋,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氛围。布艺营造出舒适宜人的居家感,波西米亚风格的色彩拼撞和碎花交接,在窗外铺张的阳光直映下显得更加温暖鲜亮。 亚瑟的公寓空间毕竟有限,于是我们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一个靠垫,讨论起每一件家居用品的去留。 在遗弃了所有厨具、餐具、可动立柜和客厅的双人沙发后,我坐直了身体,望向卧室里最后一件我难以割舍的宝贝。 “我喜欢这套窗帘。” 我试图说服亚瑟,尽管我明白他的决定很有道理,“它或许能改善你家冷漠的装修风格,我是认真的。” 他眼里的光芒十分坚定,显然不为所动。 正当我几乎快要垮下双肩彻底放弃的时候,却听见他突然说:“你想这么做,那就……” 显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里挣扎,亚瑟最终试探性地问:“亲我一下?” 我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地凑近他: “要是我能带上那三个插花瓶和鱼缸,我就亲你两下。” 亚瑟扫视过摆在客厅茶几上的几件玻璃制品,摇头无奈道:“插花瓶里没有花,鱼缸里也没有鱼。” 我伸出手臂缠上他的后颈,抬头轻咬住他薄削柔软的上唇,舌尖钻进口腔挑舐过湿热的牙床,“三下。” 他浑身一震,条件反射地抱住我的腰,没原则地立刻妥协了:“好。” 往后的几天内,我拉着亚瑟闲逛在周围大大小小的商店,买回大包小包用于布置房间。从心理状态的角度出发,一屋子冷漠硬质机械化的装饰品总归会对他的性情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用较为舒缓清新的家居风格替换了原本的,渐渐将那些规整刻板的元素从家中剔除。 亚瑟很喜欢这种改变,也享受我用来讨好的亲昵小伎俩,只不过他从来不明说。相比之下,兰斯洛特就要显得直爽得多了——从前它只爱整天窝在门厅的一角,顶多跑去流理台前蹲下,盯着半熟的牛排被剖开暗自流口水,而现在几天过去,它已经学会偶尔顶开门、趾高气扬地去卧室转一圈儿了。 甚至有好几次,我和亚瑟拥吻着倒进床间,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做些什么,就被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埃米莉夫人也对公寓的改造赞不绝口,她尤其喜欢我从旧房子里带来的曳地窗帘,并宣称自己惊喜地在这儿看见了牛津老宅的影子,要是能有个壁炉就更完美了。 后来我逐渐发现这间公寓已经没什么可以替换的了,便取消了每天到家居用品商店转悠的形成。这几天是伦敦少见的晴天,空气也润泽清爽,我便跟亚瑟一起制定了新的时间表:早饭结束后下楼慢跑,喂狗;中午看两场脱口秀的重播,喂狗;下午去一个街区外的中型超市买完食材,再一起出门遛狗。 我对这样闲适的新生活相当满意,看得出亚瑟也是一样。 有一天晚上,我蜷着腿坐在沙发边,跟身边的亚瑟共享一条毛毯,兰斯洛特懒散地趴伏在我们中间。 我聚精会神地看着英国大选进程报道,突然听见亚瑟说:“埃米莉想在家里借住几天。”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3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3 “埃米莉”——我花了几秒钟才想起这个名字属于谁,“哦,没问题,我可以先搬到酒店去。” “不……” 亚瑟看着我,神□□言又止,“你可以搬到我的房间,如果你想的话。” “你的意思是,” 这段时间我们的确是分房睡的……有时候我睡在他那儿,有时候他睡在我这儿。 我稍作停顿,“搬到你的床上?” 不等他回答我就点了点头,“没问题。” 即使如此,在听完亚瑟的叙述,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隔膜。当然,我明白麦考伊夫人和亚瑟跟埃米莉一家关系十分亲密,也能理解埃米莉想来伦敦追求更好的生活,但我想这并不意味着她一定要借住在亚瑟家…… 然而很快我就懂了——当我看见她怀里软成一团的幼嫩婴儿的时候。 ☆、第252章 生活2 “我和乔治分手了。” 单人沙发上,埃米莉拭去宝宝嘴角的奶渍,弯腰将他放进婴儿车,抬起头来时唇边泛起温和的笑容,“准确的说,是我把他甩了。” 我充分理解地点了点头。 乔治的心理状态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控制狂的典型案例。要不是我当时在布莱登的提醒下察觉到了这一点,或许现在意外怀孕陷入窘境的会是我自己。 幸好埃米莉成功地从乔治留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决定开始新生活。除了眼角处藏得很深的一丝憔悴以外,她跟圣诞节时见到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几个面试公司的中心位置订了一间酒店,” 随后埃米莉说道,视线不断飘向手边体积不容小觑的婴儿车,面上显得有些腼腆和发愁,“但是我不能带着安迪和莫莉……” “没问题,亚瑟已经提前通知我了。只要你放心——我敢打赌亚瑟能把这两个小不点儿照顾得很不错。”当然,我可对小孩子束手无策。只要他们流露出一点儿哇哇大哭的征兆,我就会胳膊一软不由自主地把那团小东西扔到别人怀里。 身旁的亚瑟一直没有出声,眼神柔软地徘徊在婴儿车边,只在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微微侧目。 我把装有果汁的玻璃杯朝埃米莉推了推,“你完全可以住在这儿,埃米莉。我是说,既然我们已经整理出了客房……” “噢,谢谢你们,不过我早就付清了酒店的账单。” 埃米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我解释道,“事实上,我本来想带着安迪和莫莉一起住在那儿,但是麦考伊夫人不赞同我的计划,说她会联系亚瑟来暂时接管……” 她所说的这些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约翰逊和麦考伊一家私下交往密切,麦考伊夫人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也情有可原。 后来,埃米莉把一切照顾宝宝的注意事项详尽地交代给了亚瑟,又亲了亲安稳熟睡中的安迪两边软塌塌的脸蛋,将一旁莫莉的睡姿动作轻柔地摆正,这才恋恋不舍地别开视线,整理了一会儿情绪终于下定决心起身道:“我该去办理入住手续了。” 我想到自己初来伦敦时面临过的诸多难题,于是问她:“这儿的地铁线路和购票系统都不太方便,需要帮忙吗?” 门厅里换好了鞋的埃米莉一手拖着行李箱,冲我摇了摇头,“没事儿,我想我可以应付。” ——当门在她身后阖上的那一刹那,原本酣睡正浓的莫莉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奇异的联系,发出几声幼细的呜咽忽而扯起尚且稚嫩的嗓子号啕大哭。她奶声奶气的哭泣惊动了同一辆婴儿车里正在酝酿睡意的安迪,小男孩儿扁了扁嘴,漫无目的地挥动起肉乎乎的手掌。 我一回头便看见亚瑟附身抱起了缩成一团的莫莉,动作流畅十分娴熟——这得益于数天前开始他在便利店买回了一个形状奇异的南瓜,对着视频网站上的育儿指南练习技巧。 莫莉在亚瑟经验丰富的安抚中渐渐平息下来,脑袋软软地耷拉到一边,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绵长。然而被留在婴儿车中的安迪却逐渐显现出躁动难安的模样,亚瑟赶快放下莫莉抱起安迪,而原本恢复安静的莫莉又撇着嘴发出细小的呜咽声——最终亚瑟抬起双眼,诚恳求助般地望向我。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了未来一个月内等待着我的“家庭生活”究竟是什么。 自从家里多了安迪和莫莉,我和亚瑟才维持了没多久的舒适生活就彻底一去不复返了。闹钟从八点被调到六点半;厨房里的大部分橱柜空间都被奶米分、尿布、维生素辅食和其他零碎繁杂的婴儿用品所占据;客房设成了临时婴儿房,还装上了从母婴用品店买来的实时监控系统,以确保不论这两个小麻烦精发出怎样细微的动静,在主卧室都能清晰地侦听。 也多亏了这个感应灵敏得过了头的系统——天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睡上一夜好觉了。 “噢天哪!” 我被狗叫声猝然惊醒,反应飞快地从床上弹起身,来不及踩上拖鞋就光着脚跑向客房,嘴里语气用力地小声低喝着,“你不能进到这儿来,兰斯洛特!” 窗外滑进昏暗的月光,我借此看见安迪靠在兰斯洛特软绵绵的肚子上,两只小手里各自抓着一簇细长厚密的绒毛。莫莉趴在哈士奇屁股后头,咯咯笑着不断试图捉住它左右摇晃的尾巴。 我和亚瑟对视了一眼,根据半个多月以来形成的独特默契,他倏然回头径自走到厨房冲调奶米分,我将安迪和莫莉抱回床头,刚要顺手拿上两片尿不湿,仔细回想并分析了一番他们适才的行为,便默默又缩回了手。 如果淑女莫莉弄脏了裤子,她肯定要一改顽皮嬉笑的模样,格外扭捏乖巧地缩在角落里。而要是换作安迪,他的哭声绝对会引来不下十封来自邻居的投诉信。现在他们既没哭闹也没表现得不同寻常,估计还没到换尿片的时候。 “是不是有点儿烫?”过了几分钟,亚瑟端来两个巴掌大的奶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我。 我半靠在床头,感到一阵睡意涌来,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再从塑胶瓶口挤出一点乳白的奶汁,沾到嘴唇上稍作感受。 温度刚好。只要我没有因为生理上的困乏导致反应迟钝。 “应该吧……你也试试,我不太确定。”我如实对亚瑟说。 安迪瞪着一双苍绿如同翡翠的漂亮眼睛,目光好奇地盯着我们打转。 亚瑟若有所思地对上安迪的视线,突然伸手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们,旋即没等我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4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4 作出任何反应,上身前倾在我唇边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短吻。 “嗯,温度很合适。”他一本正经地说,低磁嗓音振在我耳膜,紧接着绷起的上唇忽而一痒,被他湿热的舌尖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明天我带他们去住旅馆。” 给莫莉喂奶的时候亚瑟事先毫无征兆地开口说道,“你可以跟他们好好谈谈。” 我一愣,随后意识到这两个“他们”分别指代不同的对象——前一个指的是安迪和莫莉,而后一个指的是即将来到伦敦的布莱登和加西亚。 前几天我接到一通电话,加西亚告诉我,她收到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邀请,作为客座讲师进行短期学术活动,布莱登也会陪她一起来到伦敦。 他们想和我见上一面。 ☆、第53章 布莱登和加莱西亚 久别重逢,加西亚依旧是光鲜亮丽的精致模样,踩着细高跟红底鞋稍微弯下腰,隔着深蓝色短风衣给了我一个紧实温暖的拥抱。而布莱登则打扮得更加随意一些,站在她侧后方不远的地方垂着眼,眼珠时不时漫无目的地轻微转动一下,跟我的目光不经意对撞时匆匆点了下头,甚至难以察觉地翘了翘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西亚的缘故,他的脸色要比以前红润不少,眼神也不再每时每刻都暗藏着尖锐的讽刺,自始至终放得非常柔和。 “想喝点儿什么?” 我侧身把他们让进客厅,转而走向厨房里的冰箱,“有果汁、咖啡和罐装可乐……哦,还有几盒儿童果泥。” 那是留给安迪和莫莉的。想起两个小捣蛋鬼,我不由得有些恍神,扶在冰箱门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不知道亚瑟带他们和兰斯洛特在公园里玩儿得怎么样?兰斯洛特会一直乖乖地离他们一英尺远吗?哦,上帝保佑,希望别有哪个粗心鲁莽的家伙不小心撞翻了他们的婴儿车…… “咖啡和可乐。” 见我没有立即做出反应,坐在沙发一侧的布莱登重复了一遍。 “噢,好的。” 我取出一听可乐,顺便给自己拿了盒果汁,再从流理台上的壶里倒出一杯凉咖啡,回到客厅分别递给了两人。 布莱登肯定是喝咖啡的那个。因为自我有意识的年纪以来,就从没见他碰过除咖啡以外的任何饮料。 然而这回,布莱登将那杯咖啡转手递给了加西亚。 “我从没碰过咖啡以外的任何饮料。” 见我的视线望了过去,加西亚笑着对我说,指腹摩擦着杯身,神态非常稳定平和。 “我喝了二十年,还是觉得非常难喝。” 白皙指节砰地一声扯开拉环,布莱登说着,突然微不可见地低头笑了笑。 布莱登很少笑,至少在我记忆里他弯起唇角的次数寥寥无几,扳起指头都能数的清。我直到六七岁才开始能模糊地记住一些事情,那时他正在攻读博士学位,对任何人都态度轻蔑地报以讥诮嘲讽,以至于除了他十几年的好友菲尼克斯,没人愿意和他接触。 我一度以为这又是一个孤僻天才的最佳佐证。 住在布莱登隔壁的是他十几年的好友菲尼克斯,有天他给我看了一张手机里的照片,上头的布莱登——我花了许久才勉强辨认出他的脸——穿着一件棒球衫,柔软兜帽垂搭在额际,半蹲在篮球场的折叠看台边,一手挎着菲恩的肩,笑得相当开心。 他眼底阳光繁盛,不带半点阴霾的痕迹。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因而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给我们拍照的是加西亚。”菲恩若有所思地说。 “谁是加西亚?”我问。 菲尼克斯的神情突然变得不太自在,立即将手机收了回去,欲盖弥彰地低声说:“……一个高中老师。” “哦。”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钟,耸了耸肩垂下眼帘,“我明白了,她是我妈妈。” “……上帝啊,你这个小怪物……” 菲尼克斯力道不重地揉了揉我的脑袋,然后用双手将脸埋起来,“布莱登一定会杀了我的,一定!” “放心吧,菲恩。我肯定不会告诉他,我保证。” 后背一松,我靠到硬邦邦的木头椅背上,耷拉在下头的两腿摇晃着,仰头信誓旦旦地对他说。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得知加西亚的存在。从小到大,布莱登只用“你妈妈说过……”作为一种落伍的教育手段,有意向我描述加西亚的性格、生活方式和无关痛痒的小细节,却对一切重要信息避而不谈,以至于菲尼克斯摸不清什么能对我说而什么不能,便索性一概三缄其口。 “你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在担心什么,佩妮?” 加西亚把咖啡杯搁到桌边,肩颈舒展,笑得十分开心。 “没什么。”很奇怪,我完全不想让她知道有关安迪和莫莉的事,哪怕是他们的名字。 加西亚的眼光落到我的脸上: “别傻了,好姑娘。你难道忘记了我的专业吗?” “事实上,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说得很冷静,语气也平缓如常,却使她的笑容猝不及防凝固在嘴角。 上帝作证,我完全没有想要激怒她的意思,甚至也压根不曾因为她在我人生里缺失了二十年而耿耿于怀。当我从菲尼克斯的表情里第一次解读到“加西亚”这个名字时,我只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陌生人默记在心,并未产生过诸如“羡慕别人有妈妈关怀”的情绪,也对她缺乏必要的好奇。 布莱登告诉我的,我全都记住;如果他不说,我就从来不问。 对我而言,加西亚与其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家庭角色,不如说只是个象征意义模糊的符号——换句话说,我一点儿也不认为,她间隔二十年的去而复返对我造成了哪些严重影响。 布莱登沉默着握住了她膝上的手,眼神频繁闪动,却没看向我。 她很快整理好神态,以一种我无法解读的表情与我对视:“你还不知道我在大学里的研究,对吗,佩妮?” “新行为主义。” 我很快回答,“那是布莱登研究的课题。我想肯定和你一样。” “你猜对了。由于我突出的成就——” 加西亚不太为坦言自己的学术造诣而感到难为情,稍稍顿了顿便继续说道,“获得博士学位后,我被邀请前往非洲进行心理援助和研究调查。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介入变量来达到使原住民从思维上社会化、城市化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5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5 的目的。” “那年你还不到半岁。” 加西亚直面我愈发复杂的目光,诚恳地说:“我不可能带着你去非洲,佩妮。” 她的五指收拢,与布莱登的双手交缠得更紧。 看得出,她平稳的情绪终于再度有了波动。 “我非常抱歉。”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碎发疲倦地掩住眉骨以上的额头。 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我闭口不语,只集中精力望着她的脸。我本来指望能在她的面孔上看到懊悔或是自责,但除了真切的歉意以外其余都是一片空白。 我终于能理解她含蓄的隐意了——“对不起,佩妮,但我无能为力”。 “如果你是在向我解释……” 我语速轻缓地开口说道,尴尬的气氛刺得皮肤有些发痒,“这没必要。” 我是真的这样认为。 加西亚适时切换了这个谁都不想碰触的话题:“你刚才在担心一个孩子,对吗?”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回答,布莱登忽地抬起双目:“两个。” 他眯了眯眼,看着我确认道,“是两个。” “女孩儿?” 加西亚向我所处的方位随意一瞟便摇了摇头,“男孩儿?” 布莱登压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一男一女。” “看来没错——你比我更了解她。” 加西亚懊恼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布莱登,后者乖顺地做了个自动噤声的手势。 我无端地感受到一股燥热,喉咙几乎在一瞬间泛起干渴,连带着嗓音都拖起滞涩:“……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不是研究对象。” 布莱登拉了两下加西亚的手指,得到了一个解除噤声的眼神,方才出言道:“你从来都不是。” 我的余光找到了桌缘的橙汁,一把将玻璃杯捞进手里,冷凝在杯身的水珠稍微中和了温凉透硬的质感,将我的掌心浸得黏稠濡湿。 “哦,得了吧。” 无从克制地,我的喉头在发抖,声带一阵接着一阵地缩紧,可声线却毫无变化,“别以为我没发觉,你想把我培养成第二个加西亚——” 布莱登凝望了我短暂的半秒钟,无声地摇摇头。 “不是我。” 他轻声叙说着,口吻前所未有的柔和,“你想成为她,佩妮。” 力气霍然被抽离指节,我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玻璃杯。 “我的确在努力矫正你——但不是朝着你想的那个方向。” 布莱登的目光像片鸦羽,轻飘飘地跌在我的面上,却压得我呼吸骤停、近乎喘不过气来:“你认为自己不需要她,因为你在扮演她。”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其实你也不需要我——至少在精神上。” 他接着说道,“你是你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 我以僵硬的姿势坐在他面前,连转动脖颈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咽喉一再缩紧,焦躁和枯渴不动声色地流进血管里。 “所以你拒绝家庭。” 布莱登的声调倏忽低了几度,目光也沉坠下来,“你一个人,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第54章 misspennyii 布莱登和加西亚走后,我将自己埋进沙发上的羊毛毯里,抱着膝盖默然出神。 天色逐渐黑沉,转眼只拉了一层的窗帘外完全黯淡下来。亚瑟快回来了——或许吧,希望如此。我没有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实际上,我连根手指都没动,只是垂着眼帘,目光漫无焦点地在毛毯细密的花纹上转圈。 “你应当有个幸福的人生,佩妮。”加西亚临走前亲了亲我的额头,在我耳畔悄声说。这是我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一晃而过的歉意和愧疚,尽管它们弥散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能看得出,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心实意的。 加西亚和布莱登一直想要对我做出弥补,可他们所用的方式从头到尾都错了,错得离谱。我早该接受这个事实——我有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和一个负责过度的继父。他们一手造就了我心里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然后选择用最迅速有力的方式把这道墙击垮——他们单刀直入地将一串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的分析结果摆到我眼前,逐次告诉我是何种原因引起了我现在的窘境,而我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毫不怀疑在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将我研究得相当透彻。 因为他们所说的一切我不能、也无法反驳。 门扉开阖的响动没能唤醒我的注意,安迪和莫莉稚嫩的咯咯笑音也被我完全忽略,直到亚瑟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才总算有了一丝反应。 我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屈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沙发往他那一头倾斜下陷,我重心略微一晃,整个人靠上了他的肩头。 亚瑟自然而然地将我抱进怀里,温暖而干燥的左手亲昵地缠进我的五指之间。 我将额头埋进他胸口,疲倦地叹了口气。 “说老实话,我实在很讨厌他们,却又没法不承认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的嗓音带着些沙哑,或许是不久前经历过一次情绪爆发的关系,想要振动枯涩的声带显得困难极了。 亚瑟把滑落的毛毯重新盖上我的肩头,沉默了一会儿,偏头低声问: “他们说了什么?” 他说话时湿润的气息熨烫着我的耳廓。客厅顶灯半明半昧,在黯淡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软,直望着我的双眼明亮蔚蓝得过分。我想起了片刻之前加西亚对我说过的话,不由得转过眼,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指尖。 我斟酌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想说的话。将近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我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于是过了足有一分半钟,我才勉强缓慢地说道: “布莱登告诉我,我现在过的生活,其实跟我以前所抗拒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亚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环住我肩背的那只手向上移去,摩挲着垂坠在领口附近的发梢。 “嗯。”他最终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没错,他们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想我的确是渴望着一个家庭的。一个真正的、完整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焦渴,“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即使我很想要,想极了。这或许就是我对它恐惧的原因……” “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目光收敛,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6 牛津腔 作者:七穹烬 分卷阅读86 下颌抵在我的发间。 兰斯洛特蜷在地毯一角打着盹,安迪和莫莉不声不响地在卧室里午睡。屋内静谧极了,除了亚瑟心脏搏动的声响和均匀平稳的呼吸以外听不见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我抬头对他说: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伸手探进沙发靠垫后,抽出一个标准规格的透明文件夹。 亚瑟的视线接触到文件封面,神色倏地变得不太自然。他匆忙起身,低着眼不再看我,小声说道:“我去看看安迪和莫莉。” 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袖口,故意板起脸: “等一下。” 我其实并没有用上多大力气,亚瑟却没再坚持,安静地垂手站立着,淡金额发拉下的阴影遮住眼睛,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浓密的短发和光洁紧绷的下颌,表情因过度复杂而难以捉摸。 “你想不想喝果汁,佩妮?”他忽地问道。 我固执地说:“不想。” 他轻叹一声,仿佛认命般坐回沙发上。这一回,他谨慎小心地和我隔了一段距离。 我缩回手,看见他的眼神微微浮现波动,旋即又故作镇定地恢复正常。 一时间我和他各自缄口不语。 亚瑟的嘴角僵硬地凝固着,半晌过后轻声说: “对不起。” “你以为我不会注意到这些小把戏?” 我停顿半秒,泄气似的垮下双肩,“你是对的,我从没发现。要不是今天布莱登教我换尿布的时候,加西亚拿起这份租赁合同翻看了一下……” 我说着将钉合成册的合同翻开,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字母中有几行不起眼的款项被签字笔画上了下划线: *押金:佩内洛普 租金:佩内洛普 租住时长:(有生之年)* 亚瑟搁在膝上的指节不易察觉地一抖。 他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不加任何解释辩白。 “我知道这些条款不具备法律效力,当然,你比我更清楚。” 我的声音有些生硬发紧,“所以……” 我能清楚地看出亚瑟在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笑了起来,对他说: “我该在哪里签名?” 一年后,《yii:deararthur》即将上市,我和亚瑟提前收到了麦考伊夫人寄来的一本样书,装帧精美细致,扉页上用金色油墨印着我和亚瑟的名字。 “你想让我读给你听吗?”我一边拆开包裹一边问他。 亚瑟注视着我,声线里带着一种悦耳的颤音: “嗯。” 我将第一页摊平到膝盖上,故意夸张地大声清了清喉咙,以适中的语速和音量一字一句地念道: “星期一有节必须得去听的重要讲座,而就在那个充满了神经质学术气息的松石木大礼堂,尽职尽责的格瑞尔小姐会站在门口记录下每个人的考勤——没有哪个学生能逃得过她椭圆形镜片后那双精明的眼睛……” 正文完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