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 分卷阅读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 ================= 书名: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备注: 他披着一身落霞,衣袂残破,血色成污,却不掩风华无边:“父亲,还你一个完璧河山!”男人傲立军前,看着他一步一步徐缓走来:“吾儿,既已归来,何时兑现诺言?”他本不会说、不能视,直到遇到这个阴狠冷酷名为父亲的男人,从此俱七情、识爱恶。男人要夺得尊位,他便是那尖锐的矛;男人要称雄四海,他便是那锋利的刃——男人予他以温情,他还男人以生命。 ================== ☆、关于本文 (58字) 穿越,父子,1v1,年上,霸道野心攻淡漠坚韧受,感情线平缓温馨,有点阴谋也有点曲折,有掠夺有战争…… ☆、序起 (932字) 大聿历文德三十七年。 街头,破落的巷口涌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他们意图拦着来往行客,嘴里哀声求道:“大爷大婶,行行好吧,行行好……” 路人各个闪躲,唯恐速度不及便被挡住了去路,一满脸虬髯的壮汉不耐烦地踹开扑上来的乞儿,凶狠地吼出一个“滚”字。小乞儿被惊吓得跌倒在街边,瘦弱的身躯瑟瑟发着抖,终是忍不住泻出一声呜咽。便这时,一双乌色草鞋踏入了视线,他呆了呆,愣愣地抬了头,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正怜惜地看着自己,那刚毅却沧桑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悲悯的笑意。 男人俯下了身,动作轻柔地拽起了乞儿:“这点干粮,拿去吃罢!”从干瘪的行囊拿出了一个纸包,男人塞进了乞儿的怀里,正要说什么,却又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前方某处。他脸上如面具般的笑,似是破裂出几道纹路。 小乞儿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刚才踢倒自己的汉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男人似是忘了乞儿般,猛然起步,脚下略有两分匆忙,直朝那头赶了去,也没再留意,他甫一离开,拿了干粮的小乞儿被蜂拥的同伴们扑压在地…… 男人在颓壁残垣旁驻足,无声地俯视着盘腿正坐在残坯下的小小孩童。孩童亦是如乞儿装扮,破烂的衣、脏乱的发,只是他的神情,却沉寂木然得不似一个孩子。半垂着眼静默地坐着,男孩一只手将发黄的馒头缓慢地塞进了嘴里。他似是没有半分察觉面前的男人,始终沉默,待吃完了馒头,便如一尊泥塑般盘着腿端坐,纹丝不动。残墙上时有一两掉落的细碎渣土,打落在了孩童的发上。 沉默的男孩,再没有任何动静。 “你我今时偶逢此处,便是结了一份因缘,”男人重新戴上了悲悯的笑容,蹲在了孩童的面前,眼睛直盯着那脏污的小脸,“且随我一起离开,可好?” 孩童眉眼微抬起,双目平视,没有特意看着男人,或者说,没有看着任何的东西。男人等不到他的回应,便压低了身,直看进他的眼,那里瞳色幽黑,更比那最深沉的夜色——却瞧不见一丝的光彩。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惊异,似是了悟,又问了声:“你既是没有拒绝我,那便与我走吧。” 说着,他牵起了孩童的手,起身便欲带着对方离开。 而自始至终,男孩没有出声,也没有拒绝,顺着男人的手劲,踏开了小小的步伐。 ☆、【一】静禅院 (2698字) 庙外,秋水如注。 简陋的客舍里,两个灰衣人各站在一侧。主位上坐着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竹舍,手指不时地轻抚在宽袍的袖口。听着屋外竹廊传来一阵微急的脚步声,他收回了游移的视线,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个浅笑。 竹门传来“吱呀”的声响,小沙弥对屋内几人合掌躬了下身,便解下湿透的蓑衣和斗笠,抖了抖雨水,一起挂到了门后,随后又朝着主位上的少年合掌行礼:“严施主,无尘师叔让贫僧传话给您,说他如今正在闭关,不便见您,还请您早些回去罢!” 少年眼角微微上挑,本是秀气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凌厉:“哦?纪叔当真这么说?” 小沙弥回答:“阿弥陀佛,师叔正是要让贫僧向您转达他的原话,他说:‘吴纪即已了却前尘,往日种种便与无尘再无牵连,还望施主莫要再强求。’” 少年抿了抿嘴,遂轻笑一声:“纪叔不愿见我,便也不勉强。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几人想借禅院中僧房夜宿一晚,小师父能否通融下?” 小沙弥颔首,走到门口,拿下了蓑衣斗笠:“几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雨水小了不少,淅淅沥沥,打着山中的老树,发出细碎的声音。彻凉的风,卷着飘乱的枯叶,竟是别有禅境梵蕴。小沙弥领着三人,走到了竹廊尽头,穿过一座拱门,便是一座小小的庭院。禅院本不是很大,却尤显得寂寥,几个人前后走在小院的石板路上,最前头的小沙弥忽然停住了脚: “净念师弟……” 一行几人都略愣了下,这才注意到院落一角,廊檐下静立着一个瘦高的少年,他的脸色略带着病态的苍白,宽大的暗黄僧服被风鼓起,晃荡荡地罩在他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尤显得削瘦与脆弱。 “这位……” 紫袍少年看着小沙弥怔愣的神情,探究地打量着那避雨的少年,心思一动:“莫非就是纪叔收养的孩子?” 小沙弥恍然回神,回答:“净念师弟正是当年无尘师叔带进禅院的。”说着,似乎有些急,他加快了脚步,“几位施主,这边请。” “等等,”紫袍少年悠悠一笑,三两步便来到了廊檐下,“不知你唤作什么?我是严慕,是纪叔的表侄。”对方仿若未闻少年的话语,面色沉寂如水,幽黑的双目不知看向何处,竟不曾眨动。 小沙弥跟上前:“阿弥陀佛,严施主,净念师弟有疾在身,自幼便看不见人,也不会说话……你还是……” 严慕没有理会小沙弥,嘴边笑意愈深:“我听说纪叔多年前收养了一个孩子,视如己出,说来也算是我的弟弟了。今纪叔既是了断了尘缘,我这位弟弟却可代替纪叔随我走一趟。”见小沙弥又想阻挡,他眼神微冷,“怎么?莫不跟我说,他也是你静禅院的和尚,不得下山去?” 小沙弥神色为难,眼神忧虑地看向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的人,动了动嘴,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净念师弟自来到禅院,便从不曾下过山,还请……待贫僧问询师叔。” 就在几人说话间,一直没有动静的少年忽然踏开步,不曾招呼这几人,绕开了挡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 在面前的严慕,漠然地离开了庭院。小沙弥魂不守舍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发出一声莫名的低叹。 气氛似是有几分诡谲。 待那抹暗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细雨中,小沙弥才转头对几人道:“各位施主,请……” 严慕走在小沙弥身侧,忽地低眉浅笑,似是自语:“不能说、不能视……吗?” 简陋的小屋里,只摆了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矮脚柜。湿润的晚风从半阖着的小窗吹进来,让柜上的松油灯跟着忽明忽暗。少年无声地翻出一套僧服,换掉身上被打湿了的衣服,遂安静地坐到了床沿,双目无神地看向暗黑的角落。 静,如过往的十多年。 直到松油灯的棉灯芯发出一声滋啦的细响,他忽地站起了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大刀,走出了门外。 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夜色黑沉,小小少年手执着笨重的大刀在静寂的院落间起舞着。风声簌簌,远处静立的老树忽然剧烈地摇动起来,枝干与树叶一瞬被卷上了十来尺的空中,狂乱地飞舞。 “净念师弟!” 忽然而至的小沙弥惊呼了声,音落,那抹飞舞的人影翩然落地。伴着金属的破裂声,大刀竟是碎裂成十数块铁片,猛力地掉落在地。小沙弥猛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许久才艰难地开口:“你可是,又犯了头风?不若,我去找一下师叔?” 净念默然伫立,背对着小沙弥,待对方说完了话,便微微地摇了下头,遂不再理会对方,直回了自己的房屋。 禅院再度恢复了彻底的安静。 翌日天色刚明,净念已然起身,微微弓着腰,拿着扫帚,将庭院里的枝叶一下一下扫得干净。太阳已经露了头,前几天的风雨,让禅院的石板路、台基各处堆积了不少枯叶,穿着僧服的少年,随意地束着头发,一点一点地打扫着禅院。 直到被人拦着了去路,他沉默地换了方向,继续挥动着扫帚。 “净念……” 正是昨日寻找无尘的少年——严慕,有趣地看着安静得没有半点人气的净念,嗓音带笑:“三个月后,我会派人接你回严家的。”回应他的,只是风声。严慕也似不甚在意,笑得深沉,再看了一眼净念,对一直跟随身后的灰衣人使了眼色,遂转身走下了石阶。 古老的禅院,在偶来的访客离开后,又恢复了它亘古的平静。只是那天以后,老天似是破了个窟窿,秋水日夜浇倾,山上的溪涧已成瀑流,而山下…… 穿过塘镇城的洪河,堤坝决溃。 千里之外,龙椅上的昌平帝摔了奏折,雷霆震怒。蒲州官员治水不力,又存欺瞒之心,被摘去了官帽。昌平帝遂又命其胞弟文华亲王携工匠与医者,赶赴蒲州,救济并抚慰灾民。 “净念,”刚闭关结束的无尘,走近正盘坐在蒲团上的少年,“山下水涝,为师打算让你随同净明一起,去救助那些灾民。” 少年是一如既往的毫无反应,但无尘了然地微笑:“你多年不曾接触人世,此次便也是个契机,待事情完毕,是回来还是离开,都由你决定。” 听到这里,净念的身体些微地动了下。 无尘注视他稍刻,遂不再说话,捻起佛珠,嘴里默念起经文。 “师弟!”净明攀着一颗老树,有些为难地看着脚下凌乱的山石,“泥石挡住了下山的路了……这可是如何是好?” 净念一手拄着根拐杖,站在净明身后的树上,似是思索了许久。净明自是真没打算让他这个不能视不能言的师弟给出办法来,看着那些横断了山路的石堆,咬咬牙,便小心地松开手,摸索着过去,意欲翻过石堆。 然,他刚踏上一块巨石,脚下便打了个滑,石头控制不了地坍下,净明的身体也跟着摔下。心头一惊,净明来不及反应,便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拎了起来。 ☆、【二】如初见 (3636字) 原本的断崖,今已变成瀑布。穿着僧服的少年安静地坐在瀑流下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前蹲着小沙弥,对方正将碾碎的药草仔细地涂抹在他擦伤的掌心与手腕处。净明脸上露出一丝难受:“师弟,今后可不能再做这般危险的动作,你眼睛看不见……”话语顿了顿,“虽然我知道你武功很好,但是刚才你真吓到我了。” 小沙弥也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孩子,此时显然失去了僧人的平常心,嘴里絮絮地念叨,等瞥到自己师弟木然的脸,说教的话语已然再吐不出口,只是眼睛莫名地微微发疼。这个师弟,他认识了八年,这么久的时间里,却始终不曾真正接近过对方的心门——没人知道,在这人静默的漆黑的世界里,他到底在想什么。 净明还记得那时候自己也是刚被送进禅院,无尘师叔当时还不是和尚。那天,中年大汉带着一个瘦小的孩子走进了禅院,他就躲在门后,悄悄地凝视着那个小孩,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让所有人都会忽略到他的存在。那双漂亮的眸,如夜下深幽的湖,沉淀着浓郁的平静的黑色……后来无尘成了静禅院的僧人,孩子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却不曾削发成僧。他和禅院弟子们一样地习着早晚课,还跟着无尘和院主学起了武艺。 而今,当年的孩子已然长大……净明恍惚地看进这人幽黑的眼,无声地发出喟叹。他想到下山前师叔的交代,心头渐渐涌起丝丝的难受。 净念忽然抽回了手,默然地起身。小沙弥微微一愣,遂明了净念的意图——是打算继续下山吧。他忧虑地开口:“师弟,山下的路已被封住,”抬头看着阴郁的天色,“我们现在得先找个能挡风避雨的地方。” 照这个情势看,随时都有可能再降一场大雨。 净念脚步少顿,遂拄起拐杖,继续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净明怔了怔,便也认命地跟上净念,又怕对方会不小心摔跤,小心地紧跟在其身后。 这一路,果如净明所料想般不太好走。原本上下山的路多处被乱石横阻,他们只好绕道而行,从错乱交缠的矮木丛间经过。两人的衣服都被撕裂了多处,却也不敢稍作歇息。 天色暗沉沉的,风雨欲来。 下山的脚步渐渐匆忙,可是路越发地险阻。净明忽地止住了步伐,抬手捂住了鼻子:“哪里传来的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山林间,直钻入人的鼻孔,气味令人作呕。净明忽地惊呼出声:“是……死人,罪过罪过!” 尽管心有畏惧,到底是出家人……他拽着草木的刺藤,小心地从陡坡上滑下,来到下面略的横坡上。原本该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 密集的矮木,俱是被什么力量给毁得乱七八糟,四处洒着还没干涸的鲜血。尸体横七竖八,不下十个人。净明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大骇,不住地念起了佛语。 血…… 久违的熟悉的气味……候在坡上的净念,苍白的脸色逐渐地惨败。身体猛地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坐在地上,他略睁大空洞的眼,在熟悉的无尽的空茫中搜寻着偶尔划过的些许记忆片段。他的头开始发疼,扭曲的面容、扩张的瞳孔,忽然挤进脑海中,有些遥远又似近在眼前,伴着一种模糊的窒息的苍凉。 “师弟,这些人该怎么办?” 少年的嗓音,带着一丝恐慌与为难,猝不及防地闯入混沌的思绪间,继而那些画面顿时如云烟消散,不留一丝踪迹,除了那残留的头痛。他循着净明的声音,沉默地“看”向坡下。 净明小心翼翼地逐一给每具尸体探着气息,确认了没有一个活口后,双腿颤抖着,软得几乎撑不住身体。压抑着呕吐的欲望,他嗓音发颤地对净念开口:“师弟,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安葬了?”只怕,有心无力。 净念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地侧过头。 一道尖刺的响声破风而来。明晃晃的飞剑直冲面门飞来,净明“啊”地一声往后急退,虚软的腿脚被藤蔓绊住,只得狼狈地跌坐在地,呆滞地看着愈来愈近的剑锋。 ……然后再次被人拎起,毫不温柔地扔到一边,摔得净明疼得龇牙咧嘴。却顾及不上这点痛,他急忙地看向飘落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飞剑被震得四分五裂,净念默然站立在他原先的地方,沉着地面对骤然现身的青年。净明不曾习武,却也看过禅院里的武僧打斗,看得出来人的武功相当不错:“师弟,小心……” 打落飞剑的瞬间,净念感觉到那一丝隐藏的杀意,早在青年还没有现身时就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当对方的掌风打来,他急速地往后一跃,躲开了突袭。一个利落的旋身,他挥出手掌,狠厉而精准地拍到青年的后背。 “哇——” 青年顿时口吐鲜血,净念还待再出手,却被净明惊叫着阻断:“师弟,手下留情!”从那一丝隐约的疯狂中清醒,他骤然收住手。 没有血色的脸,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少年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坠。 确认了青年重伤而暂时无害后,净明撑起身,跌跌碰碰地跑到净念身侧:“你脸色很差……” “你是何人?!”受了一掌的青年,一手按在胸口,微弓着身,警惕地看着净念,却不在贸然出手。 知道从净念那得不到半丝回应,净明有些挫败,转而有些许恼怒地对青年说道:“你又是何人?难道……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 青年哼了声。 看到对方没有否认,净明顿时气极,又毫无办法,只能强自镇定,不停地念着:“罪过罪过……” “原来是和尚……”青年这才定心看了看两人的装束,目光扫过了净明后,又看向默然静伫的净念,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那你呢?” 净念抬起眼眸,一下子对上了青年的眼睛。青年心头一跳,竟不敢直视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瞳,勉力压下嗓音:“你们既然只是路过的僧人,咳……”他猛地咳了几声,嘴角滑下一丝血,“便,赶紧滚开!” “你……”净明惊怒,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青年打断: “否则,等会你们恐怕想走也走不了!” 青年的话语很奏效。到底是怕了,净明只得压下心底的情绪,对着净念道:“师弟,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那些死人……他,无能为力,毕竟,他还没有忘记师叔的交代。便是要走开,二人又被青年唤住,却听他问: “等下,你们难道是……静禅院的和尚?” 净明回头:“阿弥陀佛,施主有何疑问?” 青年莫名地笑了。净明被他笑得心头发怵,再不愿搭理这个人,于是拉了拉净念的衣角:“师弟,我们快走吧。” 雨,到底是没有下下来,两个人天黑时刻终于到达了山脚。 或许是朝廷的救援得了效果,塘镇城虽然还是一片死气沉沉,低洼的地方更是被水淹没,但不少灾民们已经被安顿好了。净念二人,说是奉着师命来救援,却是来到聿国武林世家严家在塘镇的商铺,随着他们的安排,帮忙做一些琐细的事情。 这样的安排,有些匪夷所思。净明有些疑惑,却想不出所以然。而净念,从来就不会表明自己的想法。二人便理所当然地留在了严氏米铺。 若说净明确实是谨承师嘱,早出晚归,帮忙派送粥米,或是给灾民寻找住处。净念则只是在一旁,冷漠地旁观。严家的人,似乎知晓他眼不能视,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事情,竟是免费供着他吃住。 白日里,净念就安静地待在店铺,在门口沉默地坐上整整一天。 “……你在想什么?” 很温柔的声音,虽然,他想不起“温柔”是什么意思了。净念反应慢了半拍,才隐约察觉这个声音在和自己说话。 米铺掌柜心焦如焚,看着安静沉默得如木头人般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地插了嘴:“王爷……这孩子是个哑巴,眼睛又看不见,您、您别怪罪……”掌柜生怕这位看似温和的亲王会怪责,又不知道这少年到底是何身份,竟得了少主的特别优待,故而只能心惊胆颤地解释着,一边暗自观察着文华亲王的脸色。 ……只能挫败。这位王爷,真如人们所言,是个俊雅风流的翩翩君子。可他偏总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那温文尔雅只怕是表象。 掌柜心思一动,便对上男人似是漫不经心的目光,那含笑的眼神,让他顿时心头发寒:“王、王爷,严家找来的神医便在后院,小的、小的这就去叫……” “他的耳朵,也听不见吗?”男人不理会掌柜的话语,只是伸出左手,轻轻勾起少年的下颌,语气轻柔,“似乎……听不见本王的问话呢!” 掌柜扑通跪倒地上:“王爷恕罪!” “好了,”文华亲王低笑,松开执着净念下巴的手,不再关注少年,“便领本王去见那神医吧。” 水涝之间,不少灾民得了一种皮肤上的病——虽不致命,却时而发痒、时而疼痛,让人们苦不堪言,寻常那些治疗皮肤病的方子也不见效果。故而,此次文华亲王得知来了神医,便要求亲自见上一面。 掌柜的听了男人的话,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急忙地赶着起身,想要赶紧带男人离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 这边,哪知世事总不如愿。 “对了,”文华亲王笑吟吟地看着从他进门来,就保持着固定姿势的少年,“这孩子有点意思,刚巧本王此行身边没多少人手,本王在塘镇的这几日,就让他来服侍吧。” “王爷,他……” “怎么?严掌柜有意见?” “小的不敢!” ☆、【三】寂无言 (3565字) 净念到底是跟着去“服侍”文华亲王了。米铺掌柜的虽然不知晓他到底是何身份,但毕竟,不敢得罪这聿国最有权贵的亲王,又见净念表现得无所谓,便也只好惴惴地让他跟随文华亲王,再见净念真的在文华亲王离开时沉默地跟了上去,掌柜的微微松了口气。 破落的街道上,尽是坑坑洼洼的水沟。 文华亲王索翰华瞥着少年准确地避开坑洼,兴味地扬起嘴角:“严掌柜说你眼不能视,本王怎的见你行动自如,跟常人并无异处?” 净念只是微垂着眼睫,恍若未闻男人的话语。索翰华似也不是很好奇,等不到净念的回应,便不再继续追问。街道上时有经过的百姓,这些日子里都远远地围观过这位亲王,现在乍一瞧见索翰华就在面前,俱是连忙跪地,嘴里呼着千岁。 一路还算平静。转了几条街,便是索翰华临时下榻之处。 “属下参见王爷!”二人刚踏进门,便有一人迎了上来,“非无归来复命。” 索翰华随意地择了个座,靠着椅背,左手轻拨动着扳指,语气和煦地问:“非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熟知此人性情的青年,神色一凛,沉声回道:“非无谨奉王爷之命,拜访静禅院的法华大师,求他为这次洪灾中遇难的百姓做个超度……却不巧遇到了剪径山贼,非无惭愧,险些被贼人害得性命……后在静禅院歇息了多时,才养好身上的伤。” “剪径山贼?”索翰华玩味地咀嚼这几个字,沉吟片刻,又问,“法华大师,可有请到?” 非无回答:“大师已经诺允,三日之后,会亲自下山。属下恐王爷牵挂,便先行了一步。” 索翰华闻言轻笑,直待非无额角无法自控地渗出冷汗,才轻道:“既是受了伤,你且退下歇息吧!” 非无应诺,毕恭毕敬地离开大厅,始终没敢抬头,自也是没有瞧清一旁的净念。 片刻之后。索翰华端起青瓷盏,悠然地呷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静立在那里的净念:“净念,你认识非无?”虽然少年从不流露一丝感情和情绪,可是刚才非无说话时,少年微微侧耳的动作还是被索翰华收入眼底。 净念自不是认识非无,只是因为和那个人先前交过手……最重要的,那个人提及了静禅院和法华大师。他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有很东西忆不起,甚至弄不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隐约感觉出,至少在静禅院这些年的生活是曾经的自己无法祈求的宁静。对那里,多多少少有一点可称为惦记的情感。 放下青瓷盏,索翰华看着净念本来木然的面容露出一丝困惑,眸光微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却不再开口,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偌大的厅堂里,两个人俱是沉默,却没人觉得突兀与不自在。 “是你?” 非无刚从索翰华的书房出来,经过后院便巧遇安坐在石桌旁的少年。眼神微微起伏,他坐到净念的对面,不动声色地打探对方:“……与你一起的小和尚呢?”瞧了许久,察觉出净念并不能看见自己,非无稍稍松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净念端着茶盏,慢吞吞地灌了一口。待嗓子不再焦干后,才注意到一个有些熟悉有些讨厌的气息,停留在自己的身旁——不过,什么是讨厌?他在空荡荡的记忆中搜寻着,却最终不得解。只是,那一直以来,被无尘与法华压制的潜伏在自己内心里的嗜血与疯狂,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痛! 非无大吃一惊,极快地跃起,身体险险地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脚下不太稳地落在了十数尺外,他惊恐地看到原本沉静无害的少年,此时化身为修罗般,周身聚集着沉沉的死气与嗜血的杀意。原地的石桌与石凳,在一瞬间砰地炸开,砸碎了一院子的花草。 少年的神色再不复木然,而是扭曲地混合着一丝疯狂、一丝绝望,身躯似是被什么力量极力地控制着,僵硬地不能动。 非无有些无措,便在少年似乎冲出某种制缚,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一人以极快地速度靠近对方,不等少年发难,便一个手刀砍晕了他。 “王爷!”非无彻底吓软了腿……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竟也会武功。非无有些绝望,他,恐怕活不到明日了。 索翰华随手扔开净念,有些不耐地开口:“非无,你太弱了!一个孩子都制服不了,留你何用?!” 非无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非无知错,日后属下定会勤加练武,绝不让王爷失望!” 索翰华面色微凝,早不见半丝温和,只是冷睨着非无,吐出一句话:“把这孩子送去疗伤。”便拂袖而去。 “是,王爷。”非无大声应答,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后,身体顿时软下,跌坐在地上,努力地平定着气息:王爷,竟然没有动手……念头一闪而过,他却不敢再深思,待缓过神,急忙地将昏厥的少年抱起来。 “醒了?”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净念恍惚了下,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动了动手臂,竟如千钧般沉重,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抽干了,他想起身,奈何根本无法动弹。 索翰华俯视着床上的少年,看着他大睁着漂亮的黑眸,难得起了一丝兴趣——本以为只是个特别点的孩子,没想到,他身上竟是有那么多的秘密。他想起曲默说的话:“这个孩子活到现在真是老天爷额外地看照了!‘灭’毒深入骨髓却没死,被人下了‘奴制’却没有疯……这世间,当真有体格奇异之人!” 身中稀罕之毒,又受‘奴制’之控,眼不能视、嘴不能言,一直生活在静禅院……索翰华凝视着少年茫然的双眼,轻柔地问道:“可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 净念迟钝地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与他说话的这个人,似乎就是那文华亲王,也是把自己打晕了的人。 索翰华已经习惯了净念木然的反应,低声笑着:“以后,你就跟随本王吧。”不需在意少年的意愿,他向来就是个我行我素之人。今天这个孩子既然引起了他的兴趣,索翰华想,便且留在身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 边,或许,这孩子将会是件不错的武器。 秋水已止。重新修好的堤坝、逐渐恢复生机的城镇,让百姓们渐渐地平息了恐慌。而索翰华一行已在此处逗留月余,到了返京的时候。净念在那日被索翰华带走后,便一直住在驿馆,说是服侍,却如同在米铺一般,整日便也无事,尤其前几日因为受伤,连床都下不了。 而索翰华,除了头两日,便一直不曾再与净念见过。 “净念,”非无走到离净念三尺外的地方站立——他还记得少年那日如疯魔般的样子,从此不敢再轻易撩拨对方,“你准备一下,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回京了。” 本没有期待净念的反应,非无看到少年忽然起身的动作,微有意外,随即警惕了起来:莫不是,这人又要发作了?那日神医说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奴制,无药可解。而奴制的药性会激发人的疯狂,被下药之人学武会比寻常人来得快,更能轻易地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到那时,人已然彻底灭绝了人性,完全化魔。除了下药之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付他。 而少年的种种表现,显然是堕入疯狂的预兆。 净念意外地转身,在非无惊愕的目光中,一个闪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面前。 “净念?”正大口吃饭的小沙弥意外地看到忽然出现的净念,“你怎么忽然就来了?”几日不见自己的师弟,小沙弥有些高兴,“你吃过了吗?我这……”话未说完,他便被人拎起来,霎时消失在众人面前。 用餐的民夫们都吓傻了,瞪着小沙弥坐过的地方,良久不能开口。 “王爷!” 索翰华随意地瞄了眼有些慌张的侍从,复又将视线放回书卷之上。 “下午堂山失火,我等速派人查探,静禅院被毁于一炬……法华大师与禅院数十弟子,被人全数杀死。禅院里的无尘和尚,下落不明……” “哦?”索翰华放下书,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冷清清的残月,许久才问道,“除了无尘,所有的人……都死了?” “是的……”侍从犹豫了下,想起近日住在这里的少年,“净念公子,与一个小沙弥被关在柴房,似是……被活活烧死。” 索翰华眉眼微动,随即挥手让侍从退下。 “……有些,可惜了。” 静寂的夜,隐约传来一声低叹。 大聿历昌平三年,静禅院遭人灭门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武林——须知,就在此先数月,江湖流传静禅院得了“天甲残片”,本引得了各路人马的觑视,只是因为水涝,忌惮于朝廷派守了许多官兵在堂山下,江湖各方势力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发生如此的变故。 有人传言,禅院众僧是被无尘和尚杀死,而天甲残片也落到了他的手上。再过数日,又有传言说,原来无尘和尚,就是当年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恶人——上任严家家主严飞羽的长子,吴纪。 虽然当年严家就与吴纪决裂了,但此次静禅院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那法华大师本也是个高僧,在江湖上颇有地位……为此,数月来,严家与江湖众门派隐约形成了对峙之势。 而掀起风浪的罪魁祸首,无尘和尚从此再没了消息。 ☆、【四】缘聚散 (2793字) 此世间,缘聚缘散,终归有法。当净明重修佛法再度为僧后,即便已成为世人眼里的高僧,那一抹模糊的背影依然存在了他心底最深处。彼时他已知因缘果报,当初的少年对自己所做的亦不过是偿还缘法,可是,那郁结在心上的疼痛却被时光沉淀成坚硬的沙石,梗在心窝,嵌入心血,伴随了此生此世。 “咳……” 躺在床上的少年,刺刺的头发长到肩膀,凌乱的散披着。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想探起身,看着门口……他应该,快来了吧,净明心里如是想着,一面有些期待与兴奋,一面又是悲愤与担忧。 净念…… 木板门吱呀地被人从外头推开,净明连忙抬起头看起——顿时失望,继而是熟悉的愤恨——虽说他本是出家人,但到底是少年心性,何况每日面对的是这个可能害得静禅院被毁、院主死亡的凶手。单是这个人利用自己的伤,来胁迫净念为自己做事,就足以让他无法不怨恨。 严慕冷眼看着净明愤怒的脸,嗤笑:“小和尚,别那样看着我。”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净念有要事在身,近些日子都不会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可别拖累了他……” 净明羞愤,只是自小生长在禅院,只会口拙地怒骂:“你这个修罗!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看着少年悲愤痛苦的样子,严慕只是冷漠地说道:“杀了你?哼,你的命本尊才不稀罕。若非要净念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你以为留你这条命又有何用?”见少年彻底地颓靡了,他又沉声威胁,“你别想着自杀……呵,你是出家人,可别忘了,自杀便是杀佛。还有,你难道不顾净念了吗?他身被奴制约束,你若死了,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再听我之言,到时候他可就是,化、魔、自、戕!” 净明终于崩溃了般,嘶声力竭地喊出声:“啊——” 青年的话,字字戳中他的心头要害。身为出家人,他不能自裁;作为牵制净念的人,他不能自杀……每日忍耐肉体蚀骨的疼痛,又得承受噩梦的过去。这一日一日,当如身困阿鼻地狱,煎熬苦痛不得超脱。 “没用的东西!”青年低斥,话语渐现刻薄,带着一种隐约的尖酸,“本尊实在想不透,就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净念牵挂,甚至甘愿受制?!”语气里,是求而不得的愤慨与莫可名状的妒忌。 净明惨淡一笑:是啊,他凭什么值得净念的挂心呢?否则,这两年,净念或许就不至于那么身不由己吧……就算是身中奴制,也不至于被人随意支使。 他从没想到,那个如木偶般精致却同样如木偶般没有情绪的师弟,竟对他这般上心……毕竟这些年来,净念始终不曾接受过他的靠近。 而这两年,虽不是完全由于自己的缘故,但多少也是顾虑了自己——净念变得越发地死气沉沉,整个人真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世间。 他不知道严家让净念做了些什么,但是……净念每回回来时,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血腥。他就知道,严家绝不是善类,否则就不会这般对待自己,就不会……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变故——或许,那将是他一生的噩梦,甚至会成为在他心头肆虐的魔。 那时晕头转向地被净念拎回了静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 禅院,正遇上院主与无尘师叔对峙。净明无法想象,那个平日里慈悲和蔼的师叔,竟是那般狰狞。他有些弄不清情况,却从院主的只言片语中大致得知了,无尘潜在静禅院,就是为了得到院主的迦空心法与天甲残片,却始终不能得手……直到,院主将迦空心法完全传于净念。无尘得了天甲残片,又怕江湖得了风声,故而起了灭口之心。 后来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看到法华没有还手,任由着无尘打死;而自己,也中了一掌,当即昏死。 再醒来时,他已经被净念带下了山。然后是听闻静禅院被焚毁,无尘从此下落不明;再然后,他由于中了严家独门掌法,只能依靠着严家人给的药物延续生命;再然后,便是他这两年来半拘禁的生活…… 虽然他知道净念中了奴制,虽然严慕说净念完全被他控制……可是,净明从不相信,净念杀光了静禅院的僧人。至少,严慕还没有得到天甲残片,也没有得到迦空心法。 ……净明在或悲或喜中渐渐昏睡了。他中的掌,每隔三天就得要吃一次解药,然后便是沉睡到下一次掌伤复发。 严慕嫌恶地睨着床上的少年,几欲控制不住出手杀了此人……却最终不敢下定决心,他还没有从净念那里得到东西,更不知道吴纪的下落。最重要的,他还想得到那样一个少年的“心甘情愿”!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如朝堂之上,昌平帝促成左丞相变革,不少反对派纷纷获罪,丢了官帽;最受先帝宠爱的皇子,现今皇帝的胞弟,文华亲王则是自请去了最西北最贫瘠的蓝苍山;如江湖之远,当年武林世家严家,因为无尘和尚血洗静禅院一事,终得江湖各大门派剿伐,老家主忧虑而亡,从此严家分崩离析,彻底退出了武林……至于天甲残片的下落,再无人可晓。也有不少人不曾死心,多次潜入颓败的严家,却始终没有结果。 而近一年来,江湖上凭空现出一人,行踪成谜、来路未知,武功高深而套路复杂。这样的人,屡次出现在江湖门派与世家,取了众多好汉的性命。武林中人,闻之色变。而此人,不仅是杀江湖人,更是闯入了沧国皇宫,割掉了沧国当朝太子的头颅! 有传言说,每逢此人杀人,便会伴随着一阵阵闷沉而急促的摄魂铃音——故而,江湖渐渐流传起了夺命铃的说法。 “……夺命铃?”男人低笑。 醇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女人听在耳里,脸颊忍不住发热了。她稳了稳心绪:“是,主上。那边见屡次动手不成,这次是铁心找上了夺命铃……约莫趁此江湖大会的时机,便要下手!” 男人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噙着一丝笑,不知想些什么。女人等了多时,终悄悄地瞄了眼对方……正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眸,背脊顿时发寒,急忙地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地跪好。 “江湖大会的事,如何?” 女人赶忙回答:“还是为了天甲残片,说是又出现了一块残片,就在啸风派。啸风掌门召集英雄,祭典天甲子,然后商讨如何处置残片。” “哦?”男人意义不明地轻哼了声,随即离开软席,朝门口走去。 女人连忙起身跟上:“主上,您要去哪?” 男人徐缓地回头,对女人温柔一笑:“看来非莫真是没有把你教好……” “主上?”女人惊恐地呼出声。 一道黑影无声地飘落,匍匐在地:“非莫领罚。” 男人淡淡地说道:“自去暗堂吧。”说罢,再不回头。 初夏的夜,凉风拂面,是别致的宁静与祥和。索翰华挥手让服侍着的人都退了下去,随即放下书卷,踱步来到窗前,看着天边一抹残月,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叮铛—— 很细碎急促的一道铃音,从莫名的方向不经意地传来,随即是几声闷哼。索翰华低下眼眸,把玩着指上扳指,叹息:“看来本王真是养了群废物……” 语落,一道清蓝的影子如鬼魅般飘至窗前。 ☆、【五】若去来 (3424字) 索翰华及时地闪避,身旁的花坛便随之被砰地击得粉碎。来人亦是在瞬间就作出反应,伴着阵阵闷沉而急促的古怪铃声。两人之身影交错在黑沉沉的夜色与明晃晃的灯火间。一个身法活便、闪侧俯仰如影魅,一个攻防自如、拧展转挫如鹰隼,竟是好一会儿的你来我往,一番缠斗一时是难分高下。 片刻钟后,索翰华正迎上对方的攻击却并不再躲避,化掌为拳,气势顿时如虎出柙,迅猛狠厉,打得对方被迫退作防守。便是在这攻与防之间,索翰华得了个空隙,另一掌果断拍上那人的肩臂,将人抓丢出数尺外。 是他?索翰华收回了原本想要直取对方性命的攻势,变格杀为捉取,左手迅速点上大穴脉,少年遂被制伏。内心那一丝讶异的情绪已经沉淀,他细细地将不能动弹的少年全身打量了个仔细,连他自己也不曾想,竟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奇特少年。 也或许,正是因为少年的奇特,印象才会如此清晰而深刻吧。两年前的少年引起了当时自己的一丝兴趣,得知他的死亡,本也只是有点遗憾。而今时,少年重新出现在他的眼下,没有多少变化,索翰华竟意外地发现自己对这个少年兴趣更浓了。 便在这时,他决心不追究少年的刺杀。后来,索翰华想,或许便在这样时候,少年就已化作刀锋,毫不犹豫地意图朝他心口插去! “净念?”索翰华不紧不慢地走到因被点穴而僵坐在地的少年身前,低沉的声音里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原来你还活着,竟是好大的胆子,敢来刺杀本王!” 净念自然不会开口回应什么。虽然身体因为点穴不能动弹,有些扭曲地坐在地上,他的脸上还是淡漠近于木然的神色。索翰华俯视着他,看着他空洞的眼眸,几年不见,他似乎能从那双黑幽的眸里看出渐现沉郁的死气——那样的死气,从前次见到少年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出几分,却不似如今这般的明显。 “你就是夺命铃?!” 索翰华问着话,却完全是肯定的语气。他说着,把视线从少年的脸挪到了这人的右手腕上,那里戴着一串黑灰色的铃铛,大概有四五个,看起来这铃铛经历了不少的岁月。再仔细一看,索翰华能隐约看到铃铛上刻画着细致繁琐的纹路——似是经咒。 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声响,随即两道黑影飞了进来,扑通跪到地上。 “属下护主不力,请王爷责罚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 !” 索翰华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其中一人:“非无,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的功力还真是没长进。” 非无大惊:“属下知罪。”说着话,他几分惊惧地等着自家主子的发落,心里有些疑惑,刚才急忙进屋时,似乎看到了……那个首次让他尝到挫败的少年。莫非……他一个激灵,浑身发寒。 索翰华也没有让他们去领罚或者起身,只是再次回过身,微微倾下身:“看来你还真是厉害,本王最得力的侍卫已经几次吃了你的亏!今你是要杀本王,本王可留不得任何对本王有威胁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已然带上了明显的杀意。 净念的气息却没有半丝慌乱,那么安静,近乎虚无。索翰华看着少年,笑出了声:“呵,不过你也不是必须死,本王可以给你一个生的机会……你只需表示,可要接受这个机会?”他再次点上了少年的穴道,放开了对净念的制缚。 少年得了自由,却没有一丝动静。 索翰华扣着他的下巴,微微施力,将净念的脸抬起:“虽说你不能说,但点头与摇头,你总得会吧?”问话的语气依然轻柔,却隐含了威慑与胁迫。 良久,净念忽然有所动作,偏了下头,将下巴从索翰华手里挣开。索翰华也松了手,直起身,没有再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的动作,见他有些迟缓地站起来。与两年前比,净念的个子高了不少,约莫到了索翰华的下颌处。 感知到索翰华的气息,净念轻轻侧了下头。很细微的动作,索翰华想起了两年前这个人似乎就有这个习惯动作——很明显,少年是靠声音来辨识人的,而且他的听觉想必是非常敏锐,否则他不可能行动之时都与常人看不出多大的区别。 然后索翰华看到了净念微微点了头,很小的幅度——却表示了,这人是听懂了他的话,而且是赞成的态度。内心里有些细微的情绪划过,索翰华竟意外地感到些许轻松或愉悦。而至于,净念追杀他的动机,或者说,在净念背后的是什么些人,他并不着急在此时弄清楚。 “非无!” “属下在!” 索翰华愉悦地坐到藤椅上,手上把玩着蓝玉扳指:“既然你屡次败于净念手下,此后你就不必再跟着本王了,让净念替代你。至于你,就回蓝苍吧。” “王爷三思。” “三思?”索翰华玩味地咀嚼着两字,“怎么,难道你觉得本王的决定不对?” “王爷息怒,”非无咬咬牙,“属下只是……只是担心王爷,净念他武功确实厉害,但毕竟……” 索翰华轻笑:“非无……” 非无猛地磕了个头:“属下领命!”再不敢去争什么,他知道自己跟随的这个王爷向来是个喜怒不定的主,让净念接管自己的位置怕是一时兴起,而……赶离自己,或许是早有的打算了。一时间,他再不敢往下想,因为那个结果,他承担不起。 索翰华哪理会得非无百转千回的心思,注意到原本呆立在那边的净念忽然有所动作,自然把目光投向少年身上,随即就看少年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了门外,顿时消失在门外。 又是一阵嘈杂声,几个影卫进屋请罚:“我等让刺客脱逃,请主上降罪!” 索翰华有些厌烦地听着影卫们请罚的话语:“再有下次,便不必来见本王!”说罢,他又吩咐道,“让非莫去跟着净念,但不必惊动他。”莫名的,他就相信,那个已经答应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并不是食言反悔而借机逃跑了。索翰华微笑着喝了口清茶——他并不着急,只等着净念自己主动回来。 索翰华没有料错,净念的离去,不是因为反悔,而是…… 已经过了夜半,索翰华沐浴完毕,正准备回里屋休息了,便感觉有人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房屋。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索翰华随意地披着外袍,斜倚着藤椅,微笑地看着影卫们又一次没能拦下的净念——少年削瘦的肩膀上扛着另一个人。然后净念把人丢在了另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毫不温柔的,让那人痛得呼出声。 索翰华沉默地看着少年一系列的举动,没有干涉也没有开口……影卫们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握紧武器警惕地盯着净念。 “呵,”待看到净念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定在那人椅子边,索翰华觉得有些有趣,猜测道,“你是要本王救他?”很显然,净念带来的人脸色枯槁、身形瘦小,一眼就知有痼疾或内伤。而索翰华好奇的,并非是此人的身份,而是净念这样如行尸走肉的一个人,竟是会对旁的人上心。 “你以为,本王会答应你的请求?”索翰华漫不经心地问着。 净明已经被净念的动作给惊醒,一开始有些分不清眼下的情况,待看清了主座上的男人,莫名觉得有些骇然……一种危险的感觉,比在面对严慕时更强烈。于是在听到男人开口后,他急忙忙地说道:“净念,你不必担心我……我,这样也无碍……” 他不想,净念再为了自己做出更大的牺牲。他不知道现下这男人与净念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直觉地感到要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净念没有理会净明的焦急,只是用空洞的双眼直“看”向索翰华。被这么一“看”,索翰华莫名地又高兴了,虽然少年的眼睛看不见一丝波澜,他却直觉得认为,少年在无声地要求。 对,不是请求,是要求。 索翰华蓦然大笑:“也罢,本王便应了你,”瞄了瞄急得咳嗽个不停的净明,“他中的是严家冰毒掌,曲默应该有续命的法子。” 净明一愣,随之而来的不是喜悦,反而是更大的恐慌。严慕此前那么笃定地没人能够治好他的伤,并以此来挟制净念。而如今这个男人,不过一眼,就知道自己的病根,更说有法续命……他只觉,这个男人绝非常人。 “净念,我没事,你不必……”净明承认,他害怕了,想要阻止净念的打算——不管是什么,肯定与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那就是无比的危险。 净念恍若未闻,一把又揪起了净明,甩到后背上。净明被甩得头晕眼花,硌上了净念的后背,浑身痛得闷哼出声。 索翰华看着净念背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定定地站在自己身前,用无神的眼看着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非莫,将净念安顿好。” 这个凌乱的夜,在净念背着净明离开房间后,终于恢复了彻底的静寂。 索翰华静坐良久,微垂着头沉思了良久。 ☆、【六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 】明音探 (3490字)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净念在院子里练武,浑然忘我,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五六尺长的戟,带出有力的劲风。曲默从一间房屋里出来,招呼了候在一边的侍卫,问道:“他一直就在那练武?”侍卫给了肯定的答案。曲默扯了抹笑,兴味地旁观起少年的招式。 “有趣,”他自言自语着,“不愧是静禅院的弟子。”一大早时,主上派人传信,让他即刻赶来别馆,为一个伤患疗伤。随后便遇上了准备离开的非无,费了些心思大概知道前一天夜里发生的事。他觉得有些讶异,更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少年竟获得了主上的特别礼遇。当他进来这个小院时,下人们引领他去伤患的房间,而那个受主上重视的少年,似是不知道他的来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那练武。 练了一个上午的功夫而没有丝毫的停歇,便是曲默也赞叹不已,再看净念的招式,凌厉、简洁而直接,却不似是静禅院的武功套路;可是,他还是看得出,净念所使用的内力是偏柔缓的,有着当年法华大师的影子。狠厉迅猛的招式与柔和包容的内力,竟能相辅相成,完美地结合成一体,其威力自不言明。 曲默看着少年,眼神黯了黯,随即噙着一丝诡谲的笑。他抬步朝院子中央靠近,正见净念一个漂亮利落的旋身,长戟脱手而出,飞出数丈啪地定在了远处的草靶上。 “啪、啪、啪。” 曲默拍掌:“好一招飞龙收阖!妙,妙!”这净念使出的最后一招,正是法华大师当年名动天下的飞龙收阖。 净念定在场地中心,平息着稍有急促的呼吸,微垂着头,不理会靠近而来搭讪的曲默。曲默看着少年兀自朝一边的回廊走去,也跟上步伐,不在意对方的失礼:“净念,两年不见,你的身体竟是强健了不少。” 这话说的熟稔自然,净念虽不记得何时见过此人,却也知道说话的青年是个大夫,特来治疗净明的伤毒。他走到回廊前,脚下微踮起,便坐在了栏杆上。 曲默跟着跳上栏杆,笑嘻嘻地晃动着腿脚:“你肯定不记得我了,两年前,你还是这么丁点儿大。有一次你练功岔了气,还是我帮你诊治的。可有印象?” 这人的声音……净念闭上眼,上身挺直。 曲默并不在乎净念是否在听,只是自得其乐地说着:“呐,我真是很想知道你的身体怎么恢复的?不过我听王爷说,你的嗓子发不出声,需不需要我给你瞧一瞧?还有我见你的眼睛空洞无神,也是不能视物吧,但或许还有法子复明的……” 他说了很多,净念只是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若非是坐在栏杆上,曲默都怀疑此人是不是睡着了。 “你不会真的就这么坐着睡着了?”曲默怪异地叫道,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与他本人仙风道骨般的气质完全不符,“真是……你到底是人还是木头?一点反应也不给……” 当然便是这般说着,净念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表示态度的反应。曲默眼上闪过不甘心,笑意愈深:“也罢,我都忘了今日的正事了。你肯定是担心净明的伤势吧?放心,严家的冰毒掌并非毫无弱点,单论那毒与内伤都不是很难解,只是因为二者糅合一体,就有些麻烦了;又因冰毒掌是极寒之功,治疗之时需要极炙圣药相佐才易成功。” 说到此,曲默收住了笑,沉吟了片刻,看向净念没有情绪一丝波动的脸,眼神越发复杂,他的脸色有些诡异地发白:“今日主上派人送了一株上品的焰草心,故而想要治好净明的伤虽然有点麻烦,但还是有七成的把握。” 净念这才睁眼,侧了下头,小幅地颔首,表示了听明白曲默的话语后,便跃下栏杆离开了此处。净念的身影且消失在院子侧门外,曲默忽地也跳下了栏杆,面色越显惨白,一手捂着胸口,踉跄地朝前方走了几大步,然后跪倒在地:“参见主上。” 索翰华望着净念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作声。 曲默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声音微紧:“属下未得主上准许,擅作主张动‘明音’之力,试探净念。还请主上降罪!” 索翰华才似发现这个人,语气冷凝地问道:“曲默,当初你选择追随本王时,立下的誓言可还记在心上?” 曲默恭谨答道:“属下稍不敢忘却,属下更不会有任何背叛之心。今试探净念,只因属下担心主上。” “担心本王?” 索翰华玩味地笑看着跪在面前的人。 曲默再叩首:“净念来历神秘,属下不甚放心。除此,属下亦是存了私心,今早听闻主上为他赶离了非无,属下一时糊涂,故而想要从净念身上得到些许消息。”对于这个自己敬慕又惧怕的主子,曲默不敢稍有隐瞒,适才对净念的试探已是胆大包天,只是非无毕竟与他交情匪浅,“属下恳求王爷再给非无一次机会。” 索翰华笑了:“非无?曲默,你莫不是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个能识千草、辨百毒的神医?” “属下不敢!”曲默心知他不能再多说一句,他这个主上绝非是世人所说的翩翩佳公子,只会弄文舞墨,他的性情同其武功一般,常人不可测。索翰华其人虽非专断残忍,却极为不喜手下的人自作主张,再加上性情有些喜怒不定,让他们不敢稍有懈怠。只是,今天他为了与非无的交情,还是触动了主上的底线。 “你心里明白就好,”索翰华出乎对方的预料,并没有责罚降罪,转而问了句,“明音为何对净念无用?” 曲默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些许,既然索翰华不再追究,他今天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而非无,此时他已无能为力。他明白自己的能力受到主上的几分看重,或许因此今日才有胆试探净念。索翰华也是考虑到他的能力才例外地包容了这一次,当然他也很清楚,若不是赶上了索翰华心情不错,再有下回,即便怀才如他也会照样被处置的。 “属下也正觉得奇异。”曲默低声答着,适才因为紧张而被强制压下的气息再制服不了,口腔里顿时涌出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瞥到曲默难看的脸色,索翰华淡声开口:“起身吧。”便转身离开了院落。 曲默盘腿坐在原地,稳了稳心神,运起独门心法,好一会的时间才平息了动用明音之力而造成的内伤。随即,他轻拍掉衣物上的灰尘,略思索了下,决定前去面见索翰华。 “何事?” 曲默飞快地看了眼正漫不经心翻看着密折的男人:“属下觉得净念的来历甚为蹊跷。”且不说当年静禅院上下百条人命惨遭屠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 杀,而他竟然无声无息地活到现在,光是他身上的奴制被莫名破解就值得推敲了,“明音之力,虽对意志坚定强悍的人没有多少效果,但像净念那般没有受到一丝影响的,还是极为罕见。” 明音之力,或多或少都会让人产生一些情绪起伏的。曲默作为明音术传人,不可能忽视掉对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而事实上,他刚才在净念身上看不到任何的异样。 “哦?”索翰华被他的话引起了几分兴趣。 曲默继续解释:“净念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竟是能承受明音之力,这根本不可能。” 索翰华没有接话,只是莫名一笑:十几岁的孩子?看来他这个看似聪慧的属下,也不过是凡俗之人。这世间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出少年。真有手段的人,何曾拘囿于年岁的大小。 “只是,净念确实没有被属下的明音力量控制,反而属下因为支撑不住过多的功力消耗,伤了心腑。” 索翰华放下手中的密折,起身走到窗边:“净念的身份,你以后不必再多想了。本王心中自有计较。” 曲默得了话,连忙道:“属下明白。”说着正要退下,又想起另一件事,“主上,关于净念,属下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何事?” “他以前中的奴制,已经被破解了。”曲默越想越觉得那个少年神秘,奴制本性乃蛊,除非母蛊已死,否则不可能被破解,然而母蛊死去,子蛊不可能独活,“还有他身上的毒,也变得很奇怪……” “你是医者,毒蛊之事不必请教本王。” 得了索翰华的回话,曲默知道男人这是默许了他去调查净念身上蛊毒的打算,便当即领命。 “曲默!” 行至门口的曲默回身。 “修习明音之人,可否受明音之制?” 曲默了然:“功力高的,自不受低的约束。但明音为师祖自创,去世前亲传给师父。而师父只有属下一个弟子。” 索翰华微微颔首:“你退下吧。至于非无,他自己的选择必须自己承担!” 这是难得的解释,也是一种警告。曲默心头一凛,复又强调自己的忠心后,才终于离开了索翰华的书房。 而别馆后院外,是一座不高的小丘,青色成幕。小溪流淌过山石子,发出欢快的叮咚。净念穿着一身简朴的蓝衣,静静地立在水边,毫无察觉脚上的鞋子亦被溅出的水星弄湿。 “则孝悌,则长亲,则幼爱,则明心……” 远处是一阵读书声,孩童的声音清朗而整齐。 “你在听什么?” ☆、【七】记流年 (3648字) 少年水蓝色的身影,迎风而立,衣袂被刮起,徐徐摇摆。在这秀丽如画的青山清溪间,静伫的少年独成一道宁谧的风景。索翰华远远观望了许久,原本要离开的脚步神奇地不想挪动。他就这么看着,看着少年如青竹的身躯就那样一直笔挺地站着。 不远处的山脚下,是座书院。孩童读书声,不时地传来。 “首知识,次正德,而广博,择学问。如知识,始为一,再而三,终天数;视闻嗅,人之欲……” 索翰华终是迈开了步伐,不是离开,而是朝着清溪走去。随即,他凝视着少年漠然的侧脸,问:“你在听什么?”听,是的,索翰华直觉就知道这个人是在听孩童的读书声。只是无论孩童的读书声,还是那幼子启蒙的《明世训》1都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 净念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他缓缓地转了个身,正面对着索翰华,微微仰起头,那姿态……索翰华微挑眉:“是想知道他们念的是什么?”问话一落,就明显感觉到少年情绪有些波动——说起来也是神奇,明明少年看起来始终都是木然的模样,索翰华却总能察觉到这人的一点变化。 随即轻笑,索翰华再说:“虽然你不能言语,但要学会用别的方式表达,比如点头摇头。本王可不想总是揣测你的心思!” 净念微愣了下,再次陷入那有些凌乱的记忆里。 看着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渐转惨色,明明还是一副漠然的模样,索翰华却能从那双微眯起的幽黑而死寂的美丽眼眸中读出苍凉与脆弱。难得自己的心思也跟着轻微地起伏了,男人压下那一丝诧异:“他们正在读的是《明世训》,乃当年文圣子为初生幼子所撰写,是为启蒙之文。少儿初入书院,首习明世训。”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舒缓地从杂乱而窒息的记忆间流过,遂神智渐渐清明,净念无声地动了下微抖的唇,朝着索翰华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低下眼阖住那一闪而过的精光,索翰华又道:“净念莫不是自小未曾习练过明世训?” 净念这次很快地就摇了摇头。看到他的反应,男人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看来你在静禅院不曾学习过世俗知识……既如此,若你真有兴趣,待本王处理完这边的事务,你跟随本王回蓝苍山,本王会派人教习你的文课。” 净念迟疑了下,随即很用力地点头。 “那么,走吧,”索翰华淡淡地看着少年,“今日下午,本王要去拜访一些人,你且跟随。”说着,他便起步往回走,而净念则立刻跟上来。 走到别馆门口,下人们已经备好了车辇。索翰华坐上了车,净念随后也上去,毫无畏惧地坐到男人的正对面。索翰华看着他的举动,只是玩味地挑眉,倒也没有阻止。其后一路上,二人几乎没有再交谈过。 路途不算近,索翰华无所事事之下,将盘腿安坐的少年从头发到鞋履都打量了个仔细。不是他的错觉,这少年与先前确实有些许不同:虽然从两年前那次的相遇到此时,净念的表情是不变的漠然,气息是一般的死寂。但还是有所不同的,索翰华还记得昨夜里猛然再遇少年时,他身上的死气比之过往要浓郁了许多,全不似个活人。然,就在刚才,他说到会派人教习少年文课时,少年的气息有着不明显的变化——不再那么沉郁,而是带着一丝丝欣然,似是向往,更似……追忆。 只是……追忆,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怎会像经历了人间沧桑的老人般会去追忆呢?!更何况,净念过去是在静禅院长大,很明显他从不曾学习过明世训。 临下车前,索翰华忽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今年多大了?” 净念也似愣了般,好一会才迟疑地摇了下头。 “不知道?”索翰华倒也不是很意外,复问,“你在静禅院待了多少年?” 净念再次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 摇头。 不知道,也或许,是不曾留意而不记得。索翰华了然,不再多问……他望着不远处的庄园,没有着急进去,负手站立凝望着远处的山岱。他对净念的兴趣,似乎随着与之相处,变得越来越大了。而净念身上的谜团,也似越来越多了。 索翰华蓦然一笑,回头看着静伫在一旁的少年:“走吧。” 是夜,月色温凉如水,透过敞开的窗,照进了黑暗的房间。床`上,薄被盖在少年削瘦的身躯上,忽地被梦魇里的人踢下来床去。 那是梦……他走在混混沌沌的空间里,对自己这样说。只是眼前不时飞过的一幕一幕,凌乱却是那般真实。 那不只是梦,那是他遗失的过往,那是他无法承受的记忆。 啊…… 无声的嘶喊难以发`泄他的痛苦,净念猛然坐起身,急遽跳动的心脏似是要跃出喉咙,呼吸更是如窒息般的艰难。白日里,那个曲默对他使用的那种声音之力,终是对他起了些许的效果。那些片段的,被自己压制的记忆,在这一夜,汹涌地冲进了他的脑海里,无可躲避,再不能忘却。 充满血色的沉重的过往,逾过了时空的阻隔,穿透了他的前世与此生。即便早就忘了什么是痛,他仍旧感觉到,一种痛如附骨之疽,剜割不去。 他想到了今天在山溪旁听到的读书声:初人世,则明训……他张开嘴,想要念出声:首知识,次正德,而广博,择学问。 终是没有一丝声音。 净念随即阖上了嘴,呆呆地坐在床边。 “若有来世,愿从此五感不具六识不清,再不用看不必听不能说,不需欢喜不会悲伤!”那是他前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此世,终于看不见也发不了声音吧!只是为何,还可以听得见周遭的一切,还是能够敏锐地抓住些微的声音? ——或许,还是不一样的吧。至少……净念的思绪渐渐飘远。 想到梦里,链接了前世今生的混沌空间,在那里,他安静地旁观了一个被家人遗弃的孩子如何艰难地长大,然后,死亡。 他本不是个孤儿,在少儿时期,还有着一个温暖的家庭,开朗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还有个可爱的妹妹。他那时有个好听的文雅的名字,只是后来的多年再没用过,他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他自小的听觉就敏锐超于常人,一开始谁也不会留意。尚且不懂事的他,以为别人也如他一般。 后来他开始读书了,慢慢地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然后开始能够听到周遭杂七杂八的声音。他时常会回应那些人的话语,却遭到对方惊恐的反应。再后来他渐渐地被人指指点点。只要他走过的地方,人们莫名地不敢靠近——只是他们还不知道,那些声音,即使隔得那么远,他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体开始很不好,每天每天承受着那些声音的压力,呼吸都变得艰难。随即,他休学了。每日躲在家里,孤单单地坐在窗边,看着妹妹欢欣地跳着跑着,背着书包上学堂。 只是他那时还是幸福的,因为一直有父亲的鼓励与陪伴。他能够听得见,父亲心灵深处的痛惜与决心……直到有一次忍不住跑出了门,被外面无数的声音压得他昏厥在街头。他为此躺在床`上几个月下不了地,记忆开始急遽地倒退,很多常识与学过的知识都忘记了。 父亲坐在他的床边,像是教导幼儿一般,从最简单的字句教起。那时他喜欢甜食,父亲允诺,等他能读通了弟子规便会买一大包甜食备在家里;若能背下三字经,每日午后都会奖励一盘甜点。 只是,他还没有读顺弟子规,更没有背下三字经,父亲得了病却倒下了。家里的境况一天天地糟糕,几乎倾尽了存款,父亲还是去世了。 他承受着医院里无数沉重的压抑的绝望的声音,撑着身体,在父亲床头守候了一天一夜。他口齿不清地背着三字经,可是父亲始终没有醒来。 他听到父亲临去前最后一句心声:我的儿子…… 父亲走后,家里不再如以往那么温馨与欢乐。他的记忆偶尔有所倒退,但是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期盼的眼神,所以很刻苦地每天重复着学习。 妹妹慢慢长大了,母亲一日日地苍老。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房间再没有人愿意靠近,母亲也只是远远地把每日吃食放在走廊上,妹妹更是避他如瘟疫。 他懵懵懂懂的,知道些什么,又不愿去相信。 十五岁的那年,他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听到了母亲幸福又忧愁的心声。母亲遇到了一个男人,可是,她害怕那个男人知道有自己这么个儿子。 那时候,他们一家早已经卖掉了以前的洋楼,住在老城区的旧房子里。街坊邻居,竟是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是第一次,主动踏出了阴暗的阁楼,艰涩地用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对母亲说:“妈,我、不、不会、让叔叔、发现的。” 他那曾经慈爱的母亲,顿时露出骇然的神色。他将母亲心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怪物!伴着惧怕的哀嚎。 后来每每躺在工作台上,忍受着冰冷的机械插入的痛苦时,他就会恍惚地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开口对母亲说那些话…… 或许是妹妹再也无法忍受随时提防着自己探测她的心思,或许母亲再不能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去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那一天,他被一群奇怪的人带走了。从此,被关在一间满是器械的玻璃房内,每日都有人进来对他的身体做着各种测试。 [注释:1]《明世训》为笔者杜撰,模仿《三字经》《弟子规》,是为这个架空社会的幼儿启蒙读物。 ☆、【八】往今生 (3530字) 被当做实验品放在工作台上的日子,一开始是极为难熬的。即便那时候他由于特殊体质原因,脑中知识杂乱,但长期一个人躲在家里看父亲留下的书籍,他还是学习到许多东西。他知道,他被母亲遗弃了。 母亲,用他换了笔巨款。这巨款,足以让家庭恢复曾经的小康,让母亲有钱打扮得漂亮,让妹妹穿戴得花枝招展。他们用这笔巨款,摆脱了累赘,获得了新生活。而他,迎来的是长达五年的不停歇极限潜能实验,再然后就是暗无天日的,杀戮。 那些人非常厉害,用科技的手段,将他的声音能力激发到极致。他已经不止可以随意地探听别人心声,还能承受那些声音带来的污浊与压力,后来更是能够将声音力量化作控制与杀人的武器。 他的身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 体已经被改造得异常强健,记忆也不再混乱,只是曾经那温暖的家已不在心里。到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成了实验者里最成功也最厉害的一个,但是没人能够靠近他,也没人有胆量接近他。 他接了一个又一个别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无数条性命结束在他手上。他听到人们心灵的诅咒声,只是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动摇他。心无所惧,心无牵挂,故而无坚可摧。 只是,他的能力太强大了……到后来,已经完全超过那些人的估测,所以那些人害怕了——因为那已经不仅仅是声音的超能,而是,能够摧毁灵魂的力量。面对这样的力量,没有人不害怕。 于是,便是格杀令。 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孩子,用常人的说法,就是很傻很天真。他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想要帮助他,明明在组织里有着不低的地位,却背叛那些人,帮助自己逃命。 他其实,并不在乎生与死。只是从父亲过世后,他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暖意,所以应承了孩子,带着对方一起逃离。而结局,自然是惨烈的。那些人在他面前斩杀了那个说话总是很柔软的孩子,还将自己遗忘多年的母亲与妹妹一家人带到自己面前。 母亲是悔恨,是泪流;妹妹,则是愤恨,冲着他怒骂指责,怪怨他将一家人牵扯进危险里。 他那时已经很少开口了,因为人们听了他的声音,会不自觉地被控制,被魇镇。组织在后来用药封住了他的声音,就是防止他利用自己的声音对付他们。而实际上,声音的力量,并不会就这样简单地被封住。那些人自以为是了,而他真就懒得开口了,本来,他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被重防护重火力的秘密部队团团围紧,他看了看惨死在一边的孩子,又望向被挟持的母亲妹妹,空荡的脑子一下子想起了许多,幼年的快乐、少年的艰难、父亲至死的不舍……他想起,记忆里的一家人曾经温暖地围着饭桌,听着屋外爆竹声声,笑着闹着,说着明年的美好向往。 他开口,用有些生疏了的语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若有来世,愿从此五感不具六识不清,再不用看不必听不能说,不需欢喜不会悲伤!”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用自己的力量,杀死了自己。 其后的记忆就是一片凌乱与混沌。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重生了,又是怎么活到了五岁,直到遇到无尘。即便是现在完全恢复了这么多年的记忆,他对于自己的新生还是迷惑不解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年龄,只知道大概是与净明差不多大小,还有个在静禅院里取得的法号“净念”。 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因为看不到又不能言。慢慢的,他听的多了,能够从别人的言语里辨识出他们要表达的意思,直到现在,他已经比较适应了这个世界。 这算是另一世了,他知道。其实在这世的十多年,记忆一直大多时候都处于空白状态,若非两年前那场血案…… 鲜血的刺激、杀戮的疯狂以及体内对奴制的抗衡,召回了那些零落的过往。等他突破了奴制的制缚,杀死了无尘后,前世记忆便如开闸的洪水涌现出来。 尽管这世的记忆都是凌乱的,并没有因此对他认知自身的处境产生多少阻碍。他察觉得到无尘对自己的利用,只是无尘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他明白净明对自己的紧张,就如同前世那个孩子,所以那时自己才会救下他一命;他更是感觉得出,法华对自己莫名的关心,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深长,到最后那位大师更是将毕生的功力传授给了他。 他重新活在与原来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但他不觉得,生或者死,对自己有什么区别。这两年被严慕控制,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无所谓,前世本就做了不少——至少,有严慕的保证,净明不会死了。 直到此前,他刺杀文华亲王失败。 那个男人,很强。现在的他,失去了前世一切的力量,所依仗的就是法华交予他的心法与前世积累的格杀经验。他被男人制伏的那一刻,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杀不了对方。 不过,于他本没有关系。男人是要他生、要他死,他都不在乎。 不曾想,男人完全没有追究他,反而要求他的跟随。净念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直截了当……既然杀不了男人,自己也不用死,那么跟随男人也无所谓。唯一所要考虑的就是净明的伤,他却莫名相信,这个很厉害的男人能有办法治好净明。若真是没有办法,那便只能顺天命了。 因为他不可能再回严家,男人是决不允许的。 记忆拥塞在脑子里,让净念的头隐隐作痛。幸而不再如先前还受奴制的控制,否则此时他怕又会控制不住体内的暴躁之力了。只是奴制清除了,净念慢慢地能感觉到有一点力量,熟悉又陌生的,在体内开始点点复苏。 或许,前世的力量,并没随着转世而消除。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依然是前世那个心无所惧心无挂念的人。就算转生,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如同在严家的日子,如同在前世组织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种恐怖又很有“价值”的存在,不再是人,而是一个强有力的武器!虽然他始终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价值。今后跟随在这个叫索翰华的男人身边,或许还是做以往别人让他做的那些事情吧! ……脑海里交错的关于前世的记忆画面,让净念的情绪难得起了一丝波动。他一脚将地上的被子踢到床`上,而自己则是飞身而出。 静谧的深夜,少年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沐着夜间寒露,肆意地舞动着身姿。他手里并没有拿着兵器,在空旷的院落地起落翻转。 影卫无声靠近,遂又悄然撤离。 练了半个时辰,净念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立在场地中央。从五岁在静禅院学武来,由于体内奴制的原因,他几乎随时随地地习武,来发`泄体内的戾气。而今虽没了奴制的制缚,他已是习武成痴,鲜少有思索的时间,一旦空闲了,便是无休止地练武。 “招式不错,配迦空心法可惜了。” 男人的声音忽如其来。 净念早已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毫不意外,对于对方的说法不作想法。索翰华披着宽松的黑袍,立在少年身侧,低眼瞄着对方的手腕:“原来夺命铃,另有玄机。”人说夺命铃杀人时会发出铃音,索翰华也亲历过。而现在,净念练武之时,他手上的铃铛却反常地没有出声,寻常他也是一直戴着铃铛不曾卸下,却不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 见铃音作响。 净念左手抚上右手腕的铃铛,微微点头……他还记得男人要求,表达意见时候须明白地点头或摇头。索翰华见到少年肯定的点头,倒没有追问铃铛的玄机,又把话题转回到武功上:“迦空心法以防做攻,算是顶级心法之一。但本王却觉得,你的招式更适合狂猛些的心法相辅。”或者说,再灵活运用其他刚猛点的心法补充,会大大提升净念现在的实力。 索翰华的话,净念并不放在心上。武功好与坏,他向来不是很关心。 “有机缘的话,你去学点刚猛的心法吧。”索翰华同样是满不在乎地提着意见,“非莫练的是‘天地无间火’,若你感兴趣可以去和他切磋下。” 净念听在了耳里,平静无波的内心起了一丝波澜。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先前说让他学文课,现在又告知他去和影卫习武功。他想起白天时,男人要求他表达自己的想法,要点头摇头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多少年了,从前世到今生,没有人会在乎他心里的想法,更不会在乎他会不会表达出来。即便是那个因为他死去的孩子,即便这世非常关心他的净明,也因为习惯了他的沉默,而从不会真正地追究他心里的意思。 ……虽然,他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这个男人,不与常人一般。他会特意要求自己,清楚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净念搜索着脑海里贫乏的词汇,只想到用一个“奇怪”来表达。 “夜了,是睡不着?” 净念听着男人的问话,迟疑了下,摇头。然后不再想这个男人的事情,便转身飞进了自己的房间。早先所有的情绪起伏,现已归于止水平静。没管身上练武流出的汗,净念平躺在床`上,盖着薄被渐渐地入了沉睡。 索翰华看着白影迅疾地消失,唇角微微扬起,遂也信步离开了院落。 ☆、【九】江湖随 (3502字) 其后的日子,净念理所当然地跟随在男人身边,他没有去深思男人留下他的目的,也不在乎自己忽然的离开对严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更是没有特地去了解净明现在的恢复情况——他不是大夫,既然曲默说能够治好净明,他又何必再去关心。 净明期盼了多时,始终再没见到净念后,开始有些难受与失望。 曲默拿着药箱走进房间,见到净明迅速看过来的动作,再看对方脸上明显的失落,不由扯开了嘴:“你那个师弟不会过来看你的,他每天都跟在主上身边不离寸步。” 净明叹了口气,无力地靠躺着,也不说话。曲默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与他说话:“说来净念还真是凉薄,虽然你没有性命之忧,好歹也过来瞧一眼吧!”想到那个看似脆弱却强悍到恐怖的少年,曲默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 净念不来看望自己,净明虽然难受失望,却不喜别人说那人的不好:“你不了解师弟……他,是很好的人……”话语消失在喉际,净明怔然地发着呆。他想起净念禅院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无尘与院主,没人愿意或者胆敢接近他。就是自己,也只敢远远地关注着那个沉默的寂寞的人。 曲默没有去想净明的话,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啊,净念那么厉害,我可不敢去了解。今天我来给你做一次针灸,然后下午,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走?净明有些茫然:“去哪?” 敛下眉,曲默淡淡地说道:“这里只是我们临时歇脚的地方,不适合你长期养伤。自然是跟我回蓝苍城去。” “那,净念也去?” 曲默收起脸上的笑,冷眼睨着净明:“净念的事,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他自然是跟着主上做大事的,暂时还不会回蓝苍城。” 净明顿时着急:“怎么可以?曲大夫,求求您,和王爷说个情……净念师弟,他根本就不在乎做什么大事的。而且,他眼不能视又不能说……” “好了,”曲默沉下声,“你不必求我,这事儿你我没有权利决定。再说跟着主上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还要他回严家,做个杀人工具,每天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何况,净念他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他的决定,你又何必瞎操心?” 净明顿时沉默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曲默说的对,净念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想法,他又怎能自以为是地试图改变对方的决定?何况,无论是文华亲王,还是严家人,招惹了又怎能轻易地摆脱掉?而自己,只是一个累赘……净明颓败地倒在床上,胡乱地想着。 “好了,”曲默拿出瓶瓶罐罐,“别人的事,就别想了……开始吧” 舟镇近日很热闹。 啸风派,全称啸风河上帮,乃汃舟水系水上之门派,其在聿国武林中地位并不高,但由于他们是少有的水上门派,故而也非是一般小门小派能够取代的。而啸风派总部就设在居东州主城舟镇城郊,舟水河岸畔。自数月前,啸风派掌门元天虎散出第二块天甲残片的消息后,三年一度的南英雄江湖大会就定在了啸风派举行。 净念这日跟着索翰华,住进了啸风派,只等参加三日后的江湖会。索翰华自然不是以自己的本来身份参加江湖大会,此次江湖会除了南派北门说得出名号的门派外,还有一些小门小派以及江湖游侠也来参上一脚。其实大多人对于啸风派持有天甲残片的消息并不是完全相信的,但所谓空穴来风,自有理由,无论啸风派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想能够从中得到真的天甲残片的消息。 何谓天甲残片?《公孙武侯传》1里这般描述的: 当年公孙武侯遭景朝君王忌惮,遂被莫须有的罪名迫害,一身过人武艺因经脉全断而被废除,更是被部下背叛中了毒物,瞎了一双眼睛,后来他被一个忠心耿耿的下人历经重重危险,带出了都城,最后逃亡至幽观。他在那里以低等贱奴的身份忍辱负重、奋发图强,终于在天命之年,参透天道玄机,不仅自创出一套心法,竟是能够把原本断了的经脉自动续合,更悟出伐兵之略、定国之策,最后改名天甲子,在西观山一带发动当地下等贱奴举兵起义,占据古落平关,然后誓师东伐。 大军一路上以破竹之势,直逼近景朝当时的都城凉州(今凉水)。可惜的是,那时天甲子已经年近古稀,虽然武功盖世,但身体由于早年被残害的缘故,终于撑不住长年征战,在凉州城一病不起。景朝名将轩辕卫趁机带兵夺取凉州,天甲子带病迎战,最后旧伤发作,自马头倒下,如斯一奇人就这么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 遗憾离世了。天甲子死后就有传言说其留下一部记录了武功秘籍、阴阳算法以及兵事谋略的绢布,但因天甲子没有正式的传人,绢布的下落不知落到何处。曾有人记载,原绢布毁于当年的战火,天甲子晚年随侍又用特质金片重新刻录了一份。随着岁月推移,那些秘籍被毁得只剩下零散的残片,故而今有天甲残片一说。 世事变迁,朝代更替。人们对于天甲残片的渴望并没有消减,反而随着后世无数大小争夺,越来越多的人醉心于追逐天甲残片,以期能够一举练就绝世武功。而朝中上位者们,亦是对天甲残片兴趣不减,想要利用其中的攻谋兵略,或稳固江山或征战天下。当然还有少数修习玄机法门的人,对天甲残片记录的阴阳算法起了心思。 历朝以来,江湖、朝廷为天甲残片起过的争执不在少数。只是自两百年前,大陆被分为两个国家大聿国与宿闫国后,已经很少有天甲残片的传闻了,故而,近两年聿国江湖上忽然流传出天甲残片的消息,才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得多方势力的关注。 故今次江湖会,聿国武林南七派北十一门五大世家一个不少,齐聚啸风派英豪舟上居;其他小一点的门派则被安排在舟水岸边的水榭双廊;剩下的游侠,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都被安排在岸上的大华庭里。索翰华与净念是以散客的身份慕名而来的,自然也是被安排在了大华庭了。 “……世人几将天甲残片传作神物,故而残片之珍奇,不逊至宝。”少年激动地说着,至兴奋之时竟是手舞足蹈,“所以无论真假,此次啸风派传出残片消息,谁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若是真能亲眼见到天甲残片,此一行当是不虚;就算没有见到,也不过是来回奔波费了些许时日罢了。” 索翰华走进东苑时,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年岁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相对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净念今天穿的是银朱色硬立大领袖襦,下身为暗灰色大口裤,头发则是一根灰色系带随意地扎起。艳色的衣物衬着净念偏白的脸色,竟似好一个如玉世家子。 隔着廊道坐在净念对面的少年,索翰华是有一点印象的,此人是一个小派弟子,与他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性格好动爽朗,或许看到是同龄人,这两日他没少往净念那边蹭。 少年说的口沫乱飞。净念只是安静地坐着,没人有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又或者是想着自己的心思。便这时,索翰华听到少年大呼:“净念,你去哪呢?” 净念根本就不理会他……实际上,他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很吵。刚才他练完武,坐在栏杆上歇息,这个人就跑到他面前呱啦地说了许多奇怪的话。那些历史传说,关于天甲残片的珍贵,他是左耳听了右耳出。 索翰华看到自发走到身边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怎么,待在这里觉得闷了?”对于净念自发来到自己身边的举动,他很满意……同时,对于净念每回总是走在自己身侧,而非恭谨地跟在身后的行为,相当之玩味。 听了索翰华的说法,净念不置可否。之于他,无论身处何处,他都无所谓烦闷。只是当初说好了跟随此人,以净念平铺直叙的思维,那便自然是男人出现在哪,他就出现在哪……当然,男人若特意吩咐他不要跟着,那就另当别论。 少年看到是索翰华,笑着对他行了礼:“蓝大侠,您回来了哪!”江湖上便是如此,年岁长一些的叫大侠,晚一辈的叫少侠,创出些名堂的叫英雄,掌门级别的叫老人。 索翰华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又对净念说道:“这两天你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恐是没有趣味。下午随我出去一趟,这舟镇的景致别有风味,还有街市也是相当特殊。” 净念轻点头。倒是少年听了此话,心中暗嘀咕索翰华不厚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净念眼不能视,景致好坏对他有什么区别?!不过瞧着这两天这个男人与净念的相处,少年又觉得有些摸不透情况……他们的外表差别看起来,说是父子或者兄弟也不为过,但显然两人少了亲人间的温情,若说是上下属,又觉得男人对净念说话似乎过于柔和了点。 “蓝大侠,”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开口,“你和净念,是什么关系呀?父子吗?”说罢,他又感觉有些不妥,男人的年龄有些看不大出来,“还是兄弟?” [注释:1]《公孙武侯传》:此世间五部奇书之一,主要讲述的是公孙武侯晚年的八场大规模战争与一十五场小规模战争的战事兵谋,同时记载了一些当时社会离奇的传说。公孙武侯,名为公孙满,后称天甲子,原为景朝世袭武侯王。 ☆、【十】艮兑天 (3374字) “你和净念是什么关系呀?父子吗,还是兄弟?” 少年的问话,索翰华不放在心上,不过他此时兴致还不错,倒不吝于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净念漠然的脸庞,他玩味地说了一句:“净念……他是我的人。”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净念没有作出否认的反应,当然也没有点头肯定。索翰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带着净念离开了西苑,留下少年错愕地呆立在原地。 净念……是他的人?少年不甚明白这话到底是何意,独自琢磨了一会,猛然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再抬头看向那二人离开的方向,他只捉到了一抹银朱色的背影。 索翰华迈着悠闲的步伐,微垂着眼,嘴角点点上扬,身边跟着无声无息的少年,一路走过大华庭曲折回廊,时不时能够碰上三两个江湖人。索翰华易容在外,自是没人认识他,故而也无人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等出了大华庭,由于房屋是建在矮丘之上,大门口前竟是十数层石阶,索翰华抬起眼看了下颇为陡高的台基,遂瞄了眼身侧的净念。 净念的双目始终是平视,脚下却似是长眼了般毫无障碍地一层一层下着台基。索翰华没有意外,只是心里也难免有些惊奇。念头一动,男人便敛起了那一丝情绪……似乎,与这个少年在一起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放上几分关注。这样的感觉,在他过往的三十年里都没经历过……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自大华庭出,朝舟镇步行而去,一路上自然没有言语。净念不知道男人这是要去哪里,他感觉到身边来往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经过了城门,守城将士例行性询问了几句后就放行了。然后净念便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商贩吆喝声,不消亲眼看就知道这座城市有多繁华热闹。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时有丝丝微风拂面。净念有些恍惚,冰冷的身体似是被暖阳与软风捂热了几分。这样如闲庭漫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 步般走在闹市里的经历,对他而言过于陌生。前世与今生,多少年来,他只生存于冰冷的黑暗与血色里。偶尔经过人群,亦多是匆匆而过。想了想,净念微微歪了下头,感觉着淡淡的暖意沿着大领口落在颈项的皮肤上,一种细微的轻跃的感觉便悄然缠绕上心头。以他贫乏的词汇,他尚且不知此种感觉正谓之“舒服”。 少年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都被收入男人眼底。索翰华看着净念轻眯眼的动作,忽觉这样的少年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着不知世事的意味,而不该总是一副淡漠死沉的模样。不过净念的情绪是转瞬即逝,男人看着重新带着淡淡死气的少年,有些遗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又在遗憾什么。 如斯沉默的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觉间就走离了闹市。转进一条破落的窄巷,净念闻到了阵阵熟悉又陌生的腐败的气味,那是他关于这世最初始的记忆。他没有追念与难受的情绪,只是感觉到男人的停留,便也止住了步伐。随即,在他的斜前方传来木板门传出的腐朽的声响,一道奶声奶气的嗓音问道:“你们就是阿公让我迎接的贵客吗?” 索翰华瞄了眼躲在拉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后的垂髫儿童,抬眼看向挂在门上方的破旧木板,其上隐约刻写了几个字:“艮兑天地舍?”他笑得莫名,“知归子倒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王爷说笑,老叟不过是顺从天命,如实为世人解命卜知罢了。命数天定,老叟哪敢故作妄语。”话语一落,原本只拉开一条缝的木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白发白须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叹然与无奈的笑,“如三十年前的中元夜,老叟所说的话,今日不正是一一被证实了吗?” “哦?”索翰华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回道,“你倒是把本王的事情了解得很透彻嘛!” 知归子面上的笑意淡去,躬下了老态的身躯:“门口说话不方便,文华王爷,且随老叟进屋一叙。” 索翰华面容冷肃,淡然地睨了眼老叟,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事务繁多,没有多少闲时来叙旧了。知归子,你今特地找来本王,就是为了扯一些废话吗?” 知归子苦笑,拱手行了个大礼:“老叟行事,只是顺应天数。王爷既然早下了决心,老叟自也不会逃避。今天找您,只是希望王爷莫要迁怒于老叟身边之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虽然本王不喜你们这些算命的,”索翰华若有所指地把视线调转到揪着老叟衣角的小童,“你倒确实有些本事。但你口口声声说顺应天命,今又何必为了这个孩子求本王?” 知归子叹息:“老叟到底不过是一凡人。” 索翰华大笑:“既然你自知是凡人之命,当初又何必不甘居凡人之下?本王甫一出生,你在父皇与母后面前说了那么一通耸人听闻的话。本王是不是该夸你胆大包天呢?不过你倒是有点板眼,父皇与皇兄竟是愿意把你这条老命留到现今。” 知归子有些绝望,又似是认命:“当年老叟确实被功利蒙了心,但老叟说的话,句句都不虚……今时今日,再说这些也都晚了。王爷既是不愿应承老叟的请求,老叟也不敢奢望王爷手下留情。” “知归子!”索翰华笑意尽敛,声音冰冷,“本王其一厌恶的就是有人随意揣测本王的心思;其二厌烦的则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而眼下这人,占全了两样,他为此确实一度动了杀机,不过……“你既是要求死,本王偏不想让你轻易死掉。你且再说,你所以为的命格若出了变数,可又是上天之意?”说罢,索翰华没了耐心,转身就想要离开。今日兴致不错,他才起意愿见上这老头一面。 知归子见男人拂袖而去,神色恻然,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早不似当初那个文弱弱随时都能昏厥的皇子。他又想起当年的往事,一时唏嘘不已,竟不知自己那时做出卜知,到底是对还是错?诚如天命不可违,自己却一直尝试改变,终归落得今日老景凄凉的下场。 “此子中元鬼夜所生,天生凉薄无心、性情乖戾不定……是乃灭世之命,幼年弑弟、成年屠兄,继而篡位,毒子杀妻,国为之倾亡,自此红尘乱起不得安宁。”——当年皇后诞下幼子,知归子奉皇命为初生皇子卜知命路,发现此子如此凶狠的命格,顿时大骇,比之那些人吩咐给他的说辞还要耸人听闻。皇帝与皇后也吃了一惊,几度欲要舍弃幼子。文德帝终归心慈,只把幼子关在冷宫幽院,又让“第一圣”闻人砚教导他伦理与学问,除了闻人砚外,不给幼子任何接触外人的机会。 直到……当初最得宠的十一皇子躲过宫廷侍卫,无意间闯入幽院。十一皇子性格嚣张跋扈,以为索翰华是哪宫的小奴才,便意图欺辱。彼时索翰华性格真如知归子所预言般,乖张暴戾,即使有第一圣做老师,也不能压制戾气。两个幼子争执之间,十一子失足落水。因幽院向来无人踏入,直到数天后,十一子的尸身漂浮起,才被闻人砚发现。 文德帝因幼子夭亡,一度对索翰华起了杀心。直到皇后与闻人砚,跪在御书房外求情,才暂时放过了索翰华……此事发生后,文德帝便将知归子驱逐出京城,又暗地派人护了他的安全。再往后宫闱中事知归子不得而知了,只是许多年后,有闻文德帝第九子久病得愈,文采斐然,是一个翩翩君子,颇得文德帝赏识,俨然是除太子外,最受帝王宠爱的皇子。 “阿公……”小童的叫唤,拉回了知归子的回忆。他叹息地摆了摆头,再朝巷口处瞄了一眼,忽然脸色一正,“小童,刚才是不是有个少年与文华王爷一起来的?”他果真老了,被文华亲王的气势慑得竟根本无心留心别人。 “是呀,”小童有些雀跃地说道,“大哥哥好漂亮……” 知归子急忙打断小童的话:“小童,你老实待家里看着门。阿公有急事,现在就得走,说不准晚上几时能回。到明天公要还没回来,你就去找你易哥哥……”说罢,不等小童答应,老叟就慌忙地朝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离开艮兑天地舍,索翰华带着净念,并不着急赶回啸风派。从另一条小巷插过,他们来到一个小湖边,湖两岸尽是水榭楼台林立。清风里,飘着阵阵似有似无的脂粉香气。两人本是信步而走,气氛沉静又透着隐约的平和,直到净念猛然打了两个细声的喷嚏。 索翰华脚下一顿,看着净念的眼里透着深思……这个少年,嗓子原不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吗?早先他便有些疑惑,哑人也曾遇过一些,但多少都能发出一些杂音,如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 少年这般完全沉默的,实在少见。 索翰华低笑,戏谑地问道:“净念可知这是何处?” 净念忍住再次打喷嚏的冲动……这像花粉的味道,着实让他难以习惯。索翰华问的问题,他自然是不知道答案了,便轻轻摇头。 “红香暖醉,曼舞轻歌。此处便是堆烟杨柳岸,雪月风花所。” ☆、【十一】烟花里 (3636字) 这条沿湖的窄道,称作芳菲路,湖畔舞榭歌台,路边尽是红袖招。索翰华见净念不习惯这脂粉味,遂打趣地说道:“按说净念也该有十四五了吧,此前竟是从没有来到过烟花之地吗?”净念听了,有些懵懂,他不知道男人说的雪月风花所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烟花之地到底是何意。索翰华见他不通世事的模样,遂也不作多说,只是含笑地领着净念进了一座楼阁。 净念遂闻到了更浓烈的香气,不过或许适应了些许,渐渐地倒觉得不是很难忍受……虽然这种香气,依然让他感觉不痛快。他听着索翰华的脚步,跟着他一路穿过楼下厅堂,然后上了楼梯。时有一二娇媚的男声,问询他们需不需要帮助。净念能探知,此处人不少,有些许的吵闹,夹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楼上,有断续的丝竹声传出。 索翰华上了二楼,挥开要引路的男子,直朝廊道最里头走去,推开门,又见往上去的楼道,便踏了上去,此时只听上面传来一声问:“是谁这么不知事,擅自闯到我这里来啊?”男子的嗓音不同楼下那些人一般的娇媚,却更有别样的魅惑与柔情。索翰华恍若未闻男子的话语,脚下不停顿地直上了楼梯,正对着楼梯口便是一扇门,他一手掀起珠帘,另一手迅速地接住飞面打来的一根银簪。 屋内的男子停下弹琴的动作,悠然地转头看向门口,脸上的笑遂顿时凝滞,便是起身,动作稍有急切:“是……您?”索翰华将发簪随手扔到一边,倒没有追究此人冒然的举动,只是点了点头,随意找了个座坐下。男子渐渐放松了情绪,笑意融融地走到索翰华面前,目光若有所思地扫向净念:“您怎么忽然就来了?日前茗竹听闻您来了舟镇,还在想着明后天寻个时间去拜见您呢!” 索翰华随意地理了理袖摆:“路过罢了。” 茗竹低眉浅笑:“您竟然会亲自来到琼花玲珑阁,真是让茗竹受宠若惊呢!”说着,他执起案上紫砂壶,为索翰华斟上一杯茶水,“您是特地来瞧那个东西吗?”索翰华没有接过茶盏,只是淡淡嗯了声。 茗竹放下了茶壶,款款坐到边上的椅子,笑着道:“东西不会跑掉,您难得来一趟,要不先喝上几杯茶,再听茗竹弹几首小曲儿?”言语里透着丝丝渴望,男子的目光不自觉地扫着站在索翰华身边的少年。 索翰华几分洒意地靠在椅背上,眉眼低垂,对茗竹的提议不置可否。茗竹不甘受到冷落,又娇笑着对净念开口道:“这位小公子长相可真是俊俏,恐怕都把我玲珑阁的头牌比了下去。”说罢,他自己乐得咯咯笑。男人抬眼,瞥着毫无动静的净念,遂把目光放在茗竹身上:“茗竹,本王的人也是你玲珑阁的头牌可比的吗?” 这话语似是维护,又带着几分无所谓。茗竹眼里透着深思,随即笑得更深:“我玲珑阁的人自然比不得了。”了然般地直把净念上下打量了个仔细,“您这次口味很特别呢……不过说来,他倒真不像是您的新宠。” “哦?”索翰华意义不明地哼了声。 “是呀!你们看起来感觉更像是父子呢,”茗竹本是戏言,这一说着,倒真几分认真地琢磨着净念的长相,“他鼻子与下巴可是真与您挺像的。”这相像,说得自然是索翰华原本的面貌。 索翰华听了,侧头也打量起净念,遂觉得这般姿势打量起来不方便,就伸手把少年直接拽到自己的身上。男人拽着自己的时候,净念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下,没感觉到杀气后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很僵硬地被半强迫地坐到了男人的腿上。一只手掐着净念的下颌往上微抬,索翰华低笑:“与本王长得像?” 茗竹收回眼底的惊异,硬着头皮顺着男人的话,说道:“也只是感觉上有些微的相似。茗竹这不是跟您说笑了嘛!” 净念察觉到男人的手抬起自己的下巴,混混沌沌地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这二人交谈的话语,他也听得似懂非懂。只感觉腰上的手臂有力地箍紧,让他极为不自在,又有些恍惚……他模模糊糊地想:这是活人的体温,很暖。 索翰华没有再追究茗竹所说的相像,松开了对净念的禁锢。净念一得解脱,便迅速地从男人身上站起来,然后重新安静地站到了旁边,自始至终他的脸色没有一丝起伏。茗竹把一切看在眼里,叹息道:“您这个新宠真是乖巧又厉害呢!茗竹见了他,都忍不住觉得心喜,也不知您哪天腻了,可否把人送给茗竹呢?”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暂且看不出这个少年的身手如何,但很敏锐地察觉得出少年很厉害,那是从灵魂里透出的一种力量,绝不似他外表所呈现出的柔弱。 男人笑得柔和,盯着对方说道:“茗竹,你该清楚,本王可不喜身边的人随意试探。” 茗竹自是聪明的人,即便喜欢撩拨人,但从不会真正触及到对方的底线:“您说的是哪里的话……茗竹可不是试探,刚才说的是心底话。这位小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索翰华不再看向茗竹,敛下眼里的深沉,漫声回道:“本王适才似乎也说了,净念是本王的人……本王的人,可是不容许别人打注意的。” 茗竹彻底失了笑容。“本王的人”,被男人这么强调说出口的,意味了什么,他还不明白吗?他跟随男人多年,鲜少瞧见,男人对人与物表现出完全独占的姿态,便是几位夫人,何曾得到男人“本王的人”的说法。而他们,亦不过是,男人的属下。一个字与一个词的差异,是天壤之别。茗竹完全没了玩笑之心,很恭敬地回应男人:“茗竹不敢。” 男人又坐了一会,听着茗竹弹了两首曲子后才起身离开:“天色不早了,带本王去看一下东西吧。” 茗竹连忙跟上:“您这边请,”遂又有些犹豫地看着静默的少年,“他也一起吗?” 索翰华回头看向净念,道:“净念,去后院等着。”那些东西不是凡物,净念毕竟眼不能视,若不小心碰着了,可不是妙事。 净念得了话,便在一瞬间里就无声地消失了。 茗竹收起复杂的眼神:“净念……武功真是厉害呢!” 索翰华没有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 理得,只道:“走吧。” 净念安静地坐在后院的假山下面的石头上。此处不似前头那般人来人往,很幽静。他独自坐在那边等着索翰华,偶尔也有一两个路过的男子用听起来怪异的嗓音问他一些话,他都没有给予回应……他不懂他们问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他并没有什么需要。 快半个时辰过去了,净念一点也没有急躁,忽然听到一阵爽朗大笑,接着有人快速地朝这边走来。晚风有些冷,吹着他的眼有些不舒适,净念眨两了下眼,随后继续发着呆……这是前世与今生,他一人独处时的习惯。就算如今被塞回了记忆的脑袋,多数时间依然是放空的状态。 “他是……”白衣青年有些讶然地看着一动不动坐在石头上的少年,“新来的?”他问着身边的小倌儿。 “官人,他可不是我们楼里的人,是一个客人带过来的,不知为啥一直坐在这里,跟个泥塑似地坐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动作。” 青年来了兴趣,大喇喇地也坐到了石头上,不理会之前那个小倌儿嗔怨的眼神,兴致勃勃地直瞅着净念的脸:“这位小公子,在下关明威,是飞剑派首徒。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净念微微动了动脖子,好半天才迟钝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对着自己说话吗?现今,除了慢慢适应了索翰华不时与自己说一两句话外,他还没有与其他人交流的习惯。 关明威等了半天,见少年没有理会自己,自觉讨得了个没趣,心里颇不是滋味。想他飞剑派,在聿国江湖上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门派,是为南七派之首。他作为飞剑派首徒,说呼风唤雨有些虚夸,但到哪里不是被众人高高捧着。他不甘地再次开口:“在下飞剑派首徒关明威,不知能否结交一下小公子?” 净念算不得完全不通世事,只是他对于语言的知识遗落的七七八八,有时候根本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深意。他听这个叫关什么的人,问能否结交自己,可是他不明白这结交到底有何意思。是指认识吗?他有些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认识自己,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人,或许与严慕一样,或者是索翰华一般,想要利用自己的价值。 不过索翰华很厉害,而且净念感觉得出,男人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就在关明威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的时候,净念才缓缓地摇了下头……关明威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不知时务,心里忍不住想要发作,可到底是名门之后,行事自是还有些规矩,便也觉得自己没有理由。然后便仔细打量,刚才只注意到少年的风采,关明威没留心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异样。 “你,你是……”他斟酌了下,道,“不能视吗?” 净念这次真没有再理他,因为他感觉到了索翰华正从远处朝这边走来,便将等待自己回答的青年抛到了脑后,跳下了石头,脚下生风般,霎时来到了男人的身侧。 “他是谁?”索翰华看着愣在那里的白衣青年微微眯起眼,若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是南七派的。净念的回答是摇头,表示不知道,虽然刚才那个人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但对于不上心的东西,他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记下那个名字。索翰华见他摇头,不禁愉悦地笑出声: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确实不必放在心上。这一点,净念与他很相似。 索翰华遂也不再关注那白衣青年,看了看阴沉下来的天色,对净念道了声:“走吧!” ☆、【十二】风波乱 (3498字) 净念正迈出步子,准备与索翰华一起离开玲珑阁。又听身后一声叫喊:“等一下!”他自是没有留心,但察觉到男人停顿的动作,便也跟着止住步伐。 关明威见男人回身看着他,瞄了瞄背对自己的净念,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这位大侠,在下是飞剑派首徒关明威,我见两位风采不凡,便意欲结交一番,不知大侠贵姓?这位小公子又是何名姓?”关明威被净念刚才的一系列反应给激着了,一时脑子发热便冲动地叫住二人如是说了一大通。话语一落,他又觉得几丝懊恼,待看到周围渐有小倌儿们围观指点,颜面上更是挂不住,如今倒成了进退不得的局面。 结交?索翰华嗤笑地盯着青年,似是不经意地瞄了瞄周遭。在这样的地方谈论结交,怎么都令人遐想。遂看向静默的少年,索翰华忽地起了一丝恶趣味,想起先前茗竹的“新宠”之论,便一把将净念拽进怀里——他行事向来只凭自己喜好,自是想一出是一出,偏生净念是个不通世俗的主,配合得也算自然。 或许是先前有了一次经历,净念仍是全身僵硬,却少了一些下意识的警惕。“活人的体温,”他心底再次如是想,“竟是比白日里的阳光还要温暖。”前世遗落的年少时记忆,那种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感觉,隐约变得清晰了几分。 一手搂着少年僵硬的身躯,一手不经意地在他白净的脸上暧`昧抚动着,索翰华对瞪直了眼的青年笑得高深莫测:“蓝某人不过是无名小卒,何来大侠之谈?多谢刚才关少侠陪着净念说话,不至让他觉得寂寥了。”说罢,他再懒得理会青年——本也只是为了逗弄下那个漠然的少年。 松开了净念后,索翰华便拂袖而去。 关明威看着他眼中如莲般清净濯秀的少年,竟是被人肆意亵`玩后又被随意丢弃一边,心头顿起炽火,奈何少年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迅速地就跟上了蓝姓男人的脚步。那抹银朱色的背影,在阴沉的天色里,似是透着一股暗淡的疼痛,就这样渐渐走出他的视线,也这般悄然走近他的心房。他从此不敢再与师兄弟们取笑小师弟对宴双刀的“一见倾心”为娘们的作法,因为每每想到那抹灰蒙蒙的身影,他的心里就开始绞痛起来。 “净念……” 男人如叹息般的声音穿透了空荡荡的大脑,净念已经有些习惯了男人的声音,对于对方的话语,不再是好半天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郊外的路上没有什么人,索翰华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本王以为,你这般的性情,该是很讨厌与人肢体接触的。” 净念听了此话,好半天,不知道该作点头还是摇头的反应。他不是很能清楚地感觉何谓讨厌的情绪,记忆告诉他那是一种负面的情感;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讨厌与人肢体接触……他觉得,活人的体温很暖。可是除了杀人时感觉到喷溅的温热又粘稠的血液外,他很少没有碰触活人的身体。没有人愿意,或者有那个胆子,随意触碰他的身体,哪怕是净明,都不敢随意地碰他。当然,一般的陌生人,净念亦是不会给对方碰触自己的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 机会,因为他毕竟是活在杀戮里的人。防备,几乎是本能。 索翰华似乎也不在意净念的答案,没得到他的反应,便不再多说。他只觉得自己,面对这个少年时,越来越容易“一时兴起”了。 净念想了一会儿,他那通直的思维自是得不出结论,便很快地不作思索。他还是不习惯动脑子去深思什么问题。虽然他想的不多,但能敏锐地感知周遭一丝一毫的异样,更是能作出极快的反应:几乎在那些黑影突然袭来的瞬间,净念就利落地闪开了身。 前世关于杀戮的学习已是刻入了灵魂深处,在必要的情况下、在适当的时机中,则要毫不犹豫地杀人。故而,在瞬间评估了来人的数量与实力后,净念当即凌厉地反击过去。先前男人告知他应该学些别的心法后,那个叫非莫的人就来找了他。虽然短短几日学得不是很深很精,但净念能巧妙地将其糅合进迦空心法里,使得原本的招式变得更加狂猛;又因迦空心法的本性,他的武功不是全然攻击性的,防守亦是了得。 在净念与十数黑影缠斗时,索翰华便未出手,只是负手立在路边,偶尔有不长眼的人偷袭过来,他便是不经意地挪个身,恰好避开了攻击。净念的实力,索翰华心里很明白,既是厉害的很,他何必亲自动手。何况……看着几乎所有黑影都围攻净念一人,他猜测,这些人的目标本非自己,而是这个少年。 若没有料错,对净念下了杀令的,便是净念的前任“饲主”了。索翰华漠然地看着少年一人同时应对十数个高手。不错,是高手,连索翰华也得承认,这拨人训练有素武功狠厉,比之自己手下的影卫差不到哪里去,一看就是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可见,净念前任“饲主”对净念的实力很了解,又是有多忌惮……这忌惮,或许还有别的一些什么。 看着净念以掌气对峙黑衣人的长剑,索翰华微微挑眉,以净念的能力,赤手空拳不是问题,不过时间会拖得久一些。遂也没犹豫,他扯开佩戴在腰间的匕首——此乃清石短匕,为先帝所赠,据说在古武兵器榜上排行第七名。 “净念!” 索翰华将短匕直朝净念扔了过去,匕首扑哧一声就穿过了其中一黑衣人的后背,从其胸膛飞出,被净念准确地捉了个正着。其他黑衣人见索翰华如此厉害,心头大骇,一时有些乱了攻法,几个人分开来转而朝索翰华攻去。 冷哼一声,既是故意上门找死的,男人自不会再被动退让。那头净念接过了匕首,将内力灌注于武器之上,招式极为狠辣迅猛,直朝那些人攻去。片时,就听一声崩裂。那短小的匕首,竟承受不住净念的力量,飞裂成四五个块头,化作飞刃,直没入黑衣人们的身体里。 这时刚解决了几个人的索翰华,转头看到净念手里光秃秃的匕首手柄,心里难得起了一丝好笑。 黑衣人死了大半,净念还未得松口气,又来了一拨高手……不过,净念始终没有慌乱,他既是感知灵敏,又何止于听力过人。那严慕终归是低估了他的力量。虽然前世的那些能力没有恢复,他还是能够清楚察觉得出附近的所有活物气息。 这一回杀他的人比刚才还要多,净念一脚踢开被他掌风击中的人后,右手宽袖一甩,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闷沉沉的铃铛声响起。 索翰华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净念的招式没变,但是那些人似是稻草般,在瞬间就被割了头颅……嘴角微上扬起,索翰华早就察觉出,净念手腕上的铃铛别有蹊跷。 从他这个角度上,由于月光的反射,索翰华能隐约看到一抹极细的丝弦,约有尺长,在灵活地伸缩扭转——这么说来,他前次赢了净念,倒是有些侥幸了。虽然目前净念的武功比之自己不足,但索翰华却看得出,那铃铛与丝弦是极为厉害的武器,而且丝弦肉眼难以看得清,极易给人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一“不及”的下场便是必死无疑。 索翰华飞快地回忆了下,以往江湖上从未传过这般奇特的武器,他今日算是孤陋寡闻了。 净念武器一出,果真就是必死之招,这些个人,终是全数被取了性命。 索翰华缓步走到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看着微微喘气的少年,难得赞赏起来:“武功进步不少,不错!”可能是少年曾受奴制的影响,也或者是他的体质过于特殊,净念的武功进步何止是不少!索翰华忽然完全理解那尚且不知身份的人的想法了,其他一切且不论,光净念这么惊人到骇然的实力与天赋,一旦背叛了,谁能够安得下心?!若是将来净念背弃自己……索翰华低下眉,理了理刚才被掌风弄乱了的衣物:“此处不宜久留,走吧。” 明日尚有江湖会,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会掀起不少风浪。在舟镇逗留的时日也不短,索翰华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果然,净念与索翰华回到啸风派,正要吃晚饭时,同住一院的少年——那个明刀派的弟子明从斐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大事不好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净念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后,接着气喘吁吁地说,“蓝大侠,净念,你们刚才回来的时候,可在路上碰到什么人?” 索翰华低头吃着饭,没有理会少年,而净念更不可能开口回答了。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下头,随后不再吊着话:“我在水榭双廊听人家说,进城的小径上躺了数十个杀手的尸体!真恐怖!他们都在猜测,是什么人杀的,又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现在各路豪杰都集聚在英豪舟上居,等着说法呢。” 江湖会,毕竟是大事,在前一夜死了这么多人,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惊慌的。万一有什么人在耍阴谋诡计,这事可说不准大小啊! 明从斐急了半天,却得不到用饭的二人的任何反应,顿时泄气,便耷拉着脑袋,一个人在那边嘀咕着,偶尔还用着莫名的目光瞄向那两人,殊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完全被人收入了眼底。 + ps:插一句题外话,若有喜欢此文的,可以收藏一下,每次更新后,连城书架的刷新比较页面快上很多。 ☆、【十三】意难安 (3323字) 明从斐说了半天,见索翰华与净念对于此次的杀手事件毫不关心,终于泄气地离开了西苑。此时虽已天黑,但由于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大华庭里大多数的人都涌去了英豪舟上居。索翰华与净念不紧不慢地享用着晚饭,却闻静寂的院落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刻,便听得有人在门边轻敲了敲。 大华庭侍者领着老叟,在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 门口对屋内躬身:“蓝大侠,这位老先生说是来找您的。”说罢,侍者便退了下去。 “何事?”索翰华冷淡地看着来人——正是下午才见过面的知归子。老叟躬了躬身以表行礼,随即走进屋内,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净念:“下午之时,老叟疏忽,竟没有注意到这位小公子。”索翰华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后,漫声道:“怎了?你特地来到这里,就是想说净念的命格有多奇特吗?” 把少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番,知归子收起有些复杂的神色,对索翰华拜道:“您下午问老叟,既定的命格出了变数,是否乃上天之意。老叟的回答是凡事皆有天数,变数亦乃天意。”说着,他的情绪渐有激动,“三十年前中元夜,老叟卜出您为‘灭世之命’,此后数十年,老叟一直郁郁难安,竟不知当初作出卜算是对是错。人道命格有律,但稚子无罪。老叟当年急躁之言,让先帝将不足百日的您幽禁冷宫……时而想起这段往事,老叟都是惊得一声冷汗。”知归子说得含糊,其意思不过是,他一直在惶恐,这个男人后来最终按照既定的命路成长为喜怒无常的文华亲王——也或许,将来成为其他身份,反而正是因为当年自己做的预言,让先皇帝他们对索翰华做的一些特殊手段导致了他今天这般情性。 索翰华把玩着蓝玉扳指,含笑地低叹:“所以呢?知归子,你特别解释此番,就是为了表达心里的愧疚吗?”早在下午在玲珑阁时,就有影卫告知他,说知归子正四处找寻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大华庭。思及老头一进门就说到净念,索翰华懒得听他拐弯抹角:“你说的这些,本王都听烦了。然后……又与净念有何关系?” 知归子闻言,喃喃自语:“一念净信,得生净土,故而名曰净念吗?” 净念终于把碗里的饭肴吃饭,按照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他打算出去走一圈,然后去后武堂里练功。便把碗筷一推,他也不管知归子是不是找自己,自顾自地出了门。“净念公子!”他听到老叟的喊叫,不过没有理会——除了索翰华偶尔有特别吩咐外,别的事情尚不能让他打乱每日固定的练武时间。而且,他留下来也没用,老头刚才说的话他也有听着……一个字没听懂。所以就算老头找的是自己,待之后索翰华转达下意思就行了。那男人与一般人不一样,话也不是很多,但表达出来的东西自己都能清楚地明白意思。 知归子挫败地看着少年毫不停留地大步离开厅堂,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自己特地跑这一趟又是何意义?!他本只是想与净念私下里说一说,又感觉出少年与文华亲王关系不是一般,故而才婉转说辞,半天没有转上正题。这人一走,他还能说什么?!继而只好放弃地转回视线,恰是对上了索翰华隐含好笑的眼神,知归子心头一凛,念头在脑子转了几圈,终于再开口:“这位小公子,并非凡人!” 索翰华毫不讶异,懒懒地应了声:“怎么说?” 知归子又犹豫了,才迟疑地回:“他的灵魂承载了太多的污浊与戾气,原不该出现在此世间……老叟竟无法推算得清楚。” 索翰华依旧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所以呢?” 男人竟是难得好耐心,一直听着自己说了这么多。知归子却渐渐觉得有些发怵,如今的自己,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早开始看不清这男人的灵魂了。原本想要说的许多话,他终是含糊地归结成一句:“他,应会成为您的得力帮手。” 对于帮手一说,索翰华觉得好笑,半垂下眼:“知归子,你该知道本王耐心一向不怎么好,今天你只需答出本王一个问题,往后本王自是会护全你的家人。若说错了……”不等知归子有机会开口,他继续道,“世人皆传你知归子算命多厉害,甚至冠以‘知圣’一号,现在本王且问你,你自说看透人之灵魂与命数,那么,净念的身世,你可算得出来?” 知归子冷汗直流,这男人永远都是掐住别人的死穴在说笑。他曾备受世人崇仰,知圣一说并不算过,但他到底并非真的无所不知,这世间总有一些人的灵魂,太过混沌不清,自己自是无法堪透。他扑通跪地:“王爷请放过老叟的孙儿!”行至此,知归子终于悔恨了。如今自己果真是老糊涂了,本是为了保住孙儿性命,特地来此借净念的事博得文华亲王的宽恕,哪知…… 索翰华冷睨了一眼匍匐地上的老叟,遂不再开口,起身自餐桌前离开,行至老叟身边脚步微顿了下,便出了厅堂。男人踏出门的瞬间,一个做下人打扮的汉子,对他的背影无声行了个礼,便进屋将老叟砍晕提了出去。 一夜再无风声。天一亮,便是举行江湖会的日子了。啸风派此次是东道主,故而江湖会就在其岸边上的右堂前后厅舍举行——本是定在水上总部,昨夜里的杀人事件让众人心里提了醒,故而临时将大会转到岸上举行,以防有心存歹意之人利用了水上的不便,对江湖众门派进行暗袭。 对于天甲残片,净念虽然了解些许,但从不上心。此次江湖会,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无所谓地跟着索翰华一起参加,与他们一道的还有明刀派的弟子们。那明从斐似是昨夜里被杀人事件吓着了,今天一整天都是沉郁着脸色,默默地走在净念后头。 大会来人非常之多,如小门小派和没有什么名气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后厅舍的露天院落里。江湖人数众多,净念与索翰华所处的地方更是在角落里,寻常人根本就听不清远处厅舍里的大门大派之人在说什么——当然,净念自是听得见,但他本就对江湖大事不上心,加之周围非常非常吵……他觉得有一种久违的燥意,自灵魂深处涌起:那似是前世早先的岁月里,在人群里无法控制力量般的难受。 索翰华打量了一圈后,便不再关心江湖会,坐在凳子上,就着粗糙的茶水喝了一口解渴。虽是初秋,今日天气却显得偏热干燥了。他身边一头坐着净念,另一头是明从斐,瞥到明从斐隐约嫌弃地看着桌上茶点,索翰华习惯性扬起嘴角——或许是早年过的都是异常简陋的生活,他对于衣食住行之类讲究得并不多,只要干净就行。索翰华转而看向净念,察觉出少年脸色比平常苍白了不少,低了低眉眼,随即柔和一笑,伸手将摆在桌中央的糕点推到了净念的面前:“吃点吧!”索翰华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净念对于甜点有一种莫名的偏爱,不是孩子那般馋嘴,而似是带着有一种执着的感情。 不舒服的感觉在听到男人的声音时,顿时被转移了些许。净念听到杯盏推到自己面前的声音,遂也不推辞,伸手摸上了筷子,夹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 起一块糕点慢慢地塞进了嘴里。便闻得斜对面的一声笑,一直没有开口的明从斐终于说话了:“净念,你怎么喜欢这种东西?” 明从斐话里的嫌弃并没有让净念产生什么感觉……每次吃甜点时,他都是极为专注极为认真,可是这么多年来,再没吃到满意的,不是不够甜就是太腻,不是不够香就是刺鼻,为此,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于糕点的执着越发强烈了,在别人眼里,自然就是一种偏爱了。 就在这众人各种不一的心思下,吵吵闹闹的江湖会终于开始了。啸风派掌门把南七派北十一门与五大世家恭请到上席后,他借内力发音,直把话语传遍到前后厅舍与院落的每一处:“各位英雄,各路豪杰,我元某人今日得幸,能有资格举办此次南英雄江湖大会,将诸位请至本派。在此,元某人谢过各位的赏脸和信任。至于召开这次大会的目的,不必元某人多说,大家都清楚。” “稍等片刻后,我啸风派四大长老将会为各位展示当年公孙武侯遗留下的残片。而现在,元某人诚请诸位稍安勿躁,待我派先行举行武侯祭典仪式。” 元天虎话音一落,原先的纷杂声顿时小了不少,众人的情绪都是压抑中渗着激动,尤其被安排在露天院落里的小门小派之人,忍不住都拉长了脖子——这其中自是少不得有例外,譬如某一张坐了近二十个人的桌子边,一青衣少年自始至终保持着上身笔挺、头部微垂的姿态,很专注地享用着糕点。 同一桌上其他人一边捺不住心思,直朝厅舍那边探头,一边又不时地瞄眼,好奇地偷觑那个奇特的少年。而索翰华坐在净念身边,亦是没有关心屋内发生的事情,脸上始终带着隐含趣味的笑容,凝视着慢条斯理吃着糕点的少年。 ☆、【十四】封侯剑 (3975字) 所谓武侯祭典仪式,谁都知道不过是噱头而已。当然众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各自的那点小心思,倒是规规矩矩地在边上安静地观看了整个仪式。仪式也没有弄得过于复杂,无非就是这些大门大派的人,给正案头上供奉的天甲子画像上香,然后叩首跪拜。厅舍外的人,自是跟着站起来,微弓着身表达敬意。 仪式从开始到结束大约进行了半个多时辰。等南七派北十一门五大世家的人俱是叩拜完毕,元天虎最后一个敬香,对画像磕了头后,他持着香往左侧站好,扯着嗓门大喊:“祭奠仪式结束。”手中三炷香直送至头上方,“各路英雄豪杰,等一会便请我派四长老抬出天甲残片。” 音落,人群开始有些躁动。 元天虎表情肃然,再次用内力传出声音:“各位稍安勿躁,在我长老请出天甲残片前,且待元某人说上一二句话。” 有一些小门小派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叫嚷道:“元掌门,我等今日为见识残片而来。你们这样磨磨蹭蹭的吊大伙儿胃口,有些不厚道了吧?!”这人话一出,就有一些人跟着起哄: “该不是残片的消息都是假的吧?” “就是!” “我们为这次江湖会都耽误了多少事情,怎么不给痛快呢?” “……” 元天虎并没有被这些人的抱怨给惹得不愉,只是略带歉意地解释:“几位英雄且莫急,元某人后面要说的话很重要,事关到其他残片的下落!”此言一出,原本开始吵起来的众人顿时住了嘴,生怕漏听了重要的信息。元天虎见大家情绪平息下来,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想必大家对于两年前的静禅院血案一事有所耳闻,”话语故意顿了顿,“可就在筹备江湖会期间,元某人遇到一个人,此人正是静禅院法华大师的亲传大弟子,他告诉了元某人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到底是什么消息?”包括几大门派的人,都被元天虎吊起了胃口,迫不及待地问出声。 元天虎没有急着解答大家的疑惑,反而问道:“在元某人回答各位问题之前,且听元某人问一个问题:诸位可知,《嚣乱百闻纪》1里记载的古武兵器录上的兵器?”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可算是知道,这次大会约莫与古武兵器脱不了干系,虽说暂时想不通兵器与天甲残片的关联,但古武兵器录上十大兵器哪个不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之物?! 遂听一个三十出头的壮汉大声说道:“元掌门莫不是笑话我等,十大兵器谁人不知?‘破弦’位冠,封侯剑在其次,继而是满月弓鑫水箭,只这三样神器早已失传,尤其是破弦,甚至无人可知那到底是什么武器?便是嚣乱纪里也只是一句话的描述。不知元掌门为何要故作此一问?” “宴双刀说的好!”元天虎将手中的香再次高举起,“请上封侯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封侯剑,古武兵器榜上位列第二,嚣乱纪里记载了它的传闻:封侯,顾名思义其主人战功显赫,此剑正是由此得名。据闻彦朝开国之初,名将顾漠风因缘巧合得了一把断剑,断剑原为神器,顾漠风将其剑头重新打磨,改为短剑。从此剑不离身,用此把剑跟着彦圣祖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彦朝初立,彦圣祖封顾漠风为侯,短剑因而得了封侯剑一名。后来顾漠风自请归隐,从此失去消息,封侯剑也再没了下落。 啸风派竟然得了封侯剑?!无论这剑是真是假,都值得众人好一番的激动。啸风派四长老抬出一个高高长长的黑箱,稳稳地放在了大厅中央。元天虎恭谨地持着香走到黑箱之前,完了弯腰后,将香插到了黑箱下面伸出的台子上(其上摆了香炉)。 “那么”,元天虎转身对着江湖众人开始解开先前的疑惑,“且听元某人一一为大家说明。不怕大家笑话,这封侯剑就是我元家祖传之物,可笑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无法领悟封侯剑之奥妙,只当作传家之宝保留了下来。数年前,元某人遇到化外高人,他把这封侯剑仔细琢磨了之后,发现剑身之上的细纹竟是由古字排列而成。再后来,元某人找遍天下才子,终于把这把剑上的文字解读开来。” “元某人把剑身上的文字连起来读通后,顿时吓了一跳。因为此把封侯剑,不仅是顾漠风的兵器,更曾经是天甲子的武器。天甲子双目失明,不适用寻常武器,便取了蓝玉之髓、紫金之汤加之阿萨江金砂,锻铸了两样兵器和一套护甲。兵器之一就是当初还没有断掉了的封侯剑,而兵器之二……” 众人听到此,皆是屏住呼吸。 元天虎扫视各人的表情后,接着道:“便是古武兵器之首,破弦。” “破弦?!”今日的消息真是一个比一个骇人,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 人群已经不稳起来。几大门派的小弟子们也忍不住出声问着元天虎。 元天虎郑重其事地点头,道:“适才元某人说了,我啸风派救下了法华大师的弟子净信。据他所说,两年前江湖流传的天甲残片正是静禅院钟塔上挂着的碎玲,此玲便是破弦。而封侯剑上的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破弦为玲,玲心藏弦,弦出则玲发音,音以蛊惑人,弦则取人命!” “那么破弦玲何在?”宴双刀第一个焦急问出声。 “宴双刀且莫着急,元某人将要说的,是事关江湖稳定的大事,”元天虎郑重其事地说道,“元某人数月前本是秉着分享之心,故而联络各门派召集此次大会,为大家展示封侯剑。但当净信把两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之元某人之时,元某人顿时气愤不已,更是改了这场大会的初衷!” “怎么说?”又一人忍不住追问。 元天虎继续说着:“法华大师亲传弟子除了净信之外,还有一人。此人本是吴纪带进静禅院里,为吴纪之养子。吴纪剃度之后,此人便拜在法华大师门下,跟着大师学习了迦空心法。后来此人得知天甲残片一事,便欲想法华大师索要破弦。大师拒绝,此人恼怒之下竟是心生歹意。” “故而才有两年前的血案,而我们原以为的凶手吴纪,即后来的无尘和尚,实际上是在静禅院血案的同一天被其养子所杀!净信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是因为法华大师在最后留了些手段,让那人没有察觉到。否则……” 说到这,元天虎又是气怒,又是悲痛。江湖众人也纷纷指责起来,却听飞剑派关明威开口问道:“元前辈,此人竟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元天虎平稳了下情绪:“说到此人,其实大家也不陌生。根据净信所言,当初此人就是夺得破弦,并用破弦血洗了静禅院。而破弦,在杀人之时会发出闷沉急促的铃声,众位可想起自静禅院出事后,江湖上开始多了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来?” “夺命铃!” “就是他!” 不少门派弟子情绪高涨,当初夺命铃的出现,让他们各个心惊胆颤,日夜不得安宁。 “对,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夺命铃!”元天虎忽地提起嗓音,“夺命铃有一法号,乃法华大师亲自为他起的,唤作净念!而元某人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定混在人群之中。” 众人顿时混乱起来,连忙相互探视。 明从斐似是愕然,转头看向已经不再吃东西了的少年,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同桌其他人都被元天虎的话吸引了,也没再注意到净念——他们只是临时坐在一起,彼此连姓名都没有交换。而明刀派其他几人,也似是从未听过净念名字般,都没有多大反应。 索翰华低笑,慢悠悠地喝着茶,意味深长地看着无动于衷的净念。 净念早在元天虎说到法华大师的时候,捉取到这个名字,便仔细听了听。若说这世还有谁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的,法华大师定是其一。对于在静禅院的生活,他虽说不上眷恋,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挂记的。等到元天虎后面曝出了一大堆“事实”,他思索了下,算是明白了大部分意思,只是稍微不解,自己怎么就成了杀死法华大师的人了?而且净信,也不可能活的,他是被吴纪用大刀直接砍掉了脑袋的(净明亲眼所见)。当然,净念不解归不解,还是认真地听着。 见众人骚动起来,元天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莫着急,想他净念一个人,在这么多江湖好汉前定不敢随意现身露出马脚。元某人再为大家继续解释一下天甲残片。” “封侯剑记载,当年公孙武侯共写了两份秘籍,一份是在战火中毁灭的绢布,另一份是由其随侍,把秘籍分别刻录封侯剑、破弦,以及护甲上。护甲的下落,目前尚且不知。封侯剑只是断剑,现存的记载主要是关于公孙武侯的纪事,还有少部分不完整的武功秘籍。封侯剑上说到,破弦玲里记载了武侯最精炼的武功心法与兵法谋略,护甲之上则主要记录的是奇门遁甲与阴阳算法。” “今日江湖会已经不仅是让各位英雄见识天甲残片,更是要替天行道,诛杀恶人!天下之宝,怎能落得恶人之手?!我等各路英雄好汉,今天便趁此时机,为静禅院与法华大师讨得一个公道,再夺回破弦。天下之宝,当是天下英雄共享!” “元掌门说的好!” 又有人提出疑问:“可是那个净念,我们谁也不认识啊?元掌门,总不能叫出法华大师的弟子挨个在人群里找吧?” 元天虎信心满满地一笑:“诸位不必担心。净信重伤在身,不便行动,自是无力找出人来。再说那恶人,既是参加江湖会,又怎么可能以本来面目出现?元某人自有别的办法,让他立马现身!” “什么办法?” “诸位今天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天甲残片。那净念夺得其一,自然也想着其二,”元天虎肯定地说道,“而元某人就用天甲残片——封侯剑,引他主动现身。” “哈哈,说什么笑话?”宴双刀嗓子响亮,声音自然穿透全场,“若我是那恶人,在元掌门说了这么多话后,也早就跑咯!” 元天虎摇头:“这就是他的自负之处,因为,他确实还在这里,没有离开。”说罢,他掌上聚力,推开笨重的黑箱顶,大喝一声:“诸位!” “且听——” [注释:1]《嚣乱百闻纪》:此世间五部奇书之一,乃前朝彦朝第一才子岑宛卿所著,记录的是从远古开始至彦朝康励年间的神话、野史、传说与轶闻,囊括了天文、地理、演算、古武、军事、皇史、民生等各方面的内容。 ☆、【十五】杀威战 (3860字) 元天虎话语一毕,那黑箱盖头顿被推开,在众人还莫名其妙之时,一道极为暗沉的颤抖的、似是饮泣又似是低吟的翁响声自黑箱里头传出——这声音,并不大,却有着一股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力量,引得众人亦是心头颤颤。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所有人的心里都浮出这样一个问题,俱把疑惑的目光从黑箱上转到元天虎身上。然,不等元天虎为他们解惑,从某个方向忽地传来另一道奇异的声音——你道是怎样个奇异法?却听这声音,闷沉沉、急促促,不似玲响,又夹着细杂的叮铛碎音,打在人心头竟如锥尖儿直往心眼里钻,搅得人心慌慌,前后厅舍与里外院落满满当当的江湖人各个脸色都有些发白。这古怪的铃铛声,有时高、有时低,忽昂扬起、忽急转而下,与黑箱里传出的翁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 响声仿佛是在和鸣一般,渐渐地音律同行。 净念本是无所谓地听着那元天虎说着话,尚且还在疑惑那人嘴里的恶人是否正是自己之时,忽觉手腕上的铃铛儿不动自摇,晃荡得极为厉害,甚至弦未出,就发出了声音。他有些懵懂,不甚明了发生了何事。 且说到他手腕上的铃铛儿,是那日法华大师自无尘和尚手中夺回后,临死前送予他作防身武器之用。从无尘的争夺之中,他大概明白铃铛儿与甚么天甲残片有扯不清的关系,而刚才元天虎说的话,终于让他渐渐又明白了些许……只是净念也不清楚,这腕上的铃铛儿有何奇特之处,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个非常趁手的兵器——因为玲中弦需要的就是极强的力量与灵活的招式来控制,却不至于像一般的武器一样,一旦自己使出了七八成的功力就会被爆裂成片。 没多时,人群骚动起来,净念同桌及其附近桌的人们都把目光转到他身上。一大拨啸风派弟子似是早就埋伏好了,忽地涌出,将净念附近几桌围死。而他,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困惑于宽袖下晃动得厉害的铃铛儿。 “诸位,”元天虎抬手示意躁动的众人安静,“你们且听,这能蛊惑人心的声音,便是破弦与封侯剑和鸣而发的。当年天甲子目不能视,故而取特质之材造出两把神器,以能利用声音感知与控制敌手,破弦玲与封侯剑则是互相配合相互感应,一旦封侯剑出鞘后见了血,就能与破弦同时和鸣。先前在封侯剑呈上来之前,我派长老特已将封侯剑拔出鞘,抹了鲜人血。” 说及此,他站在厅舍门口的台基上,抬手指向净念,大义凛然地说道:“今封侯剑鸣响,那与它相和的铃声,便是破弦所出。而破弦就在那血洗静禅院、嫁祸无尘和尚的恶人之手,正是他!” 本坐在净念附近的众人,俱是不自觉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个个惊慌失措地盯着他看。一桌人,只剩净念与索翰华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净念是没有把元天虎的话放在心上,他根本不明白此时自己的处境会有多危险!索翰华则不紧不慢地抿着茶水,偶尔会看几眼严阵以待的江湖人,那姿态惬意悠然似是在品赏风景一般。 众人愣了稍刻后,开始喧闹起来,个个眼红……到底是因为“夺命铃”的杀亲之仇,还是为了惩处恶人替天行道,或者意在天甲残片与古武神器,只有各人心中自知。反正江湖会这场面已是乱成一团,有急躁的人跃跃欲试,也有心思深沉的人且按兵不动。参加大会的人数众多,还有不少人被堵在人群外,都看不清楚净念之模样,只跟着哄闹不平。 净念觉得很吵很吵,近日里,体内总有一丝丝力量在流动,似要冲破樊笼一般。此时感觉到周遭的各种恶意,他即使不能听到他人的心声,也能感受得彻底:贪婪,杀意,愤怒,恨意……诸多他明白的与不明白的情绪,直冲入心里,似是要钻进他的灵魂一般。手腕上的铃铛儿还在晃动、响得厉害,净念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刚才元天虎的那番解释还是进了耳,大概知道这铃铛儿是和那甚么封侯剑产生了和鸣,且不说到底是真是假——以净念的性情,自不去想着拿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想着摆脱纠缠着自己的那些不愉悦的情绪,还有……处置这古怪的铃铛儿。 于是,净念站了起来——附近各个瞪眼的江湖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随后又察觉似是不该作如此反应,众人则手搭着武器又往前挤了挤。 “恶人!”元天虎大喝,对已经做好围攻准备的啸风派弟子下着令,“今日我啸风派,就替天行道,为枉死的法华大师和江湖英雄讨回公道!啸风派众弟子听令,给我拿下他!” 那些手持武器的啸风派弟子当即攻向了净念。净念本就是有些燥意了,围攻之人气势凶猛更怀着强烈的恶意,他自是不再压制自己体内渐渐上涌的戾气。 今日净念穿的是细布翻折领大袖襕衫,只见他宽袖甩出,那原本还兀自响动的铃铛儿便被控制住,自如地为他所运用,人眼看不清的丝弦破玲而出,击碎了当头劈下的大刀。随即他以鬼魅之步法,旋转了一个身,围观之人只见得青影微晃,净念就落到了围攻一众人圈外——原本拥挤的院落,此时空出好大一片场地,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见啸风派弟子先行出手了,便只好按捺着心思,等在一旁只待瞅准某个时机。啸风派一众扑了空,桌子椅子在打斗中都被掀翻了。原先安坐那里的索翰华则在那些人围攻净念的瞬间,带着座椅转到了一侧,与其他人一般坐而旁观。 说也极妙,这普天之下甚么神奇之事皆有可能,连本是死物的兵器都似有灵性一般感悟,原先与破弦玲和鸣的封侯剑,就在这当头——净念脚下落稳,左手大袖挥出内劲,将那些反应不及的啸风派一众打得个七零八落——飞出了黑箱头。众人只听,似是一声啸鸣,就见一物极快地直朝打斗中的少年飞去。净念自也感觉到身后方的异动,迅疾地闪了个躲,右手及时伸出,直将那封侯剑抓握在手,然后当即反手一挑,近而攻来的一人胸前顿时喷溅出一道血线。 铃铛儿声声作响,和着封侯剑的嗡鸣。 这一变故,似是惊雷打在了山峦,霹雳一道,则山摇峦崩。两把记载天甲子秘籍的古武神器均落入少年之手,江湖众人几乎按捺不住了,但到底还是惜命,见少年光是旋身甩手间,未有真正出招,就将十来个人打趴在地,心中忌惮非常。这些人再是心急,也不敢莽撞。 擒拿净念失败,元天虎没了先前的侃侃之言,一时脸色变幻,站在原地不知又是在想些甚么主意。而南七派北十一门五大世家的人,则也没有昏了头,见封侯剑诡异地自动飞落净念手中后,各个开始面露深思,少了初始的愤愤之意,都聚在那里,直盯着挺立在院落中央的少年,打着自己的算盘。 飞剑派首徒关明威,这定睛一看,心头顿时大骇——是他,那个目不能视如莲濯秀的少年?!昨天在琼花玲珑阁一见后,他就恋恋不曾忘怀,只奈江湖事多,哪里有空闲去找个不知身份不知名姓的人?今这骤然一见,心魂都被揪紧,关明威正待作些甚么反应,又见一道灰衣人的身影,飞越过人群,落到净念三尺之外,气势极是不善:原来就是先前数次插话的宴双刀。 宴双刀,自是江湖人给予的称号。他本是何名姓,不得而知,为独行侠客,性格豪放不羁,行事不走寻常路,倒说不上是正是邪,由于惯常使用双刀,更以一套独门的斩月双错刀刀法打败不少江湖豪杰,故而使得“双刀”之名不胫而走。这大汉,你看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 似是粗犷没脑子,实际上心思极为之深沉。 言归正传。 宴双刀落在净念身前,倒没有上来就打斗。先将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遍,然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个毛头小子,还是个瞎子!” 他这一说,倒引得了众人的好奇——先前都只注意到少年的武功与那两样宝物,根本没有细看。 “漂亮得跟个大姑娘似的!”宴双刀口出浑话,戏谑说道,“若非亲眼所见,老子还真不信你有那么大本事。看你皮`肉细嫩的样子,今儿我就不为难你了,只一句话:破弦玲与封侯剑,你是交还不交出来?” “若是交出来,这一场打斗就免了;若是不交,你与我过个手,但不伤及性命。我若赢了,这东西你就双手送个我;我若输了,我便不再与你争。” 这话说的直白,意图也很明显。几大门派的人,至此更是不动声色。那元天虎急着要说什么,被飘海门的掌门阻拦下来:“元掌门且莫着急,那净念确实实力惊人,我等先行围观便是。这里尽是英雄豪杰,任他武功再厉害,想要走,也没路可逃。” 一边密切关注净念的关明威也听到了此言,便分了心,对着元天虎道:“元前辈,卫门主说的有理,我们且等到他应付了宴双刀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被聿国几乎所有的武林高手关注的净念,则始终站立在那里,微垂着头,左手覆在嗡鸣的封侯剑上。 封侯剑,尺长有余,剑头有些断齿,显然是当年不知因何缘故折断后留下的痕迹。经过顾漠风的重新打磨,剑头已是锋利了不少。明明多年没有使用,该是暗沉钝厚,此剑全然不似这般,只见那沾血的剑身色泽清涔涔的,反射着森然的寒光。剑身其上果有元天虎所言的细纹,自剑柄处如缠绕而下,直到剑头。在剑柄与剑身交接的地方,奇怪地扣着几个细小的青环,此时正随着剑的嗡鸣剧烈的颤抖——似乎,封侯剑的鸣音就是这般发出的。 净念当然看不到剑的模样,只是左手细细摸过柄,然后来到合上青环。也不知是甚么回事,一直响动的嗡鸣声,便乍然消失,随之和鸣的破弦玲铃声也跟着隐去。 这一变化,让围观的江湖众人,心里都落了个底。 再说宴双刀,等了半晌,也不见净念分注意到自己身上,倒是没有焦急,只再次开口问道:“净念,可想好了没?是把武器交给我,还是与我打一场。” 宴双刀嗓门子响亮,净念自然听得清楚,恍然明白过来……这个说话的人要和自己打斗,为的就是他手里的剑与腕上的铃铛儿。不过比之先前围攻而来的那些人,这个人显然少了一份杀意。 于是,他缓缓地抬头,用幽黑无神的眼睛看向对方。 ☆、【十六】名初传 (3554字) 宴双刀这一露头,大多数人俱是捺着性子看起戏来。自也有不少人,因着亲朋好友被“夺命铃”取了性命,已经悲愤不能,恨不得立马上前杀了这个少年来泄恨,却都被自家掌门压着不敢轻举妄动。 净念只是“看”着宴双刀,无法说话的他,没有人能知道他此时这般是甚么意思。宴双刀也有些迟疑,这究竟要不要出手?可也没见着少年主动攻击,他一时也不好有所动作。 感觉到宴双刀没有杀意,净念此时已经控制着了内心的戾气,不打算再下杀手。这里的气息令人不自在,而且吵闹异常,净念转了个身,迈出步伐,便是意图离开——哪里走得了,宴双刀顿时察觉了他的打算,这下不再犹豫,背上双刀出鞘,攻势凌厉地直刺向少年的后背。 净念当即一个腾空跳跃,脚尖踮上了宴双刀的大刀头,借着这点力,自对方头顶越过,再是一个回旋身,手中的短剑已经挥了出去——便是先前一试,净念就发觉这把剑,也是非常趁他的手,比之破弦玲要少耗一些内力,同时也能与破弦玲一样承受得住自己的力量。 这宴双刀的名气也是不虚。那两把大刀本该笨重难拿,且左右手同时出招,身法应是极为不便。然,众人只见,他灵巧地舞动着双刀,速度极快,锃亮的双刀迅速地变幻让看的人眼花缭乱。脚下,更是用着与他壮硕的身躯不相符的轻便步法,将净念缠得无法再脱身。 净念被烦得有些不耐:他不想再待在这里,可是这个身手极好的男人死缠着他不放。净念持着封侯剑,挡过那两把大刀的一次次攻击,步伐灵活变换,只想着赶紧脱离宴双刀的步步紧逼。他虽然从不介意杀人,但都是为了任务,或者感觉到危险——此时两种情况都不是,净念本不算滥杀之人,一时有些许的迟疑要不要将这个人给杀了。 当然,净念亦是察觉,此人的功力很强,杀了他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宴双刀再一次紧迫地缠上来,此次净念亦是毫不保留实力。双方你来我往,招式过得极快。 看到两人之间越来越紧张的打斗,旁观的江湖众人俱是被吸引了心神,各个屏着神仔细琢磨着二人的武功套路与打斗招式。 谁也没料到,这时猛然蹿出了一道黑影,只听到一声悲声怒喝:“恶人,还我师弟性命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这突袭之人的武功亦是中上乘。此前净念与宴双刀缠斗不下,他便是趁着净念无法分`身之机,手持长戟,使出十成的功力把长戟直刺向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宴双刀大吃一惊,手上的攻势已然来不及收回。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听到尖利的“咝——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直钻进耳朵里。原是,净念以极快的速度将封侯剑换了个手,左手短剑挡住落下的双刀——由于力道极大,双刀刀刃与剑锋剧烈地擦在一起,右手则是大袖甩出,封侯剑与铃铛儿的嗡鸣再次和声,就见那突击而来的长戟被击得个七折八段,而那个突袭之人则是被劲气掀了个人仰马翻。 随即,净念在这一瞬间左手剑锋一横,用力地隔开了双刀,身体向左一个侧跳,稳稳站住了身,保持着警惕的随时反击的姿态。 宴双刀先是一愣,看到狼狈地仰躺在地上的那人,转而回头看向净念,猛地大笑出声:“好!好!今日我宴某人竟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一趟江湖会算是没有白来。”说着双刀回鞘,他朝净念拱了拱手,“净念公子技高一筹,宴某人说话算话,两把神器我便不再强求。封侯剑与破弦玲今落在你的手里,也算是得了善归。” 此语一出,江湖人脸色各个变幻莫测。很显然,宴双刀是非常赏识这个少年了——他既放弃夺取两把兵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 器,自是也不愿让其他的人再夺了过去。何况,单论一对一,适才二人的打斗也分明表明,这江湖上能够打败净念的人寥寥无几。 “宴双刀此言不妥!”元天虎是第一个提出了反对之人,他面色略显得阴沉,“这恶人双手沾满血腥,罪孽深重。破弦与封侯剑又是天下至宝,怎可落在他手上?!往后他利用上面的秘籍,为祸武林,届时,恐怕我等就再难剿杀。” 此时,南七派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了。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腰间配着软剑,走到元天虎身旁:“元掌门说的极是,且莫论天甲残片在他手上。光这恶人,犯下的累累血债,今日我等就必需要讨回个公道。这两年,不少江湖好汉死于夺命铃声下,光南七派中,我观东派因他折损了一名堂主与三名大弟子;逍遥迷津派的罗承懿与符倾海二位前辈被他残杀;而临仙派,更是连前任掌门都遭他暗害。这一笔笔血债,今天我等不可能与他作休!” 说话之人正是观东派掌门人梅岁寒。梅岁寒这话一出口,引得许多人的应和……这有仇的、要债的、不怀好意的,谁也不会想让少年离开,更不愿见双宝落入对方之手。 人群再次嘈乱,一众七嘴八舌没定个好主意。这时,宴双刀倒是开口了,那亮堂堂的大嗓门把话送进了有心人的耳:“梅掌门,你怎么就知道这小子一定就是夺命铃?”他爽朗笑开,“我见他虽然武功不错,但心思纯净。没凭没据的话,你这大掌门的还是要仔细斟酌得好!” 梅岁寒面色窘迫,一急之下,道:“没凭没据?元掌门的话宴双刀你没听到吗?这恶人用破弦做武器,与那夺命铃杀人时一般无二,这大家亲眼都所见到的,难道不是凭据吗?!” “笑话!”宴双刀此人说话向来不忌口,“元天虎说的话,何时成为天下之公准了?只因他说出了天甲残片的秘密吗?我看你们,说是报仇雪恨,讨回甚么公道都是假!想要夺这两把神器才是真正心思!” 不少人被说中心思,顿时暗骂,更加顾虑不敢轻举妄动。这江湖会里,可是藏龙卧虎,别说南七派其他几大派与北十一门俱没有表态,那五大世家之人也是稳稳坐在一边,论出手尚且轮不到他们。 元天虎被说得难堪,面色沉郁,怒瞪着口出糙言的汉子:“宴双刀,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我元某人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撒下如此大谎,冤枉无辜好人吗?” “元掌门有没有撒谎,只有你自己清楚。”宴双刀玩世不恭地回答,“今日我亲眼所见的,就是这破弦与封侯剑确实落在了他净念之手。至于他是不是静禅院血案的凶手,这完全就是你们啸风派一家之言;夺命铃一说,更是好笑得紧,因为他用的武器是破弦,就代表此先那些人是他杀的?再说好人恶人,敢问在座的各位,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宴双刀你是甚么意思?!看来你今天是铁了心,要帮着这恶人了!” “宴某人与这小子先前素不相识,不过是看你们一帮名门正派,把一堆没道理的罪名硬是往一个瞎子身上加,”宴双刀冷笑,“我就是看着不惯!今日这破弦与封侯剑宴某人得不到,自是看不顺一些虚情假意的人充当甚么好汉,实际上还不是与老子一样想要神器?!”说到最后,壮汉已经是口出脏话。 宴双刀所言,其他人心里何曾没有想过……若说这夺命铃是净念,还有几分可信。至于血洗静禅院一事,确实有点牵强了。 “诸位好汉,且听在下一言。” 这时又有一人出头,众人一看——竟是飞剑派的首徒关明威。关明威走到梅岁寒一侧,对他行了个礼:“梅掌门稍安勿躁,眼下事实真相尚不明晰,您且再等等看。” 这梅岁寒见是飞剑派之人,瞄了眼飞剑派掌门人秦歙——秦歙微皱着眉头却没有阻止关明威的行为——只好卖个面子:“那关少侠且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关明威微笑:“现在,元掌门与宴双刀都是各持一辞,一个强调那净念公子是夺命铃,是血洗静禅院的凶手;一个则坚持认为,元掌门的话没有证据。在下觉得,元掌门所出之言也是因为听了法华大师的大弟子而得出的,不若,就请元掌门请出净信和尚,来个当堂对质!孰是孰非,或可见分晓。”说着,他的眼角余光飘向被众人困在中间的少年,少年微垂着眼,站如青松笔挺,神色淡漠,对眼下的混乱似是浑然不放在心上。 宴双刀闻言,笑道:“关兄果乃聪明人,不如就请那人出来对质。” 随后,陆续有不少人也是这般附和起来。元天虎面色变了几变,终于长叹一声:“既是几位英雄不信任元某人,那就请出净信吧!届时,公理正义,明明白白!” 没多时,啸风派的弟子抬着一副担架自后堂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 “净信,”元天虎走下台基,来到担架前,面色和蔼地说道,指着净念,“你且看,这人是不是你所说的净念?” “净信”艰难地抬起身,双目空洞洞的,死气沉沉,待一见到站在那边的净念,眼睛顿时放光,脸色也是急遽地变幻,青了白、白了转红。元天虎暗暗留意到“净信”的变化,眼中飞过一抹喜色。 “师弟——” 一声悲号,把指指点点的众人惊了回神。就见原本躺着几乎无法动作的青年,似有神力相助,不顾身边人阻拦硬是跑下了担架,扑通一声膝盖直接撞到地上。他又急快地爬起身,在元天虎错愕的目光中,直朝净念奔了过去! 青年痛极而哭:“师弟啊……” ☆、【十七】似定平 (3676字) “师弟啊……” 这声哀嚎,似含有无比的痛无边的恨。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净信”直朝净念扑了过去。而净念则是一个极快的闪身,让扑过来的青年落了个空,摔在了地上。 “咳……”青年口中咳出了一缕血,他伸手想要抓住净念的衣角,却终是无力,“师、师弟,”他急切地唤着,欢喜又悲愤,“我、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真没死、没死……就好、好……” 这武林大会真是好个精彩。短短半日,情势可谓是百转千回,总在人意料之外。众人见着那“净信”半趴在地,边剧烈地咳着血,边死攥着刚刚落空的手:“师弟……”这青年嘶喊着,有一股悲怆绝望的意味,“今日、今日……静禅院的血债……” “净信”伤势不轻,说话喘息不断。众人闻及此,俱是不由自主地提起心神。 “……血债,”青年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4 大口喘着气,“就由师弟、师弟你来讨回来!”说罢,他猛地撑起身,转而指向元天虎,“元天虎,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你与严家狼狈为奸,意图夺得、天甲残片,不仅……不仅让那吴纪潜伏我禅院,残杀了我全院百十弟子,今日、今日竟设计要我污蔑净念师弟……” 又是好一出惊人的真相揭露大戏!人群再次躁动。只听得那“净信”拖着一口残喘,悲愤地指明啸风派与严家的阴谋,说这二家召开此次江湖会,就是知道净念携带了法华大师托付给他的天甲残片,又无法控制净念,故而故意用着封侯剑引出他来,又以药蛊控制自己,以颠倒黑白加害净念。 “净信”断断续续地说着“真相”,不时咳出几丝鲜血,那血渍染上了他的嘴角下颌,看得好不惊人!再见那元天虎,面色转白,白了又青,最后黑得沉郁。而又被牵扯进来的严家家主严慕已然走了出来,不发一语地听着“净信”的话,神色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 这真是一场好戏!一开始有些激愤的人们,这下子都开始撇开来,静而围观。来回打量了几人的表情后,最后又把目光都放到了伫立一边的净念身上——这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刚才露了一手,可见武功之高强。如今这眼下情势变幻,他自始至终不见慌乱、没有喜怒,就是面色淡然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纠纷与他皆无干系。 少年青衣宽袖,随意绑起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面目清隽,真好一个出尘濯秀的如莲般人物!不少人心里如斯叹息,竟是能明白些许宴双刀适才的感受了。 这心思纷转,不过是刹那间之事。不等有人再追问,忽见一人横刀而出,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杀死了“净信”——其实也不是不能阻挡,但见净念没有丝毫的动静,眼下情势混乱,谁也不会出这个头。 那刺杀之人,不等别人前来捉拿,便是刀刃一横,割了自己的颈项,扑通倒在地上。 如此连番变故,这江湖会早已经乱的一团糟。 原本提议让净信与净念对质的关明威,也是愕然。谁也不曾想,这啸风派竟是如此胆大,公然利用天下英雄来施行阴谋——又或者,这其间更别有玄机——谁知道呢,唯一能辨识事实真相的人已经被杀死在眼前了。 “诸位!”元天虎沉不住气,又抬手,想要安抚躁乱的人群,“诸位,且听元某人一言……” 只是此时,哪有人再愿意听他的话。不少人转而把目标都放到了啸风派与严家身上——要知道,早先这灭了静禅院最大的嫌疑人便是严家人。 一时间,大会乱成一团。元天虎也好,严慕也罢,包括那关明威,无人能够再插得上话。 净念觉得非常吵……但刚才不少人与他交手,还死了人,让他隐约明白自己还不能走,最重要的是,索翰华一直在旁边。索翰华不走,他自也是不能走,故而也不避嫌,手里拿着短剑,直接走到索翰华的身边。 虽然大家都在追究所谓事实真相,但此次大部分人的目的到底是在天甲残片身上。故而不少人都分了心,暗自注意着净念的一举一动,见少年没有打算趁乱逃跑,便是松了口气。 眼看着场面乱的控制不住,南七派之首飞剑派掌门人秦歙终于站了出来:“各位英雄,稍安勿躁!” 到底是飞剑派,在江湖上极有威望,故秦歙的话一出,场面平静了不少。秦歙见众人安静下来,才道:“今天变故频出,先前元掌门说净念公子是夺命铃,血洗了静禅院,掠夺走天甲残片;后来这对质之人又出面推翻了先前之言,然后便突然冒出高手杀死了净信。在下以为,今日之事必不是那么简单,或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你我众人皆不可在此时乱了阵脚,该是先静下心来,把事实真相查个清楚……至于封侯剑与破弦玲,”他顿了顿,犹豫了下才继续道,“破弦本乃是静禅院之物,净念既是法华大师的弟子,在事实没弄清楚之前,东西自然还是归他……而封侯剑,既是与破弦本来相和,又自动飞往净念之手,也算是认了主,姑且还是交付于他。” 把两样神器交予净念这样的安排,自是有其中的考虑。如今这啸风派嫌疑不小,还牵扯了严家,这两样东西自是不能再放在啸风派,而其他门派,相互之间各有忌惮。将两样东西交给无门无派的净念,或可能制衡一下江湖势力。再说怀璧其罪,净念武功高强,放在他身上,总比交给其他人要好。 一众人议论纷纷,但见秦歙话出,其他几大门派之人都没有表态,至少没有反对——只好便如秦歙的建议,再怎么眼红心念,暂且也只能看着那两样东西被少年拿在手中。 “今日时辰不早,也出了许多的事故,不如江湖会暂且歇下来,”秦歙再次说道,“且留待这里再商量一二,讨论个对策,查探事实。” 日头渐斜,到最后,几个大门派的掌门都出了面,附和了秦歙的建议,决定五日后再重新举办江湖会。而封侯剑与破弦玲也如秦歙所说的,暂且交给净念——当然,净念也为此不能随意离开,虽不是被重点看护,但明里暗里防备的人自是不在少数。 一天的闹剧,终于收了场。除了净念外,众人对这啸风派与严家俱是留个心,虽说啸风派是此次大会东道主,但私下里,南七派北十一门都调出些许人手,名为保护实为监控着元天虎。 夜色氤氲。 大华庭里,净念独自坐在庭院栏杆上,听着蛩声低鸣。 “白日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索翰华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竟是一点也不累吗?”说着话,男人走到了净念的身后。 净念似从自己的思绪里晃过神,背对着索翰华,微微摇头。 男人不再多语,却也没有走开。一时间,二人就这么沉默。远处,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 空气中,传来一丝异动。索翰华嗤笑一声,一个回旋身,让开了无声的突袭。净念也在同一时间飞身而起,转而落到了来人背后,挥掌便将人打倒在地。 暗袭之人,何止一二。 十数人,将索翰华与净念俱是死死缠紧——武功更高于前次在城郊小径上偷袭的那拨人。二人与他们缠斗了好一会,忽听到一阵喧杂声直往这边来。没一刻,就见关明威带了一拨好手,急忙围上,帮助净念解决了杀手。 “留下活口!”关明威分心喊了声。 只是不出意料,这拨暗袭之人,眼见就要落败被擒,竟是个个吞毒自杀了。不用说,又是某些人派来的杀手。 “净念你没事吧?”关明威连忙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5 跑到净念面前,皆着廊道的灯光,看到少年脸上几条血印,不由得揪紧了心神。 索翰华瞄着关明威傻愣愣的样子,淡淡地开口:“出了何事?”从刚才,前庭那边就似乎在吵闹什么。 关明威顿时回神,待看到索翰华,面色有些不愉:“这位侠士,你既是净念身边的人,今日又怎么弃他独自应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索翰华倨傲地看着这冲动的青年,不再多问,只转向净念道:“这里情势复杂,明日你便随我回蓝苍山去。”说罢,便转身要离开。 “慢着,”关明威挡在了索翰华面前,不善地道,“净念还不能走!今日大会发生的事情,你也在场,净念身份敏`感,这些日子恐怕都要留在这边……” 索翰华莫名一笑:“你们几大门派,看不住元天虎,就想把主意打到净念身上吗?” 关明威脸色大变,吼了出声:“你……你怎么知道元天虎跑了?!”眼中,尽是怀疑之色。 “没用的东西!”索翰华似是叹息,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关明威顿时羞愤不已:“这位侠士,你莫不知好歹……” 懒得再与这人计较,索翰华转过身,看着倚靠廊柱微低着头的少年,话语却是向着关明威说道:“蓝苍族的少主,也是尔等可以肆意扣留的吗?” 闻言,关明威神情大变,猛地看向净念,嘴巴张合了几下……终是,不知该说什么。 “噗——” 猝不及防!少年身体忽地一软,口中喷血,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眼见就要倒地。 关明威见了,大惊:“净念!”便要赶上前。却不等他有所动作,只见男人身影一晃,就把少年给抱在了怀里。 关明威失落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以极快地速度,抱着少年离开了这里。 “大师兄……”一直在旁边插不上嘴的人,轻轻地叫唤了声。 关明威这才回神,苦笑:“我们回去禀报师父吧……”净念莫名多出来的身份、眼下的情势,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 前几天身体不舒服,故而未更新,抱歉。 ☆、【十八】积疾返 (3469字) “……郎中来了。” 他觉得很难受:古怪的酸痛,灌注进躯体里;那一丝丝无法控制的力量,从灵魂深处开始腾起,然后涌动。胸口沉闷,如压了千钧之物;喉间有一股若有若无带着苦的铁锈味。净念知道自己身体有些不对,这不对是一日一日地明显起来。今日与那么多高手交了手,他觉得潜伏在体内的甚么东西被激发。 “毒能解吗?” “……这几种毒,在下没有见过,恕在下无能为力。”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然后又是模糊的一段对话。那些说话声,让他的心里有些躁动。不知过了多时,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股温凉舒缓的气流,从颈间渗入,不疾不徐地运走在周身经脉,净念只觉得那控制不住的戾气渐渐平息了。 本是朦胧的意识,开始飘忽起来。 净念又做梦了——在没有恢复记忆前,他时常会梦到前世的一些片段,但寻回了记忆后,其实很少再会做梦的。他不是那种喜欢动脑子的人,或许是前世与今生这些年的遭遇,让他的情绪变得很淡很淡。即便记得那些或许不算好的往事,他也很少再去追忆或伤悲,只除了……父亲。 他在梦里,又见到了父亲。有些轻跃的情绪,那似乎叫做高兴;可是,随即这轻跃的情绪沉淀下来,渐渐变得沉重。因为他发现,他已经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哪怕在这梦里,只看得到一张他说不清的模糊的脸。 父亲临去世前的那声叹息,却似是被刻入了骨髓里。 净念感受到一股不甚明显的空落落的情绪,缓缓地充斥进内心。父亲的音容笑貌,在记忆里消褪了。他踽踽走在混沌之中,那一片混沌,沉郁阴暗,望不着边际看不到尽头。灰沉沉的是整个空间的色彩,他就这么一直行走,不慌不忙。不慌不忙,是因为他不觉得要去追寻或者期待什么。 然后……一道熟悉又似陌生的男声,猝不及防地就闯进了这个混沌的空间,如闷雷般将他从这里击醒:“醒吧!你睡得太久了……” 头发,被人轻轻地抚弄。净念忍不住地几乎要呼出声来:全身无力酸痛着,胸腔里充斥着凝滞的气息。 索翰华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净念的头发,嘴角习惯性地含着浅笑,待感觉到身边的一丝异动,便不紧不慢地低下头:“醒来了?” 他问着话。少年却似乎还有些迷糊,只是把消瘦的身躯往被窝里再缩了缩,脸颊蹭了蹭被子——这模样,仿佛一只懒散的猫儿。不过猫儿的脸色差到了几点,任谁也想不出,这样看似羸弱的肉体,竟中了两种剧毒:一种毒,自娘胎带出;一种毒,本是见血封喉。 可就是这样,少年顽强地活了下来,成长了,还练就了一身好本事。索翰华对这孩子的兴趣愈发地变大了。他想到一些事情,但尚且还无法确认。 不过……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相处,男人已经替少年下了某种决定。 默默地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后,净念觉得这身体终于是自己的了,随即撑着还疲软的双臂,坐了起来。 他似乎睡了很久,久到在这床`上已经无法多待一刻了。身边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意思,笑着说道:“净念,你已经躺了五天,可觉得饿了?” 五天?净念有些许的讶异,随即不多想,因为腹中空的难受,他确实急需要吃点东西。 “洗漱一下,”索翰华放开手中的头发,起身朝房门走去,“然后垫了个肚子。现在是巳末,未时我们就离开这边。” 净念微微点头,虽然男人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他简单地回忆了下,便不再追究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昏睡,男人原本的归程计划硬是拖延到今天。净念有些费力地穿戴好后,用力地甩了甩四肢,让力气回复一些,然后随意地绑起头发后,便准备洗漱用餐。 而至于自己昏睡过去的具体原因,净念没有深思……他便是一直这般,不去过多地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或许是因为生与死的界限,对他来说很模糊,所以一切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 一踏进大厅里,净念就感觉到许多人……有两三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在那个甚么江湖会上出现过。 大厅里有些吵,净念听进去了几句,大概是与自己有关,或准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6 确的说,是与自己身上的两样兵器有关。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自顾自地凭感觉走到饭桌旁坐下。 然后众人安静了下来。净念不在乎那许多放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视线,摸起碗筷,动作有些不灵便地夹着饭菜填起肚子来。 “净念公子,你真要马上就走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净念咽下一口饭后,想起刚才男人的吩咐,便朝说话人的方向微微地点了下头。 关明威面色微苦,看着少年苍白的脸,一时不知再说什么。他本想再和这个少年多接触一些……哪怕,少年与这次江湖纠纷脱不了关系。却忽然听闻了少年中毒昏睡,好不容易救回性命,又马上就要离开。 几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虽然几大门派人极力劝阻,可那个叫做蓝泽的男人,却坚持要带走净念——而最后,他们不得不妥协。蓝泽向他们证明了这个少年确实就是蓝苍族的少主,也或许即便不是少主,净念与蓝苍族也脱不了关系。 作为入世的古老氏族蓝苍族,世人皆知其与皇族关系匪浅,说不上臣服,亦不是凌驾……只是牵扯了朝廷与皇家,牵扯了这个神秘的氏族,他们不敢有轻易的逾矩,哪怕是净念真的与此次江湖会混乱脱不了关系,蓝苍族要人,他们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何况,元天虎逃走又被抓住,最后惨死在密室……这一系列古怪的事情,都发生在少年昏睡期间。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净念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更是没法确认净念到底是不是那“夺命铃”。至于破弦玲与封侯剑,也难以作为强留人的依据。破弦本就是净念所有,封侯剑既然自动飞到净念手上,也确实可算作认了主。 作为江湖名门正派,表面上的功夫自是要做足。 关明威胡思乱想着,捺下心里的焦急,看向自己的师父与其他几派掌门人……众人皆是沉默,一时谁也不知再说什么。随即他转过头,恰好对上了那个蓝泽的视线,心里打了个突——这男人,总是一副淡笑的模样,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却让人看得心里微微发怵。 索翰华瞥到关明威那发愣的眼神,暗自嗤笑。见这些名门正派的人都是僵持在此,又不做发言,他略一沉吟,道:“各位的好意,我替净念心领了。净念旧疾复发,确实不能再在此处多待一刻。” 秦歙叹息,终于放弃:“蓝先生说的是,破弦玲与封侯剑……在净念公子身上,或许比落在我等手上要妥稳些。”说罢,他起身对索翰华与净念行了个拱手礼,“二位便是要离开了,秦某就此告个别。” 随即,秦歙对自家的弟子们使了眼色,便欲离开大厅。待看到大弟子还直愣愣地盯着净念看,他微微皱眉:“明威,走了!” “啊,是,师父!” 没多时,其他几个门派的,也陆陆续续告别离开。大厅最终只剩下索翰华与净念,还有一个侍者。 “准备下,未时出发。”索翰华低声说了句,那侍者顿时领命,冲他轻轻躬身后,也离开了屋子。 净念已经吃饱了。 索翰华看着少年微垂着头,一手抚在腹部,有些好笑地问:“怎么了?撑了?”少年给予了他肯定的回应。目光落在净念那微抿紧的淡色的唇,索翰华敛下眼里淡淡的笑意,心里只觉得似是被轻微地挠得有些痒。 有时候,他觉得净念,太过淡漠太过老成,藏着许多秘密,透着一股历尽世事的沧桑;而某些时候,譬如现在,他看着少年吃撑了的模样,又觉得这人只是个孩子,灵魂单纯干净得没有杂质。 “吃多了,便走动下吧!” 索翰华提议道:“正是秋初微凉之际,去舟水河边漫步不失为一桩美事。” 一句话,两个人便动身离开了大华庭。至于要离开收拾行囊什么的,索翰华自是不须费心,而净念根本就没有上心,只觉得刚才吃得有些急了,确实需要走一走消化掉。 天空朗日高挂,白云舒卷。晒在阳光里走路的话,还会有一点热气。但净念的身体,总是寒冷的,这样的日头反而晒得他很暖。八月末的风,吹着脸庞,柔软轻缓,似乎能够吹散心里积聚的滞气。 索翰华与净念走在舟水河边,河畔是杨柳桑槐,还有一些野草花果。两人几日的相处下来,竟是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彼此交流得很少,但是这般的沉默没有僵硬或尴尬。 净念觉得有些新奇。身边的男人气势很强,强到无法忽视。有人与他一起,不带目的地漫步,对于他是很稀罕的一件事。这种陪伴的感觉,陌生遥远,又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与怀念。 他满足于这样一种新奇的体验,所以虽然他知道男人要利用自己,但是对于男人以后想要他做的事,并没有任何的抗拒心理。 ☆、【十九】蓝苍山 (3407字) 这些日子,江湖上有许多传闻,关于南英雄江湖大会的,关于破弦玲与封侯剑的,关于啸风派与严家的,还关于一个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少年的。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或许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只是传言越来越多,故事变得愈发地离奇。大多数人过惯了平淡的日子,没事的时候,就爱说道或打听这些轶事传闻。 据说,南英雄江湖会是一场阴谋,是啸风派与严家勾结,想要趁机夺得天甲残片故而设计下来的。而啸风派与严家,野心何至于此,他们的目标在于明年的北武盟会中,强夺武林盟主之位。 又有传言说,这啸风派与严家,皆是那宿闫国某些人的走狗。这一二年来,宿闫国与大聿国表面上修好,私下里彼此的动作皆不少。宿闫国想趁着聿国江湖混乱之机夺取天甲残片,再通过啸风派与严家意图控制大聿国的武林。 再又说,那静禅院便是因此被卷入阴谋,无论是天下之宝天甲残片,还是绝世武功迦空心法都为某些势力忌惮,故而才有了那场血案。而那个又瞎又哑的少年,幸而得以逃生,却又被人暗害差点死掉,更在江湖会上被人嫁祸。 …… 运来客栈,是南聿城中最大的酒家之一。这里来往宾客甚多,什么样的人都有。前楼上下是给过路的人吃饭喝酒的地方,后楼则是方便客人们借宿。楼下的大厅,说书人正在讲说“江湖会少年战群豪”,故事可谓是高`潮迭起、惊险不断。不少人听着说书人激昂的讲述,都是击掌称妙。 无人注意到二楼一角的某桌上,少年埋着头慢吞吞地用着饭菜,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长相平凡的中年男人。 “呵,”男人听到楼下声声叫好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7 ,忍不住低笑,“净念,这故事可是精彩绝伦?” 净念吃饭的动作顿了顿,这才侧耳把说书人的话仔细听了进去。他有些懵懵懂懂,过了好半天,才觉得这人貌似说的是自己的事情。只是……完全不一样。在那人嘴里,他成了甚么揭发了阴谋、智略无双的少年英雄,又是如何费心费力地将破弦与封侯剑从坏人那里夺回,还为此负了重伤,躺在床`上半月不能下地,险些丧了命。 “如何?” 男人又问。净念迟疑了下,却不知该作何表示,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不甚明白这说书人话中意思。 凝视着少年茫然的双眼,索翰华勾起了嘴角,淡淡地说:“这便是人言,或真或假,却非耳闻。故俗话有‘耳闻目见’之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净念呆了下,微睁大眼——他觉得有些奇怪,这男人,是在跟他解释甚么吗?只是,他心里还是疑惑的很,无法明白男人的意图与话里的深意。 索翰华把少年的疑惑看在眼里,只道:“但还有一说,叫做‘耳听三分假,眼见未为真’。亲耳听到的,亲眼看见的,虚虚实实,真假不定,都是要判别才能定结论。” 男人的话,净念听得很清楚,犹豫了半晌后,他再次微微摇了头——甚么耳闻目见,虚虚实实,他还是没大懂得意思:大体推测了下,这意思,是不是指很多事情不一定是真的? “暂且不懂得也无碍,”索翰华并不在意少年的寡闻无知,“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懂不懂得,明白与否,其实净念并不放在心上。此刻,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他跟随的男人越来越奇怪。他感觉到了一种极其模糊无法说清的情绪。男人刚才对自己说这一通话的作为,总让他觉得有一丝丝熟悉感——似乎有些像很久之前,父亲手把手教导他的感觉,只是时隔多年,他当年学的东西早已经被遗忘得七七八八。 随后,索翰华又不再言语,执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酒,目光再次转到楼下听书的人群。 吃了两大碗米饭,净念觉得腹中充实了许多,本能的满足感让他觉得很舒适。对面的男人似乎还没吃好,他遂放下碗筷,端坐好……困意,渐起。 不慌不忙地享用了酒菜后,索翰华再次将注意投在悄无声息的少年身上。这人坐姿永远都是笔挺端正,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忍不住地眯起,似是在打盹:这番模样,让净念看起来天真又憨怜。 薄唇弯了弯,索翰华低声地开了口:“累了便去歇息,待用过了晚饭再去码头。” 净念得了话,自是不推辞。这些日子,体内的毒,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让他受了好一番折腾,也不知索翰华从哪里弄了药丸子,才让他这些天感觉好一点。不过,体能似乎变差了不少,他每天都觉得疲倦犯困。 “莫忘了吃药。” 净念听到这声提醒,朝男人的方向点了下头,便径自起身离开了二楼。 一觉醒来时,净念立马就察觉到男人些微的气息……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些天来,男人经常陪伴在他身边。一路上其实不止他二人,但其他的人,总是不会靠近他们。 “起了就出发吧!” 净念听到男人推门出去的声音,随后才慢慢地坐起身。得到充分休息的身体,还是那么地疲累。静坐着运了好一会的内功,他才感觉到力气回来了。 穿戴洗漱了下,他将床`头的短剑挂到了腰间后,也慢吞吞地走出了屋子。 之前就听那男人说了,今天开始转走水路,应该是从这里到那蓝苍城,走官道要绕上许多路。 说到蓝苍城,是为蓝苍州的首府。 蓝苍州位于大聿国最西北的地方,多山林洼地,气候是高温多雨,地理形势比较复杂,定居在那里的人数不多,且主要为少数民族,是大聿国比较贫穷落后的地方。蓝苍城及其周边村落,居住了全州七成的人。作为首府,自是建立在地理环境相对比较好的河谷平原地,坐立于凿壑江水之南。 净念跟着索翰华来到了南聿城外的码头,这里的水系通着凿壑江与津泊,是大聿国较为重要的水上枢纽。便是这天黑时分,码头上仍有不少船只离港或停泊。 “什么人?”作船工装扮的汉子挡住了索翰华的脚步,待看到二人后面跟随着的人后,脸色一变,顿时让了开来,急忙躬身行礼,“属下不知是您……” 索翰华摆手免了对方的礼,踩上搭在大船船头与码头之间的横板,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看了眼……随即想到什么,他微蹙了下眉头,便不再关注跟着走上横板的净念:他放在这个少年身上的关心,似乎有些微的过火了。就在刚才,他甚至想到少年看不见脚下,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小心踩空了。 晚风吹着脸庞,柔软舒适。净念盘腿坐在船头,听着阵阵划水声。船已经出了码头,将人世的嘈杂抛得老远,这幽静的水上之夜,让他觉得有一种格外祥和,仿佛又回到了静禅院那段平静的日子。 胸腔一阵沉闷的痛,让净念回过神,随后感觉到喉间溢出了丝丝的血腥气。 “今天的药又没有吃?” 忽然传来男人那独有的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净念微微一怔……这些日子因着内伤,功力退了不少,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何时靠近。 ……到了蓝苍城,或许要将每日习武的时间增加一倍了。强大,变得更强大,这已经是净念本能的习惯,绝不容许自己软弱下去。至于吃药,他的记忆不是很好,也或者说,对于自身的状况总是上不了心。那药丸子,净念时常会忘掉吃。 “事有本末,”索翰华看着明显又忘记吃药的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若要变得强大,身体是本,次在练武。”说罢,他将药瓷瓶丢到了净念的腿上。 这个男人,似乎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他要做什么……便是净念,此时的情绪都不再那么淡漠,而是明显地迷惑与讶异。 船行得极快,两岸的山脉急速地往后退去,水面上波光粼粼的,起伏着细碎的月华。索翰华察觉到少年的情绪起伏,却不多说,只是负手站立在船头眺望着前方。 净念打开药瓶,一股浓重的苦涩气味钻入鼻间。无人看到,他微微皱了下鼻子……对这苦味,极是不喜欢。只是,男人说的话,他恍惚有些理解,要变强自然是首先有一副好的身体。 不太情愿地吞下了药丸,便忽然感觉到男人的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净念迟疑了下,随即轻轻抬起手——一颗方形的纽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8 扣大小的东西被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他不解地仰起头。 “吃吧!” 男人没有解释是什么,让净念稍微犹豫了会:若还是药丸子,他确实不想吃。最终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塞进嘴里——丝丝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 是糖,甜得腻味。只是,他莫名地觉得很好吃,嘴里化开的糖水,甚至有一丝丝舍不得吞咽下去。 + 【题外话或小广告】本文八月参赛,若有未被预定橄榄枝又觉得此文不错的,欢迎为本文投上一根枝子,您的支持与肯定,亦将给予岫某人莫大的更文动力,躬谢! ☆、【二〇】疑惑现 (4033字) 大船日夜不停地行驶了十多天,终于靠了岸,稍作调整后,索翰华带着净念再次转坐上马车。 “再坚持两天,就到王府了。” 净念蜷缩着身体,紧闭着双眼,面色青白,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那蹙起的眉头显示了这个淡漠木然的少年正在无声地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索翰华本只是冷眼旁观。少年体内的毒,他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控制的,先前在舟镇时配的药方已经没了效果。这几天,净念每天都会毒发几次,一次比一次厉害。 然,此刻看着净念苦着脸,瑟缩的模样,竟是让索翰华莫名地觉得有些动容,一丝浅淡复杂的情绪在内心里悄然涌出,随即是起伏与纠缠。这点动容,让他自己也是有些吃惊与诧异的。不说眼前正受苦的是个来路不明甚至可能很危险的少年,便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索翰华也鲜有多少不忍的情绪。 只是到底,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少年有了不忍的情绪。 索翰华手臂一捞,将少年拽进了自己的怀里。便这一番动作,净念几乎是在瞬间反射性地挥出右手,细弦破玲而出——男人没有慌忙,只是自然地偏了下头,避开了弦的突击:“是本王!”低沉的话语脱口而出,净念的动作随即顿住,细碎的铃音渐止住。好半天,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是男人将他抱进怀里……身体僵硬地靠在男人身前,活人的体温,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丝留恋,故而即使不习惯,也没有推开对方。 索翰华一手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这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是少有且真实的温柔;另一只手则搭在了净念的腕上,探了探脉象,他皱了下眉——这人的气息混乱,如今的伤痛不全似是因为体内的毒影响,还有几种相互冲突的奇怪力量。不做多想,索翰华将真气灌输进少年的体内,试图让对方舒适一点。 净念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原本压抑的难受得到了纾解。虽然五脏肺腑还是如被揪碎了般的疼痛,但,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沿着脸颊滚落,打湿了男人的衣衫。 嗯哼…… 是很细很轻又含糊不清的呻`吟声。索翰华听在耳里,低眼凝视着少年略好转了些许的脸色,眼神微闪了闪。 约莫半个时辰后,见净念脸色染了些许红晕,索翰华才停止为他疗伤。或许终是耗竭了气力,净念在最难受的时候还保持着些微警惕与僵硬的身体忽地软了下来,略有些不自然地倒在了他的胸膛。 男人顿了下,没有推开少年,面上依旧冷凝,手掌却安抚地在对方的脑勺拍了拍。也不想,昏迷中的净念竟是轻微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其实动作幅度很小:感觉到这人柔软的头发,摩挲在手心,有些许瘙痒,索翰华的神情有些莫测。 父亲…… 安抚的动作滞了滞。索翰华有些怀疑刚才是否幻听了。他紧盯着净念露出来的侧脸,过了许久,对方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刚才那声“父亲”,他确实捕捉进耳中,少年只是发出气声,并没有真的出声。 ——索翰华原本捺下的古怪情绪与心里的疑惑,此时再度冒了出来。 后两日,路上平静了不少。毕竟是进了自己的领地范围,原先明里暗里各方围追堵截的势力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处理干净。净念也感觉到了彻底的安全,随即放松了些许,受体内毒素与躁动力量的影响,他在大多时间便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在偶尔极难以忍受的时刻,那个男人就将他半搂进怀里,为他运动疗伤,平复内里不安稳的力量。 在这个炎热的傍晚,一场大雨过后,马车终于抵达了蓝苍城的文华亲王府。事先得闻消息的人们,早已等候在门口了。 “净念师弟!” 净明站在曲默身边,待看到那个抱着净念下车的男人后,焦急地呼出了声。以他这些年对净念的了解,除非是伤得极重,否则没有人能这般接近对方。 “怎么回事?”净明心急之下,顾不上惧怕索翰华的气势,便迫不及待要上前拦住对方,却被曲默制住不能动,遂气愤不已,“你放开我!” 两人拉扯之间,索翰华看也不看净明一眼,冷淡地扫了眼迎在门口的几位夫人与孩子们,对应他们或激动或喜悦或默然的神情,并未投注注意,只是对曲默吩咐了声:“随本王来倾竹楼。”说罢,不理会王府众人复杂的神色与各异的心思,便抱着净念踏进了王府大门。 “王爷!”/“父王!”几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却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 “曲先生……”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挡住曲默的去路,“父王……抱着的是什么人?” “大公子,”曲默脚下微顿,扫了眼正紧紧盯着自己的一干夫人们与公子小姐,迟疑了下,道:“他是……如你们所想。” 此时,净明趁机脱开了曲默的控制,急忙地去追索翰华。 “各位夫人,”曲默对几位夫人拱手作了个礼,“王爷的吩咐,在下不敢耽搁,便先行一步了。”遂也匆匆进了王府。索翰华要求他即刻赶去倾竹楼,不必细说,他也是知道肯定为了那个少年。 “净念的体质很奇特,”曲默对净念进行了一番检查后,面色凝重地说道,“他体内冲突的几股力量,或许是因为迦空心法与奴制的相互抵制而产生的结果。至于‘灭’毒,只能……找蓝苍族长试一试,不过属下觉得……” 见曲默吞吞吐吐的模样,索翰华有些不耐:“有话直说。” “是,主上。”曲默回答,“净念体内除了‘灭’毒,还有‘昙花’,或许是因为他的特殊体质,也或许是‘灭’的影响,这‘昙花’已非原本‘昙花’,两种毒缠在一起,着实棘手。若是解了‘灭’,情况可能比现在更加凶险,甚至会……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9 ”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听了这番话,索翰华神情不变,只淡淡地问道:“有什么稳妥的办法吗?” 曲默点了点头:“属下自两年多前为净念诊脉后,就发现他的身体实在殊异,也是觉得好奇。这些日子属下一直思考有没有治疗之道,后来便翻阅了先师的记录与婆娑罗的手记,大体有了个想法。属下觉得,对于他这身毒,或许要另选蹊径,既然他体质奇特,身中几种剧毒还能够无事,或可尝试以毒制毒、净毒固体之方法。” 索翰华对于这用毒物抗衡毒物的方法,并没有意见,只是颔首:“若是稳妥,你便且一试。”略顿了顿,又补充道,“待净念醒来,你征询一下他的想法。” 曲默心头吃了一惊:主上向来独断,一般拿定主意的事,根本不会征询旁人的意见,此次竟会……后又转念一想,毕竟是净念的身体,所以也不算奇怪罢。只是…… “主上,净明被挡在楼外不肯离去,他知道了我们利用净念获取天甲残片一事,非常气愤……” 索翰华冷冷地扫了曲默一眼:“本王的事,何时轮到旁人置喙?” “他毕竟是净念的师兄,若是他在净念面前说些甚么……” “无碍。”索翰华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随后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待净念醒来,便为他治疗。” “是……” 曲默应声便要离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却见男人坐在床边,微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原先古怪的感觉再度回到心里,他转身回来:“主上,关于净念,属下还有一言。” 索翰华抬头瞄了他一眼,等待对方后续的话语。 “原先属下留意了下,他的眼睛……并没有受到什么创伤,也没有受到毒物的影响,应该不是天生的盲眼……或许,还有治好的可能。” 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索翰华敛下眉:“他的嗓子呢?” 曲默回道:“属下没有检查过他的喉咙,还不能确定……要等他醒来,才有决断。” 索翰华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曲默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反应,却没有发现什么……其实对于净念的眼睛与嗓音,他本没有太上心:主上顺手捡到的棋子而已,只是他没想到,主上竟把人带回王府……他想起前些日子的传闻,心里有些暗惊,不管这个少年是何身份,他也要多放些注意了。 曲默出了倾竹楼,看到净明在院门口焦急地走动。 一见到曲默,净明顿时来了精神:“净念怎么了?他是不是受了伤?” “他没有受伤,”曲默皱了皱眉,把人拉到了净明的房间,才道,“你不用担心……他是以前留下的内伤,”半真半假地对净明解释一番后,他又说,“倒是你,伤势刚好,还是不要经常在外跑动。” 净明面色微苦,原先积聚的怒气消失无影:“我真没用……”见曲默沉默不语,他神色凄凉地一笑,“现在,师弟帮你们拿到了天甲残片,你能不能求王爷发发慈悲,放我们师兄弟一条生路……” 曲默面色一整:“这念头,你最好还是收起,别再王爷面前提起……否则……”他不敢说下去,他的直觉向来敏锐:主上,似乎对那个少年有些特别。以主上的性格,是不容许有人觊觎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说过,会帮我们的,”净明苦笑,已经没有愤怒的力气了,“所以我才会把禅院与严家的事情告于你……”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法知道吗?你怪王爷利用了你与净念,可是,若非王爷从中作了安排,净念今日恐怕就成了不忠不仁杀父弑师的魔头,你以为他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吗?”曲默冷笑,“何况,天甲残片这东西,王爷根本从没放在眼里!” 净明不信:“那为何……” “王爷做的事,自有深意。”曲默不愿多说,“你还是安心地留在蓝苍城吧……以后,净念估计就一直跟在王爷身边。” 净明张了张嘴,却惶惶不知要说甚么好。他终究无权干涉净念的事情,而那个男人,更是不能轻视、无法抗衡的! “安心休息吧!净念,不会有事的。” 曲默撂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这里,打算回药房,准备特制一些毒物,等着做净念“制”毒固体之用。却在药房门口,遇到蔓菁园的侍女。他心中了然,嘴上故作疑问:“红姑娘来在下的药房,是有何事?” 侍女浅笑,福了福身:“曲先生,我家菁夫人适才忽觉头晕呕吐,特让奴婢请您过去蔓菁园看一下。” 心下无奈,曲默也不便回绝,只好应道:“麻烦红姑娘稍等,待在下准备下,便随你过去。” ☆、【二一】菁夫人 (1721字) 菁夫人是现下文华亲王府中的七夫人之一。 很多人都不明白,索翰华这位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当今皇帝最器重的亲王,为何一直没有正妃,甚至连有品阶的侧妃都没有,只有这几位“夫人”,即便这些夫人,都为皇室留下了子嗣。暗地里的种种猜测,终究不过是传言。先帝似乎对这位王爷格外地包容,对于他的事情从不曾干涉或阻挠过;而当今圣上,亦是更加的放纵着索翰华的一切行为。 说来这菁夫人,与其他几位夫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或许可谓之“不幸”。她是曾经八位夫人中最早怀有文华王子嗣的,并在文德三十四年产下了索翰华的第一个儿子……只是,那孩子自出娘胎后,身子就异常羸弱,后被当时即将生产的焉夫人所支使的人暗害。而菁夫人更因为产子时损及了身体根本,再不能孕育,是至今几位夫人中唯一没有孩子的人。 ……当然,那位焉夫人在产下王府第二个孩子后,便被索翰华关在了冷苑,不久郁郁而终。她的孩子,便是现今王府大公子索临丞。 曲默跟着侍女来到蔓菁园,想到这园子的主人……心下很明白,这位夫人的真实打算。虽然没有其他夫人那般有子女的依仗,这位菁夫人却并非好相与的,手段本也不差,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一个蓝苍族。 “曲默见过夫人。” 隔着屏风,曲默规矩地行了个礼。 菁夫人浅笑着回答:“曲先生不必多礼,倒是麻烦您了,让您特地跑来蔓菁园为我治病……您瞧瞧,我今儿个一早便觉得恹恹不振,食欲也不好,适才觉得头晕得很,浑身都乏力……” 曲默又仔细地望闻问切一番后,很快写下药方:“夫人不必担忧,您只是忧思过重,这几日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0 应是休息得不足,加之最近天气太热……按照这药方服下几帖药,过两日您就没事了。” 菁夫人放心地笑了:“曲先生果不愧是神医,待会我便让红儿去您那抓药……” 曲默只客气地回着话,便要告辞。 “等一等,曲先生……” “夫人还有何事?”曲默笑着问,故作不解。 “曲先生不必这般拘谨,”菁夫人笑道,“您知道,平时王爷都忙着大事,这王府里的事情就都由我和几位妹妹操持的。适才我们见王爷带回的那位小公子,身体似乎不太好……怕以后招待不周,饮食穿着上一个不小心,落个差错,可怎么向王爷交代。故而,我便顺便问一问,那小公子可有什么忌口的、忌用的?” 曲默回答:“净念公子只是受了些内伤,待一二日,便大体能好,倒是没有什么忌讳的。夫人们不必担心。” 菁夫人似是松了口气:“这便好。王爷可从不曾这般重视过哪个外人,我呀,就怕不小心没招待好人家,丢了王府的颜面。” 曲默只是笑着应诺,也不做评述。 菁夫人又关心地细问了净念的状况后,从曲默嘴里知道都不是大问题后,似乎安心了不少,笑着:“那王爷应该也能放下心来了。” 曲默也不接话,只道:“夫人身体正虚,在下这便回药房配些上佳的药,也好能让夫人早日康复。” “那边劳烦曲先生了。”菁夫人谢道,随即状似不在意地说,“曲先生可别光顾着我这边,净念小公子那边可得多注意些……听说,他今年也就十五岁,不能视不能言的,也怪可怜的。” “哎,我就不耽误曲先生的工夫了,绿儿,你送一下曲先生。” 出了蔓菁园,曲默瞥了眼跟在身后的侍女,暗叹了声,也是松了口气——这些夫人,各个都不是好惹的,虽然都是没有品阶的,但鉴于王府没有正妃,她们在索翰华的默许下,自然都是王府里的主子。 明面上,惧于索翰华的气势,无人敢随意地打探什么……但,王爷身边的一点事,这些人精谁没有些手段弄得清楚。 曲默知道,众人都以为……净念是索翰华的男宠,毕竟索翰华从没有掩饰过这方面的兴致。只不过那男人对这些事情并不过于热衷,偶尔有一两个宠儿,都是安排在后院,从来没有把哪个男宠正大光明地安排在自己院落里。 所以夫人们才慌了阵脚吧,在索翰华刚回府的时候,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暗探。不过……想到那个独特的少年,还有男人的态度,曲默一时也摸不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许真是那种关系……? === 今天朋友来了,就暂时写这么多,明天会多写的。 ☆、【二二】清风弹 (2605字) 净念在第二日才清醒过来。他住的倾竹楼,坐立于清平居之南——这清平居,正乃文华亲王起居之所。 晨起时,净念就察觉到身体的状况好转了不少,虽然还是虚得很,但气息平稳,也没有毒发的痛苦:曲默的医术果然不是虚传,比先前回途中给他看治的郎中们厉害得多。他感到整个人舒适了不少,甚至在洗漱之后,拾起了落下几日的武功。至于现在身置何处,他自然不曾有什么想法,或可说,是完全地随遇而安。 只是武功练了不到两刻钟,净念就被索翰华打断了。男人只道他现下状态不佳,不宜动用内力,然后要他一起去居舍花厅用早饭。 从昨天到此刻都没有进食,净念确实觉得饥肠辘辘,便乖乖地跟着索翰华进了屋子。他们是在清平居单独用的膳食,如同此先在舟镇的日子,只二人享用着一桌饭食,没有其他人。净念自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奇怪之处,神色自然地洗手擦净后,任由侍女们服侍用着菜肴。 这王府说小不小,但一点消息都似长了翅膀,片刻钟里,各个院子的主子都知道王爷与昨天那位公子一起用膳的事。众人心思复杂各异,却无人敢亲往清平居打扰那里的人——毕竟,那边是王爷起居室,没得允许,任何人是不准擅入的。 “红儿,”菁夫人喝完曲默开的药汤后,对着自己的侍女吩咐,“你去找非无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是,夫人。” …… 再看这头,净念用完了饭食后,自然是与以往一般,跟着索翰华不离寸步的。 “你身体有恙,等会曲默会过来为你诊治,这几日就留在这边休息,不必跟着本王。”索翰华交待了一番后,便离开了清平居。 净念只是听话地回倾竹楼等着曲默。这栋楼阁,前后都是栽种着青竹,环境尤为清幽安静,当然这里的人其实并不少,他能够察觉到不少高手隐藏的气息。 净念并不在意他们,独自坐在楼下栏杆上,这蓝苍城的气候比较热,不过这一大早,太阳才升起,气温不是很高,晨风不时地迎面吹来,他闻着风中传来的竹子清香味,整个人神清气爽。 净念没有注意过了多久,曲默再次来到了倾竹楼,让他进屋内,再为他把把脉,仔细地检查一番。 “净念,你身上的两种毒,都已经侵蚀了你的根本,再不解毒,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多少时日,”曲默一开口就相当的唬人,“而那两种毒,有一种毒深入骨髓已是不好解了,另一种……更是变化了毒性。” “所以,我想了另一种方法,”曲默把昨天与索翰华说的一通话重复了一遍,见少年神情始终没有变化,叹了声,“可这种方法,本就是激进冒险之举。我有把握能够让你的身体不会继续衰败下去,但是……那样你的体内就是纠缠着几种剧毒,以后更不好解开。或许会大大缩减你的寿命,不过从此你的身体会强健许多,若是运气好的话,以后一些普通毒物可能对你就无效了。” 净念听着曲默絮絮的话语,想了想,基本上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对于用毒物来冲横体内毒素的方法,他觉得无所谓,而据说减损寿命……亦是没有任何感觉。 “主上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立马开始用毒治疗。” 净念的回答,是微微点头。 “那好,你今晚把我开的这贴药给吃了,明天我就为你治疗,”曲默松了口气,本打算先回去准备,视线却对上了净念无神的双眼,心思一动,又道,“净念,我以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你的眼睛,应该也能治好的。” 净念神色漠然。 曲默对于他的反应也没有意外,笑了笑:“等调养好你的身体,我再给你治眼睛,或许过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1 不多久你就能看得见东西了。说到这……” “我便给你再检查下嗓子,如何?主上昨天还问我,你的嗓子是不是也能够治好。”说着,曲默就让净念张嘴。 净念则是无动于衷,坐在椅子上,面色淡淡的。 曲默站在他面前,等了一会,神情僵硬……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他又重复了一句:“张开嘴我给你看一下就行了。” 净念终于给了他一丝反应:很轻地摇了下头。能不能看见,能不能说话,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对于净念,这些并不影响他的生活。而且……前世那一句话,说到底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说到底,他早没有甚么愤慨或伤心的情感,只是,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曲默沉默地看着少年摇头,许久不曾开口。最终,他没有再要求给净念检查嗓子,收拾好药箱后,嘱咐对方晚上一定要吃药后,便离开了倾竹楼。 索翰华听完曲默的汇报,良久,问出声:“他不愿?” 曲默回答:“是的……属下以为,净念公子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复明、说话。” 索翰华没有接话,却心知,净念肯定是不在乎的……只是意外的是,他没想到,净念会拒绝治疗嗓子……毕竟,他不在意这些,也无所谓治疗,不是吗? “他……似乎有些抗拒。” “哦?”索翰华放下手中的折子,负手走到窗前,半晌回道,“先把他身体养好,然后就为他治疗眼睛,其他的,以后再说。” 曲默走后,净念便无所事事地漫步在清平居的院子里。因为早上男人说他暂时不要动用内力,便也没打算练武,一个人没有目的地沿着偌大的池塘慢慢地踱步。忽感身后有轻微的气息,他顿了顿步伐。 “净念公子,非无统领想要见您一面。” 非无?净念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是之前索翰华的近身侍卫。既是男人身边的人,他也没有多想,就随着侍者的脚步,出了清平居的院落。 “净念公子,又见面了。” 净念察觉到不是索翰华有事找自己,便不打算与此人多待,欲要回清平居。 “等等,净念公子。”非无连忙挡住了他的去路,“几位夫人派我来接你,说是请了裳衣局的师傅过来,要为你订做几身合身的衣物……这里气候不比南方,你身上的衣物已经不合适了。” 净念觉得有些莫名,不太明白为何要订做衣物,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为何不合适。 实际上,这蓝苍城的气候比较热,净念先前在南方穿的那些衣物的质地不适合这里……只是对于净念,他并没有多少体会。他的身体本就一直是寒性的,这里的高温反而让他觉得舒服。 非无见净念木然地站着不动,又说道:“王爷也嘱咐过了,让夫人们安排好你的吃穿用度。” 这句话,终是让净念决定跟着非无,去了那甚么凭风所。 还未进门,净念就听到一群女人的嬉笑声。 === 晚上还有一章 ☆、【二三】骨肉亲 (2494字) 很吵,气息让人不自在。这是净念此刻的感受。这些夫人们——听着别人话里的意思,他朦胧地知道,似乎是索翰华的妻子之类——说话都是很轻柔,不时娇笑着,倒不是真的聒噪。但净念只觉得气氛很奇怪,奇怪得让他想立刻离开。 “呵,先前听说净念公子你身体不适,我们也没好生招待你,”菁夫人在七位夫人中最年长,其他夫人也都以她为首,她和善地笑着,“你住的可还习惯?有甚么需要的,尽管和管家说。你是王爷带回来的,年纪又与王府里的几位小公子相仿,我们呀,也就不把你当外人,只看做晚辈,有甚么事,就只管直说。” “之前我听王爷吩咐给你找老师,不若,你就和府里的公子们一起去书院。如何?” 净念没有表态……他未仔细听女人说的话语,而是在思索另一件事。他的直觉,总感觉这位菁夫人有些诡异。更奇怪的是,他似乎,曾经在哪里遇见过这个女人。只是净念的记性不是很好,脑海中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女人,之所以有熟悉感,还是因为他对气息异常地敏锐,再加上…… 虽然不记得何时遇到过那女人,但似乎那时发生过甚么让自己非常不舒服的事情。只是,净念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来。 “我瞧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标致。比先前在居州时,王爷身边的繁落那些人看起来好多了!”霏夫人是七位夫人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在索翰华面前最受宠的一位,平时说话没个轻重。她嘴里的繁落,是当时颇得索翰华欢心的宠儿,不过后来王府迁到蓝苍城,那人并没有跟来。 霏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净念不明白,其他人可是心知肚明……却也没人开口说什么,都是笑着附和赞着他俊俏温顺。 不想再待在这里,净念也不管这些女人到底是甚么意思,便要抬足离开,然后就闻到一阵香气扑鼻,就是刚才说话的霏夫人来到他身前。 净念感觉到她在自己眼前挥了挥手。 “霏妹妹,别戏弄净念公子,没大没小的,失了分寸!”菁夫人状似斥责,不过语气并不重。 “菁姐姐,我这不是好奇嘛!”霏夫人咯咯地笑,“之前不是听讲了,净念公子眼睛看不见东西,我瞧着他行动自如的很,就试探一下是不是真的看不到……” 净念没有理会这女人,却也没再继续走开……倒不是因为被挡住了路,而是他感觉到了索翰华正在靠近的气息。 菁夫人笑着说道:“我看你呀,就是瞧着净念老实,故意想欺负他吧!”这话语里,有一种长者无奈又包容的意味。 “何人这么胆大,要欺负本王的人呢?” 男人带着戏谑的笑语,忽然从门外传来,众女人俱是一惊,连忙满面喜色地起身迎上前。索翰华淡笑地免了女人们的礼,三两步走到净念身边,语气柔和地问:“不是说让你今天好好休息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到索翰华手掌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众女想到刚才那声“本王的人”,俱是强笑着按捺着情绪。 菁夫人面上无异,款款走近:“爷,是奴家见净念公子都没有合适的衣物换洗,便请了裳衣局的大师傅为他量身裁制几件衣服,这不,裳衣局的人刚走,姐妹几个昨天也没来得及认识净念公子,便聊上了几句。” 少年沉默乖巧,任由自己摸着头发,索翰华感觉到手心上的柔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2 软,听着菁夫人的话,淡声道:“做得不错,不过净念身体不太好,以后有甚么事就和本王先报备下,派人直接去清平居安排就行了,也免得让净念来回跑路。” 几位夫人神色一僵,随即连忙附和。 “菁儿,本王听说你让管家安排让净念去书院,可有此事?” 菁夫人连忙赔笑:“回爷的话,昨晚您让管家去找西席……奴家想,净念公子岁数差不多与几位公子一般大,便自作主张,让管家与书院联络。” 王府里的事情,包括索翰华几个孩子的读书这些,他都不曾插手。这些女人,都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或文或武,各有才情。对于幼子的教育,索翰华只是冷眼任由她们自作安排……至于菁夫人没有孩子,索翰华就安排她抚养失去母亲的索临丞。 索翰华沉默了下,才缓声开口:“净念要留在本王身边,去书院不合适。关于请先生的事,你们就不必插手了,本王自有安排。” 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女人们,索翰华心下冷然:这王府的规矩,真该整一整了。他常年东奔西走,府上的事不上心,对于这些女人的小动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想触及到自己身边的人…… “是,爷。”在索翰华面前,女人们所有的手段都不敢使出来。 不再看这几位夫人,索翰华又在少年的头上轻拍了下:“本王要出门,你既是这么有精神到处跑,便陪同本王一起罢!” 看着男人带着少年一起离开了视线,女人们都不再笑闹,彼此敷衍了一番,俱是回去自个儿的园子了。 砰!! “主子!”侍女们慌忙地跑进屋子,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物,吓得都扑通跪地,“您息怒,小心气伤了身子……” 女人似乎冷静了不下来,已经忘记这是文华亲王府,忘记这里的一切其实都在男人的眼皮下,控制不住地冲着侍女们吼道:“给我滚出去!滚——”说着,她一脚踹上正瑟缩发抖的侍女身上。 几人被吓得不轻,从没看过自家主子如此恐怖的模样,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出了屋子,也不敢走远,就候在门外,不时听到里面传来嘈乱的响声。 屋内,女人摔完了所有的东西,可还是无法控制心里不断上涌的寒气……适才,她是用尽所有的气力才勉强在那个少年面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死了十五年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个男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把他带回府上? 无数个假想,让女人内心的恐惧不断放大,她一想到刚才亲眼看见少年肘下的鲜红色胎记,就感觉浑身发冷、眼前不断地出现那如血般的胎记。 你怎么,还没有死?不对,你怎么会活到今天?女人死命地摇着头,想起自己亲眼看到当年那个婴儿被埋进了土里,就觉得整个人快要癫狂了…… 砸完了所有的东西,女人浑身发软,终是撑不住,跌坐在地,手里抓起一块花瓶碎片,狠狠地攥在手心——鲜红的血,顿时涌出。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的儿子! ☆、【二四】云天淡 (1777字) 十一月的蓝苍城是天高气爽,阳光和煦,这样的气候让净念觉得很自在。自离开静禅院的两年,他大多都是在南方生活,冬天里的寒冷让身体总不那么舒适。 来到蓝苍城也有近两个月了,净念的生活是鲜有地安宁,起居饮食都是有人打点服侍。虽说要贴身跟随索翰华,实际上由于要配合调节曲默调节被毒素侵蚀的身体,这些日子他多是待在清平居,上午听着西席先生讲书,下午则是由曲默进行所谓的“冲毒”治疗——服下秘制的毒汤,忍受着躯体爆裂的痛苦,然后曲默再用针刺大脉进行调节——每回事毕,以往都是少眠的净念,往往撑不到晚饭时间,就会倒头睡下。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冲毒之法,却是极为有效的。净念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在好转,原先有些不受控制的暴动的气息,也渐渐地平顺了。到这一天,曲默给他做完了针刺后,终于松了口气地说,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达到了冲横牵制的状态,明日起可以停止服毒了。 安静地趴在床`上的少年,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一结束便昏死过去,只是脸色依然煞白难看。收拾着金针,曲默看着这人,心里不得不赞叹对方的意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冲毒之法有多么地凶狠与难捱,而这个少年,亦是看得出一直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却始终安静如斯,没有出现他所担忧的那样激狂反抗。 “这几天的药,要继续吃。”曲默说道,“你的身体已经无大碍,至少这三五年里,病灾甚么找不上你……只是,这冲毒制毒之法,本算是邪术,所以天长日久,可能会出现一些遗症,如我先前说的,可能会折损你的寿命……不过我会帮你调养好身体。” 净念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听了这人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现下,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睡觉:但不行,再过半个时辰就是用膳时间,索翰华注重饮食,绝不会让他不吃晚餐。好多次,都是把沉睡之中的自己叫醒用餐。故而这几次,他的身体渐渐好转了后,每回治疗完,便干脆撑到用膳之后再休息。 “治你眼睛的药,我已经配好了。过两日,我再为你治眼。”说着,曲默瞄了瞄趴着不动的少年,想到前次这人的反应,补充了句,“下个月,主上要回京,应该会带上你。我会尽量在你走之前,把你眼睛治好。” 曲默收拾好东西便要离开,临走前犹豫地又说了句:“明天……有空的话,你去看看净明吧,他,很挂念你。” 净明?净念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他去看净明……说是挂念,其实他还是不太能够理解的。那位师兄,他虽记在心里,但实际上二人也不算亲近。只是净明给他的感觉很像前世那孩子……所以才会在两年间,真心保护着他的安全。 但净念,依然很少主动接近那人。在没有特别需要的情况下,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个人,鲜少有什么接触别人的想法。哪怕是在前两年里,他因净明留在了严家,也很少主动去看望对方。在净念看来,只要净明安全无虞,便是足了。 用过了晚饭,索翰华看着少年有了些血色的脸庞:“先生讲的课,可是学得一二了?” 净念撑着犯困的眼皮,脑瓜有些迟钝,半晌才知道男人问的是什么,随即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对于不是很爱动脑子的人来说,听着老先生讲的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多半是一耳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3 进一耳出,反正不能看不能说,先生也无法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净念很不理解男人的行为,这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有人要教他与杀人无关的知识。他其实并没有多深的学习欲`望,却也无法拒绝,因为那也是前世时父亲的希望。 少年摇头,其实可以理解成多种意思。索翰华轻笑:“闵夫子讲的东西确实有些晦涩深奥了,不过一时也找不到适合的先生,你且随意听听罢了。” 净念没有异议,现下只是想着早点去睡觉。可惜男人似乎没察觉他的疲累:“净念,本王听曲默说你不愿治好嗓子,是为何?” 略有怔愣,净念的困意顿时散去。 索翰华凝视对方木然的神情,明明还是那般安静淡漠,他却察觉到少年的气息透着若有若无的苍凉与绝望。 “或者说,”索翰华已经走到了净念的身旁,俯身注视着少年幽黑的眼眸,手指抚上了对方的喉部,“你其实,根本就没哑?” 似是疑问,又是肯定的语气。 而答案,净念自然无法给出,只是那么地沉默着。对峙了片刻,男人忽然放弃了逼问,低低地笑出声:“罢了!本王就不为难你了,不过……” “若是哪天愿意开口了,可要记住喊本王‘父亲’。” ☆、【二五】前尘断 (3573字) 暮色降临,远处的黑山头森棱棱的,如夜幕下潜伏的鬼魈。 她看见一个婴儿,瘦小的身体抽搐着,似要死了一般。心跳如鼓槌般剧烈地敲打着,她小心地伸手探向婴儿的鼻下,却不料,婴儿陡然消失,惊得她腿脚发软,跌坐到地上。于是一抹影影绰绰的少年身形,渐渐地出现,她压下惊恐,目光落在那裸露着手肘处,一抹胎记似鲜血般刺眼。 血色胎记忽然迅速扩张,没一刻,眼前的人变成血淋淋的鬼妖。她惊恐地抬头,只看到少年的五官流出无数道血印,猛然长大了嘴吧,尺长的舌朝她卷来…… “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骇人尖厉,传遍了小院的每个角落。侍女们慌张进了内室,巡逻的侍卫,也立即候在了外间待命。 “夫人!”侍女看着榻上散乱着头发的女人,瞄着对方惨白的脸,小心翼翼地走近,跪到榻旁,“您魇住了?” 女人呆滞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在侍女开始焦急之时,她勉强地稳定着呼吸,浑身无力地靠坐着:“几时了?” “回夫人,酉时末了。” 女人随即沉默了下来,目光涣散,怔怔地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灯火。心跳有些急促,她想到了刚才的噩梦,梦里如影随形的恐惧自那个少年来到府中后一日一日地扩大。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过十天,或许自己真的就要疯了。 她惧怕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少年,更惧怕着……那个是她夫君的男人。或许是噩梦的影响,她这几天都不太敢在索翰华面前多待上片刻,总觉得男人的眼神透着了然与意味深长。她不以为男人能察觉出少年的身份,毕竟那孩子出世之后男人根本就没有看望过……直到出了那些事。 可是,她比谁都深刻地明白索翰华的厉害与手段,遂又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察觉到什么……绝不可以,若是当年的事被发现,她定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更有可能会牵连到整个蓝苍族! 她现在是异常地害怕……与后悔。早年那些事情,不停地在脑海中涌现。 那时她还是蓝苍族的公主,被人誉为才情无双,故而心高气傲,一心想着有一日能够登上权势的最高点,光大蓝苍族。她年少时多居于皇宫,与当时聿国太子索韦昶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甚至彼此私下里许了终身。 彼时她亦知道那个开始崭露头角的九皇子,正渐渐地受到先皇帝的赏识。只是她打心眼里瞧不起那病怏怏的少年,论文德武功、论外形长相,都与索韦昶差距甚远。当忽然得知先皇帝将她赐给了这样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时,她觉得羞愧与折辱,心里暗恨不已,一度冲动想要请求父亲悔婚。 然后索韦昶偷偷将她约出,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告知她冷静,分析了眼下的情势。又对她说了关于九皇子那不为外人所知的预言,这位太子殿下对于他的同母兄弟已经开始有些忌惮了。 她终于顺从索韦昶的意思,年仅十三岁,便嫁给了索翰华。原本想着,忍耐一些时日,暗中替索韦昶解决掉这个隐患后,就能够重新恢复自由,自然,索韦昶亦是深情款款地对她许下了诺言。 大婚那天,她从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过那般屈辱——先皇帝很纵容索翰华,便应了他的请求,没有大办婚宴,甚至没有赐封品阶。这般的侮辱,加上索韦昶说的话,让她心中升起了杀意。她是蓝苍族的公主,一直骄横高傲,那时候的她太盲目自大了,以为这个书生气的夫君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仰仗着自己有着高贵的身份,竟想着暗地下毒手害死他。 只是索翰华毕竟是先帝最宠的皇子,衣食起居有专人打点,平常时她根本难以接近,就算是侍寝,完事后男人立马就离开她的房间。后来她更是探知,先帝赐予了索翰华一枚清心珠,可以防百毒。 暗自思量了许久后,她终于决定冒险……蓝苍族人擅蛊毒,而作为最厉害的毒之一“灭”,是一种“类蛊化毒”,被下毒的人是身体迅速地衰败,如同得了怪疾一般,不出两个月就会暴毙……寻常医者,是查探不出这种毒物。所谓“类蛊”,是因为下毒的方法比较危险而奇特。“灭”由下毒之人将毒蛊植入自己的体内养毒七天后,再通过交`合将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渡入对方身体里。 此种毒,对于下毒之人也可能极有危险的。但她是蓝苍族公主,对于毒蛊的应用,是娴熟自如。便趁着索翰华出巡之时,养制了“灭”,并植入自己的体内。 彼时又有两位夫人进了府,索翰华每隔固定的时间会来她房内。算计好了时间后,她在那天夜里欲要趁机将“灭”毒渡入男人的身体里。 ……结果竟然失败了。两个月快过去了,索翰华的身体并没有恶化,反而在特意地调养下,变得强壮了不少。 她开始感到恐惧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那个人。男人没有中毒,她竟没有感觉出来,遂便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暗地请了蓝苍族的大夫给自己看诊……才发现,她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听闻这个消息,她只觉得整个人如掉进冰窟,浑身发冷。“灭”,只有两种方法神鬼不知地进入别人体内,一是交`合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4 ,然后便是母婴……中“灭”毒的女人,胎儿定会死在腹中,然后流产。 她看着一天天变大的肚子,万分恐惧……这个孩子,在她眼中,已然成了怪物。她不明白,为何胎儿还在生长,每次御医诊脉后,都会笑着恭喜。 那些日子,她精神恍惚,想尽了办法要打掉胎儿,却被索翰华派来的人看的紧。她甚至怀疑,男人是不是发觉了她下毒一事。 在生产后,她看着那个虚弱的孩子,心里的惧怕让她忍不住掐上婴儿细细的脖子,若非忽然听到门外的声响,或许那个孩子当时就死在她的手下。 奶娘将她视为怪物的儿子带走,她终日惶惶,怕被索翰华发现婴儿体内的“灭”毒,又捺着耐心等待婴儿忽然暴毙。 在那时,焉夫人也有了身孕。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妄想获得索翰华的专宠与正妃的位置,以为有了儿子就能够达到目的。她知道后,讽刺地笑了,然后理所当然地用计刺激对方,顺理成章利用了焉夫人的手除了婴儿。 她悄悄跟踪焉夫人的手下,看着他慌张地把婴儿的尸体埋到了乱坟岗。 以后的事,都与她无关。索翰华虽然从没有看望过那个孩子,却也是震怒了,将焉夫人关了起来,若非那女人有身孕,恐怕早就被处死了。后派人找寻婴儿尸体,下手的人却已经被杀了,无处可寻。 只是她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些日子身体虚极,大夫查探后,只说再不能怀孕。因着这句话,男人似乎理所当然地不再招她侍寝。 一开始的日子里,她经过那几个月的惊吓,生怕被男人发觉什么,整日心惊胆战。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地放下心来,对于这桩婚姻的不满似乎也消淡了些许。虽然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夫人,但地位依然没人能够撼动。 再后来,她每每回想都觉得自己真真愚蠢至极。她开始明白为何索韦昶会那么忌惮索翰华,当察觉到男人的心机有多深时,向来只效忠皇帝的蓝苍族竟然已暗地里诚服在索翰华的脚下。 为了蓝苍族的利益,她不能再对男人有别的心思;而同时,蓝苍族也成了她的保命符。不管当年的事情是如何,她相信男人是不会轻易动自己。 她开始像其他的夫人们一样,做好男人温婉贴心的妻子。这些年过去了,偶尔会有些噩梦,但经过了先前那些事,她已经不再容易惊慌失措了。 她渐渐地满足于陪在索翰华身边,虽然很少得到男人的眷宠,但是其他人也与她没有一二,所以心里也没有什么愤恨。 直到现在…… “夫人?夫人……” 连声的轻唤,让菁夫人从恍惚中回神:“何事?” “您歇息了一个下午,可需要此时传膳?”侍女问道。 “传膳?”她喃喃地重复,侧头看向敞开的小轩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问道,“王爷现在在哪里?可用了膳食?” 侍女答道:“王爷已经用过了,刚才听绿儿来报,说王爷……与净念公子,去了通玄院。”通玄院是索翰华办公之处。 “准备好补汤,”菁夫人下了榻,让侍女服侍着穿戴,对着另一个人吩咐道,“去和未统领通报一声,说本夫人多日没见王爷,今天为他亲手煨了大补汤,要请王爷尝一尝。” “是,夫人。” 通玄院里,净念站在索翰华的书房里,听着男人翻书的声音,想起那天男人说的奇怪的话……父亲,他不明白为何索翰华要他喊父亲。 他前世的父亲,魂魄早不知所归;今生,曾被人当做是吴纪的养子——只他心中,从没有把那个人当成父亲。 或许……净念虽然常识有些不足,却并不傻——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因着这个身躯定是有着父母的,难道说索翰华的意思是指他是自己这世的父亲吗? 净念有些想不通。 看完密探传来的消息,索翰华嘴角勾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随手一搓,密折化作粉末。遂余光瞄到旁边站得笔直的少年,索翰华眼神闪了闪,轻问出声:“净念,你在想些什么?” + 咳,有橄榄枝的欢迎投一票,多谢。 ☆、【二六】意阑珊 (3741字) “王爷,菁夫人求见。” “让她进来吧!” 索翰华的书房一般是不允许外人出入的,菁夫人从侍女手中小心地接过汤盅,跟着未统领的脚步朝书房走去。走至门口,她低着头矮了矮身对屋内的人行着礼:“菁儿见过爷。” 索翰华随意地应了声:“嗯。” 女人趁着低头的时机,摆出一副最优雅温柔的笑脸,一脚跨过门槛,下意识地抬头追寻男人的身影。 “哐当”一声,书房门口传来碎裂的闷响,伴随着溅落的汤水哗声。菁夫人面容僵硬,瞪大的眼里透着一丝恐惧,惶惶地死盯着男人——他将那个少年亲密地拥抱在怀里,手上更是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眉眼;而少年,则是乖顺地靠坐在索翰华身上,放任着男人的抚`摸。 这二人的互动,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极其地暧昧,或许是因着昏黄的夜色点缀,总带着点点扭曲的情愫。菁夫人一开始是惊慌,很快情绪得以沉淀,却是把愤恨的目光落在了净念身上。 她想起了私下里关于净念的种种说辞,最多的猜测便是“王爷的男宠”。她心里纠缠着许多种复杂的情绪:羞愧、恐慌、愤怒、嫉恨……这二人,可是父子!父子间怎能做出这般的举动……那可是,罪孽!她自然不敢也不愿将这罪怪责到男人身上,只心里对净念的厌恶已经让她无法再容忍了。 净念在女人的心里,本就是令人畏惧的怪物,现下因着索翰华的行为,已然变成肮脏卑贱、勾引亲生父亲的妖鬼。 索翰华漫不经心地扫眼看向僵立在门口的女人,似是没有察觉女人满怀愤恨与恶意的眼神,手指沿着少年面部轮廓,轻柔地往下划着:“菁儿,怎的这般不小心?” 男人如春风般柔和的话语,让菁夫人顿时回了神,惊慌地对上索翰华似笑非笑的双眼,猛地打了个激灵,扑通地直接跪到了四处流淌着汤水里的地上:“请爷……饶恕!” 这便是心虚与恐惧的直接反应。她本是下意识地认为,以往自己做过的事,包括如今这少年的身份,男人应该都不清楚的;然而无法控制心里恐慌的情绪,在她当下看到这一对父子间暧昧的举动,内心便激发了一种身为人母的羞愤与身为人`妻的嫉恨情绪。如是矛盾的心理,让她无法直接面对索翰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5 华——这个已然成为了她的天的男人,她总无法猜透心思,让她不能自已地敬畏又无法克制地爱慕着。 手指从净念的脸上滑下,索翰华没有再看向女人,目光凝聚在怀里人的眉眼上——那如蝶翼般轻轻颤抖的眼睫,偶尔随着眨眼的动作扇动起来,总不经意地煽起了他内心里一丝丝的情感,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禁忌般的悸动。 “菁儿一心为本王身体着想,辛苦地做了这份补汤,本王怎会怪责你呢?”索翰华语气平和,似是温柔更似冷漠地回应着女人的话,“只可惜了你的苦心……既然汤盅打碎了,就让下人们收拾干净。菁儿你也不必挂心,天色晚了,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明明是很平静的话语,菁夫人听在耳里,却觉得有一种让人无法探测的蛰伏了恶毒与危险的错觉。 “多谢爷的关心,菁儿明儿再为您重新做一盅补汤,定不敢再这般笨手笨脚了。”女人带着一丝娇羞笑着回道,遂拜别,“那菁儿就先回去了,爷您也早些歇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说完话,菁夫人就起身离开了书房。夜色下的走廊里,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总显得格外地慌乱与狼狈。 索翰华勾起唇角,瞄了眼下人们无声地来到门口清理着汤盅的污渍,遂又把目光落回到了怀中少年平静木然的面容上。旁人只看得到净念总是这么地冷淡与安静,其实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光明,自然也没有温暖,但或许对于这个少年,是很安全的存在。他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把他自己与这个世间完全地隔离开来…… “你自小一人流浪在外,”索翰华忽然轻声地问道,“可曾想念过你的母亲?” 净念很迅速地直接给出摇头的反应:虽然不知道这男人问的母亲到底是谁,但前世的母亲在那时就与自己决裂,如今早没有什么愤恨与悲伤,却万万不可能想念的。而今生的母亲,他从未探究过是何人……此时,他或许能够猜测得出了。 “现在呢?有想过找回你的母亲吗?” 净念依然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索翰华有些满意地微笑了,随后又问:“那父亲呢?可有想过?” 这回,净念略有迟疑了。父亲,在他心里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很多往事淡忘了,很多情感也流失了……可父亲,依然是他心里怀念的渴望的唯一一个人:只父亲,这两个字,就能让他冰冷坚硬的心一点点地柔软。 可那是前世的父亲。净念很清楚男人是不可能知道他前世的事情,问的自然也是关于这一世的父亲。 对于这一世的父亲,他其实也从没有想念过。然而,父亲这两个字,对他有一种莫名地无法抗拒的吸引,以至于,他无法肯定此时该如何回答男人的问题。 索翰华见净念是少有的迷茫与犹豫——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迷茫什么,又为何犹豫,却只从这点反应来看,或许在净念的心里,父亲是一种独特的存在。 光这么想着,索翰华就觉得莫名地愉悦。不过,他想要确定的答复,遂右手轻触净念的脸颊,微微施力抬起,视线凝胶在少年俊秀的五官上。 “嗯?可想过父亲?” 这声问话,带着别有的柔情与诱`惑。 净念的犹疑很快变作肯定。想起那天男人让他以后喊作父亲,他本能地察觉到男人要的是肯定的答案,遂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父亲,是他无法抗拒的心中最柔软的存在。 男人蓦然大笑,爽朗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夜色里,甚至惊动了藏匿在暗处的影卫们。 索翰华很高兴——从未有过的愉悦,让他忍不住笑出来。他其实说不清楚,为何会因着少年这一句话就如此高兴。但是他渐渐明白了,这个孩子,已然是自己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净念的心思向来单纯直白,他若表达了什么,定是最真实的心里话。所以想到少年心里对于父亲有别样的感觉,索翰华便觉得满意非常,非常满意! 净念是被索翰华搂抱在怀里的,身体紧贴着男人的胸膛。此时他听着耳边男人的大笑声,感受着对方胸膛的起伏震动,觉得有微微的奇怪。他直觉地认为,索翰华的高兴似乎与自己有关,可是却堪不透其中的缘由。想不透也就不再多想了,他从来不是喜欢费脑筋的人。 好一会儿,索翰华才止住了笑,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视线落在怀中人黑漆漆的眼眸,脸上没了虚假的温柔与隐藏的疏离,是真真地温柔地凝视少年。这淡漠安静得没有人气的净念,在他面前是一贯的乖顺,他渐渐陷入了深思中。 书房里无声地闪烁着暗黄烛光,如流淌着静谧安宁的淡淡温暖。 “净念公子!” 净念练完武,手中短剑刚回鞘,便听到右前方一声陌生的呼喊。他自顾自地走到不远处的回廊——他偏爱坐在栏杆上,然后闻着风里的竹香,整个人忽觉得自在放松。对于刚才喊着自己的人,他既是不认识便自然不需理会。 这些日子待在王府里,他好几回遇到有陌生的人来找自己……对于“人”这种生物,他还是存在着警惕之心,这是他的本能。 “净念公子……” 听声音,约莫与自己一般大小,净念端坐在栏杆上,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索临丞面色有些复杂,跟随净念来到回廊前,喊了对方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他笑着再次开口,赞叹道:“净念公子的武功果真如江湖所传那般厉害!” 他的话,自然得不到净念的任何回应。 这府中的人,早就暗地查明了净念的一切信息。索临丞自是知道净念无法说话,但眼见对方浑然当做没有自己这么个人,还是觉得有微微地尴尬。 净念略有意外:他本来也没打算理会这个人,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人便真的没有烦自己,只是安静地待在旁边,虽然感觉到他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气息有些复杂,让人不太舒服,却也没有甚么杀意。 索临丞将眼前的少年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双美丽的眼瞳里,说不清心头那复杂的滋味,是惋惜还是羡慕。 自从这个人住进了王府,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兄弟也都在暗地里观察着净念的一举一动。索临丞不是没见过父王身边的男宠,但这是第一次察觉出索翰华这般地看重一个人。 在他们父王的眼中,所谓的几位夫人与他们这些孩子,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父王除了派人教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6 导他们的武艺外,其他的学习与生活都是完全放任。他们兄弟,对于父王,都是敬畏仰慕,不敢靠近,又渴望得到关心。 所以……净念的突然出现,不仅让那些夫人们费尽了心思,也让他们兄弟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又无法控制地厌恶排斥。 索临丞胡思乱想时,净念忽然跳下了栏杆,朝着通玄院方向走去。索临丞怔了怔,连忙也跟上前,没走几步,就看到王府侍卫统领急匆匆地赶近前来。 “未楚见过大公子,见过净念公子”未楚先对二人先是行了个礼,遂道,“净念公子,王爷让您马上赶去正厅。” 索临丞这时问道:“未统领,本公子可否也跟去瞧一瞧?”他看未楚神色有些慌张,猜测着可能发生了甚么大事,自是想要亲自探查一番。 未楚倒是没有为难:“其他几位公子与夫人们也都在那里,大公子应是可以去看看的。” ☆、【二七】父子间 (3431字) 净念与索临丞一前一后来到了正厅。 甫一踏进大厅,索临丞就察觉出气氛甚是紧绷,扫眼一看,他的兄弟们都在这里,自然也少不得几位夫人了。让他觉得惊诧的是,大厅中央地上正跪着两个人——这二人,府中谁人不熟悉?正是七夫人之首菁夫人,以及前王府侍卫统领非无。捺下心里的惊疑,索临丞规规矩矩地对主位上的男人行礼:“孩儿见过父王。” “嗯。” 索翰华一如既往地只是冷淡地应了声,目光在净念一进门就落在了对方身上,看着少年自然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走来,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遂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上。 包括索临丞在内的王府一干人,看着净念就这么“嚣张无礼”地直接走到索翰华身边,俱是情绪复杂、心思微妙,却都很好地藏匿着心情,直把目光放在菁夫人与非无身上。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这阵势,又涉及到了菁夫人,都猜测这一切恐怕又与那净念脱不了关系。 一时,所有人都小心起来,谁也不愿被卷进其中。索翰华在府中待的时间向来不多,虽对他们冷淡疏离,却鲜少见真的发怒。而看今天这情势,男人恐怕不仅是发怒那么简单。 就在众人心思纷乱之际,索翰华放下手中的茶盏,终于开口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蓝菁、非莫,尔等可知罪?” “菁儿不知犯了何罪!”女人不忿地回答。 “属下认罪!”非无则立马重重磕了个响头。 两人差别的反应,让旁观的人迷惑不已。索翰华则是再次沉默,面色平静地注视着他们,无人猜得透他在想些什么。而菁夫人在瞬间的怔愣后,诧异地猛然转头,死盯着趴伏在地的非无,眼神里是不敢相信! “非无你……” 菁夫人刚一开口,就感觉到一道冷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是倏地止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她迎着视线看去,正对上索翰华那高深莫测的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或许今日,真的就是她的死期了。她再不敢笃定,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瞒得住男人的耳目。 “非无,你要认什么罪?”见女人害怕得不敢再插嘴,索翰华这才慢悠悠地问出声。 非无缓缓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属下辜负了王爷的苦心栽培,因早年受过菁夫人的恩惠,故而为她驱使,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就在日前,属下受菁夫人指示,欲要对净念公子下毒手。只因属下武功不如净念公子,这几日遂利用职务之便,趁药膳房的下人们不注意之时,在净念公子的药汤里下了剧毒。” 此言一出,其他人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或许夹杂着些许的庆幸。 索翰华神色依然平静的很,转而问向菁夫人,声音柔和似是带着宠溺的口吻:“菁儿,非无说的可是真的?” 菁夫人只觉自己如被毒蛇盯死的青蛙,血液发冷凝固,心脏都快要跳不动了,想要张口辩解,却甚么话也说不了。在这一刻,恐惧已然吞噬了她的灵魂。 “不作声,是表示默认吗?”索翰华似是叹息般,语气仿佛是失望又像浑然不在意,“非无,你说菁儿要毒害净念,可是有证据?若让本王知道你是信口雌黄的话……” “属下不敢。”非无郑重地回道,连磕数个响头,“属下所言皆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还请王爷明察!” “既然菁儿不愿说,”索翰华又问,“你告诉本王,菁儿为何要让你去毒害净念?只因为本王宠他吗?”说这话时,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静立两侧的子女夫人们,引得众人俱是浑身僵硬。 “回王爷的话,”非无迟疑了下,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净念,好一番斟酌后,才不甚确定地回答,“菁夫人……似乎另有隐情。属下只听到,她说净念公子身份特殊,是不该存于这世间的,万万不可留下性命。” 索翰华闻之轻笑,笑得人心里发冷。菁夫人这才似是惊回了神智,反而更见疯狂,顾不上那个男人是她一直敬畏的夫君,指着净念就嘶声喊道:“王爷,他不是人……不该活在这世上!王爷您莫要被这妖鬼迷了心!” “哦?”索翰华从主位上下来,缓步走到菁夫人面前,手指勾起女人的下颌,“夫人怎么说?” 菁夫人浑身颤抖起来,一向利落的口舌变得断续不清晰:“爷,爷……他是,他不是人,是怪物!他早该死了!您不能……” 看着女人这番模样,索翰华忽然没了看戏的心情,指上一用力,就听“喀嚓”一声,女人的下巴脱臼了,她“啊啊”着说不话。 居高临下地盯着女人狼狈的样子,索翰华淡淡地叙述:“你说净念是怪物,是否就因为你十五年前以己身养‘灭’毒,想要加害本王却未成功,最后灭毒反而被你腹中胎儿吸收过去了?因为胎儿没死,你最后即便生下了他,却只把他当做怪物,又怕本王发现他身上的毒,成为你下毒的证据,所以你借柳筝焉之手,欲要害死自己亲生儿子。” 菁夫人只是疯狂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她彻底地害怕了,为何这个男人,对于一切都了若指掌?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在男人面前始终不过是一个小丑。这人心狠、无情,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毒害,竟能够当做毫不知情,容许她待在王府这么些年! 这一刻,她顾不得甚么净念,只想着男人能够手下留情,她不敢想象男人发怒,自己会遭遇甚么事情…… 索翰华脚下微动,便让开了女人癫狂扑上来的动作,冷眼看着对方:“本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7 王曾答应过蓝苍族长老,若你犯错,可给你多一次机会。只是这些年来,你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触怒本王,本王看在蓝苍族的面子上,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你了。” “只是现在,”索翰华转身回到主位,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年身上——这孩子,对于眼下发生的事情,依然是那么地漠不关心,“你意图再次毒害净念,已经触及了本王的底线,再留你不得!” “来人!将非无与蓝菁拖下去,关进地牢,听候处置!” 这一系列的变故,在众人尚且反应不及的时候,就随着一大拨侍卫涌进来把那二人拖下去结束了。 索临丞愕然地望向沉默地站在那里的净念:这人,自始至终,表情是那么的淡漠,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母亲对他做下的事。 厅堂内,没多久恢复了初始的安静——准确的说,是变得死寂。在场的人们,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小心翼翼地僵立在那里。 索翰华一一看向自己其他的孩子们:“今天叫你们来,也是要向你们表明净念的身份:他是本王的长子,是你们的王兄。”说着,他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冷意,“许多事,本王不追究,并不代表不知道。没有些能耐,那些个小心思,就给本王好生地藏掖好!” 被训斥的众人全数慌忙跪了下来:“父王息怒,孩儿不敢!” 也没有继续再追究些甚么,索翰华又把话题转回净念身上:“本王会向皇上请旨,把净念的名字记入宗室玉牒,并请皇上册封王世子。”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心里都震动了,却无人敢在这当头提出意见,连所有的心思都一丝不落地藏好。寻常只是对这男人敬畏与仰慕,至此,他们才清楚地感觉到男人有多厉害与可怕。 “今日的事,你们心里有数就行,都散了吧。” 众人如获大赦,再对索翰华规矩地行礼道别后,鱼贯走出了正厅。眼下,屋内就剩下抿着清茶的索翰华,与一副懵懂茫然模样的少年。 净念至此时,才终于明白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也完全明白了自己此世的身份……以及,身上毒的由来,和早年流浪在外的原因。听完刚才索翰华的叙述,他隐约记起来许多的事情,那些都还是在他初入这身体之时发生的。 彼时,他只觉得自己死了,又仿佛还活着。他一直都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感觉到女人身上让他不舒服的气息,断断续续的一些记忆片段,让他凑不齐初生时的经历。 只是在自己以为彻底死了时,他感觉到窒息,还有泥土的腥臭味。 ……然后,好像是被什么人解救出困境。那时的记忆,混乱不清,便是现在怎么回想也无法拼齐,净念大体猜测得出在遇到吴纪之前,似乎是一个老乞丐带着他。老乞丐后来去世了,便剩他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在街头长大。 净念想起这次进王府,第一次遇到菁夫人时的一丝熟悉……毕竟,那是他来到这世间,第一个遇到的人吧。 “净念……” 在听到男人低沉的唤声时,净念就感到手臂一紧,然后在此跌坐到男人的怀里……很奇怪,哪怕在前世的记忆里,他也鲜少有过这样坐在父亲身上的经历。不过,确定了男人就是这一世的父亲,净念奇异地觉得没有排斥。 索翰华笑着凝视怀中的少年,左手中指温柔地描绘着那如画的眉眼:“听曲默说,你又不愿吃药了?” ☆、【二八】秋色浅 (2549字) “听曲默说,你又不愿吃药了?”索翰华取笑道,“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把药汤偷偷倒掉呢?”男人虽是说教,话语里却没有一丝怪责的意味。 指尖一遍遍抚着净念的眉眼,索翰华淡声地问道:“为何不愿意复明?”曲默说过,净念的眼睛曾经确实受了些伤,但根本不至于完全失明。若要治疗,不出两个月就能差不多复明,只道……净念有心结,因为心结,所以他抗拒视物。 索翰华不明白,以净念的性格,怎会有甚么心结。这孩子该是淡漠无谓,或是随遇而安的。也许,是早些年时净念遭遇过什么,时至今日,他也根本无法完全查清这人的完全经历。但那些经历,足以让净念变成如今这样一个人,他不愿复明不愿说话,或也是如此缘由。 然,净念是他看中的继承者,怎可以不能视物、不能言语?! 净念感受着眉间男人蕴含力量的手轻轻拂过。对男人的问话,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于他来说,眼睛能否看得见,区别并不大。他只是排斥吃药,前世的时候身不由己,被迫吃了各种各样的药物。他下意识地排斥着那些苦涩的怪味的东西。转生到此世,他以往的行动无人可以约束,即使偶尔有些小病小痛的,也没有人可以强迫自己吃药。 前段时日那种酸苦的药丸子或许还能勉强接受,只要憋着一口气吞下去就可以了;现在吃的药都是熬制出的大碗苦汤,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只是……索翰华似乎对于他躲避吃药的行为不甚高兴。在此前,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想法,但现下知道这人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对这位父亲还没有甚么归属感,却并不能否认他的心理实实在在地有了一丝奇异而别扭的变化——所以,若是男人坚持,他也无法再抗拒。 似乎明白净念此刻的心境般,索翰华没有再追究净念不愿吃药的原因,轻笑着说道:“本王会让曲默尽量不要把药汤做得那么苦,或者看能不能直接外敷……总言之,本王希望你的眼睛能够尽快复明。十二月末,你随本王回京城,届时你要接受册封,还要去面对太后、皇上以及百官,眼睛能见的话,自是省事不少。” 净念这回没有再拒绝,朝索翰华轻轻地点了头。 索翰华见少年如此听话,心情顿时有些飞扬。目光落在了净念的嘴上,竟不自觉地想到这人若愿意说话,这张嘴会吐出怎样美妙的嗓音?不过他并不急着这一时,凡事一步步来,首先等到净念眼睛好转了再说罢。对于这个儿子,他有着完全的耐心。 那一日发生的事,让王府里的一干人安分了不少,私下里关于净念的传闻也消减了不少。侍卫与下人们只知道,王府里多了一位主子,极受宠爱,是王爷属意的继承者。而原先六位公子重新序齿,各往后挪了一位。 总管家在当天就请示了索翰华,询问该将净念安排在哪座院落,却得到指示说,净念就如同之前一般,宿在倾竹楼。一时间,公子小姐们1心里都是羡慕不已,何曾见过他们的父王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8 这般宠信一个人?即使是亲生子,他们也从没有得到过这般的关注。故,对于这位新上任的王兄,几人心里都有着不能说的复杂难受。 周边发生的这一切改变,净念都丝毫不以为意,对于自己从王爷随从一跃变成文华王长子,亦无任何的感触。他只是知道,此生又有了一位父亲,这位父亲……性格有些奇怪,不过他并不排斥。 净念每日的行动,并没有随着身份的改变而变化,依然是在固定的早晚时间练武,上午听先生的讲课,剩下的时间和之前一样贴身跟随着索翰华。而索翰华对于他的态度,亦是没有多大变化。 曲默或许是听从了索翰华的建议,把净念的药份减了不少,一天只需吃一顿,其他的改作敷在眼上,早晚换药。故而这些天,净念的眼睛都是被布巾包裹着。 被蒙着的眼,随着药物一天天的不间断治疗,似乎真的有了些反应,有时会刺痛,有时则是痒极。净念的忍耐力很强,只要不吃药,这些轻微的不适,并不会影响到甚么。 “少主……”曲默为净念换好了药后,迟疑了下,带着试探的意味,说道,“适才传来消息,菁夫人在地牢中自缢了。”索翰华明白地宣称净念将会成为王世子,故而在册封尚未下来前,所有人改口唤他为“少主”。 净念听到曲默的话,只是拿起一旁干净的热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上沾到的一两滴药汁,然后起身离开,准备做每日这个时段必做的事情:去武堂习武。 曲默站立在回廊下,远远望着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曦中,神情有些许复杂。他没有转头,淡淡地开口:“你看,少主就是这样一个人,是我见过的最淡漠的人。”冷情无心,如其父一般,所以才会吸引了那个男人的注意吧! 净明怔愣地站在曲默身后,失魂落魄地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主上看在你是少主师兄的份上,可让你随意选择要去哪里,我都会帮你安顿好的。”曲默问道,“现下少主是不可能再脱离王府了,你也不必为他的处境挂心,可想好了去留?” 净明这才回过神,喃喃地说着,似是自言自语:“可净念的处境还会很艰难吧……?”他以前单纯不知世事,这几年困苦的经历让他明白了越是大家族隐藏着越多的玄机,这玄机里步步是凶险,“我能做甚么帮助他吗?” 曲默转过身,有些不解:“少主从回来后,就没有关心过你……你为何,会这般倾心倾力地对待他?” “你不懂的,”净明摇头,“净念师弟,他只是不会表达罢!我对他从来都是拖累,但他对我也算是不曾离弃,宁愿做着一些并不真心喜欢的事情……我欠的因缘,足以尝了这条性命!” 曲默无奈地笑,摇了摇头:“你们出家人,尽说些虚无缥缈的因缘……我也管不着你们的事。你若真想帮助少主,就先留在我身边。想要以后帮上忙,你恐怕还得学习许多东西。” “……” 在腊月初,净念的眼睛停止了敷药,或许是因这回真心愿意治好眼睛,或许眼睛如曲默所说确实没有问题,当然也少不得曲默医术超绝的缘故……总之在一个朝霞微露的清晨,净念刚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被那尚不算强的光线刺激得立刻紧闭上了眼。两行泪水从有些酸痛的眼里不能自控地滑了出来。 曲默满脸喜色,向索翰华禀报:“主上,再过三五日,少主的眼睛就能看得见东西了!” [注:1]本文中,王爷的子女,是需要经过册封才会有“王太子(世子)”“郡主”的称号,否则都以公子、小姐来称呼。 ☆、【二九】万里船 (3488字) 净念眼睛的状况,比先前想象的要好得多了。不过是用了一个月的药,他就能模糊地看得见一些近物。曲默说他的眼睛暂且不能见光,还得继续吃药,好在药量大大地减少了。 所谓好事成双,就在当天下午,京城传来皇帝旨意,封索净念为文华亲王王太子(也称“世子”),又因命净念与索翰华会在年节前夕返京,遂定于年后十五日在宣德殿举行“册王太子仪”。 圣旨一至,索翰华便决定即刻出发,随行之人自是包括净念,除了曲默、非莫等人之外,还有几位年长的公子:索临丞、索临牧和索临孜。 此次还是选择走水路,约莫二十天能够抵达居州区句城,然后再有五天左右的路程就能抵达京城,刚巧赶在了年节的前一天。 这一回乘坐的船只是奢华的楼船,人员众多,船工轮班不停歇地轮着桨。净念坐在船头的栏杆上,能听到哗啦啦有节奏的水声,大风迎面吹来,把露在纱帽外的头发吹乱了。 楼船行驶了几日,净念在船上无所事事,便极爱待在船头。这凿壑江两岸,不时会传来一些野兽禽鸟的叫鸣,听在耳里甚有些意思。只苦了守在净念身后的二位侍卫,他们虽然知道这位主子武功高强,可毕竟是眼睛不好使,坐在这栏杆上,一个不慎极容易掉到水里,届时,没人能够承受得住王爷的怒火。 虽如此,这两侍卫,也是不敢开口让净念下来的。几日相处下来,大家都领教了这位爷的怪异脾气,他鲜少会搭理身边的人,哪怕与他相熟的曲神医也不例外。 “见过几位公子。”忽见索临丞几人走近,两侍卫连忙行礼,却不敢稍有疏忽,眼角余光还密切地关注着坐在栏杆上的少年。 “免礼。”索临丞微笑着朝二人点了点头,遂站到净念的身侧,试探地叫唤了声,“大王兄?” 净念自然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索临丞也有些摸清这位王兄的性情,倒没有什么不愉,只径自侧头看向身后二人:“临牧、临孜,还不快见过大王兄。” “临牧/临孜见过大王兄。” 净念觉得有些吵,他不是很愿意与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不过,这几个人,是索翰华的儿子。那个男人,在他心里总有些不同的。 所以,在稍稍犹豫了下,净念跳下了栏杆,对着几人轻点了下头。 索临丞有些讶异,本没想到会得到这人的回应的,随即笑开,找着话:“我见王兄这些天总是坐在栏杆上,这船头风吹的感觉虽是很不错,不过也容易出现危急的。” 索临孜嗤笑:“二王兄说的甚么话!咱文华亲王府里,谁人不知大王兄武艺高强,鲜有对手。早在大王兄回来前,他可就是名扬天下了。”说不清话里是褒是贬,这位四公子刚满十三岁,母家颇有势力,自小乃天之骄子,心高气傲,言语直接又是毒舌,对着净念这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39 个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王兄,心里总有些不平……何况,这人几乎夺去了他父王的全部关爱。 “临孜!”索临丞低唤了声,语气里有着警告。 索临孜哼了声,偏过头望着岸边飞逝的景色。至于一直沉默不语的索临牧,则始终静静地站在旁边不曾插嘴,冷淡的目光落在净念被纱帽盖了一半的脸上。 净念隐约感觉到几人对自己的不喜……虽然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情绪,但绝对不是友好的,便不打算再与他们相对,自顾自地直接离开了船头,留下无语的几个人。 索翰华在楼船二层的书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望着船头几人的互动,待见到净念朝船内走来时,便离开了窗口,坐回桌前重新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净念回了自己的房间,先摘下纱帽——曲默说过,他的眼睛要逐步地适应,这些天锻炼下来,他能够承受得住屋内的光线了。随即,他便坐在榻上:发呆。向来只把练武做消遣的人,因着怕伤及船体,这些日子除了吃喝外无一事可做。这样的生活,对于净念来说,倒也不难熬,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不知过了多久,净念感受到那已然非常熟悉了的气息,随即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微微抬头,一道模糊的高大身影靠近来。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地待在屋里?”索翰华坐到净念身边,把玩着少年被风吹落下来的长发,“不会闷吗?” 净念摇了摇头。时间之于他,没有多少意义,怎么样过都没大区别。 索翰华了解他甚深,也不意外,只是拿起纱帽为净念戴好——楼上的光线可比这里亮得多了:“陪本王去书房。” 书房里,只有父子两人。净念安静地坐在窗边,听着男人醇厚的嗓音讲着这个世界的知识……虽然很多东西不太懂。 “古有三圣人,书圣者卫修,诗圣者关辞,医圣者虞城子;文人有四秀,龄朝曾广德,东岚朝奥青,彦朝岑宛卿,今朝闻人砚;世间五奇书,奇谋武略为《公孙武侯传》,轶闻怪说为《嚣乱百闻纪》,定国策者为《经纶》,文学尊者为《蒙辞》,兵家不败为《师咎》。” 看着净念懵懵懂懂的模样,索翰华柔声问道:“可懂得本王说的这些?” 不太明白……所以净念干脆地摇头。索翰华失笑,想起了西席老夫子偷偷向王府管家抱怨,说这孩子上课总在那边不尽心,甚至偶尔还会打盹。以老夫子的讲课方式,对净念不啻于天书罢。 “这些都是读书人入门时,首先了解的一些基本常识。”索翰华不急不缓地解释,“不懂也无碍,这几天在船上无事,本王就给你通俗地讲解一下《师咎》的内容。待你眼睛彻底恢复了,再从明世训从头学起。” 之所为选择《师咎》,索翰华自有他的考虑。净念没有最基础的知识,自是不可能在文学上成就什么;但他的武功极好,潜力更是无限……总有一天,他将要去沙场之上,那时他会成为一把插在敌方心口上的锋利的刀。《师咎》论以兵谋伐道,讲究行兵排阵,阐述了如何在平日里与战场上统领大军控制人心。净念若能学得一二,则大有裨益。 净念遂认真地听起来——至少,这个男人说的话,比较直白浅显,很容易就能记在心里。 “《师咎》这本书的最重要的想法,就是一个字‘律’。律,是规则、规矩和方法:规矩用在训导士兵之上,规则运用在行兵打仗之时,方法用在攻守谋略之中。‘师以律,则兵无咎’——说的就是,若统帅有规矩,打仗有规则,方法运用准确,战事就不容易出错……” 曲默走至书房门口,听到屋内传来这熟悉的声音,脚下顿了顿,终是转身悄然离去。 此后行船的日子,净念将近一半的时光是在听索翰华讲解书本知识中度过。没有再出现如同夫子教课时的走神情况,男人说的东西,就算暂时不太懂得,他都能听得进去……其实在前世时,他曾是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书本里的一切,靠着那些知识了解人世。 只是后来那么多年的经历太过深刻,那些经受的实验令人难以忍受,让他将好不容易学习到的知识又丢失了大半。 如今再听人讲起……前世的一些记忆与今生完全不同的知识混杂,从而纠缠一起,也幸好净念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脑子没那么容易再次出现混乱。而且索翰华的讲解并不激进,一点一点的,很有条理地把师咎主要内容讲述得透彻。 待楼船终于抵达区句城外的码头,即将靠岸时,净念都能把《师咎》的内容背下三成了。一开始的学习总是艰难的,越到后面,他记得越快……就算不会运用,但理论知识已是刻入了脑海中。在这同时,他终于可以不必带着纱帽遮挡外头的光线,虽然远处的物体看得还不是很清晰,但大体能够看得到近身的人或物,以及远一点的体积大的东西。 净念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索翰华,之前虽然能够模糊地看到男人的轮廓,但这时才是真正地清楚地把男人的容貌身形记在了心里。 以往幽黑却无神的美丽眼眸,如今泛着点点朦胧的光芒,里头映射着自己的身影,索翰华凝视着这双眼,见净念眨都不眨一下,忍不住笑道:“怎了?净念这是看本王看傻了?” 净念这才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虽然情绪向来淡漠,但眼下能看得见了,他竟意外地有一些迫切地想知道索翰华的具体模样,故而才会直盯着男人看。 以净念贫乏的词汇,无法形容得清,他眼中男人的模样。但至少……偏着头,想了下:顺眼。索翰华看起来很顺眼,这便够了。 说到索翰华的长相,其实何止可以用“顺眼”来形容,光看他走在路上,总能吸引路人的回头,就足以看出他外表的不凡——或者说,是给人一种不凡的感觉。真论容貌,索翰华的面容略显得有些刚硬了,可以说英气有余,与净念相比,却不是那么俊秀。只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浅笑,让人整体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手指习惯性地在净念眉眼上描画,索翰华淡声对身边的人吩咐:“今晚就歇在船上,让人备好车马,明日卯时就出发。” ==== 祝:七夕快乐,有情人长相厮守! ☆、【三〇】后宫殿 (2919字) 索翰华一行人,比估算的早一天抵达了京城。正是大寒时节,京城居州较之蓝苍城要四季分明的多,这冬季的天气自是有些寒冷。 外面正下着雨,净念站在窗边,视线落在细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0 雨笼罩的庭院里,不知名的草木大多是凋零了,泥土上还积着刚被风雨打落的枯叶残花。天色阴暗,如淡烟氤氲,庭院内的景致遂显得凄凉萧条,为这寂寥的午后平添了几丝寒意。 净念出神地望着,虽然曲默吩咐过眼睛不要过度使用,但在发现能够看得见这世间景色后,他竟意外地不太愿意闭上眼……或许是经历了那么漫长的黑暗,终究太过单调了,尔今重新得了光明,才忽然发觉了一草一木,尤其是那些亮丽的色彩,看在眼中让人心情尤其舒畅:即使用他的语言无法具体形容,却不能否认心里那一丝真切的欢喜。 ……除却,他不喜欢看人。 在愣神之际,一缕微风夹着湿气吹进了宽领口里,让净念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削瘦略显单薄的身躯微微缩了下,随即,一件厚实沉重的皮氅裹住了身体。净念怔了下,不需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何时起,他竟对这个男人毫无防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没有及时地发觉到男人的靠近……或许是在心底里慢慢地相信了,索翰华是自己的父亲;或许是因为男人的实力太强悍,防备也毫无意义。 “换身衣物,待会随本王进宫去见太后。”索翰华淡淡地吩咐。 这时几个侍女捧着衣物进了屋,净念看了看男人,遂听话地走到侍女面前,将衣物全部接过来,独自进了里间换装。他习惯了凡事亲历亲为,从不会让侍女们靠近来。 没多久,少年换好了一身新衣走了出来。索翰华听到足音,偏头看去:净念上身穿着雪青色蔽膝曲领袍,苍色领缘交错压过与袍色相近的微紫琐纹暗花,腰间束着靛蓝色革履大宽带,袍下是荼白大口裤,脚踩乌足歧头履,黑亮的长发只用一根绳子绑住——正是好一副秀色仙姿。 索翰华将净念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下十分满意,两步走到净念身前,低笑:“以后得学会束发,头发可不能就这样散着。” 净念偏了偏头,有些不解。索翰华并未为难他,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后,从侍女手中接过了桃木梳……一旁伺候的侍女们,心底俱是惊愕,这位王爷连自己的穿戴都由人伺候,何曾见过他为别人束发?! 索翰华却不管别人的心思。以他对净念的了解,这人自己不擅束发,又不愿意侍女帮忙……便是很自然地替净念梳理起头发。 净念乖巧地坐着,感觉到头发被人轻轻地扯动、挽起,头皮上细微的触感,让他一直空洞的内心涌出一抹很轻浅的暖`流,情绪遂是难以表述地浮动起来。 少年的头发很软很滑,手感极好,偶尔一撮发丝滑进手指间,给人一种莫名的满足。索翰华心情不错,很快就将头发束好,用一根黑发带系紧。遂又拿起一根青莲色珠玉抹额,仔细地替净念绑好。 感觉到额上绑了东西,净念略有好奇地抬手摸了摸,便触到一个光滑的石头,带着一抹不明显的温热,很舒服的感觉。 索翰华看到对方的动作,轻笑:“这里天寒,抹额能够护着你的头脑。”说着,低眉看着少年额上的碧色暖玉,很合净念今天这一身衣装,让这人冷淡的气质削弱了些许,平添了一抹温文气质。 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索翰华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女们退下,对净念说道:“进宫吧!” 太后居于云厚宫。 净念学着索翰华的动作,跪地朝上位的太后和几位太妃们行了礼。 “好了好了,”约莫五十出头的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慈笑,说道,“都不必这么多礼。哀家听说我可怜的孙儿在外流浪十几年,吃了许多的苦头,正心疼的很呢!快赶紧让哀家见见孙儿。” 此次进宫,自然还有索临丞、索临牧与索临孜三人。 索翰华浅笑,温和地回答:“母后莫要心急,儿臣这不是把净念特地带来给您看嘛。” 太后闻言,仔细地打量着静立在索翰华身侧的少年,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这就是哀家的孙儿吧!快近前来,让皇祖母仔细瞧瞧。” 净念的视线茫然地对上太后的眼睛,遂转头看向索翰华。索翰华察觉了,抬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拍:“还不去你皇祖母跟前!”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净念缓步走到太后面前,离二尺处停了下来。 太后想伸手摸摸净念,待看到净念漠然的脸色与冷淡的眼神,动作滞了滞,遂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捏着帕子,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叫净念是吧,真是不错的名字。瞧瞧这孩子,都过了十五岁,比当初的小九还要瘦弱。也不知这些年在民间都吃了些甚么苦头!哀家这段日子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头躁得慌!” 坐在右侧的静太妃笑着安慰:“太后您也别太难过了,这孩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嘛!总归能认祖归宗,以往吃的苦,以后都能补回来。” “是呀是呀,”元太妃也是笑道,“太后您瞧,这孩子面貌俊秀,好一个英姿少年,可不是有我皇家风范?!想来我皇家又多了个英才,正乃我大聿国的福祉啊!” 太后被劝说得笑开,欣慰地点头:“这一看,哀家这孙儿,确实不凡。”言罢,她看向安静地立在一旁的索翰华。 索翰华今日是一身玄朱色蟒袍、腰束玉带,头戴冬黑远游冠,正谓器宇轩昂。他静静地听着太后几人的话语,面上始终戴着淡雅的笑容。太后的眼神微微敛了敛,捺下心头百般情绪,转开视线,看向另外几个少年。 随后,太后太妃又和索临丞几个小辈问询了些话。一时,云厚宫里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皇上驾到——” 昌平帝一进门,对太后行完礼后,笑道:“母后与九皇弟都在说些什么?儿臣可是在殿门外老远就听到笑语声。”话虽问着太后,他的视线却在索翰华与净念身上打了个转,“这小儿郎,可就是朕的失散皇侄?” “回皇兄的话,”索翰华淡笑点头,“正是净念。” “真苦了朕的皇侄……” “皇帝啊,哀家瞧着净念这孩子,越看越欢喜,看他形容清濯、性情沉稳,可不正是我索家的好儿郎!” 皇帝笑着打量了下净念,“母后说的是。儿臣已经下了旨,等这年宴过了,儿臣打算在宣德殿举行册封典仪,为了补偿净念皇侄这些年受的苦头,就按照郡王的规格来办。母后,您觉得如何?” “皇帝的主意自然是错不了的。” 又说了几句,殿内的人都笑了起来,不管真情假意,总归看起来和乐的紧。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1 “听说临丞、临牧、临孜几位皇侄在文武上都各有一番小成就了,”皇帝看着被冷落一旁的少年们,“朕听说临牧在军中颇有些声望。” 索临牧略有些惶恐:“皇上谬赞了,侄儿只不过是在年初的时候,去军中耍玩了一些时日。” 皇帝大笑:“军营可不是玩耍的地方,皇侄以后要更上些心才是。” “侄儿谢过皇上提点。” “好了。”皇帝一一扫视着索翰华父子几人,微笑道,“九皇弟,你难得回一趟京城,今儿几个皇侄都在,一家人难得聚头,就在母后这用个晚膳吧!” “是,皇上。” ==== 这一章就为了满足我对两位猪脚的外貌穿着描写……净念的服饰一直走的是隋唐流风,不过本文是架空,所以这方面并不会很较真,全凭个人喜好。 ☆、【三一】王太子 (3319字) 吴明是京城文华亲王府的总管事。今日王爷依然是不在府中,他看着手中刚接到的请帖,无奈地苦笑道:“尚书府的人还候在门口?” “是的。” “你就用同样的理由打发走他吧。” 从索翰华回京后,王府就不停地收到各方请帖拜帖,多是冲着净念而来。吴明心下叹息,想到那位从不搭理人的主子,有些无力,转头问向另一人:“少主是在明书苑,还是朱雀武堂?” “回大总管的话,少主正在明书苑的书房看书。” 得到如此回答,吴明没有任何意外。那位少主子只要不是跟随索翰华出门去,白天里一般不是在武堂练武,就是在明书苑看书。这新任的少主子,性情古怪让人难懂,平常的生活习惯却是很固定。 “把膳房的点心给我。” 说着,吴明端起托盘,朝明书苑走去:王爷回来时就下了令,不许下人们随意去明书苑和武堂打扰少主子,不过下午时若少主子人在王府则需要送些最新鲜的茶点。 明书苑是王府专门用来藏书的地方,以往这里鲜少有人光顾。自从净念住进来后,索翰华就让人把那里重新打点了一番。吴明远远地就望见端坐在窗边的少年,纵是在京城看到过那么多人中龙凤,他还是觉得自家少主子的风姿是鲜有人能够相比的——若要细数这少年何处出彩,他还真说不清,只道不管是形容还是气度,以及那种淡淡的冷冷的感觉,都是让他折服。 悄声地进了屋,吴明端着托盘无声地朝净念弯了弯腰,然后再尽量放轻动作,小心地将托盘上的茶壶、杯盏以及两盘点心放置在案头。遂又对净念行了个礼,再便悄悄地离开房屋,临走前,他还多看了一眼始终埋首书中没有抬头的少年,心底赞叹:少主子不愧是王爷看中的继承者,可真是好学,不仅练武用心,读书也是很上进。 净念自不会没有察觉到来人的气息,不过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故而浑然不在意,只专注于书本。自复明后,他开始沉湎于看书,这是前世刻入骨子里的一种习惯。虽然这一世,完全可以走出去,不一定需要借助书本来接触人世……但他已经不习惯人群了,更不愿与怀揣着各异心思的人接触。 他前世生长于有着数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这世界的文字与前世的文字很是相似,但也有一些不同,都是方方正正的,接近于前世古时的繁体字。虽然才开始认识这里的文字,净念在这方面学习的很快,可能是因为前世培养出的自学能力,再加上索翰华是个不错的老师,仅这几天的时间,他就能够把启蒙读物上的文字基本认全了。 净念想起无意间听到有人说,索翰华在文学上的造诣可谓惊才绝艳,他只能明确地感觉到男人武力值确实很强,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不过这些天男人一有空都为他讲解书本上的知识,似乎无论关于哪方面都懂得一二。 净念用心做一样事情时,总是很专注,进步也是很明显。索翰华都赞叹他聪明,只除了……写字。前世时,他就很少拿笔,后来父亲去世,更是长年不出门,自然也无法去买笔纸。今世早已经习惯拿刀剑的手,很难控制好毛笔软软的鬃毛头,写出的字,大大小小、歪歪曲曲,不如刚入学的稚童,落得索翰华好一番取笑。 对于写字,净念倒是不在意。索翰华虽不算很勉强他,但坚持要他每天练习一段时间。他觉得无所谓,自然也是听从了安排。 读书、练功、写字,差不多是净念的全部生活。进了京后,索翰华很忙,忙得经常见不到人,一般不要他跟随前后,留他独自待在王府内。净念每天过得如此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安逸,从不曾去想京城里那些暗地里的举动。 说到京城近日里的大事,但凡是个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那位似乎是凭空出现的文华王世子。有人想邀请,有人想拜访,有人想结交,终没有与那人见上一面。文华亲王很保护这位世子,找了借口干脆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为此引得了更多人的好奇。 这索净念,不仅是很受文华亲王宠爱,还得了皇帝的青眼,光从正月十五日特地在宣德殿为他举行册封仪式就能看得出来,何况,还是郡王的规格。真是惹得一些人嫉妒与不满。 其实年宴的时候,不少人远远地看到过净念,只是碍于国宴的场合,净念又是与皇帝一起进退的,也就没什么人胆敢仔细打量了。 因而,皇亲国戚、朝中大员出于种种心思,都是盼着正月十五的到来。 这一日很快就到来了。 文武百官,自宣德殿外分队排开。随后听到一声宣唱,皇帝乘着銮驾,在殿门白玉阶前徐缓而下。丞相候在门口,主持这场仪式,随着众官员呼完“万岁”后,便宣文华亲王与今日受封的世子进殿。 “文华亲王与王太子进殿——” 净念安静地走在索翰华身侧,脚下迟一步,一直走到玉阶下,遂与男人一起跪下,只听丞相开始宣读册文。 册文宣读完,他便听从索翰华的指示,独自上了台阶,进殿拜跪在皇帝面前。随即又是一些复杂的礼节程序,最后皇帝亲自为他摘下无旒冕,给他戴上代表了王太子身份的七旒玄冕,授予王太子印玺,册封仪式以百官再次跪地口呼吉祥告完。 皇帝似乎很高兴,大笑:“我大聿又得一猛将之才是也!”言语里,是毫不掩饰地对净念夸赞。 朝中大员皆附和。随后,皇帝直接替索翰华宣布,当晚将于文华亲王府举办贺宴,邀请百官皆去出席,说罢,便离开了宣德殿。 待恭送完皇帝,净念面无表情地从宣德殿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2 走出,来到白玉阶旁的索翰华身侧。 这时那些等待了多日的官员皇亲,都围上来,一边朝着索翰华与净念笑着贺喜,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少年。 此时的净念,着装是最隆重的王太子朝服:头戴镶着九颗东珠的七旒玄冕,绑着靛蓝色温玉抹额,一身石青色绣着九条银白大蟒的蟒袍,蟒袍上是祥云日月、江牙海水,腰间束苍黑革质大宽带,挂着双鱼玉佩,脚下蹬着乌皮六缝靴,正是十足的皇家子弟风范。 索翰华面上始终带笑,一一回应众人的话语。众人你来我往,又是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地散开。 对于册封甚么,净念一直都没有放心上,出宫后回了王府,也没有留心里外忙碌准备着宴席的众人,换下了这身让他觉得不甚自在的衣物后,再去武堂练起武来。 午膳后,索翰华也一直待在王府。 从申时起,就陆陆续续的有官员来到了府上,直到酉时三刻,朝中大员几乎都来齐了。一时,向来比较冷清的文华亲王府是热闹非凡。府中绝大多数人,全都是聚到了前厅与花园去了。 偌大的冷清的武堂里,一身武士服的少年起舞翻转,踢、勾、迎、闪,动作轻灵如游鱼似蛟龙,伴着一声一声急促暗沉的铃铛声。 净念持着封侯剑,冲着面前的一人多高、两尺多宽的木桩一剑割下,腕上玲中弦出,配合着短剑,将木桩从中割断,碎成几片。 原本沉默旁观的索临牧,迅速地飞身避闪躲过迎面打来的碎木,落到一旁,顺手拿起一根长戟,一个侧空翻,长戟瞬间挥出,直朝净念攻去。 早在一刻钟前,净念就察觉到有人无声地进了武堂,因感觉不到杀意,便不打算理会,适才飞出的碎木,也不过是巧合,哪料到引得对方的反击。他自然不会退让,收回了玲中细弦——来人是索翰华的儿子,而且没有动杀意——免得一个错手就取了这人脑袋。 交手之后,净念便发现这个人武功也是极不错的,虽不如索翰华,却比王府大多侍卫好的多……一时,两人都使出了大半的实力。对于净念来说,这种完全没有恶意的交手,是很少有的经历,只那么一两次,索翰华闲着无事曾与他切磋一二。 先前也说了,净念对用心做的事情是投入了十分的专注。这一世他大多时间都是在练武中度过,因而也几乎成就了“武痴”。比起总是一个人独自练习,偶尔能有不错的对手交手,也是别有意思。 二人是好一番往来,最终听得一声“喀嚓”断裂,这场较量以索临牧武器被毁落败告终。净念也在同时收回短剑,脚下后移,落在索临牧三尺之外。 索临牧凝视着净念淡漠的双眼,本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遂冲净念拱了拱手:“王兄武功高强,果不虚传。多谢王兄刚才手下留情。”言罢,也不去看对方是甚么反应,转身便大步走出去。 净念倒没有别的感想,只是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多了些许印象。索临牧走后,他望了望门外天色,遂把短剑回鞘,也离开了武堂。 ☆、【三二】三月三 (3404字) 三月三日天气新。碧空无云、原野旷阔,间或有层峦叠嶂。大密皇家围场里万马嘶鸣、群兽乱嚎,旌旗在风中招摇,武士明光甲被阳光照射发出灼眼的亮光。 古人云:宁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猎。此正是大聿国皇家春蒐围猎,山林原野间是战马奔腾,武士骑坐在马身上,挽起弓箭捕猎野兽,尽展自己的骑射之技与勇猛气概。 净念骑着马,慢慢行走在并不算险陡的山峦间。他以前没有用过弓箭,在得知要随驾捕猎后,索翰华派了武师教导着他骑射,近一个月下来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这次围猎,皇族成员、朝中重臣俱是参加,更有众多少年将候之才,根据聿国的传统,满十二岁便能够参加射猎。包括净念在内,索翰华的四个儿子也都一起来了。 净念本对于捕猎兴致不大,但刚学会了骑马与射箭,还是颇有试一试的兴头。此刻已过了午时,他已经有了不少收获,野鹿、狐狸、山兔,多是些性情温驯但活动灵便的动物。 将猎物交给了跟随自己的两名侍卫后,看着开始渐渐西斜的日头,净念来到新一片的山林里转了一圈,打算捕获一只大型野兽再回营——倒不是对于皇帝甚么奖励有兴趣,只是捕猎虎豹之类,始能考验出骑射本事的深浅。 他想起学骑射之前,索翰华对他说的一番话。 “高深的武艺,适合暗杀与独战,而骑射之技,是行军打仗最基本的能力。净念,总有一天,本王需要你去战场上……可会甘愿?” 净念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男人从一开始留他在身边就有着他的目的,是为了利用自己的能力。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在浴血中生存,没有甚么甘不甘愿。 索翰华见到他如此反应,满意地微笑,抬手抚`摸着净念的眉眼脸颊,淡淡地道:“那么,你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能变得更强!” “少主子,您小心一点……”跟在后面的侍卫,看着净念猛然挥起马鞭,顿时紧张起来,急忙跟进。 净念没有理得他们,胯`下的骏马发出一阵战栗:前方传来猛兽慑人的气息。左手挽弓,右手扯着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身,他很快就甩开了跟随的侍卫,执弓的手臂一挥,扫开了挡路的枝丫,十数尺开外潜伏着一匹猛虎。 这野兽的感官是极为敏锐,似乎察觉到来人不善,顿时警惕起来,兽毛都仿佛竖起,蓄势待发,只等净念右手握箭拉出一个满弓,便一声怒号,直冲马身飞扑而来。这怒号声简直震动了山林,猛虎身形庞大,动作却是灵活极为迅速。净念猛地飞起,脱离了马身,身体急速地后退十数步。 马匹哀鸣,野兽刚扑上,身体还在半空时,净念的箭已射出,两根铜箭直没入猛兽脆弱的颈喉,却听它扑通一声掉趴在地,巨大的身躯抽搐起来,喉间发出古怪的咕噜声。 被惊吓的马,似得了失心疯,癫狂地跑走了。 “少主子!”侍卫甲一甲二看到撒欢跑了的马匹惊呼出声,赶着自己的马跑到净念身边,待看到净念一身完好,俱是松了口气。 随后,甲二将自己的马换给净念使用,自己留下来处置渐渐不能动弹的猛虎,发出信号,让人来接应。 净念骑着马,沿着山路一直往深处走去。侍卫甲一经过刚才的惊吓,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少主子,据说过了这道山,前面是山沟与沼泽地,骑马过去有些危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3 险。” 闻言,净念扯着缰绳顿了下,随后再次向前赶去——若是没有听错的话,那边似乎有人声。甲一见少年浑然不在意危险,只好无奈地跟上去。却没走几步,就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陌生的野兽低吼声,甲一心中大惊,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少主子,我们赶紧走……听说近两年,那边不知从哪跑来了几头兕怪……” 话语未尽,净念已经跳下马,直直地走过去了。甲一也只好住嘴跟过去,转过一个大弯,就见一个不甚陡峭的断崖,崖下是河沟与沼泽,再一看,可是了不得,他呼了声:“是三公子!” 净念站在崖边,看着底下被两头巨型野兽困着的少年——那野兽,形似野牛,皮色发青,头上有一个巨大的角,听身边人的语气,似乎就是“兕”。这种野兽身形比之先前的猛虎庞大数倍,体态笨重,此时却似是发了狂,将索临牧围着前后攻击。 索临牧的衣物都被撕裂了,全身是斑斑血渍,他一个人抵挡两头巨型野兽发狂的攻击,约莫是快吃不消了。幸而,他战斗的地方还不是软泥地里,否则恐怕只能等着送死。 净念看了片刻,便转身欲要离开,却被人扯住了裤脚。他低头一看,原是跟随自己的侍卫,哀求着他:“少主子……您,您救救三公子,他是您的弟弟……”若这人这么一走了之,索临牧出了事,他也定脱不了罪。 净念脸上木然,毫不动容,却也没有继续走开。侍卫甲一看他无动于衷,咬了咬牙,拿起弓箭就要瞄准野兽——只是,无论是两头兕怪,还是索临牧,都在不断地跑动,一个失手极有可能救人不成,反而会射中索临牧。甲一便立马放弃,扔掉了弓箭,从不算高的崖壁跃下去,拿着长戟,朝一头兕怪攻去。虽然可以发求救鸣笛,可情势太紧急,由不得一丝犹豫。 两个人吃力地对付着兕怪,野兽身上有了不少伤口,这些伤似乎刺激了野兽,让它们更卯起劲来袭击着索临牧二人。侍卫甲一身手不错,没过一会儿便引开来一头野兽,只是那野兽身上的皮质似乎很坚硬,不多时竟生生地折断了长戟。 眼见着另一边,兕怪的角直冲显然体力不支的索临牧撞去,净念终是飞下了矮崖,脚尖借力,点在了这野兽后背上,右手横出短剑,朝它的颈项沿着牛皮的纹路狠狠地割了下去。野兽疯狂地翻越着身体,哀嚎怒鸣,净念动作极快,在对方没来及甩开自己时候,就飞身而下,一手揪起险些摔倒的索临牧,使出四成内力,将他托举起,扔到了崖上。 根据刚才的经验,净念在兕怪再次冲上来的时候,飞身闪开,好在封侯剑足够坚实又锋利,用上八成的功力,沿着野兽兽皮的褶皱划开——那里是这野兽最为娇嫩的地方——一边闪躲一边趁机攻击,不过片刻,这头巨兽浑身都涌出了鲜血。 那边的兕怪,看到自己的同伴被重伤,顿时怒了,放弃攻击甲一,转而直朝净念冲来。为此,失去武器体力开始不济的甲一算得了喘息,略一停顿,又紧逼上前。净念之前攻击的野兽,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两个人再对付这一头相对较小点的兕怪,顿时轻松了不少……随着一声哀鸣,这头野兽也终于抵抗不住,浑身是血,趴到了地上,身体抽搐着,半晌后渐渐地没了动静。 “临牧……谢过王兄救命之恩!” 净念回到了崖上,手掌摸了下嘴角的血渍,瞄了眼虚弱地坐在地上的少年,遂翻身上马,调头离开了这边。侍卫甲一气喘吁吁的跌坐在地,看着矮崖下横着的野兽尸体,怕再出意外,连忙吹响笛号,发出求救信息。 …… 索翰华盯着净念涂抹着黑色草药的脸颊,目光下移,落在了吊在胸前缠着白布的手臂,许久,才低声问道:“净念,你何时与临牧这般交好了?竟是为了救他,弄得如此狼狈。” 手上这本书花了五天终于看完了……净念合上书,仰头对上男人莫测的眼神,心下有些奇怪:这男人,对自己救了他儿子一命的行为,似乎不太高兴?也不深思,净念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过是没见过那么庞大的生物,看到武功不错的索临牧都拿不下,被挑起了好战之心罢了:不管原来他的本性如何,这些年的锻炼与经历,让他在潜意识里形成了一种“好战”。再说,那毕竟是索翰华的儿子……顺手救一命而已。 见净念摇头,索翰华沉默,遂坐到了他的身边,左手抬起少年的下颌,仔细地看了下这人脸上落下的数道伤痕——刚才太医说,都是皮外之伤,用不了几日就能愈合。 “什么时候才愿意开口说话?” 忽然转移的话题,让净念有些莫名,还来不及做出思考前,男人皱起眉头就松开了手,离开了营帐。 “孩儿见过父王!” 索翰华俯视着跪在床边的索临牧,冷声道:“这就是你训练的结果吗?连两头野兽都制服不了,这些年的武功都练到哪里去了!” “孩儿知错。”索临牧沉声回答,低下的脸庞,并没有被斥责的不忿。 “这几天就好生休养,恢复后去李岩的军中吧!” “孩儿领命。”索临牧应着,见索翰华就要离去,没忍住问道,“请问父王……王兄的伤势如何?” 索翰华回头睨着他:“他无事。” 隐约察觉到男人语气有一丝起伏,比之刚才冷漠的话语添了些许怒意,索临牧很好地掩下了心里的奇怪,不敢再开口,跪送着索翰华离去。 ☆、【三三】戏姻缘 (3091字) 净念的猎物让侍卫们分去,本就是为了锻炼骑射才参与这次的狩猎,对最终的收获,他并未上心。待日落时分,所有人皆载着自己当天的猎物归来,按照习俗,晚上要在原野上,举办一场庆祝盛宴,同时皇帝会根据每个人的收获来赐予奖赏。 论猎物最多的,自然不是净念。但当众人的猎物点数完报上去后,皇帝把这个新任的侄儿大夸一番,道说净念与索临牧勇士成双——主要是因为那一头猛虎与两头巨兕。 索临牧由于受了伤暂不能下床,这次的盛宴不能参加,而净念不喜人多,在索翰华的默许下避开了这场宴会。 皇帝倒没有怪罪,心情极佳,又夸了其他一些收获丰富的青年俊才,后道:“朕今日兴致极高,朕的两位好侄儿不但猎下猛虎巨兕,更是把猎物分给了一干辛劳的侍卫,正谓,榛刺虎豹知其勇,攫犀搏兕知劲力,罢田而分是仁也,两位侄儿勇猛不失仁心,我大聿国再多几位这样的少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4 英雄,可保大聿万年安稳!”1 说罢,皇帝哈哈大笑,豪爽地举起酒盅:“大聿永安!”话音一落,众臣俱是纷纷举杯,跟着高呼。皇帝大喜,率先喝下这盅酒。 不少人白日里都经历了紧张和凶险,此时便放松了精神……因为是在郊野,又逢狩猎这般特殊情况,多数人遂不如在京中那么拘谨。推杯换盏、歌舞说唱,不知不觉地已是夜半,连皇帝都有些许醺意。 “九皇弟呀……” 皇帝执着酒盅,眉眼半敛,时而啜上一口酒水。他忽然这么唤了一声,让原本有些吵闹的场面猛然安静了几许。 索翰华端坐右首上席,听到皇帝喊他,也没有起身,只是转头看过去:“皇兄有何事要吩咐臣弟?”这样的场合,君臣之间不时会有些闲话,一般也就免了过多的礼节。 皇帝微笑:“听云掩说,临牧的伤势有些重,晚点就让费满过去给皇侄再看看吧。”费满乃皇帝御用太医。 “多谢皇上恩典。” “自家人客气甚么,”皇帝不在意地说道,“不过九皇弟啊,朕的净念皇侄也真是不爱和人来往,这样的好日子,一个人躲在营帐里,难道不会烦闷吗?” 见皇帝只是打趣,索翰华也笑道:“净念一直在民间,还不适应大场面。臣弟也是怜惜他以往的遭遇,就放任他……皇兄觉得不妥,臣弟这就派人叫他过来。” “那倒不必,朕只是有些感叹,”皇帝放下酒盅,目光在大臣们那边扫了一圈,后又落到了索翰华身上,“净念皇侄今年快十六岁了吧?皇弟心疼归心疼,也不能耽误了大事。自古以来男儿都是成了家定了性,自然就稳重起来。朕瞧着,不如就给净念指个婚事,懂了担当责任后,他自然就很快成长起来……也巧,这十三四岁的郡主公主就有好几个,尤其皇后养的宁馨公主,跟净念皇侄一般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皇弟你觉得呢?”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静寂。 皇帝跟前的大多数人,能混到今时地步,都是有些手段和心机的,说是“人精”也不为过。早在先帝去世后的一年里,就有人慢慢察觉到皇帝与这位先帝最宠爱的亲王间有些微妙。尤其是这两年,索翰华去了西北之后,有一些事情也不再掩饰,众人都看在了眼里。 当然表面上谁都不会露出什么心思,各有计较、各有选择,也只是各自心知肚明。 现今皇帝半开玩笑的“指婚”一举,让群臣都是迷惑不解。无论是对宁馨公主,还是对索净念,皇帝这样的决策都颇让人费解。 说起宁馨公主,她本是藩王谢威海的幼女,十多年前,谢威海在与流寇战争中身亡,皇帝便将其女接入皇宫,收为义女,册封为宁馨公主。这些年,谢家虽然有些败落,但毕竟是家大业大,势力仍旧不容小觑。而宁馨公主本又是皇上的义女,以文华亲王现今与皇帝的关系,这般联姻对皇帝是有害无益。 何况,虽然明面上没人提起,这朝中谁不是消息灵通:关于净念在江湖上的那些事,还有他的“蓝苍族少主”身份,以及天甲残片引起的纠纷……各人心中都有一本帐,那位孤傲的新世子绝非等闲之辈。 就在众人心思纷转时,索翰华掩下心头的意外以及……隐晦的不悦,起身朝皇帝躬了躬身:“皇兄可是说笑了,净念虽然年龄到了,但在心性上还是个孩子。论婚事,尚且有些早了,他性子也是木讷,就怕会委屈了宁馨公主。” 皇帝爽朗笑开:“皇弟你就别瞎操这个心了,朕瞧净念武功高强又心怀仁德,宁馨配他,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再说我皇家子弟,哪个不是十四五就娶妻生子,皇弟你在净念这么大时,净念都快出世了吧!” “再说,也不是急着让他们马上成婚。皇弟怕净念皇侄心性不稳,可以再等个一两年,让他去军中历练,立个军功甚么的,再办喜事也不迟……” 皇帝说到这地步了,索翰华也只好笑道:“说的也是,净念这可是得了天大的恩典。” “哈哈,再大的恩典朕也乐意。净念这个侄子,朕可是满意得不得了!” 二人你来我往,就讲好这么一桩亲事。只是众人心中都明白,虽说是皇帝开的金口,却又没见皇帝趁这兴起时下旨……这算是定了净念与宁馨公主将来的婚事,却因为皇还没有下旨,故不能说以后就完全没有变卦。 净念是被一阵酒的气味熏醒的。白天耗了不少体力,尤其是与两头兕战斗后,整个人都很疲惫,遂很早就睡下了。 他一睁眼,就模糊地看到索翰华的身影。这个父亲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了……半睡半醒时,他迷糊地想着。 “怎么醒了?” 净念坐起来,仰头看着站在床前的男人。 少年睡眼惺忪的,没了平时的冷淡,多了些许慵懒的意味。索翰华看着他这样难得迷糊的模样,轻笑一声坐到床边,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净念的眼睛。 被莫名其妙地盯着看了大半天,便是净念也有些不太自在……毕竟这个男人,不是他可以忽视的,遂伸手,轻轻地扯了下对方的衣袖。 索翰华低头看着那修`长略显得病白的手指,心下微微讶然,随即愉悦了:“本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来你这坐一坐。” 这不算是假话。皇帝半开玩笑地给净念指了婚,在他看来也不是大事——多是试探,和猜忌罢了。可莫名地就会有些烦躁,宴席散后,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这里。待看到少年平静的睡容后,他顿时觉得心下平静了。 “你开始慢慢懂得表达自己的想法了,”索翰华笑着问,“这般改变,是因本王的缘故吗?” 净念默然。 索翰华重新问起先前的话:“你为何始终不愿开口说话?”目光锁定着净念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 茫然地与男人对视,半晌后,净念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开口——却依然发不出声——他是真的无法发出声音。 “你的嗓子没有问题。” “本王并不想逼你,不过……本王一向也没多少耐心,”索翰华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手指再次掐着少年的下颌,“所以要早点开口,懂得吗?”他从不喜欢残缺的东西,而净念已算是例外了。 净念沉默地点头。 男人随即松了手,轻轻地拍着净念披散的头发:“早点睡吧。” 净念安静地看着索翰华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自己晚上看过的书,见对方不时地翻动着书页,始终没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5 有离开的意向。想不通这个男人的心思,净念不再探究,缓缓地躺回去,将被子重新裹好。在不知不觉中,他就这么睡着了。 自始至终,索翰华没有提起过净念的婚事。而一向孤僻的少年,鲜少会和其他人有所接触,又在某些人有意无意地掩饰下,竟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这天下异变,江山易主后——才偶然得知自己曾经还有过一个未婚妻。 [注释:1]化用了《刘向说苑》里楚庄王说的话。本文为剧情需要有杀人或狩猎,不代表本人的观点。 ☆、【三四】路行远 (2682字) 围猎总共进行了三日。 最后这一天,净念并没有再去狩猎,只是选了匹骏马在旷野上练习骑术:弓箭他已是用的很娴熟,但有时候还不是很能控制好马。 午时前,他骑着马回到了营区,远远地就看到似乎有人进了他的营帐。 “王兄,你回来了?” 索临牧坐在桌前,随意地翻开净念放在那里的书籍,就听到有人掀开了帐帏,抬头看去,可不正是净念嘛!他立马站起来,撑着因受伤而变得虚弱的身体,冲来人淡淡地笑开。 净念瞟了他一眼,便走到一旁翻起木箱,找出几件衣物,也不管帐内还有人,就直接脱掉自己汗透的武士服,换了身轻便的布衣。 索临牧怔了怔,望着少年裸`露的脊背,白得有些病态,极为削瘦,看得人……不由得有些揪心,又隐约有些别样的诱`惑。随即敛了敛神,他转开视线,一手捂着还在剧痛的肩膀,重新坐了下来。他已是非常习惯这位王兄视他为无物了。 摘了盔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净念觉得身体清爽了不少,随后来到索临牧的对面坐了下来,淡淡地注视着对方。 索临牧一时没有回神,有些怔愣地看着头发凌乱束绑起的少年,直到净念抿了抿嘴,眼神里透出明显的疑惑时,他才骤然清醒:“我是特地来道谢的,前天若非王兄出手相救,我恐怕真会命丧兕角下了。” 净念端起水杯,低头喝了起来。 索临牧微微一笑,从兜里拿出一个青玉瓷瓶,放到了他面前:“这是费老太医配制的外伤药,疗效极好……你也受了外伤,曲默不在这,这个就给你用吧。” 净念有些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人自己伤得那么重,竟反而把伤药给自己。他能够感觉到这人似乎是在……示好? 索临牧见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伤药,遂又解释:“我的伤已经无大碍了。而且,适才听闻你明日要先一步离开,将去蓝苍族历练……备点伤药以防万一,总归是好的。” 这个消息来得意外。净念并没有听谁说他要去那甚么蓝苍族。遂回忆了片刻,他才想起,在舟镇时索翰华似乎曾对那些人说过自己是蓝苍族少主。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索临牧很快就站起身,对净念躬身:“那我就不打扰王兄休息了。”说罢,他便离开了净念的营帐。 索临牧走后,净念也没有收起那伤药,只是换到之前对方坐的地方,翻开书籍,继续从先前的地方看了起来。 索翰华看着头裹蓝巾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道:“蓝泽,对于本王的决定可有异议?” “蓝泽不敢,”这个叫做蓝泽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回道,“蓝菁意图叛主弑杀世子,得此下场是罪有应得。我蓝苍族几位长老皆无不满……只是,蓝苍族族长之位已是空缺多年,今我全族希望世子能够早日回去继承族长之位。” 索翰华低下眉,沉吟了半晌:“净念虽有一半的蓝苍族血脉,但要不要担起你们全族的责任,还是由他自己决定。本王不会勉强。” 蓝泽似乎有些着急:“您前次已经对外宣称他是少主……这族长之位,自然只能由他担任。” 闻言,索翰华似笑非笑地睨着对方。 察觉到若有若无的迫人气势,蓝泽讪讪地住了嘴,随即单膝跪地,低声地解释:“我蓝苍族一心效忠王爷,只是没了族长,族里内部……如今也有些分化。蓝苍历来传统,只能由流着先祖血脉的继承者担任族长,今后世子成了蓝苍族族长,全族更是尽全心听您指示……” “蓝泽啊……”索翰华轻笑,“当初你们可是承诺说,会尽早地平定族内的动乱。怎了?今日又想要借本王之手吗?还是你觉得,本王离了你们族就撑不下去了?” 蓝泽连忙摇头:“王爷莫要误解了我的意思。蓝苍族的不稳,是因为这几年来缺少族长的统领,没了主心骨导致一些人心慌意乱……” “也罢!”索翰华打断了蓝泽的话语,“净念若是愿意去蓝苍族,本王自然会放人。不过他是本王的世子,你们族人该怎样对待他,你该清楚!”说到最后,男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蓝泽心惊:没想到这位主子这般重视世子……隐约开始有些后悔,却到了此时,不敢再改口,只连连说道:“那是自然了,王爷尽可放下心。” 待蓝泽离开围场回大密城后,索翰华来到了净念的营帐,把蓝苍族的事情仔细说明了,见净念无所谓地点头表示愿意过去,他轻轻一笑,用手指帮少年理了下微乱的头发:“蓝苍族内部有些分化,族长的历练比较危险,所以本王并不勉强你去。蓝苍族虽然有些用处,但接手后将来麻烦也会不少。如今这样互相合作利用,其实也是可以的。” 净念想了想,随即摇头——麻烦甚么,他并不在意。这个男人其实挺想完全掌握那个蓝苍族的罢!既然想做的话,便没什么好犹豫的。 索翰华愉悦地抬起净念的下颌,醇厚的嗓音带着一丝缱绻的柔情:“你这是担心为父,才想要主动担起蓝苍族这个包袱吗?” 对于男人特别喜爱捏着自己下巴的行为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净念只是很轻微地歪了头:不管如何,这人是他的父亲,不是吗?虽然与前世的父亲非常不一样,但多日的相处,他似乎开始真把这男人当做父亲了。故而无论要他做什么,也都是顺心而为。至少,这个男人从不会故意掩饰甚么,不像以前那些人,表面一套私底下又是一套。 男人心情极好,又抬手摸了摸净念的头发,发现这人的头发越理越乱,遂干脆替他拆掉了发带,重新给他束好。 “这伤药?”索翰华瞄到桌上的青玉瓷瓶,拿过来仔细一看,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临牧很喜爱你这个王兄嘛!”对上净念有些困惑的眼神,他低笑,将瓷瓶放到一边,“这是费老配制的治伤圣品,你就留着吧。” “……”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6 “那么,”索翰华拿起净念原本看着的书,“明天一早,本王会派非莫跟你一起去大密城,与蓝泽会合。待通过了蓝苍族的历练,接手族长之位后,你就尽快回到本王身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书籍,“下午本王没事,给你讲解一下这本书的意思。” 净念点头。虽然他快把这本书看完了,可也只是勉强认清里面的文字,根本不懂具体说的是啥意思。 翌日,也是皇帝与一干臣子回朝的日子。索翰华看着净念很熟悉地翻上马身,淡声说道:“吾儿,早日归来。” 原本扯起缰绳就要策马离开的少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便回过头凝望着负手站立在路边的男人。一双明眸,迸发出一抹纯粹的耀眼的光彩。 马蹄声远去。 索临丞几人站在索翰华身侧,遥望着飞扬的尘土间渐渐淡去的人影。不经意地偏头瞄到了那个总是一副完美模样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起的弧度——那是真实的愉悦,是触动人心的温柔——只那一瞬,索临丞规矩地低下头,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三五】萧木满 (3239字) 他很久没有做过这样平静温馨的梦了:淡金色的晨曦中,父亲、母亲与妹妹,站在小庭院里的樱花树下,冲着他温暖地笑着。 以往的梦境多是苍白凌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而这次,他似乎回归到很久之前,梦里父亲的面容依然有些模糊,那时他的异能还没有很明显,他只是比寻常小孩胆小怕生。父亲每日送他到马路边,然后冲他笑着挥手,嘴里呼着“儿子,放了学就早些回家”! 他听了话,就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 夜半雨至,净念从梦中醒来,抱着被子缓缓地坐起身,愣愣地想着梦境里那模糊的面容。那些事,他其实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记忆,因为他连父亲的容貌都遗忘了……再欲要努力深想时,脑海中猛地晃过男人的身影与似笑非笑的眼眸。 父亲……净念张了张嘴,遂慢慢地抬手,在自己的喉咙处轻轻地按了按。 云厚宫。 索翰华前来向太后辞别。 “翰华,”太后敛下眉,缓缓地问道,“你可还记得,在你父皇驾崩前许下的诺言?” “儿臣自然记得。”索翰华淡笑,“母后怎么忽然问这话来?” 太后轻轻叹息,抬眼端详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微微恍惚起来……她记得,这孩子小时候是多么的“文弱”,看着他三天两头地躺在病榻上,她心疼却无能为力,能够保留着他这条命已经是极限了。 只是,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呢? 在先帝渐渐淡忘预言时,他悄然地成长,然后走出了幽院,以文采横溢得到朝中官员的赞不绝口。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结交到古老家族魏家的人,他的皇子身份有了魏家作后盾,在朝堂上顿时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时先帝似乎有些后悔了,但因为疾病缠身,对于索翰华的事情有心无力,只能适当地放纵再给予一定的约束。 当索翰华十四岁时,因私吞救灾官银案,而举剑手刃魏家下任继承者时,他们才知道,这个孩子完全控制了魏家,甚至可能拥有比他们所了解的更强大的力量。 先帝心惊,甚至惧怕了,干脆挑白了预言的事,与他约法三章。好在索翰华,似乎对于自己父皇早年的冷待没有多少怨言,这些年他一直做出没有出格的行为,甚至是先帝驾崩数年,他也没有越过那道界线。 只是…… 太后想起了大儿子阴霾的脸色,又叹了口气:“翰华啊,西北那里贫瘠湿热,这几年也是难为你了。不若回京吧,你是皇帝的亲弟弟,回京后也好为皇帝分担些事务。” 索翰华回答:“母后,这不合规矩。” “皇帝的话就是规矩,”太后慈爱地笑,“哀家和皇帝讲说一下就是。西北虽然地大,哪比得上你自己生长的京城舒适自在。” “在西北,还是回京城,其实都没甚么,”索翰华轻笑出声,认真地凝视着太后,“不过母后这般拐弯抹角,是甚么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吗?” 太后有些心惊……这两年,她每每看到眼前这人柔和的笑容,就莫名地觉得心头发寒。压下起伏的情绪,太后笑骂:“说甚么浑话!谁人敢在哀家面前乱说,不过是想着哀家最近身体越发不妙,你若在京中,随时能见上一面总归是好的。西北那么远,哀家要是得了急病,怕是赶着见一面都不容易……” “母后别多想,儿臣瞧您身体康健的很。这春天本来就容易发一些小病症,让御医好生给您调养一下就好了,实在不行,儿臣让曲默给您开几帖养身的方子。” “你这孩子有心了,”太后很快就调整好心情,不再劝说索翰华留京,“你啊,就算回蓝苍城,也不必太赶啊。等这两天的雨歇了,再出发也不迟。不是说临牧还有伤在身吗,刚好趁这两天再养一养。” “母后说的是。”索翰华温声应下。 随后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直到太后说有些乏了,索翰华才起身离开了云厚宫。 净念跟着蓝泽,经过一个多月的赶路,终于抵达了蓝苍山系岷山脚下的山村。据说这里已经进入了蓝苍族的聚集地,翻过岷山,在四百多丈高的山原间坐落着蓝苍族主城上关——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蓝泽在村落里找了户人家落脚,今夜就在这里休息整顿。净念用过晚饭后,非莫照例来到他的屋子里,为他分析起蓝苍族族长选任的规矩与族内的一些基本情况。 非莫在出发前,索翰华就特地交代了他一些事,其中甚至包括,为净念讲解书本里的知识。不过净念在第一次听了他的讲解后,便没再继续。 习惯了索翰华讲说的方式与节奏,净念发现他很难听得进去非莫说的那些。 经过这几天非莫的分析——虽然在净念看来蓝苍族内到底是怎样的情状与他没甚么关系——他已经大概了解到蓝苍族的内部形势。在他看来,这些世人的行为,只一个词可以表述:奇怪。 蓝苍族是信仰着太阳神的民族,传言族长一脉是太阳神的后人,而其他族人则是受太阳神恩泽与庇护的普通人。故而说,族长一位必需由有前任的族长血脉继承。只是经过数千年的演变,族长一脉的人数越来越少,据说是因为他们承受了太多神的力量,无法在人世活得太久……以至于现今,蓝苍族内族长一脉只剩前任族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7 长的幼子,只是他太小,根本不能去历练。 净念是蓝菁公主的独子,有着不纯粹的族长血脉(蓝苍族长一脉都是内部联姻,这也是人数变得越来越少的原因)。虽然可能不容易服众,但只要他能够打开“神台”并通过历练,也是能够接手族长之位的。 至于蓝苍族为何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新族长继位,自是因为权力的分割……除了族长外,蓝苍族历来有五位长老,他们都是由族内几大家族选出的代表,以分担族长的负担。只是随着族长一脉的削弱,长老的势力必然增长,时日一久,作为只信仰太阳神的其他族人自然有些不满,更是不少隐藏野心的人借此发难,欲要打破长老控制全族的局面。 非莫说:“……所以族长,现在可以说是长老的傀儡,但他们又必须依赖族长,才能长久地维护自己的权力。您是皇族,他们本来不会属意让您接手族长的,但大多数蓝苍族族人只信赖族长的血脉,故而才会将主意打到您身上。而主上本就与他们有着利用协议,这些长老才敢放权于您。” “您成了蓝苍族族人,就能平息他们族内大部分人的不满。而蓝苍族与主上的合作关系,会变得更有保障。那几位长老认为,您作为族长,也是主上中意的继承者,只要他们不过分,自不担心主上在事后对他们不利;而对于主上,您一旦成了蓝苍族族长,就不必担心蓝苍族的背信,必要时能够容易调动起他们的‘护卫使’。” 蓝苍族作为大陆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有很多东西是非常有价值的。何况这个族群,人数也不在少数,与其哪天被其他有心人利用,不如率先收到自己的麾下。 净念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些权势争斗,他并不挂心,有那个男人在,自会有人安排好一切的。他只要完成甚么族长历练任务,成功取得族长之位就好。 一夜无事。 翌日,天清气爽。这里的太阳升得很早,净念几人用过早饭出发时,明晃晃的阳光灼着皮肤有些发疼。不过因为地势太高,气温比山下低了不少,不至于热得人受不了。 岷山山势凶险,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这是历来帝王不能完全收服蓝苍族的原因之一。迷失的山林、诡变的气候、危险的虫兽,让蓝苍族人极擅长在野地里生存,学会设置千奇百怪的陷阱阵法,更是能利用各种虫蛇毒草,研制出复杂诡异的蛊毒禁药。 有着蓝泽的领路,净念几人的行路方便不少。在去路被一道天堑割断时,几十个作武士装扮的青壮年男子涌了过来,他们身上穿着与周围景色相近的衣物,脸上涂抹着草泥——净念在前世接触过雇佣兵,与他们很相似。 “两位,”蓝泽有些为难地解释,“根据我族传统……外人都是要蒙住眼,由护卫使带领进入上关。” 非莫皱了皱眉。蓝泽连忙又道:“有护卫使领路,只要两刻钟就能抵达的,毕竟……世子还不是族长。” 非莫闻言,看了看净念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不满的情绪,随即沉声道:“那就这样吧!天色有些晚,我们还是尽快赶路。” ☆、【三六】敬神典 (3263字) 蓝苍族,分为两系:蓝姓与苍姓。蓝姓是追随族长一脉最古老的一系,以往在族内有着很高的声望与地位;而近百年来原本是普通族群的苍姓,数量、势力发展得极快,占了全族绝大多数人口,并新兴起两个家族。这两个家族的家主,遂占据了“贤”字长老之席。 再说蓝苍族的五大长老,分为: “贤”字有两名长老,为苍系所出,主事族内的人员提拔、评功论赏以及与外族的交涉,控制族内擅长机关陷阱的“遁甲者”以及使用毒蛊禁药的“圣药师”; “德”字有两名长老,为蓝系所出,主管的是族内经济政策,管理族内与族外的交易,蓝苍族信奉神灵,利用独特的地理靠天吃饭,故而先人定下了一套人天法则,对于狩猎动物、砍伐植物有着严格的规定; 还有一名“圣”字长老,明面上并无职责划分,他是最忠实的族长近侍,但在实际中,众人心目中除了族长外,这名“圣”字长老是最有威信的人,其他四名长老不能解决的事情都由他来决策,同时他也在暗地里限制其他长老的权力。这“圣”字长老,一般都是由前任族长“聆听神的意愿”从族人里指定的。 现今族内“圣”字长老,是蓝姓之人,乃十年前当时还健在的前族长指任。也正是有他在,蓝苍族内虽有一些分化,但都能压制下去。 这些长老们,在族内有着至高无比的权势,但也不能完全地为所欲为。正如前文所提到的,蓝苍族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叫做“护卫使”。这支军队,是从全族最有力量和勇气的青少年中挑选而出,骁勇善战,武艺扎实,又多少懂得些机关陷阱或禁药毒蛊,其战斗力更是剽悍。因这“护卫使”的存在,历代皇帝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护卫使,向来是只忠于族长与圣长老的。而没了族长的圣长老,也会渐渐地失去认同,再加上不同派系与家族的争斗,他们成为近年来蓝苍族内不稳定的主要因素。 “……所以,世子殿下,我蓝苍族的希望就寄托在您身上。”隽秀的青年,头上戴着蓝色冠巾,对净念恭敬地躬身行礼,“我相信,您定是神选中的继承者。” 这青年,便是现今的圣长老:蓝清和。当初因为天灾,蓝苍族全族生存艰难,聿国先帝背弃了曾经的约定,正是他决定选择了与羽翼渐丰的索翰华合作。 净念此时身在上关城内的族长府邸里,暂居于圣长老的园子里。由于这里地势高,几位长老担心他一时不适应环境,便将敬神仪典与族长历练推迟了数日。在这里休息了几天,这位圣长老一直跟随他前后,衣食住行都打点得仔细。 虽然净念不太理会蓝清和,他依然保持着温笑的姿态嘘寒问暖,而明天就是净念以族长继承者身份面对全族的日子,这位长老便特地来此将仪典的规矩解释了一通,又说明了全族人寄予的厚望……简言之,明天或许会有危险——如果,净念不是“神属意的继承者”的话。 净念听完后,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这人温和的微笑。 蓝清和望着少年丝毫没有动容的样子,霎时住了嘴。他想起手下传来的关于此人的种种消息,忽然有一丝动摇与迟疑了,这样一个濯秀淡然的人,与他以往所见过的那些热衷钻营的庸俗世人大不相同,若是……若明天的仪典真出了意外,怕是太令人惋惜了。何况,这个少年是文华亲王的世子,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8 一旦出了差错,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蓝苍族怕是得罪不起。 “非莫见过少主子,见过圣长老。” 蓝清和笑着看向非莫:“既然你们有事,我便不打扰了。”说罢,再看了一眼沉默冷淡的少年,便翩然离去。 待那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非莫低声对净念说道:“少主子,主上传来消息……他让您不必再争那族长之位了。” 净念有些意外,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非莫的脸。又听这人解释:“原先我们并没有仔细了解蓝苍族的敬神仪典,只以为要成为族长,跟随护卫使历练便可。现在却说是需要用您的血打开那神台……主上不想让您冒这风险。” 歪了歪头,净念迷惑了。虽然刚刚听说,此次最危险的是血祭神台,但按照蓝清和的说法,只要他体内流着蓝苍族族长的血,就不会被“神的力量”反噬——且不说,他信不信这所谓的神——只按照以往历任族长的经验,他除非不是那女人的儿子,否则出现反噬的可能性不大……至于他只是拥有蓝苍族长一半血统的事实,净念选择性忽略了。此时,净念迷惑的是男人的态度,毕竟,男人对这蓝苍族是志在必得,不是吗? 非莫与净念处了一段时日,也能够摸出他的一点心思,遂为索翰华辩解:“其实,在主上的心里,少主子是很重要的。这血祭神台,即使不会出现性命之忧,也是极耗精气的。主上并不希望您亏了身体。” “他的原话说:‘只是一个蓝苍族而已,不值得吾儿这般付出’。” 言罢,非莫便看到少年的眼神额外的明亮,黑曜石般的眸子没有以往的沉沉死气,平添了一抹灵动的光彩。 净念想着索翰华,又思索了下非莫说的话,快速分析了下出现生命危险的可能性后,朝非莫轻轻摇了摇头。 他既是决心要得到族长之位,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所谓神台,也不过是死物,他怎么可能会被一样死物控制住甚至反噬? 对于自己的实力,净念很清楚,他不会不自量力,也不会妄自菲薄。 非莫沉默了下,心知自己无法劝服这位少主子,再说明天就是仪典……即使通知索翰华,也来不及的。 “属下会全力护卫少主子的。” 净念原本打算继续看完手中的书,听到非莫这么说,抬眼盯着他,半晌后,微微颔首。非莫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笑意:别人总说这位少主子冷漠难以接近,但其实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翌日,在上关城中心的神址,聚集了全城老老少少绝大多数的族人。 贤字长老与德字长老,各领着手下四使,分别从巨大的神台四角三步一拜朝神台磕首而去。恭敬地拜完了神台后,他们按照“神之仪”既定的位置,跪在神台四方。 随后,从护卫使中挑出的二十勇士,分列两队,举槌击鼓。令人热血沸腾的鼓乐声,响彻了整片神址。 万人跪地膜拜。圣长老领着继承者净念,缓缓穿过护卫使队列,踏上神台的台基。此时,其他四位长老与十六位使者吟唱起神偈。 蓝清和跪在神台围栏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后,弓着腰双手托举起摆放在神台前的碧玉大碗,跪送到净念面前:“请继承者喝下‘神之恩赐’。” 守在净念身后的非莫看到这墨绿色的液体,顿时皱眉,便想要阻止,却不料净念动作更快,接过那碗“神之恩赐”,仰头就喝下去。 “少主子……”非莫低声轻呼,语气里是不赞同。 净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将空碗双手送回到蓝清和高举的手中。非莫只好咽下所有的话语,更加打起神,盯着净念的一举一动。 蓝清和缓缓站起身,将大碗举过头顶,遂双手使力猛地将其摔碎,随着碎裂的闷响声,长老与使者们都即刻停止念诵神偈,而聚在神址的族人们嘴里呼着欢快的语调,全部站了起来。 数万道视线钉在净念身上。 “尊贵的继承者,请允许您最忠实的奴仆,将您引到吾神之面前。”蓝清和异常柔和的低语声,却传到了每个族人的耳中,他半弓着身,伸出右手递到净念面前。 净念沉默地看着这人的手,半晌才慢慢地把手放进对方的手心里,随后跟着蓝清和的步伐跨过神台前的围栏,站在神台之前。 这神台,约莫是一个成年壮汉的大小。所谓敬神仪典,最关键的就是血祭。血祭,是让继承者躺在神台之上,从肩处开一个口子,由神石引导,流到神台的底部。 故而说血祭危险,即便没有甚么反噬,光是流血量都让人难以吃得消——这也是前任族长的幼子,暂时不能举行敬神仪典的主要原因之一。只有通过了敬神仪典,才会是真正的族长传人。再经过历练,得到前任族长的护卫使认可,成为新族长。 非莫看着净念躺在那块石头之上,看着他两侧肩处,血液随着那古怪的神石流淌出,心下焦急万分。 那么多血,看得人惊心动魄。而净念原本苍白色的皮肤,更是彻底没了血色。 就在非莫忍不住要上前阻断血祭仪式时,神台发生了异变。 ☆、【三七】凭栏看 (3268字) 夜色昏沉。 蓝苍城文华亲王府内,索翰华坐在书房里,听着曲默说着非莫传来的消息:“主上,少主子在血祭之后已经昏睡了三日,尚未醒来。您看……” 索翰华神情莫测,淡声地问:“本王不是告诉非莫了吗,让净念不必争取那族长之位。” 曲默连忙回道:“回主上的话,非莫说,是少主子自己坚持。据他所言,少主子目前已经得到了蓝苍族普通族人的认可……只是少主子失血过多,一直醒不过来,您看,需不需要属下即刻赶去上关?” 索翰华冷声道:“不必。” 曲默微微一惊,偷瞄了眼男人微笑的面容……其实主上不笑的时候,一张冷脸能够吓哭幼童;然而,他笑的时候,连长年跟随其左右的自己都觉得心惊胆颤。遂想到非莫传来的消息,曲默有些不解,在他看来主上是真的重视净念,如今净念生死未卜,难道这人真是不在意吗? 就像是回答曲默的疑惑般,索翰华轻轻笑着,很低声地自语:“本王的人,怎可能做出白白牺牲自己的蠢事?!” 曲默怔愣。 索翰华似是想通了甚么,面上越发地愉悦,没有再开口说话,朝他挥手,示意曲默退下。 曲默茫然地离开索翰华的书房,全然不能理解那个男人的反应,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49 他觉得自己这位主子,性情变得越来越诡谲了。 书房内的索翰华,先是无声微笑,随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到毫不掩饰内心的情感,大笑出声。 曲默没走出几步,就忽然听到男人爽朗的笑声,吓得腿脚发软……主上,这是魔障了吗? 是魔障了……索翰华渐渐敛住笑意,这般想着。他不是迟钝的人,早在数月前,他就很清楚,那个少年在自己心里占据着一个特别的位置。 或许是在第一眼时,那个安静淡雅的身影,那个沉默独坐于人群中却仿佛被隔离在尘世之外的少年,就不经意地闯入了心间,即使那时他只是起了一点点的兴趣。而此刻,索翰华无法再认为,净念于他仅仅是个可以利用、随时抛弃的棋子或武器,因为他发现,这已经是多少次了,自己会不受控制地为那孩子担心。 担心……对于他索翰华来说,是一个如同笑话的情绪。或许他真的就像知归子当年所言,凉薄无心,无情更无义。 可是,他真的,担心了。甚至不止担心,还有动怒、愉悦,种种情绪,不是他曾经练习的那般虚伪刻意,是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真实,皆因少年而起。 他在发现少年身体不适时,没有放弃对方,而是选择让曲默竭尽所能地治疗;他在知道少年能够复明时,要求对方第一眼看到的必须是自己;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一声,少年亲口喊出的“父亲”……看见索临牧想要接近净念,他不悦;听到皇帝想给净念赐婚,他动怒。 ——这样的情绪,这般的情感,索翰华思索过缘由,却始终没有深入地探索:因为净念是他的人,生时不能脱逃,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直到先前知道血祭神台的危险后,他竟毫不犹豫地搁置了自己的计划,让非莫阻止净念;直到适才猛然听到少年昏睡不醒时,他的心脏狠狠地揪紧……这一切的一切,若他还是不明白原因,那真是枉费了这文华亲王的名头。 想到分别时,少年蓦然回首时的一双明眸,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 吾儿…… 曲默以为他不在意净念现下的状况,其实他只是信任——虽然,那谓之“担忧”的情绪让他心头隐隐疼痛。 本王的人,自不会轻易地被打倒;站在本王身边的人,必是能够俯视人世的强者! “主上?”曲默有些意外地看着忽然来到药房的男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您有何事要吩咐属下去办?” 索翰华扫了眼药房:“准备些养身的药材,随本王去看望闻人先生。” “闻人先生?”曲默顿时明白过来,“主上是要去涣水吗?” 索翰华颔首:“准备好了就出发。” 曲默站在药房门口,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太理解这人为何在这个关头,兴起了看望闻人砚的念头。涣水,虽离这里不远,但也要来回也得耽误几日的工夫。 涣水……曲默忽然明白过来:涣水不正是去往上关的必经之地吗?想到先前索翰华的反应,他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索翰华带着曲默抵达涣水城郊外的竹林时,已是傍晚了。闻人砚扛着锄头,刚好经过竹林小径,与他们碰了个正着。 “王爷?你怎么过来了?”闻人砚有些意外。 索翰华微笑道:“刚好路过,便想着看望一下老师。” 闻人砚没有怀疑,将索翰华领进了隐居的小院子里,冲屋内唤了声:“童儿,快些出来见客。”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笑嘻嘻地蹦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索翰华与曲默。闻人砚请二人进屋坐下,自己去内室换了套衣裳后,提着竹筒和一套茶具走进正屋,笑道:“老头子这里没准备甚么好水好茶,王爷你就将就着解解渴。” “老师不必如此客气。” 说罢,又是一阵冷场。 闻人砚坐在竹椅上,注视着眼前气势不凡的青年,暗自叹了口气,遂感慨地开口:“我住在这涣水边,还以为再碰不上以往的熟人呢!” 索翰华笑道:“老师不必担心,您就在这竹园里安心过着清静的日子……学生今天确实只是路过而已。”有些话,不需言明。 闻人砚察觉自己想多了,心下有些歉意,也笑道:“也就王爷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你我师生多年不见,今晚定要备些美酒佳肴,好好地畅谈一夜。” “学生谨听师命。” “哈哈,”闻人砚这才彻底放松,“王爷还像以往那样没有多少变化。” 索翰华轻笑,遂对曲默示意了下,让对方将礼物送到老爷子面前。闻人砚倒也没有客气,爽快地接过礼物,放到了一边的桌几上。 正说话间,先前那个童子听到几人的笑语,也跑进屋来,欢喜地开口:“爷爷、爷爷……” 闻人砚慈爱地摸了摸童子的脑勺:“童儿,爷爷正在和客人说话,你去找隔壁的虎娃玩耍去。” “不要去,虎娃刚才欺负我……” “怎么欺负你了?” “他阿爹给他买了一个泥人,”童子委屈地眼圈泛红,“我说玩一下,他都舍不得……” 闻人砚闻言忍不住乐了,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遂看向一旁温笑的索翰华,“让王爷见笑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索翰华回道:“这么大的孩子,本就该天真烂漫。” “哪里的话,”闻人砚感叹,面上有些许怀念,“王爷幼时,可从不淘气,老成稳重得跟个大人似的。”说着,他又安抚起自己的孙儿,“童儿别难过,后日正是你的生辰,爷爷给你亲手雕个小人儿。” 看着老人与孩童说笑的模样,索翰华有些出神,眉头微动,似乎想起了甚么。 又听闻人砚说道:“记得那时王爷,总爱雕刻一些小玩意。” 索翰华也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笑道:“是啊,老师当初担心学生一个人会闷坏了,就教了我雕刻果核,也确实让我打发了那些冗闷的时光。”准确的说,并非是打发时间;而是在雕刻那些微小的玩意时,他慢慢地学会了如何控制住内心的暴戾。 师生二人,似乎陷入以往的记忆里,就着那些往事说道起来,直到夜晚降临,用了些酒食后,索翰华就宿在另一间竹屋里。 “曲默,前次你查蓝菁之时,可查过净念的生辰八字?” “回主上,少主子是五月十八酉时一刻出生的。” 五月十八吗?索翰华望着天空中的半月。那么,还有十天不正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0 是到了净念的生辰吗? 生辰甚么,对于索翰华来说,本毫无意义。只是今天看到闻人砚八岁的孙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便不经意地想起,净念在这个年龄时又是怎样的呢? 那个悄然住进他心上的少年…… 闭了闭眼,索翰华忽然觉得急迫:“曲默,明日一早就给蓝清和传递消息,告诉他我们马上赶往上关!”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必掩饰本王的行踪。” 是的,已经迫不及待了……索翰华无声地勾起嘴角: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又怎能任由那个少年继续懵懂下去?以往,净念的命是他的;如今,净念的心更是他的! ☆、【三八】冷千山 (3114字) 非莫注视着神色平静地躺在床`上的少年,暗自叹了口气,虽然焦急、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那个蓝清和每天喂着少年古怪的墨绿色的液体,叫甚么“神之恩赐”。 他又想起那天在神台发生的一切,才明白这世上的事情果真是无奇不有——尽管他先前对于“神”之说法不屑一顾,即使此刻,他也只是将信将疑——但可以确定的是,这蓝苍族果真是神秘。 譬如他眼中普通的石头,在吸收了净念的血后,竟会发出金色的明光,光芒在那一瞬几乎是笼罩了整个神址——这便表示,净念成功开启了神台,是“神属意的继承者”。想到了这个独居山原里的民族,数千年来拥有着自己的文化、习俗,形成一系列独特的体制,更有闻名大陆的“护卫使”,非莫才恍然明白索翰华为何从不曾轻视这样的族群。 只是眼下不是可以胡乱感慨的时刻。虽然净念得到了蓝苍族普通族人与长老们的认可,但他已经沉睡五天了……非莫心焦如焚,若净念再不醒来,他怕是忍不住要将人带回山下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净念的脸色在喝了几天“神之恩赐”后,真是渐渐地透出了些许红润。 “非莫,”蓝清和看到一脸肃穆的男子寸步不离地守在少年床边,笑着说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新族长比你我想象的强得多。听族里的老人说,从没有哪任族长在血祭后,能够自己清醒地走下神台的。”想到那一日的敬神仪典,蓝清和心生敬畏。 非莫不语,他只是希望净念能够早些醒来……否则,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若是净念出了任何差错,那个让他仰望的男人说不准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蓝清和见非莫始终板着面孔,叹道:“历任族长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是新族长的选择,你不可能去阻止。而且他一旦醒来,还要再接受护卫使的考验,那都是他必须要面对的。” 敬神仪典,是让信奉神的族人认可新族长的身份。而护卫使的考验,是近百年来才形成的传统。人类,本质上只甘愿屈从于强者,对于那些崇尚勇气与力量的护卫使们更是如此。新族长若要得到护卫使的忠心与尊敬,则必须展示出自己超越普通族人的实力。 非莫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蓝清和身上,淡淡地点头:“圣长老不需向在下解释,在下的职责就是护全少主子。” 蓝清和得了无趣,遂微微摇头,信步离开了净念的房间。 他想自己应该睡了很久,身体仿佛得到了完全的放松与休整,醒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了昏睡之前的疲倦与无力。遂忆起昏睡前的事,净念默默地感受了下,确认自己并无大碍后,才慢慢地坐起身。 “少主子,您醒了?”非莫欣喜地迎过去,伸手想要帮忙扶起少年,却被对方避了开来,见这人精神充足的模样,他才彻底松了口气,“您已经睡了将近六天了。” 净念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非莫连忙把干净的衣物送递到他面前:“少主子,您身体可还有何不适?需不需要属下叫圣长老给您看一下?” 快速地穿戴好,净念摇头表示不必,又听非莫问道:“您睡了多日,属下让人备了些粥饭,您要用点吗?” 这一说,净念倒真觉得有些饿了,遂洗漱完后,来到偏厅喝了些粥。 没多久,几位长老都知道了净念醒来的消息,一起请求面见,说是要商讨历练事宜。 蓝清和带着四位长老来到净念跟前,说明了几人与护卫使首领苍覃商量的结果:此次历练的规矩还是按照以往来,但考虑到净念不是纯粹的族长血脉,故而历练的时间由原先的七天缩短为五天——这五天内,净念一人应对前族长的四十死士,将在“鬼林”展开一场角逐。只有打败至少三十六位死士,并成功走出护卫使布下的陷阱机关,才能赢得这项历练的成功。 “考虑到你之前昏迷了一些天,所以历练可以推迟到后日。”蓝清和说道,“当然,您若想提前,随时都可以。”想了想,他又补充,“您本身不是在这里生长的,这两天我可以带您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与地势,对您去鬼林后多少会有些益处。若有任何不清楚的,我都会竭力地为您详细解答。” 说到这里,蓝清和也有些无奈……族内的不稳,正是因为这些护卫使,所以此次,才会对这位新族长尽可能地挑剔为难。但只要净念成功地通过历练,至少能够得到新护卫使们的认同,那些老护卫使的权利也会被分割。无论如何,他作为圣长老,思虑的是整个蓝苍族的利益与稳定,自是希望这位新族长能够成功。 净念默默地听着几位长老说了这一大通话,最后对蓝清和微微摇头。这里的山林确实有些凶险,根据先前得来的一些资料,所谓“鬼林”是在岷山与凿壑江源之间,他猜测是类似于热带森林的那种……这些之于他,并不算陌生。 蓝清和见净念摇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遂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您歇息了。”说罢,便和几位长老一同离开。 非莫望了望坐在窗前的少年,对方正在平静地凝望着夜色下的庭院,丝毫没有为历练之事犯神。实际上,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心烦苦恼的模样。 “少主子,”非莫轻唤着,净念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并没有看向他,“今早接到主上的传话,他正在赶来上关的路上,约莫四五天就能够抵达。” 好半天,净念才迟缓地回头望向非莫,眼神里透出一丝疑惑。非莫微微一笑:“属下前日见您还没醒来,忍不住传信给了主上。他似乎很担心您,便亲自带着曲默过来了。” 净念发了一会愣,慢慢地察觉到,心头有些柔软的无法表述的感觉……或许该称作愉悦吧,他想。遂在非莫有些迷惑的目光中,走到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1 书桌前,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张,他执起笔,写下几个不太工整的字:“告诉他们,现在开始。” 现在开始?非莫有些不解,对上少年清明中透着坚定的眼眸,顿时恍然:“您是指历练?”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他微有迟疑,遂压下劝阻的话,“属下这就去找圣长老他们。” 蓝清和很意外,其他人更意外。前族长死士们在一瞬的怔愣后,迅速地准备好,派人邀请净念去“鬼林”。 这是一场角逐,也是一场不见鲜血的战斗。 待净念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吃惊于他的装扮:一身改制的武士服,紧贴在身上;脚上穿着齐脚踝处看不出颜色的武士靴,其上束着护腿;腰上挂着一把短剑,背后还紧紧地绑着一个不大的包裹;双手绑了黑色的皮革,臂上套有护臂;头上戴着轻质盔帽,将头发全部裹在里面;脸庞上,还混合抹着古怪的草色与泥色——少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肃杀之气,毫无感情的双眼隐含着嗜血的光芒。 前来接应的护卫使,内心的一丝质疑都消失无影,只看这少年一眼,就能感到一种压迫的气息,让人难以呼吸。 见众人都呆愣着,净念不经意地打量起这些人——被扫视的几人,只觉一阵战栗不由自主地由心底升起。 护卫使副统领苍衡——若新族长通过历练,他便是新任的统领——迈步走到净念面前,略一弯腰:“苍衡奉统领之命,请您且跟随吾等前往鬼林。” 净念冷淡地睨了眼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遂无声地迈出脚,大步走出了府邸。 …… 索翰华比非莫预计的早了一天半抵达上关,待他知道净念前去历练后,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谢绝了蓝清和为他安排好的客房,直接住进了净念的房间。 是夜。 满月挂在树梢头,散出淡淡的清辉。 屋内,松油灯被夜风吹得微微起伏。索翰华坐在书桌后,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张暗黄色的纸张,含笑凝睇着上面有些歪曲幼稚的字体。 “主上,”非莫悄声进屋,“那边传来消息,已有三十三人退出鬼林。”退出鬼林的死士,皆是被对手擒住制伏后,自动撤出角逐。 索翰华淡淡地嗯了声:三十三人吗?或许天明之际,便能够见到那个让他牵挂莫名的孩子吧! ☆、【三九】暮色晚 (3398字) 目标,七十公尺外。 这是第三十五个…… 厚重的大叶植物盖着了身体,净念淡漠地望着无声越过枝丛的一道影子——他的眼睛复明不久,视力终归不是很好,若非清楚那边有人,是根本看不清夜色里刻意伪装过的人。但于他毫无影响,他向来习惯凭气息与声音判别环境与对手。 这场历练,僵持到第四天了,至明晚戌时,无论结果便告截止。前二十人,净念比较容易地制伏了他们,到后面,越往丛林深处,机关陷阱越多,路难走,对手也越来越强悍。 譬如此时,他只是瞄了一眼,那人似乎就察觉到甚么,极快地转身面朝这边,全身戒备,小心地避过新做好的陷阱,悄声而迅捷地朝这边靠近。净念没有慌张逃开:他是在等待,这一场较量,比的就是耐力与先机。他已经在此处蛰伏了小半个时辰,只等着对方一个细微的差错。 在离净念潜伏之处七尺之外,那个人停下了动作。密集的树枝遮挡着了所有的月光。黑的夜,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虫兽怪鸣,忽远忽近,偶尔这片林子会突然死寂下来,越添鬼魅的气息。 膝盖、手肘支撑了整个身体,净念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垂下眼,不需刻意去收敛气息——自前世至现今,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气息……或许,索翰华是例外。 那人小心地打量了附近的环境,矮下身,保持着随时搏击的姿态,刻意地压下本就轻浅的呼吸。 这夜,鬼林里无一丝风过。 净念垂着眼,凭超越人类极限的“听”觉探查着对手的动静,不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异动。 那人亦是耐心极佳,隐忍着,等待着。他们这种常年习惯野外训练的护卫使,直觉向来敏锐而精准……他刚才感觉到附近有人,那么定不会有错。他在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这一场角逐,考验的何止是勇气与力量,还有耐心、体能与反应。 又是一刻钟过去。在这湿热阴暗的鬼林度过了四日,便是护卫使,也开始有些疲惫,但不能有一点的松懈。这位已到中年的护卫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注意力却专注十分,耳眼不敢错过一丝轻微的声音和动静。 咝…… 忽地一道细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惊动了全神戒备的人——其实也只是一晃神的工夫,变故便发生了。 很多年以后,他在训导蓝苍族新一代的护卫使时,总爱回忆这一段往事,那个少年族长的英姿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记忆。他总记得,那不过是在心跳漏了一小拍的瞬间,便被少年逮着了机会,以疾迅的速度、刚猛的力道,将他按倒地上,几乎是同一时间,少年的短剑出鞘,刷地割断了他脖子下的帽带。 膝盖用力压在对手的腹部,净念一手按在对方的脖颈下,一手横握着短剑抵在他的喉部,淡漠地望着对方错愕的脸色。 “多谢……族长手下留情!” 甘愿认输。这位护卫使忍着腹部与胸腔里的难受,轻声道谢后,冲净念行了一个属于蓝苍族勇士的礼节,遂无声地急速地撤离了这里。 那人走后,净念盘坐在原地,探查到四周没有人类的气息后,快速地给自己补充了些食物与净水,略休憩了片刻后,再趁着枝叶与夜色的掩护,无声地前进。 这鬼林,如净念先前所猜测一般,类似于前世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木与密集的大叶将这里掩盖得严实,时有一些虫蛇野兽。诡变的地理环境,让人极易迷失在这里——只是这些对于一个盲眼了十几年的人来说,都不是阻碍。 丑时。 净念解决了第三十八个对手后,默默地计算了下自己已经行走过的路程。蓝清和曾经对他说了这篇鬼林的大小,他此时已经越过了九成。 净念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忽然腾起了一层浓雾。渐渐的,原本还能看得清的森棱棱的树木,都顿时消失在面前。 ……似是无边无际的空茫。净念停下脚步,冷眼扫了一圈周围,他想到了非莫曾说过的关于蓝苍族的一些秘术,最厉害的就是:幻境。这其实也是一种陷阱,关键在于这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2 迷雾,它是用几种具有蛊惑效果的虫尸制作而成。 设下幻境陷阱的人,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让对手永远被困其中,最后或是筋疲力尽,或是心力衰竭,何况这迷雾本身就是微毒……长时间的吸入,人就会陷入昏迷状态。 净念静伫了一小会。遂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布巾,将自己的眼睛蒙住扎紧。 他觉得,隐藏在心里深处的戾气开始翻涌,嗜血的欲望渐渐升起。 似乎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孤独的世界里,熟悉却不怀念。净念不急不缓地走着,脚下有意识地避开了机关与阻道的枝蔓。 遂探查到一丝气息波动,净念不曾歇脚,往前方走着,在对方逐渐靠近时,手中短剑霎时出鞘,一个急旋身,一脚踢中来不及防备的人。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他猛地压下`身,剑刃就要横割对方的脖子上。 “住手!” 净念左手甩开身下之人,直扔向急攻而来的人。身体一个后跃,稳稳地落在了一根横倒的树身上,右手抬到下颌处,却听手腕上铃铛声声。 杀意顿起。 苍覃接住扔过来的人,用内力将其推出了战圈,遂转头看向少年,心下生出一阵寒意。那人,左手护在右臂弯,右手握着短剑,双眼虽然被蒙住,他却似乎能够感觉到眼中的杀意。 ……这一场角逐,确实失了公平;甚至在最后,他们使了诡计,想要伤害此人。现下,他们已经触碰到了这新族长的底线。 结果便可能是,死! 念头一闪而过,苍覃很快作出备战姿态,抽出腰间弯刀,不敢轻易地试探,全心保持着警惕。他死死地盯着站在树干上的少年,只待一个微动,便扑杀过去。 黑暗闷沉的空间里,虫兽都似被惊得不敢出没,是死一般的沉寂。慢慢的,一声一声,荡起的铃声,如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苍覃的心神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 不妙……苍覃在铃声的冲击下,全身发软,遂昏倒过去。黑暗侵袭大脑的一瞬间,他自嘲地想:或许,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苍覃不知道,在他昏过去后,净念忽地从树干上跌了下来,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那久违的熟悉的力量,在这个肮脏黑色的夜里,渐渐复苏。净念骤然回过神,收敛起原本的戾气与嗜血的冲动,耳边反复回响的铃声,让他甚至以为灵魂快要挣脱了肉体。 不可以!努力地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净念将短剑收回鞘,丝弦回铃。没了蛊惑人心的铃音,体内躁涌的力量渐渐地被压抑住。 盘腿运起了真气,待心境回归了平稳,净念才收回功力,静静地坐在这黑森森的林子里。又片刻,他摘下了眼上的布巾,眼神淡漠地看向倒在不远处的两名男子。 “唔……” 苍覃难受地哼了声,只觉浑身难受,力量似被人抽空了一般。在短暂的迷茫后,他迅速记起了先前的事情,连忙撑着身躯,靠着树干坐起来。 除了数尺外还昏迷的手下,再没见着其他人。苍覃发了一会愣,好半天反应过来,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位原本动了杀意的新族长放过了他们。他眯着眼抬头望向天空,一点点暗沉沉的光线投射了下来:天明了。 等苍覃回到鬼林外的护卫使营区,那位新族长正独自坐在围栏上,眺望着远处的青山。 “前护卫使统领苍覃见过族长。”苍覃大步走到净念跟前,恭敬地行礼,“苍覃谢过族长手下留情。”是的,他已经不再是统领了。新族长即位,将会启用新的护卫使。 净念跳下围栏,朝营区外走去。待察觉苍覃没有跟来后,他转身淡淡地望着对方。 苍覃一愣,遂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莫非是要回上关城?遂解释道:“族长先留步,请您从新护卫使中挑出四十死士。” 净念垂下眼,思索了下,遂跟着苍覃来到营区后山口的校场。他站在高台上,身边苍覃对集合起来的护卫使们简述了这次历练的经过与结果。净念能够感觉到这些人,正用着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死盯着他看。 他不懂,那是一种叫做“敬畏”的情绪。 “从现在起,苍衡就是现任统领!” 护卫使们欢呼。随即,苍覃对净念躬身:“请族长选出死士!” 净念快速地扫了一眼场上的人群,很快地点出了四十个少年或青年。 “从今天起,你们四十人就是族长的死士,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亲自训导你们!”苍覃对四十人厉声说完话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铜块,跪到净念面前双手高举起,“族长,这是三万新护卫使的兵符,请您收下!从今日起,我护卫使,便是您最忠诚的护卫,任您驱使、但凭调遣!” ☆、【四〇】知骤暖 (3445字) 茶香四溢。 蓝清和为对面的男人倒满一杯茶水,笑吟吟地说道:“近七年不见,王爷还是这般丰神俊朗。” 索翰华低眉浅笑:“蓝长老亦是一如当年般英姿雅淡。” “呵,王爷谬赞了。”蓝清和漫不经心地啜着茶水,“这些年真是多亏了王爷的庇护,我蓝苍族族人的日子才能够一直如此殷实安稳,安稳得让大家都开始不安分了。” 索翰华保持着微笑,不作评述。蓝清和沉默了一会,遂捧着杯盏,静静地注视着男人的脸庞:“有时候我在想,七年前,文德帝为何会背弃我族?毕竟我族人亦是大聿子民,也不曾有过异心,只是靠天吃饭难得温饱,有些依赖与外界的交易……我全族遇到危急,文德帝没有理由地就放弃我们,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往事既成定局,无论当年是什么原因,现下追究,又有甚么意义?”索翰华轻描淡写地说道,“聪明人,只会把握好眼下与将来。” “但过去的教训,也不得不反思。”蓝清和接过话。 索翰华轻笑,睨着这个情绪有些不定的人:“然后呢?” 蓝清和微微一怔,对上男人无情的眼睛,苦笑:“王爷说的极对,即使再怎么反思,也不可能后悔,只能把握好现下。”他想,关于七年前的猜测,或许就是事实,而这个男人丝毫不在乎让他知道。无论当年是不是被人算计,眼下,他蓝苍族的荣辱兴衰真的绑在了这人身上。 “圣长老,新族长携护卫使回城了!” 蓝清和有些意外,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即刻安排人迎接族长。”说罢,他望向神色淡定的索翰华,“王爷,您要一起吗?” 至此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3 时,蓝清和骤然放下心头的负担,算是彻底想通了……如今族长,都是索翰华的儿子,只要能够保住蓝苍族生息不断、安稳和平,又何必计较过多呢?这天下,或许再不久就会被人搅得天翻地覆,至少那时,蓝苍族普通族人可以置身事外。 从鬼林到上关城,以护卫使的脚力,不过是半天功夫。净念尚在城外,就看到城内城外,人山人海……苍衡解释说,是族人来迎接他们的新族长了。 净念不知道,在敬神仪典上,那普照了整个神址的光芒,已让他这族长的身份深入了大部分族人的心里。如今成功通过历练,真真是众望所归。 护卫使在前面开道,迎接的族人虽然热情激动,好在没有引起多大的混乱。净念没太费力就进了城,只是,这吵闹声让他非常非常不舒服。 刚走过了城门,净念敏锐地捕捉到那异常熟悉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停在前方的四牛敞座车辇——上面的男人,脚下不自觉地慢了,他默默地回望着对方,男人的笑容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许甚么。他不懂。 然后男人伸出手。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净念静立了半晌,遂将手放进了对方的掌心,便觉一股大力,一把就将他拉上了车。 看着全身脏兮兮的少年,索翰华愉悦地笑开,目光落在这张已看不出容貌的黄黄绿绿的脸庞:“吾儿,做的不错!” 净念自觉地坐到旁边,不让身上的草泥污了男人的衣物。听到索翰华的话,他歪了歪头,盯着对方的笑眸。 很奇怪的感觉……他想,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里,小孩子得了家长的表扬那般——虽然在前世的那个组织,甚至在严家时,每回完成任务后,那些人都会说他做的好,却没有此时这样奇怪的感觉。 擦拭干净手心的泥,索翰华抬眼就看到净念坦然又困惑的眼神,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想要伸手拍拍他的头……待瞄到那脏污的盔帽上,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回去沐浴!” 蓝苍族新族长通过历练后,会在五日后,举行一场全族人的盛典。在神址,由几位长老拜祭祈福后,圣长老将族长的印玺移交给新族长,再为他戴上承载了全族人祝福与愿望的“金峨流殊”,即由黄金、玛瑙、河贝、东珠等珍贵宝物串成的项珠,又曰:“神子的美好祝愿”。 待蓝苍族的人都离开后,已经沐浴干净换了衣服的净念,坐在桌旁,伸出手腕,由着曲默为其诊脉。 曲默轻蹙了下眉,有些迷惑,遂如是说道:“主上,少主子的身体并无大碍。而且蓝清和用的药物,似乎改善了少主子的体质。” “去让人准备些饭食。” 待曲默领命出去后,房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净念是一身亮眼的蓝苍族族服与配饰:明丽的银朱色头巾,其上镶着蓝玉与珍珠,外衣是品红色的中袖开领束腰宽底袍,脚下踩着过膝兽皮长靴。 索翰华瞅着他这副装扮,甚觉得有些趣味,又瞄到少年脸上留下的数道深深浅浅的伤疤,遂伸手轻轻碰触着,指腹沿着疤痕摩挲了片刻后,他低声开口:“你的伤药呢?” 净念略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地跑到屋内,翻出之前索临牧送给他的伤药,递到男人的手心。 “坐下。” 不解男人要做甚么,他只是听从着对方的指令,端正地坐在榻上。随即,净念便觉下巴又被男人轻轻地勾起来,男人的指尖轻柔地抹在自己的脸上——淡香的药味,钻进鼻腔。他这次明白对方是给自己上药呢! 净念有些疑惑:他的脸上并没受伤,这一次历练,虽然耗了不少体力,人也有些疲劳,但真没受甚么伤。至于脸上的几道伤痕,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甚么疼痛,自是不以为意。 “无论伤口大小,以后都记得抹药。” 感觉到脸上的药膏冰凉凉的,净念抬头对上索翰华的视线,没有点头或摇头。索翰华明白他的心思,温柔地抚着他的脸:“本王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 男人身上有几道伤疤不算甚么,但出现在净念身上,索翰华偏觉得有些碍眼。 轻触着脸上抹药的地方,净念沉思了下,遂明白索翰华的意思,便微微点头……抹伤药甚么,不是大事,反正不需内服。 对于少年的顺从很是满意,索翰华干脆也坐到榻上,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真乖。” 这句话完全听懂了……净念歪头看向自己这世的父亲,眸眼微微一亮。 “呵……” 面无表情的少年此时睁着一双清澈的黑眸,着实有一种矛盾又协调的诡异感,在索翰华看来,是说不出的可爱。 “净念可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天?净念摇头,他连这里的历法与日期都不太清楚,这些对以前的他,没有甚么意义。 “是你十六岁的生辰。”男人倒没有卖关子,只问:“你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吧,可有甚么想要的礼物?” 生辰……净念有些意外,他从没过过甚么生辰,便是前世……他便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是第一次出外任务,在被关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心里始终想着有一天能够再回家看一眼……只消一眼就好。 那次是个好机会,他查到了母亲与妹妹的新家,正是黑夜,便偷偷地潜进了院子,透过落地窗看到屋内和谐温馨的一家人。应该是妹妹的生日,他们在说笑着。屋里还有许多外人,一个数层大蛋糕摆在餐桌中央…… 他望了几分钟后,在屋里关灯吹蜡烛时,又悄悄地离开。从那时起,他彻彻底底地再没想过“家”了,再以后由于经常参与实验,很多记忆都变得破裂不堪。 往事只在脑中一晃而过,他并非是喜爱缅怀过去的人。净念想到索翰华的问题,他没有收过礼物,自然不知道该要什么。 见少年摇头,索翰华微笑,从袖口掏出一串木珠:“这是为父幼年时自己雕刻的佛珠。”说着执起净念带着小铃铛的右手,给他套了上去。 摸了摸木珠,净念低头仔细一看:每一粒木珠都很小,只有小绿豆一般大;而这么小的木珠上,上面竟然雕刻了密集细致的文字与佛像——小得堪比破弦铃上的字了。 索翰华笑望着少年小心地抚`摸着木珠的样子。这串木珠,是幼时为锻炼控制心性一点点地雕出来的,当年文德帝见到了,还赞叹了一番。之所以拿这个送给这孩子作礼物,其一是因为他亲手所做的,其二……少年腕上戴着铃铛与木珠,看起来很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4 有趣。 几乎把每一粒木珠都摸了一遍,净念才缓缓地抬起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 望着少年明亮出奇的双眼,索翰华轻笑,他知道这个情绪上有些缺陷的孩子此刻心情很好,遂低声轻问:“那么,净念有何表示的呢?” 表示……净念不解,待见男人一直笑着凝视自己,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是要回礼吗?前些天看到书上写的礼仪,有说过“礼尚往来”。 思索了一会,净念想起今天拿到的兵符,立马从兜里翻出来,递到男人面前——此次争取什么族长,约莫还是为了这个吧?读了兵书《师咎》后的净念,对于军队的一些有了大概的认知。 索翰华接过兵符,微有些讶异。 ☆、【四一】烧烛短 (3184字) 索翰华最终没有收下兵符,让净念自己仔细放好。他是想要蓝苍族的护卫使,但如今兵符在净念手上,他并无任何不放心。说是要回礼,也不过是打趣罢了。 其实从本质上说,净念这种人,是没有甚么忠诚与节操的——从他当初屈服在索翰华的实力下放弃严家,可见一二。不过索翰华其人,本就是自负自傲,他有十足的自信,让净念不会背叛自己。 ——而往后的岁月,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再说索翰华没有自己留下护卫使兵符,还有另一重的考虑。净念即使成为蓝苍族族长,手中的兵权也不过是一半护卫使,而且都是新兵。从原则上说,那另一半的护卫使完全可以不听从族长的调遣。当然,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毕竟创建护卫使最初始的目的就是效忠于族长护卫全族。如今净念是族长,只有他能够调动护卫使,所以兵符在谁的手上并不是最重要的。 净念自是不会考虑到这些,见索翰华没要兵符,也不勉强,拨了拨松油灯的绒芯,屋内顿时明亮了几许,遂找出之前看过的书《宴平》,本书阐述的都是各地的文化习俗与名胜风貌。 索翰华挑眉,看着少年把书主动递到自己面前,然后自觉地坐到旁边。看来这孩子真把自己当做说书人了,他如是想着,倒没有不乐意,反觉得有些微妙的愉悦。 上关的夜,有些冷意。轩窗半敞,虽是无风,却有阵阵凉意透了进屋。 光线渐渐暗下,索翰华停止了讲解,望了望窗外,道:“今天便说到这,你且歇息吧。”时辰并不是很晚,但净念经过几天历练,约是鲜少睡眠。 净念确实觉得有些疲困,便轻轻点头,把书本收拾好,便准备进里屋睡觉了。回头见男人坐在那里没有动,想了想,也没有管他……反正有过好几次经验,他睡觉,索翰华坐在自己的屋内。 待裹好了被子,净念才觉得身体果真是累了,眼皮都快撑不开了。忽感靠近的气息,他微眯着眼,望向站在床边俯首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他太困了,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眼。 就在意识朦胧时,净念感觉到眉间被一柔软温热的东西轻轻地触碰着,甚至还流连了好一会儿,男人的鼻息喷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睁开眼,对方已经坐直了身。 缓缓地从被窝里抽出手,净念在眉上摸了摸……刚才,是被人亲了吧?!亲吻,他是知道的,曾经也是熟悉的,前世时父亲每天会给他一个晚安吻。若说关于前世父亲的记忆是什么最深刻,莫过于这晚安吻了。 他愣愣地看着床畔男人含笑的嘴。 这久违的,令人眷恋的,温柔…… 见这孩子微微瞪着眼,是少见的憨傻,索翰华忍不住又倾下`身,在他的脸颊、额头碰了碰,柔声道:“吾儿,寝安。” 眨了下眼睛,净念遂听话地闭上眼。 索翰华静坐良久,直到忽如其来的晚风吹灭了灯火,才有所动作。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着了,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脸。 熟睡中的人,身体立刻戒备地僵起来,就在索翰华以为他要醒过来的时候,这人又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再度陷入深眠。 索翰华脸上没有惯常的笑容,手指在净念的脸上滑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少年的体质阴寒,指下冰凉。 这个孩子,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吗?索翰华想起以往,净念虽然不会很排斥自己的碰触,但身体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尔今,就算自己的手落在他脆弱的脖子上,他也没有给出反应。 不错。索翰华收回手,想着,等会嘱咐曲默再配制一些调养身体的方子,净念的身体太寒了。 在得到充足的休息后,净念这两天算是彻底地闲下来……本来嘛,作为族长,总得了解与学习处理蓝苍族内部的事务,但这些年来族内大小事都是几位长老处理的,他更不擅长这些,所以众人也就默契地不去打扰他。总而言之,族长的身份意义贵在于精神力量,其他的,只要全族人生活安定就可以。 至于早先的分化,在净念血祭神台后,几位长老就趁机把一些祸乱的人处置了。其他的人,都是护卫使,净念用他历练的战果,赢得了大多人的诚服,无形中基本平息了还不太明显的动荡。至少表面上,当下的蓝苍族又恢复到前族长时期的平和与安稳了。 “王爷,族长呢?” 蓝清和找到净念的书房,只看到索翰华坐在那里写着东西。 “他去了校场。” 蓝清和沉默了下,遂有些无奈地叹气:“族长怎么又去了校场……明日就是即位仪式,还有许多规矩没有交给他。” 索翰华只淡淡地回道:“他是本王的世子,你们族内的规矩并不能完全适用于他。”譬如那甚么太阳神,净念作为皇家子弟怎可以朝一块来历古怪的石头跪拜。 “王爷,话并非这么说,”蓝清和辩解,“族长毕竟是族长,有些规矩是不能少的……不过你放心,我们几位长老商议了下,会简化一些。” 索翰华不再多说,嗯了一声,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却听蓝清和问:“王爷这是去找族长吗?” 索翰华没有回答,他的行踪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 蓝清和微叹,这一对父子,可真是极爱跑去校场。其实,他也明白,他们去校场的目的,无非就是看护卫使们的训练,最重要的是……如何设置机关陷阱。其实机关陷阱,寻常人都会一二,但护卫使的却不同,他们结合毒药蛊虫,完全可以设置一个能够困死千百人的大机关。 只是无论怎么厉害,这些需要布置的时间与人力,只能做防。护卫使虽勇猛善战,也多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5 以暗袭与躲避为战斗攻略,故而多少年来,蓝苍族虽不惧于外界的侵犯,但大多时候是妥协于皇室,即使不是完全的臣服,也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依附于他人的。 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或许会不甘;但对于绝大多数族人来说,生活安稳子息不断才是他们属意的选择。 校场在城外。好在上关城不算大,索翰华没花多少工夫,就抵达了校场,远远地就能听到护卫使们训练时的呐喊声。 净念穿着与护卫使一样的武士服,刚要离开校场就与索翰华碰了个正着。 “是要回去了?”见净念点头,索翰华笑问,“这几天待在这里,学会了怎么设陷阱与机关没?” 一些基本的东西学会了,只是除此外,陷阱有各种变化,还讲究甚么阵法,更厉害的,会驱使蛊虫。这般想着,净念摇了摇头。 索翰华安抚地拍了下他的脑勺:“太复杂了就不必勉强去学,了解到是怎么回事就够了。”在大型战争中,这些有点取巧的手段并不是很合用,何况术业专攻,用这些手段不必劳烦到净念。 不过……目光转到净念身上,索翰华对于这人为了自己认真地去学习一事,是非常满意:似乎从那天说将来有一日要他去战场后,这个孩子就开始格外地注重学习与军事有关的一切。 次日吉时,蓝苍族新族长正式即位的仪式在神址举行。场面之宏大,与那日敬神仪典一般,整个上关城都挤满了人。毕竟除了少部分家族是居于城中,大部分族人是分散在岷山一带。现今几乎所有的青壮年族人都赶来参加仪式,自然把上关城挤得水泄不通。 仪式的程序,与敬神仪典有一些相同,但需要族长带头磕首,并唱吟起神偈,然后是长老们领着十六位使者按“神之仪”的舞步围着族长祈愿,最终以圣长老交付印玺,并给族长戴上“金峨流殊”结束仪式。 由于索翰华的一番话,几位长老也只好改了规矩,让净念躬身上香便算了事,好在底下的族人都是匍匐跪地,看不到神台上的景象。至于唱吟神偈,净念不能说话,自也是免了。 接过了蓝苍族族长印玺,戴上了有些沉重的项珠,净念的族长即位仪式总算结束了。没有再关注神台下欢庆的人们,他走到索翰华身边,把手放进男人伸出的手心里,任由对方牵引离开了神址。 “那么……净念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是时候离开了。” 啊,有说这剧情进展慢,于是,让我多存几天文,过几天开始尽量能每天双更6000+,咳,不过我本人比较懒…… ☆、【四二】虹飞天 (3450字) “族长哥哥,”前族长幼子,亦即净念的表弟蓝韶策,踮着脚举起兽骨项链,想要送给净念,“你以后一定要经常回来。”毕竟只是个不满九岁的孩童,在刚知道还有这样一位亲人时,对方就要离开,自然有些留恋。 净念看向已经与几位长老说完话的男人,低头望着孩童有些仰慕有些畏惧的眼神,缓缓地接过兽骨项链,遂跟上男人的步伐,毫不犹豫地坐上了牛车。 至于蓝苍族族人怎么想这位新族长即位没几日就离开一事,根本不在净念的考虑范围内。当然,有那几位精明的长老,总会给出让人信服的理由吧。而原本应完全属于净念个人的四十死士,因还需要经过特别训导,姑且此次并未跟随离开,约定半年以内会回到净念身边。 护卫使一直将净念一行人护送到岷山脚下,当日天色已晚,几人就在村庄里找了一户人家借宿了一夜。次日清晨,索翰华并没急着回蓝苍城,带着净念直朝东去。净念也不好奇到底是要去哪里,完全跟随男人的脚步。 一行四人,在野外又露宿了一夜,次日午时前渡过了凿壑江,来到蓝河谷地的一座小镇上。 “此镇就是《宴平》里所提到的酒风之乡清濯镇,是清耀族人聚居之所,”索翰华自然地牵起净念的手,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与对方解说,“马上就是五月底了,恰逢他们最隆重的节日酒酺节。”1 净念认真地听着男人的话……不知几时起,每至一地每逢一景,或物或人,若在书中有所描述过,索翰华就会给他仔细地讲说起来,天文地理、文化历史、民生风俗,无所不有。 “因为清濯镇的酒酿醉人,景致也不俗,每逢酒酺节,也有不少外乡人慕名而来,有少数好酒的闲散江湖人,大多是些文人墨客。” “清耀族并不讲究教化,族内风气开放,酒酺节也成了少年男女择偶的佳日,”说及此,索翰华轻轻一笑,“所以明晚,净念可不要轻易上街头。” 虽然有些糊涂,净念倒是真的认真点了点头。索翰华见了,笑意渐浓,遂继续说着这酒酺节:“这里的酒以香醇闻名,不会很烈,净念或可品尝一下。” 酒?净念快速地摇头,前世因为被做各种实验,身体无法沾酒,遂养成了对酒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能喝酒吗?”索翰华没多想,道,“也好。”喝酒容易误事。 说话间,两人信步走在青石板铺垫的道路上,商贩吆喝此起彼伏,两侧时有酒旌招展。 索翰华决定要在清濯镇待到六月初再离开:“这几天你可以在这里感受一下书中所说的那些,有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多道理都必须由你自己去看去听去感知。” “所谓天有九野地有九州,九州有不同,九野有各异,俱是独一般风`流。这世间,人有百千种,事有万般变,多见则洞察,广闻则博识,博识而明心。心者立志,志方成大事。净念你经世甚浅,闻知寡少,才很多事情都不懂。” “所以以后,这片大陆每一寸土地,为父终会带你走经一遍,你意下如何?” 穹庐微黯,乌云卷起。净念抬头看着渐渐被暗云盖过的太阳,待听完男人的一番话,心里慢慢琢磨起男人的意思。 索翰华含笑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少年,眼角余光瞟到一家酒楼,遂脚下一转,牵着净念走了进去。已至午时,是该用些饭食了。 待坐稳后,净念才反应过来,望着对面男人微笑的脸,轻轻地点头。非莫守着两位主子,曲默已经找好了这几天的住所,是镇东一座清幽小苑。 这酒风之乡的酒楼,倒是有一点雅致。客人们都是闲适地品啜着美酒享用着佳肴,丝竹声声,不时有文人墨客讲道对诗,别有意趣。净念吃完了饭,见男人闲适地靠着椅背,望向镂空的阑干外,此时正是大雨磅礴。 遂又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6 发起了呆,净念端坐了许久后,听着这连绵的雨声,竟渐渐地起了睡意。 “让掌柜添置一个矮榻。” 净念听到索翰华吩咐非莫,还不清楚是甚么事,不消一会就见酒楼杂役搬了一矮榻过来。他们坐的地方不算包间,不过有一侧放置了一些花木,将这里与外面隔开。 “不是想睡觉吗?”索翰华看着发愣的少年,目光落到了矮榻,“你就在此歇一歇。”遂又看向外头,“看这雨势三两刻内是停不了的。” 矮榻是特地给他睡觉的……净念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些不解地注视着男人淡然的脸色。半晌,他缓缓地走到榻边,把鞋子解开后,躺了上去。 净念在歌声中醒来。女子婉转优美的嗓音,时起时伏,在酒楼里飘荡。 “清歌绕梁,有佳人醺醺起舞;酒卮闻香,有君子轻裘宽带;雨作丝竹,琴心语女思;绡似彩云,墨妙写倾风……” 有一瞬的迷糊,随即便想起身在何处。感觉到一抹细致的温热在眉眼上流连,净念睁开眼,便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索翰华收回抚`摸对方眉毛的手,淡声道:“走吧。” 雨水止,天色亦晚。 风中潮湿的水汽,带着一丝凉意,沐得人神清气爽。净念跟着男人缓慢的步伐,走了不多远,便听来往行人惊叫起来:“看,是虹蜺!” 他只在书中见过彩虹,前世之时,缩在狭小封闭的小屋里,看着父亲留下的画集,有一副正是彩虹的图片。净念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回头正看到一抹七彩的拱形横亘半边天空。他忍不住再看,这种印象,便是美罢! 索翰华察觉后驻足,转身看向天空,明晰少年的想法:“从未见过虹蜺?” 没有。净念摇头。 “美则美矣,却是不甚吉祥。” 不吉祥?净念不解地望向索翰华,他记得以前看过对彩虹的解释,说是女娲补天之时炼制的五色石所发出的彩光。 索翰华轻声解释道:“虹蜺谓之双头怪龙,是一雄一雌。虹蜺一出雨水便止,故说其专吸食雨水,南方雨水少则庄稼不利,百姓视之为不吉祥的妖虫。” 净念闻言思索起来。 “也说虹蜺名为螮蝀,乃天地之淫气,乘日而行,朝西暮东。故古有‘道’之说,若能广怀德泽,则会‘虹蜺不出,贼星不行’。”2 净念有些迷惑……彩虹,不就是自然现象吗?天空的彩色渐渐消淡,索翰华低头见净念一副茫然的模样,顿时失笑:“净念是不相信本王的说法吗?” 净念有些迟疑。他毕竟有前世记忆,不过鉴于自己的灵魂重生也非科学能够解释……一时不清楚,何为真伪。 “这皆是圣人书中所言,”索翰华淡淡地解释道,“这世间,天有万象,各有道法,阴阳制衡。所谓虹蜺不吉,本不过是臆测之论。而说虹蜺出则雨水止,实为颠倒了道理。万事皆有源头,但以祥灾传天道,多是叵测之言,或是民愤不满,或是君子失德,人言为有心之用,而成众口之说,传多则铄金。净念可记得前次你听到那说书人所讲述的江湖会一事,也便是此种道理。” “所以君子要懂得明视听、辩真谛、正行为。读书亦然,要知其精髓驳糟粕,否则不若无书。” 直待夜幕降临,净念已经坐在了小苑庭院的香木之下,才想清楚索翰华一番话的意思。那个男人是在教导他如何去对待他人之言,怎样去辩听思考。 经过这么些天的学习,净念逐渐地懂得了一些东西,不深刻的已经可以领悟,比较神秘奥妙的还是懵懵懂懂。但有索翰华的教导与牵引,他已经能够慢慢地学会了思索辨识。 索翰华站在台基上,望着夜色里身形变幻的少年。在懂得“参悟”之后,净念的武功进步极快,几乎快达到了登峰造极,以他十六岁的年龄,这样的成就,谁也不知是好是坏。 曲默沉默地看向练功的少年,遂暗自叹息,有些忧虑地对索翰华说道:“少主子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他这身武功,本就不是正常途径得来,亦非纯粹的迦空心法,若不控制些,怕会累多伤身。” 索翰华没有回答,只静静地注视着净念变化莫测的招式,直等夜色已深沉。 净念躺在床`上,感受男人在额头上落下的晚安吻——似乎在第一次之后,索翰华便形成每夜给他一个晚安吻的习惯了——心间有一种轻快的情绪,遂闭上眼准备睡觉。 “净念,想不想学习天甲子留下的武功,应该是不错的,对你身体或许有好处。” 对于武学莫名的执着,让净念立马睁开眼。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了。索翰华看着他略睁大的眼,扬起唇角:“那么等过了几日,本王找人破解了你铃铛与剑上的文字。” 那些字都是古文字,而且雕纹太小太浅淡了,寻常人是无法知道写的是什么。之前虽然知道上面有这些东西,索翰华并没有着急派人去破解。如今想到曲默的一番话…… “睡吧!” [注释:]1酒酺节,取义“酒酺”。酒酺是政府所特许的表示欢庆的聚饮。2虹蜺,又螮蝀(didong) ☆、【四三】归思沾 (3614字) 五月最后一天是清耀族的酒酺节,其隆重与热闹堪比年节。净念坐在竹楼二层的廊道上,望着小苑内一片喜庆。一整上午,主人家的奴仆在打扫与布置庭院,院中那颗高大的香木开着淡淡的紫花,枝干上挂了一些木质的祈福符。 即使待在屋内,也能听得见街上的爆竹声,夹着孩子们的欢笑与尖叫。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净念能够闻得出香气中带着些许酒精,似乎是从灶房方向传过来的。清濯镇果不愧为酒风之乡,这里的人喜欢在食物里调一些酒料改善口味,甚至是甜点都会带着一丝酒味。 净念尝过这些带点酒味的甜点,这一世的身体对酒精已经没有了过敏的反应。便如此他也没打算尝试喝酒。 午饭时,竹楼的正厅里只有净念一个人在用饭。这两天索翰华在忙着一些事,一般中午都不在。主人家做好了饭菜,非莫检查了后再由他亲自送过来,都是净念常吃的几样荤素菜——今天还有“甜品”。 净念看着“甜品”——淡青色瓷碗比一般盛饭的碗大了不少,里头装着半透明的液体,有些像粥,不过米粒不太多,而且这米是紫色的。青色的碗底,黏糯的晶莹的甜品,再配上甜腻的香气和淡淡的酒味,引起了净念的食欲。 没多想,他就拿过这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7 甜品,就着碗没多时便喝完了:味道极是好,舌尖都浸透了香气,满嘴的甜味……唯独不妙的是,酒味很重,比闻起来的重得多。 非莫端着盛好米饭的碗进了屋,就看见少年总是苍白的脸今已透红。他一愣,尚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净念已经看到他,将青瓷碗递过去:再来一碗! 非莫傻住,他以为意会错了少主子的意思:“少主,您这是……还想再喝一碗归思?” 净念点头。 非莫吃惊,连忙反问道:“可是您不是不喝酒的吗?”本是没打算把这“归思酒”给净念喝的,只是主人家的意思,归思酒是清耀族最出名的酒之一,每逢酒酺节饭桌上定要上一坛。尤其是,若酒酺节里有外乡人在主人家借宿的话,当天主人定会送给他们归思酒。 归思,曰“思之归”,是想念家乡之时,把情感寄托于酒中。这里主人送客人归思酒,实际上的意思是希望客人在节日这天把清濯镇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不必伤怀。而这种酒,闻起来没多少酒味,甚至喝起来也是甜腻过多——那是为了每个人都能喝一口——但实际上,酒的后劲却很大。没有酒量的人最多只能喝两三小口,酒量好的,两碗差不多就能醉过去。 ……而现在,净念足足喝了一大碗。 净念应是不知道这归思是酒。非莫有些懊恼,瞧着净念微微眯起眼,也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醉,便再次开口:“这归思也算是烈酒。” 烈酒?净念用比平时迟钝了几许的脑瓜想着这个问题……这酒尝起来,很好吃。遂把碗又朝非莫递过去:再来一碗。 非莫默然,遂点了点头,没再劝阻。 这第二碗归思酒,净念只喝了两口——确实只是两口。酒是很奇怪的东西,在他看来,虽然这酒吃起来像甜品,但明显会让人变得不自在。头脑有着沉重,此时的身体也似乎不受控制——这是净念尽量避免的,决不能让自己陷入一种无法自控的困境。 快速地用完午餐后,非莫紧紧地跟着净念:到庭院坐一会,然后又是大雨,再回到竹楼二层。看着少年酡红的脸,还有那双清冷明净的眼睛此时总会微微眯起……应是,醉了吧? “少主子,您……要不睡一会儿?” 过了好半天,净念缓缓地抬头,平静地望了一眼对方,遂又低下头,把面前久未翻动的书翻过一页。喝了那归思酒后,感觉慢慢地有些不舒服了,不过对于睡觉,净念向来都会控制。 索翰华回来时,就看着沐在晚霞中的少年,端坐于竹廊之上,面前摆放着一本书。与他前两天没有不同,只似乎,那桌上的点心没有动过,还有…… 净念的脸色有些奇怪,是他不曾见到过的红润。 “主上,”非莫低声回答了他的疑惑,“少主子中午误喝了一碗归思酒。” 怪不得。索翰华挑眉:“所以?” “他好像有些醉了,也不肯去歇息。” “本王知道了。”索翰华没有多少表情,大步朝净念走去,站在了桌前,一直注视着净念的一举一动,待半晌后,对方还是以端正的姿态坐着,却迟迟没翻书后,才含笑着说道,“吾儿,这本书很难懂吗?本王见你一直在看这一页。” 净念闻声,迟缓地看过去,有些迷惑:……父亲。遂慢慢地想起男人的问话,便认真地点了下头,再把目光放回书本上,他想,今天这本书真难,一个字都不认识…… 索翰华大笑:“哈哈哈!” 曲默讶异地停下脚步,望了过去,男人正大笑着,挤到少年身边坐下去,一只手还拍了拍少年的头。他遂问向非莫:“少主与主上怎么了?” 非莫无声地摇头,表示不清楚。撇了撇嘴,曲默便朝那边走去。 “吾儿……” 耳边很热,男人的嘴就抵着耳朵。净念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偏头看向说话的人。 沉沉的笑声从喉间止不住地溢出,索翰华凑在净念耳畔,小声地说道:“本王竟是不知,净念何时练就了能够倒着看书的好本领。” 消化了片刻,净念才明白了男人话里的含义,遂把书合上:正是拿反了书。 见净念反应极其迟钝的模样,想到这人一整个下午就对着反放的书装模作样地看着,索翰华又忍不住大笑。他的孩子,行事果然出人意表,便是醉酒也不同常人。 男人的笑声直往耳里钻,一下一下如击鼓般敲打着内心……是很舒服的感觉,净念忍不住地往对方身边凑了凑。 索翰华自然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也不推拒,很是乐意地展开手臂,把少年紧紧地圈在怀里。下颌搭在这人的肩膀上,他能够闻得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在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怀抱里,净念感觉原本空荡荡的内心被一点点充满。只没多久,胃中开始搅动,隐忍了一下午的不适,似乎因这个温暖包容的拥抱变得强烈了许多。 呕—— 净念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把中午吃的饭食全部吐到了男人与自己的身上,五脏肺腑似是搅合在一起,头也在此刻骤然疼痛起来。 很难受…… 曲默僵着身,刚抬起的脚甚至不敢落下:主上,要发怒了!这男人或许并不是一定嗜洁成癖,但肯定是极厌恶被“人”脏污了自己,曾经就有一个男宠不经允许亲了他一下,便被送了出去。 思及此,曲默只好厚着脸皮,刻意不去看索翰华的脸色,慌忙地跑进屋里,很快拿了热水和几块毛巾过去。 索翰华倒不如曲默所想那般生气,只是任谁弄了满身秽物,都不会多愉快,还有阵阵刺鼻的气味……却没有一下推开少年,他微皱着眉,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主上,您清洁一下。”曲默说道,伸手想要扶净念,“属下来帮少主子……” “不必。”索翰华没有放开又呕了几下的净念,“本王就可以了,你去准备点醒酒的东西。” 索翰华快速地清理了彼此身上的秽物,确认了净念不再继续呕吐后,把人横抱进屋。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遂脱去了彼此的衣物,他就抱着净念一起进了浴桶。 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净,现今身体泡在热水里,又有人轻轻地揉按着太阳穴,净念觉得舒服了许多,只还是感觉全身有一些不自在,遂贴着男人的胸膛微微蹭了蹭。 怀里的人如猫儿般不经意地撩拨着自己,索翰华垂着眼皮,遮挡了眼里的暗火,持续为净念按摩了额角后,待见对方的脸色不再难受,双手沿着少年的脸颊、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8 颈脖,一直滑下,若轻若重地抚过这赤`裸光滑显得有些单薄的上身,最后落在了紧致的腰腹上。 净念虽然偏瘦,但到底是武人出生,腰腹上的肌肉蕴含着力量。索翰华捏了捏他的腰,满意地轻笑起来。 “净念,难受吗?”拿着布巾轻轻地擦拭着少年的身体,索翰华语含取笑,“以后可还要喝酒了?” 这一番折腾让净念酒醒了不少,何况他本就没有完全失了神智。听到男人的问话,他竟察觉得出那笑意里有着一丝危险,遂很快地摇头。 “呵……”索翰华不再追究,泡了大半天,把彼此身上打理得干干净净后,直接抱起净念,将他塞进被窝里。 索翰华披了件外袍,就坐在净念床头,手指细致地描画着这人的眉眼。 净念觉得昏昏欲睡,闭上眼,又奇异地无法入眠。遂睁开眼,望着男人含笑的面容,他微有些恍惚。 “怎了?” 这声低问,隐含了一丝缱绻的意味。净念虽不懂,却能感觉得出那点微妙。他躺在索翰华怀里,就这样与对方一直对视着。 直至屋内微暗,下人们进了又出,点亮了灯火。 净念轻轻地动了下嘴唇,遂闻一声喑哑干涩的嗓音:“父、亲?” 端着醒酒汤的曲默,一脚踏进屋内,恰好听到这一声轻唤,顿觉双腿发酥,手上脱力,便是瓷碗掉落的一声哐当! 索翰华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曲默心头发寒,立马低下`身,快速地捡起破碎的瓷片,对着两人无声地行了个礼,便急速地退出去。 ☆、【四四】始能言 (3489字) 索翰华没有追究曲默的失态,净念的忽然开口,让他在一瞬的意外后,也便是讶异,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情绪:这孩子的声音…… “净念,”索翰华噙着一丝浅笑,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少年的唇,“是父(重音)亲。”指尖沿着唇线描画。 净念头微微动了动,思索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干涩沙哑:“父亲(二声)。” 眼神忽闪了下,随即恢复平静。索翰华是少见地有这般耐心,一遍遍地纠正着净念的发音/语调:“还是不对,父(重音)亲(轻音)。” “父亲。”这一次,净念喊出来的比较标准且流畅。 “乖。”索翰华轻笑。 曲默重新端来一碗醒酒汤,待走至门口,微顿足,下意识地深呼了口气,才走进来:“主上,这是少主子的醒酒汤。”他边说着话,边紧张提防着净念突然发声。 “嗯,拿过来吧。” 虽然不喜欢那醒酒汤的味道,净念却知男人的意思不容违逆,只好坐起身快速地灌了下去,好在准备了甜点,便连忙就着男人伸过来的手指,把糕点咬进嘴里,舌尖不经意地碰触到男人手指尖。 索翰华缓缓地收回手,低着眉不知在想些甚么。曲默见净念喝下了醒酒汤,便赶紧地收拾了东西,想趁机溜出去,却被索翰华的话阻住了步伐。 “曲默,给净念查看一下嗓子。”索翰华淡声吩咐,“他的声音……” 话语未尽,曲默却明白其中之意。因为久不曾开口,嗓子受到影响,净念的嗓音变得干涩喑哑——但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 重要的是,净念的声音,即便是根本谈不上动听圆润,却有一种惑蛊的感觉,如能勾人心弦。若此前,曲默猛地听到他开口的那一声,心尖都似在打着颤,遂才出现那般狼狈的状况。 身为王太子,将来会与各种人交际往来,净念却有这般的嗓音,着实是……曲默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少主子,劳烦您张开嘴,让属下为您看一看。”仔细地看了看净念的咽喉,又在他的喉结处按了按,曲默对索翰华说道,“少主子嗓子不是大碍,但比常人脆弱,得需要用药特别调养几年。” 净念不喜药味,闻言不等索翰华开口,就扯了下他的衣袖,摇起头来。 索翰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他要求,只说道:“净念,你既是能够开口说话,以后就得学着用言语来表达想法。点头与摇头,无法解决问题。” 闻言,曲默眼皮跳起来,恨不得立马堵住耳朵。 净念迟疑了下,遂试图组织起语言:“吃药、不用。”他虽然听得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也学习了文字,但早对语言表达方式生疏了,发音也成问题,故而依然无法习惯说话。 索翰华浅笑:“是:不用吃药。”纠正了语序的同时,还特地分清重轻音。 净念立马流畅地重复:“不用吃药。” “呵,”索翰华满意地笑着,遂回道,“该吃药的时候就必须得吃,切勿讳疾忌医。再说堂堂七尺男儿,何惧一盏苦药?!” 男人毫不退让的话语让净念只好沉默。 总算克制着因为听到净念的声音引起的那一些不适,曲默轻声解释:“少主子不必忧愁,治您嗓子的药,多有甘草,不会有多少苦味。” 净念看了曲默一眼,重新躺回被窝。 “休息一会儿,等晚膳时本王会叫醒你。”索翰华低头嘱咐着净念,后转而对曲默说道,“你安排下,本王在这边再多住五日。”这决定是因着净念的忽然开口而临时起意的,趁着在清濯镇的悠闲时日内,他要教会净念的言语表达。 其后,自第二日起,索翰华似乎突然闲了下来,就留在小苑,教导着净念学习说话,从最基本的日常对话,到一些简单的礼貌用语。 净念学习得很快,他本来就是能看能听,不出一日就能够说一些简短的话,虽然有时语调还是不太准确。 日暮时,家家户户又想起了爆竹声。这酒酺节的欢庆,前后得持续近十天。 “这几天你一直闷在屋里,”索翰华说道,“用完了晚膳,随本王四处走走吧,也好感受一些民生风俗。” 净念本想摇头,遂又想起该用语言表达:“你说不要出门。” 索翰华一时没反应过来,遂才想起那天的玩笑话,失声笑道:“净念,为父那时不过是与你说笑罢了。”他特地在这里作短暂停留,就是为了让净念看听更多的人事,自然不能真让他整天缩在屋里。 说笑?净念有些不太明白。 索翰华只道:“你既学会了视听说,则要开始懂得辨真伪。人之言语,多有变化,要学会分辨真假,是玩笑还是嘲讽,是本义还是反话,意思截然不同。”说罢,瞄着净念认真的神色,补充道,“本王会把这一切,一点点地全都教给你。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59 你所要做的,就是思考本王的话,明白吗?” ……就像前世父亲做的那样,不过还有些不同。净念想不透这点不同,倒也不追究,只觉得心里有温暖的很舒服的感觉,遂轻声应道:“嗯。” 净念的话语总是很短,而且多不主动开口,往往就回应时发出一个字:“嗯”、“不”,如同他以前的点头与摇头一般。索翰华挑了挑眉,没再勉强,凡事按部就班,何况净念的本性就不是话多之人。 教育完了净念,索翰华再次提起先前的想法:“晚上的清濯镇比较热闹有趣,虽然有很多少年人借机求偶,若碰着了中意你的……”语气有些莫名,“只不必回送信物便是了。” “嗯。” 夜色中的清濯镇,蒙着一层昏黄的暖光,沿着街道两侧的商铺住家,门口都高挂起灯笼,敞开门的店铺,灯火更是照了出来。整条街上,人来人往,时有一大拨人聚在一起欢跳起舞,以年轻人与孩子居多。 有一种自得其乐的幸福。 净念慢慢地走着,偶尔会看一下路边的摊位,都是卖些小玩意,如泥塑、木偶、面具、首饰,也有一些是零食糖果。 索翰华随着净念的视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摊位,轻笑:“净念可是极爱糖果点心?”不等净念回答,他就朝那边走去。 净念等在路边,静静地看着小贩喜笑颜开地为索翰华推荐糖果。便这时,忽有人快速地接近,遂迅速转过身正待作出防备,他只闻到一股浓厚的脂粉气,遂一块红色的布被人扔到肩上。 一个女子娇笑着跑回路中,与另外几人笑着指向这里。 “吾儿好神气!”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背后骤然传来,“为父不过转了个身,就有女子送你红绡表达情意。” 净念敏锐地察觉到索翰华的不悦,不解地回头,与此同时无所谓地把落在肩上的红布顺手扔掉地上:“父亲。”这肯定的语气,其实是疑问。 索翰华拿着一串糖人走到他面前,递过来:“吃吧。”其实摊位上糖果有很多种,他独独就选了只有孩童才会喜欢的糖人。 净念眸眼微微一亮,迅速地接过糖人,微仰头盯着男人的脸。 “呵,喜欢?”尽管少年的表情还是那么木然,索翰华却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欢愉。 经过索翰华的教导,净念大概明白喜欢是怎样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回答:“嗯。” “不要总用一个字。” “喜欢。” 索翰华勾了勾嘴角,笑望着少年轻咬着糖人,伸手在他后脑勺摸了摸:“真乖。”目光不经意地转向街中央那个失落的少女。 原本安慰着少女的几人,正气愤填膺,想要冲过来指责那目中无人的少年,却猛然对上那一道阴冷的视线,身体顿时僵住,只觉自己如被毒蛇盯中的青蛙,血液都被冻住。 索翰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注意力再次放回净念身上:“前面有一座酒楼,今天会有不少文人聚在那吟诗论道,去听听看。” 二人进去的时候,里头挤了满满的人,若非早先安排好了,他们是根本进不了门。此时,这些文人正分作两派,热议“德”与“法”。 “净念,”索翰华悠哉地品着茶,问着净念,“他们这些道理,你也都听了。觉得哪方更有道理?若论以治国,是德治还是法治?” 德……这东西,净念的概念还是不深,他仔细听了楼下两方的话后,缓缓地开口:“法。” 索翰华抿了一口茶,将杯盏放回桌面,才悠悠地说道:“德政论仁,法治以刑。若以德治,人失德则天下无道;若以法治,君子轻德不仁,民则无所聊生。故今有存徳留法、德法合一之说,士大夫多以为‘法以辅德’‘德为人本’。” “不过德法之论,非止于此。烽火乱世,则需厉刑以规矩,谓法;太平治世,则可尚仁稳民心,谓德。世间道理,本无主次之分,端看你怎般看待。” 净念似懂非懂,但是也知道男人的意思是德与法都很重要,需要区别对待。遂不解地看向楼下,众人还在热论争执,更有人脸红脖子粗,他出声问:“他们不懂。” 索翰华愉悦地笑:“他们,是文人。” ☆、【四五】斥候掩 (3320字) 清耀族酒酺节的最后一天,索翰华终于决定要离开,继续往东北方向行进。这一程,他们都是骑马赶路,鲜少休息,越往东北,人烟渐渐地稀少。 午时,几人下马歇息了片刻。也不知这到底是甚么地方,看远处的山脉,从东北绵延至西南,把这里似是围成了一个巨型的山谷地,气温有些高,但不像北方其他地方一样在午后总会下雨。 索翰华见净念快速地解决完自己的干粮,笑道:“这两天你都没工夫练功,现在可以去练练手,顺带消食。” 净念轻点头:那几个人从他们抵达清濯镇后就一直尾随跟踪至此。 “尽可能留下活口。”索翰华又补充道。 非莫与曲默正也要跟过去,却被索翰华阻止:“净念一人便可。”说罢,他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净念闪进树林,在那几人还没有察觉到异样之时,无声地折到他们的后方。留下活口……他有些为难——一旦他出手了,基本上只有两种结果:敌死或己亡。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失手,所有敌手都死了,唯一一次的落败就是在索翰华手上。 站在树枝头,净念望着那潜伏在树丛里的几人,快速地思索了下,脚下轻点,迅疾地跃过去,手中短剑已是出鞘。 敌手共有三人,不难猜出,皆为死士。当发现不敌净念后,其中被重伤的两人立刻自刎。净念只来得及阻挡最后一人,点住了对方的大脉,在这人打算咬舌之时,迅速地卡住他的颌、拽出他的舌。 拿下几位死士后,非莫即刻出现,将那被活捉的一人堵住嘴后捆绑好带走。 索翰华走到净念面前,拿出巾帕为他擦拭着脸:“净念,你的武功很厉害,出手必死。但本王希望你不仅擅杀人之功,更要懂得学会控制自己。” 虽然不是很理解男人的用意,净念望着男人的微笑,还是轻声应道:“嗯。”他一定学会的。 遭遇这一点小插曲后,其后一路上都是顺利异常。黄昏时分,几人来到了一个干涸的山沟前,下了马后,只见非莫拿起一个铜哨,吹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哨音。 没多时,几十人迅疾地出现在山沟对面的竹林前,看他们的衣着武器,应是士兵了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0 。一行人快速靠近,朝索翰华下跪,却听领头者说:“末将齐格见过王爷。” “齐副将免礼,”索翰华淡淡地说道,“领路吧。” 简短的几句话后,没有人再说什么。齐格在前面领路,几十名士兵则前后左右分散开来,护着索翰华几人。穿过了一片无法辨别出方向的竹林后,不远处是一座高山,山脚下隐约有一条人为开拓出的道路,自乱木丛间延展而去。 “知道这是哪里吗?” 净念骑在马上,望着横亘在山壑间的高大城楼:“军营。”话音落,就见城门打开,齐格下了马,与涌出来的士兵在说什么。 索翰华没再言语。 直等进了城门,众人眼前瞬间开阔起来,这里与山外相比如另一般世界:似是一片巨大的平谷地,入眼所及暂难以估测边界,东北、正南有山脉将这里与外界隔开,西北从蓝苍山系主峰汇流而下的凿壑江支流洑水则是这里的主要水源。 “净念,”索翰华下了马,朝净念伸出手,待对方双脚落地,遂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笑着低语,“此便是为父的卫士驻地,共有将士十万。这两天,为父会带你见识一下将士们的勇猛。” 整片平谷,按“部”划成数块,建起营区。洑水之滨,是主将之营。索翰华到来时,将军迟连傲领着数人上前迎接。 “末将迟连傲参见主上。”领头将军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 索翰华说了一声:“起吧,”遂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净念,“这是你们的少主,往后半年他就待在这里。” 迟连傲连忙又对净念行礼:“末将见过少主。”接着对索翰华回道,“请主上放心,吾等定会保护好少主。” 保护?索翰华瞥了迟连傲一眼,也没多说,只对着净念道:“这里有八部,每部除了普通兵士外,分别有车兵都、骑兵都、弩兵都、重甲都、隐兵都、火兵营。你想去哪里?” 车兵,主控数种战车;骑兵,分侦察与突击,配重甲与战马;隐兵,分暗与明,暗隐兵为战时探查敌情,明隐兵擅长设置阵法与陷阱;火兵,即专门控制火炮之兵,人数较少。 听完索翰华的解释,净念思索了半晌,道:“骑兵、隐兵、火兵。” “好,每一处你去待上两个月。”索翰华遂对迟连傲说道,“迟将军,你安排下。” 迟连傲恭敬地应诺,又道:“主上,末将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您的住处。您连日赶路,要不先过去歇息下?” “净念与本王住一起。” 迟连傲有些讶异地看向净念,却又听索翰华说:“本王有事要说,你让人把净念先带过去歇息吧。” 净念跟随齐格来到了暂时的住处。三间屋合成半封闭的庭院,中间是一片空地,旁边摆着四五个兵器架,上面挂放着许多没见过的兵器。 主屋里,没有多余的家具与装饰,但是干净宽敞且通风。齐格离开后,净念简单地清洗了下,把先前沾到的血与污垢除尽,换了身蓝苍族的武士服——蓝苍族的武士服贴身轻便不累赘,很适合于他。 天色有些晚。 净念坐在屋内等了一会,不见索翰华人后,便来到庭院,仔细地打量起兵器来。这些兵器,形状各异,有铁鞭、三节棍,有长枪、长戟,还有各式各样的刀。 跟随在索翰华身边的青年,本来正说着话,却见对方忽然露出一丝笑——很温柔的那种,顿时觉得有些惊悚,遂顺着这人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翩然舞动的少年,那一招一式灵活柔韧而蕴含力量,荼白身影在月下翻转旋飞如乘风仙人。 青年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让他有些惊艳,不过…… “王爷,恕在下直言。” 索翰华静静地望着净念,淡声应道:“嗯?” “在下以为,世子确有勇士之猛,但绝无将军之谋。您若是想让他接手大军,并非良策。” “哦?”索翰华收回视线,直视着青年,“北门先生觉得何人该擅于战精攻城?” “自然是军中将领。” “既是有将军统兵、军师出谋、战士杀敌,净念又何必要精通战事?!” 北门掬一愣:“可刚才王爷不是说,让在下跟随……” “本王是这么说了,”索翰华反问,“北门先生觉得有甚么不对吗?” 北门掬沉默。他自年少出师,便是索翰华身边第一谋士,原以为会跟随这位王爷领兵统帅,只等一日能拿下居州,成就一番大作为,却忽被告知,让他此后只跟随索净念一人……自是不解,亦不服不甘。 索翰华笑意渐淡,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勿论这十万卫士,抑或李岩一府大军,以至于本王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是净念的。所以,不要让本王知道你有甚么别的心思,否则……”伤吾儿者如害本王,格杀勿论! 北门掬心下大惊,却很好地掩饰着情绪:“王爷息怒,在下失礼了。”他原以为那些关于新世子受宠的传闻终究是个幌子,却不知王爷竟真的如斯重视那少年。王爷此言,莫不说明……总有一天,便是这天下都会归于那个少年! “你先退下吧,”索翰华不再看这人,朝净念走去,“三日内把破弦铃与封侯剑上的文字拓写下来。” “是,王爷。” [注:]本文军队编制为原创,当然肯定参考了古代的制度。不想弄很复杂的,具体如下: 120人为1“伙”,有“伙夫长”;5伙为1“行”(100),有“行长”;5行为1“营”(500),有“指挥”;5营为1“都”(2500),有“都督”;5都为1“部”(12500),有“校尉”;若干“部”为1“将”(25000以上),有“将军”;若干“将”为1“军”,有“大将军”(1000000以上)。 一般而言,一个大将军管辖一个府或司的军队。除伙夫长外,都有副职,如副行、副指挥、副都督、副校尉、副将;“军”中也有若干副职,称将军。有战功的大将军,也有被封王的。军队由“军部”调遣。 2另有监军系统:每营设一“稽统”;每都设一正一副“监事”;每部设一正一副“部率”;每将设一正两副“军司”;每军分一正两副“督军”;所有监军由“军部”掌管。 3文中会有“军师”一说,并不属于编制内,与军司无关,是为谋臣。 ☆、【四六】临阵前 (3189字) 匹夫志成强兵。校场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1 上,骑兵、弩兵、重甲兵、轻甲兵不时地变换着排阵,一遍遍地演练着攻城战。没多时,阵阵隆鸣,骑兵、弩兵迅速从阵前撤离散开,车兵推着数十种战车上阵前。 净念站在拟造城楼上,听着鼓声忽响,将士们顿时豪气万丈,扑杀过来,嘴里还呼着“杀”字。战车驶至城墙之下,随即数架战车上升起飞梯,战车飞梯旁与弩兵防守,轻甲兵则迅速地爬上飞梯,直要攀越上城楼。 军营里的一切净念并不了解,先前索翰华与他说了一些,直到此时才算真正的见识。看着斗志昂扬的将士们,他觉得体内也隐约升起一股站意。耳边,索翰华为他一一解释着不同兵种的战斗攻防,以及他们的武器优缺。 言罢,索翰华问向专注看着校场的少年:“净念,这一场操演临近结束,你有何想法?” 真正的战争,净念没有经历过;战术战略,他更是不懂。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遇强则强。前世他在后来之所以能够强到组织都畏惧,除了被激发到极致的异能外,就是实战!这支军队,只有部分人参加过与流寇或山贼的战斗,很多人都是近几年才招募进来的。单论这场操演,净念说不出好坏。 “不懂,”净念轻声说道。 索翰华明了他的意思:“不懂那些无关。本王只是希望听一下,你对于这些将士的看法。” 净念看了看已经停歇下来的将士们,遂静静地注视着索翰华,道:“没有敌手,没有实战。”言下之意,没有对手,不知其真正实力;没有实战,则始终不能独挡一面。 索翰华笑了,伸手轻轻抚摸着净念的脸颊:“吾儿真聪慧。”这孩子思维直白简单,故能一眼指出问题所在。 “迟将军,净念的话你可听到了?” 迟连傲恭敬回答:“回主上,今日操演的是攻城之术,主要在于排兵布阵;除此外,军中将士也会分成数方,彼此之间进行战斗笔试;至于实战,吾等正待安排老兵带领一些新兵去巨斧山剿杀山贼。” 索翰华听明白了这人的意思,遂轻声取笑净念:“净念可听见了,迟将军对你的话不满呢!” 迟连傲微惊,忙道:“末将不敢。” 对于这些武人了解甚深,索翰华只是摆手。在军中讲究的就是实力,也唯有勇士才能真正获得别人的尊重与仰视,否则身份再尊贵,也难以让人从心理上臣服。当初索临牧等人,去军中磨练,都没少吃苦头。 “至于实战,迟将军有所安排,本王也不作多问。”索翰华淡淡地望着校场上重新聚起的人群,“再论对手,迟将军既是这般相信你的将士……”语未尽,他看向净念,“净念可愿与他们切磋一二。” 净念眼眸微亮,极快地回答:“好。”刚才看到有几位将军似乎很厉害,他想去试一试。 索翰华微笑,他自是知道,这个孩子有些痴迷于战斗……虽然他本性上不喜欢杀戮。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迟连傲,见到这对父子的模样,便闭上嘴,沉默地看着少年沿着还没有来得及收下的飞梯,如展翅鹰隼,脚下借力飞梯,不过眨眼间,便落在城墙下。 “少主好轻功!”迟连傲不自觉赞叹道。 索翰华没有出声,只是静默地望着,校场上的将士们分成四片,朝东南西北四侧集结,中间留了一片空地,随即,一场以一敌百的战斗开始了。 金乌坠至远处的山头,迟连傲完全叹服,不可思议地望着傲立在校场中间的少年:“少主的武功我军中竟是无人能及。”武功好,只是一方面,这人的体力、耐力与毅力,都是军中少有的。 索翰华毫不意外战斗结果,默不作声,面色微凝地看着转身看向这边的少年——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自净念来到身边,时日不超过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人的武功进步得太快太猛,用奴制或天赋,都无法解释问题。 慧极必伤。 这时,一直旁观的北门掬也开口,对迟连傲说道:“将军可是孤陋寡闻了,世子作为蓝苍族族长,手下有一干勇猛至极的护卫使誓死效忠,自是有着无人企及的本领。” “少主是蓝苍族族长?”迟连傲讶然。 索翰华没有理会对方的惊讶,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后,便也离开了城楼。刚下了城楼,曲默就走了过来,低声道:“主上,京中来信。” …… 当夜。 用完了晚餐,洗漱过后,索翰华接过净念主动递给自己的书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讲说,而是伸手将少年揽进了怀里。 “净念,为父明日离开。你留在这里,半年后,再去京城见本王。” 索翰华并没有想着净念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士,让他留在军中,也是为了教导。将来局势无论是怎样变幻,净念作为他的继承者必须要对各方面都有所了解。 净念偏头注视着男人,遂无声点头。 抚着少年木然的脸庞,索翰华淡声道:“开口说话。” “好。” 少年的声音沙哑略沉,明明不算动听,却勾得人心里直发痒。索翰华扬起嘴角,轻道:“曲默的药,要记得吃。” 净念面无表情。索翰华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别装没听到,答应本王。” 迟疑了片刻,净念终于开口:“好。” “本王有事要与迟连傲他们说,”说罢,索翰华松了手,站起身,又在净念发际轻拍了下,“你待在屋里看书,或是累了便去歇息。三日后,隐兵要去东北地迷林演练,你准备一下,便也去参加吧。” 男人走后,净念一个人坐在灯下,直把手中的书籍翻完。已是夜半时分,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在庭院中静伫了片刻:男人还没有回来。遂不多想,他回屋躺到了床`上,闭目休息。 只是,一直没有睡着。 军营的夜,静极。只有断续的蛩声,间或响起。 净念躺了许久,闭眼又睁开,望着暗沉沉的屋顶,头脑完全放空。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声轻微的动静,他立马清醒——是索翰华回来了。又躺了片刻,净念缓缓地坐起身,只穿着里衣,便径直出了门。 “净念?”索翰华坐下灯前,微有讶异地看着忽然推门而入的少年,扫了眼更漏,道,“怎么还没有睡?” 净念向来都是在子时入眠,卯时起身。 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净念只是走到他面前,微微歪头,直盯着男人望了片刻,似是思索甚么。 索翰华失笑,走至近前,将少年一把抱起,遂朝自己的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2 床铺走去,把人安置其上后,淡声问道:“是睡不着?” “嗯。”净念想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微睁大双眼,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晚安吻。” 晚安吻?虽没听过这样的说法,索翰华听其话语,再看他的动作,自然明晰,遂低低地笑出声。 俯身,额头轻抵着净念,男人含笑叹息:“净念就是因为为父今晚没有亲你,才睡不着?” 净念毫不隐瞒,坦然回答:“嗯。” “明日一早,本王就要离开。往后半年,净念没有为父陪在身边,难道都要睡不着了?”索翰华心情愉悦至极,双唇若轻若重地摩挲着少年的脸颊,喃喃低语,“那可如何是好?” 净念没有回答……其实,他也无法说得清,这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索翰华就在身边,每天睡前给他晚安吻,所以……似乎成为习惯了。 “吾儿……” 密密的轻吻,落在少年的额头、眉眼与脸颊,最后滑至他的嘴角。索翰华不时地啄吻,低声道:“你既懂得了索取,那么……” “就要知道,索取之前必然给付代价。” 在净念尚未弄明白什么索取与代价前,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嘴便人堵住。 只是唇齿相触,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索翰华撑起手臂,俯首看着一脸茫然的少年,叹道:“本王有些后悔留下你了。”遂起身脱了衣物,躺到了净念身边,“今晚净念就与为父抵足而眠吧!” 净念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就被人搂进了怀里,温热的体温、轻柔的抚`摸,让他顿觉困意袭来。 索翰华吻了吻少年的耳,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对方细微的平稳的呼吸,再一看,净念已然熟睡过去。 ☆、【四七】自别后 (2081字)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没特别时间概念的净念来说,这段时日与以往没多少区别,又似乎有那么一些微妙的不同。 在每回操演结束后,他穿着汗涔涔的武士服,总会站在城楼上,不自觉地眺望远方,想起男人指点江山的豪气雄心:吾意天下也。 偶尔,在听到别人说时日时,他会有那么一瞬的留意……半年之期,还剩多少时日。 今已十一月中旬,在这北方山谷地里,并没有明显的季节交替。 卢广之副校奉命要率领隐兵、弩兵与轻甲兵共三千人,去清剿聿中尝翼的山匪——尝翼多沼泽与丘陵,居于大聿国相对富庶的州府聿中中部,连接了主城海城与重镇南聿以及帝都居州,故而地理位置比较重要。 近年来,不少流寇、难民涌至此处,集聚尝翼畟山一带,可谓圈地称王,以掠劫过往的商队、军饷甚至朝贡为生,尝翼自此不得安宁。朝廷数次派兵攻打,只因山匪巢穴隐蔽防守完备,都不曾彻底剿尽山匪。 这一次,卢广之以州府大将军李岩之名义,率领这些锻炼多时却实战不多的新兵,前往尝翼。 净念随行。 按原本的计划,他本是待在火兵营中,只是在那了解了数日,才发现这个时代的火器尚处于初步发展阶段,对于枪炮之类也有不少认识的净念来说,待在火兵营并不能学得甚么。 火兵营指挥所言,火炮在以往的战争中只出现过一两次,因之不稳定又极具危险性,鲜少有人会冒险使用这东西。尔今,火兵营里的那些火炮,都是经过了数年时间,在以往火器的基础上进行了诸多的改善与完备,性能已是很稳定了,其威力大、危险高,须专人控制管理,才有了今日的火兵营。 虽然在净念看来,这里的火器与他所认知的现代化枪械差距甚远,却也无法提出什么改进方法,毕竟他只是擅长使用而非制作。 总而言之,净念近来几个月都是待在隐兵营里。隐兵的训练方式与作战手段,相当不一般,很多东西都是他从不曾了解的,某些方面倒与蓝苍族护卫使有一些相似。 至于此次攻打尝翼山匪,决定要随同大军一起南下是净念自己的打算——虽然几位将军一开始并不完全放心,但想起这几个月的相处,净念与普通士兵一样地进行训练、参与操演,他所展现出非常人能比的毅力与实力,让几位主将无法更改这位世子的心意便只好作罢:这一行,虽然有些凶险,但到底是筹备了许久……不出意外,会是顺利的吧! “副校,两里外,有人急速靠近。” 净念独自靠倚着树干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莹白色药丸吞下——父亲走时特别强调记得吃药,所以纵是不喜这掺杂着甘甜的涩苦药味,他还是每日坚持按照曲默的吩咐服用着:据说会对嗓子有好处。不过药效如何。净念并不知道,没有索翰华在身边,他向来不习惯开口。 卢广之听到哨兵的传话,迅速地下达着命令,借着尝翼冬天雾霭沉沉的暮色,让这一路军士分散潜伏好。 “世子殿下……”卢广之见为难地看着似乎正闭目养神的少年。 半晌,净念才缓缓地睁开眼,望向乱林深处,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非敌。” 轻淡的声音飘荡在这透着一丝鬼魅的雾林里,卢广之及其属下一干人只觉得头皮都隐隐发麻,好在,多少习惯了。卢广之怔愣过后,顿时明白了净念的意思:“是……您的人?” “嗯。” 不再理会众人的不解,净念微仰起头,再次阖上眼。 见如此,卢广之也让将士们都放松了戒备,让部分隐兵寻找净水,今夜便是在此歇脚。往前就是畟山山匪常出没的地带,因前方多雾有沼泽,行路只好等待天明。 副校与几位军士说着话,一边心不在焉地看向净念,蹙着眉,心里惦着即将到来的那伙人,正暗自寻思时,不远处传来一些躁动声。 士兵们与数十装扮奇怪的人对峙。 “让他们过来……” 卢广之看了看净念的神情,最终朝那头走去,仔细地打量着领头人:是个不出二十的少年,他凭多年的经验察觉出这个人实力不容小觑。对方警惕地盯着自己,浑身隐约散发着野性的力量,却在一瞬后,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杀气顿时消弭。 “苍禾见过族长。” 净念慢慢地站起身,看着这些按约到来的护卫使们——从此后,这四十个与他有过生死契的少年们,便是专属于他的死士——没有多说,只对副校嘱咐了声:“由你安排。” 卢广之一愣后:“是,世子殿下。”又拿起畟山的地形图,走近说道,“明日就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3 要进入潜入畟山,我等制订了一些计划,想说与您听。” 护卫使们顺从地散开,隐入士兵之中。 净念听着卢广之等人条理分明的计划:其实很多都不太懂得,只是男人希望他慢慢学会这些东西……他便努力去尝试。 “今日何日了?” 净念莫名其妙的问话,让几人倏地住了嘴。 …… 十二月初三,离半年之期尚有五日。等清剿了山匪的巢穴,是时候南下去京城了。净念想着,这三个月里,男人竟是没有了一丝消息。 啊,不好意思,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存稿也用完了,所以没更新……今天有点少,明天会多更。 ☆、【四八】权谋转 (3383字) 暮冬天寒,霪雨不止。屋内的光线不甚明亮,侍者点燃了蜡炬,挑了挑灯芯。书桌后,男人正低头看着一纸信笺,不知看到什么忽地就轻笑了,一声低叹让侍者讶异地偷眼看去。 执起笔毫,索翰华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两句话,随后小心地折好。 “王爷,宫中来人了。” 索翰华起身走出书房,仰头望向暗沉沉的天色:乌云压顶,星日隐曜,正是人间雨打风狂时。他对身后人吩咐着:“叫曲默过来。” 如同这五个多月里的每一天,索翰华带着曲默,欲往云厚宫看望太后。 半年前,京中传来消息,太后病体缠绵、卧榻不起,御医亦是束手无策。因太后思念幼子,皇帝下旨让两位同母之弟回京。索翰华遂领着曲默南下,于七月中抵达了帝都,适逢自己的生辰日。 曲默给太后看完病,只道是寒气侵体引发旧疾,又神思繁重故而心力交瘁,需要好生地调养。太后却笑言无碍,特地让人准备了好菜好饭,算是替索翰华庆生。 “转眼便是三十一载,”太后脸色还是病白,披着裘衣,半是感伤半是欣慰,“早便人事已非,有时候想起你幼年待在幽院,那些个日夜多是孤寂无依,便觉为母不慈。如今年岁渐老,时而会觉得许多事情,已不知到底是错与对。” 索翰华闻言不语。正如太后之言,幼年除了老师闻人砚之外,他便几乎不曾与人有过往来——哪怕这曾为自己在皇帝面前跪求过的母亲,其实也没有看望过他几回,或许因这种种才会在成长后,对于骨肉之情没有多少感触。只是勿论先帝,还是太后,该有的姿态他还是端得很好,到底还是顾虑着他们的养育之恩,所以他的言行从来不曾有失分寸。 便是如此,也总有人猜忌与暗恨,只因知归子一句预言,所以聪慧灵敏、性情稳着便是不该与过错。思及此,索翰华也不由暗嗤,若他真的愚蠢无知或心慈手软,今时今日早不知人归何处了,想他那几位或死或伤的兄弟便知一二。 若非近乎十年的“体弱重病”,当年被拘幽院的幼子,或许哪有如今的风光无限。 “我近些天,梦里总能见到先帝,这几年大聿渐衰,外有宿闫强兵虎视眈眈,内有流寇不稳天灾人祸,先帝在天之灵怕也是种种不安。”太后神色微有复杂,“我见你五哥食寝难安,也是焦急难捱,可怜我一妇道人家,长居深宫内院,再怎么想着念着也没有办法为皇帝分忧解难。这一念一想,心里难受,也就病倒了。” 索翰华轻声安慰:“母后只管放宽心,皇兄神勇英明,这点难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太后叹息:“翰华说的倒是,不过躺在病榻时日久了,有时更会胡思乱想,自先帝驾鹤,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时日不久了……” “母后哪里的话!”索翰华打断。 “生老病死,人啊,总是躲避不了的。”太后说着,目光落在索翰华脸上,眼神柔和,又似隐含愧疚,“万一哪天撑不下了,我儿不在身边,恐是见不得面,怕就落下遗憾。” 索翰华早已知晓太后之意,只笑着接过话:“母后莫要忧心,您只是体虚而已。儿臣带来的神医,会帮您养好身子。在您恢复之前,儿臣就待在京中一步不离。” 许下这句承诺,他便在京一待就是近半年了。 今日却不同,索翰华只让曲默独自前往云厚宫为太后看诊,他自己则赶向皇帝的朝祥殿面圣。 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笑说着他们兄弟久不曾对弈,便招人摆好棋盘,邀着索翰华来一局。索翰华自不推辞,干脆地坐在皇帝对头,执起一颗白子。 棋局已开,变化不测。 黑子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皇帝抬眼看向垂眸思索着的索翰华,淡笑:“几年没有对弈,皇弟的棋艺愈发好了,果然是第一圣亲手教出的学生。”视线遂落在棋盘,“棋风沉着,行棋变幻又窥测未知,可谓精义入神。” 索翰华不急不缓地执起白子,勾起嘴角:“皇兄谬赞了。” 白子一落,已是死局:双方皆难进退,和局。 皇帝看似不打算再来,只是淡淡地望着自己的同母幼弟,忽然说道:“前几日李岩派兵攻打尝翼山匪,朕听闻净念皇侄也随军攻山了。” “净念好武,臣弟本是让他在军中历练些时日,哪知他这般任性。”索翰华谦言,语气倒不真是责备,隐约有一种以子为傲的感觉。 “少年人嘛,”皇帝笑,“总是满腔热血。净念皇侄这般上进,皇室子弟若都能这般好勤吃苦,朕便该是欣慰了。” 索翰华但笑不语。 “相比之下,朕那太子就是过于优柔文弱了。”皇帝不满地叹息,转而想出了主意,“若是皇弟舍得,朕原想让净念来京,左右跟随着太子,也好让太子学习长进。不知皇弟意下如何?” 索翰华笑容不变:“但凭皇兄吩咐。只要太子不嫌弃净念便好。” 皇帝大笑。 “今日召你进宫,其实也是有事欲听皇弟的意见,”皇帝转而说到正事,“年末年初都是西南海际流寇横行之时,那边兵力不足,尤其宁王死后,州府大将军连换几个皆是不力,朕便打算将李岩调至落拓州,比起那些少年将领,还是李岩这样的老将军才能对付得了如犲如豹的流寇。” 索翰华神情淡然:“皇兄的决定,自有道理,臣弟亦觉得李岩不错。” 闻言,皇帝心情大好:“军中调遣牵连太广,容易导致军心不安,朕也是左思右想,拿不准主意。想着皇弟你与李岩私交不错,才问你一声。” 索翰华应着声。 “这一局我兄弟竟是打个平手,”皇帝捻起一颗黑子,笑着,“便是再来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4 一二局。” 大军攻山,已是数日。此次攻打山匪,并不只卢广之率领的几千人,还有驻守尝翼一带的两部军力。 此前,几个隐兵根据打探来的情报,先行上山,欲潜入敌方巢穴,探明机关暗道,只是三天之后,无一人返回,卢广之继而下令,派兵堵住畟山的几条大道。 连日阴雨,寒风怒号。几日攻山不进,让新老士兵都有些沮丧。 望了眼不算陡峭高耸的连绵山丘,净念撑着雨伞,脚下一深一浅地朝卢广之营帐走去。掀开帷幕,他就见到几位副校与军师围着沙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个眉头深锁。 比之蓝苍山系,这畟山的地势并不复杂。只是山匪太多,近乎有三个都的人众,而且占据了极有利的位置,易守难攻。而这山匪的头目,也是极为奸猾狡诈。 天气越来越糟,强行攻山完全是下下之策。 几人见到净念,俱是对其行礼。净念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指点着沙盘。 “世子殿下,您有何看法?”一位副校见净念深思的样子,小心地问道。 净念垂眸,想起索翰华曾经教过他的话,即使不擅于排兵布阵,他也知道眼下这情形,横蛮地进攻绝非上策,何况持续的时间越久,将士们的心情就越浮躁。 “格老子的,”三十上下的黑汉子不顾及净念的身份,破口大骂,“那些没用的东西,搞了半天,打探到的消息都是假的!老子没耐心干等着,这便上山砍了那些妖人!” “颜奎!”卢广之低斥,“咋呼什么呢!” 颜奎正是骂人的汉子,本是驻兵尝翼的土兵都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参与攻山了,早就按捺不住怒火。听到卢广之的话,他又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 净念转眼看向这人,难得仔细地打量起来,忽然冒出几个字:“一起。” 啊?几个人都呆了呆,满头雾水。倒是卢广之多少了解净念,讶异地问道:“世子殿下的意思,是要与颜奎一起上山?” 净念颔首。 “这怎么行……” 净念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对方的劝阻:“我说了算。”便转身要出去,准备叫上苍禾几人,一起探山。 那颜奎呆了半天,眼见净念掀开帷幕,连忙跑上去,追问道:“世子殿下是同意老……我直接杀上山了?” “嗯。” 颜奎顿时高兴,对那几位招呼也来不及打,就兴冲冲地跟上净念。 “这下如何是好?” 卢广之皱了皱眉,遂又放松下来,道:“世子殿下想做什么,没人阻挡得住。只好守着山,等上两日了。” 众人忧心忡忡,却无可奈何。 “颜奎虽然偶尔莽撞,但功夫不错……有他,也好保护世子殿下了。”另一人这般说。 卢广之只苦笑不语:那位世子殿下,也真是任性莽撞啊!想到前几日对方问的话,他忽然有些明白——文华亲王与那少年有半年之约,如今已过了数日,那世子殿下莫非是心中焦急了? ☆、【四九】行路难 (3260字) 净念的想法,与卢广之猜测的其实不差一二。倒也并非因为焦急,而是自从跟随在索翰华身边后,他习惯于听从男人的指令,故而原先约好了半年之期,此时已经过了几天,自然不欲再拖延下去。与其困守在山下,不如亲自探一次敌巢,摸清山上的防守与机关。 几位副校与军师商议了一番,又做了比较完备的布署后,眼见净念主意坚定,只好无奈地放任他的行为,私下里叮嘱同行的颜奎一切小心,对外完全地封闭消息,以防人多口舌杂碎,被山匪的眼线得了风声。 趁着雨夜天黑,净念携着苍禾和两名死士与颜奎悄然地进了山。颜奎是当地人,自小长在尝翼一带,在以前没有被山匪霸占山头时,对畟山的地形了解得很清楚;而苍禾三人,则是丛林里生长与厮杀出来的猎手,擅于发现与拆毁机关陷阱。这样几人搭配着,虽然是夜深时,雨大路滑,一路上有惊无险地来到了畟山断山腰。 颜奎低声地在净念耳边说道:“从西北侧有山溪流下,我们推测山匪的巢穴就在这一带。” 雨水稍息。 半夜的山林,静得只听得见几人清浅的呼吸。 鬼魅。 “主子。”苍禾这时候开口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猜测,自死士们来到净念身边,全都改口唤其“主子”。 “这里……”待另两名死士迅速地探查了一圈后,苍禾沉声说道,“有个小阵法,破则阵毁,恐是会打草惊蛇。” 净念不懂阵法,直截了当地问:“办法?” 苍禾沉吟了下,随即蹲下身,嘴里发出很轻微的哨音。净念便能听得见,原本沉寂的夜,有一些鸣虫的动静——声音悠远,又倏然近至耳畔。遂闻苍禾略松了口气道:“主子稍等,属下可以让‘戗虫’循阵而出。” 只要能够引得起虫蛇互动,这阵法则是对于虫蛇无阻,对于擅用虫蛊的蓝苍族人,便不是难事。 净念无言,此后,几人皆是沉默,谨慎地提防,完全跟着苍禾的脚步,渐渐地周边的景色不再迷离。 “格老子的!”颜奎低骂一声,心脏扑通急跳——刚才要是差上那么一两步,恐怕就踩空,坠下断崖。 净念低头看了看脚下,又望向前方赫然险峻的陡坡,放眼看去不远处是一道数丈高的崖壁横断了去路。 颜奎来了兴致,连忙说道:“世子殿下,这里我幼时来过。那崖壁中间是有小路的,小路同头,是一大片洼地。”这里隐蔽难察,只有一条可以通行的路径,地理位置可谓好守难攻,不出意外,山匪的本营约莫就是在那边了。 净念应了声,脚下轻点,便飘落在崖壁之前。夜黑转浓,眼前影影绰绰。没有下雨,这里的路显然好走得多了。 “主子,属下前去一探。”眼看净念就打算进入崖壁间的窄隙,苍禾连忙上前。 净念没有理会他——他从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接受这些护卫使不过是因为索翰华看重他们的一些技能。仰头看了看头顶上,这陷在崖壁间的小路,上面似乎被完全遮挡着了,雨水不进。略一思索,他试探性地上前一步。 不对劲! 迅速地撤出,净念用手势阻挡了欲要跟上前的几人。苍禾几人屏着呼吸,欲要出声却不敢轻举妄动。 平息了一下骤然躁动的力量,净念缓缓地往回走了几步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5 ,召苍禾几人到跟前:“有什么阵法,放大声音?” 啊?几人不解其意。净念抿了抿嘴,又想了想,伸手指向岩壁间的小路:“那里会放大声音。”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声的音律,随着过路人发出的声音起伏共鸣。 难怪山匪占据着这不算迷乱凶险的山林,朝廷派兵却始终不能围剿成功。这一条唯一通往山匪巢穴的小路设有这般机关,但凡有人踏入,就会自动告知了里头人的行踪。山匪们完全可以事先做好准备,让打探的士兵有去无回,在这样一片连绵的山丘间,攻山的军队只能如无头苍蝇。 苍禾最先反应过来,轻声道:“倒不曾听过这样的机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阿萨族苗河氏供奉的‘天石’,据说能够发出神音。” 净念了然,沉默地望进黑幽幽的岩间窄路。 颜奎听了他们的话,半晌才弄明白是什么回事:“格老子的,这些缩头乌龟就知道整些幺蛾子!”除了骂骂咧咧,这位猛将却也莫可奈何,颜奎虽然有时候冲动,但并非没有脑子,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再继续往前。 一抹淡蓝的月隐现在后半夜的天空。净念沉思了片刻,若此时返回,今夜便是白走了这一遭,这次攻山还不知会僵持到何日。 “你们留这。” 只一句话,说明了他的决定。 “主子!”/“世子殿下……”苍禾不赞成与颜奎讶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净念头也不回地再次探进了崖间小路——声音的力量,这世虽然还不能控制,但稍微利用还是可以的,尽管会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古怪的铃声与少年喑哑低吟的嗓音搅合一起,时起时伏,飘荡在这一段不算特别长的崖壁小路里。 路口外,潜伏了五个人。脚下微微一顿,净念脚下施起一个巧劲,骤然飞出,不等敌手反应过来,急速地旋身。 封侯剑低鸣。 用脚下尸体的衣物,将剑身的血迹擦拭得干净:鸣音渐息。封侯剑回鞘后,净念这才端量起眼前的情势。果然是山匪们的巢穴,他很快地隐身在先前那几人埋伏藏身的暗处,将这山谷扫视了一遍。 几个寨营,往上是平坦的山坡,若没有预料错,那边也定藏匿着山匪。没再犹豫。他迅速地行动起来——潜伏在这里的几人,定是有换班接替,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查探清楚这里的布防。 从山下走到这里看似只有一条道路,但这里藏匿了如是众数的山匪,绝不可能真的只有一条通口。 狡兔三窟。光凭今晚遇到的那些机关陷阱,就可以判断得出,这山匪头目并不是蠢人!这样的人,怎么不可能给自己留一条安全可靠的退路? 不容多想。 将几人的尸体掩藏好,净念悄声地潜进了营寨——只一眼可见,这群山匪的纪律不错,让他有几分回到军营的感觉,寨门口设有塔防,还不时有人巡逻。 矮身藏匿于塔楼下的阴暗处,计算着巡逻的交替规律后,净念趁空隙时间,迅速地前进,不多时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巡逻中营寨门口的山匪们丝毫没有察觉出今晚与以往有何不同。 虽然不懂战事,亦非擅于谋略,但前世也有过窃取情报的经验,净念很快找到了头目的房间。营寨里的房屋比较简单,也没有专用的书房之类。若是布防图,极有可能由头目随身携带。 索翰华曾经教导过他混淆视听的策略,正所谓真真假假。无声地接近头目的房间将人点晕后,净念迅速地找到了布防图——几张不完全一样的布防图。 一时有些为难。布防图这种东西,容易损坏,存放的地方常人想不到,但也不至于让人无意间给弄坏了。 净念仔细将房屋检查了一遍,房屋里的东西稀少简单,没一会儿就被翻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犯难地站着想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了床`上。 “咚、咚!” 门外忽地传来男人的低唤:“大当家的?” 点了这头目的睡穴,将人安放在床后,净念很快地又环视了一圈,唯有床下可以藏身,遂伏身躲了进去。 与此同时,木门发出一声极细的吱呀声,有人踏进了屋。净念可以清楚地听到门栓扣落的声响——心生警惕,刚才他进屋的时候就把门栓好了,这个人怎么无声无息地就进来了? “大当家的?”男子又试探地喊了一声。 这声音……净念觉得有些熟悉,他一向不太记人,能让他觉得耳熟的,多是与索翰华脱不了关联。 “是谁?”男子忽地沉声低喝。就在净念考虑干脆将来人杀了之时,又听对方轻笑:“原来是……世子殿下啊!” 净念抿了抿嘴,终于忆起这声音是在哪里听过的! “请您现身吧!”男子笑言,语气愉悦,“殿下不是想找布防图吗?在下这便给您是了。” 想起当日临走前男人说的话,净念终是缓缓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随手拍打了下落在脖间的灰尘,眼神冷淡地看向笑望着自己的青年。 杀意毫不掩饰。 但没有进一步举动,他需要一个解释。 ☆、【五〇】星辰换 (3216字) “如您所见,”青年有些无奈地笑,摊了摊手,“我是这里的二当家。” 冷凝地注视着青年,净念还记得索翰华临别时对自己说,眼前这青年是闻人砚的同门师弟,说以后他便是自己的老师及谋士,不过在索翰华回京当日,这人也跟着离开了。 净念本没有把此人放在心里,至于谋士或老师,他其实并不在意。只是眼前这情势,显然出乎了意料。他不以为索翰华看错了人,故而…… “这里?”净念偏头看向昏迷中的山匪头目,“是父亲的?” 察觉出少年的杀意骤减,北门掬顿时放松下来,闲适地坐下,灌了口茶水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啊,不完全。” “喏,他是真正的山匪。”指了指床`上的男人,青年叹了口气。 闻言,净念垂眸思索了下,半晌后开口:“走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里与父亲有关,那么他自然不必帮助那些大军来攻打这里,也便是时候赶往京城。 啊?北门掬微怔,见少年果断转身,不好奇不追问,顿时哑然。他反应也是极快,连忙走到门前挡住了净念的去路:“且等一等。” 净念驻足,淡淡地看着对方。 被少年平静冷然的目光注视着,北门掬觉得不太自在,抬手掩着嘴轻声咳了咳:“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6 殿下不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想。”净念的回答如他的思维一般直白。 青年哭笑不得,忽然想起前段时日自己心存的不忿,顿觉得有些好笑。他以为这个冷漠无礼的世子是目中无人的高傲,陡然走近才发现,这人明明就是通透单纯。再次叹了口气,北门掬道:“殿下听在下一言,您如今并非当初的您,还有着另一重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独善其身,无论愿意与否、合适与否,那个男人打定了主意将他拉进权势是非的中心,他自此不能脱身而去。 净念轻抿起嘴,似乎有些困惑,遂瞄了瞄青年,转而走到桌旁坐下,直视着北门掬,等待对方的后语。 北门掬冲他笑了笑,略微斟酌了一番话语,遂不再拐弯抹角,把当下的情势一一说明。简言之,这个山寨,绝大部分掌控权在北门掬手里,而那些山匪,也多是他的人。 劫商、夺饷,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当然,真真假假,有一部分确实是山匪所作所为。 索翰华志在天下,除了掌握军队与一些江湖势力外,更不能缺的是得以维持这些势力存在的金钱。即便拥有无数商号,总归是有官府控制的,其中的苟营或不可缺。他需要一个渠道,能够不受人控制而朝廷无可奈何,同时不至于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除了转移“黑钱”之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信息资源需要借以掩藏。 这一切说起来只寥寥数语,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与准备,却是将近十年之功。适逢十年前的天灾与骚乱,这一带“山匪”很快地组织起来,圈地为王,从十年前的低调隐藏,到这几年的横行无忌,都是一步一步精心筹备好的。 “当然,”北门掬轻笑道,“王爷的心思实在不好猜测,或许他还有其他的打算是我不知道的。但是,之所以在这里弄了这么一个山寨,最重要的原因却不仅限于此。” “世子殿下,可愿随在下走一遭?” 净念微点头,起身欲走,又回头看了眼昏迷的男人,思虑着该如何处置他。北门掬见之,道:“他便交给在下吧,您且这边走。” …… 曲折跌宕的密道尽头,是偌大的洞穴,不必伸头望去,便知低下已经被挖空了,森冷的风从尽头吹来,夹着一阵呛鼻的怪味。 “这片山地,藏有火石矿。”北门掬望向那片无尽的黑,淡声说道。 这里丰富的矿石,才是索翰华最想要的东西。火石矿?净念有些不解,遂想起……或许是硝石一类的东西,是用来制作火药的罢。 北门掬似乎知道他所想般,道:“殿下在火兵营待过几日,想必了解到那些火药的厉害吧?” “实际上,您所见到的,还只是最普通的一种。” 火药在战争中的使用,也就是近百年的事情。后来帝君惧于火药的威慑力,将精工火器的李觉一族秘密处置了。 “李觉的重孙李峦幸被下人所救而躲过了一劫。李觉留下了一些手稿,这些年里,李峦承其祖志,一直钻研着火器。”至十年前,穷困潦倒的李峦被索翰华找到。 这个隐蔽安全的山匪巢穴,成了秘密研制更厉害的火药场地。 净念静静地听着北门掬详细说明这里的一切,以及索翰华的用意与安排。 “如今情势严峻,这里的东西需要转移。”北门掬叹起此次朝廷征讨,如是解释着,“王爷便是借用了李岩与当地的驻军,特让在下留待此处,借机销毁这里的山寨。”以及,一些人。 北门掬没有说的是,这次的征讨,也是他作为面前这位少年世子的老师,对其的观察与考验。他不是顽固的人,索翰华安排他来教导辅佐净念,他并没有甚么怨言,却到底是怀才心傲,想要知道这个少年是否值得自己看重。 而索翰华也是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戳破,冷静地旁观着此次事态的发展。北门掬拿不准那个男人对于净念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若说倚重,这一场官兵与山匪的战斗,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其中会有危险,一个不慎,更可能葬送性命。 只是此刻,他忽然有些明了。这可能也是索翰华对于少年的考验,或许更是信任——信任这个少年的实力。 “只是我真没想到……”青年释然一笑,“殿下竟然孤身闯入营寨。”或许不够智谋,但这人确实拥有强悍的实力与令人敬佩的勇气。 若非恰巧发现那位大当家情况不对,他也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潜进了山寨,或许明日这里真的会有一场残酷的厮杀。虽然该转移的东西与人员都悄悄转走了,但这里的秘密也是极有可能会暴露。 净念静静地听完北门掬的解释与感叹,忽地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男人。 他的父亲…… 纵然不懂得男人的野心,亦不明白这天下的意义,但是……净念努力地想了想,只觉得男人非常的厉害。 他觉得心头酸酸软软的,隐约有一种起伏的激越。 “走了。” 净念忽然开口,却没有动作,只是望着黑暗里青年影绰的身形——原本的小路是不便返回了。既然这里父亲已安排好了一切,他不须再插手了。 北门掬呆了呆,遂笑了:“这里确实有暗道。” 领着净念返回到山沟里,北门掬望了望微蓝的天色——即将天明了,遂指引了下山的路径后,他叫住就要离开的少年:“既然王爷嘱咐我辅佐教导您,那么,我现在想说一句……” 净念停足。 “军中自有律,您纵是武艺再高、心胆再大,亦不可逞匹夫之勇,如今夜您孤身闯敌营一事,定会让军中那些将领们手足无措以至于提心吊胆。” 北门掬的话,净念听进耳中,忽然想起许久前男人说的“师之以律”。他微微侧头,对北门掬说道:“仅此一次。” 北门掬有些意外,随即笑开,目送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良久,他长叹一声,低喃自语:“果真是那人看中的继承者吗……” 待远远地离开了山匪的营寨,净念低吟了几声,领口处一只形似蝎子的紫色“戗虫”飞快地游走出——这是他与苍禾那些人联络的主要手段。随即,他不再停留,直朝山下的小镇赶去。 昌平帝六年十二月,数万大军终于攻下了为祸尝翼数年的悍匪。近千匪徒死于混乱,部分被活捉,还有不少人逃匿。 据闻,畟山大火连烧数日,即便断断续续的雨水也没能浇熄火势。后来朝廷派人清查山匪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7 原巢穴,俱是被大火毁损得彻底,有两座相连的山丘更是坍塌摧平。 与此同时,坊间流言四起。说是文华亲王得了重症,命不久矣,皇帝悯恤亲弟,特降人接到了流光殿,由近身御医为其诊治。 又有一些小道消息,只道文华亲王并非是生病,而是意图谋逆,被皇帝幽禁在皇宫内院。 谣言越传越凶,直至皇帝一道圣旨,意为聿中大将军李岩抗旨不尊,革其大将军之职,并由禁卫军押送返京,听候发落……一时,人心不安。 ☆、【五一】即近时 (2769字) 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渐行渐远。五六个少年骑着马进了这座小城,天色将晚,他们来到了城中心的客栈。 正是晚饭时分,客栈里人声鼎沸。有不少人都注意到这几位神彩不凡的少年,不由多瞄了几眼,直待伙计将他们引进内院后才各自收回视线,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 “主子,您是要先沐浴还是用膳?”苍禾轻声问着坐着休息的少年。 自那日在畟山小镇会合后,他们随着这位新主子日夜兼程地赶路,连日来几乎不曾休息,眼见着京城就在跟前,不出一日能够抵达,这才决定今夜在此休整一夜。 净念也觉着有些累了,身体靠着椅背,眼睛不曾睁开,道:“先沐浴。” “是。” 净念坐在浴桶里,拿着巾帕缓缓地搓着手臂,烫热的水雾蒸着苍白的皮肤微微发红。虽说聿国的气候总体上偏温润,冬日也不是凛寒。但这几天时常冒着雨赶路,侵了些许寒气,一路上又没有洗浴,现时能够好生地沐在热水里,着实让人全身舒适了不少。 不紧不慢地洗着,他想起这几天手下传来的消息。那个男人似乎真的搬进了流光殿,至于是幽禁还是得病,却是没有准确消息。京城内眼线众多,而男人也没有刻意地与他联络。 想起近些日子传得正盛的谣言,净念不由得抿紧了嘴。无论男人遭遇了什么事,都不要紧,他明日傍晚前就能够回王府……若真是皇帝有心设计,便直接将人带出皇宫便罢! “明日便是年节了。”皇帝笑望着斜倚榻上的男人,“又是一个新年,不知皇弟又有何新的计划?” “咳……”左手遮在嘴上咳嗽了片刻,索翰华面色微微发白,神情却是平静,笑意淡淡:“今年与往年没有不同,来年与今年亦是无有一二。为臣子,臣弟自然只做好本分便可。” “本分……”皇帝意味深长地重复,遂敛起笑,“今日母后又晕倒了,醒来后,便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索翰华垂下眼眸:“是吗?” 皇帝忽地嗤了一声:“皇弟可知母后说了甚么话?” “啊,”索翰华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回道,“大抵是母后担心臣弟的身体,托皇兄多加看照点罢!” “呵,”皇帝感叹般开口,“你我是亲兄弟。母后又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早些年,皇弟刚在人前露头,可是与朕感情甚佳。只是自从朕登基后,彼此都忙于国事,竟疏忽了兄弟情谊。” 索翰华笑吟吟地点头:“确实。当年还是皇兄将臣弟引荐给朝中大臣们。” 一时,二人俱是沉默下来。 良久后,皇帝淡淡地问道:“尝翼山匪之乱已经平定,只是听闻,净念皇侄在匪乱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皇弟你可知晓?” 索翰华神色淡然:“那孩子淘气,想必是跑到哪处耍顽罢!” 皇弟笑了,又问:“近日民间妖言四起,说你被朕幽禁起来。皇弟又可知晓?” “臣弟连日不适,躺在病榻哪能知道外头的风言风语。”索翰华似乎有些讶异,遂笑,“只怕是朝中一些人,见臣弟久住宫内乱嚼起舌根罢。” “李岩抗旨不尊,朕已经派人赶往军营擒拿他回京。” “李岩?”索翰华声音微扬,“不知他怎么抗旨不尊了?” “他啊,把朕的使者斩杀了。”皇弟端详着对方的表情,半晌,忽地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说道:“我大聿国经过了近两百年的风风雨雨,祖先当年为成就这一般的江山社稷,可谓呕尽了心血。如今也免不得逐渐腐朽了,若你我兄弟齐心协力,治理好祖辈留下的这片山河,承传我大聿辉煌,或可能造福子孙万代,不可不谓一桩青史美谈。” “咳,”索翰华微点头:“皇兄有心了,只怕臣弟驽钝,辜负了皇兄的一番苦心。” “皇弟是名闻天下的文华王,弱冠流芳,隽声传远。”皇帝的脸色高深莫测,“怎可说是驽钝呢!至于辜负,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弟你的一个‘愿意’。” 话已至此,彼此都明白,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把话摊开说明。 索翰华不再敷衍,只笑:“臣弟,自始至终,并未有过逾矩之举。”准确的说,他从不着急要夺取天下,近两年行事急切,也都是这位皇帝步步紧逼的结果。 “朕听说,净念皇侄被蓝苍族族人奉为族长了,而去年轰动江湖的天甲残片,也都是在皇侄之手。” 仅蓝苍族一事,已然是触及了皇帝的忌讳。何况,那江湖会一事,他们彼此都知道,是怎样一回事。 索翰华并不作解释,只道:“那么,皇兄是想要如何呢?” 皇帝沉默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你是朕的亲弟,朕怎么会怪罪你甚么。净念又是朕的皇侄,蓝苍族也好、天甲残片也罢,由他控制总比落到有心之人手里要好。说起来大半年都没见皇侄了,趁着新年,就召他进宫看望一下太后吧。”说罢,他又补充,“皇弟想必清楚他的下落罢!你身体欠佳,让净念来京,你父子也好能团聚。” 索翰华但笑不语。皇帝遂起身,朝外走去:“朕就不打扰皇弟休息了。这几天你就安心住在流光殿,朕会让曲神医为你看一下身体。” 其实一切客套的虚情假意的话语,掩饰的不过是矛盾激化的事实。索翰华不曾刻意掩饰自己的心思,皇帝也时刻没有放松对他的戒备。说是让索翰华留宫养身,他们彼此都清楚,这就是幽禁。 皇帝走后,索翰华也不心急,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弄了起来。只是难得地无法专心,皇帝刚才的话语,让他忍不住地挂心起那个少年。 半年的约定,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他不能否认,这些天心头隐约地期待,期待那孩子忽然来到自己的面前。 半年不见,说不上刻骨铭心的想念。只是不经意的一个闪神,他会想起那个孩子如今过得可好;或是夜间沉眠忽醒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8 ,他想起临行前的那个亲吻。 淡淡的牵挂,从不曾消逝。 在离皇城数十里外的小镇上,净念与苍禾分开行动。非莫已经早一步抵达京城的王府,传来了消息,索翰华果然是连日未回。 从苍禾那里弄得了皇宫布局图以及流光殿的位置后,净念便在傍晚时分,悄然潜入了京城。 晚间寒风时起,净念摸了摸抹额上的温玉,指腹生温,便忽地想起了去年此时,男人亲手为他束发整装。躲在宫殿的屋顶上,他望着不时巡逻而过的侍卫,缓缓地捏紧了手,指尖掐进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抹温暖。 “咦?” “怎么了?”一带刀侍卫看向同伴。 “啊,大概是眼花了。”那人不确定地说,“刚才仿佛看到一抹影子飞过。” 另一人连忙接口:“还是小心点,去看看!” 言罢,几人匆匆朝最初始出声之人指向的方向赶去。净念这才慢慢地从阴影间踱步而出,仔细辩听了小会儿,便转身急速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咳咳!” 索翰华低声咳嗽着,放下手中的笔毫,起身打开了窗子,望着灯光暗笼的深院。烛台上,灯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男人蓦然轻笑:“吾儿,归来了。” ☆、【五二】语夜半 (3338字) 庭静迟悠暇,丰衣褪素纱; 子归聆旧语,烛尽落灯花。 净念从屋檐飘落而下,立在回廊前,与屋内的男人隔着一扇轩窗,静静地相望对视。没有情不自禁的相拥,没有缠绵悱恻的想念。只觉得有一种舒缓的似是熟悉更若陌生的情绪,如潺湲清流在心底流淌,如是轻柔、如是温暖。 “父亲。” 他轻声叫唤,得到了男人一个期许的笑,遂觉得那沉稳的心绪如被激起的浪花,欢跃而轻快。 索翰华看着少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还不进屋?这夜里风寒,小心染上伤寒。” 很好,非常好。知道净念不自觉地已对自己这般上心,索翰华心情大悦,待合上窗扉,转身之间,那人已经无声地进了屋。 “来人!”索翰华看了眼满脸风尘的净念,吩咐道,“准备沐浴。”遂笑望着少年,“可愿与为父同去洗浴?” 净念自然没有异议,夜色已深,确实是该洗漱歇息了。 看着宫人们进来禀告一切准备就绪,他想起外面关于皇帝与父亲的说辞,有一瞬是怀疑这些人的,随即把念头抛却脑后。就眼下来看,这个男人过得很自在,似乎并无危机之感。他一向不习惯隐藏曲折的心思,短暂的疑虑之后便没再放心上。 回廊上,两人并行,深沉的夜色逐渐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几位宫人或提着灯笼或捧着物什无声地跟随着。 沐浴的地方在东翼偏殿。净念不喜欢沐浴时有人候在一边,索翰华虽然习惯了被人伺候,但今晚却让宫人们放下东西退出去。 “适才本王见你盯着那些人看,是在担心为父?” 索翰华慢慢解开衣襟,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动作迅速身上只剩亵衣的少年。净念白`皙的肩胛裸`露在外,昏色的光影遊移在皮肤上,蒙了一层不可名状的诱`惑,让看的人心绪隐约不稳起来。 “嗯。” 男人停下动作,踱步靠近。净念正解开亵衣的带子,察觉到喷上了脖颈的温热气息,骤然回过头,只见得对方的双目愈发深沉,没有笑容的男人面相略显得阴沉,隐隐透着掠夺的野性。 “父亲?”净念看着这与以往不同的男人微有不解。 注视着净念纯然中带着不明显的信任的眼睛,索翰华的眼神中隐现着炽热。他左手勾上少年柔韧的腰身,右手指腹流连在对方的锁骨上,暗沉沉地开了口:“这半年,可有听话,每日坚持吃药?” 净念犹豫了下,想起是有那么一两次忘记了吃药。 这一迟疑,男人的指尖细细地划过喉结,来到了下颌之下,曲指微微使出力气,抬起了他的脸。索翰华轻声道:“没有听话吗?不乖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净念呆了呆,脱口而出:“没有。” 被净念难得呆傻的模样大大地取悦了,男人恶意地又似引诱地笑:“没有?没有什么,嗯?” 语末微扬起的音调,显示了他极好的情绪。净念很快板正了面孔,淡然回道:“没有不听话。”只是那两回太忙才疏忽了。 看着净念死板的神情,男人略有些遗憾,不再戏弄。松开了双手,稍稍来开二人的距离,张开了双臂后,他对净念理所当然地要求:“替本王解衣。” 净念毫无推拒,自然迅速地帮男人脱去了繁复的衣袍,直到对方与自己一般只剩最后一点亵衣。索翰华没有阻拦,他亦是毫无障碍地为对方褪去最后一件衣服。男人的皮肤偏古铜色,与自己病态的肤色完全不一般,健硕的身躯蕴藏着力量,净念毫不掩饰的目光大方地巡视了一遍。 索翰华低低地笑着:“吾儿可满意?” 虽然不太理解男人的问话,净念习惯于在他面前顺从的姿态,遂点头轻应。 “呐,男子汉就要多多操练,才得强健的体魄。”说及此,索翰华看着净念的身体目露深思,忽地就想起了某个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人咆哮的话语,一时沉下心,转而看到净念已然低头解开最后一件衣物时,敛回神智,早一步迈入了热气蒸腾的浴池,“等会帮为父擦擦背。” “嗯。” 净念坐在浴池中,拿着巾帕,认真仔细地用着适中的力道给男人擦洗着后背。如此擦了许久,男人似乎忘记了时间,久不曾开口让他停下动作。净念本也是极喜爱在滚热的水中泡浴,故而也没觉得奇怪。 “咳……”索翰华忽然咳嗽了起来,让净念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从相识至今,净念从没见过男人生病的模样,之前在外人们传他得病的消息,今时他贴得近了,才发现这人好像确实有些不适。 “生病?” 骤然听到净念主动询问,索翰华略感意外,遂缓缓地转过身,制止了对方继续为自己擦洗的举动:“无碍。”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只是有人希望本王生病罢!”有的时候,他会热衷于无伤大雅的伪装游戏。 净念不明白这一套,定定地看着男人,见其眉眼间有些疲惫,但精神气还是不错,遂不再多舌,沉默地拾起巾帕擦拭起自己的身体来。 至此时,索翰华才悠悠地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69 问起这半年净念的生活。一问一答,在撩起的水声中,流泻着平淡的温馨。 说到军营的那些事,纵然是参与了多次的操演,净念依然不能很懂得那一套东西:“我,不懂。” 他所擅长的就是杀人,唔,半年锻炼下来,倒不至于在寻常的比试中出手必死。除了用发达的四肢,似乎博得了一干将士们的好感外,其他方面的知识他还只是停留在认知的表面上。 索翰华毫不意外,愉悦地笑道:“不懂没关系,为父会教你的。”他只是要求这个少年能够认真地学习世俗的一切,那样他便不至于看轻这个人世同时看轻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年多的经历,比之前世今生加起来的生活都来得绚烂多彩。净念也不至于完全的懵懂无知,有些道理也能隐约地感受到。他想起了在畟山时北门掬说的话:他不再是单纯的一个人。 身份是甚么,他不能理解世人对其看重的缘由,却明白世人必须看重的事实。而他,是男人认同的继承者,所以,如果继续无知…… “没关系?”净念微有迷茫。 “净念,你是本王的儿子。”索翰华伸手撩起贴在少年脸上的湿发,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淡淡地回答,“本王可以不要求你必须智谋绝世或才情百巧。” 因为他索翰华看重的人,必是生不能弃死不放手。有他的陪伴,净念可以继续懵懂下去。 “你呢,”他倾身轻抵在少年耳畔,口吐温热,“所要做的,仅是:忧吾之虑、思吾之想、奉吾之求。” “那么为父便甚是欣慰。” 这要求,已是全然的索取。净念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没有立刻回答:虽然男人索取得理所当然,他却没有任何的排斥与抗拒。沉默,只是他习惯性的允诺。 伸手将少年赤`裸的身体轻轻拥在怀,索翰华停顿了片刻,遂在他耳边诱`惑地低喃:“而本王,当还以任尔所求。” “我没有,所求。” 净念闻言忽然开口。在前世的那些经历,早让他不习惯有何欲`求。即使是潜藏心底对父亲的眷恋,也不过只剩余了一种怀念。 “是吗?”索翰华没有被违逆的不愉,手掌轻缓地安抚般地摩挲着净念的后背,“那么本王之所有,皆可任你取用。”有朝一日,你会发现,总有一样东西是你真正想要的。 索翰华勾起嘴角。他想,他其实已经明白眼下这个少年所求之物。只可惜,对方还是浑然不觉:一份来自亲人的温暖,仅此而已。简单的渴望,对于这个少年,却是尝求难得。那么有朝一日,当他习惯了这份温暖的给予,便再也无法抽离其中。 净念没有深思男人话语里隐晦的涵义,此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略显得陌生的怀抱——他不是没有被对方抱过。 只是这样纯然地皮肤与皮肤轻轻触碰一起的经验,于他是极其稀罕而新奇的。净念甚至似乎感觉到了男人血液的脉动。这么赤`裸的轻拥,比之三月春阳来得温暖,比之池中热水来得熨帖,比之惑心言语来得坚定。 “喜欢。”他说。 这一种轻跃的欢快的情绪,不是喜欢,又能是甚么?! 索翰华对于他忽如其来的愉悦微感诧然,遂用不经意的语气追问:“净念喜欢甚么?” 净念坦诚地朝着男人怀里贴近了些许,甚至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了下对方的肩膀:“这样,喜欢。” 脑补退散→净念洗白躺倒:父之所愿,我之所求,奉上刀叉,任君享用! ☆、【五三】轩窗下 (2597字) 男人醇厚而愉悦的笑声,在雾气氤氲的屋内飘荡起伏。他看着不自觉地做出如撒娇般举动的少年,眉眼间尽是柔和,彼此间的气氛透着暧昧的缱绻。 这时的少年,真像个孩子。 索翰华手臂轻笼,将怀里的人紧紧地怀抱起来,一只手亲昵地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他很好地控制了微有不稳的气息,只是纯粹地不待情`色地抚`摸自己的孩子,一如慈爱的长亲。 “体肤之亲,本骨肉之情。”索翰华笑语,遂俯首,唇轻轻地碰了碰少年的额头,“喜欢的话,以后可与为父同寝同浴,如何?” 净念觉得有些新奇,自然还有淡淡的高兴,蹭了蹭男人的肩,很舒服地哼了声,模糊应道:“唔。” 敛起内心被撩起的欲`望,男人复又低低地笑出声,凑在净念的耳畔、脸颊亲了几下:“上去罢!” 这夜,净念果真听从索翰华的话,留宿在男人的房内。如半年之前一般,睡前男人拿着书本,与他讲说人文历史各方面道理。 眼前的文字,变得略有些模糊。净念眨巴着眼睛,抬眸凝视起专注地讲说的男人,遂身体往男人那边靠了靠,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来……连日的赶路,到底是累极了。 “……故曰‘圣人无常师’。” 手臂被人轻轻地靠压,索翰华觉得有些异样,遂从书中收回注意,侧头就看到少年安静而乖顺地轻倚着自己陷入了沉睡。放下书籍,他没有动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睡着的净念沉思起来。 半晌后,索翰华慢慢地伸出手,将少年小心地纳入怀里。 这点动静让净念倏然清醒:“父亲?” “夜深了。”索翰华将人抱起来,走到床边,“睡吧。” 当真正地躺倒在索翰华的怀里,净念反而没了睡意。男人的怀抱温暖而宽厚,会让人自然地安心。只是这些年,他早习惯了孤独与寒冷,一时有些怔然:似有不明显地眷恋,却更有猝不及防的不安。 内心翻动的情绪,从不曾这般复杂激烈。 “为何睡不着?” 净念听到头顶上低沉的男声询问,他能感觉到发际被人轻轻地碰触着。略恍惚后,他有些迷惑地低语:“有些奇怪……” “嗯?”索翰华吻着怀里人的发丝,漫不经心地应着。 净念的情绪起伏向来浅淡,来得迅速去得也急。此时他已然恢复了平静,遂往那人温热的怀里凑了凑:“以前没有,”他想了想,道,“没有这样过。” 听着少年喑哑的嗓音,索翰华轻哼了声:“以后就习惯了。” “嗯。”净念认真地应声,听得索翰华忍不住又笑了。 这个孩子,怎能这般有趣呢?索翰华暗暗地想着,感觉到怀里偏凉的身躯,听着那带着蛊惑的沙哑嗓音,总会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吞噬了对方的渴望。 按捺。比起掳获身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0 体的欲`望,那种占有对方所有心智的完全控制,更让他觉得热血澎湃。何况他其实很享受这样守护与狩猎的过程,演绎一个完美的父亲,有时候也是相当新奇而独特的体验。 摸了摸净念的脸颊,索翰华吩咐道:“明日一早,你悄悄出宫回王府,告知非莫安排一下。他知道该怎么做。”语义不明地叹息,“本王在京城留待的时日有些久了,是该离开了。” “嗯。” 索翰华又说:“你呢,就不必再进宫。候在王府中,过一二日,随本王一同走。”说罢,他吻了吻对方的眉,“现在,睡罢!寝安。” “嗯。”净念听话地闭上眼。 一年的最后一天,满城充溢着明显的喜庆。王府上下幡然一新,净念站在竹楼的回廊上,望着满庭的全新红灯笼。 “少主子,宫中来人……”一人悄声靠近,有些为难地说道,“说是太后懿旨,请您进宫。” 想起男人的话,净念冷漠地回道:“不去。” 那人沉默了下,又道:“可是,他们……似乎是知道你在王府了。”说罢,“属下这便找个理由打发走他。” “不用。”净念改口,“我去。”想到今天一早男人愈显病白的脸色,他忽然察觉一丝丝不安。 “这孩子,回京也不来看看哀家,”太后望着安静地坐在索翰华身边的净念,故作怪责道,“要不是哀家派人去请,恐怕都把我这老太婆给彻底忘记咯!” 索翰华咳嗽了一声,遂歉意地笑:“母后勿怪。净念性情腼腆,怕是不好意思主动来看望您。” 太后一阵笑骂:“瞧瞧,小九你就这么护着你儿子,也不怕伤哀家的心!” “哪儿的话,”索翰华赔罪,“母后莫要恼怒。儿臣回头就好好教训下这小子!” “可别,”太后道,“净念自小流落民间,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多宠着点,也是自然的。”说罢,她叹息了声,隐约透着疲惫,“哀家这一帮孙子孙女都长大成人了。净念不在京中,见一面也是不容易,哀家想着念着一整年了。倒是在京中的那些小子,个个儿的不省心!” “咳……” 太后骤然回神,望着索翰华捂嘴不停咳嗽的模样,眼中微露歉疚。 “母后,”索翰华拿着巾帕擦拭了下唇角,轻声道,“儿臣身体不适,再待在这,恐会过了病气给您。” “眼下正是过年,儿臣住在宫内,还带着病气,实在晦气。儿臣想着就回王府休养几日,您觉得如何?” “翰华……”太后望着着自己的儿子认真注视的神情,良久后说道,“你,唉,哀家只想着你与皇帝,还有小七,能好好的。” “你想回府就回去吧!哀家会和皇帝好好说的。今日的年宴……你视情形而定罢!” 索翰华起身冲太后行了个礼,淡淡地说道:“儿臣……谢过母后。”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领着净念一起离开。 出宫后,索翰华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带着净念来到一家酒楼。 “净念,”他突然问道,“可有兴致看一看,索家的这片河山?” 净念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男人微笑的面容。不解。 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骚乱,顺着酒楼二楼的窗户看下去,一大群军士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 “净念……”索翰华淡然地斟了杯茶水,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后,“你去城西铁匠铺,那里有人等候。” “十日后,若为父未归来。你便来接本王。” 在净念尚来不及咀嚼男人话里的含义时,索翰华撂下手中杯盏,径直离开了桌子,朝悠闲地下楼而去。同时,数百军士驱离了酒楼众人街道上的行人,将酒楼紧紧围守着。 “禁卫何亮参见文华亲王!” “圣上有旨,召文华亲王急速进宫!” ☆、【五四】北斗看 (3522字) 净念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男人莫名其妙地说完那么一通话之后,便有一个人忽然出现,说是奉男人的命令,领他去那甚么城西铁匠铺。 酒楼里的骚动随着索翰华的离开而结束。净念望着他以闲适的姿态踏上了轩车,目送着数百禁卫军前呼后拥渐渐地消失在街头,不经意地抿紧嘴。 仿若就从这一刻起,整座城都隐约地透出一丝阴霾与紧张的气息,似是风雨欲来时。没有了前两天年节到来的欢庆,净念走在路上,只能偶尔看到有一二行人匆匆走过,两旁民房悬挂的红灯笼,在凛风中被吹得几许萧瑟。 他听从父亲的话语,安静地等候在了城西的铁匠铺。铁匠铺外表凌乱有些脏垢,待那个店主推开库房的暗门后,才发现里头别有玄机。 一阶阶台基钻入地下,经过了九曲十八弯,蜿蜒而出,通往城西门外护城河底。 至此时,那店主告诉净念,他乃索翰华最秘密的四翼部之枢斗机卫首贺聪,主事刺探情报与掌控细人。除了枢斗机外,四翼部包括:北门掬主管的枢光机,主事军队军营及相关;非莫为首死士与影卫的冀暗部;以及掌管与培养人事的冀明部,这些人主要是为军中谋士或潜藏在朝臣里,还有一些江湖势力。 “一旦战起,北方三州即可拥护而起事。”枢斗机卫首贺聪如是说道,“只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我们此地的根基尚且松浅。”何况皇帝毕竟是这天下之主,其拥有的实力更不可轻视,故而随着眼下情势逐渐紧张,索翰华留待在京中,每多一日,就多一份危险。这里每一步举动都受到掣肘,需万分小心。 说到这,贺聪神情微有忧虑:“近日,皇帝忽然发难,原本我们安插在皇宫内的细人被处置了大半数。作为四翼部在京城的中枢,这个铁匠铺,也是不甚安全了。” 净念听罢,没作评述。他一直知道男人手下隐藏许多力量,敢觊觎天下尊位的人,怎可能没有点能耐?他尽管还不甚懂得权势争斗这一套,也隐约觉得男人很厉害,这么复杂的分工部门——若是即时另立王庭,恐怕也完全拥有了一套独立的朝廷体系罢! “父亲呢?” 那些事他不关心。现今是正月初五了,净念只想知道男人的具体消息。 贺聪叹息:“我们在宫中的人,没有主上的命令,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了。”顿了顿,他又说,“在您来之前,主上就让非莫安排我等撤离京城,恐怕事有不妙。现在只能静等几日。” 净念垂下眼,思索起来。 “不过外面没有多少消息,也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1 算是好事,大抵主上暂且还是安然的。”贺聪继续道,“只那日主上与您刚出宫,就传来太后被下毒昏死的消息,论情论理,主上想离开恐怕都不易。”论情,索翰华是太后之子,自然不能无视自己母亲中毒一事;论理,他是太后中毒前最后见到的人……皇帝完全有理由,或者借口,怀疑扣留人。 净念算是弄明白了……他忽然想起男人问他想不想看一看索家的河山,这句话的涵义,恐怕即是大乱将起。 突然有些静坐不住。净念起身便要离开库房暗室。 “少主子,您这是要去哪?” “出去看看。”净念回答。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原以为一切尽在索翰华帷幄之中,现今听完贺聪的说明,净念忽然明白,其实那个男人也不是全然万能的,所以男人也会“生病”。只是男人太精于算计,似乎能够把对方的每一步举动都先行给算计到了。 然,凡事皆有万一。这场豪赌的赌注太过沉重,一棋走错,全局皆翻,而代价何止流血。而皇帝的圣旨已下,索翰华的几位年纪较长的儿子不日就要进京,届时情势会更加地被动。 贺聪沉默了下,也不阻拦,只道:“少主子,且稍待一下,您这样出门恐被暗探发觉身份,还是易容为妙。” 净念也觉得他的提议甚佳,遂等对方从药泥在自己脸上、脖子以及手臂涂涂抹抹一番后,换了身旧麻衣才悄然出门。 已是黄昏,寻常热闹的夜市,显得冷冷清清。净念坐在街角的方桌前,碗里是热腾腾的桂花元宵,不紧不慢地持着汤匙一口口地吃着。 他能够听清楚数丈外外店老板与隔壁糕点铺掌柜的对话。 “哎吆,这大过年的,都没生意,可如何是好!” “是啊,本以为过年生意火红一把,现在看来恐怕要好些日子都没客人咯!” “到底怎么了?”另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心地位问,“这早晚都有军士挨家搜罗,给太后下毒的人难道不在宫中?” “嘘……我听说啊,给太后下毒的人,还差点偷走了国宝。” “国宝?难道是……” “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 “这遭瘟的贼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净念慢吞吞地吃完了两碗元宵后,起身走出了十来丈,忽然前来飞快地跑来数十军士,嘴里吆喝着“让开!让开!”。他往路边站了站,回头顺着军士们的跑向看去,不多时,那交头接耳的两个铺子老板被军士们押走了。 ……这城中果真如贺聪所说,已然被皇帝严密地监控起来。寻常百姓不过普通地聊起一番宫闱秘辛,只是片刻钟就被人抓起来。 “【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是什么?”净念一回铁匠铺,就问起了贺聪。 贺聪愣了愣,对于净念的无知有些意外:“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是镇国之宝,说是能护佑五谷丰收天下安稳,故山河鼎也借代至高无上的皇权。” “有人偷?” 贺聪摇头:“不过是借口。山河鼎意义重大,被人偷去,不仅仅只是丢失了一件宝物那么简单,”更表示有人觊觎皇位、意图谋反,这样的罪名比毒害太后更重,但凡意图染指山河鼎的人,不止是株连九族,更会引起朝堂动荡,历史上就曾有“触鼎案”一事,那位亲王仅因好奇碰了一下山河鼎,便引起了一场血流千里的惨案。 净念又问:“什么模样?” 贺聪这下有些迷糊了:“经纬一书中有画像。”这个思维奇怪的世子殿下,与主上一样,他时根本弄不懂对方在想什么,只好翻出书籍指给对方看。 净念遂不再言语。 其后几日,他安静地待在铁匠铺的暗房里,或是看看书,或是打坐运功,偶尔在夜色降临后出一趟门。 贺聪见识过净念的武功,自然不是很担心,虽然有些好奇对方做了什么,但更多的心思是放在人员秘密转移与探寻宫内消息之上。 仅仅两天工夫,皇城的气氛明显地紧绷起来。不仅宫中许多人无声地消失,就连朝堂上一些官员也因各种缘故被罢免官职甚至流放千里。 而聿中州府大将军李岩在被押送回京的途中斩杀禁卫军与天使一事,更引得全国轰动,皇帝暴怒,下令赐死京城将军府里上下百余口人,三日后于玄武殿门外处斩。 “少主子,您这是要夜探皇宫?” 看着换了一身紧身黑灰色武士服的少年,贺聪骤然大悟:“今日已经是初九了……您要不要等一等非莫?” “不必。”净念冷然地开口,“准备好马。”既然要把男人接出宫,这皇城里是一日不能多待。 这些天每日都有军士来搜查这里,一旦男人离宫,这个铁匠铺也极不安全——只几天时间,净念明白了皇帝真正的势力怕也是不输于男人的,以往或许是真的隐蔽起来。 贺聪顿时懂得他的意思,立马认真回复:“是,少主!” 这夜,皇城大雨浇倾。顶着冬日冰寒的雨水与凛冽的寒风,净念悄然地进了皇宫。这几天在暗室里,他把贺聪给他的皇宫布局图仔细地研透,并进行了多次暗访:哪里隐蔽,哪边防守薄弱,各个宫的位置与宫内的情况,他都有了较全的了解。 索翰华依然住在流光殿,但流光殿的防守显然比前次他来的时候要严密的多了——那些他见过的宫人,全部消失不见了。 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又是怎样的打算,净念不明白也不打算追究到底。他所直观了解到的,便是皇帝要对那个男人下手,这天下表面的平静已经被撕破。按照贺聪的说法,京城的紧张局势已经影响到了各个州府。 狂风骤雨打落着瓴瓦发出急迫的声响。净念等待着巡逻的侍卫走远后,飞速地落地,脚下轻点,便来到一片空旷的广场前,层层台阶通往那灯火通明的大殿——五土九天宫,正是供奉社稷旋斗极日月山河鼎的地方。 ……其实山河鼎到底是甚么,或有多重要,净念毫无概念。但贺聪当时的一句话,让他起了心:山河鼎五足立五土,乃指统领天下之意,有人想要染指其上自是表有谋逆之心,但若真正毁了或丢失了山河鼎,这皇帝之位也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 既然男人要夺得天下,或许拿到这东西将来会有帮助……即使拿不到,毁了也能让皇帝焦头烂额。 当然,五土九天宫的防备比之皇帝寝宫更加严密,前日与苍禾同来刺探时,苍禾也说这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2 里机关重重……恐怕是极难进入,更难全身而退。 ☆、【五五】雨新晴 (3327字) “主子,您真要拿山河鼎?”彼时苍禾如是问。 净念没有犹豫地点头。拿到或毁去山河鼎只是目的之一,其二在于一旦皇宫混乱,乱易出错,自然博得机会与时间带走索翰华。 ……只是净念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那位父亲武功不必他差,更是心机极深,怎可能真的甘为人鱼肉? 且不提。 再说流光殿内,主人靠着椅背,闲适地翻着书卷,半点也不见身陷困境的窘迫。只是他偶尔地咳嗽,引得一旁的人侧目。曲默忍不住低声开口:“主上,要不要让属下替您诊一下脉?” 索翰华眼也没抬,慢悠悠地回道:“不必了,本王的身体本王心中有数。”言罢,翻过一页书,他忽问,“太后的毒还是没法子解吗?” 曲默勾了勾嘴角,心下冷笑,道:“下毒的人费尽了心机,那毒的解药就是毒药本身……而毒药已经溶入了骨血里,除了下毒之人,任谁也猜不出精确的配方。” “哦?” 曲默压下声,道:“主上,今已经初九日了。您还是赶紧出宫离开京城吧!”再不走,恐怕真会来不及了。 索翰华这才把视线从书中收回,似笑非笑地瞅着曲默:“本王的母后中毒未醒、生死堪忧,曲默你倒是好算计嘛,若本王真在这关头一走了之,恐怕正落实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罢!” 曲默没有被对方的话唬住:“太后的毒,只要下毒之人愿意,总不至于生命有忧。主上您已经尽了心力,即使此刻留在宫里也莫可奈何,反而只会受到牵制。”说到底,他并不在意太后的生死,说是冷漠无情也好,索翰华留在京中处境将变得越发地艰难,那么下毒之人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总而言之,索翰华虽然这几年偶尔没有刻意收敛,对于骨肉亲情也没有常人那般看重,到底是表面的功夫做得很足。对于先帝与太后,给予的尊敬与重视从来也不少。无论下毒之人是谁,都是极了解这一点的。 若今真的留待宫中等太后恢复,恐正中了对方的算计。 索翰华放下书卷,淡声驳了曲默的劝说:“本王不急。”这话不仅指此刻不着急离开,更借指了其他层面的涵义:他虽然对于那把龙椅有些兴趣,但一直以来其实真的没打算着急去抢过来自己坐一坐。 在某些事上,他的耐性还是极好的,如幼年时花个把月的功夫在小佛珠上雕刻万字经文——对于那皇位,他更不至于迫不及待。 即使这几年偶尔表露出的嚣张,实乃是受别人逼迫所为。 想到云厚宫那位至今昏睡不醒的女人——索翰华愿意称呼其为母后,无论如何他欠女人一条生命,在他过往艰辛成长的岁月里确实也曾偶尔受到过对方的荫庇——他并不像曲默那样想,以为是某些人真的大逆不道对太后下毒手。这一点上,他与皇帝倒真是兄弟,对于先帝与太后,他们都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想起了那日太后中毒前对他说的那番话,还有昨日他的七皇兄开诚布公的谈话,索翰华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他也曾真的考虑过先帝对他的期许,做一个辅国良臣,然而时至今日,全局已定,再难挽回。他不过是冷眼旁观着这一盘江山棋局开始混乱甚至可能被颠覆。 “主上……”曲默冒着被训斥的可能,想要再次劝说。 “出宫时机尚未到。”索翰华只给了对方这么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曲默一头雾水。 走到回廊,听着雨声如鼓槌,索翰华淡笑地望向夜色里被狂风压垮的庭树。他只有些好奇,那个孩子这次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虽然根本不需要少年的接应,他却渐渐地喜好上了与少年一起进退的绝妙体验。反正还有几个时辰的工夫,足以让他等到结果,然后顺利地离宫。 曲默犹自迷惑不解时,忽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了……”隐约地,仿佛有人是这么喊着。曲默愕然地望向东南面,在这个大雨夜里,那边火势直蹿往天空。 索翰华低笑:“这孩子,莽莽撞撞的!”这下子,可真是给自己兜上了天大的麻烦。 “是……少主子?” 没有回答曲默的问题,索翰华微笑地望着东南向不语。 过了半晌,曲默忽地惊呼:“那里是五土九天宫?!”果然是太莽撞了。这个时候五土九天宫里的山河鼎出了事,一旦索翰华离宫,便定要背上了嫌疑乃至确凿的罪责。届时,皇帝要是发难,可谓名正言顺。何况山河鼎寄托的是谷粮丰收百姓安康,触伤山河鼎,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触怒了民意。 “少主子……”曲默无奈地叹。 索翰华倒没有多少忧虑,既然注定了背负大逆不道的罪名,总归是招惹种种非议,与事实的真相本就干系不大。即便哪日成了天下君主,他也不强求能在青史之上留下贤明美声。 “父亲……” 雨夜里,少年的身影如展翼的孤枭,一晃眼间就来到了索翰华面前。净念全身被雨水淋湿透,神色淡然地开口:“我们走吧!” 索翰华沉沉笑开,手臂伸进了雨水中:“礼物呢?” 净念眸眼微微一亮……这男人太厉害了,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他嘴上语气不变:“打碎了。” “哈哈哈……”索翰华大笑。 曲默抚额。这对父子,能再嚣张一点吗?!就在这随时可能被皇帝的耳目发觉的地方肆无忌惮地说笑,这位小主子更是任意妄为,竟然把代表江山社稷的宝器毁掉了。 “等雨水小点再走不迟,”索翰华牵起少年的手,将人带进屋内,“再说,稍刻你的皇伯父会来这里。” “嗯。”净念对于男人的说法从不质疑。 进屋换掉了衣物、擦拭掉雨水后,净念坐到男人的身边,听着对方的问话。 “那五足山河鼎,是聿国镇国之宝。你怎么想起去毁掉了它?”索翰华似是指责地问。 净念毫无愧意:“太重,我拿不走。”山河鼎到他的膝盖高度,原本以为能够拿走,待进去后才发现那鼎器实在太重了,两人之力皆无法撼动。 故在把鼎器内外琢磨了一遍后,他果断地毁了它。而闯进五土九天宫,又怎可能不惊动那些守护的侍卫,遂按照先前商定好的第二策略,一把火烧尽了事。 净念见索翰华沉默,难得多舌,补充了句:“以后再造一个。”他对于认真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3 想要记忆的东西,可谓过目不忘,若想要再造一个山河鼎,凭着他的记忆完全能够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即使鼎器用料略不同,恐怕除了皇帝外,也无人能够看得出。 索翰华闻言笑了,轻轻地拍了拍他还湿漉漉的头发:“你随曲默先一步走吧,在南阳门等为父。”至于山河鼎一事就此揭过,事到如今,他自然有自己的解决办法,这个思维简单的少年暂时还不必去烦恼那些事。 净念只看着他,没有动作。 “皇兄大概快来了……” 果然,净念随曲默离开不到一刻钟,皇帝就跟着踏进了流光殿。先前只是故意透露一些若有若无的山河鼎的消息,这次确实真的出了大事,即便是皇帝也犯了难,唯一能做的就是补救:灭火、追缉,或许还要尝试着“修复”山河鼎。 不管皇帝来流光殿的目的如何,索翰华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在得知山河鼎出事时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惊讶与愤怒。而皇帝即使以追缉凶犯的名义将流光殿里外搜寻了一番,也暂时查不出任何不妥。 雨水小了,原本漆黑的天幕已经泛起了淡蓝。 净念跟着曲默来到了南阳门外,看着备好的轩车,一时有些迷惑……再怎么无知,他也明白这里是皇宫,难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这一夜,他所做的似乎都是多余的。 曲默明白净念的疑惑,只神秘地说道:“少主子还记得当日在舟镇发生的事情吗?” “嗯。” “那个假‘净信’的表现如何?” 净念不甚了解他的意思。 曲默也不吊胃口,只道:“那是‘控’的作用。控,是最好的一种控人蛊。”但这种蛊极是难得,更是难养,而且下蛊需要诸多地算计,代价巨大,而被下蛊之人只能活十天,一旦时辰到了,当即暴毙而亡。此“控”蛊,即使是蓝苍一族,也算是不得使用学习的禁术。 用蛊之道,在这皇宫里并不现实,一旦用了一二次极容易被人发觉。但在这关头,确实能够掩饰一下天他们的行迹。 净念望着那几个神色平常的禁卫,有些了然,便这时,男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南阳门前。 “吾儿,本王带你去各州看一看人土风情,如何?” ☆、【五六】竹歌缓 (2406字) 这个新年,聿国上下过得尤其不安。 人们为尝翼一带的山匪被全数剿灭一事尚且还在欢庆时,先是名动全国的州府大将军抗旨不尊以至于有叛逆之嫌,全将军府百余口人被处死。 ——一波刚起,又传来宵小之辈祸乱皇宫、太后因此中毒不醒的消息;随即,大雨之夜,天降“雷罚”,京城及其周边地区多处遭到了“天雷”与“天火”,不止是一些民居坍塌起火,甚至是供奉国之宝“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的五土九天宫也遭到了“天斥”,大火烧了半夜,据说五足山河鼎在火中被倒塌的屋顶与墙壁砸毁。 有传言,此乃天怒。一时,人心惶惶,有担忧惊惧的、有心思不轨的、有凑热闹的、有不动声色的。 就在众人还在忧心被毁掉的山河鼎之际,西观海岸大批流寇登陆,分多路小股力量,躲避大军的正面攻击,沿路烧杀抢掠,扰得小半个落拓州的百姓都不得安心。 “主上,居州铁匠铺已经成功被毁,暗道皆以封住出口,绝不会被人发现。” 说话的人,此刻离居州千里之外了。 索翰华点头表示了解,继续低头看着书桌前认真写字的少年。倒是净念听到了这句话,抬头看了眼贺聪,遂望向索翰华:前几天一路走来,他自然也听到了许多的传闻,隐约感觉那夜毁了山河鼎一事引来了不少麻烦。 “这么久了,你的字怎么半点进步都没有?”索翰华似乎没有注意到净念的目光,只是拿起还未干的字,仔细看了片刻后说道,“手腕的力道用得不对,你是写字,不是练武。” 净念闻言沉默地垂下眼……比起看书,他不太喜欢练习毛笔字。 手指在少年的额前弹了下,索翰华噙着笑:“慢慢来吧,最近这段时日会很清闲,为父就手把手教你。”言罢,他放下纸张,“刚才你是在奇怪居州遭‘天斥’一事吗?” 净念微微点头。他没有多少好奇心,但似乎在不自觉中,渐渐地会关注起和男人有关的一切事。 “虽然山河鼎一事确实不在本王预料之中,但也恰是极好的机会,”索翰华坐到少年身边,解释道,“聿国建国之时,‘天将神火’得一五足山河鼎,祖皇帝也为此成为上天属意的真命天子,遂率师南下,拿下居州,与宿闫国祖皇帝各分了前朝一半的江山。” 尔今,他也恰好利用平民不甚熟悉的火药,在居州及周边连夜炸毁几处民房——其中部分是他手下的暗桩枢纽——使出先祖用过的伎俩。当年“天斥”,属意了新帝,进而推翻前朝;尔今五土九天宫一夜摧为平地,又是“天罚”,正隐喻了聿国的皇帝触了天怒。 所谓先发制人,皇帝已然在此一事上处于被动,仅是一个皇城,或可以由禁卫军严加控制,防民之口;但当夜及其后连续两晚的“天罚”,惊动了整个居州府,进而传遍全国。 即便是九五之尊,可堵一人之言,却奈何天下悠悠之口?!在皇权面前,这样的人言算不上实质伤害,但至少,一旦与皇帝决裂,在口舌之争上不至于完全地被人讨伐。不义不忠不仁不孝,对于上位者,亦可能是致命之伤。 净念静静地听着男人闲适的话语,半晌后,轻声道:“以后不会了。”前世他习惯了听从命令,这世又本无顾忌,故行事之时多不会深思熟虑。只这一两年,在男人的教导与培养下,才慢慢地学习去思考与决定。 索翰华满不在意,淡然地回道:“不必强求。”勾起少年的下颌,贴近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如寻常人家的慈父,用略调笑的语气说,“本王的净念,可不就是任性直白,想什么就做什么吗?” 净念没有争执,乖乖地让男人啄了几口,心里渐渐却有了主意。虽然察觉此次行事不妥,他自然不会有甚么懊恼自责,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此世间种种事情,却有可为或不可为、能为与不能为。前事有了过错,以后自然不可再犯,何至于强求不可为不能为,平添了许多麻烦。 “净念……” 索翰华轻轻地描画着少年已然完全长开的面容——比之前两年添了刚毅与坚韧,让原本的秀气多了凛然——手指落到了他的嘴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4 角,姣好的唇形、适中的厚度,不经意地就勾起了心下被压制的一种冲动。 轻吻,落到柔软微凉的唇上。 净念眨了下眼,感觉到流连嘴上的温暖。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隐约记得,亲人间似乎不该有这样的亲吻,倒也没大惊小怪。实际上,嘴唇被人轻轻吮`吸的感觉,虽然新奇,其实还挺不错的,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其间蕴含的温柔,让他无法抗拒。 “吾儿,”索翰华稍稍退开点距离,望着睁大眼直盯着自己的净念,勾起一个深意的笑,“你今年十七岁了,有些东西也该了解了。” 净念疑惑。 索翰华只是笑意深沉:“晚些时候,为父给你几本书,你可得好生研习。有甚么不懂的,就来请教为父。” “嗯。”净念爽快地回答,心下略感父亲的态度有些诡秘——莫非,与对方要他了解的甚么东西有关? 对于净念的温驯很满意,索翰华起身道:“走吧,今日春阳正暖,不必整个白天耗在屋内。趁这些时日还能有些清闲,本王带你把几座重镇走一遍。” 流寇的侵袭,来得有些出人意料,也为此,皇帝这几日才没有立即发难吧!这几日,或可是短期内最后一段的闲暇了。 只不过二人还没出庭院,非莫就传来消息,道是几位公子即将来到别院。索翰华倒不意外,他们本是接了圣旨要进京的,在他离京后自然只能转而来到这边。 索翰华不着急见他们,只吩咐声:“让他们晚膳前来本王书房。”说罢,他忽然问向净念,“可想与你的兄弟们叙一叙?” 净念毫不犹豫地摇头……那些人,他不认识,也没有打算结识,实际上,他都几乎忘了索翰华的几个儿子,只对那个与他切磋过几回武功的索临牧有些许印象。 “那便随本王出门,见一些人。还有……”索翰华抬起他的下颌,“用嘴说话。” “好。” 今天有点少,将就一下。~~o(tot)o~~我想写阴狠b/t的攻,为什么会流于温柔!! ☆、【五七】卷珠帘 (2557字) 作为较富庶的聿中州东南小城,弛岸是一较重要的交通枢纽,亦算得上相当的繁华。虽然年头发生了太多事情,但这里到底不是矛盾中心的京城,刚过年节又逢上元,集市依然是热闹不凡。 净念站在街头,看着往来的人流,一时不知该往何处。集市上人多,他与索翰华经过时,男人说是要买个甚么东西,没留意之时,他被猛然涌现的龙狮灯挤出了人群,遂与男人失散。 忽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思绪,净念撇头看到一群孩童无忧无虑地笑着打闹,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个花灯,俱是动物形态,兔子、老虎、小马等各种样子,有几个小孩脸上还戴起了怪模怪样的面具。 他沉默地望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跑远。 “净念!” 似乎有人在喊他,净念却没有理会——对于不熟悉的人,他从不会去搭理。又在人群搜寻了一遍,仍不见男人的身影,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站在这里不动,等着男人回头找他。 “净念……”那个喊他的声音忽然近了,就在净念身后,“是你吗?”问话里,还带着明显的喘气。 净念这才把放远的视线收回,微微偏头,那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二十几岁的青年,一身剑客装扮,有些眼熟,他想,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待看清净念的面容后,青年惊喜:“真的是你!” 净念缓缓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与净念接触过几回,关明威也知道对方的性子,再加上他以为净念还不能说话,并不在意对方的无视,高兴地说:“我刚才远远地看到你的侧脸,还不敢确认……快两年没见到你了,现在可好?”似乎想到什么,他忽然降低了声音,讪讪地道,“啊,我一时高兴,竟然忘了你现在是……”是亲王世子。 关明威倏然住嘴,神情略带复杂地看着没给自己一个眼神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后,他复又强笑着开口:“我飞剑派就离弛岸不足三十里,你若有闲暇,也可以来飞剑派做做客……” “闭嘴!” 关明威还待说什么,忽地听到这声沙哑冷凝的声音传来,心头莫名地激颤起来,在片刻的茫然后,才骤然反应过来是净念开口了。一时窘迫。 净念还是不喜欢在吵闹的场所待得时间过久,这个人偏在一边聒噪个不停,至于关明威说了甚么,他根本没有上心,只想着让对方闭嘴了事。 忍住继续说话的冲动,关明威无言地凝视着少年,不经意地打量起来。 净念的眼睛忽然一亮。他看见隔着人流的街对面,男人忽然出现的身影,傍晚的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他偏能奇妙地感觉到一种专注在自己身上的凝视,带着无言的温暖与温柔。 然后,索翰华穿过了人流,不急不缓地朝他走来——手中,还拎着一个别致的花灯。 在净念面前站定,索翰华把花灯提到少年面前,语气是淡淡的宠溺:“拿去玩吧!”如同打发小孩子一般,“还有这个鬼面。” 净念默默地看了男人一眼,便伸手接过花灯与鬼面,略低着头仔细地观看起自动旋转的花灯。 “乖。”手掌在净念的后颈拍了拍,索翰华含笑凝睇着表情木然如故的少年,他能察觉出这人那不明显欢愉的情绪,轻柔地问,“喜欢吗?” 净念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索翰华,眼眸亮极。 “呵……”索翰华轻笑。果然在某些方面,少年的心智幼稚得如孩童一般。 温馨交流的二人,似乎都把一旁的青年忘掉了。关明威有些尴尬,心里已经猜测到这个气势极强令人莫名畏惧的男子是甚么身份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按理,他应该行礼,但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牵着净念的手,索翰华正要迈步离开,状似不经意地瞄了眼关明威:“关少侠便继续欣赏你的风景罢!”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便领着净念走进人群中。 关明威苦闷地望着那父子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回到别院,索翰华吩咐净念回自己的屋子后,转身朝书房走去,听下人传报,他那几个儿子,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净念提着转动的花灯,慢慢地走着,不时地低眉琢磨着手中面具上的花纹。他不太明白为何男人会买这种给小孩子戏耍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5 有几分想要的。以前,从没有人买这些东西给他,他也从不能够理解提着花灯、戴着鬼面的孩童们的欢乐。 人还没走进屋,他就碰上了面容扭曲、神色古怪的曲默。 曲默手中拿着两本书卷,心不在焉地对净念行完礼后,神秘地上下打量起对方,遂递出手中的书籍:“咳,这个……嗯,是主上吩咐属下找出来的,给您,嗯,看看。” 净念没有在意对方诡异的神态,想起之前男人说他需要学习一些东西,约莫就是这两本书里的知识?遂不多想,接过了书籍后,对曲默微微点了个头,便绕开傻愣的人,回去了自己与索翰华的房间。 回屋把花灯与鬼面放好后,净念就拿起了曲默给他的书籍。这两本书的名字分别叫做《至阳极欢统赋》与《阳式四九》。他先翻开《阳式四九》,看到里头的内容却是一愣,全书基本上没有文字,每一页都是清晰的图片。 净念不解地看着每一幅图上,脱光了衣服的两个男人,以各种姿态交缠一起,人物脸部的表情惟妙惟肖,好像极是痛苦又似乎有些别的甚么;画旁边也有一两注解,他却是半点不懂其意思。全图看完,净念只觉得人物像是练功,却又看不出是甚么招式。 他不懂得索翰华要他学甚么。 迷惑不解的净念把《阳式四九》飞快地翻到了最后一页,丢到一边,拿起《至阳极欢统赋》——他想,或许这本书能够说明些问题。 《至阳极欢统赋》果然不像《阳式四九》,全是文字的解说:“夫命之本,即人之欲,乃性始也。莫不若食寝,无不有欢娱,性至极也……其人之乐,莫如至阳乐甚……尝具欢情,故曰‘极欢统赋’。” “心战战而意昏,含舌交濡,揩擦撸捏,仰为情含……时浅骤深,恣情入心。” 净念跟着索翰华学习了那么久,字认识了不少,很多文章的意思也能看得大概。只这本书,他囫囵地读了几页,隐约明白些涵义,却更觉得一头雾水。但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那《阳式四九》里的姿势、动作,与这本书的内容有些莫大的关系。 “少主子,晚膳备好了。主上让您过去偏厅。” 门外的响声打断了净念的思考。他放下书卷,想了想,既然琢磨不透,还是等晚上让男人讲说与他听。 ☆、【五八】常相欢 (3344字) 厅堂内,侍者鱼贯而入,盛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索翰华坐在主位,右侧空出一个位置,几个少年待他坐好后挨次地入了席。 一片凝滞的沉寂,无人敢开口。 “见过少主子。”门口传来一声轻唤,引得席上众人俱是纷纷调转视线,直望着踏步走进的少年:玉冠博带,白衣如霜,风观自流华。 净念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一干人,他这世的兄弟们今都齐聚在此,想起了父亲说过的礼仪之教,他微微点了头后,直接走到主位男人的身旁坐下。 少年们猛然反应过来,俱是起身恭敬地唤了声“王兄”。 知晓净念不擅长交际,索翰华淡声对自己的儿子们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太拘谨。用膳吧!”言罢,他从侍者手中接过瓷碗,递到了净念面前,“这粥是为父特意让人熬制的,对你的嗓子有好处。” 同桌的另外五个少年,眼神俱是有些许复杂,看着常年见不到几面的父王用着他们从没听过的带着宠溺的语气对他们的王兄说话,心中各有滋味,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妒忌。 食不言。席上的气氛有些僵硬,当然净念浑然没有感觉,只安静地享用着自己的晚餐,偶尔,身侧的男人会起兴致往他碟子里夹菜。 饭后,净念独自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半路上遇到了两个少年——吃晚饭时他们也同坐在席上,该是自己的弟兄吧!他沉默地望着挡去了去路的两人。 “王兄,我是临放,他是小弟临台。你有印象吗?”十三四岁的那个少年笑得甜腻,手里牵着索临台,拽了拽小孩,“临台,这就是王兄。你不一直想要看他吗?” 净念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目光落定在索临台身上。 小孩脸蛋圆圆的,身体看起来瘦弱得紧,眼神怯怯地偷瞄了着净念,待撞上了对方的视线,脸蛋儿微微红了红,又被旁边的索临放拽了下,期期艾艾地开了口:“王、王兄……临放哥说,说今天上元,晚上外面很好玩……”他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 上元?净念想起书上写的关于这个节日的种种习俗。他停下本要离开的脚步,等待索临台的下文,只听对方说:“……王兄可不可以带我们出去看看?” 说完话,索临台不安地朝索临放瞄去。 上元节甚么,净念的兴致并不大,这么多年来,对于人群集中的地方,他偶尔想要靠近,却经常无法忍受那些吵闹嘈杂。但此时,他想起了男人傍晚买给他的灯笼与面具,如果不去夜市,似乎只能浪费地放在那里。 “嗯。” 净念淡淡地应声,便欲赶回房间,好把花灯与鬼面带着。本想着先去与男人说一声,又忆起这两晚男人都似乎在忙甚么事,经常找不到人,便作罢了。 索临放显然意外至极,瞪大了眼看着净念离开的背影,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朝着净念喊了声:“王兄,我们在门口等候你。” 净念闻言没有回应。索翰华这些儿子,他总共都没见过几面,说是陌生人,但因着索翰华的关系,他这回还是分了点关注……或许他不擅于分辨情绪,但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出这几个人的心思都有些负面——他的这种直觉,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准确的——不过,他不在意便是。 也有两人是例外,索临牧算是与他接触较多的一个,那人不故作热情,偶尔也会找他切磋一下武功;另外就是这个第一次正面接触的索临台了,不满十一岁的孩子,虽然胆小怯懦,感觉却像是与街上那些玩耍的孩子一般单纯。 当然,净念实际上没有想那么多——他的心思向来是直接的很,只纯然觉得与那个称作小弟的孩子出门,并不会很排斥。 与非莫交待了下要出门后,又让对方帮忙点亮了花灯,当净念提着花灯,出现在门口时,那里又多了一个人,正是索临牧。他们看到净念手里旋动的花灯,内里火光映着纸罩上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俱是露出古怪的神色来。 “王兄,”索临牧率先反应过来,淡淡地道谢,“白天路过市集,见这里不错,我便也想跟着你一起出去看看,就劳烦你导引了。” 净念瞟了他一眼,没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6 有说话,只大步朝前走着,右手攥着鬼面,思考着要不要戴上脸。 出门在外,自然都换了寻常的称呼。索临放性格外放,见净念真带着他们去夜市,一时没了此前的拘谨,笑吟吟地凑近:“大哥,你这花灯和鬼面,在哪里弄的?” 净念决定戴上面具,遂停下步伐,一只手有些艰难地把面具套在脸上。直等索临放脸上的笑都僵硬了,他才慢吞吞地回答:“父亲。” 索临放闻言,不再吭声。一旁的索临牧,始终安静地看着净念。 几人没多久走到了街上,路人也渐渐多起来。索临台有些吃力地跟着兄长的步伐,不时偷眼看向净念的面具……到底是孩子心性,对于小玩意儿总是向往的。 索临放注意到小弟的眼神,复又笑道:“大哥,你看小弟也想要个鬼面呢!” 净念偏头看向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索临台,没有作声。 “咳,”索临放见这位王兄全然没有爱护幼弟的风范,只好厚着脸皮问,“那个,大哥你有没有带钱?”说到这,他也是觉得有些羞赧,几人只顾想着玩,却都没意识带钱。 净念这才明白了索临放的意思——他确实带了些钱,经常出门在外,身边自然不能少了钱财——刚好看到了一个正要开张的摊子,遂走了过去。毕竟他们是索翰华的儿子,同是一路,只自己一个人有花灯与面具似乎不太好。 随意地拿了几个花灯与面具,付完钱后,他递到几人手里,没有理会索临牧的迟疑与索临台的雀跃,继续走着路。 人流渐渐多起来,往前极是热闹,看似正在舞着龙狮灯。 “大哥,”索临放兴致勃勃地拽了拽净念的衣角,“我们挤过去看看!” 索临台也被感染了,不再那么畏缩,而是满脸渴望地仰着头看。净念抿紧嘴,看向那挤来挤去的众人,果断地摇头。 “啊,哥哥……”索临台有些失望,因为之前净念给他买了面具与花灯,已然不是很惧怕这位兄长了,也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袖,“龙灯好像很好玩的。” 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索临牧开了口:“临台,大哥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你就不要强求了。我带你们过去吧。”说罢,他征询了净念的意见,“大哥你觉得呢?” “嗯。” 等几个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净念拣了人少的角落,远远地观望着欢庆的人群。从前世就是如此,他好奇那些令人沉迷的热闹,却始终不能靠近,无法体验其中的愉悦,只能冷眼旁观。 腰身忽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箍紧,净念没有被惊到——他已是那么地熟悉这世的父亲了,早在对方还没靠近时,他就察觉到男人无法让他忽视的气息。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醇厚的笑声:“为父的净念,也学会不乖了,竟然偷偷地跑到街上玩。” 男人喷在耳畔的鼻息,让他感觉到痒痒的,净念略偏开头,嘴上回了句:“没有偷偷地。” “呵,还懂得顶嘴了?” 净念遂不吱声了,脸上的面具被人碰了碰,又听到索翰华问:“喜欢这个鬼面?”其实只是新奇,最重要的是,这面具是男人送予他的。不过净念还是应答道:“嗯。” “乖。”索翰华轻笑,视线调远,看向那挤在人群中的自己的儿子们,漫声问,“怎么想着带你的弟弟们出来玩?瞧着你,好像挺喜欢临牧与临台的。” 净念直白地回道:“不喜欢。”本就没有多少印象的人,自然谈不上有多深的好恶。 满意地掀起嘴角,索翰华左手揽紧怀中的人:“呐,你既是不喜人多吵闹,就随本王回去吧!你那几个弟弟,随他们自己耍顽去。” “好。” 净念摘下了面具,又把花灯里的灯火熄灭了,把东西交给了跟随在男人身后的影卫手中后,任由男人牵着自己的手朝回走去。 “为父让曲默找了两本书,你可看到了?” 净念这便忽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看了。不懂。”其实看了文字的解说,他隐约猜测出甚么意思,但……又觉得一些地方与他所知道的不太一样。 “哦?”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撩着少年的手掌心,索翰华高深莫测地问,“有哪里不懂?为父以为,书中所说已是很明了,何况还有绘图以形象。” 净念说不出那种感觉,只好重复道:“不太明白。” “如此……”索翰华忽地低头,凑近少年的脸颊,低低地说道,“回去先沐浴,随后为父手把手教导你吧!如何?” 净念没有异议:“嗯。” ☆、【五九】单衣寒 (2702字) 悠远的人声在夜里变得缥缈虚幻,净念随意地披着毛氅,独自走在深院幽静,披散的长发还沾着水气,被晚风吹得晃动起来。 推门木门,吱呀的声响引得了屋内之人的注意,净念一眼就望到正朝自己看过来的男人,不等对方发话,自发地靠近了去。 索翰华勾着唇角,掌心摩挲着湿发:“小心着了凉。” 净念低头就看到摆放在榻旁的书卷,摊开的书页上正显示着几对男人以不同的姿势交`缠在一起,遂略倾身看去,脑海里模模糊糊想到什么,更觉得困惑,便转头看着含笑凝望自己的男人:“他们,这是在……交`配?” 索翰华哭笑不得,遂又觉得意外,他本以为这孩子是纯然地不懂得呢! “是啊,不过人与人,多称作是欢`爱。”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少年柔韧的腰身,男人轻笑,“原来净念你都明白?” 净念摇头,困惑地翻起了画册:“糊涂。”他前世在书本上看到过科普类的知识,自然知道阴阳与男女,而交`配,或说性,也算是自然之律,人与动物靠此来传承后代。 ……但是他没有亲眼见识过,更不曾亲身体验过,所有的知识只纯然是脑海中的一个概念。在看到阳式四九的时候,他根本不明白那些姿势动作是甚么意思,等看了文字,才大概察觉到其中的涵义。 却越发地迷糊。 “糊涂?你不是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吗?” 说话时,男人的嘴唇轻抵在脖子上,温润的触感流连不去。净念觉得有些痒,还有一种轻微的悸动。他回答着对方的问题:“画上,都是男性。” “谁说男人就不可以在一起?”索翰华扬起语调,一只手抬起净念的脸庞,让他偏头看向自己。 净念想了想:“不知道。”本来就不是很了解这类事情,前世书上看到的知识也早就淡忘了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7 大部分,顶多只有个男女交`配然后孕育生命的概念,至于男人与男人可不可以交`配不得而知。 “欢`爱这种事,与男人女人没关系。只要有了情`欲,男人与男人也可以交`合,不过是不同于男女之间那样可能会怀孕生子。”索翰华亲吻着少年的脸颊,唇舌缓缓地向下遊移,“动情之欲,如人食寝,乃本性也。人有了情,自然会动欲。” 虽然还有些糊涂,净念却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交`合是人的本能。 “今你已十七岁了,所以,不可以再懵懂,得学习这些知识。” 净念不是执着于探究根源的人,所以即便他没有理清他的岁数与学习这些有甚么关系,依然是乖顺地听从男人的话语:“好。” 少年独特的嗓音,此时撩得人心眼儿发痒。索翰华沉沉地笑:“乖孩子。”便将人一把横抱起来,朝里床榻走去。 “书……” 刚出口的话语被人狠狠地用力地用嘴堵住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净念便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被褪去了大半,身下柔软的被子熨帖地贴着裸`露的后背。 过了许久,净念甚至觉得都快断了呼吸时,嘴上的力道才骤然离去,只余低沉的急促的喘息。 “父亲?” 微睁大眼,净念有些讶然地望着与寻常截然不同的男人,那双黑沉沉的眼,仿佛透着一种要吞噬了自己的欲`望,危险,却不会让他戒备或害怕。 “乖,”又凑近净念的嘴轻啄了几口,索翰华微笑地看着对方那双微显迷离的眼眸,手掌已经抚遍了少年的上半身,遂手指勾起,将那余下的一点衣物扯开,“为父这便让你明白甚么是‘情`欲’和欢`爱。” 他用诱哄的语气抵在少年的嘴边说:“替为父脱了衣服。” 迷迷茫茫的净念,弄不准到底要做什么,只习惯于男人的指令,把压在自己身上之人的衣物一点点剥去。 最后是,两人完全赤`裸地相贴一起,皮肤与皮肤之间密不可分。这样的触碰,让净念觉得总是温暖的舒适的,遂不经意地动了动身体。 “净念吾儿……” 略拉开一点距离,索翰华低笑地望着少年纯然透澈的眼睛,遂落下密集的火热的亲吻,湿热的唇舌从那眉眼处遊走到鼻梁,流连地巡逻过每一处细致的皮肤。 “张嘴……” 净念意识略显模糊,混沌地张开了嘴,任由男人有力的舌闯进。口齿交`缠,那炽热的窒息的感官刺激,比之前来得猛烈得多。与此同时,抚`摸着他身体的手掌,力道愈来愈大,以至于近乎揉搓。 一吻终结。索翰华双肘撑在净念的头两侧,浊重的呼吸尚不能平息,低头望着净念,他的脸色虽比寻常稍红一点,但表情甚至于眼神都没有多少变化,依然是淡漠沉静。 内心躁动的欲`望顿时沉敛,索翰华轻轻地啄吻着净念的眼睛:“净念,刚才你……都没感觉到?” 净念沉默。想起男人压在身上,如野蛮的兽撕咬着揉捏着自己的肉体……他莫名地感觉到骨子里的一种战栗,自心里油然而生,只是他不习惯于那陌生的甚至可能会决溃的情绪,自我控制已然是溶入了骨髓。无论什么样的感觉,他都能够完全的掌控住。 索翰华没有指望净念说明,只轻声道:“人皆有情有欲,你不必克制自己。”边说着,右手揉着少年的腹部,一点点地往下移去。 “父亲?”净念的气息略微凌乱。 ——但也只是如此,那刻入骨子里的自制,让他不能完全地顺从欲`望的驱使。索翰华听到他的低呼,望着那双透澈的信任的眼眸,骤然心软了几分。 终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略带宠溺的温柔男声缱绻地飘荡在屋内:“罢了!为父暂且不为难于你了。”索翰华吻了吻少年疑惑地瞪大的眼,“来日方长。” 躺到在净念的身侧,索翰华将人紧紧地圈在怀中,一只手捉住了少年的手腕,拽往自己身上,边亲吻着他的嘴角,边暧昧地说道:“只是,净念要帮一帮为父……”虽然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但即已情动,欲`望岂能不得缓解? “乖孩子。” 耳边是男人沉重的急促的喘息,净念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情绪渐渐地充满了内心……掌心的炙热,灼烫了心灵。恍恍惚惚地,他终于有些明白了男人现在在做甚么。 …… 净念侧卧着身,枕着索翰华的手臂,几日同寝,他已然完全习惯了这样的亲密。身后,餍足的男人一直舔吻着、时而轻咬着他的肩胛,久久流连不去。 “父亲。” “嗯?” 净念忍不住地眯起眼,咕哝着:“困。” 索翰华低低地笑出声——这个孩子,在用这样木板的语调朝自己撒娇吗?遂重重地在他脖子上吮了一口:“困了便睡啊。”然后他继续着原先的动作,丝毫不觉得打扰了少年的入眠。 “嗯。”净念自然不会对于男人的行为有什么不满,虽然对方的吮`吸、抚`摸总会撩起身体里一点奇异的感觉,但总归是困极了,没多时便在男人的气息中沉眠。 ☆、【番外】待纷繁 (2847字) 索翰华番外一:待纷繁 厚重的铁门被人推开,迎面扑来一阵湿冷带着土腥味的阴风。索翰华站在门口,望着眼前似乎能将人吞噬的黑洞。 “主上,”守卫低声地说道,“他就在最底下的暗牢里。您请走这边。” 窄窄的巷道,透着阴森的气息,两壁幽暗的灯火如鬼魅,影影绰绰地跳动。索翰华沿着台基往地底深处走去,远处隐约地传来疯狂的嘶吼。 他走至最里头的铁栅栏前站立,冷凝地望着那正发着狂的男人。 “他是易觉,知归子的弟子。”跟在索翰华身后的非莫如是说道,“前晚就是他带着几个刺客偷袭别院。” 知归子?索翰华略有些意外,倒没想到那老头还有个挺有些本事的徒弟……虽然那老头的几句话,算是改变了他的一生,但他始终并没有把那种人放在心上。知归子不知好歹,终是自寻死路,其实与他也无多大干系。 铁栅栏后癫狂的人,听到了非莫的话语,忽地冷静了下来,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索翰华。蓬乱的发,遮住了他的眼,昏暗的火光照得他的面色苍白,只见得他诡异地咧开嘴:“索翰华,哈哈,灭世之命,你这一世注定了毁灭!这片天下会因你而乱,所有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包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8 括你最重视的人哦!哈哈哈!” 如诅咒的话语,丝毫不能让索翰华动摇,若是诅咒能够杀人,他恐怕早死了几万次。他淡淡地望着发疯的人,嘴上却是问询着非莫:“找出背后的人没?” “回主上的话,那幕后黑手极其狡猾,和上次江湖会一样,把事情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暂时推定与宿闫国脱不了干系。” 索翰华闻言轻哼了声:“他既是无用,便处置掉罢!”说罢,没再分半丝注意于那疯言疯语的人身上。 至于三番两次想暗算他的背后之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猜来猜去,国内与国外无非就是那几个人。思及此,他略嘲讽地勾了勾嘴。似乎从记事起,就一直有人想要至他于死地。如此,将来若不能灭世,真是负了上天的别一般眷顾。 先帝在世时,一直是顾忌、憎恶他,对他的看法从来都是阴狠、残酷。若非他极早地懂事,极早地准备又得了幸运,恐怕不待成人,便病死榻上了罢。 明明他那时也只是个年幼的孩子,父母只因一个预言便将他独自幽禁起来。甚至在幼弟失足落水后,不曾调查清楚,就将一切罪过按到他的头上。若非皇后与闻人砚拼死求情,恐怕先帝真就决定处决了自己。 一切皆因预言。所以他的存在注定就是罪恶。 他被关闭在黑暗阴冷的暗房里,整整一个月,因为得病差点就死在里面。用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了他的迅速成长与早熟。 灭世之命吗?既然世人皆迷信天定,他何不妨顺天而为?! …… “是,主上。” 没再多看铁栅栏后的男人,索翰华转身便要离开暗牢。他想起那个还睡在他的被窝里的孩子,便有些迫不及待。 少年的体质很奇特,不似活人般地有着温热的体温。而他的怀抱,能够温暖对方的身体,在这一日日地相亲相处中,少年对于他的依恋也在不明显地增加。 索翰华很满意。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让他首次体味了情动,伴随而来的是,充实了心底的温暖。 他偶尔会觉得急切,想要拥有那个孩子的全部。只是昨夜里,到底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因之不舍,不舍得委屈了这个连情`欲都被强行压制的孩子。 来日方长,他想。净念终究是只属于他的,他会耐心地教导,等待那一天,少年美丽的躯体自愿地为他绽放,嘴里还流泻出优美的呻`吟。 “你不相信吗?” 转身的瞬间,索翰华听到身后忽地传来桀桀的怪笑声。 “天命……哈哈,你纵是坐拥人间一切,也无法与天命抗争!天命注定了你索翰华,即使能够夺得这江山天下,也永远都是遗臭万年!而你最看重的人、最想得到的东西,会因你的野心,永远地被毁灭!!” 不等索翰华开口,非莫厉声呵斥:“易觉,你闭嘴!” “哈,我为甚么要闭嘴?!”易觉怨恨地盯着男人的背影,“你索翰华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易觉今以鲜血和灵魂起誓,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你真正在意的东西!你爱的人,会替你承受所有的罪恶,永生身困无间,永世不得超生!!” 索翰华始终没有回过头,只稍微地停顿后,毅然地迈开脚步。 “索、翰、华!”看着男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暗黑的巷道口,易觉癫狂地大笑,“你这懦弱的胆小鬼,怎么不敢回应我的话?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后,昏暗的地牢,顿时沉寂如死亡一般的安静。 初春的夜风,还透着凛寒的冷意。索翰华漫步走过夜半静寂的庭院,望着远处还透着灯火的房屋,眼神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易觉的诅咒,他自然不会相信,更或是不屑一顾。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人的疯话,触了他的逆鳞。 或许,是因为终究有了在意的,在意的人。所以杀意,几乎瞬时要迸发。那一刻,他恨不得立马扼住易觉的喉,拧断其头颅。 但他永远都冷静沉着,这种跳梁小丑,不值得自己动手。然,从地牢出来,即便是走在沉静而美好的月色里,内心的暴戾似乎随时能冲破樊笼呼啸而出。 这久违的,几乎难以自控的情绪…… 也是此时,他才彻底而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对于那个孩子的在意程度,在不经意的纵容下,竟是深沉如斯。这样的感觉,陌生新奇,而危险。 对面的窗扉,忽地被人推开,霎时一束暖色的烛光,包裹起少年略显削瘦的身躯,随着起伏影绰的月华,如一副幽晦的浓墨画,蕴和着宁谧而奔放的美好。 隐现的烦躁,倏然间被平息。 索翰华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衣衫单薄的少年,微扬起语调:“怎的夜半起身不睡?” 净念的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透出凌厉的苍白。索翰华眼神微变,连忙进了屋,把人拉回床`上:“身子不适?” 净念摇了摇头,面无血色:“梦魇。” 微提的心顿时放下来,索翰华把人按倒在床,跟着躺下,拥着这具年轻的身体,轻声问道:“甚么样的梦?” 净念微困地眯起眼:“不记得。” “忘了便罢!早些歇息。” 轻轻摩挲着少年的后背,索翰华想,明天还是让曲默再给这孩子看一看罢!他的体质,实在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诡异,想起易觉临死前说的一通话,不由得暗自皱起眉。 “父亲?”净念的声音一向比较轻,沙哑微沉,总带着一种隐约的蛊惑。索翰华极是喜爱听他说话。 “嗯?” 他漫不经心地问,却迟迟没等到少年后续的话语,不由得低下头看去,净念正睁着眼望着自己。略一思索,索翰华便知晓了少年的心意——呐,这曾经如游魂般无欲无情的孩子,如今开始懂得了关心与挂忧吗? “吾儿莫要担心,”索翰华低笑着,凑在他的耳畔细细地吻,“本王无事。”语落未多时,怀里传来少年平稳的呼吸。 这一夜,不长不短,也没有多少与众不同,随着月落日升,悄悄地流逝。 中秋节快乐。 ☆、【六〇】渡云帆 (3125字) 昌平七年,在后来的史书上,是一个转折性的年份。这年后,即便聿朝国号不改,史书更多的写法是“新律初历”,而聿朝,也从此时起被称为“南聿”。 纵观历朝历代,所谓分分合合,或是盛极必衰,固然已成律。而既往者成史,为后来人评说,聿朝历来得文人之咏叹悲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79 赞,因这个存在了两百多年的王朝,在其还算盛期时,由于枭雄者的野心,最终走向必然的灭亡,它末代的帝王则更以悲壮的结局终结了旧的历史篇章。 至于取代旧朝的“律”,其开国大帝圣太祖,却长久地背负了沉重的历史苛责。他在太平年里,发动了不义之战,造成了天下十多年的战乱动荡。野史者常将其演绎为阴谋的野心家,寓意了其奸猾残暴与不忠不义的品行。正史者或许更偏向于理性的事实,称其为枭雄者,对错评说尝以四六分论。 后世人即使指责其好战不仁,也不可否认他一手成就了封建社会最鼎盛的大律王朝。他不仅将分裂数百年的大陆统一,更是收服了近海岛国,彻底平息了为祸近百年的流寇之乱。他及其后的三任皇帝,把这个时代的社会经济、工艺科技、海域文明以及文学流派推至了近乎历史的巅峰。这持续数百年的盛世成就,成为这片大陆最辉煌的历史。 言归事起之年,始于昌平七年的战乱,历经久远的岁月,后世人只能从片段的史料与流传的轶闻推测,最初的动荡竟是起源于“斗米之乱”。而随后的将军李岩叛乱,则是彻底地掀开了角逐大战的序幕。 斗米之乱,顾名思义,一斗米引发的叛乱。政治,或战争,向来不缺乏借口,勿论这借口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这斗米引发的叛乱,本即是滑天下之大稽。 事情起于蓝苍族历年进贡的杓米——杓米,是蓝苍山区域特产的一种稀有精粮——每年年初时,蓝苍族会派使者往皇室贡奉去年的新杓米。今年亦不例外。 贡奉的奏折上写明的是“杓米六石八斗”。然,户部最终衡量的结果是,杓米的重量少了一斗三升,遂禀告了皇帝。皇帝大怒,就近年蓝苍族种种不恭说事,怒极之下,将使者打入了天牢。 蓝苍族圣字长老请求皇帝将人释放,因谈说不拢,双方僵持了数月。后因天牢遭人夜闯,蓝苍族使者下落不明,皇帝怒极,贴榜罗列蓝苍族数条大不敬罪名,叱其无忠义之心有谋逆之嫌,遂命蓝苍州州府大将军何施禄率兵攻打蓝苍族。 彼时四月中旬,落拓州的流寇已被当地的土兵与驻军清剿。朝廷的中心彻底转移到了与蓝苍族的战事之上。 蓝苍族作为一个在国内历来有着不同地位的异族,皇帝忽然对其发难攻打这一决定,竟是得了不少民众的支持——人们总是不能容忍异于自己的存在。至于蓝苍族族长是亲王世子索净念一事,已然被人刻意地弱化遗忘。 在何施禄大军沿着涣水北上之时,远在蒲州的净念,对于这几个月蓝苍族的遭遇是丝毫不知。自上元节之后,他跟着索翰华陆续走访了海城、栋丘以及最东北的重镇巍岭。这期间,索翰华的其他儿子们也一路跟随,倒有几分像是一大家子出门游玩。 最后他们来到了蒲州的塘镇——这是净念最初待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与索翰华第一次相遇——索翰华安排了索临丞等离开,或是留驻聿中军营,或是跟随贺聪等暗臣;索临台年龄尚幼,则派人护送回蓝苍州的王府。 这日,索翰华看着刚练完武正擦拭汗水的净念,慢悠悠地问道:“在塘镇待了近一旬,净念可有再想去其他的地方?” 净念攥着布巾,想了片刻,随即摇头。这几个月的闲适,他大概弄明白了男人的想法,一方面是带着他到几个军事重镇战略据点了解情况,一方面似乎更有一种游玩的意味。 虽然他还不习惯于刻意去了解当下的情势,但凭非莫、贺聪以及一直跟随男人左右的曲默这些人总一副神出鬼没的样子,也能猜测得出事态的紧张。 索翰华轻笑:“那么,吾儿,如今蓝苍族正陷于水火之难,你明日一早即带着你的护卫使们赶去上关吧!” 论情,他自是不喜与这个孩子一再地分离;这天下终究已乱,净念与他必然是经常性的分开。虽然他确实可以完全地将人庇护与圈养起来;但那依附于人的弱者绝非是净念。作为将来要与他并肩站立于顶端的人,净念则须要慢慢地学会承担与应对。 如今皇帝首先借以蓝苍族发难,作为族长,净念自是必须要尽其职责。 “净念,”索翰华淡淡地陈述,“虽然本王与蓝苍族有约定,但这族长的权力是在你手中。本王也不能随意地插手。” 最重要的是,随着蓝苍族这一变故,不出数月大战即会全面爆发。这关头,他自然不可能跟随净念一起去蓝苍族。 净念没有犹豫,轻声回道:“好。”或许他还不够通晓世事,但至少慢慢地学会了责任。这次蓝苍族与朝廷的对峙,这不仅是他的责任,更显然会牵连到索翰华的计划。虽然他还不清楚男人到底有甚么打算。 当夜,净念躺在索翰华的床`上,被男人狠狠地按在身下吮`吻啃噬。他的嘴唇、耳朵、脖子、胸前甚至于大腿,都被那炙热的唇舌重重地吮`吸过。这一整夜,他或许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翌日一早,净念就看到苍禾一干护卫使,以及非莫,都牵着马匹,候在了路上。 “净念,”索翰华望着少年潇洒地上马的姿态,“北门掬在江下候着,届时你把他一同带上。” 净念偏头凝视着男人,心里流泻着一丝细微的浅淡的情绪……他隐约明白,长久以来习惯了孤独的自己,似乎对这世的父亲产生了一点依恋。 索翰华含笑地看着少年依旧木然的表情,没再言语,直至苍禾、非莫等人上了马,一行人终是扬尘而去。他缓缓地收回视线,漫步走回了别院。 于索翰华,于净念,皆是没有甚么离愁别绪,因之维系与他们的是笃定的信任与全然的独占。 净念的骑射之技,在军营的那些时日练就得尤为熟练,此时他策马扬鞭,跑在了最前方。苍禾紧随其后,望着少年削瘦但坚定的背影,他心里已然是松了口气。作为护卫使,他自然早就知道了蓝苍族即将面临的祸事,但因只听从净念的命令,故而不敢随意开口干涉。好在索翰华终于对净念松了口。 日暮,他们暂宿在野林里。苍禾让手下几人打点猎物,又在宿营地周围布置了简易的机关后,拿起一壶净水递送到净念跟前。 “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是净念第一次主动关心蓝苍族的事情,苍禾略有些意外,随即仔细地替对方讲述起来。探子的消息得知,朝廷约莫派了十五万的兵力——虽说上关易守难攻,护卫使骁勇善战,但毕竟整个蓝苍族的护卫使也不超过七万人,若皇帝是狠下心要取了蓝苍族,亦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0 会给全族人带了不小的灾难。 尤其这次何施禄的大军,本就是常驻在蓝苍山一带,习惯于这样的地势与气候,挑拣的又是精锐的兵力。蓝苍族的情势,显然是极其严峻。 净念垂眸思索。他虽然不擅于谋略布局,但至少也知道一点,这么些年来正是因为上关的无法攻克,才会导致了蓝苍族在国内的这般特殊……那么,现今这位皇帝,到底是有何本事与信心——在流寇之乱还未得以缓过来时——如此毫不犹豫地以着凌人的姿态派兵攻打蓝苍族?何况,蓝苍州的州府军队,还有四成的军力是控制在索翰华的手中。 一旁的非莫,烤熟了山鸡,用匕首把鸡肉切开,装在器皿里,送到了净念面前。他适才也听了苍禾的话,遂对净念说道:“属下等人,其实也觉得此次事件甚有些蹊跷,但一时查不出有效的信息。这其间或许有甚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主上已经安排好了,一旦苗头不对,就会派军支援。” 净念淡淡地嗯了声,不再追究这些。他既是不擅谋划,那么也自不必为此费神,只待到了上关,一切自然分明。 彼时,他们没有人预料,这一场斗米引发的战争,竟是残酷艰难得超越了原先所有人的想象。 ====卷一完结==== ☆、【六一】奈何天 (2565字) 残阳如血,吞噬着破碎的河山。沿凿壑江溯流而上,曾经繁华喧闹的城镇,如今充斥着冷清与悲凉,时有路人匆匆而过,骤急的晚风刮过,吹起了高处残破的旌旗,飘飘摇摇。 “让开让开!” 一小队军士手握着兵器,蛮横地推开挡着路的行人,他们各个面目整肃,小跑着朝城楼的方向赶去。 易装后的几人,自觉地停下步伐,让开了路,站在路的一边。那小队军士的队长,却一眼就扫到了这头,不由得皱起眉,转而走到他们面前,厉声问道:“你们是甚么人?来江下有何意图?” “哎吆,官爷!”一个油头滑面的中年胖子忽然挤到了几人身前,谄笑着对队长解释,“这是小的母家的大侄子!这不,涣水那边起了战事,他带着家仆来投奔小的来。”边说着,他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直往那人手里塞。 这队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净念,哼了哼:“三胖鬼,现在可是紧急时期,得看好你的人,别给老子整出甚么麻烦!”没有接过胖子的纸包,“晚上备些好酒好菜,老子要带哥几个喝一盅!” “那是那是!” 待一队军士跑步离开,胖子回头冲净念笑了笑,没有多言,只道:“这边走。” 胖子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破落的酒馆,走至后院一间偏僻的房屋前,他敲了敲门,对着你们恭敬地喊道:“当家的。” 少刻,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青衫男子走了出来,正是那北门掬。冲胖子使了使眼色,待对方离开后,他笑着朝净念拱了拱手:“你来了,进屋说。” 苍禾与非莫等人隐到暗处。 净念进门坐下,北门掬为彼此各斟了一杯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江下这一带从半月前就已经戒严起来了,尤其往涣水的方向,除了持有军令的部伍,勿论官道还是小径皆无法行得通了。” 净念静默了片刻,后问:“蓝苍族呢?” 北门掬回答:“何施禄的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岷山与岷溪河谷之间,将蓝苍族彻底地与外界隔绝。目前双方呈僵持对峙之势,何施禄行军之风向来诡谲,这次更是好耐性,一直没有莽撞地率大军进攻,只是派几千小股精兵试探骚扰。” “严峻?”净念又问,他不是很懂军事。 北门掬微蹙起眉:“难说。何施禄显然是在打算着甚么,他既是一副沉着模样,或真有甚么出其不意的谋划。不过蓝苍族守在天堑之地,又有骁勇的护卫使,何施禄约莫也是一时难以下手。” “只是……” 净念淡然地注视着眉头不展的青年。 北门掬沉吟了片刻,略犹豫地道:“我总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虽然他向来不以莫须有的感觉判断与决策,但这种强烈的不安显然让他有些烦躁,“何施禄这人,本领不俗,性情固执,若他真是横了心与蓝苍族对峙,照目前这样的态势,蓝苍族的普通族人不便随意出山。”这对于没有外界物资支援、本身又主要是靠天吃饭的族群来说,如同被人慢慢地扼住了喉咙。 “现今,或许只看一个‘耗’字。” 耗。谁能坚持得住短则数旬半月、长则三年五载的耗延,谁就能在这场较量中博取胜利。只历史上几次朝廷与蓝苍族的战争,最终是皇帝们拼不起数十万大军经年累月干耗在那环境恶劣的穷乡僻壤之地。也是那几次的教训,让历朝对于不可忽视又非举足轻重的蓝苍族多了几分宽容,只要对方臣服依附便不会过多的干预其内部事宜。 静静地喝着茶,听完了北门掬略带忧虑的言辞,净念淡淡地问道:“几时走?”他从蒲州一路走来,可谓是亲身体验了北部聿国的紧绷气氛,不少当地驻军都有动作,尤其靠近西北,戒备越发地森严起来。江下离上关还有不算短的路程,这座城已然被何施禄的部伍控制,多待一日或许就多添了一份危险。 只是有道不能行,他对于这一块错综复杂的地势不算了解,也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走。 北门掬松了松眉:“今夜出城。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后面……”他微笑道,“少主子,你不是有那些蓝苍族死士吗?”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去往上关的路径了。 净念微点头:“嗯。” “我的武功不太好,恐怕会拖累你们了。”话虽如此,北门掬的神色倒不见多少歉意。 “蓝离与苍谆给你。” “那就多谢少主了。” …… 是夜。一行人在北门掬的打点下,赶在宵禁之前,顺利地离开了江下。根据苍禾、非莫与北门掬商议的结果,走水路沿江而上,是最为迅速而稳妥的方案。 从涣水口到凿壑江中游屏山这近百里的距离里,由于西岸大多是数百丈的悬崖山壁,故而历来没有人会从这里登西岸赴上关。 “以屏山这一带最为凶险,且水流湍急,”苍禾如是说,“但在屏山西北崖水面下,其实有一个豁口,潜水而入,行数百尺,就是个洞穴。自洞穴往深处走,有一条数里长的歧路通往南坡外。” 闻言,北门掬叹息:“如此艰难,也不比尝试从涣水行进来得容易。” 苍禾又道:“但过了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1 屏山往西数十里,便是南域鬼林地带。” 在蓝苍族,那种危险的极易迷失的山林皆称鬼林,如此前净念历练时便是北域岷山隅的鬼林。一旦至鬼林,于他们来说,便算一种安全的保障。对于净念和苍禾他们,在这样的地方,完全不必担心被人拦阻到。 最重要的,他们完全可以从此处绕开已经被何施禄占据了的岷山,直接穿越过鬼林,攀爬过棋山直往隔断外界的天堑。 如此权衡一番,几人果断地选择了乘船北上。北门掬倒是有些手段,等他们几人抵达了野渡口时,一个伪装的商船已然停在岸旁。划桨的船工,俱是动作利索,起锚离岸,船只就倏地疾驰出去。 净念站在船头,劲狂的晚风吹得衣袖哗哗作响。 “不是说蓝苍族族长有四十个贴身护卫使吗?”北门掬走到他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怎么就这五个人?” 净念没有回答,望着漆黑的江面,破碎的灯光随着波浪起伏沉浮,如散落的一水星光。 北门掬挑了挑眉,心叹这主子沉闷无趣,遂也不再聒噪,只想起今日见到的非莫——他一直知道这个冀暗部的首领,却鲜少见到真身——不由得出神:那位王爷,到底是有多看重这个年轻的继承者,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将他所有的势力交到对方的手上?! “王爷,近日可好?”良久,北门掬轻声问道。 忽听人提起那个男人,净念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木珠。 ☆、【六二】测尘嚣 (3413字) 子夜已过。 江面上水声荡漾,船体随着划桨的节奏摇摇摆摆。这艘船不大,约莫只容得下四五十人。船舱内也没有特意地被隔成几区,两名护卫使与一名侍卫将就地凑合着睡在角落里,北门掬占了唯一的一张床;而苍禾与非莫,以及另外两名护卫使,分别守在船头与船尾,谨防着未知的危险。 净念亦没有入睡,他的体能向来极好,而他也从来不在境况不明的时候放任自己睡眠。盘腿坐于摆在舱口的蒲团上,他静静地运转着体内的真气。 这时,浅眠的三人已然醒过来,动作小心地穿过船舱,来到甲板与船尾,准备和苍禾几人轮换值守。 “砰!”一声闷沉的响声忽地惊破了夜的沉默。 所有人顿时警惕。净念也睁开眼,他坐着没动,能感觉到船体摇晃得厉害,外面的水浪声直冲击着耳膜。 非莫走了进来。 已经清醒的北门掬连声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船工说,好像是船底撞到了暗礁。”非莫解释道,“他们正在检查,看起来船体并未受损。” 北门掬皱眉:“暗礁?”这条横贯在聿国领土正中央的大江,是全国各重镇交换物资、商旅买卖的运行主干线之一,每日往来的船只何止百十,哪曾听说过有甚么暗礁?这一思索,他脸色微变,“我们赶紧下船。” 非莫回道:“我们正处江中心。先生觉得有甚么不对吗?”遂见到净念站起身,扶着船身朝外走,忙问,“少主子?” 净念没有回头,只吩咐非莫:“保护好他。”说的自然是不擅武艺的北门掬。 船体摇晃的幅度似乎渐渐变小了,净念按在船顶篷的椽条上,望着撑起长篙的船工:“如何?” 那船工连忙回头,手上动作不停:“公子爷安心,只是块小礁石。咱这船结实得很,前儿个才打过桐油,这船底不但厚实,还新箍了铁条……” 前方两岸都是高耸的悬崖,大江水面如被从中掐断般,自远而近呈八字开口。船工絮絮的话语,净念没太留意,他只是望着那黑森森的江面,两崖间淡雾朦胧,隐隐约约摇晃着几点星光。 有船,正迎面驶来。 在船的另一头正随一个船工检查船体受损情况的苍禾,显然也注意到了远处的船只,从那影绰的灯光判断得出,来船显然不小:“凿壑江夜里常有行船的吗?”他问着身旁的人。 那人摇头:“不多。” 说话间,原本模模糊糊的灯火已急快地靠近,顿时江面上亮堂了不少。正这时,净念一行人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船身剧烈地颠簸起来,差点把船上的人全都甩了出去。 江水从船舷漫了进来。 “不好!”非莫艰难地稳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一手提着北门掬的后领,走到了船头,冲所有人大喊,“舱底漏水,船要沉了!” 他们这时所处的位置,偏偏是凿壑江水流最急、水位最深的地方——这江底亦有几种体形不大但攻击力极强、喜爱食肉的群居鱼类——不谙水性的人,掉入江中,则极是危险。 船上的船工十来人,连忙道:“我们几个会水,不如跳江吧!” 闻言,除了净念之外,北门掬、苍禾甚至非莫,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或是水性不佳,或是根本不懂游泳,这茫茫江面有百丈之宽,两岸又是悬崖峭壁,跳江无异于自刎! 倒是北门掬极快地定下神,被人提着脖子,卡得说话有些艰难:“慌甚么,那不是还有一艘船嘛!”只他的内心显然不如表面这般镇定。 ……实在太巧了。他们的船刚被撞得快翻了,那艘大船就驶了过来。 木船嘎吱的崩裂声,伴着随大船靠近变得更加晃动的水浪,在这深夜的江上是格外地惊心动魄。 “少主子,”在面前大船上的人放下小舟时,北门掬望向扶着船篷稳稳站立的少年,“待会不管这些人要做甚么,请您先莫要着急出手,可好?” 在看到那大船船头背光伫立的男子时,净念凭直觉就料到来人不善……不需北门掬的嘱咐,他并非莽撞冲动之人,在这暗藏凶险的凿壑江上,眼下若能随着这大船走,或许是最佳的选择。 北门掬语音未落,大船放下的几艘小舟分别靠近了他们船的两侧。 船体已经飘飘荡荡,江水从船底涌出,冲向甲板,眼看着瞬间就要沉没,却在这时,像是底下被甚么东西撑起,竟停止了继续下沉。 “小船上的人,”对面灯火通明的大船上,有七八个人挤到了船头,一人冲着净念他们喊话,“要想活命,就乖乖地听我们的话!”那人故意用着恶狠狠的语气恫吓:“嗯?听到了没?再不回话,立马就让你们的船沉到江底!” 大风把大汉的声音吹往这里。 几个船工都是寻常人,显然被吓过头了,连声求道:“我们就是一些普通人,绕过我们吧!” 那人不理睬,扯起嗓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2 子又喊道:“领头的,回话!” 北门掬看了看脚下漫过鞋面的江水,试探地踩了踩船板——还算结实,没有继续下沉的船算是暂且安全了。他遂朝对面喊道:“几位官爷,我们就是过路的商人!做宝石买卖的,麻烦你们行行好,让我们上船!” 北门掬刚喊完话,却听好几个人哈哈大笑。 “官爷?哈哈哈,”先头喊话的汉子笑完,说道,“我们可不是那些朝廷走狗!难道你们没听过幽冥水鬼的大名吗!” 北门掬微蹙眉,眼下不是闲扯的时机:“放我们上船,我们这次买卖的宝石就都送给你们了!要是觉得不够,回去后我们定然再送一箱。” 幽冥水鬼,是这几年出没于东部大古河与大古湾一带的水贼,以抢劫过往的商船出名,但他们行迹不定,一年也只抢几笔大买卖。因其神出鬼没,从未失手,被人起了个“幽冥水鬼”的外号。 他们一般只抢财物破坏船只,鲜少伤害人命。若这些人,真是幽冥水鬼,反倒不必太担心。 “空口无凭!”那汉子倒是谨慎。 北门掬看着几乎崩裂的船体又一点点地下沉,不禁暗自焦急,又怕一旁沉默不语的净念不耐之下动了杀意,那他们的处境就更为凶险了。 “你说我们该怎么做?但随你们决定!” “你们,”那汉子朝两边的小舟上的人挥了挥手,“把那些船工弄走!”又对净念一行人威胁道,“可千万不要耍诈,否则就算你们会水,今晚也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两条小舟靠抵着破损的船体,持大刀的少年们,换到另外的舟上,支使着那些船工:“这两条船给你们划走。” 船工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作。北门掬果断地开了口:“你们就把船划走,回家吧!” 待那些船工把船撑开了一些距离,一阵浓郁的诡异的香味直钻入了净念他们的嘴里鼻间。苍禾等人对药蛊熟悉,立刻传音道:“风津散,会让人全身疲软,暂时散去内力。” 江风很大,药量又特别多。即使立刻闭气,包括净念在内的所有人都中了招。水贼们显然被训练得极好,又富有经验,等几人身体一不稳,立马横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迅速把人挟持到了舟上。 “宝石在哪?”一人问。 北门掬吸了过量的药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剩多少:“船舱的床下,用铁索捆住了。” 也不知这些水贼到底在江底下弄了甚么机关,这破损的船只,摇摇晃晃的,却始终没有彻底崩毁或沉没。几个水贼进了舱内。另外的人则将净念带回了大船上。 湿漉漉的九个人,双臂都被捆缚到了背后,被半拖着扔到了甲板上。 “主子,需要现在处理吗?”苍禾传密音到净念耳里。 脸色白得发青的净念并没有回应对方,沉着冷静而不动声色地窥察着这艘船上的情况——显然不少于百人,其中至少有二十个武功好手。 一初始就立在船头最前方的少年——看起来与净念岁数一般——饶有兴致地把被掳的几个人打量了一番,笑吟吟地说道:“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吧。”说罢,手指略轻佻地挑起北门掬的下巴,“你们真的是宝石商人吗?” 北门掬被那风津散弄得头晕眼花,但心下还是竭力地保持着清醒:这个少年,着实不简单,从他一眼看出他们几人不寻常的身份就可知其厉害——而这人果断地放走了那些普通船工,更见其深不可测。 眼下,且是静观为妙。北门掬面上表露出被药迷过去的昏昏神色。 少年似是恍然:“原来真没有武功啊!”遂转而望向苍禾,勾起嘴角,“你是和谁在用密音说话呢?呐,让我猜猜……” 苍禾先是微惊,遂暗自警惕起来。他们作为蓝苍族最优秀的护卫使,这点药力自然不是很大的问题。 少年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又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面色惨淡、嘴唇发黑的净念身上。 ☆、【六三】气蒸泽 (3887字) 净念的体内,有两种被冲衡的剧毒。因他特殊的体质,倒不会受到一些厉害的毒物的侵害;然而,当初的冲毒治疗,本为邪术一种,使得他的身体反而极易受到一些极普通的药物的伤害——他调养身体与治疗嗓子的药物,都是经由了曲默特别的精挑细选。 故而此时,不小心吸取了微量风津散的他,体内的气息紊乱冲撞,沉淀在体中的毒素似乎被激发了。净念觉得胸闷气滞、肠胃绞痛,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但必须得坚持着。他判断得出,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武功恐怕不输于自己。 那少年看到净念面色青白的模样,显然有些惊奇:“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又扫了眼另外几人,笑道,“这风津散应该不是剧毒吧?” 净念没有理会这人在说甚么,只是沉下气息,暗自运功欲将毒素逼出,虽说风津散在他体内变化成剧毒,却也失去了原本的功效,内力倒是没受影响。或许,这也算是幸事。 苍禾有些着急,净念没有给他任何指示,故而担忧不已又不敢轻举妄动。 便这时,那几个小舟上的水贼抬起在净念他们的船上搜到的几个木箱,用铁索让守在甲板上的人拉了上去。之前喊话的人——一个满脸胡须身形彪壮的大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一个铜板箱,顿时大喜,兴奋地冲这这边喊道:“太爷,好多的珠宝!!” 被称作“太爷”的少年,对那几大箱子的宝物兴致很高,当即把净念几个人抛在了脑后,让几个手下看守着,与那壮汉一起检查起今夜的收获。 等这些水贼们把财物清点完毕,又处置了江上崩裂的船只后,净念等人已经被带进了船舱底的暗房内——暗房内部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他们几人不但被关在了笼里,还分别地被捆在不同的铁栅栏的横铁条上,彼此间都留有一定的距离。 暗房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年轻的水贼们刚出去没多久,那个壮汉,粗鲁地撞开了门,绕着铁笼走了一圈,仔细地打量了昏迷的北门掬与净念,遂对着非莫几个还清醒的人唬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甚么主意!老实呆在这里,保你们能安全回家,我们幽冥水鬼从来不滥杀无辜,等天明靠了岸,就放了你们。” 说完话,壮汉也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便离开了暗房。 …… 漫长的一夜,经过了几番的波折,总算过去了。翌日一大早,瓢泼大雨砰砰地打着船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3 甲板,天空尽掩着黑云,放眼望去,远山与近水都被困在层层的灰雾里。 壮汉一手拖着北门掬,一边亮着大嗓门:“喂,别装了!就那么点风津散,能让你昏迷到现在?” 北门掬是真的没有气力,恹恹地抬了抬眼皮,任由汉子粗鲁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啧,跟个大姑娘似的!”壮汉瞅着他涎笑。 苍禾与非莫几个人则被小罗喽们押往甲板。而净念仿佛是彻底昏死了过去,正被两个人用担架抬起。 “洪锒,”昨夜那位“太爷”正掩着嘴打着哈欠走进了船厅,瞄到了壮汉的举动,不解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爷,”把北门掬随手丢在了甲板上——这猛地冲撞让北门掬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大雨瞬时浇透了他的衣服——壮汉,也就是洪锒,伸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这不是准备把这些家伙丢到岸上去吗?” “太爷”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开口:“不用。” “啊?”洪锒迷惑,“他们……” “把这几个人都带回去!”少年继续下着命令。 洪锒似觉得有些为难,犹豫地瞅了瞅蜷缩在甲板上的北门掬:“太爷……我们昨夜的收获,比以往一年的都要多……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少年哼了哼,不容置疑地说道:“我说不放就不放,把他们都关回去!”说罢,他甩袖就走,待瞥到被抬起的净念时,顿了顿脚步,问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锒将被淋得狼狈的北门掬拖回屋里:“他好像是中了毒,看起来快要死了……”说着,壮汉的语气似隐约带着一点求情的意味,对少年道,“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要是留在船上,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少年朝洪锒啐了一口:“多事!” 当再次被关进铁笼后,得知净念情况不妙的几人已经是心急如焚,几乎按捺不住了。 “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苍禾与非莫想着逃跑的法子时,净念分别传了密音给他们——船上的水贼太多,而他们的武功又多少受到了制缚,想在靠岸前动作只是不自量力的莽撞行为。 “主子您没事吧?”苍禾连忙回道。 “无碍。”说完这两个字,净念重新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这也是他的体质所导致的。在半昏迷的时候,他能凝神静气,舒缓的真气运转游走过周身血脉,疏导被打破平衡状态的剧毒,等到吐出了五脏瘀血,便能排泄掉对他来说是剧毒的药物,自然也就恢复了元气。 得了净念的话,几个人都稍稍定下心,也都闭目歇息开始养精蓄锐。 —— 中午,大船前行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暗房再次被人打开,十来个水贼用铁索将净念他们串着锁起来,然后架着大刀押送他们上了船头。 大雨未停,但甲板上丝毫没被淋到。上午被喂了点食物与净水,北门掬此刻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气,一出船舱,他看到自己是在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下,洞穴口完全能够吞下这只大船。水贼们小心地控制着船只,往洞穴深处驶去。 这里……即便不是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北门掬还是认得出,这里可不正是此前苍禾他们所说的屏山吗?而这个洞穴,形状有些玄妙,仅从江面上观察并不能轻易地发现这里。 北门掬猜测得没错,这确实就是苍禾之前说的洞穴所在。不过显然,被人为地掏空了开拓了山崖与洞口。 船体驶进了数丈,洞口倏然变窄,地上的水流急湍地蜿蜒朝黑漆的深洞流去。北门掬被那粗莽的汉子猛地一拽,从跳板上跌跌撞撞地摔倒了石头上,江水没过了他的膝盖。 “太爷,我们真要把他们带回去啊?”显然,那个洪锒还在犹疑。 北门掬一边仔细地听着水贼们的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地查探了四周。下了船,看清了船只的全貌,他不由得有些惊叹,这些水贼确实厉害又狡猾——大船无法完全进入洞穴,故而全身被伪装得跟石壁一般,或许是船体本就是由特制的造船材料所建造,也或许是他们在船身做了某些手段。 思及此,北门掬有些担心一旦真进了贼窝,他们这几个人能轻易地出来吗——光从这只船上下来的,就不下百人。遂看向忧虑地回头看了一眼净念,对方的脸色依然白得瘆人,那紫黑的唇色看得人心惊不已。 净念已经清醒过来,手臂与脖子被铁链捆缚着,让他感觉不甚舒服。每到这种被严重威胁着生命的时刻,他体内躁动的气息与嗜血的欲望就有些不受控制。 水贼们的头目,没有理会洪锒的问话,走到净念面前,用诡异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净念,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笑:“你这人,真奇特。”遂一声号令,百十人踩着大大小小的乱石,淌着冰凉的水流,朝洞穴深处走去。 那洪锒看似粗鲁大意,实也不失细心,对着被铁索束缚的几人道:“你们得注意点脚下,前面水流很急,要是跌倒了,很容易被水冲走。要是撞到了那块石头上,可是要命的!” 越走越深,洞穴则见曲折回转、水流渐急。火把头摇晃的火焰,映在这黑暗的洞穴里,透着几丝鬼魅。 洞穴里果然潜藏着危险,除了乱石急流,前方还突然出现断崖。好在这些水贼对这里很熟悉,而净念他们本就是练武之人,行动灵活敏锐。铁索串在一起,后又有人保护,北门掬一路走着,虽是艰难倒也没出差错。 大约摸索走了近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个曲折漫长的洞穴,有无数岔道,最宽阔的一条通往了屏山西南侧。原本洞内的水流变得舒缓,沿着起伏的沟壑,汇聚到不远处的岷溪分流。 刚出了洞口,净念就看到了远处被雨雾罩笼的层峦叠嶂,郁郁森森的黑山林跌宕绵延,直往天处。 ……南域鬼林?这样的巧合,让苍禾非莫等人俱是精神一振。 “把他们带到大堂,”水贼头目闲适地踩着乱石,朝净念抬了抬下颌,对洪锒吩咐道,“我要问他些事。” 故而净念身上的铁索单独解了开来,只是脚下的脚镣与双臂上的链锁还是牢牢地锁好。 水贼的巢穴就是在屏山的一个洞穴里——从里头被精心打磨布置过的景象来看,这些人在这里居住的时间并不短。 此时,苍禾、非莫与北门掬等人,被二十个壮年水贼看守在洞穴的里口。而净念则坐在那水贼头目的下方。 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面色惨白的净念,少年笑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4 吟吟地说:“我这好奇心重,就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直垂着眼皮的净念,这时缓缓地抬起眼,冷冷地盯着对方。 一瞬间——几乎没人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就见净念身上的铁索骤然断成数截,掉落在石面上发出数声清响,在这同时,藏于他袖中的短剑已然出鞘,正紧贴着水贼头目的脖子。 那少年,似乎是真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一点抵抗,就被净念的剑架在了脖子上。而顿时回神的水贼们,显然他们都不是良善之辈,极快地抽出刀剑,直朝苍禾他们砍去——只不料,十数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洞穴的石缝间诡异地遊移出现,让本来怒不可遏的众人惊得立马僵立在原地。 这些蛇,还有约六尺长两寸粗,数量不下二十条,正匍匐游走在苍禾等人面前,翘起的头,朝着那些水贼吐着蛇信。 而被净念挟持的少年,仿若终于回过神,不慌不忙地笑着,封侯剑的剑刃立刻划破了他脖子上的表皮。 少年不敢再肆意动作,僵着脖子说道:“原来是蓝苍族族长,真是久仰大名!” ☆、【六.四】云山垚 (3377字) “原来是蓝苍族族长,真是久仰大名!” 净念是勉力克制了杀意,才没有一剑割掉了这人的脑袋。纵然内心叫嚣着嗜血的冲`动,但显然此时杀了这人讨不得半点好处。南域鬼林近在眼前,只要他们几人顺利地离开这百十人的贼窝,即是刚好遵循了原定的计划,穿过鬼林攀过棋山,就能抵达蓝苍族。 只是,眼下这个少年,行事有些奇怪。净念不敢大意。 “索族长,”少年缓缓地举起双手,慢悠悠地说,“我原先不知是你,多有冒犯了。呐,现在我让人把你的人都给放了,我们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净念自然不理会他的花招,只冰冷地吐出两个字:“钥匙。”说的自然是锁在苍禾他们身上的铁索,虽说他的封侯剑可谓削铁如泥,但毕竟多有不便。 双方僵持着。 其他的水贼都僵着身体,戒备地望着净念以及那些毒蛇。倒是原先傻愣着的洪锒,大眼横瞪,怒斥道:“给老子放开太爷!”喊罢,就怒冲冲地持着大刀奔过来。 “洪锒!”少年喝道,“别乱来!”然后,他冲着那边的水贼下令:“把钥匙丢过去。” “怎么样,”他又问向净念,“你瞧,我按照都按照你的话做了。你也可以放下剑了吧?以你的武功,应该不需担心我们做什么手脚。” 这时,终于脱去一身沉重铁索的北门掬,长长地吁了口气,对那水贼说道:“你有甚么话,就和我说。他不会理睬你的。” 非莫蹙了蹙眉,低声对北门掬道:“我们现在赶路要紧。” “不差这一时三刻的,”北门掬神秘一笑,“这人恐怕不简单。” 得了头目的命令,那些水贼们不敢对几人无礼,只不放松警惕地死盯着头目的一举一动。北门掬活了下酸痛的手臂,遂在蓝离与苍谆的保护下,大步走到那头目跟前:“世人皆知幽冥水鬼,唯利是图,现今你要找我们少主难道是想谈什么买卖吗?” 幽冥水鬼,能在三国交界的大古河与大古湾横行数年,自是有些胆识与手段。【注:1】故而北门掬,对这个头目想要说的话,很感兴趣——从昨夜到现下经历的这一切,让他见识了这支神奇的水贼力量,若能加以利用抑或合作,或许会对将来有不小的助力。他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只要与这人交谈一番,便能大体确定这人的能耐与打算。 “北门少主?”那少年打量了北门掬好半天,恍然说道,“果真是你!” 北门掬笑容不变:“北门一族,早已经没落,哪里还有北门少主?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这人能认出净念,并不奇怪,那代表身份的封侯剑,还有苍禾的招蛊术,聪明人稍加联系就能猜出来。 “虽然我也想和北门少主叙叙旧,”少年笑,“但是……”他的眼睛往下看,意思一目了然:他还被净念的剑抵着脖子呢! 净念沉默地看了一眼北门掬,见对方微微点头的动作,随即松开了手——即使这些水贼真的耍弄花招,他也不惧怕,苍禾非莫他们都来到了身边,凭他们的身手加上苍禾的招蛊术,对付这些人虽不容易,脱身却是问题不大。 少年被放开后,神色也不见任何变化。其他的水贼们倒是稍稍松了口气,洪锒遂狠狠地瞪着漠然走到一旁坐下的净念。 随意地抹了抹脖子上的一丝血迹,水贼头目走到北门掬面前,淡笑:“北门大哥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洪扬轲。” 北门掬不免意外:“扬轲?”遂困惑地扫视了一圈洞穴与那些凶狠的水贼,“你怎么不待在沧州,反倒做了一个水贼?” 洪扬轲敛住笑:“北门大哥你多年未回沧国,很多事情恐怕都不知道吧!”转而又道,“且不提这些,我倒没想到北门大哥……今天,只想与索族长,或者说世子殿下谈一桩买卖。” 北门掬也不追问,只顺着他的话,道:“少主子不喜搭理人,你想要谈甚么买卖,只与我说便可。” 洪扬轲倒是爽快,直接说出目的:“我想拿回洪家原本的一切。” 北门掬只笑:“沧国离大陆远,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虽不清楚……但是,我们怕也没那个能力拿回你们洪家的东西。” 洪扬轲没有泄气,只凝视着净念:“北门大哥没有那个能力,甚至索族长也不见得有那势力,但……索族长身后的人,却是完全可以的!不是吗?我们彼此合作,洪家并不需要别人来出头,只是在以后危急之时,能够给个帮手就行。” “而我能够提供的帮助,绝对比北门大哥所想象的更多。” 北门掬不语。 洪扬轲随即爽朗地笑着:“当然,眼下说什么都还早。我也只是这么提议,即使不成,也无大碍。我的为人,北门大哥应该了解一些。” 北门掬点头:“你的提议,我听到了。这桩买卖,还是等以后再说。” 两人快速地交谈之后,洪扬轲便毫不为难地放行。原本他还想跟着一起走,却被净念的剑挡了下来。 “先生,那洪扬轲真没问题吗?” 森黑的鬼林里,几个人躲在巨大的树叶下休息,苍禾与几位护卫使猎了些野味,正生着火准备烤熟。非莫回忆着北门掬与那个古怪少年的对话,不由得微微担心。 “他可是臭名昭著的幽冥水鬼。” 北门掬高深莫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5 测地回:“若幽冥水鬼是别人,我确实不敢笃定。但洪扬轲嘛……”他是相当地了解,那个人心思深沉、聪明灵活,热衷逐利却又有一定的原则。 再说,他身为索翰华的谋士,各个国家发生的事情,怎可能真的一点不知道?洪扬轲确实是个精明有能力的人,但比起沧国当权者,他那点势力不够抗衡。而沧国这最近几年,已然是宿闫国的附属国。在那么强大的力量前,洪扬轲实现愿望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如今洪扬轲想借用索翰华的力量,虽然底气并不足,但是北门掬看重的是他的那支幽冥水鬼的力量——数十支船队,与近两千名的水贼。 这几年,索翰华手下的兵力,最弱的便是那些水兵,缺乏适用于战争的船只——或许目前这些还用不到,但仅从聿国每年忍受西观海流寇这一事可见,发展水军自是万分重要。 而洪扬轲的水贼与战船,实在是令人惊叹。 北门掬看着还是微蹙眉头的非莫,没有打算给这个只知道杀人和执行命令的青年解释这些。洪扬轲的谋划,现如今来说为时尚且太早了,眼下还是蓝苍族的战事最紧迫。再说,所有的决定最终还是看索翰华的态度。 大雨下了一天都没有停息。只是鬼林的树木密集高大,很多硕大的枝叶挡住了雨水。便是这样,身上裹着半湿的衣物还是让人极其难受的。 显然,这时没人可以埋怨甚么。 净念默默地接过苍禾递来的肉,慢慢地咀嚼着。 “少主子,”北门掬塞了口蛇肉,灌了点清水,问道,“明天就能抵达上关了。你有甚么想法没有?”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他这个被索翰华强行塞给小主子的老师兼谋士,总得多熟悉熟悉对方吧。 让北门掬意外的是,净念竟然真开口了:“地图。” 跟随了净念一些时日的苍禾立马明白过来,道:“要回族中,才看得到的。” 净念遂没有再说甚么……北门掬与那个水贼说话时,他隐约想到了甚么,只是一时还捉不准想法——他总是不擅于思考太深的问题。 北门掬若有所思。 填饱了肚子的几人,又稍作了休息。夜半之时,他们才有重新出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林子里摸索——幸而,苍禾几人都是本土生长的,作为蓝苍族族长的护卫使,他们必须熟悉这蓝苍山的任何角落。 直待翌日,他们终于摸索到了棋山。 棋山山高多险峻。北门掬这样的书生,只能被几个护卫使用结实的藤条束着腰身,拽着他一点点地攀爬。 …… 布局简单的大帐内,索翰华手指坐在桌前,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净念还没有消息吗?” 一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回主上的话,非莫与北门掬都没有传递任何消息。” “何施禄有何异动?” 那人又答:“十天前,何施禄手下的大军,开始动作频频,已经越过了岷山。” 索翰华沉吟了半晌,遂道:“速招李岩。”他觉得有些事不太对劲,净念离开他有两个多月了,完全能够抵达上关……他们曾有约定,一到上关,净念就传回消息。 而如今,没了消息,则说明,或许真的出了大事。 【注:1】这里提到的三国,包括了沧国。本文后面也会写到,之前说大陆分为两国(聿国与宿闫国),是因为由于大古河与巍岭的横隔,沧国在本文这个架空史里一直不被算作大陆。 ☆、【六五】残阳血 (3174字) 索翰华猜测得没有错。蓝苍族,以及身陷蓝苍族的净念,着实面临了巨大的考验。 一场浴血的野性的厮杀,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山林间悄然掀起。无论对于蓝苍族族人,还是一开始发起攻势的何施禄大军,这一场战事,让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护卫使与军士们皆如殊死搏斗的困兽——你死,我亡。 战事的发起,正发生于净念与一干人抵达蓝苍族的上关城当天,数万大军猝不及防地攻入了蓝苍族的后背,无数手无寸铁的族人死于刀剑之下。 彼时,净念刚进了城,五大长老与几个护卫使统领们正把几人迎接进议事园,说论着近日的情势并商讨起往后的战略。 净念几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换掉黏在身体上的半湿的衣物,成八角布局的上关城其西南塔防传来一阵急促而悠远的号角声:敌军入侵。 六万护卫使还布署在天堑、鬼林以及岷山西北隅。留守上关的不足一万五,重点布防是在东北、正东、东南、正北、正南几处,只有少数的人是守在西面的。 紧急的号声未断,就有人巡逻的护卫使慌张焦急地赶到了议事园。 “族长,圣长老!大事不好了。”那护卫使扑通地跌跪在地上,“有一路大军,正欲进攻西南门,我方防守不足……” 圣长老蓝清和愕然:“你说什么?!” “东面与南面的护卫使已经赶往西南门,但是敌方人数过多、来势凶猛,怕……”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得手忙脚乱。蓝苍族的聚居城上关自古以来就不曾被外敌攻破,甚至是岷山西的天堑,也鲜少有军队能够突破得了防守。 众人一时蒙住。 北门掬冷静地开口,对几位长老说:“城中的人,可以立刻转移出去吗?”这样一个密闭的城镇,如真被人攻破——不等护卫使主力赶回救援,那些普通的族人早已经遭殃,或就如瓮中之鳖被困死在城中。 届时,我方陷入完全的被动。 蓝清和到底是一族长老,除了最初的意外,没有过多的惊慌,立马下令:“打开东北、正东、东南城门,让所有人随身携带猎具,即刻撤离,直往北域鬼林。派人向外围传递消息。”蓝苍族是生于蓝苍山系古老山林里的民族,即使丢了城没了家,他们完全可以在那片无尽的鬼林里艰难求生。 所有人即刻褪去了惊慌,为了保卫自己的民族,保卫这片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山林,他们必须要变得坚强沉着,勇猛无惧。 任何不必要的物什全部抛弃掉,从幼子到老妪,除了一身衣物,各个手握弯刀与长锥——这是他们在丛林生活需必备的猎具,也是对付凶恶敌人的尖锐武器。 因为战事,原本分散岷山一带的族人也都聚集在了上关城内。如今他们不得不再次离开这个已经不复安全的庇所。城南、城东的族人,很快就从打开的城门逃了出去——这里只有少量护卫使,所以蓝清和只派了不到两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6 千人护送他们出城。 这样的时代,即便是老弱妇孺,唯有依靠自己的武器与不屈的勇敢,保护着自己与家人们的安全。 本是温润淡雅的蓝清和,抽出弯刀与藤盾,眼神透着肃杀的战意,忽地冲净念一笑:“族长,可否随我等一起去西南门斩杀敌人?!” 净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藏于袖里的封侯剑已然紧握在手。苍禾等人紧步跟随,非莫也想要上前,却被净念的话语阻断:“你送他,离开。”指向北门掬。 北门掬苦笑,他武艺不好,这个紧急突发时刻,留在这里只能拖人后腿——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几乎就在耳畔,上关破城已然仅是这一时半会的事。 不再留意他人,净念脚下轻点,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西南门。 鼓噪的呐喊声、撞城门声震得耳朵发疼,净念来到西南门的城楼上,正看到护卫使们冲城墙下的敌军射箭、投石。指挥全局的统领,看到了他,草草地对他行了个礼,忧虑地说道:“族长,上关难保!您,还是赶紧先离开吧。” 族长是蓝苍族的精神寄托,切不能在混战中被误伤到。 净念没有理他,只是冷眼看着城墙外,那不断涌过来的大军——不下五万人。这些人,如从天而降,直接攻击了上关防备最薄弱的西城墙。若没有记错,他印象中聿国的版图,再往西去,就是大海了吧! 往西边眺望着,只有零落的两座山丘。净念问向跟了过来的蓝清和:“那边,是大海?”也正是朝廷大军的来处。 蓝清和显然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狠狠地皱起眉:“往西三十里便是西观海,但那里全部是高崖……”言下之意,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到来的。 冷睨着就要爬上来的敌军,净念缓缓地抽出封侯剑。他到这时,才忽然捕捉到了那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这个时代,工艺方面已然逐步发达,建造一支强大的海上武装并非不可能。洪扬轲的水贼与战船,都是极其的厉害,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而蓝苍族,千年以来,还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群族。他们以往所依赖的,是大自然天然的屏障,阻断外界肆意的入侵。显然,长期以来,他们以为高山悬崖、无垠大海,就真的能够阻挡住一切的攻击。 但这一次,大海被人征服,高山悬崖也绝不是无法攻克——何施禄大军困守在岷山近两个月,怕就是为了把蓝苍族的注意与主力护卫使引到那边去吧。所以今天,从海上偷偷侵袭而来的朝廷大军,便给了这个古老氏族一个出乎意料的猛攻。 当然此时的蓝苍族众人,显然根本没有预料到,西边的海域有一支强大的船队。或许所有人,还困惑于这些忽然出现的大军吧。 净念虽说不擅长谋略,但也是极其聪慧的。他想起了年初的流寇之乱——能够绕过数千里海域的军事力量,怎可能对付不了那些流寇?或许坐镇皇宫的那个男人,他的势力,他的手段,他的心机,远不如外人所见到的那般平庸。 至少,蓝苍族战事的突变,远出乎了索翰华的预料。 ……而眼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杀、杀、杀!敌人,已经撞开了西南门。涌入的大军,肆意地挥舞着大刀长戟,与护卫使们奋力厮杀。 挥剑、铃响、弦出。净念毫不掩饰杀意,长久被压制的嗜血的野性,在此刻全然释放:三尺之内无活人。 蛊惑人心的铃声,伴着血液喷溅的声响,在骤然降下的大雨中,演绎出一阵阵诡谲的旋律。 那些军士,眼见如杀人魔般疯狂的净念,惊惧得忍不住有些退缩。但到底是人多势众,不知是甚么人大喊一声:“弟兄们,他是蓝苍族族长,杀了他!” 无数人前赴后继,围攻起不断杀戮着的少年。 血,顺着脚下的石板,和雨水融合在一起,整个西南门附近,眼睛可见之处,俱是倒伏的尸体与狰狞的猩红。 此时,敌军大部是冲进城内,不但杀掠普通的蓝苍族族人,更多的是打算从东面的城门,意图迂回给守护在外线的护卫使们一个重击——与守在岷山的何施禄部伍,正好是对护卫使主力们进行合围与包抄。 上天,似是正注视着人间这场惨剧。阵阵闪电、隆隆雷鸣,罩在了上关城的上方。 城内,大多数的族人及时地撤离。但还有少数人,没来得及逃离,几万大军破城而入,手上的武器横扫着城中一切的人与物。 一场屠杀,即使护卫使们再怎么抗争与解救,已然是无力挽回。 上关,这座千年古城,终是只能被她一直庇护的族人暂时放弃。 苍禾、蓝清和等人冲过黑压压的大军,冲被围攻的净念喊道:“族长,我们撤出城!”微弱的反击无效,如今唯有保存实力。 净念看着杀不完的敌手,显然也不打算再继续下去……等敌方大军彻底控制了上关城,即使他的武功再高,怕也是难以脱身。 浸透人血的封侯剑和着破弦铃的低鸣,净念又狠狠地割断了一人的喉咙,嘴唇未动,喉际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吟啸。三丈之内,所有人都忍耐不住头疼,丢弃了兵器抱着头难受地低吼。 净念本就雪白的脸色顿时更见难看。不再犹豫,他猛地跳跃而起,踩着几个军士的头,急速地飞往东北方向。 ☆、【六六】意气骄 (3406字) 杀尽无数阻挡的敌人,净念几人终是艰难地出了上关,直往东北向的鬼林撤去。半途之中,遇到无数敌军与护卫使,双方厮杀惨烈。 “咳……” 随手一挥短剑,挡路的军士被击退,净念脚步忽地不稳,身形摇摇晃晃,随着这一声咳嗽,一缕黑红的血自嘴角滑落。 此时外线的护卫使们,多数已经撤进了鬼林,还有部分则是返回意欲救回那些脚力不好的族人们,与一路杀来的朝廷大军正拼着命。 而时刻护在净念身边的苍禾几人,发觉了净念的异样,奋力杀了偷袭的敌人,遂连忙伸手扶住少年不稳的身体:“族长,您受伤了!” 稍稍平息了一下紊乱的真气,净念漠然地摇头——每一回他大开杀戒,前世那一种异能就会不经意地被激发。而适才杀出城的一路上,他又刻意地使用了极其不稳的异能,才导致此时身体机能的受损。 始终放不下心的非莫,在将北门掬安然护送到蓝苍族鬼林深处的营地后,也着急地赶了回来,正看到净念咳血的模样,心下大骇,不由分说抽出长剑,上前就与意图截途的军士们拼杀起来。 “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7 少主子先撤。”他引开了敌方几人,冲着净念一声大喊。 非莫的相助,让净念稍稍得了一丝喘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边站边往鬼林撤离。 大雨中,敌我双方,所有人都俱是狼狈不堪,至最后各个筋疲力尽,只靠着一股杀意与恨意支使着杀戮的双手。 这一场突袭,这一场激战,完全没有了策略与布局,是全然的混战。双方都想着拼命杀尽对方的人,于朝廷大军,是精忠为国的满腔热血,于蓝苍护卫使,是国仇家恨的满腹悲怆。 朝廷大军终是低估了护卫使们的骁勇与坚毅。 且战且退的护卫使们,在多数族人平安被救后,以折损了近万人的血的代价,终究全数扯进了鬼林。这一场持续到深夜的厮杀,终是暂时落下帷幕了——黑夜的鬼林,对于那些不熟悉蓝苍山系环境的朝廷军来说,无异于死亡之域。 净念是在酉正撤到了蓝苍族护卫使的营区。 这潜伏着无数危险与杀机的林子,虽一时是蓝苍一族的庇所,所有人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提防着可能潜入的敌军与各种原始野蛮的生物。 北门掬一看到浑身浸着血水的净念,再看到他青白的脸色与嘴角的血迹,也是震惊,连忙迎了过去:“少主,你要不要紧?” 净念摇了摇头,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找蓝清和,今晚不要打扰我。”虽然他是族长,但对于怎么应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及以后的攻守,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何况他感觉极为不舒服,必须要尽快地调好身体状态。 北门掬眼神黯了黯,也不作多问,现下还是把注意放在怎么对付何施禄大军上面吧,遂对着跟来的苍禾与非莫说道:“少主情况不妙,劳烦你们守着了。” 鬼林的地面遍布着矮木与藤蔓,又有密密集集的古木,即便是营区,也只能简略地扎建一些勉强挡住上面雨水的营帐。 净念是族长,营帐弄得稍微舒适点。 一进营帐,他便扒掉裹了一天的湿衣服,用布巾沾着一点净水,随意地擦拭了掉身体的污垢与血迹,遂穿上蓝苍族族人用古木树皮与筋络缝制的武士服——这武士服,意外地柔软贴身,只是会有点擦痛直接贴着的皮肤。 净念没有进食,跳上搭得有些高的简陋床铺,先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连吞了好几粒药丸——随着异能渐渐地苏醒,还有这特殊体质的身体自我调节,这种药已经不如早先那么见效了。 吃完了药,净念遂闭着眼盘腿坐好,凝神静气,运功为自己疗伤。 …… 夜半的鬼林,忽而充斥各种怪异的鸣叫,忽而又是一片死寂。蓝苍族的族人们,分散在不同的地域,因着家园亲人被忽如其来的灾难毁灭,年少的力壮的都自发组织成土兵,能力强的加入护卫使,能力弱的则作为后援。 而年迈弱小的,则尽量自立自保,或是相互扶持。这随时可能会灭族的时刻,唯有自胜者才能胜人。 圣长老的营帐内,树油灯整夜未息。几大长老,大小十来个护卫使统领,以及代表净念的北门掬,在简易的沙盘前,商议着夺回上关、击退朝廷军的对策。 “是我的过错,”蓝清和脸上露出一丝疲色,“竟然忽略了西城墙这里的防守。”千年来,西城墙外是崖壁与大海,那边不但平常防守弱,连城门都不是全然的结实。 “我们,真是太过依赖神灵的庇护了。” 其他人神情凝重,俱是沉痛地反思。 “事已至此,圣长老就不必再自责,其实今天这一场战事,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北门掬出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包括我们,也没想到……朝廷竟然还有这一招。”即使是心思缜密的索翰华,一直在筹划着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但也没有急迫地把计划付诸实施。 有史以来,大陆上的战争都没有多少专门的水军参与过。也是因为没有水军,近百年来,时有小批量的流寇袭击抢掠西海岸的民居,朝廷纵然布下重重防卫,也总不能彻底消灭那些源源不断的来自海上的抢匪。 “可是……”德长老迷惑地开口,“他们怎么就能来到西城墙?”这是大多数蓝苍族族人的疑惑,显然这个依着大海却对大海全然陌生的氏族,无法想象有人能够行通行在那神秘而危险的海上。 北门掬指了指沙盘的西面:“朝廷不知甚么时候建造了一支厉害的水军,他们是从这里秘密潜入到上关后方的。”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这就意味着,固若金汤的上关从此再无法依靠老天的眷顾,阻止外来的侵兵了。 北门掬感受到众人紧绷的精神,又道:“其实这些水军,也没那么厉害。”否则何施禄又何必布下迷阵,故意把多数护卫使引到岷山一带。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军确实占领了上关,更与岷山溪谷何施禄的十几万大军里应外合。故而蓝苍族想要夺回城池,绝非是一桩易事。 而朝廷的水军真实的实力,尚不清楚。即便索翰华派兵支援这里,前有何施禄大军,后有源源不断的水军从海上而来,怕也难逃被前后夹击的命运。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只有真正探明了情况,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时,一个护卫使的小领队,忽然大声喊道:“蓝苍族勇士无数,皆不畏死,只要我们殊死拼搏,一日不夺回上关便一日不言罢休,那些个朝廷军早晚会吃不了苦头的!” 遂又有人附和:“就是,我们只要齐心合力,誓死抵抗朝廷军,总有一天会夺回上关!” 其他人纷纷应和,气氛愈见浓烈。 几位长老见眼前的情势,也一扫担忧沮丧。蓝苍族虽不好战,却从不失热血,这个古老的山林养活着他们一代代族人,又以其潜伏的危险精心培养出族人们的英勇无惧! 蓝清和不再如寻常温文地微笑,拿起弯刀,毫不犹豫地割在手臂:“我以我血,在太阳之神面前发下咒誓,将我的身躯与魂灵奉献给不屈的蓝苍族,用我所有的心力与全部的鲜血,誓死夺回蓝苍族的家园。” “不死不休!” 誓言掷地有声,激起在场蓝苍族族人的士气与决心。所有人,都拿出武器,以自己的鲜血许下诺言:“不死不休!” 一旁的北门掬,看在眼中,也是万分感慨:这是一个骄傲的氏族,有着血性与骨气,不仅英勇更是团结。即便比起一个国家,氏族的人数太少了,却不可否认他们是一个强大的氏族。 激动久久不能平息。众人彻夜商谈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8 讨论着策略与布局。 不管明天如何,在这个似乎无边无际的鬼林里,蓝苍族的族人总算有着最后一处容身之地。在这里,他们有着耐性与时间,去布署,去对峙,以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 黑森森的鬼林里,从高高的树丫间射下隐约的光芒。 净念在一夜的调整后,状态恢复了不少,体内还淤积着血气,但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行动。一早走出营帐,他便被候在帐外的长老们挡住了去路。 “族长,”还是蓝清和先开的口,“昨日我族遭受了一场劫难,族人们心里尚不得安慰……所以,我们想请您赐予族人们更多的勇气与决心。” 净念有些迷糊,木然地望着几个人。 蓝清和脸上微笑,语气却无比庄重:“请您,为我全族向太阳神祈愿!” 虽不知要做甚么,净念却不会拒绝,他即担任了蓝苍族的族长,则要肩负起族长的责任——或许也是在这场战争中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其他长老在蓝清和说话的同时,做出一个蓝苍族最恭敬的礼节:双膝跪地,谦卑地伏在地上。 净念垂下眼淡声问:“我该如何做?” ☆、【六七】山河断 (3164字) 所有的族人都藏身于这片广阔而古老的鬼林,这里的环境险恶,林木丛生、藤蔓交错,自然不可能把全部的人聚在同一个地方,只能按照护卫使驻扎的营区进行划分,将族人们安排到不同的营区。 净念作为族长,最大的意义之一便是蓝苍族族人们精神的信仰与寄托。他是神之子,太阳之神施予全族的恩赐都是通过他来传递给族人。在大难之后,族人们亟需神灵的抚慰与被赐予的勇气和决心。 一场仪式——敬神祈愿,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特殊时期又受制于环境的约束,仪典是不可能召集全部的族人,故而几位长老们商议一番,在净念没有异议的情况下,决定去每个暂住的营区分别进行祈愿。 净念自然只完全交由蓝清和他们安排这几场仪式,他所要做的就是按照礼制与规矩为族人吟唱古老的神偈。因为是战时,所有的礼仪都尽量就简,故而分两天时间,便能至每一个营区完成这场仪典。 另一方面,护卫使们对外的刺探与攻防是丝毫不敢放松,擅长机关陷阱的族人们,利用大自然的恩赐来设置陷阱,重重隐秘的机关从林子边缘延伸至深处。这些机关陷阱成为抵挡朝廷军的外层防守。当然在防守的同时,熟悉鬼林的护卫使们,显然不至在这片区域陷入被动,而是多次主动攻击朝敌方不曾停息的袭击与刺探。 何施禄大军已然越过了岷山天堑的屏障,与之前突袭的水军们前呼后应,对蓝苍族发起了强劲的攻势。但显然,他有些低估了这个氏族的团结与毫不畏死的勇气。 比起那些不习惯蓝苍山系地理气候的水军们,何施禄亲自率领的大军,对这一带还是比较熟悉,也能够山林诡变的环境。 故此,双方都绝没有偃息与退缩的迹象。在这片古老的丛林里,掀起了一场场猎杀。 从人数与势力上,朝廷军显然占据了莫大的优势,那些精兵们又确实极其厉害,护卫使们即使有着鬼林和机关的庇护,也没能讨得多少好处。但如今的蓝苍族,全民皆兵,所有人都是一心想要退敌、夺回家园,让何施禄大军屡次进攻而不得突破防守。 便这样,战事僵持着,每日双方都有人员伤亡。 此时接近夏天——这个长年多雨的古林,更是完全进入了雨期。没完没了的大雨,凶险恶劣的环境,以及潜伏暗处的兽虫,给何施禄的军士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蓝苍族的境况或许要好一些,他们到底是习惯了潮湿,也有对付这种气候的方法。 这般恶劣的情势,注定了这一场战事将要没完没了地持续着。 …… “吾日以逐曦兮夜礼颂,承神之恩泽兮感福隆;辗转谓民忧,恻恻意不忍……” 顶着大雨,普通的族人们虔诚地匍匐跪地,满心敬畏又激动地接受这一场神的赐予。而年轻族长的声音,沙哑中透着一种悠远神秘的惑蛊,让所有人的心随着这古老的偈语起伏跌宕,有如被注入了无比的力量。 最后一场祈愿仪典总算结束了。净念竟有一种微微松口气的感觉——自能够开口说话,他从不曾尝试一次性说这么的话语,何况他对语言的掌控还不是特别好,那冗长而拗口的偈文真的有些难倒了他。 仪典的完成,让全族人的心绪安宁下来,原本的悲伤与残存的软弱都被一扫而空,只剩全然的信心。 “族长!” 头戴沉重的树藤笠帽,净念正要回去自己的营帐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蓝清和,他沉默地注视着对方。 “可以去你的营帐内说话吗?”蓝清和微笑着问。 “嗯。” 帐内已经有北门掬在等候,净念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遂自顾自地脱掉笠帽与树皮衣。 “北门先生也在啊,真巧,”蓝清和扫了扫树皮衣上滑动的水珠,说道,“我刚好有事,正要找你的。” 净念默默地跳到简床上——地面上积聚的水都快漫过了脚踝,他的体质阴寒,内伤未愈,有些受不住。盘腿坐好,他微垂着头望着底下的两人,没有说话,想也知道他们来这都是为了讨论战事。 蓝清和开门见山道:“我族想请求文华王的援助……只要引开部分朝廷军,我们自有方法夺回城。蓝苍族定不会忘记文华王的大义大恩,往后但凡我族能做到的,任凭王爷差遣。” 北门掬神色为难:“然我们尚且无法断定,朝廷从海上来的那支大军,到底可能有多少人。皇上的态度,已然表明此次是决心完全拿下蓝苍族。故而对方情势尚且不明,我们王爷也是无可奈何。” 这话倒也不算故作推脱。蓝苍山系地势与气候极其复杂,何施禄大军控制了岷山岷溪,又占据了上关城,索翰华即便此时赫然与撕破皇帝撕破脸,派军进攻上关,也会遭遇到过往那些征讨蓝苍族大军的困境。就算有护卫使和全蓝苍族的抵抗,在没人料到海上会有多少军力的情况下,贸然出兵实属莽撞。 蓝清和没有因北门掬的话而不满,只是抬头看向净念——这位年轻的族长,他敬重也信任,却为了蓝苍族不得不利用——他轻声说道:“北门先生顾虑的是,我蓝苍族这次确实是劫难难逃,但我们的族长肯定会永远引领着蓝苍族的勇士们去抵抗朝廷军的侵入。” 北门掬暗嗤,嘴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89 上说:“圣长老也不必颓丧。这场战事,朝廷军主要仗着人数的优越。所以……如果能够刺探到海上的力量有多少,或者说,阻断从海上继续派来的大军,那么现今鬼林外与上关城内的朝廷军,便会陷入进退不得的困境。” 他没有放话说,索翰华派军进攻——这显然谋逆的言论,在事情没发生之前自然不能言明——但彼此,心知肚明。截断了朝廷可能通过海上调遣来的军力后援,若前有大军的逼迫攻击,后有蓝苍族的应合抵抗,何施禄的大军则会因着这特殊的地势环境渐渐陷入围困被动的境地。 那时候,朝廷军与蓝苍族显然只有你死或我亡的结局——一场天下大乱自此也掀起,除非朝廷军叛变,否则自是不会出现朝廷撤兵的可能。 蓝清和觉得为难了:“海上……我们束手无策。”否则这一场战事怎会落得如此无助被动的下场。 北门掬没有直接解去他的苦恼,倒是笑望着一直沉默聆听的净念,问:“那么,少主子可想过什么对策?” 净念隐约感觉到,这个北门掬好像是在引导他去深入了解军营与战事,会通过不经意的问题让他慢慢学习谋略布局。而这回,他并没有让对方失望,直接点出了北门掬的算计,吐出四个字:“幽冥水鬼。” 幽冥水鬼,两千名水贼,数十支船队。他们的力量,在海上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即便朝廷军人数众多,幽冥水鬼也完全有办法不必正面碰撞而给予对方致命打击。 这支专在水上或海湾抢掠财物、破坏船只的幽冥水鬼,有极令人赞叹的破坏力——在海上,只要破坏了船只,任你人数再多、军力再强,也只能随着破损的船只沉没海底。 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与朝廷军显然是料不到幽冥水鬼的这一招,正谓攻其不意。何况,这几年嚣张无忌的幽冥水鬼在大古河上可不曾少劫过几国朝廷重兵护送的军需船只。 蓝清和显然知道他们遭遇幽冥水鬼一事,不能肯定地问:“他们值得信任吗?”幽冥水鬼会不会甘愿被他们所用是一大问题,而且朝廷军的船只与人数恐怕也不是几千水贼能对抗的。 这一层面,北门掬也是想到了,却坚定道:“我相信他们。”而且朝廷军海上后援,也绝不会无止尽的,毕竟经由海路非常耗时间耗人力,蓝苍族是皇帝借机发难的引头,对方不至于把大多数军力浪费在这边。 那日洪扬轲笃定的话语——怕是,发觉或猜测到了朝廷还有水军这个暗招,故而才敢那般理直气壮地谈论条件。 还在商讨着的二人,忽地听到少年沙哑的嗓音响起:“我随幽冥水鬼一起。”对于大海,他并不陌生,与其让他每日缩在鬼林里无所事事,不若随着那些水贼们一起斩断朝廷水军后援。 他是蓝苍族的族长,身份有着绝对的分量。对于幽冥水鬼,他的出面便是承诺索翰华答应合作的保障;而他的亲自参与,也可让蓝苍族众人不必过于担心那些水贼们的信用。 ☆、【六八】追风骠 (3151字) 昌平七年是事故多发的一年,自这年起,天下再难安稳。蓝苍族战事正紧,忽传来聿中州府大将军李岩叛乱的消息,其手下掌控了全州府的数十万大军。 年初李岩因抗旨不尊被降罪,后又斩杀天使与禁卫军,得天子一怒,先是抄斩了整个将军府,后又派十万大军赶赴聿中州擒拿其人。李岩遂派出大军,镇守南聿城,阻挡皇帝的大军继续深入聿中州。 大将军贺詹非怒极,亲率大军进攻南聿。李岩调遣十五万兵力,公然在南聿城与朝廷大军对峙顽抗。 皇帝闻讯,痛斥李岩心歹不忠,勾结地方乱匪圈地为王,遂又派出数名猛将与三十万大军,直逼聿中州。 六月中旬,北方三州(聿中州、蒲州及淼州)联合发出告令,称帝心不仁、谋害忠良,以借口肆意出兵无辜氏族,又曰天降雷斥,毁国宝,谕天怒,为上者不满于皇帝也。三州自此脱离大聿,蒲州及淼州州府大将军不仅派兵支援李岩大军,更是调遣了十万精兵赶赴蓝苍山系,以助蓝苍族夺回上关城。 ——至此倾国乱矣。朝廷大军与三州州府军,主要集结在南聿与凉水两座重镇,沿凿壑江水系拉开了一场大战。而凿壑江沿岸江下城,被突击的十万淼州州府大军占据。聿国本以“西观山涣水凿壑江大古”一线分为南北,现今战火一触即发,沿线百姓无不惶恐惧怕,纷纷迁移至更南方或更北方。 “……太后毒伤尚未痊愈,半月前又闻李岩军叛乱之事,惊怒之下咳血晕厥,至今卧榻难起。” 曲默站在索翰华身后,汇报着京中的大小事件。这回太后病倒的消息,怕十有八九确有其事了。 索翰华负手仰望着幽渺的夜空,良久,淡然地回道:“宫内有御医,太后还有皇上和七皇兄的精心照料,以后便不必再向本王汇报这些了。”从此次踏出皇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与皇帝的决裂,而太后既然站在了皇帝的一边,那么……这份浅薄的母子之情,终究走至了尽头。 “……是。” 不忠不孝、无情无义,果是应了知归子的预言。索翰华忽地勾出一个淡笑,手上把玩着蓝玉扳指:以当前行军的速度,不出五日约莫就能抵达岷山了。论当前紧迫的情势,他其实更应该去南聿的。 不过,眼下的情况还只是李岩勾结另外三州叛乱,天下人尚且还没有文华亲王意图谋朝篡位的概念。他也不必着急,让自己主动显身于民众与军队面前。 “净念是跟着幽冥水鬼出海了?”他忽然问。 曲默身边的人连忙答道:“少主子与洪扬轲于三日前,自西观山裂谷穿过,已经抵达了西海岸。” “洪扬轲的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是的,主上,北门掬所言无差……那个人目前,完全可为我所用,他的幽冥水鬼,不仅仅活跃于大古河一带。北西观附近,疑似也有幽冥水鬼的踪迹。” 索翰华闻言,淡声道:“洪扬轲一事,就交由北门掬交涉处理。” 如暗卫所言,净念此时已然登上了西观海上的水贼船只,与他同行的自然是水贼头目洪扬轲,还有他的同宗曾侄孙洪锒,以及逾千水贼。 那日几人商议决定借用幽冥水鬼的力量后,净念便带着北门掬再次回到了屏山的贼窝里,而洪扬轲似乎预料到他们的行动,悠闲自若地在洞穴中等候他们的到来。 “其实你们多虑了,”洪扬轲笑着如是说,“从海上行船特意将大军运送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0 到上关附近的海域,本就是一件极耗时日与军力的举措。按理说,你们朝廷若是派兵从海上登岸突袭,约莫也就只有那几万人了,不至于在后面还会增派更多的兵力。” 至于洪扬轲如何知道聿国皇帝还有这么一支水军的事,不过是前些年时,沧国内部争斗厉害,前太子一党,私下勾结了内陆的北方大国聿国,故为了帮助聿国永绝海上流寇之乱,特将一些造船工艺与训练水军的技巧交给了聿国皇帝……当然随着前太子被刺杀,洪氏分崩离析,聿国在沧国的势力也被迫撤回了。 洪扬轲语气一转,又道:“但……海路却可以在兵败后,保全部分军力。”言下之意,若蓝苍山系的朝廷军战败,从岷山或鬼林自然无法逃脱,以那里的自然环境只能完全被围困擒捉,但有了待命在西观海域的船只,他们完全可以从大海上撤走大部军力。 洪扬轲的这一番话,透露了他了解到的聿国水军势力,又表明了在这场战事帮忙截断朝廷军唯一后路的意思……北门掬在净念没有反对的情况下,欣然应允了双方的合作之事。 其实洪扬轲本来的要求也不算离谱,只是在将来与沧国国内那些势力争斗出现危急时协助一把。而对于索翰华这一方,虽然水军,在这一场角逐中,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但从长远视角来看,也是不能完全忽视的力量——至少当今皇帝拥有了海上力量,也就意味着哪怕他日战败,他又多了一条可能性的退路。 合作一事落定,北门掬就留在了这当下算是最安全的水贼巢穴,由净念的两位护卫使还有一些水贼们保护着。净念则带着苍禾非莫,按照他先前所打算那般跟着洪扬轲等人,绕过北蓝苍山,取道西观山脉,穿过裂谷,抵达早已守候在海岸边的船队。 净念上了船,扫视了一眼这些不算庞大的船只,视线最后落在了洪扬轲身上。 被那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洪扬轲身体微微僵硬,随即摊手无奈说道:“我没有故意设计你们……本来我的手下们,也是想要学学西海岸的那些流寇,计划在聿国与宿闫捞上几笔。” “便发现了一些趣事。”他莫名地笑道,“没多久就是蓝苍山起事,为备不时之需,我就让他们把船只驶到这里。”也就是,他早发觉了聿国朝廷水军的调动。 净念没再追究——毕竟,这人本非聿国人,确实没有必要在毫无利益的情况下搅合这一场战事。他只问:“如何做?” 所谓摧毁朝廷军的后路,并不只是一句空话。净念之所以任由北门掬越矩与这人交涉合作,也是因为那日被水贼们捉住时,发觉到他们的船只极有奇妙之处。 这个还算是冷兵器时代,没有火器的战船,充其量只能是同辎车或战马一般作用,区别只在于它是行驶在水上的。但洪扬轲的船只却不同,那些船底与船身,不知用何种工艺设计,能够在距离十丈外的地方破坏掉别的船只。而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船被毁坏甚至沉没。 洪扬轲毫不担心地回道:“其实很好办,毕竟船是在海上,摧毁起来并不难。而且,你们皇帝的战船,虽然船体庞大行驶较快,却不如我的船那般有攻击机关。” 闻言,净念遂不多言,只走到船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这里的海风很大,船只也正是顺着风向,二十艘船上的水贼们俱是升起了巨帆,还有为数众多的人轮桨,船行的速度极快。 “世子可知这艘船叫什么名字?” 海上百无聊赖,洪扬轲显然对净念有着诸多的好奇,没事有事都找他说说话。几日下来,净念对他有些熟悉,倒也没太觉得这人讨厌,虽然他不时说些无谓的话语,但也不至聒噪。 而这个没意义的问题,净念自然没做回答。 洪扬轲脾气显得不错,对于净念的冷脸与无视从没有生气,笑嘻嘻地主动解惑:“这艘船,叫追风。行驶起来,快能追风。” 说着,他又指向并行的另一艘船:“那个是乘风,乘风一日,可走万里。” 净念沉默地听着,对方悠闲地说着一些关于船只、关于水军以及大海的事情,许久之后,忽闻这人转移了话题:“哎,世子,你与我同龄,整日这么闷不觉得无趣吗?” “不若交个朋友,如何?”洪扬轲不算本国人,这话语虽然有些突兀,倒也不能完全说失礼。 净念分了一个眼神给他:朋友?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却,被勾起了一段遥远的记忆——那时,那个总是笑得灿烂的孩子,第一次见到他,就缠着自己,说要交个朋友。 朋友…… “他是怎么了?” 洪扬轲错愕地望着一瞬间就消失在船舱口的身影,只觉得满头雾水:他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吧? ☆、【六九】多少事 (3431字) 净念是个心思简单的人,没有寻常人的那些曲折,有时候在心智上与孩童无异。他的喜好,也是来得直白异常。 如洪扬轲“朋友”一说,或许不过是兴之所至时的随口一提。但他并不清楚,对于净念而言,这个普通的名词所代表的意义是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因着那些不堪的经历,还有对世故认知的障碍,交朋友这样的行为,对于净念来说,不仅仅是有些新奇……还多少能够触动到内心的,虽然这点情绪变动不甚明显。 前生今世,净念是没有朋友的,尽管他在书中无数次看到描述朋友的词句——却始终不曾体味这种人与人的奇妙情感。而此前唯一一个缠着与他交朋友的孩子,却因他的缘故惨死眼前。 从此,朋友,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词,在净念苍白的记忆里划一下一道浅淡而隽永的痕迹,伴着记忆长存或消失。 洪扬轲这个人,净念不算讨厌,最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很厉害……追求更高武功的习惯,让净念多少正视了他的存在。 今日这“交朋友”的戏言——净念没有认真地深思,对待洪扬轲的态度也无明显变化——却到底,隐约地落在了心中。净念尚不明白人们说话时的随意……他对人类语言的博大精深还不能够理解得那么透彻,真实与虚假也无法辨别得很清晰,只能凭着本能的直觉,判断得出洪扬轲对自己没有心存任何恶意而已。 于是,朋友……或许,他们就因此成了朋友。不管是洪扬轲的态度,还是净念潜意识里,都不经意地形成了这样的认识。 人,总归是一种会经常被情感左右的神奇动物:勿论这情感到底是真是假,或浅或深。 ……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1 再说水贼们的船队,在日夜不休的行驶下,终是渐渐地逼近了上关外的海域。对于这一带的大海,洪扬轲早先就派人做了些探查,遂在离目的地还有几十里时,便暂时地停了船。 “若没有料错,对方的船只是待命在这一带,我们等天快黑的时候,乘着顺风之势,悄悄地接近。”洪扬轲如此对净念解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且天色黑,慌乱之下,他们逃跑也来不及。” 净念无异议。 洪扬轲又道:“其实若是我们的人能把他们的船夺过来是最好了。” 净念不解:“为何?” “那些战船,造价不小,全都毁了,也实在是让人可惜。” 所以呢?净念沉默地望着这无时不算计的少年。 “战船出海,随行水军逾万人,最基本的保障就是军需。从西观山裂谷到上关外海这一带,几乎没有地方能够停靠船只,故而也无法为船上提供补给。不管是为保障进攻还是战败后的撤退,你们皇帝的水军,定是有不少军需船跟随。”洪扬轲神秘一笑,道,“按我的推断,这些军需船至少能够供应十万大军一个月的食物和净水,若是我们首先破毁了这些军需船,就能直接断了他们的补给。”1 净念想了想,觉得有几分在理。遂又闻对方说道:“最重要的,照蓝苍族的战事情势来看,基本上所有的水军应该都上了岸。海上待命的约莫只有五六千的精兵,而这些精兵,大多肯定是守护着军需船。而比起载军战船,军需船要小一些,船体也不若战船那般结实。我的那些‘鹰艟’破坏起来要方便得多。” “所以,我们只需毁了那些军需船就够了。”洪扬轲最后得出结论,“其他的战船,想法子抢了过来……若是抢夺不成,至少也算截了他们的后路。”没了军需补给,若朝廷军战败想撤离,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季节的西观海盛行的是西南风,从上关撤离,逆风向而行,至能够登岸的最近的西观山裂谷一带,要是需要至少半个月的工夫——何况,任何有思想的人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在这样危险的地域靠岸。 半个月没有粮水的补给,军士们漂泊海上自是不战而亡。 “怎么样,”洪扬轲笑得开怀,“世子觉得我的想法如何?” 净念木然地对上这人的笑眸——其实,他只是贪图那些战船吧。不过无妨,最终目的能够达到了就行。 洪扬轲见净念没有异议,遂松了口气,心情顿时飞扬。若仅是破坏军需船,他们要花费的力气会大大地减少。 载军的战船,船体太过庞大,坚实不说,若是用鹰艟破毁,则极有可能伤及了鹰艟——鹰艟虽然能够抵抗得住普通弓箭的攻击,却挡不住战船倾毁时倒下的庞大楼屋与巨大的桅杆。 洪扬轲又看了眼围栏前眺望着海面的少年,不欲再打扰对方……几日下来,他们的相处还算愉快,勿论是为了将来的利益,还是本身对净念这个人的兴趣,他都不想惹得对方的不满。 净念却出乎意外地主动开口:“鹰艟是何物?” 洪扬轲有些意外,随即笑着解释道:“鹰艟是我这几年为专门破坏大型船只而特地命人打造出的一种船舰。不若,世子随我去舱底一看?” 净念颔首……他确实对于这些水贼专用于对付船只的奇怪机关有些兴趣。想到这,他微微怔了怔——似乎不知不觉间,他总会不经意地开始想着如何帮助男人,所以才会明明不懂军事,而参与战争;而今得知男人想要建立一支水上力量,便不自觉地想要了解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世子?”洪扬轲好奇地唤着发着呆的人。 敛回心底隐约的情绪起伏,净念冲他微摇了下头,便跟着走进了巨大的船舱底。 海上的密谋,在无人发觉时悄然开始。而陆上,索翰华的十万大军在迅速拿下江下城后,直取岷山,蓝苍族那些老弱的族人有了险恶的鬼林的保护暂得了安定,护卫使与青壮年们不惧牺牲,与何施禄的大军一边躲藏防守一边乘势攻击。 上关这座城,本身并不算牢固……自古以来,是靠着岷山天堑阻挡了大部外来的侵兵,故而在十万大军支援抵达了岷山岷溪时,何施禄的大部军力不得不被牵制于守在高地。 有了这样的牵制,蓝苍族护卫使加临时组建的五万土兵,并不一时着急于夺回上关城,而是协助外线支援的十万大军,不时地骚扰突袭何施禄驻守在天堑的大军。 一场混乱的战事,便随着索翰华援军的到来,渐渐地显出了高下。这个环境恶劣的古老山林里,十多万蓝苍族勇士们,战斗力显然比敌方强势许多。 何施禄大军也由猛烈的进攻被迫转为防守,上关城也成为他们最后的保护地。尽管战事如此艰难,朝廷军显然还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一天深夜,随着护卫使们成功截杀了近万名朝廷军的胜利,海上那些战船也发生了一场恶战。 军需船二十条,载军战船五十座,每条军需船有300人,而其他战船只有不足100人。刺探的小舰借着夜色,得到了这样的情报后,洪扬轲微微诧异:“五十条战船?”那就是说,若这场战事朝廷军失败,最多只能撤离七万人。 何施禄大军与水军一齐约莫二十万军力。 ……聿国皇帝到底是自信战事能够胜利,还是根本就打算无论成败,都要拼死拿下蓝苍族? 不过,这些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洪扬轲再没有多想,只笑道:“与我所想不差多少。”而那些称得上当前最庞大的战船们,每艘不足100人,意味着他们极有把握夺来几艘据为己有。 或许这便是在海上的好处,船与船之间人员不那么容易流通。 远处,夜色里密密集集的大船上亮着点点火光。而在无月的黑夜掩饰下,对方显然不曾发觉到有一支精心伪装过的船队悄然地停在远处的海面上。 “世子,”洪扬轲对净念说道,“今日,就请您了解一下我鹰艟的厉害。” 净念没有表达意见。实际上在下午观摩了所谓的鹰艟后,他不需亲眼观看实战,也能猜想得出这“小战舰”有多厉害。鹰艟的船体造型奇特,吃水较深,极长极高,舱内极深,设有弧形舱顶,可抵挡寻常弓箭等兵器的攻击。 一个鹰艟只能容得下不足十人,但它厉害之处是起底部暗舱的机关。这能人为伸缩的机关最关键的地方则在于那种奇异的铁石所铸造的尖端——似铁似石,对于浸了水的木或铁类有极强的腐蚀力。随着速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2 度极快的鹰艟抵着船只迅速地行驶,这机关就能在瞬间破坏了船只的船体,造成整座船结构的崩塌。 此行洪扬轲的船队正好二十艘,每艘船内都装载了一只鹰艟。夜色里,已然准备就绪的二十条鹰艟,在洪扬轲的一声令后,急速地朝远处的朝廷战船行去。 【注释:1】西观山脉靠海,而且是大裂谷的形式。我画的简要地图上标注了海拔,这一带最低也在1000米以上,所以船只不可能停靠补给。 另,当年郑和宝船可容千人,于是,这里的战船给我稍微夸张了下,但这里战船只装人,也没有密闭分舱这些,军需武器都由军需船运载,所以也不会比宝船更大…… ☆、【七〇】总烦扰 (3329字) 转眼间,便是夏热已转凉,九月秋高时。 南聿城的战事持续了逾三个月,贺詹非与几位猛将率领的大军,在聿中州府军与邻州蒲州州府军的共同抵抗下,始终没能再往北进一步。南聿战事僵持不下,贺詹非三次攻城皆是失利。而凉水的情况,与南聿相差无几。 就在月前,西北蓝苍族的战事却是有了急遽的变化——在淼州州府军的猛力援攻下,蓝苍族的护卫使与土兵截断了何施禄大军后援,将之围困在上关城,使其攻而无力退则无路。 …… 而数月前,在那苍茫未知的神秘大海上,无人知晓之时,一场恶战在某一个黑沉的夜里迅速地开始迅速地结束了。 或许是朝廷水军的海战经验实在太少,也或许是真的不曾意料到突如其来的暗算,总之当晚的行动,比洪扬轲先前所想象的来得要顺利多了。军需船上的三百人,只有一半在值守,鹰艟几乎没费多少气力,同一时间里,一艘鹰艟沿着一条军需船周身行驶了一圈,彻底毁坏了船体——他们运气甚佳,朝廷的船只之间都保持着一些距离,刚好能够让鹰艟通过。这些船本身也并非完全地靠岸,约莫是船体太大,近岸的海不深,抑或是以防万一,怕有人试图穿越险林从陆上直接潜入船上。 当所有的鹰艟灵敏地驶出了十数丈外,军需船摇摇晃晃,随即发出骇人的巨响,惊动了其他战船上的士兵,不少人已经上了小舰,赶去救援。还有一些眼利的,看到了正要驶走的鹰艟,则立马弯弓射箭,只是基本上损不及那形状奇异几乎是全封闭的战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鹰艟消失在夜色里。 而洪扬轲远眺着海面上对方船只的形势,算计了一下时间后下令将船驶近外围的战船,并指挥着水贼们,迅速地升起防备护板,准备好弓箭,以及一些特制的树油火箭——虽然他贪图那些大型战船,但自身安危还在首位,若有意外,就点燃火箭,用弩弓射向对面。 巨大的响声与动静,彻底打破了海面的平静。尽管朝廷水军们有了防范,但面对似乎是忽然出现的一支船队,也不禁开始发怵了。 他们的兵力不多,现在上岸去要求支援也是妄想——且不说黑夜里岸边那十数丈的崖坡难以攀越,就算上了岸,此处离上关也有数十里路。 而军需船已然开始坍塌,大部朝廷水军随着毁损的船体,或是被压在了船内,或是直接掉进了海里。 就这样,在朝廷军与水贼双方的人数相距不大的情况下,海上实战经验丰富的水贼几乎是无敌可挡,四艘水贼战船,与那些船体两倍之大的船只激战了一整夜。最南的两艘战船本就兵力极少,水贼们一鼓作气,没费太多的功夫就拿了下来。 朝廷水军倒并非一无是处,在几艘船吃了败仗后,分散在各船只上的水军们,互通了讯号,立刻抛弃了自己的战船,通过小舰,利用船与船间狭小的间隙——这间隙,阻挡了洪扬轲战船的继续靠近——将兵力集中在最大的一艘船上,二百多人掌控旋转橹,直把巨型战船开向洪扬轲的战船。 其他的朝廷水军们,则备好了充足的箭,欲要与水贼们大战一场。 这巨型战船,体态过于庞大,足有洪扬轲战船的近三倍大小。早在看到敌方的举动时,他果断下令:“所有人带上武器,弓箭与火箭,从小船离开,全部聚到那两座船。” 他们要上的船,正是此前那些的两个战船。否则,莫论他们战船的抵抗力多强,那些朝廷水军若是决心拼个你死我亡,完全能够选择直接用船身进行蛮横地冲撞。届时,可真是同归于尽。 而鹰艟早已在毁掉军需船后,调回了远处停候的地方,此时也无法赶得及。 洪扬轲的水贼们果然是经验非凡、动作敏捷,几乎是在朝廷水军开动了巨型战船的同时,也抡开了这两座战船的旋转橹。 天色渐明。相差不多的军力,一样坚固的战船,让双方这场较量,拼不出一个胜负,而作为唯一可用的武器——弓箭,也在整夜的战斗中,渐有供应不及。 这时,候命多时的鹰艟,在战斗僵持难下的时候,再次迅速驶近。而显然,不少朝廷水军们,见识过这种船体极小奇形怪状的战舰的厉害。 在殊死抵抗与险中求生之间,那些水军们终于是不甘愿就此丢了性命,在鹰艟靠近之前,急速地把战船转了个向:或许是又增添了人手抡着旋转橹,庞大的战船速度及其之快,迅速地朝西边大海深处驶去。 净念基本算是观战了一晚,没有多少能够插手的地方,毕竟一场战事的胜负依靠的是全体人的努力与势力,而弓箭技术,显然还是这些水贼们运用得更熟稔灵便。 待见朝廷水军竟然开着战船脱逃了,洪扬轲只问净念:“追吗?” 海面上,时有劲风卷浪。净念抬头看着在清晨就阴沉沉的天色,慢慢地回答:“不用了。”在没有补给的海上,在一场风暴即将来临的海域,那些人最终能够存活的希望并不大。而己方,水贼们也是消耗的厉害,无力再进行新一轮的僵持战。 洪扬轲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笑着望着被水军丢弃的另外四十多座战船:“恐怕这些,我们也不能全部带走了。”这样一座战船,约莫需要一百人力才能掌控得住,再怎样分配人手,也至多只能带走二十条船。 “世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净念淡然地回道:“毁了。”既然那些水军逃走了,这些战船不能收为己用,毁掉才是万全之策。 净念的话语一落,洪扬轲即刻指挥着自己的水贼们,快速地检查起那些战船——同时搜索着有可能隐匿起来的逃兵——挑选其中二十座最为坚固的战船,随即人力启动战船,朝南行去一段距离。 被丢弃的其他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3 三十座战船,则是并聚一起,二十条鹰艟驶过去,将点燃的火箭射向被事先浸过了树油的船帆、木壁等物,随后急速撤离。早晨的风大,战船很快地燃烧了起来。 “都是些无价之宝,”洪扬轲远远观望着燃烧了大半个海面的火势,叹息,“尽管特意多带了一千人,还是没有办法拿走这些船。” 净念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大火,目光调至那边的山崖——先前靠近时便发现到了,山崖虽然陡峭,但还是有一点斜度,而这个地方陆上地势最低,朝廷水军悄悄接近再登岸,确实不算是难事。 ……他本也可以从此处抄近路,回到蓝苍族的。只是到底还要警惕着这些水贼们的行为,洪扬轲是个聪明又奸猾的人,若是这个关头又起了别的心思,或许真不至于能够影响到整场战事,但多少还会惹来一些麻烦的。 遂没做犹豫,净念随同这些水贼们逆着风向返回。 掳获来的战船体态庞大,人力都分在了这些船上,意味着原本洪扬轲携带的船队就会缺乏人手。遂琢磨了一番后,洪扬轲决定用铁索将掳获的大战船与自己原本的船只串联起来,刚好是二十对,由大船牵引着小船行进。 …… 日头西斜,渐渐地被西面的海平面吞噬了大半,鲜红的色彩在无垠的海水间渲染出一道道浓墨彩绘。 大海上逆风向行驶的四十条大小战船,由于人力的不足,又遭逢了几次较大的暴风雨,返程耗费的时日被大大地耽搁了,眼见着耗去了近四十天的时间,船队终于即将抵达西观山脉的南裂谷。 “少主子,您的药煎好了。”非莫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汁送到站在甲板上的净念面前,却半天没得来一个眼神。 倒是一旁的洪扬轲凑近闻了闻药味,遂问道:“世子的身体有何不适吗?好几次看见他吃药了。” 非莫没有理会这个人,对净念又说道:“这些药材,是曲神医开了方子,主上派了不少人手在全国各地搜罗而来的。” 非莫抬出了索翰华的名头,终是让本装作没听见的少年迟疑地偏了偏头,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接过碗:在出海前联络到了索翰华后,男人听说了他此前受了些内伤,立刻就派人把各种珍奇的养伤之物送了过来。 可是……这种奇怪的药汁,味道着实让人难以忍受。好几回汤汁咽在了喉际,净念差点没吐了出去。 非莫对于自家少主子的任性有些无奈,只好用暗卫嘱咐过的话说:“主上说,您若……不听话,他会亲自惩罚您的。” 净念倒是还没说什么,惹得一旁听到话的几人笑了出声。 “文华王爷是唬小孩子吗?”洪扬轲笑着对净念开口,“你们父子俩真有点意思。” 瞥了一眼僵着脸的非莫,净念终究沉默地接过了药汤,几乎是屏着鼻息,一口气地灌了下去:父亲的话,他总也无法抗拒,尽管他从不畏惧甚么惩罚。 ☆、【七一】曰无衣 (2636字) 满目山河碎,不见战旗偃。 索翰华负手站立在岷山半腰断崖,远眺着黑压压的大军,逾过天堑急速朝西北行军,辎车、木遁等大型攻城武器碾压在颠簸的山路上,发出阵阵轰鸣声。 上关城下,两军僵持。即便突破了天堑的阻断,上关城已然不再那么地坚固,但有十数万精兵防守,又有名将指挥,若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拿下,绝非简单之事。在前几次战事失利后,何施禄率领朝廷军单退不攻,死守城池,在上关城东南北城墙上建起了坚实的防护。 天际的黑云在卷动翻滚,这古老的山林气候变幻难测,又一场暴风雨随时都会降临。 大军驻扎在岷溪河谷,索翰华下了山,便直回自己的营帐。走至帐前,他脚步微顿了下,问着门口的守卫:“有人在里面?” 不等守卫们回应,帷幕倏地被人从里头掀开。 眼中掠过一抹惊喜之色,索翰华目光柔和地望着一脸尘色的净念,微微掀起了唇角:“回来了?”比他预计的竟是早了好几日。 遂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净念的脸颊,男人对着旁边的人吩咐:“叫曲默过来,再烧点热水。”言罢,牵着乖顺的少年进了营帐。 尽管是秋深,这里的气候却是常年湿热,营帐内又不通风,让人全身感觉都极不舒适。净念一进来,就开始脱黏着身体的武士服——他也是才刚到达营地的,侍卫们说索翰华暂时不在,便直接进了对方的营帐,本想着换下这身衣物,却猛地感觉到了外面那熟悉的气息,遂想都没想径直跑了出去…… 他才忽然察觉,心里竟有一种浅淡的想念。 索翰华含笑地望着净念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脱掉了有些脏污的衣物,不等这人再穿上干净的衣服,便悄然地来到了少年的身后,轻轻地拥着这具年轻的诱惑的身体:“为父帮你……” 男人醇厚的嗓音,总撩起心脏发颤。净念疑惑地按了下胸口,有些艰难地侧过头,凝视着男人的笑眸:“……奇怪。” 他小声地嘀咕。 “嗯?”索翰华漫不经心地应着,手指不着痕迹地在净念的手腕上按了按,另一只手拿起轻薄的素衫,便要为净念穿上。 虽然觉得让别人给自己穿衣服很麻烦,净念只是温驯地伸展着手臂,顺着男人的动作把衣服套好。随即,不等系好衣带,他就被猛地横抱起来,野蛮地扔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猛力的冲撞,让后背都隐隐地发疼。净念仰躺着身,看着压上身来的男人,只平静地眨了眨眼…… 被一番撕扯啃咬之后,净念终是得了一口喘息,急促地呼吸着,鼻嘴里都是男人的气息。 “真是乖孩子。” 听闻戏谑的轻笑,净念微睁大迷蒙的眼,表情有些茫然,傻愣愣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索翰华侧躺在净念的身边,掌心在少年的颈项间点点地摩挲,见这个冷情寡欲的孩子终于有些情迷意乱了,满意地勾了勾唇。 净念看着索翰华温柔的微笑,一向懵懵懂懂的他,意外地感觉到那笑容里的一点恶意:“父亲。” 明明是刻板的平静的语调,索翰华却奇妙地感觉得到少年语气里的些微起伏,隐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般,在撒着娇。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心头的野兽在叫嚣着破笼而出,想要狠狠地撕咬着、用力地贯穿着这具年轻的肉体,直让少年忍不住哭泣求饶……索翰华克制着满心的暴虐,小心地凑在净念的额前——丝毫不在意刚赶完路的人身上有没有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4 灰尘——轻轻地细吻着:“乖。” 嘴唇刚刚离开净念的额头,索翰华便觉得少年的手心碰了碰自己的脸,低眉浅笑,问:“怎了?” 净念没有出声,只是有些笨拙地有手蹭了蹭男人的脸……就在刚才,他察觉到对方全身散发着极其强烈而危险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黑暗与欲`望,让人胆寒心惊。若是在往时,或换其他人,他刚才说不准就出手了。 “父亲?”他的语言总是那么匮乏。 索翰华先是不解,随即低低地笑了,浓黑的眼瞳深沉地凝视着少年俊秀的面容:“为父幼年时,就被先帝斥责喜怒无常、性情暴虐。”只是野心、欲`望,以及早熟的心智,让他在刻意地练习下,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本性。 净念虽不解,却是很认真地听着男人的话语。 “净念,”索翰华轻声地问,语气隐约有些飘忽,“若本王,不小心伤了你,你可会怨恨?”纵是他有极好的自控力,却察觉到在面对这个少年时,内心深处的黑暗暴虐总时常会被挑动起来。 净念依然不懂,但至少,他明白自己从不会有甚么怨恨,遂答:“不会。”若是别人意图伤害自己,他只会直接杀了对方。但若是索翰华,他的父亲…… “我的武功,会超过你。” 所以,他不会杀了父亲,但男人想要伤害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索翰华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孩子,思维还是那么简单直白,只是这个世界上,伤人的方法远远不止在武力……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问道:“可有按时吃药?” “嗯。” “那为何,”索翰华继续问道,“你的内伤还没有好?” 净念沉默。已经是有几个月了,他的内伤都没有明显地好转,虽然对于他的行动影响不大……这段时日,他能隐约地感觉到那种异样的力量,在体内蠢蠢欲动。 然而,尽管心思简单如净念,一想起前世,因为这样的异能而遭受家庭的遗弃,便隐约有些不太想对索翰华说明这一切。何况,他的口才实在差劲,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诉述。 “在想什么?”索翰华扣着净念的下颌,笑着轻问道,“有什么是不能对为父说的吗?”只是笑容,已然透着一种冰冷残酷的意味。 净念敏锐地察觉到索翰华情绪的起伏,挣开了对方的手,身体却不自觉地往男人的怀里蹭了蹭,整理了半天的语言,才道:“我不知道。” 净念不知道该怎么说……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他也是了解前世今生之说,太过玄异了。还有这种奇怪的声音的力量,太过骇人听闻……否则前世,他的下场何至于那般惨淡。 索翰华敛了敛心绪,随即勾了勾唇,将怀里的孩子拥紧,淡声道:“等想清楚了,再说不迟!”若非此时时机场地都不对,他绝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这个人。 越是了解,越是相处,他就越控制不住地想要完全拥有净念的一切,包括身体与灵魂。这般极端的占有欲,或许迟早会毁了这个他想要珍视的孩子……所以他才会逼着这人,在自己能够容忍的极限内自由地飞翔。 让他继承王位,让他接手蓝苍族,让他学习了解自己所拥有的势力,让他远离自己去前线战场…… 只是分离,却更加剧了他对这人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七二】曰同袍 (3373字) 净念洗浴完毕,索翰华就让曲默给他检查了下身体的状况。遂道内伤难愈,且不易调和解气,幸而倒无性命之忧。 索翰华看净念的气色尚可,虽然心中不满这个答案,却也无奈,只让曲默早些找到好方子,改善净念总显得羸弱的体质。 “父亲,”净念蹭到男人的身前,主动地靠在了对方怀里,把头搭在男人的胸前,嘴里含着话,“我不要紧。”他感觉得到父亲一直过于在意了自己的身体,可是他的体质天生就特殊,至少目前他自己明白是无甚紧要的。 一旁,曲默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若适才没看错,净念宽口领下裸`露的皮肤上正印着淡红色的齿痕。 索翰华微笑着低下眼,手指轻轻地梳理着怀中少年的湿发,遂目光扫向曲默,驱赶的意思不言自明。 曲默轻咳了声,道:“那个……少主,属下还有一句话想要对您说。” 被男人纳入宽厚的怀抱,净念舒服地用脸颊蹭了蹭索翰华的衣服,由于刚洗完热水澡,困意正起,隐约听到曲默的话,喉间模糊地哼了哼声:“唔……” 少年这道低吟,让曲默身体打了个激灵,他猛地吞了口涎水,遂感觉到自己被一道冷寒的视线阴蛰地盯死,心头的激荡顿时消失无踪,战战兢兢,看都不敢看向那二人,只用着极快的语速道:“您往后练武,还是莫要太激进了,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一不小心,不但伤及体肤,还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主上,”曲默不等那对父子的回话,急忙说道,“属下这便下去给少主子煎药。”他怕自己再不出去,就要被那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随手给解决掉了。 轻哼了声,索翰华默许着曲默的请求,遂带着少年坐了下来,将净念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含笑着问:“觉得累了?” 其实还好。净念却没有动,只是环抱着男人腰身的手臂紧了紧……他的精力一向旺盛的很,但每回被男人这样温柔而包容地圈在怀里时,就觉得很安心,安逸得让他总想赖在男人的怀里睡觉。 这种肢体的包容,人体的温暖,精心的呵护,是他几乎不曾拥有的体味……故而浅尝之后则是欲罢不能,内心里的渴望随着这种亲密的日渐频繁而日益增多。 “不累。” 在索翰华以为怀里的人是不是睡着时,他忽地听到一道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随即就见,净念缓缓地退离他的怀抱,睁着一双美丽的黑眸,直盯着自己的眼睛。 “洪扬轲在非莫那,要见你。” “啊。”索翰华无所谓地轻应了声,手掌从少年柔韧的腰腹慢慢地往下滑动。 净念低头看了看男人的大手,随即又说道:“掳了十艘战船。” 朝廷水军的二十艘战船,洪扬轲很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们,只道是为表双方合作的诚意。即便是净念,也知道那些战船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战船的工艺复杂,有了这十艘船,索翰华想要建立水军,则可以让工匠们根据这些船的结构,改造出更好的战船来。 索翰华勾了勾嘴,很满意净念能够主动对自己的事情这般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5 上心,遂轻笑道:“吾儿做的不错,可想要什么奖励?” 却见净念眸眼亮了亮。男人失笑——这孩子,还真是思维简单,每回自己的表扬,都能让他高兴……虽然,旁人几乎看不出他的心情变化。 “等会让人做你喜欢的甜糕,如何?”索翰华轻声哄道。 净念眨了眨眼,虽然面部还是木然如故,只眼里的笑意,却点点地泄露出他的好心情。在军中,一切从简,此前在鬼林里更是只能勉强靠着兽虫的肉来填饱肚子……所以,他好久没有吃到甜点了。 “乖孩子。” …… 洪扬轲是在船队抵达了西观山后,死缠着净念一直来到了这里。非莫给他安顿了住处后,他就在非莫的监视下,朝索翰华的营帐走去,却被人拒在了门外,只好无奈地在周围晃荡。 等净念一出帐门,他眼神极利,一下子就看到了对方,脸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朝净念走去。 脚下忽地顿了顿,洪扬轲转头问向非莫:“那个男人……” 非莫看了过去……索翰华紧跟着净念走了出来,一只手还搭着少年的肩。他回答洪扬轲,道:“正是我们的主上。”虽然索翰华的踪迹暂时还是对外隐藏的,但既然洪扬轲已经参与到了这场战事,告知他也无妨。 洪扬轲没有说话,眼神里流转着一抹不为人知的莫名情绪,嘴角含着笑,远观那对父子丝毫不顾忌旁人的亲密。 “那人……”索翰华自然也察觉到静伫在那边的人,低头注视着净念的侧脸,“是你带来的?” 净念毫不在意地点头:“他是洪扬轲,说要找你。” 索翰华朝那边看去,非莫与那笑得极灿烂的少年,已经朝这头走来。他遂问向净念:“你是自己先去见苍衡,还是等为父一起?” 净念想了想,道:“我自己去。”反正洪扬轲要谈的事情,他也无法插手,不若还是先去见苍衡吧……虽然蓝苍族的战事,他也无法做出甚么决定,但身为蓝苍族的精神依靠者,自然得清楚如今全族的情势。 “好。”索翰华倒也没勉强,目送着净念转身离去的背影。 此时,洪扬轲已然走至他的面前,微笑着行了个礼:“洪扬轲,见过文华亲王。” “……我族已经召集了三百巫蛊师,”苍衡说着当前蓝苍族战事的具体情势,“若是朝廷军负隅顽抗,我等便宁愿承受神谴,以不仁之禁术,逼迫敌方大军走投无路,进而主动弃城投降。” 以蛊毒使用于战术,本不是上佳之策,效果也往往弊大于利,一个不慎更会是害人害己。但如今何施禄大军且战且退,多时死守在城内。城中也无甚无辜平民,故而今选择巫蛊之术,倒也不失为良策。 ……只是,毒蛊侵染了城中净水,他日夺回城池,城内吃水也会很紧张,只能或开凿新的水源,或翻山越岭,去远地水源引水。 北门掬也在帐内,望着沉思中的净念,道:“这也是我们两方商议后,觉得最迅速有效的方法。” 眼下,何施禄大军即使是处于弱势,但见其有绝不罢休的势头。蓝苍族是这场大战的棋子与借口,是稳定西北局势的重要秤杆,可当前全局越发紧张的情势要求了这里必须速战速决。 闻言,净念只问了一声:“父亲的看法?” 北门掬笑道:“本也是蓝苍族的事情,几位长老出的主意,王爷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净念遂点了点头,既然父亲没有反对,他也无话可说……至于蛊毒之术会不会过于歹毒,以及战后水源的解决一事,都不在他的考虑中。他做事,向来也只是追求目的而不在意手段的。 苍衡又将这几个月的事情仔细说道了一遍,遂请求净念能够尽早回归族内。在这个严峻的时刻,只有族长在,族人们才能心无所惧地一往无前。 “我和父亲说声。”净念这样答复。 等净念再次回到索翰华的营帐时,正与要离开的洪扬轲打了个照面,净念看到他飞扬的笑容,心知双方将合作的细项都谈妥了。 “世子,”洪扬轲笑吟吟地招呼了声,他的情绪高涨得似乎有些离谱。 净念沉默地点了下头,目送着对方的身影被帐幕挡在了营帐外。 “听说净念与洪扬轲的关系不错。” 看到桌上摆放的甜糕,净念眼神一亮,便坐了过去,正伸手拿起一块就要吃着,忽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洪扬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净念偏头想了下,忆起那日洪扬轲在船上说的话,有些犹豫地说道:“他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执起净念的长发把玩着,索翰华玩味地咀嚼这两个字,遂凝视着满足地享用着甜点的少年,“你很喜欢他?” 净念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只喜欢父亲。 男人轻笑:“你性格冷淡,交一二朋友也是好事。不过,人心有真假,人情有优次,凡事总有变化的时候。净念你要记住,不要盲目信任别人,即使是朋友。” 净念不解……虽然他确实不信任别人,但男人关于朋友的说法,与以往在书中看到的并不一样。 索翰华看出他的困惑,只笑着道:“世事多变,莫过于人心难测。” 净念吃食的动作顿时停下……猛然想起了前世的母亲。 “怎么?” 净念望着男人的眼睛,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 人心难测,所以前世他才会有那些遭遇的。至亲尚且如此,朋友的话……也不例外吧?净念忽然有些顿悟了,人情世故,不过是炎凉自知而已。以往懵懵懂懂的想法,随着男人不时的教导,似乎渐渐地明晰起来。 ☆、【七三】烽火连 (3223字) 十月里,索翰华的大军与蓝苍族的护卫使对上关城发起了两场攻城之战,期间,蓝清和以族长之名曾试图说降朝廷军,只道他们无路可退,若愿主动弃城投降,可放大军一条生路。 何施禄却当即斩杀了几个有投降之意的将领,发下狠话,若有异心者,就地诛杀,更将那几个被杀的将领头颅悬于城门。 一时,朝廷军士气激增。 与之同时,蓝苍族的巫蛊师设好了合蛊台,由三千护卫使精兵护法,发起蛊毒之“仪”。所谓“仪”,便是巫蛊师们耗尽自己的精气,召唤古老山林里最毒的兽虫,这些兽虫被“仪”之咒语控制,然后巫蛊师利用它们,对敌方发起攻击。 而今次,早先拟定好的方案,也是最有效的屈敌之术—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6 —将这些至毒的兽虫集中到几个水源,通过水源,直接给朝廷大军下毒。 又适逢十月,正是这古老山林最少雨的时节。 故不消攻城之力,便能解决大部朝廷军主力。再退而言之,即使何施禄能预测到蓝苍族利用巫蛊之术,除非他们不喝水用水,否则绝无他路。 当然,巫蛊之术的凶险也是不可预测的。集众人之力,调集大波虫兽,是极耗元气与精神的,对于巫蛊师本身也是有着极大伤害。 净念与索翰华并肩站立,望着正要启动蛊毒之“仪”的合蛊台。蓝清和也陪在他二人身边。 “圣长老,”索翰华微蹙眉,心中有点不祥之感,“你们可曾使用过,这样的退敌方法?”虽然起初与蓝苍族的合作,其一方面就是看重这毒蛊之术,但在他看来,这些毕竟都是不入流的伎俩,用在大型战事上还是无法令人安心。 “有过一二回,若非使用蛊毒之‘仪’,蓝苍族或许早就被灭族了。” 蓝清和既是如此说法,索翰华也便不再追究。 这一场战事虽然比他预料的来得艰难了一点,但不至影响到大局。待稳固了蓝苍族,这西北的蓝苍州也算是稳落他的手中,此后也就少了一些后患。 “王爷是打算在这待到这里战事结束吗?”蓝清和笑问,目光落在一旁的净念身上。 索翰华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蛊毒之“仪”进行得很顺利,巫蛊师们虽是耗了极大的精气,倒是没有人出现生命危险。其后之计,用蓝清和的话,便是,等待。 等待朝廷大军不战而败。 之后的三日内,双方大军还是僵持在城墙上下。蓝苍族与索翰华的军士们,也没有再次强行攻城,只是每到夜晚,会分派小股精兵,故施疑阵,弱化对方的意志,搅乱对方的军心。 营帐内燃着一盏树油灯,索翰华看完密函,只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随即手指微动,密函就化为碎片,遂看向身侧,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安静打坐的少年。 “父亲?”净念收气,不解地回视着男人。 将少年轻拥在怀里,索翰华淡声说道:“太后病倒了,已是神智不清。这一病……”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或许,无法再愈。” 净念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太后是他这世的祖母,是父亲的母亲,但……太后是好是坏,他都没有任何的感觉,虽然渐渐地能够明白骨肉亲情,他还是无法对父亲之外的人有别样的感情。 索翰华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再没有开口。稍晚时,依然如往常一般,抱着净念睡在一张床上。 这天一大早,空气里漂浮着隐约的臭味。 忽有紧急的战鼓声响起。 “报……”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关城,东南北六个城门全部打开——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何施禄突然率领着其部下大军,朝驻守城外的蓝苍族护卫使与军士们发起了攻势。 ……那势头,简直是要与我方同归于尽!真如困兽出柙,倾尽所有气力,若是觅不得一线生机,便会以命搏命,进而双方皆会元气大伤。 军士们护卫使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反击。 身为族长,净念自然不可能抽身事外,在战鼓初鸣时,便当即套好了武士服护甲,袖中短剑已然出鞘。 索翰华留在营地,还有不擅武功的北门掬自然也只能远远地观望。 “曾问朝廷猛将有三,最勇者不屈为何施禄。”北门掬知晓了当前前线的紧急战况后,不由得嗟叹,“如今以他之傲气,怕宁死也不屈。没想到皇帝这次当真是铁了心,竟是甘愿赔上了十数万的大军!” 索翰华没有应声,只望着面带肃杀之气的少年,淡淡地嘱咐:“当心。” 净念倒意外地没有跟上紧急调遣的护卫使们,走到男人身前,出声问道:“他们为何如此冲动?”问的自然是朝廷军的突袭行为。 即使被围困多日,即使没有水源……但至少目前,还不至于完全陷入绝境。何况这里气候多变,十月降雨虽少,但若得幸运,天时相济,说不准就随时会有一场雨水。所以,如此莽撞的开城门,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实为下下之策。 索翰华微笑,对于这孩子开始慢慢学会深思熟虑一事相当地满意,遂答道:“军有军心,士有士气。有时候在战场上生死,不仅是靠着那点武力,更重要的是人之心智与意志。” 闻言,净念垂眸思索。又听男人说:“而将有气概。何施禄自有其傲骨,这点傲骨,在这样的情况下逼得他犯下了急功近利之大忌。” 何施禄不愿屈服,但…… 净念一针见血地问:“那些人,不畏死?”男人曾告诉过他,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贪生畏死,那是人的本能。 “吾儿可知‘鸟穷则啄,兽穷则攫’一说?”索翰华反问。 远方,大旗挥舞,战鼓连天。 净念蓦然转身,脚下一个轻跃,人已在数丈之远,只留下一句简单的话:“我知道了。” 鸟穷则啄,兽穷则攫……何施禄是不屈不服不甘战退,他的部下更多的是因为无路可走、因为求生之切,所以士气暴涨,贪生急而死不能畏惧。 净念原本就是驻扎在鬼林边缘带的营区,他的轻功极佳,自然很快赶上了大军,又超至了前方。他记得《师咎》有曰:“帅为身先士卒,兵则当敌勇敢,所谓士气方锐,则见所向披靡。” 他为蓝苍族族长,是为护卫使之统帅;他乃文华王世子,是为十万援军之少主。若以己身一马当先,则必能激起将士们的勇气与士气。 净念一现身最前线,踏着护卫使们的肩,飞落到弃而不用的辎车之上。遂果如他所想,己方战士们认出了他,原本因为陷敌方拼死之战而渐有力衰,如今因为他的出现和援兵的到来,士气顿时高涨。 随手挥出剑气,阻挡了欲要攻来的敌军。净念站在高处,迅速地扫视了战场。他想起男人关于士气与困兽之说,那么…… 擒贼先擒王。若杀了敌首,灭了敌方气势,再给他们放一条生路,或许能够终止这场野蛮的厮杀。 是的……野蛮。敌军显然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拼死也要多拉上几个赔死鬼。所谓战术,已荡然无存。 净念记得索翰华曾经与他讲说的一些典故。人欲,在战争与较量中永远是最重要的因素。若这些抱着必死之心的敌军将士们,忽然得了生路……求生之欲,人之本能,则必将导致军心溃散、意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7 志全无。 所有的考虑,不过是在一瞬纷乱的思绪中划过。净念目光定上了敌首——被皇帝封为勇士无双的何施禄大将军。 这位将军,果不愧无双之称,勿论其极好的武功,还是其视死如归的气概。 净念飞身而下,猛地挥出短剑,割断了一敌军的喉咙。剑刃沾血,破弦出铃,发出一阵阵颤抖的交缠的低鸣声。 左手击掌,右手翻转着短剑,肉眼几不可见的细弦灵活地伸缩…… 前有非莫开路,后又苍禾等人护卫,净念很快就从混战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杀到何施禄面前,与之相对。 “索净念?”何施禄显然认出了净念,左手长矛飞出,当即诛杀了两名护卫使。他抽出腰间佩剑,露出一个狰狞血腥的笑,冲净念不屑地说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索净念,你枉为我大聿皇家子弟!” 两人周身,都被双方的将士们让出了一些空地。 净念只是漠然地抹掉刚才杀人时溅到脸上的血液,遂微微握紧手中短剑,略弓起腰身,只待敌方攻来时能随时反扑。 ☆、【七四】青天皓 (3236字) 青天之下,血染了每一寸的土地。 缠斗的二人,周身丈余内人不得靠近。刀锋剑气,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划出道道痕迹。而那闷促的铃声、低鸣的嗡声,逼得周围双方将士面色发白口吐鲜血。 何施禄的状况,亦是不好。但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或许武功比不得净念,他的身法却极其灵活,还有其格杀的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狠劲。 与这样的对手交手,尤其这个对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时,净念也不得提起十分的精神。迎、闪、退、转,脚下极快的变换着步法,手中的短剑挽出一个流利的招式,随着一声金属的闷响,对手的长剑终是在破弦铃的细弦攻击之下断成数截。 净念迅速地欺身逼近,以旁人看不见的速度,用封侯剑割下了何施禄的头颅。看到这边状况的人们,显然有些出神,谁也没发现净念的动作稍有些迟滞。 遂收回短剑与破弦,净念捉起敌首浸着鲜血的头发,面不改色地飞至不远处的高大的塔车之上,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头颅。 “缴械者,放生路;投诚者,有嘉奖。”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声音也不大,却穿透了整个战场。沙哑的嗓音,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几乎就在一瞬间,朝廷军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手上的攻击。而因着净念这一席话,己方的将士们也没有趁着敌军的分神而偷袭,只是不放松戒备,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这场战事,持续的时间并不算特别地久。却因之极其的惨烈,还有无路可逃的绝望,让朝廷军将士们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不顾技巧地与人蛮横地厮杀。 而净念的话,还有他们首领死不瞑目的头颅,让极少数的亲兵更加疯狂,却让更多数筋疲力尽的将士们,顿时失去了战斗的意气。 净念站在高处,冷眼望着疯狂反扑的少数敌军,目光渐渐地移到远处……那座千年古城,短短的半年之功,已然是历经了人世沧桑,染遍了将士的鲜血。残破的城墙头,还挂着几颗腐烂掉的脑袋。 这就是,战争。在这一刻,他的思绪无比清明起来。 没有了统帅的敌军,士气与战斗力顿时弱了下来。何况,净念给出了一条生路。这个生的机会,虽然可能凶险没有保障,却在这样艰难的时候,让多数人开始动摇,于是最终,半数人都缴械投降了。 这场打得极其艰难的战事,终究告以结束。 虽说大败敌军,夺回了上关城,己方却也是折损了不少的护卫使与士兵。尤其在战事一起时,何施禄率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蓝苍族元气大伤,不知要几年才能恢复到往年的生机。”蓝清和站随着大军,进了城内,苦笑着对身边人说,“幸而保全了我族,蓝清和多谢王爷的鼎力支援。”说罢,他已然停下脚步,当着众人的面冲着索翰华行了蓝苍族最隆重的大礼。 索翰华受之,随即淡声道:“如今整顿恢复族人的生计还是最紧要的,圣长老也不必过于忧思。”说着,男人的目光忽地转向了城墙之上,少年迎风站立的姿态赫然闯入了眼帘,遂勾起嘴角,“本王不只是帮你。” 何施禄战败,数万军投降,蓝苍州他本有四成的军力,如今西北蓝苍族一稳固,全州便直接落入他的掌中,蓝苍州又东连着聿中三州,遂恰巧沿着凿壑江这一线,聿国北半领土为他所掌控。最北边唯一可能有威胁的州府阿萨州,已然不足为惧,何况自李岩叛乱起,各地动作频频,唯有阿萨族那里没有任何的动静,显然他们还是在持观望的态度。 大军清剿着少数的残兵。 索翰华进了城,登上城楼,来到了满身血色的少年身后,笑着赞道:“吾儿成长了不少,也开始懂得了御敌心术。” 他心中清楚,这个少年本是多么地淡然无欲。却仅在两年的功夫里,迅速地成长起来。这样极大的转变,只是因为自己。思及此,索翰华内心不由得柔软起来。 “为父见你若有所思,是有何烦恼的地方吗?”索翰华看着少年木然的面容,轻声问道。 净念缓缓地转身,双手的血迹已经拭尽,只是握住封侯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眼神困惑,道:“何施禄不是我杀死的。” 索翰华微意外,挑了挑眉,问:“所以呢?” 净念低眉,手心轻轻地擦过沾了血的剑鞘:“我用弦毁了他的武器,他在我杀他之前就自绝了筋脉。”他不解,为甚么何施禄要这样做?虽然下场是一样的,因为何施禄若不自裁,他的剑就会在下一瞬割取他的头颅。 “这便是人的精神。”索翰华抬手,轻柔地摩挲着少年凌乱的头发,“何施禄是名将,在他心中‘忠’‘勇’大于自己的生命。” “所以不畏死?”净念接过话。 索翰华笑道:“畏死本就是人欲作祟。他的欲,就在于为国捐躯之忠勇,所以自然宁死不屈。而他们……”指向缴械投降的朝廷军,“他们亦不无忠勇之心,却更有其他的事情,比他们的忠勇要重要,所以才会不甘愿死亡。” 净念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只是刚才何施禄的自裁之举,让他略有些意外罢了。遂对男人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他确实,开始明白这世间很多的事情了。以往不懂的,随着他的开窍,似乎一下子就能理解过来。 蓝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8 苍族战事的失利,似乎给了皇帝一个沉重的打击。朝廷大军在南聿与凉水的战事,亦是受到了重重的阻碍。 待十一月中旬,两地的战事悄然停歇。自凿壑江至大古一线,双方集结了军力,却基本是相安无事。 聿国本就以南方为最繁华,随着战事的稍息,没有被波及的南方开始渐渐恢复生机。而凿壑江之北,则到处透着紧张的气息,随时戒备着朝廷突然的发难。 净念与索翰华在蓝苍族战事告终后,并没有再在上关多加停留。 在险些被毁坏的神台前,净念为全族人又举行了一场敬神仪典,平复这个饱受灾难的氏族民心。仪典一结束,净念便被男人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冲着那十万援军,蓝苍族的长老们也只好苦笑着相送。 这年的冬天,尤其地寒冷。即便是大陆北方少雪少冻的聿国,中南大部都在十二月初袭来的寒流中飘起了几片小雪。 一行军士匆匆进入了栋丘城。 净念正坐在燃着暖炉的书房里,执着毛笔,认真地写着字。从十天前在栋丘安定下来后,男人就又重新了安排起他的学习,练武、读书与写字,一个不落。 “少主子,”北门掬捧着一摞书册推门而入,“有一位公子来了,正在前厅。” 嗯了一声,净念写字的动作未变,待终于将一页写满后,才抬头看向整理着书架的北门掬:“是谁?” 北门掬笑答:“我鲜少去过王府,也是分辨不清。看年纪,那位公子与你相差不大。”见净念又拿起一本书,“他好像急着想见王爷。” “不若,少主子去前厅看一下?”北门掬这般提议。从来到栋丘城,除了第一天外,就没人知道索翰华去了哪里……当然,净念除外。 抿了抿嘴,净念终是放弃继续看书的打算,遂穿好皮氅准备出门。 北门掬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 “临丞见过王兄。” 净念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这个兄弟如面具般的笑容,冷声说道:“父亲后日才回来,有事告诉我便可。”这是男人的交待。只道,凡事由他决定,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问问北门掬。 “我……”索临丞显然没有料到,局促地看着净念,终是下定决心道,“蓝苍州不稳……父王说要迁到栋丘,故,我派人将几位姨娘都接了过来。约莫在傍晚就能抵达。” 净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索临丞僵着笑:“这里毕竟不比在王府,下人们也不知该怎样安排几位姨娘的住所,所以我想……问问父王的意思。” 姨娘?净念好半天才想起,男人还有好几位夫人,论辈分,似乎他也该这么喊吧?他没多想,便回答对方:“城西有个庄园。” “这……”索临丞有些为难,“城西,似乎太远了。” 净念只反问:“远了又如何?”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虽然不小,但也算是重地,怎可以随意让人进出? 索临丞见净念一脸冷然的模样,终没有再辩解。 ☆、【七五】平芜旷 (3241字) “所以,你就派人直接将她押送至城西庄园?” 男人听完了少年简洁的叙述,噙着一丝浅笑,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少年散披的发丝间。 净念沉默。 男人问起的事情,起于净念擅自将那些夫人们安排在城西庄园的决定。正如索临丞先前为难的那样,索翰华的夫人们知道了净念的安排,都是有些不满的。 虽说她们是连品阶都没有的妾室,但到底都有着支撑的身家背景,且毕竟是跟随男人多年的老人了,在没有正妃侧妃的王府里,她们就是女主人。 故而,几位夫人一下车,立马都沉下脸色。她们常年见不到索翰华一面,今次算是难得的好机会,却被安排住在那么远的地方,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几位年长些的夫人心里还是有所掂量的,没有当净念面发难。 ……除了霏夫人。说来她本就是个骄横的性子,当年也曾一度倍受索翰华的眷宠,即使后来男人常年不在王府,也没有多少约束过她的行为。 霏夫人本就看不惯突然变成王世子的净念,眼下又觉得对方是故意给她难堪,遂当场没忍住斥骂了几声。 其实就是一件说不上是大是小的家事。净念也没放在心上,未顾忌这些夫人们难看的神色,一声令下,让驻院军士们强硬地将她们送到了庄园去。 结果,今天中午索翰华一回来,还没踏进院子,就被霏夫人派来了的人半途截到,邀请他去庄园一聚。 也不知道那女人说了甚么,索翰华一回来就问起了这件事。 “……不可以吗?”半晌,净念才疑惑地反问。 活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一些基本的常识。那些夫人,说来与男人是夫妻……所以,他的行为,算是过分了吗?净念难得有些许的不确定。 索翰华只是沉沉地笑出声,满不在意地说了句:“你是本王的继承者,很多事情,自然要学会拿主意,做了便是做了。” 即便再懵懂迟钝,净念也能察觉得到男人对自己的格外纵容。遂微歪头,定定地凝视着索翰华的笑面。 “吾儿在想什么,竟似失了魂?” 净念略迟疑:“若,做错了呢?”他不畏惧甚么,却……开始在意起了男人的态度。 男人以问作答:“何谓错对?” 在他的概念中,只有愿与不愿、想与不想,倒真没有错对之分……所以,净念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净念,”索翰华接着说道,“本王自幼年还不谙世事时起,一言一行,在旁人眼里皆是过错。” 净念认真地听着。 “错对之分,是因着事有准度。而这公准与度衡,却是由众数世人所制定下的。” 语毕,索翰华展臂将沉思的少年揽进了怀里,不再多言。少年刚沐浴完,他轻嗅起这人半干的头发……虽然他是一直想要这孩子懂得世故人情,但从不打算真让世俗的条框约束了少年的本心。 而净念显然越来越能够理解男人话语里的深意,也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安静而乖顺地躺在对方双臂间……大寒夜里,有男人怀抱的温暖,着实是一件让人觉得舒畅的事情。 翌日清晨,净念是被门外的喧哗声吵醒的。被窝里只余一点温热,想必索翰华早就起了床。 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似乎是谁在与守卫们拉扯。净念慢吞吞地坐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99 起身,不慌不忙地穿戴起来——今年冬天太冷了,他的身体有些微地吃不消。 等他打点完毕,刚一打开门,一道少年人的身形就扑了过来。 净念灵敏地闪身避过,偏头看去,是满面焦色的索临台……虽然谈不上兄弟亲情,念及是同一个父亲,他也就安静地望着对方,听着这人零落焦急的话语。 “……大哥,您就向父王求求情吧!”说到最后,小孩扑通地跪到地上。 净念低眉注视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比起前次上元节,这孩子显然长高了不少,原本红润的圆脸如今看起来消瘦而憔悴。 “大哥?大哥……” 净念漠然地转身。无论父亲要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去阻拦,何况还是为了一个他根本不在意的女人。 那小孩的哀泣声渐渐地被抛远。净念走到回廊的尽头,遇上了赏景的索临孜。对方似乎没有见着他一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零星飘落的几片雪花。 净念自然也没有主动招呼。擦肩而过时,被听到少年一声不甘的质问。 “你到底对父王使了什么妖法?!” 索临孜没有指明问他话,净念自然也就没有犹豫地走开。只是……妖法?他不懂对方的意思,也浑然不在意。若说的是,索翰华对于秦雪霏(霏夫人)做的事情,那也似乎,是对方母家擅自耍起了些小动作罢! 数日后,城西庄园隐约有流言传出,有说的是霏夫人夜里被梦魇惊散了魂魄,整个人疯癫起来,尽说些胡言乱语,被索翰华派人看押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此时净念却是坐在栋丘城中的酒肆里,木无表情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笑得开怀的人。 洪扬轲热情地为彼此斟了酒,道:“世子,多日不见,你的气色可好了不少。” 净念没有理会他敬酒的动作,只是垂下眼,淡声问:“何事?”以他与这人短暂相处的经验,对方向来不做无谓之事。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栋丘城内,还硬将自己拉扯到酒肆来? 洪扬轲皱了皱鼻,似有几分醺醺然,不满道:“呐,难道我与世子不是朋友吗?既是朋友,闲来无事找你叙叙旧,又有何不可?” 净念只冷冷地睨着他。 被盯得脊背发寒,洪扬轲无奈地叹气:“……有事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机。还请世子你稍刻引我去见上王爷一面。” 净念重复问道:“何事?” “你……”洪扬轲无力地抚额,“真是固执!我只说,与……有关。”中间的话语,是以密音传到对方的耳中。 净念遂起身:既然有正事,还是尽早将人带到父亲面前罢! “哎?”洪扬轲急忙拦下他,“我自早晨到现在还没有用饭呢!” “……” 风雪中,少年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这年最后的几日,因战事暂平,在民众本以为能够勉强过个安稳些的年时,宫内忽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 帝遂诏告天下,举国大丧。 净念身着素服,远远地就看见男人挺立在院中的身形,隐约地察觉对方情绪的一丝波动。 “父亲?”他轻步走至男人的身侧。 索翰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听到少年的轻唤,略偏过头去。沉黑的眼,起伏着净念看不懂的情绪。 小雪只飘了一天,早已融化了。寒意却更甚,净念略缩了缩脖子——即使有内功护体,冷风灌进脖子里,还会有些不舒服。 “冷?”男人忽然出声。 净念摇了摇头……他觉得现在的男人有些陌生和奇怪,也不知为何,就……不想这么独自回到屋内。 “进屋吧!” 将少年揽进怀里,索翰华微勾了勾嘴角。 太后薨逝,皇帝于陵前大悲哭丧,三日未食,亲王诸侯皆从封地赶赴京城守孝送葬……除了太后的亲子皇帝的胞弟文华亲王。 遂闻皇帝悲怒,诏斥文华亲王“悖人德”“灭伦理”“不孝不仁”,遂革去其亲王称号,贬为平民。 下诏之日,正是大年之时。 “……因毒素清理不尽,加之太后本就体虚多病,已是侵蚀了根本。故而,便是御医医术再高明,也束手无策。” 曲默低声解释完。 屋内其他人都悄悄抬头看向索翰华,对方神情淡然,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一时拿不准该说甚么话。 北门掬打破了沉寂,有些犹豫地开口:“主上您已经尽了力。” 索翰华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本王自有分寸。母后……既是如此,北庭一事,便推后至三月国丧满时再议定。” 几人闻言,皆一扫颓靡。 “是,主上!” 这时,北门掬又问:“沧国那边呢?”那日洪扬轲说的事,他可是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索翰华漫不经心地回道:“卿以为呢?” “不过是跳梁小丑,被人玩弄而已。此前已经嘱咐了淼洲那边,属下再与洪扬轲仔细说一说,只待对方主动挑事了。” “便由你的计划罢!” ☆、【七六】春水迢 (3197字) 树木抽出嫩芽,三月初的栋丘满城充溢着暖意,还有春花的芬香。桥下流水潺潺,桥上行人的神色或是怡然自得或是焦虑忧忡。 国丧三月之期已满。对旧年的叹惋与新年的憧憬,都被沉重紧张的气氛压抑。但,寻常人家的日子还是要过。 过往一年不得消停的战争,也似乎变得遥远起来。国丧期间,除了皇帝诏斥贬责文华亲王一事外,一切都是最平凡不过。 或许京城全局势已是暗流涌动,或许举国各势力已是动作频频。但至少在这个初春时,眼下大聿上下总体还是安稳平静的。 “天地覆育万物……”北门掬拿着书卷,摇头晃脑地念着,忽觉安静得过了分,便回头看去:晨起的日头穿过了窗棂,清浅浮动在少年雪青色的外袍上。 而少年坐姿端正,微垂着头,再仔细一瞧,那双眸却是紧闭。北门掬面上顿时窘定,轻咳了几声。 半天再没听到声音,净念睁眼看向北门掬,见他神情古怪,只当是结束了讲说,遂径直起身:“我去武堂。” 索翰华不知道在忙甚么,每日只在夜里睡觉时才能见到面。故这几个月,教课一事都落在了北门掬身上。虽然北门掬的讲课方式不算枯燥,但有时候,他会不经意地走神。 “哎?”北门掬无力地出声提醒,“少主子,你别忘了……今日布庄来人要给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0 你和几位公子小姐量身裁制新衣。” 净念这才想起来,似乎昨夜里男人也对他提起过。 “看时辰,布庄的人也该到了,”北门掬整理好书册,走至净念身前,“我领你过去吧!” “新衣冠,”净念想了想,出声问,“做什么?”他总觉得,最近这段时日,所有人都在秘密地筹备着大事一般。 不少他没见过的人——索翰华那些四翼部的骨干,都悄悄地来到了栋丘。还有他的兄弟们,以及两位妹妹,也都全部聚到了这里。 北门掬笑答:“破旧立新,自然需要换掉所有旧的一切了。” 破旧立新……净念若有所思,隐约猜测到什么了。 数日后,一道诏书,彻底确认了净念的猜想。说是诏书,实乃伐讨之檄文。文中如是说道: “盖知世有明训,溯古传今:曰孝者,此乃为先;曰忠者,是为良纯;曰仁者,温良相亲;曰义者,贤昭美隽;曰情者,本性慈心;曰理者,根本固然。 前文华亲王索翰华,奉尊天之恩泽,承先帝之荣宠,蒙太后之眷爱,集兄弟之恺悌,受四民之厚德,是拥享华贵福禄。 然其心无恻,太后薨逝,昭然不思悲悼,以为不孝;其心有二,彰明逾天子之尊,是为谋逆,以为无忠;其心存歹,顾己之私,为毒为祸,煽惑动乱,以为非仁;其心叵测,撩蓝苍之乱,策三州之叛,以为乏义;其心少怜,岁方垂髫,屠杀幼弟,及至而立,迫害其妻,以为寡情;其心藏祸,积虑谋反,悖天理人德,反祖制宗规,以为灭理。 自是天恸地斥,君怒民怨。虎豹之徒,不可容也;狼子野心,不能纵之;恶人妖鬼,不得生矣。故部伍遣派,以九土之兵者,伐讨虎豹之辈;摇旗鸣鼓,以武威之师者,戮野心狼子;越土起征,以大聿之英豪,歼恶人妖鬼。救吾民于不测,拯吾国于乱患,复吾之天下以平宁!” 檄文一出,举国大惊。到底是朝政之事,秘辛之闻,除了那些权臣外,寻常人哪里知道这些事?故而,即便有人对去年三州叛乱心存疑惑,也着实没有把这一切联系到索翰华的身上。 对于文华亲王,民间只是听闻到一些细枝末梢的传说而已,如他倍受圣眷,如他才俊百巧,如他性情温雅,只除了去年太后薨逝,这位王爷因为没有赴京送葬,而被皇帝怒斥贬责。 皇帝的诏书里,又罗列这位王爷的十数条大罪。 就在民众还未对这些罪名反应过来时,北方三州又传来了一条告令——如同应和皇帝的檄文般——道是,天子失德、民心不稳、国势衰微,今皇帝索韦昶已然不配真龙之身。年初时,栋丘又降天雷,城北五土庙内出现了镇国之宝“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 三州府顺天意,应北聿国民心,拥立索翰华为三州之王,建“北庭”,以剿伐旧国之主,定大聿江山之稳固。北庭之都,定于福泽之地栋丘城。 而三州拥王,自是少不得拥王之大典。 随着朝廷与“北庭”两方的檄文与告令发出,原本缓和下来的南聿凉水一线战事又再度卷起。大将军李岩等人于战场上不能脱身,只发出将军令,率自己的部伍,誓拥索翰华为王。 居战场千里之远的栋丘城,没有收到多少影响。民众对于三州拥王一事,反应虽然各异,但到底多是只想着能够早日安定便好。或许在不少数人来看,索翰华与索韦昶都是皇家之人,换哪一个人做皇帝区别并不大……只要战事不会波及到自己。 当然也有不少文人儒士,则多是对索翰华进行笔诛墨伐——不过是为快意空谈,于双方局势影响不大。 “十天之后,便是良辰吉日。” 净念听着北门掬讲说的一些事项,忽出声道:“我,做什么?”说来男人教导了他许多知识,他的武功也在不断地激进,可除了去年参与了蓝苍族的战事外,他几乎没有帮上男人的忙。 反观他的兄弟们,听非莫提起,除了最小的索临台外,都在不同的军营或四翼部内担起了职责。 北门掬笑开,心下觉得这个少主子一年来进步得极快:“少主子,自然只要做好王太子便可。” 净念沉默。 北门掬又道:“只是……作好王太子,首先得有力量与追随者。”虽然此时谈论这些尚早,但作为净念的谋臣与师长,将来的事宜自然得早早地算计好,“故而,少主子不单只学习这书本上的知识谋略,更要用行为获得实在的力量与追随者的甘愿。” 闻言,净念思索起来。他想的,远不如北门掬这么深远与复杂。 “得到力量,”他问,“和追随者,就能做好王太子吗?”他的关键在于,这个“好”。以净念目前还不算太过成熟的想法,他若能够为男人分担些什么,就必须得“做好”属于他的职责之事。 “那些只是做好王太子的基础。”北门掬这般答道。 净念低下眉,淡声道:“帅强足叛。所以,是要得到军权吗?” 北门掬意味深长地回:“有些事,且不能言明。少主子,你自己是怎样想的呢?” “我知道了。”一席话完毕,也让净念在心底做出了某些决定。 对于净念的反应很满意,北门掬想了想,又补充道:“少主子也知‘帅强足叛’,故而,凡事得有度量。”虽然目前看来,索翰华对于这个孩子是全然的信任并寄予了重望,他还是……提点这人行事温和些为妙。 净念却没有理解北门掬的意思,只断然回道:“不会的。” 北门掬怔了怔,随即释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子正三刻。 当索翰华推门而入,看到少年匍匐在灯下写着甚么时,着实意外了一把。除了特殊的时候,净念总会在子时前入睡的。 “写甚么呢?”男人轻笑,走至少年的身边。 净念抬头注视着男人的眼睛:“谬。”《谬》正是天甲残片上记录的断章,主要是关于一些谋略伎俩。 索翰华更是意外,以他对少年的了解,这孩子应该是对那些心法兴致更大一些吧? “为何忽然对兵法有了兴趣?” 净念整理了下想法,言简意赅地回答:“做好王太子。” 扬了扬眉,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北门掬对你说了些甚么?” 净念微睁大眼……父亲,真是很厉害。 索翰华将他的一丝不明显的表情波动收入眼底,只用着几分纵容的语气道:“既然吾儿想要做好这个王太子,那为父且看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1 你他日的成就……若有不明白之处,皆可告诉为父。” 净念点了点头,心里隐隐地有些轻快。 “吾儿……”索翰华将人轻轻地拥起,“那天甲子留下的心法,为何不见你练习?” 【入v说明】 本文应该是十月一号入v。不管是继续追文的还是打算弃文的,感谢各位一路以来的支持与厚爱。 ☆、【七七】千秋史 (3231字) 为何没有练习天甲子的心法?男人的问题,让净念静了下来。说到这心法,温和绵永,与迦空心法能极好地应和起,本该最适合他阴寒的体质。故而索翰华才会疑惑,以净念对武学的痴狂,早该就学习起心法了。 “有甚么是不能对本王说的吗?”索翰华抵着少年的耳,轻轻地咬了一口,“原来吾儿真是成长了,也学会了藏掖心思。” 不是藏掖心思。净念这般想,遂道:“我不知道……” “嗯?” “不知道怎么说。” 天甲子的心法,净念确实曾尝试过习练……却意外地发现,那一套心法能够激发声音的异能。 尽管那样声音的能力,若能控制得当运用的好,会是异常的强大与厉害。 但他不喜欢那样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切切实实地,厌恶。何况,他这世的体质更是特殊,每每激发那种声音的力量,身体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所以,他放弃了练习那套心法。面对男人的问题,却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因为要说的事情,牵扯了太多方面,以至前世今生。 索翰华眼神渐渐地冷了下来,凝视着少年木然的面容,阴霾的情绪在渐渐地扩散整个胸腔。他还记得前次,少年久不能愈的内伤一事。头一次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的秘密,比他所想象的多了太多。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他习惯于掌控着一切,包括身边人的心思。而如今直白简单的这个孩子,竟然学会了对自己隐瞒。因为成长,所以,即便是这个孩子也会改变吗? 净念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不悦,还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终究在言辞与表达上有些拙钝了,他唯有沉默。 似乎也放弃了追究,索翰华只猛然将少年横抱起,粗鲁地将人扔到了床上,便覆身压在了少年的身躯上,近乎野蛮地撕咬着净念的唇。 简直,无法呼吸了。净念被迫地张开嘴,男人的舌蛮横地闯了进来。口齿间被狠狠地侵袭,激烈的似乎要能将他的灵魂都吸走。 ……这是一次极其不舒适的感受。净念的意识微微恍惚。难受不在于男人的粗鲁与蛮横,而是对方自灵魂深处散发出的那种气息,黑暗、浑浊,有一种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 或许是发现了净念的不适,索翰华忽地止住了动作,缓缓地离开了对方的嘴。待见到这人惨白的面色,他目光顿时一沉,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净念的脸颊:“净念?” 净念紧闭着眼,将那躁动的力量逼至平静。待难受的感觉渐渐消淡,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温柔地揽进怀抱,男人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后背。 “父亲。”他轻轻地喊了声,便下意识地将身体往男人的胸膛缩了缩。 索翰华勾了勾嘴角:“乖,”低喃着,遂在净念的额头温柔地落了个轻吻,“是为父的不该。”所以让你承受了委屈。 随后,两人没再说话。 夜已至深,净念便是蜷缩在男人温热的怀抱里,陷入了沉眠。 索翰华凝视着少年的睡颜,目光深沉。净念似乎被梦魇困扰着,神色微露出一丝压抑的痛苦。眼神微闪,他伸出手舒缓地摩挲在少年的颈后,意图抚平着这孩子内心里的不安。 …… 暖春的天,日丽风和。这本是平常的一天,然自今日起,聿国以至于整片大陆的历史朝着必然发展的方向行去。后人的史书上,记载这一天为南北聿国正式分裂之日:“北庭立而拥王,万民膜拜。” 吉时,栋丘城城北的五土庙,早在年初遭遇那场突如其来的“天雷”后,经过这些日手的翻修重整,之前窄小的破庙已焕然一新,建筑规模扩大了数倍。 庙北供奉礼殿内,赫然摆放着一只暗褐色的五足鼎器。两侧高台,有军士重重守卫。礼殿门前,摆放着供奉与香炉。 北庭之臣,自殿门起,沿着中间的石板路分散站立。 “祥瑞并降,飞龙在天。九五之阳,盛气于天……”龛台之旁,“第一圣”闻人砚念起朝礼之辞,“吾仰君之贤德,今行以朝礼,臣服吾王之劭德武威。” 索翰华身着一袭华贵的玄色丝锦大裘冕服,配戴十二族冕冠。即使这所谓的大典只是极其简易地念诵吉言、供奉上天,但男人公然着这一身天子冕服,就意寓着要与那朝天殿里的皇帝抢夺九五之尊位。 净念是王太子,则紧跟男人身后,今日他也是头戴冕冠身着衮冕。其后,王府内的另外五位公子与两位小姐,按照岁数大小一个跟在另一个身后。 遂是拜九天、祀后土。北庭已有一套基本的政权体系,那些官员们,虔诚地匍匐跪地。直待索翰华上完香,淡声说道:“诸位起吧!” 却听众人大声齐呼:“恭拜吾王!”响声震彻了五土庙。 北庭立,异王起,遂是天下纷乱时。索翰华在栋丘公然自称为王,惹得聿国皇帝大怒,遂又连降三道缴文,派出百万之兵,征讨北庭之地蒲州。 “故而,自今后该怎么称呼世子为太子殿下?”洪扬柯自在地抿了口茶水,笑望着坐在案前翻看着信折的少年。 同坐一屋的北门掬,抬眼看向洪扬柯,意义未明地说道:“扬柯本非聿国之人,自然不必烦恼于少主的称谓了。再说,你们不也是朋友吗?少主子该不会在意你怎么唤他。” 洪扬柯笑着点头:“说的也是。”微垂下眼,半晌又道,“……为何世子忽然决定要亲自前往沧州?” 这边净念已然看完了洪扬柯给的资料,虽然尚且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回头问一下父亲便是。听到洪扬柯的问话,他简要地回答:“速战速决。” 他自然不能对这个人说自己要揽权势得战功的打算。 北庭刚立,并不能分太多的精力与人力在沧国那边……只望着早日解决了那边,也免得时刻提防着被对方暗捅一刀。 沧国内乱始于前太子被杀,后传出“沧水宝图”一事。巧合的是,那位太子,正是他潜入了沧国皇宫亲手杀死的。至于洪扬柯想借用的沧水宝图,他大体也是听到一些细节的——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在意那些,只按照命令杀了人后立即就离开了。 洪扬柯扬了扬眉,遂叹息:“便这样,我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2 们何时出发?森州与大古河岸,如今正热闹着。”至于净念可能是当年杀死沧国太子的“夺命铃”一事,他始终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愤懑与疑惑。 净念不语。 北门掬遂替代回道:“这几日正值北庭初立,事务繁忙之时,待到四五月,悄悄地潜入沧国,也正好给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番商讨,关于沧国一事便算是暂定了。 “茗竹见过少主子。” 洪扬柯与北门掬一起离开后,净念也走出了书房,庭院阳光和暖,他无事之时常会独坐在亭阁内。 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等回头,对方便对他行起了礼。 “不知少主子可还记得属下?”那人浅笑温语。 春风吹来淡淡的暖意,净念端坐着,心下却是几分享受,懒得理会这个气息透着一丝不善的人。 茗竹无言,之前听闻了很多关于这位少主子的事迹……但这人却仿佛,相当不待见自己。讨了个无趣,遂打算就要离开。他冲少年又作了个礼,因为净念坐于他的对面,刚巧能将他宽领口处那点可疑的痕迹收入眼底。 心中是惊涛骇浪。茗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面上则努力地挤出笑:“少主子,属下可以坐在这里吗?” 净念缓缓地将目光定在他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思索的意味。 “少主子?” 眨了眨眼,净念无所谓地回了声:“随意。” 一时,气氛有些凝滞。 片刻后,净念想要起身离开时,忽闻对面的男子说道:“属下刚从外面进来时,看到守卫们将一位女子挡在了门外。那女子,一副娇柔羸弱的模样,惊吓得泪流涟涟。” 净念无动于衷。 茗竹含蓄地说道:“我便问了守卫,原来那女子,就是宁馨公主。” 宁馨公主?净念不曾听闻过,扫了这个古怪的男子一眼,便不多停留,转而就离开了亭阁。见他这般无所谓的反应,茗竹先是一怔,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自然没有想到,净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妻。 ☆、【七八】雨霁销 (3152字) 本是很久没有做到这样的梦了:晃动的魅影,沉重的窒息,压抑的哀吟,无声的绝望……那是声音的力量,将别人的喜怒哀乐引渡到他自己的灵魂里。于是曾经的他,是夜夜梦魇。 直到今世力量不复,直到他遇到了那个男人,如影随形的温暖与无所不在的温柔,让他渐渐地能够安然入睡。 然而那夜,男人灵魂里散发出的强烈的负面的情绪,似乎再次激发起了越来越不稳定的异能,以至于连续三四个晚上,他都陷入了混乱的沉重的梦魇里。 净念虽还不像前世那样,能够清晰地听到人心底的声音,却对别人的情绪气息越来越敏锐了,如同……开始回归到前世最初始感受到声音的力量时。 ……会再次,经历那一切吗?明明是在沉睡中,那些纷沓而来的情绪,浑噩纠缠的思绪,无比清晰地闪现在脑海中。 直到被人温柔地唤醒。净念猛然睁开眼,怔愣地对上男人那双沉黑的眼眸,然后便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时候,用力地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箍在男人的腰身上。 “净念?” 索翰华轻轻地扬起嘴角。少年不似表面的那般羸弱,用起力的双臂简直是要勒断了他的身体一般。 净念没有做声。向来平静木然的心境,此时却陡地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感觉到那样的力量在迅速地复苏,若是再将前世幼时的经历再次行走一遍……智力退化,记忆洗尽,不要说说话行走,甚至连自我的意识都完全没有了! 他曾经不会害怕,前世那些事,也多没有了感触。 然,此时……一种避无可避的惶恐,让他失去了平静与淡然。这样的变化,净念是没空深思的,因为他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怎样抑制声音异能之上。 他不想,重蹈覆辙。 索翰华本就是洞察人心的好手,怎可能没有注意到净念这几日来一点点的不经意的变化?追溯起来,似乎源头就在于那天他一时没能控制情绪,差点做出伤及这人的举动。 “净念,”索翰华安抚地轻吻着他的眉眼,“你在不安甚么?” 虽然少年的表面,在旁人看来,还是那般的冷清淡然。他却知道,这个人,一天比一天焦躁——是甚么能让这孩子,背离他无情无欲的本心,竟是如此地惶恐? “父亲……”男人温暖的怀抱,让他瞬间恢复了平静。净念遂尝试着组织起语言,因为这将是极其冗长的叙述,“我以前,有一个父亲。” 索翰华嗯了一声,遂问:“是……吴纪?”当年查到的消息,吴纪对外宣称的便是这孩子的养父身份。 “不是……”净念想了想,“是很久以前。他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去世了。” 便是索翰华,也难得糊涂了:“十几岁?”实际上,净念现今也还算十几岁这个范畴。 净念显然理解错了男人的意思,老实地回答:“我,不记得是十几岁。”又努力地想了下,“大概十二三岁。” 索翰华闻言失笑,却没有纠正什么,只道:“后来?” 净念沉思了许久,整顿着时间痕迹已然彻底模糊的记忆,将事情大体按照前后顺序一点点地说出来:“……然后,我就自杀了。” 室内,是长久的沉寂。 净念微微仰起头,看着男人注视自己的眼睛,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的情绪起伏……隐约地,似心安了些许。他才道:“这几天,我能够感觉到异能的变化,和那时很像。” 又是漫长的无言。索翰华忽地抬手,仔细地描画起少年精致的眉眼:“往事已矣,便不必多想。 净念应了声:“嗯。”他从不会沉缅过往,如今却如……因为这种声音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再次想起前世。 “至于你说的,”男人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异能。你可还记得,该怎样去控制?”凡是能力,总有掌控的方法,何况净念前世到后来能很好地运用着那样的力量。“如今你不同……你的幼年时,所以不必过于焦躁。” 这一席话,终于让净念彻底摆脱了,这些日子来的不安。他的焦躁与惶恐,本就不是源于对那样异能的害怕,而是…… 在潜意识里,已然那样地在乎着这世的父亲了。 索翰华虽然说的很自然平静。只是内心里的惊诧与隐约的烦躁,早已经掩盖了所有的想法。净念的说法,太过于惊世骇俗。他却相信,这个孩子的每一字词。 前世今生之论、怪诞灵异之说,他自小生长在皇家,又是多疑的性子,从不曾相信过这一类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3 的说辞。尔今,这个孩子说的一切,算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净念口里的“异能”……也算闻所未闻。所以,净念的声音,总会带着一种盅惑的力量吗? 便是经历过那么多,对于净念异能复苏以至于可能会损害他的身体一事,索翰华一时根本没有任何的主意。 唯有先安抚这个孩子的不安。 和索翰华说明了自己的过往后,净念便恢复了原本平静淡然的性子。而男人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的不妥,只除了,似乎更温柔了些许。 他自然不知道,男人私底下因他的这些话,整出了多少的动作。 没有焦躁与不安的净念,开始努力地回想着前世的记忆,然后尝试操控着正在复苏的异能。 南方战事正紧,森州与沧国的冲突尚未平息。所以,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控异能,不至于让这种力量先一步摧毁了自己。 面无表情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陌生人,净念眼神一冷:“让开!” 这人倒真似是胆大包天,竟迎着净念的目光,坚持道:“我家公子有要事对王说,他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 净念视线一转,落在门口的守卫身上。 那人显然察觉到净念的目光,心下叫苦,嘴上连忙道:“少主子……主上确实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净念沉默,遂绕开挡住自己的人,准备直接闯进院落。守卫为难,终是没敢阻拦,哪知先前那人竟一着急便扯住净念的衣袖。 遂一挥手,袖风将那人掀翻在地,净念头也没回地走进院子——这是他与索翰华起居之地,何曾需要经许别人的同意? 净念走到起居室门前,脚步忽地顿了顿。没多犹豫,他便走上前,伸手推开木门,却推不动,应是被栓住了。 木然地凝视着红色门沿上游走的暗花,他能探知到,屋内两个人的气息:一个是父亲,还有一个…… 是那个在亭阁里遇到的古怪的男人。 蓦然有一种奇异的尖锐的情绪直钻入心脏。净念望着木门,他知道,屋内的男人定会发觉到自己的靠近。 只是依旧没有人来开门。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屋内那叫做茗竹的男子的笑声嗔语。 净念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想要进屋,又没有人开门,便直接地使出了几成内力,将门轰然推到。 先前那种尖锐的情绪,迫得他无法耐心等待。 “吾儿,”索翰华靠着宽大的座椅,沉沉地笑,“怎的就这样闯进来了?” 男人眼里满是笑意。净念莫名地松了口气,遂目光一转,看着古怪地盯着自己的茗竹……杀意顿起。 对他有威胁的人,他向来是直接取之性命。虽然今次,他尚且还无法明白,心底起伏着的威胁感,到底是源于甚么。 净念一眼就看得出茗竹的武功并不厉害——但那样让他警惕、那种被威胁的感觉,却是在看到这个人松垮的衣衫时,越发地明显。 索翰华噙着笑,似乎没有察觉到净念动了杀意:“净念,过来。” 而被少年冰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凉的茗竹,这次缓过神来,遂静默地看着少年骤然收起气势,乖顺地走到男人身前,再被男人一把抱到了腿上。 “主上……”茗竹低柔地唤。 索翰华没有看向他,只冷漠地吩咐:“退下吧!” 茗竹竭力控制着情绪,几乎是咬着牙,不甘地挤出话:“是。” 待闲杂之人走后,索翰华笑着看了一眼毁损的木门,轻轻地抬起怀中人的下颌:“吾儿刚才,是吃味了?” ☆、【七九】柳成烟 (3295字) 吃味?净念怔愣住。 索翰华没有在意这人的沉默,只刚才对方的表现,足以取悦他了。自净念那日告诉了他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首次感觉到一丝忐忑。 原本以为完全掌控在手心的少年,似乎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还有那种能够威胁到少年生命的异能,都不是他所知悉与能操控的力量。 故而,他尽管不曾表现出任何的焦虑,但在内心里,叫嚣着的可怕的欲望,却是一日比一日来得紧迫。 有些情感,已然开始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了……索翰华低眉凝视着安静的少年,左手手掌滑落在净念的颈部,一点点地抚摸起来。 掌心贴着微凉的皮肤,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少年血液的脉动……这样脆弱的部位,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要一个用力,这孩子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手掌遂缓缓地移开,落到净念耳后,索翰华温柔地替他理了理几根乱发,沉声低语:“吾儿怎么不说话?” 净念抿了抿嘴,想起适才进门前那种陌生的心情,遂心生几分暴戾:那种威胁感,如梗在心窝的暗刺,令他极其地不舒服。 见怀中人微带杀意的双眼,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几日来积聚在胸腔里的阴暗情绪,那种想要独占、控制甚至是吞噬少年整个人的心情,终似是消解了不少。 “吾儿刚才是打算要杀掉茗竹吗?” 净念的眼神微闪了下。 “茗竹是为父的得力助手,”男人愉快地说道,“而且,他背后的势力不小。故而,暂且还动不得他。” 莫名地,净念觉得男人最后一句话,引得他想要杀掉那个人的情绪变得格外地强烈起来。这是头一次,他想要反驳男人的说法,甚至是干脆直接违背男人的意思。 索翰华注视着少年始终漠然的脸色,先是轻笑,在感觉到这人身上渐渐浓烈的杀气时,忍不住放声大笑。 “乖……”男人诱哄地亲了亲净念的额头。 温热的唇舌,在眉眼、鼻梁间流连。净念完全地靠躺在男人宽厚的胸膛前,那一丝起伏的心情遂被舒缓地抚平了。 只是那个叫做茗竹的男人,却被他默默地记于心上。 “前次为父忘记问了,”索翰华这时想起,萦绕了几日的念头,“净念可是很留恋,你前世的父亲?” 这一回,净念几乎没有思考地就应答道:“嗯。” 索翰华掩下眼中的一丝阴蛰,勾着嘴角,淡淡地再问道:“吾儿当初叫什么名字?” 净念呆了呆,好半天才迟疑地答道:“……忘了。” “如此……” 男人挪动着身,忽地将少年用力地按在椅上,舌头直截了当地闯入对方的唇齿间。一手紧搂着这人的腰身,另一只手则猛地扯开了裘袍。 净念下意识地闭紧了眼——这几日,父亲是愈来愈频繁地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他平静的心绪,随着嘴里那物什的搅动,以及……被撸动的刺激,变得紊乱,继而是常年冰凉的身体开始发热。 “父亲……” 他偷得了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4 一口喘息,忍不住地脱口问出:“你,生气?”他感觉得出父亲情绪在波动着,虽然,再没有像前次那样散发出极其黑暗的气息。 索翰华咬着少年的耳朵,低笑:“是啊,为父很生气。故而……”他将下身紧紧地压至少年的腿间,“吾儿可要好生地安抚本王。” 安抚?感官充斥着这种陌生而激烈的快慰,几乎无法思考了。净念鲜少有过这样的体验,即使之前男人也对他做过这些举动,但那种极其刺激的感觉,却是一次比一次来得强烈。 而此时,他只觉得,灵魂都似要冲破肉体的禁锢。 男人的唇舌,又狠狠地堵住了净念的嘴。好半晌,他才渐渐地放轻了力道,含着这人的唇,含糊地说道:“吾儿还没完全长大啊……”即使是这般地撩拨,这孩子还是隐忍着欲望的失控。 然,他却依然迫不及待了,恨不得将这人撕裂了吞入腹中。 生理上的感受,来得快也去得快。男人的动作一旦轻柔下来,净念就努力控制并平息着那种异样的激烈的骚动。 只是有了不算少的经验了。净念恢复了一丝神智后,当即就明白此刻的男人想要做什么,便毫不犹豫地抽出被压制的手,迅速地寻到男人的腿间。 索翰华微愣,随即满意地勾了勾唇,低下头狠狠地咬着少年袒露的胸前。 “吾儿,这一回本王就不为难于你。下次再惹怒为父,可就不只是如此简单!” 伴着男人低哑的嗓音,是胸前猛然传来的刺痛,净念微眯着眼,听着父亲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心里生起了一点酸甜的滋味。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唤:父亲…… “父王……” 门口突兀地传来一声唤,却丝毫没有影响座椅上缠在一起的两人,倒是让开口的人惊得呆立在那里了。 索临牧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屋内那交缠的二人,正是他尊敬与仰慕的父兄!适才路过这边,正好又看到父王的手下神色阴霾地走出庭院。遂鬼使神差地不顾守卫阻拦踏进院落,却见索翰华的门前一片凌乱,木门四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仿佛这里刚经历了打斗,他便不放心地想要近前一探。 哪知…… 他的父王,失了寻常的温润优雅,衣袍凌乱地压在自己的王兄身上:而他仰慕的王兄,更是裸露了大半个身子,仰着身体任由父王为所欲为。 索临牧脑中已然是一片空白,甚至忘记挪开视线,只傻愣在原地。 “滚!”直待男人这一声阴狠的带着浓浓欲望的低斥,才彻底地惊醒了他。索临牧立时觉得心底发寒,在自己父王那开始毫不掩饰的杀气中,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这里。 “三公子……” 索临牧走至庭院门口,见到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索临丞……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有心人的窥探。 压抑着心中的惊骇与……莫名的情绪,索临牧面上已然恢复了冷然自持,朝着自己二哥走去:“二哥,我刚好有事要与你说。” 索临丞笑道:“这样……”视线却扫向索翰华的庭院,“三弟这是刚从父王那里出来?” “父王与王兄正在商讨着要事。”索临牧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所以就将我打发走了。二哥若有事,还是等一会再求见父王吧!” 索临丞眼神不定地望着索临牧,半晌也笑道:“如此便也罢!不知三弟有何事要对我说?” “去二哥那边一叙。”说罢,索临牧回头对着守卫冷言道,“父王发话,要你们好生看守,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里!” 屋内。 索翰华餍足地将少年抱在怀里:“本王的儿子倒是个个都长大了。看来这院子里的守卫,都要换掉了。” 净念不解,却也没有疑问,只安静地窝在男人的怀里。 索翰华凝视着怀中的孩子,少年的颈脖与胸前布满了狰狞的青紫印痕,与他略显得苍白的肤色相应着,尤显得淫靡。 “吾儿可是要好好与你的那几个兄弟学习学习了……” 净念茫然地抬头看着男人的浓黑笑眸:“学习?” 索翰华没有为他解惑,只搂着他,重新问起了关于前世的事情,关于净念的亲人,还有那个组织的事情,以及那全然不同于这里的世界的一切。 净念没有任何隐瞒,男人问什么,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傍晚,净念刚从武堂出来,便见到索临牧站在庭院的回廊前,不知想着甚么,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王兄,”索临牧瞄到净念的身影,立刻回了神,“我,可以与你聊聊吗?” 索翰华的几个儿子,净念唯对这个三弟有较深的印象,遂淡淡地点头。却等了半天,见对方又对着自己发起呆来。 微抿紧嘴,净念疑惑地望着他。 半晌,索临牧尴尬地转开视线,掩饰地咳了一声:“听说城南的红妆楼出了新戏,我想邀请王兄一同去观赏。” 戏……净念有所耳闻,却没有亲自看过,遂觉不解:“为何?” 索临牧不复先前的失态,淡淡地笑了笑:“当年王兄对我有救命之恩,遂一直很仰慕你,只是长年却见不到王兄一面……这一回也怕是匆匆一聚,故而我想着,和王兄联络下兄弟感情。不知……” 净念闻言,觉得无所谓:“走吧!”恰巧男人说了,让他趁着这几日空闲多休息一下。他没看过戏,或许体验一下也不错。 ☆、【八〇】思如绦 (3161字) 红妆楼,布置得倒是别有意趣,自有一种雅致。 索临牧似乎早做了准备,已经订了一间上等的包间。包间自然是半开放的,净念望向戏台上演绎的众人。 这里几乎没有几其他看戏之人,决然不会吵闹,让净念不至于觉得吵闹。那戏台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几个人,说着戏词,或是舞着花枪……净念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清他们的唱词,却也觉得有些趣味,不同于自己在看书时平板单调的文字,那几人将故事演绎得活灵活现。 类似于前世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般,只不过他很少能有机会看电视。 “王兄觉得这出戏好看吗?” 戏台上,秀美的少年被众人拴着铁棒虚打着。索临牧状似不经意地问着净念的感想。 净念收回视线,偏头盯着身边的人。 被这样直接的目光盯得心里发虚,索临牧面色依旧淡然,复又出声:“王兄?” “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戏台上的念词与寻常说话并不一样,带着一些古怪的腔调,净念只能大概知道是怎样的故事。 索临牧怔了怔,随即扬起嘴角:“那我便替王兄讲说罢!”便将目光调转回戏台上,他用着平淡的语调,跟着戏子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5 的念词,说道:“这人在斥骂着被打的少年……” “父子相奸,邪淫内乱,悖人伦逆人德,实乃天理不容,是为十恶之最。” 说及此,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净念。却见净念,面无改色。索临牧垂下眼,嘴里继续说着戏词:“……此等芶合之事,该是了,堕阿鼻地狱,也不得宽容饶恕!” 戏台上,那少年终是被家法折磨得奄奄一息。高人念念有词,只道少年被淫魔侵体,对与他芶合的父亲施了邪术。遂高人点化了其父亲,男人幡然醒悟,最后亲手将其子绑上了刑台,用火处置了少年。 一出戏,不算短,讲得是一个得道高人,斩妖除魔的经历。而这一段有些惊世骇俗的父子相奸的情节,并不是整出戏的主体,只是高人又一次成功挽救人命的故事。 离开红妆楼时,接近了子夜时分。 两人都不多话,沉默地走在漆黑的街道上。远处时有更声传来,回荡在这静寂的深夜里,透着一丝诡秘的意味。 “王兄?”索临牧打破了沉寂。 净念猛地止步,转过身,漠然地看着欲言又止的人。 索临牧有些迟疑……他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父兄,竟是悖逆伦理,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只是,他还算有些了解这个冷淡的王兄的:不通世事,不懂人情。 所以……或许是担心,不想让这个出尘隽秀的少年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实施伤害的人是自己尊重的父王。他故意安排了这出戏,想要提点王兄……然而此时看来,显然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索临牧忽然想起,净念本就不通世俗,也许是根本就没有明白那出戏的含义——正因为如此,他的父王才能够对净念做那种事情。遂迟疑了,他鲜少这般冲动,竟想要赶紧地将这人从父王那里带走。 他自然知道那是妄想,一时迷茫起来。 夜色昏沉。净念盯着自己这位弟弟,忽然开口:“索临牧。” 索临牧微愣,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位王兄喊他的名字。 “我与父亲的事,”净念的眼中尽是冰寒,“你莫要试图插手。再有下回,我会杀了你!” “王、兄?” 净念没再多待,转身继续往回走去——他确实,不懂人情世故,但绝非憨傻,随着这几年的不断学习,很多道理也是渐渐开始明了。虽然那些事,他不解缘由,却也慢慢地知道了何谓常识,以及世人眼里的“该与不该”、“能与不能”。 父子相奸。他知道,索临牧指的就是自己与父亲做的那些……交欢的事情。虽然依旧不明白,这样的事情有何错处,又为何悖伦逆德。但至少从索临牧的情绪变化,还有那出戏里演绎的故事中,得知这是常人无法容忍的一桩骇闻。 然而,那又如何? 他索净念想做的事情,何需别人的许可?!他又何曾,以旁人的准度,能衡量自己的行为?! 再说,父亲也曾告诉他,这世间,凡事本就没有公准与度衡。 他只会做自己想做的愿意做的事情,还有父亲在意的事情。 索临牧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屋,拒绝了下人点亮烛灯,独自坐在黑暗。想起王兄冷酷无情的话语,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杀气…… 只觉得如堕冰窟。 除了净念,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他是性格最冷淡的一个,寻常行事说话中规中矩。对于他人的事情从来只冷眼旁观,不多嘴、不多事。 只这一次,因着不忍,所以意图插手父兄的事,却没想到……他本以为净念是全然地无知,或者是被父王逼迫,才会与父王做出那种事情。 净念回来后,先去洗漱了一番,才回到卧室。一推开门,他就看到男人靠在榻上,惬意地翻动着书卷。 父亲,心情很好……他立时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 索翰华抬眼笑望着少年愣在门口的身形:“怎了,晚上还没耍顽够?” 阖紧了门,净念走到榻边,不用男人招呼,就坐了上去,自发地钻进了对方的怀中:“够了。”他答着男人的问题。 “戏可好看?”对于少年的主动很满意,索翰华敞开手臂,让对方舒适地躺进来,又笑着问道。 净念实诚地回:“有点趣味。”虽然索临牧安排这出戏别有用心,但不可否认,他还是觉得这种演绎故事的方式很特别。 “哦?”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净念的唇,索翰华低声道,“那么,吾儿看完了戏,可有何感触与想法?” 戏说就是戏说而已。净念摇头,表示没有想法,遂往男人怀里缩了缩,低喃了声:“困。”只要有男人怀抱的夜晚,他总能很快地入眠。 索翰华轻笑出声,按照每日的惯例,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吾儿寝安。” 这一夜的事,似乎没有人放在心上。无非是北门掬知道净念竟会去戏园子看戏,感叹了一句他开始懂得情趣而已。 而索临牧,在第二日就被索翰华派出南聿战场。除他之外,其他的几位公子,也在索翰华的安排下,各自担起了原本的职责。 北庭虽立,但显然此时不是懈怠之时。当下最紧要的,便是与朝廷的战事。聿国皇帝,自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国家还有另一个政权的存在。 所以在大典结束后没多久,聚集在栋丘城的北庭之臣多数陆续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地方。 索翰华在他的儿子们出发前,将人都召集到了书房。 “如今尔等皆成长了,各能担当起责任,”他如是地说,“本王且看着,尔等能做出怎样的成就。是功是过,将来本王自有嘉奖与惩罚。” 说罢,他冷声提醒:“有些事,本王不说,但并不表示本王不知道。本王早先就说过,没有些本事,就藏掖好你们的那点小心思!” “儿等不敢!”几人都诚惶诚恐地低头应答。 索翰华冷笑:“你们的皇伯父是不可能容忍得下北庭的。所以,孰轻孰重,尔等各自计量罢!” “是,父王!” 听完索翰华的训话,少年们陆续地出了书房。片刻后,只剩下安坐在一旁的净念。索翰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吾儿真要决定亲自去沧国?” 净念点头。 沉默了许久,男人问:“你的身体如何?” “我能控制好。”净念回道。在他将那些过往一一告知于男人后,或许才是彻底了断了过去的记忆,对于声音的力量,也开始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了。 只要目前,不轻易动用异能,他的身体就不会有问题的。 既如此,索翰华也不多说甚么,只道:“再等几日森洲的情势。” “嗯。” 净念本也是这般打算的,若是淼州的纷乱能够很快地解决,那便不必急于解决沧国内部的麻烦。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6 ……只是约莫希望是不大的,沧国的那些军力,足以牵制整个淼州,而且对方的战略就是不停歇地突袭,然后不等淼州军的反击,又极快地退回大古河,着实不得让人安稳。 ☆、【八一】和日暖 (3167字) “老师,你可曾听说过这种事情?” 幽雅的竹苑里,索翰华坐在右席,身旁是净念,问向主位上的老人——正是他的老师,第一圣闻人砚。 闻人砚微皱眉,说道:“曾闻苗河氏的x鹤老人,知天下奇闻异事,懂世间百千缘法。只是这位老人早在数十年前就不知踪影了,似乎是那知归子的师尊。说来,怕是……”论年纪,早已驾鹤西去了。 索翰华微颔首,也不勉强,道着谢:“学生多谢老师,特地为了北庭一事赶来栋丘。过几日,学生就派人护送您回去。” 闻人砚只淡笑:“无妨。”对于这个得意门生,他还是爱护之情多过畏惧之心的。早在当初维护这人时,他就选择了立场。 笑罢,他的目光围绕着净念打转,心里隐约猜测得出索翰华适才问的事情,似乎与这少年有关系。闻人砚被称作第一圣,自然不仅仅是文学造诣过人,更是涉猎了各个方面的知识,他盯着净念的面容,若有所思:“或许,待空闲时,可让王太子去阿萨江畔寻访一下苗河氏。虽然苗河氏不太欢迎外人,幸而我倒与苗河氏前祭司有些交情,可为引见一下。” 索翰华明白老师言下的含义,偏头看了看净念沉静的侧脸,轻声道:“老师说的是,本王也是这番打算的。” 今日索翰华来拜访闻人砚,为的就是想要问问这位博学多闻的圣者,对于发生净念身上的奇事与异能,是否了解一二。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幸而本身,他就没有抱着多少希望。 “那么,”索翰华起身对老人微躬了躬身,“学生便不打扰老师了。”说罢,阻止住闻人砚的相送,领着净念出了竹苑。 闻人砚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里,忽地叹了一口气,回到屋内,执起毛笔蘸上墨汁,在信折上快速地写下几句话。 “吾儿,今日本王得了闲暇,”离开闻人砚的住所后,索翰华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你就陪本王散散心,如何?” “好。”净念无所谓地回答。 索翰华低眉浅笑,提议道:“和日春光好,正是纵马踏青时。便且不回城内吧!”他们刚好在城郊,往西南去有一大片辽阔的浅草地,散布着零星的树林、湖泊与山丘,是扬鞭策马的好去处。 这主意一定,侍从们很快即找来了两匹骏马,正是一黑一白,从遥远的瓦策草原挑选来的好马。 索翰华见净念选了黑马,微扬了眉,遂毫不迟疑地翻身跨上了白马:“西南向有一片高坡地,上面是大片樟木林,林中央是个湖泊。”略一停顿后,道,“且看吾儿能否赶在为父之前先到达那里!” 净念眼眸微亮……男人是要和他,赛马吗?这个时代,骑射之术是男子间,除却武功外,最喜爱、也最常见的一项较量项目。 索翰华唇角弯出一个轻浅的狐度,没再多说,便是突然一个扬鞭。骏马如雷电般,瞬时疾驰奔远。 净念则几乎同时也甩起了马鞭,朝着说定的目的地赶去。 索翰华骑在马上,看着眼前飞逝的景致,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心情随着马匹的奔跑,格外地飞扬起来。 如回到,鲜衣怒马少年时光。 “父亲。”净念迟了一步抵达湖边,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被男人猛地拽了下来,直接地跌落在对方的怀抱。 索翰华抵着少年的耳侧,沉沉地笑:“吾儿输了,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净念眨了眨眼,已然对男人所说的“惩罚”极其熟悉了,便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子。 “真乖……”男人叹息,遂毫不客气地咬上了少年白皙的颈间,却意外地没有再继续下去。 重重地吮吸了一口后,他放开了怀里的孩子。 索翰华沿着湖岸走着,对净念说道:“跟着本王的步伐。” 本只是普通的林子,寻常的水泊。净念跟随着男人诡异的步法,绕着湖泊,行走了一圈后,眼前的景致有了一丝不经意的变化。 马匹还在那里,但是湖泊的大小,似乎只余原本的八成。原本湖岸的地方,多了一层密集的清荷。这般奇异的景象,让净念也是有些诧异,便侧过头看向男人:这都是什么? “只是简单的行阵,障眼法而已。”男人伸手在净念的脑后抚了抚,“你的体内,到底还有两种毒……曲默不多久前找到了一种解毒的方法,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祛毒的环境,便一直没再为你驱毒。” 净念的体质太过特殊,所以即便当初曲默冲毒的方法,似是完全制衡了他体内的毒素,却还是存在很大的隐患的。尤其在前段时日,索翰华知道了他身上还有那种可能会侵损身体的异能后,便果断地找到曲默,让他找出改造少年身体的方法来。 至少,那两只毒要彻底清除。这样,当异能再次不受控制的激发时,也不至于让那蛰伏的毒素侵蚀了少年的身体。 便适巧听到当地人说起这个小山丘间的水泊,是个奇特的存在。湖水常年温热,却也不似是寻常所见的温泉,曲默当初来到这边,就直叹这里是块宝地。 遂没多加犹豫地,暗中调遣了一批工匠,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曲默所描述的构想,在水面下造了一个石室。 索翰华望着净念比常人苍白的脸色,眼神闪了闪,便揽着少年的腰身,低声道:“这湖泊底下,温凉不寒,又有蓝玉石隔着阴气与湿气。”是祛毒的最佳环境。 净念显然没有料到,男人竟一直没有放弃要彻底解去他身体里的毒。其实……当初曲默冲毒的法子,虽说阴邪了点,却不失好主意。他的身体,也没有太受那些毒的影响。 故而,净念是根本不在意的。但,男人的好意……却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从清荷中间,拨开了一条暗道,直通往湖底下。 是一处不算大的空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床,墙壁四周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净念望了望这个简易却又精致的石室,忽地想起,男人这一段时日,非常忙,忙得他夜里都经常不归宿。 莫非……就是为了这个石室? 而不等净念弄明白这些问题,索翰华已经动手为他解去衣袍了,很快就变成了浑身赤裸。 净念对于男人的行为自然没有拒绝,只是困惑地望着对方:“解毒?”为什么需要脱掉衣服? 索翰华只勾起嘴角:“吾儿只需躺下睡一觉便好。” 石床中间,凹下去了部分。净念顺着男人的意思,躺进凹陷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7 的部分。石床有着淡淡的温热,让他赤裸的身体不至于感觉到寒冷。 然后,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净念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开。 索翰华淡笑着望着陷入昏厥中的少年,凑在他的额头上,喃喃地说了声:“乖。” …… 他感觉睡了很久很久。 醒来的时候,净念发觉到全身上下,似被甚么重物碾压过一般,骨架子都仿佛散了,四肢没了半点气力。 而,那隐秘之处,有一种古怪的刺痛感。 “少主子”,曲默笑嘻嘻地伸出头,看着躺在蓝玉温石间不能动弹的少年,神色透着一抹释然,“你这么快就醒了?” 净念木然地望着他。 曲默又问:“可觉得有何不适之处?” ……除了浑身乏力外,好像身体有一丝奇异的改变。净念忽地察觉到不对劲:“父亲呢?”他睡前,男人守在石床边。 曲默垂下眼:“主上回府了。少主子不必着急,再过几个时辰,你的力气就能恢复过来。” “几时了?” 良久,净念只这样问。 “自你睡着,才过了不足一天。” “父亲,对我做了什么?”净念闭上眼,冷声问道。 曲默显然有些意外。这个少年,其实格外地敏锐。他没有直接回答净念的问题:“你身上的毒,只有主上能够解去。至于主上到底做了甚么,”曲默笑了笑,“不若等少主子回府后,直接询问主上便是。” 净念更加地迷惑。他记得,正是因为没有办法解毒,所以曲默才选择冲毒的方法,如今怎么又说,他的毒,唯有父亲能够解去?! 思及此,他忽然觉得一种心慌意乱。 恨不得,立刻就回到男人身边。 ☆、【八二】淡月梢 (3283字) 在石床上躺了几个时辰后,净念果然觉得身体的力气恢复了大半。曲默又为他把了把脉,遂笑说无大碍。 净念没有理他,只坐在石床上,低头望着身上的单衣……他记得之前父亲亲手将他的衣服都给脱去了。遂没有再多思,他此时只想立即地回到男人身边。那种不舒服的直觉,搅得他心神难宁。 外面的天色已暗了下来。净念跟着曲默的步伐,走出了行阵,遂不等曲默,便上马直奔回栋丘城。 一回到府内,净念召出非莫问询了一声,得知男人今天一直待在起居室。他连忙走进庭院,就看到一道人影似被一股大力击飞摔了出来。 “咳,”那人痛苦地蜷缩在地,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是……他?净念脚下微顿,冷眼望着这个受伤的男人,就是让他之前动了杀意的茗竹。没心思管这人出了何事,他直接朝屋内走去。 刚至门口,净念就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屋内之人,散发出的那种气息,引得他已经能够自控的力量再次变得几分紊乱。 净念平了平气息,努力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压制了下去,遂望向靠在椅上的男人,轻声唤道:“父亲?” 索翰华正闭着眼,脸色看起来极其地糟糕。 净念觉得这样的男人……有些陌生,让他下意识地心生了几分警惕。但他看着男人惨淡的面色,莫名地相信,这人的异常应是与自己有关。 或许问题,就出在解毒一事上。 “回来了?”男人没有睁眼,只吩咐着少年,“过来!” 即便感觉到了极其阴暗而危险的气息,净念还是听话地走到男人身前。甫一靠近,索翰华就睁开了眼,起身一把将这人横抱起,大步走进了内室。 “父……” 未出口的喊声被男人的唇舌堵住,咽回了腹中。然后身上的衣物被人急躁地扯开扒掉,净念能够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掌心,用力地搓过身上的皮肤,嘴上的力道,尤其那种压迫的如同要吞噬自己的气息,让他都无法喘息过来。 意识混沌之时,忽觉他的双腿被人蛮横地拉开。 净念忍不住闷哼了声……虽然他一向对痛感不敏锐,但身下被突如其来的侵袭,还有剧烈地冲撞,让他不由得闭紧了眼,双手紧紧的攥住身侧的被褥。 “痛吗?”男人粗重地呼吸着。 闻言,净念的眼睛只掀开一条缝,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痛是肯定的,但那种异样的感官刺激,却是以他的贫乏语言难以描述得清晰的。 净念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男人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多久……只觉得到后来,这身体全然不是自己的,疼痛伴着快慰,前几次那种灵魂要冲破肉体的错觉已是达到了极致。 脑子一片空白…… 鲜少会有疲惫之感的他,终是累得撑不住,就在身体被摇晃的过程中,骤然失去了意识。 索翰华望着脸色苍白的少年,就这样昏迷了,神色里还是透着一点近似委屈的表情。只那汹涌的欲望,却被少年这般脆弱的模样,激得更加的躁动起来,遂连本想要温柔点的动作,也变得耿伟德粗暴了。 这便是,为净念解读后,一时没控制好情感,而产生的负面影响……虽然在索翰华看来,是很享受这种效果。 却着实辛苦了身体还无法承受这样刺激的净念。 净念在男人温暖的气息中悠悠转醒,身下的不适之处,火辣辣地疼痛着,又间或传来纾解的冰凉的感觉……应是被撕裂了,又被人上了药。 颈间正被人轻轻地舔舐,有一丝酥麻的痒意,让他低声哼了哼。 索翰华离开这人的脖子,撑起双臂,勾着嘴角:“醒来了?可会觉得饥饿?” 净念只是怔忡。响起先前男人突然地变化,还有极其粗暴地对他做着那件事……与男人含笑的眼对视了片刻,他缓声地答道:“还不饿。” 其实不仅是不饿,所有感官,都变得些许迟钝。 索翰华躺到净念的身边,将这具赤裸的身体紧紧的塞进怀里,吻了吻怀中人的头发:“先前为父失控了,”对于净念,真是极其糟糕的第一次,“以后,为父会补偿你。” 净念倒没有在意身体的不舒适,只问道:“是因为解毒?”说的是,之前索翰华那般地奇怪的原因。 索翰华笑出声,拉着净念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了没?” “什么?”净念有些茫然,感觉……是指父亲的心跳吗? 索翰华低下头,轻触着对方的唇,低声解释:“吾儿与为父的体内,种下了一对合心蛊。合心蛊可以将一人体内的毒素转移到另一人身上。”但这一点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种下同对合心蛊的两人,能够完全地感知对彼此的喜怒哀乐。” 即使不可能像净念那种异能一般,能够完全地听到灵魂里的声音与气息。却能够最直接地知道,对方的情绪一丝一毫变化。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8 净念顿时恍然……所以,之前他感觉到男人极其危险的阴暗的情绪,只不过是因为合心蛊的原因,才会比他寻常能够感知到的,骤然放大了许多吗? 可是…… “毒,”净念觉得心情忽地绷紧,“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怪不得刚才索翰华的脸色那么糟糕。 “别急……” 索翰华的心情显然很愉悦,这种直观地感受到少年所有轻微的情绪的体验,让他非常享受。 从知道净念的前世与异能后,那种捉摸不定、无法控制的糟糕感觉,终于是烟消云散了。他索翰华,看重的人,便是要绝对地毫无距离地彻底占有。 自身至心,甚至是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索翰华从不否认,他对于在意的人与事,有着太过执着的占有欲与绝对的控制欲。 今晨给闻人砚送别时,那个智慧的老人还若有所指地提醒道:“王爷自幼便是才情不俗、智谋过人,为师也不得不为你感到骄傲。只是……希望王爷切记凡人有限,凡事有度。”这位老人,对于自己看着成长的学生,自是了解得透彻。他担心的,依然是男人性情里过于执拗而暴戾的本性。 索翰华没有让自己喜爱的这个孩子继续担忧,直接地说道:“吾儿可知,为何当年蓝菁屡次给本王下毒,却从未成功过?” 净念自然不明白,遂听对方继续解释:“本王幼年为了尽早获得自保的能力,一开始习得也多是阴邪的心法。”不过在失控之前,他幸运地被当时的魏氏当家人看重,所以后来没有因为那些阴邪的武功心法而毁损根本,“故而利用了毒物练就了一套独门的化功之法。” 否则他何以能够在那看似平静的幽院存活下来,而不至于被各种毒物害死? 知道父亲无事,净念便安心了,也没有去追究男人到底还会什么样的邪术。 索翰华对于少年的全然信任很满足,大掌一寸寸地抚过这具年轻的身体,极好的手感,以及和这孩子心脉相通的感知,让欲望再次躁动起来。 直到手指落在了净念受伤的部位,他才遗憾地压下了心思。 净念枕在男人胸前,听着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格外地神奇。他的异能,让他能够直接感受到他人的气息与心思。但这合心蛊的力量,又是极其不同的。 似乎连心跳的频率都一致起来。 相拥着躺了许久,索翰华才起身穿戴,却把要同样起床的净念按在了被窝:“这两天好生歇息。等会就这床上用膳。” 瞄着乖顺的孩子,索翰华微微有点心疼,咳,还有点尴尬。因为种合心蛊不仅需要极其舒适稳定的外界环境,还需要两人身体的完全契合。他却在种完合心蛊,把毒素引至体内,化解了毒素后,没再克制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欲望,就着两人的姿势,在少年无意识的时候狠狠地要了对方的身体。 而净念刚回来时,索翰华首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占有了对方思想的满足,便再次无法自控地,又极其粗暴地夺了这人的身子。 ……果真像先前曲默所说的那样吗?种下合心蛊,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更容易被对方的心绪牵动住,以至于会失了本心。 净念从被窝里伸出赤裸的手臂,轻拽了下男人的衣袂:“父亲?” 索翰华立时敛下纷杂的心思,低下身在这孩子头发上亲了下:“为父叫人传膳。”遂又似是保证般,“下回定不会再让吾儿受伤。” 净念根本就没将这点放在心上,却极其真心的感觉到男人的担心,眸眼顿时极其明亮,轻哼了声:“嗯。” ☆、【八三】时风劲 (3145字) “曲先生,咳……” 被人一把拽住衣袖的曲默,无奈地转身面对半靠着床头的男子:“茗竹公子,你伤重在身,还是多多歇息。有什么话,等伤愈后再说不迟。” 茗竹满目悲愤,语气不忿:“我费尽心思弄到的合心蛊,被主上用在了,咳咳……用在了少主子身上?” 曲默敛眉:“主上的事情,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其实当他知道索翰华的打算时,也是意外的……合心蛊,是个好东西。 为了解去对少主子体内已经被冲横的毒,其实有些许,不必要。也或许……男人只是想要,与那个少年,能够心脉同合。 看着床上被男人差点一掌取了性命的茗竹,曲默心下叹息。不再多想,作为下属,尽好他自己的职责才是本分。而主子的心思,不该随意地揣测。 茗竹显然心中明了了一切,悲戚而绝望地说道:“那我呢?这么多年来做的一切算甚么?魏家对之上有恩,却被他一脚踹开。我为了他,夺了家族的权力,害死了自己的亲人,最后甚至自甘堕落!而他呢?” “竟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我!” “说我脏!咳咳……那索净念,难道就不脏了吗?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唔……” 曲默捂住这人大逆不道的话,低斥:“茗竹!”他冷着脸提醒,“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不该说,你比我清楚!” 男子推开曲默的手,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尙不平,又大声呼道:“我清楚甚么?!当年魏家那些人说的对……” “狡兔死,走狗烹!”说罢,茗竹乏力地倒在床上,费力地喘息。 曲默皱紧眉,看着这个人崩溃的模样,冷言:“选择做走狗,就要甘愿一直顶着走狗的身份。企图逾矩成为主子的走狗,自然是容不得!” 见男子断续地咳嗽着,曲默叹了口气,不愿再多说,收拾着就打算离开,忽听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他抬头看去,讶异地喊道:“少主子?” 这人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净念淡淡地扫了一眼曲默,随后目光落在了床上……他本来只是趁着父亲出门有事的机会跑下床,想问一问曲默父亲的身体会不会因为毒素出现问题。 却听到了二人的争执,即便有些不明白的问题,净念还是知道他们大概说的是什么事。 曲默先是意外,遂看到净念的冷漠的眼神,顿时紧张:“少主子,您别动怒,茗竹只是一时糊涂……” 话未尽,床上的人却自顾自地撑起身,空洞的眼睛死盯着净念,笑得凄惨:“我没有糊涂,怎么,少主子是想要取了我的性命吗?” 净念收回视线,对曲默说道:“我有事问你。”遂转身就要离开屋子。 猛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父子逆伦,淫乱苟合!如此有何资格君临天下?!” “闭嘴!茗竹!” 净念从不会在意无谓之人的言语,但在之前,他就不喜这人身上的气息,还有此时话里的恶意……只他还记得父亲说过,暂且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09 动不得这个人,遂冷淡地回道:“魏明,我不介意毁了魏家!” 毁了魏家,没了势力,他想要杀这个人,父亲就没有理由可以阻止了。 其实净念只是习惯于想甚么说甚么。但这冷漠的语气,听在对方的耳里,分明成了不屑与威胁。茗竹瞪大了眼,急促的呼吸,连句话都说不出。 曲默无奈地暗叹,见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门外,简单地安抚了几句,遂连忙追上少年。 “是谁惹得吾儿不悦了?” 索翰华回来的时候,净念乖乖地重新躺回床上“养伤”。男人坐在床头,噙着笑容,手掌抚弄着少年的散发。 净念眨了眨眼:“没有不悦。”他只是想起曲默今天含含糊糊解释的话语,在思考一个问题。 “哦?” 自发地挪动着往男人身体靠近了,净念轻声说道:“那个魏明喜欢父亲。” 索翰华只扬了扬眉:“然后呢?” 净念想了想:“曲默说,很多人都喜欢父亲。”曲默的原话虽不是如此,他思索了半个下午,却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索翰华不在意地哼了声。 “我喜欢父亲。”净念咕哝了声。 索翰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所以呢?” 净念没有立刻回答。他记得,在书里看到一句话:“爱则欲,欲则争;争无所不用其极。”父亲当时也对他讲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把玩着少年的头发,索翰华凝视着少年沉思的模样,没有着急得催促。最后,却听这人得出结论:“我该杀了他们。” 男人哈哈大笑。果然,即使学会了一些世俗伦理,这孩子的行事风格还是那么地直接坦率。 净念感受到父亲的愉悦,遂觉几分疑惑:他难道,说错了? 索翰华好半天才止住笑意,弯腰在净念额头上啄了一口:“吾儿懂得争,倒是长进了。但切记,杀是最轻便的又最麻烦的手段。天下之人,有数万万,吾儿总不能全部杀尽他们吧?” 净念反驳:“只杀那些人。”他喜欢父亲,所以就要“争”,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杀了与他争的那些人。 “莫忘了,凡人皆有亲,你杀了一人,其有亲朋好友,或子子孙孙,届时麻烦不尽。故而,杀,不是唯一的法子。” 索翰华轻笑,手指抚着身下人的唇:“吾儿真是成长了不少。” 净念再无言。男人干脆地躺在他身边,细细地吻着他的脸颊,含着耳垂,说:“再说吾儿根本不必费那心思去争夺甚么。”除了净念,他还看不上哪个人! 当然,索翰华不否认自己的心情,因为少年这诡异的说法,变得飞扬起来。 这么久的隐忍与引导,让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吗? 其后又休息了一日。净念下床后,便基本感觉不到身下那处的异样了。而洪扬轲,终是有些按捺不住,再次要求与他一叙。 虽说净念是主子,但很多事情毕竟考虑得不通透,故而沧国一事还是由着北门掬与洪扬轲几人商议。他只沉默地坐在旁边听着。 “……有了沧水宝图,三大势力必然会干预,沧国内部的情势也会立刻大转变。大古河上的水军,便不需再战,即可主动撤回国。” “只是,”洪扬轲叹息,“关于沧水宝图的消息,传了几年,也没有多少是确切真实的。” 净念并没急着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说出来。 倒是北门掬开口,带着疑问与……试探:“扬轲,你既一初始就打算利用沧水宝图,那我们能帮到的忙其实也不大。”他先前是听闻沧水宝图一事,但没想到那东西作用威力如此之大,也没想到洪扬轲是打算借用那个东西的力量,“在沧国,按说洪氏的力量比我们搭吧!” 洪扬轲只笑:“是这样吗?”他垂下眼,“我曾听说王爷在少年时,曾经到过沧国周游了各地……” 北门掬眼神闪了闪,也笑,转开话题:“眼下,我们还是安排下如何潜入沧国吧!” 一下午,几人商定了三日后出发。洪扬轲的水贼在大古河做好接应,届时净念带上几十护卫使,一起潜进沧国。 “世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洪扬轲看着净念听完他们的讨论后,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一时无奈:“他真的决定要亲自去吗?” 北门掬意义未明地答道:“少主子,怕是有自己的安排吧!扬轲你就不必多想了,沧国与我大陆隔了一条大古河,我们暂时也不可能做出损害你的利益之事。”若非这次沧国被人鼓动,利用其水军的优势,在大古河岸不停歇地骚扰,牵制了军力,这一回沧国内部的事情他们不会插一脚。 洪扬轲笑道:“我选择了王爷,自然是信任的。” 北门掬微颔首,起身也便准备出门,又偏头仔细地打量了下满面笑容的少年:“扬轲,看在兄长的份上,你可得记住一句话。” 洪扬轲点头:“北门大哥但说无妨。” 北门掬语气冷然:“不是你的东西,千万不要打主意。” 少年脸色微变,随即灿然一笑:“自然。” ☆、【八四】红尘绕 (3200字) 在净念看来,这个时空的国家政权组织结构着实匪夷所思。前世,他虽然鲜少真正接触世事,但也大体知道国家政权形式。 这里的却都迥然不同。如沧国与宿闫国,都有一套维系国家大局稳定的非皇权势力:宿闫国,是由申屠王为主的暗王势力;而沧国,则是有三大神秘势力。 所谓沧水宝图,正是与这三大势力有关。按照沧国的传统,历代新皇,都有一个秘密的招贤令,招贤令一出,就能调动起新一代的三大势力。 而沧水宝图,则是指示招贤令放置之地的图纸。每任新皇即将登基之前,三大势力会派人将沧水宝图传到新皇手中。 就像蓝仓族有族长历练,沧国新皇也需要再登基后,要根据沧水宝图的提示,通过历练拿到招贤令后,才能够调集新的三大势力,这些人,对于掌控这招贤令的新主绝对忠心耿耿,新皇一般都会将他们安插进朝堂,进而完全控制朝堂。 但当今的沧国皇帝,却与以往不同。前任太子,在得到沧水宝图后,便遭到暗杀死亡。那时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临时又重立了太子,并将前太子的沧水宝图交给了新太子。 却不料,那宝图竟会是赝品。老皇帝骤逝,新台子登基为皇,在没有的得到招贤令的情况下,只能继续启用原来的朝廷势力。 而三大势力之所以历来神秘,就是因为他们除了给每任皇帝派出贤才与军力外,从不曾参与朝堂内部的争夺——只要,国家整体上维持着平稳的局势。 所以一直作为前太子党的洪氏在新皇登基后几乎灭门,也不过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0 是胜者王败者寇而已。 新皇,还有少数别有心思的势力,一直在暗中找寻前太子藏匿的沧水宝图。得了图,拿到招贤令,就能够发动起三大势力的力量。 于新皇,皇位能够坐得更稳;与其他势力,自然也是壮大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皇帝,不做也罢,不过是傀儡。”北门掬叹息。 洪扬轲冷笑道:“说是如此,傀儡也是有着滔天权势,沧国上下谁能不顶头膜拜,更是动辄就能灭掉一个大家族……而三大势力,除了派遣人力与军队外,确实数百年来都不参与任何的争斗。” “只要有招贤令,他们就完全听令?” “自然不是,”洪扬轲摇头,“皇权当然只能由皇家的人控制。” 北门掬扬眉:“若我没记错的话,新皇帝杀了他所有的兄弟吧?” 闻言,洪扬轲面带悲愤:“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这样残暴不仁,甚至有卖国之嫌的皇帝……那三大势力,为何都不插手?!” 北门掬沉思了片刻,随即神秘地笑了笑:“或许……他们的算盘,打得更精细。” 洪扬轲怔了下,遂皱紧眉:“难道……”那些神秘的势力,是看到沧国内部的暗涌,打算借着他们的手,推波助澜布署他们的计划吗? “现如今还是找到宝图才是,”北门掬打断他的思绪,“但……即使有了招贤令,没有皇家的人又如何能用?” 洪扬轲诡异地笑:“北门大哥又是如何知道真没有皇家的人呢?” 北门掬微愣,随意了然。 话题刚一段落,洪扬轲看向站在船头的净念,忽地笑开:“世子真是个奇怪的人……整天一副冷情寡欲的模样,却在王爷面前听话得跟个孩子似的。”他想到了那天离开栋丘的场面。 北门掬低下眼,也笑:“少主子在王面前,可不就是他的孩子嘛!” 二人说的话,净念都尽收入耳,却不曾评述甚么。他望着茫茫的水面……无怪乎那些沧国水军如此猖狂,这大古河说是“河”,却更似内海,少有百里之宽。沧国水军灵活运用战船,时而在淼洲不同的岸口登陆突袭,故而几月来,淼洲军始终不能彻底地退其兵。 这回潜入沧国的行动,净念不仅带了自己全部的护卫使,男人还给了他一个秘密的令牌。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忽地转身朝洪扬轲走去:“把你的势力都圈出来。” 洪扬轲被这莫名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遂见净念进了舱内,从悄然现身的非莫手中接过一张图纸:“你拿笔圈出来。” 洪扬轲走进一看,只觉得心底发凉——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少手段,竟然能将沧国朝廷上的势力摸得如此清楚。 一时怔忡。 北门掬看到图纸,也是愣了愣,随即弯起了唇……很好。不是吗?索翰华在净念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隐瞒,那么,他的跟随也就更有意义。 “你要做什么?”洪扬轲是少有的严肃。 净念还是一样的回答:“速战速决。” 他走之前,父亲给他讲了很多的谋略与伎俩。然,他对于这些谋略的运用,还是不那么熟悉。所以,他选择了男人嘴里最为下策的方法。 至少,若群龙无首,则必至纷争。争而心不能齐,敌自毁,易成乌合之众。 洪扬轲有点不妙的预感,甚至有一丝丝的后悔。 待对方圈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净念微点头,遂对他说道:“沧水宝图,在你们太子寝宫的夜明珠内。需要对着五月初五巳正的阳光,照在黑色绢布上,才会显示出来。” “你……”洪扬轲愕然,“你怎么知道?!”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与人力,都没能找得出的东西,这人怎么会如此肯定地说出下落? 净念淡然地回道:“巧合。”是真的巧合,不过他没必要解释与洪扬轲听,他信也罢,不信也罢。 洪扬轲很快恢复了镇定,笑:“我相信世子。”就算弄错了,也不会太过失望。借沧水宝图,本也就是方案中比较省力的一种。 何况净念的表情与语气,让他不由得真的相信。 船行了几日,有洪扬轲的事先安排,几人又乔装打扮成了沧国的渔民,没有费太多工夫就顺利地登岸进了沧国。 他们的目的地是沧国都城沧州。 抵达沧州的前几天,净念忽然对洪扬轲告别:“我回头会找你们。”遂看向北门掬,“你不会武功,就留在这边。” 洪扬轲蹙了蹙眉:“世子?” 净念淡淡的说道:“沧水宝图我已经告诉你下落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去拿甚么招贤令的,来到沧国本就有自己的安排。 北门掬显然也意外,暗叹了声,不再多语。这位少主子认真起来,倒也是挺有想法的。 净念又补充:“按协议,若你需要帮助,我会出手的。”说罢,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他就带着护卫使们离开,只留了几人保护北门掬的安全。 四月中下旬,沧国高官贵族们,各个小心翼翼……短短数日,已有三位大臣暴毙家中,不知是哪方人士,残忍地将这几位大臣全部灭门。 再过了数日,根据另一受害大臣甲的幸免于难的家仆口供,指出了那一帮暴徒,有近百人,全部一身玄衣与弯刀。根据他的描述,众人猜测出,似乎是十年前被正派剿灭的魔教玄衣教所为。 一时,人心惶惶。 随即又闻,玄衣教不但杀人,还闯入了皇宫,掳去了不少的财宝,甚至几座主殿内用于照明的夜明珠都被一颗颗地掰了下来。 沧州全程立刻戒严,但其后玄衣教的人似乎人间蒸发一般,再没了消息。而沧国共损失了五名大臣,还有十来个小官员。 酒肆里,北门掬眼神复杂地看着低头吃饭的少年:“为何连孩子……” 净念沉默。他还记得男人说过“后患”之说,对他而言,杀一个与杀十个区别不大。既然知道可能存在后患,定不会留下活口。 北门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既是选择了这条路,也并非良善之辈。只是……看着这个眼神干净坦率却几乎没有怜悯之心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痛惜吧! 净念扒完了碗里的饭,擦擦嘴后,抬眼注视着北门掬:“在洪扬轲几岁时,洪氏被灭门?” 北门掬一怔,随即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更是感叹又有些欣慰……这个少年,确实越来越懂得了使用手腕了呢! 随后,净念没再开口。 解决掉那些人,沧国朝堂已是乱成一片,淼洲那边沧国的水军将军,似乎也有点呆不住了。 洪扬轲那边也传来了一些算是乐观的消息。 …… (备注:主角三观不太正常。) ☆、【八五】闲戏起 (32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1 12字) 夜如鬼魈。 几道黑影急速地飞奔在瓴瓦之上,最前方的人猛地停了下来,右手挥出一个指示,另几人即刻朝后方散开,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数十丈外的旱桥上,背着残月,站着一抹影绰的身形。 净念能够感觉到极强的死亡气息压迫而来——他们踏入了早被设计好的埋伏里。果然没多时,数十个杀手,陆续的逼进。 旱桥上静立的人,倏然抬起右手臂,一道铁鞭甩了出来,在朦胧的夜色里,反射出森冷的寒光。净念已然抽出了封侯剑,晚上破弦铃开始发出短促的低鸣。 双方无声地对峙,遂忽见寒光一闪,旱桥上的人以极快的速度,直逼到净念身前。于此同时,其他的人也迅速地发起了攻击。 非莫、苍禾与几位护卫使,则是决然的反击。对手皆是高手,各个使出的都是必杀之技! 铿!锵!夜是死寂,只回荡着武器撞击声。 净念在那道寒鞭甩来之时,连忙旋了个身,避开了对方狠厉的攻击。脚下一转,落在了一块石头上,他稳了稳身,沉着地应对对方再一次的进攻。 几番攻防下来,净念立时察觉到自己处在不利的位置上。敌手的寒鞭非常厉害,数次迎上削铁如泥的封侯剑刃口,却依然完好无损。 净念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不被破弦与短剑击毁的武器。而那寒鞭又是极长,让他无法近得敌手的身体——他总体还是最擅长暗杀,与近战。 遂调动起八成的内力,将真气灌注于细弦与封侯剑上。净念自不会因为对方的步步紧逼而变得退缩,在闪避之时,更是反攻作防守,与对方直面交锋。 奈何那人的内力也是醇厚,面对净念强劲的攻势,也不过是稍微收了点凌厉,却依然紧迫逼进。 与其他杀手们缠斗的非莫苍禾等人,也是打得极其艰难,甚至有两个护卫使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些人着实厉害,他们莫非是沧国三大势力派来的?念头一闪而过。净念只一心对抗着敌人。长鞭当头打来,带起一阵凛风。 那长鞭伸缩自如,忽见其转了攻击的方向,朝净念的左胸击去、净念右手弯起,短剑剑刃与长鞭相击,发出一声尖刺的声响。 却在这时,长鞭忽地绕卷,对方似是想要夺去净念的封侯剑。 净念自是不让敌手得逞,身形一个极快后退,抽回短剑……只觉晚上倏地一痛,原来是被寒鞭擦过了手腕。他面不改色,手腕一翻,弦破铃而出,直击得那长鞭反向扬出去。 腕上有点刺痛,这伤是小事。只那一串男人赠予的木珠,却被鞭子擦散了,四零八落地掉了下去或是飞了出去。 被人击毁了戴了两年的木珠,净念 只觉心里微滞,遂觉得战意更甚。行动快于思想,他在那长鞭反向飞出的同时,迅速地将短剑交到了左手。 那人也被迫往后急退了几步,右手一挥,长鞭再次打来。 遂是左手封侯剑立即绞住长鞭,净念即时欺身逼进敌手,腕上的破弦铃发出闷沉的响声,细弦已然直朝那人的脖颈间袭去。 两人都是拼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 那人狼狈地避开了净念给他的这致命一招,却还是被细弦划破了肩膀,细弦造成的伤口极深,鲜血顿时涌出。遂猛地施力,夺回被绞缠着的长鞭,他勉力避开了净念又一次的攻势。 却见这人喉间发出一阵啸声,原本那些还在打斗的杀手们,当即撤离。 净念看着那拨人狼狈地逃走,也没有再继续追赶……他也损耗了些元气,而非莫几人也都是气喘吁吁。 “回去!” 一声令下,几道黑影就极快地消失在昏沉的夜色里。 一场血腥的厮杀,在无声中掀起又悄然地落幕。 手腕上敷上了伤药又用干净的布巾仔细地包扎好,净念默坐在椅上,手指还抚摸在戴着铃铛的右手腕,如今木珠子都毁了,微有些一丝怅惘。 北门掬见几人都是外伤,也就放下心来,拨了拨灯芯,后道:“奇怪……按非莫所说的,那些都是死士,不该就这么轻易地罢休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这段时日,沧州的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那甚么三大势力?” 净念靠着椅背,半晌才开口:“……试探。”他不会错认那些人的气息,一开始与他交手的人绝对存着杀意的。但到后来,不知为何变了主意……那拨人的表现更似是在试探他的实力。 北门掬沉默了下,遂叹:“这几日我们还是小心些。明天问一问洪扬轲吧?” 净念垂下眼,抚着手腕不再言语。 …… 五月初五很快到来。洪扬轲很高兴地找到净念他们,只道他们试了一个又一个东宫夜明珠,果然发现了沧水宝图。 ……约莫是真的宝图了。洪扬轲随后筹备起夺取招贤令一事。 净念并不在意这些,他只需要再等待数日,观望着洪扬轲的计划能否成功,必要的时候给予对方一些助力。至于沧国朝堂是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都不是他所关心的。沧国越乱,最好是权势者们忙得焦头烂额,那些水军就越早撤离,无力再插手聿国的内战。 当然,他留在这里,还因索翰华交予了他另一件重任。 “净念”,穿着亮紫色衣袍的男子斜倚着梁柱,手中提着一个青玉酒壶,吊儿郎当地笑言:“你老爹真把你教傻了!整天除了看书练武,竟是没有半分情趣!” 净念丝毫不受打扰,身体翻转——那晚与神秘人的交手,让他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他的武功更需要不断精进! 脚下旋了一个圈,净念忽地转过身,右手短剑飞出袖笼,直把劲力飞来的酒壶打落。 紫衣人咋咋呼呼,在酒壶摔落的瞬间,身形只似是一闪,便在酒壶落地前稳稳地接住……酒壶木塞滚落在地,洒出了一些酒。 遂满园都飘着浓郁的香气。 紫衣人摇头大叹:“这可是清濯镇百年缘禾酒,打翻了这一壶,就难喝得到了。”明明是他先行拿酒壶偷袭的,却说的好像都是净念的过错一般,“啧,小孩儿真是不懂得珍惜啊!” 聒噪! 净念表情漠然,却是收手顿足,不想再和这个人待在一处……虽然那个洪扬轲有时候也吵得很,但还是很有眼色的,不至于扰得自己。而眼前这个人,简直是…… 净念一时想不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果然见净念一言不发地就要走后,紫衣人连忙嬉皮笑脸地跟了上来,似是察觉不到对方的冷漠,亲热地揽上净念的肩:“这是想去哪呢?” 净念挣开这人的手臂,走了两步,又被对方大喇喇地搭着肩膀,遂也就懒得再理会这人……只要不吵就行。 “少主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2 子……”北门掬看到勾肩搭背的两人,微微一笑,已然是几分习惯,遂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这是洪扬轲派人送来的。” “说是无名人暗中将信送到他手上,托他交给你。” 净念还未开口。紫衣男子就手快地一把拽过信笺:“约莫是与前几天埋伏你的人有关。” 北门掬无言地望着对方拆开了信封,见净念没有阻止,也只好暗中叹气。 “诰山一叙?”紫衣人念出信的内容,若有所思,“后日夜里……一看就是有阴谋,谁要赴约,还不成傻……”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净念忽然开口:“我去。” 紫衣人愕然,抚额道:“小孩儿,这里是沧国!你是嫌你活得太久了吗?真实的,几年不见你老爹脑子里都装了什么?!让你个小孩儿跑来敌国策反?!” 净念恍若未闻,只接过信笺,仔细地又看了一遍,遂将信交给了北门掬:“洪扬轲那边如何?” 北门掬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他只说再等两天。” 净念点头,便继续朝院门走去。那名紫衣男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地摇头:“任性的小鬼!”说罢,仰头灌了一口酒。 北门掬听了,只笑着问:“教主大人,很喜欢我们少主子?” 紫衣人咽下喉间的酒,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抹嘴角沾上的酒水,发问:“难道本座不可以喜欢小孩儿吗?” 北门掬眼神微闪……虽然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甚么“玄衣教”教主存着很多疑问,但,若是主上交代的,应该至少不是敌人吧? ☆、【八六】沧水朝 (3125字) 诰山不是山,而是距沧州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城。此城,一半坐落于山丘之间,一半居于水面之上。他因着山丘与水系之间的一座巨型古刹“诰山塔”而闻名沧国,小城本是依赖着诰山塔旺盛的香火渐渐发展起来,颇有一种人文名胜的意味。 无名人的诰山之约,勿论旁人等人如何不赞同,净念依然决定立时赶赴诰山。不管送信人的目的是甚么,前去暗访一下也是必要的。 倒是北门掬思虑了一番后,觉得赴约也好。 “……小孩儿真是固执,”紫衣男子无力地叹了口气,“那本座只好暂且不回教里了,你要查的东西,本座已经派人送给了你老爹了。这诰山一行,本座也便舍命陪君子罢!” 净念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北门掬显然对这人的过分热心有些疑虑:“教主大人是打算同去诰山?” 紫衣人挑了挑眉:“本座不陪同的话,小孩儿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依你北门先生的武功,怕爷不能跟着小孩儿去冒险吧?!” 北门掬倒没有被冒犯的不满,掩下其他的想法,笑着点头:“说的也是。”所谓“诰山一叙”,且不论有无陷阱,但就这“一叙”二字,若真只净念独自前去,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不过…… “教主大人事务不繁忙吗?” 说到底对于这个神秘出现的玄衣教,尤其这个年轻的教主,北门掬是不能完全地信任的。 “忙又怎么办呢?谁叫我家小孩儿这么让人操神呐!”紫衣人满不正经地戏谑道,甩了甩衣袖,手掌轻佻地在净念后脑勺拍了拍,“喏,安排好了就叫上本座……” 等着安人离开了房间,北门掬正了正神色,压低了声音,道:“少主子,他……可靠吗?”他不仅奇怪这玄衣教主的身份,更是奇怪净念对那人的态度。 净念直接回答:“不知道。” 北门掬哑然,正思量着该怎么说的时候,又听少年沙哑的嗓音响起:“他是索蒙时,父亲说我该喊他为王叔。”虽然对于亲情,净念不如常人那般有所感触,但既然是亲人的话,父亲又似乎相信对方,那么他也不必庸人自扰。 这话显然出了北门掬的意料:“索蒙……咳,岭南王世子?”岭南王是先帝唯一还活着的亲弟,却是常年不见其行踪。关于他的传说,在民间也是不少的,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岭南王的封地在阿萨州东部巍岭一带。 “嗯。” 北门掬静默了许久,叹道:“既然是岭南王世子,那边可以放下心来。”至于为什么岭南王世子跑来沧国做了魔教的头子,他明智地不再追问。 显然,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岭南王,在索翰华与索韦昶的斗争之中,至少是偏向于索翰华的。那么这一场争夺,已方的筹码又是加大了一些,总归是乐观的。 不日,净念带着苍禾几位护卫使,赶赴到了诰山。索蒙时果如他之前所说的,一同随行。 几人走在诰山大堤上,环视着半边山城、半是水城的诰山,一时倒不知该往哪处去。当初那封信折,也只说是诰山,具体的地点却没有写。 “诰山有一个‘水中间’,”索蒙时摸着下颌,向往地说道,“听说那里的酒也是人间仙酿……说来,就在前面不远处。” 净念懒得理会这人无谓之言,只停足组西地探查着四周的环境。这座城,布局很是奇特。东南向是桥连着桥,直往远处不算高耸的青山;往西北看去,则是大片的水域,无数摇曳的船只往来。 正是黄昏时分,水面与山上,都电亮了零星的灯火。 再往远处山水交接的地方看去,一座巨大的高塔——比四周的山丘还要略高一点——耸立在水面之上。 “那么,”索蒙时见净念不理会他,也无趣地打住了话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们是要去那座塔吧?” 净念的想法也正是如此。神秘人地点未定,来诰山的话,一般人首先想到的地方,就是诰山塔。 “走吧!”主意拿定,几人当即招来了一艘客船。 船只朝着高塔摇摇晃晃驶去。天色渐黑,塔楼上的灯火自底层朝顶,一层层地亮起。 “船家,”索蒙时与摇船的汉子搭讪道,“诰山塔晚上人总是那么多吗?”虽然距离很远,但他们还是能够看得出塔上隐约有人影来去。 船家笑答:“可不是,你看这沧水面,来来去去的船只,可不都是要去拜塔的。” 净念坐在船头,听着那二人闲聊着话。一旁有船工将船外的灯笼燃亮。忽听水面似有人喊着什么。 “喂!那边的——” 索蒙时回头朝水面上张望了下,走到净念跟前,道:“小孩儿,是叫你的吗?” 净念已经听出来是洪扬轲身边那个副手的声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那条船上,似乎有不少的人,船头站立的少年身形,不是洪扬轲是谁? 虽觉有些巧合,净念还是对船家道:“停船。” 不多时,洪扬轲的船就靠了近来。他跳到这艘船上,讶异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3 ” 此处人多嘴杂,自然不适合交谈。净念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拜塔。” 洪扬轲扬了扬眉,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索蒙时,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几人也是要去拜塔的,不如结伴罢!” 净念没有出声,其他几人皆无异议。 洪扬轲便将那艘船上的人叫到这艘船上。除了那副手洪锒外,其他几人净念并不认识,一时除了洪扬轲偶尔说几句闲话,气氛有些凝滞。 半个时辰后,船只终于靠了岸。 近看,这座高塔,竟有几分骇人,塔身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筑,全是黑色。一眼看去,总似泛着一种邪气。 净念木然地望着洪扬轲的人跳上了石阶。 “世……咳,你不上来?” 净念收回打量高塔的视线,对岸上的人微摇头:“我暂且不去了。”他的直觉正叫嚣着危险,而这座塔,本身就透着极其诡异的气息。 索蒙时显然也察觉到几人不对劲,眉头紧皱,脸色是少有的严肃。 洪扬轲愣了下,随即笑开:“也罢!过几日,我再去贵府拜访。”说着,使了个眼色,与那几人转身就朝塔门走去。 “船家,将我们送到城内去吧!” 那船家倒是热情:“哎?都眼前了,你们怎么不去拜塔?” 索蒙时笑叹道:“我家这小孩儿,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说着,他将手臂搭在了净念的肩臂上,“约莫是到近前来一看这塔着实太高,又不想辛苦爬上去了!” 船家嘿嘿一笑:“虽是如此……” “诰山塔,从来不是可以容易来随便走的地方!” 突变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不大的船只,忽速地旋转起来。索蒙时就势猛地抓紧了净念的手,骂了一句粗口:“格老子的!” 稳着被船旋动得摇晃的身体,净念已然做好备战的姿态,却被索蒙时紧紧地揪住了手臂,行动不得自由,遂用力地想要甩开他。 “小孩儿,你叔叔我不识水性哇……” 便这时,水面也突现状况。数十人从水面飞跃而出,带出不小的水花,落在了旋转的船只上,遂直朝净念几人攻来。 苍禾几人围在净念身边,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自从前次被凿壑江被洪扬轲暗算后,他们特地训练了水性与适应船只的作战方式。 此前,划船的船家,手中长桨在瞬间变作武器,被其大力挥动,就扫向了身体遂船动跟着歪歪斜斜的净念几人的脚下。 被索蒙时死死地黏着,净念只好费力地闪避。 “放开!”他冷声道。 索蒙时闻言凡儿抓得更紧。净念一个不耐烦,目测了下距离船只不远的岸上,在船家的大桨再次打来的时候,带着索蒙时跳起,脚尖借力在桨身,用力几成内力,猛地将揪着自己的人甩向岸。 显然,索蒙时也料到了他这个举动,也借着力,擦着围攻人的头,险险地摔落在石阶上。遂立时引得;饿三五人跟着飞上了岸,朝其围杀起来。 ☆、【八七】诰山塔 (3308字) 船只在打斗中几乎被剑气掌风毁掉了。净念等人也是转移到了岸上,只是围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本来灯火通明的诰山塔,忽地灯火全熄。 索蒙时又骂了了一声,甩着宽大的袖袍,击退了对方又一轮的攻击——他就知道,这里定是有陷阱的!这陷阱,还是天罗地网! 原本在堤岸上看到塔内似乎有着不少人流,现在看来竟然全是杀手。 眼下,他们才不到十个人,对方的人却是数不尽。而四周,除了高塔外,全是水,没有船只,也没有后路。 任他们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这么多高手的围攻。 净念横剑割断了一个欲要自背后偷袭的人,身体转了一圈,与索蒙时、苍禾等人背对着背相依靠。 围着他们的人,则是黑压压的一片。 “小孩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索蒙时忙中不忘抱怨:啧,净念真要在这出了事,他那位狠毒的兄长,可不是要拿整个沧国来陪葬了? 净念冷眼望着紧逼的杀手们,破弦玲与封侯剑又同时击杀了二人。遂飞快地看向诰山塔……塔楼之上,似乎更有大拨人手。 只眼下这些围杀他们的人,已然称得上是绝顶高手。他的护卫使,也是一人死,一人重伤。 看情势,他们必败无疑。然退无可退,则只能竭力厮杀。 即使能以一敌百,在被众高手围杀、偷袭,还有不时飞出的暗器,净念与索蒙时也开始有几分撑不住了。 “苍禾,招蛊!”净念传密音给苍禾。 “主子……”苍禾险险地避开了必杀之击,回道:“无用!”那些人,似乎摸透了他们的势力底细。偌大的地域,竟是没有任何可供蛊驱的毒蛇虫类。 “小孩儿,张嘴!” 索蒙时大袖一挥,围攻他们的人顿时动作迟滞下来,随即身形开始摇摇晃晃。而净念的嘴里也被索蒙时及时地塞了一颗解药。 显然索蒙时也做了完全的准备,那毒风一出,围杀的人没多时就倒了一大片。 几人也趁机略得了一丝喘息。索蒙时抵着净念的后背,得意地笑:“咋样?小孩儿可得学学叔叔,下回千万别莽撞行事,做好准备……” 最近一拨围杀的人倒下,遂又有新的一拨高手迅速地欺近。仔细一瞧,那些人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于脸上都带着面具。 索蒙时仰天大笑:“老子的毒,一个破面具可是挡不住的!”语毕,他又是甩出宽袖,果然,那些人如其所说,也是中了毒风。 形势陡然变化。那些围杀之人,顿时退出数丈外,各个持着武器,戒备地对着被围在中央的净念几人。 敌不动,我自岿然。 净念等人也是彼此背对着倚靠,保持着随时扑出攻击的姿态,警惕地盯着敌方。 “小孩儿,”索蒙时得这个空,传音给净念,问道,“塔上有很多高手,我们不能继续打下去了,你可有好主意?” 净念想也未想:“游泳!” 索蒙时闻言,差点爆粗口,遂咬牙:“本座不会!” 净念没再理会他……那些人又扑了过来了! “糟糕!”索蒙时叫出声。 果然在他们几人分开反击这时,自天而降了铁网。净念极快地蹲下身,破弦与短剑同时击出,将那铁网划破,再猛地跃起,踏着敌手的头颅,跃到了数丈外。 没有人再朝他袭击,只因…… 净念漠然地望着被铁网分别缚住的索蒙时苍禾几人,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短剑。 “……小孩儿,”索蒙时浑身被勒得不得动弹,“快救我!” 若是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趁机逃脱。但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4 ……被逮着的这几人,一个是他的王叔,在将来对索翰华还有很大的助力;其他几人,也是他的亲信现左右手。 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只顾着自己的性命。那些人的最终目标应该就是自己,净念冷冷地望着被架起的几人。 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血腥气,掺和着索蒙时毒风的怪味。死寂的夜里,封侯剑与破弦玲交和着鸣响,发出阵阵颤抖的蛊惑的魅音。 净念缓缓地伸手,用手心的皮套,将剑刃的血污一点点抹去。 “哈哈哈!” 就在这时,男人粗犷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净念耳垂微动。 索蒙时又开了口:“什么人?缩头藏尾的,算甚么英雄好汉?” 却听那男声不紧不慢地回道:“英雄好汉?玄衣教教主您是在说笑吗?沧国江湖上,论偷袭暗杀,玄衣教可是个中翘楚!” 随即那人话锋一转:“今日几位,倒真是让我等大长了见识!玄衣教果不愧其名,而……王太子的封侯剑与破弦玲,也恰如江湖其名。” 这一席话,表露出对方已然清楚地知道了净念他们的身份。 净念倒也不意外,他的武器实在太好认了,只要一交手,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猜测得出他的身份。倒是索蒙时是玄衣教教主一事,有些出人意外。 看来这沧国,着实是藏龙卧虎之地。或许在他随着洪扬轲踏入沧国领土之后,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目的?” 这回净念不再沉默,既然对方只拿索蒙时他们作要挟,还说了这一通话,显然目前还没有要真杀了他们的打算。 那个笑得爽快:“说来该是我问太子您的目的才是吧?这里是沧国,这里是我诰山塔!” 净念抿紧嘴。 又听那人说:“前次你伤了英招,他为此倍受打击,若你再与他交战一次……只要你得胜,我就放了你的人!如何?” 完全处于被动位置,净念自然只能认同:“好!” 只见塔楼上一道人影急速飞下。原先围杀的那些人,扯着铁网,将索蒙时等人押到了塔门口处。 顿时腾出一片空地。 净念冷然地望着面前长发飞舞的女子——上一回交手,对方全身都裹得严实,看不出其长相与性别——自然,这人是男是女,长相如何,都不在净念的考虑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了长鞭之上。 净念自习武以来,遇到能够与自己打成平手的人并不多。尤其是现在,他的武功早非刚离开静禅院时的水平。 而这个人武功很厉害……说到底,若是没了武器,他们之间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那女子也是面无表情,见净念没有动作,遂率先甩动起长鞭,身形诡异地变幻,其招式比前次来得更为迅疾而劲猛。 净念先未着急反击,而是避开她的每一招——那个男人虽说是要自己的手下与他比武,但决不可放松警惕,若对方再来个陷阱,加上这个厉害的对手,他也怕是立陷险境。 就这样在防守与反攻之间,二人僵持的时间竟是比之前还要来得长。因为交过手,不仅是净念事后反复练习过,对手也似乎钻研过净念的招式。 两人都没有再被彼此的武器伤到,却又是难分胜负。 “净念!” 净念在躲开打来的长鞭之时,忽听到索蒙时一声大喊——其实他也察觉到忽然有人靠近,便是再一个闪避。 然,一边是那女人,一边是水面,身后又是偷袭的人,他只能朝一个方向让开;而对手自是算计了这一点,就见偷袭之人掌风直朝其面门击去,女子的长鞭也甩向了他的背后。 “主上?” 几位将军正在沙盘前商议着战事,却见索翰华猛地捏碎了茶盏。迟连傲连忙出声问道:“您觉得这样不妥?” 索翰华有些心烦意燥,扫了几人一眼:“本王出去走走,你们继续!” 鱼米之乡的江州,此时已然成为了烽火战地。迟连傲的二十万精兵,也秘密地集结在此处。聿国国内的情势,可谓是一团乱。 “翰华是在担心那小子?” 索翰华正遥望着夜色里远处隐现的黑森森的城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笑语。他遂转过身,勾起嘴角:“皇叔还未歇息?” 来人一头雪发,夜风卷起衣袂,自有一番仙姿风仪:“本王只是有些感叹,想得多了,辗转反侧,也便出来散散心。” 索翰华低眉,轻道:“是侄儿让您为难了。” 岭南王摇了摇头:“没甚么为难的。既然是本王当年许下的承诺,自然就该兑现的。只是……蒙时那小子,做事颠三倒四的,真怕他坏了事情。” 索翰华笑了笑,没再多说。心情有些燥得慌,虽然因为距离太远,不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净念的情绪,但是…… 那孩子,遇到了困境吗? ☆、【八八】平水潮 (3158字) 长鞭自背后卷来,净念躲开了那男人的一掌,就顺着长鞭转了个身。那女子本以为一定能卷住净念的身体,故而没想,他的速度更快。 细弦直接击中了女子的手臂,净念顺手给她一掌,虽然被避开了,但对方的长鞭却落到了他的手中,左手就势甩动着长鞭,打向偷袭的男人。 索蒙时见净念险脱困境,顿时松了口气,遂嚷道:“你们说话不算话!” 哪有甚么人再理会他?!显然,他们的心思全部落在净念身上了。先前与净念交手的女子,在武器被夺之后,就不吭不响地让到了一边,也不着急夺回自己的武器,观望着净念现那个男人的打斗。 这男人用的是掌,招招强劲有力。净念迅速地评估出对方的实力,这人约莫比他的武功要厉害一点,但差距也不会太大。 虽说眼下缠斗不是良策,但也只能如此,否则落入敌手……只消看这些人的人数,就知道想要安然逃脱几乎不可能。 便在他以为,又得和这人僵持不下之时,男人忽地停住了攻势,哈哈笑起:“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太子,黎某着实佩服!” 净念落在他丈外,冷然地望着:“放人。” 那人又是笑道:“黎某说话算话,太子既然胜了英招,我这便放人就是了!”随即他冲手下们打了个手势,苍禾几人顿时被解去了身上的铁网。 索蒙时看着其他人都回到净念身边,不满地开口:“怎么不放了本座?” 那男人瞅着净念手中的长鞭:“玄衣教主稍安勿躁。待黎某与太子谈好交易,定然护送你们安然离开诰山。太子,可否将阑穗鞭还给英招?” 辨析出对方当下确实没有了多少恶意,净念就将手中的鞭子扔回给那女子。 男人见此,满意地说道:“太子可愿进塔内一叙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5 ?” 净念无动于衷。 对方似是无奈地叹息:“太子来我沧国,不就是为了……淼洲之战吗?如此,今xx我做一笔交易。事成,沧国水军自会从大古河撤离,绝不插手聿国内战。” 闻言,索蒙时立即问道:“……三大势力?”原来是这样吗?所谓隐世的势力,其实就是这整座诰山城的百姓,也许还不止这一座小城。 所以三大势力有无数能人,还有为数不少的军力,似乎也不意外。 那人只淡笑:“我乃黎平畅,是中部势力首领。请问,太子可否与我等进塔一谈?” 净念垂下眼,擦拭了封侯剑的血污,收回了剑鞘。静默了少刻,察觉到对方在他收了武器后依然没有动杀念,他才缓声道:“放了他。” 显而易见,这所谓中部势力的人,要与他谈判。而他偏巧不擅于言辞,索蒙时却是极能够花言巧语。 黎平畅苦笑:“谁人不知玄衣教教主武功高强只是其一,真正厉害的是各种阴招……黎某还不想糊里糊涂地送了命。” 索蒙时听到得意大笑:“小孩儿听到没?你叔叔我厉害着呢!” 这一笑,黎平畅捕捉到索蒙时话里的深意:“原来玄衣教主,也是聿国皇家人?”随即不等到答案,便下令:“那么……且放了这位殿下。” 等索蒙时身上的铁网被解开后,净念也不再犹豫,就跟着那位首领,一起进了诰山塔。塔内,空间极大,香火还在烧燃。 之前进来的洪扬轲一行人,也看不到任何踪影。各层的灯火,也都重新点燃。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这塔内的一切都与寻常的佛塔区别不大。 塔内拜塔的、扫地的、念经的,老人、青年、妇女、小孩,似乎适和那一场恶战都是错觉。 净念随着黎平畅上了三楼。 几人坐好,黎平畅便开门见山,道:“因沧国的内斗,一些人利欲熏心,被他国人当做棋子利用,插手了聿国战事,是我等的疏忽。” 净念沉默。便是他再怎么蠢笨,也不至于相信这样的说辞。 索蒙时笑吟吟地接话:“所以你们内斗,我聿国就活该受到侵略?” “至少,那些水军没有得逞,不是吗?”黎平畅反驳道,“说来……长久以来,本就是你们大陆国的,一直试图染指沧国。” “我太子,为谁所杀?你玄衣教,在我国内又兴风作浪多少年?还有一些事,恐怕不需要黎某说明。” 索蒙时扬眉:“所以呢?首领大人,特意邀请我们,就是要一笔笔地算清我两国的账?” “往事不必提,”黎平畅笑着转移话题,“尔今,我们要谈的,是一桩互利的交易。太子来沧国是为了策反,继而铲除来自我国的后患……但是,此次沧国出兵,从来就不是我国本意。” 净念直接问道:“你要什么?” 作为三大势力之一的首领,如此轻易放过敌国的皇室,必是有所求。 “黎某就喜欢爽快之人,”黎平畅也不再废话,道,“十日之内,只要十日之内,玄衣教的人,从我国全部撤离。” 索蒙时笑了:“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玄衣教,竟是能够影响两国的战事!” 黎平畅只意义不明地回道:“这位殿下……我猜猜,聿国现在几位亲王都派往战场了,也只有行踪不明的岭南王没有消息。看你年纪,应是世子殿下吧!” 索蒙时满不在意:“本座是何身份不要紧。你的条件,就是一个玄衣教?” “世子殿下,你不必与我等玩文字的伎俩。十年前玄衣教没有被灭,但我三大势力,这么多年来能够撑起一个国家,也不是摆着看的。”黎平畅说着,眼中已然透着冷意,“我的要求就是,所有的人……我沧国从不稀罕大陆之地,只要求本土一片安宁。” “可以。” 索蒙时顿时不高兴了:“小孩儿,这玄衣教教主可是本座!” 净念淡然地回答:“三天前,你问我愿不愿意接掌玄衣教。” 索蒙时愣了愣,几分郁卒:“小子,竟然跟本座耍起心眼!”当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当然他并非真的在意黎平畅的这个条件,而是…… “首领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一点吧?” 黎平畅笑意加深:“殿下真是深谋远虑。” “呵,让本座猜猜。”索蒙时漫不经心地说道,“曲水泊图。”玄衣教的驻地便是在曲水泊上,而那里…… “曲水泊是我沧国的水土,那里的宝藏自然也是属于沧国的。” 索蒙时眉头皱了皱,随即又笑开:“原来如此……所谓三大势力,千百年下来,也早已撑不住了吧?” 否则怎会出现皇室内斗?又怎会有前太子及其反对势力,都与大陆国人勾结的情况发生? “三大势力如何,不需要诸位的担忧。”黎平畅神色不变,“只说,这个交易成,与不成?你我双方,都不干预彼此的内务。以往的纠纷,也自此一笔勾销。” “当然,若是北聿王不嫌弃,我沧国愿与其结下和平盟约。” 索蒙时则立即反问:“首领大人确实心诚意真,但也只是口舌之利。我方又如何能够信服呢?” 黎平畅显然想到这一点:“同在十日内,沧国水军撤出大古河。你我签下誓约,并以事实为凭据。曲水泊图,也在我大军撤回沧国领地内,再交予我等手中。” “太子以为如何?” 净念没有立时回答,忽然想到了与索翰华也有过协议的洪扬轲:“洪扬轲呢?”黎平畅的意思就是玄衣教与索翰华的势力全部撤出,这个问题并不大……但与洪扬轲的协议,可能有所冲突。 黎平畅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洪家小子进了我诰山塔,若他能得出,自然是通过了招贤令的历练,也就是我三大势力的人了;若他不能活着出来,你们自然也不必担心违背了协议。” 索蒙时对洪扬轲没有印象,倒是附和:“说的是。” 黎平畅看向思索中的净念,又追问:“太子的意思呢?” 想起洪扬轲与父亲的协议,仔细说来也只是一次性的交易。如今他给对方指出了沧水宝图的所在,又助其暗杀了一些敌对力量,便算是完成了当初的承诺。 “你我有生之年,互不侵犯。”净念平淡地说着,“若你违背誓约,或是无法做到,他日我定会灭了沧国。” ☆、【八.九】须当醉 (3207字) 沧国一事,出乎意料地顺利解决。一切果如那黎平畅所说般,沧国水军在不到十日的时间,就彻底地离开大陆,自大古河撤回沧国领土内。 在净念看来,这一行要达到的目的算是完成了。沧国的退出,那背后支使的人也就失去了有力的棋子,聿国内,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6 北庭则至少能够集中分散在大古河一线的军力,专心对抗朝廷军。 当然,还是有人不满意的,譬如索蒙时。 “小孩儿,你上当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姓黎的,恐怕老早就算计好了,借着别人的名义打这次聿国内战的主意,想要把我们的人全部赶出沧国,夺得曲水泊。” 净念闻言,无动于衷。 索蒙时痛心地说道:“这玄衣教,本座可是苦恼经营了多少年……结果就败在你手上!”最重要的是,“你可知道,那曲水泊有多少宝贝?!否则你老爹,哪有那么多钱养活一大拨的人!” 被絮絮叨叨地念得实在有些厌烦了,净念冷淡地回道:“父亲暂时不需要沧国了。”他并非不知道,这一笔交易,己方其实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但从另一方面说,沧国的一切,本就不属于他们的。能够利用的,在此先也都算利用得彻底了。 而今最重要的是,心无旁骛地夺得国内的主导权。 何况比起远离大陆的沧国,对聿国局势真正有威胁的,是那一水之隔的宿闫国。 这一次沧国一事的顺利解决,也算是一石二鸟,铲除了这边的后患,同时也掐断了宿闫国借刀杀人的阴谋。 索蒙时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多是嘴上念叨而已……他只觉得,若是再仔细谋略一下,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倒是沧国内斗也凶着,”他转而释然地笑道:“一年半载内,恐怕是无暇分心插手大陆这边的情势了。” 至于沧国情势到底会变化成怎样,就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了。至少三大势力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那数十万水军撤离——仅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三大势力恐怕还是能够控制得住全局的。 既如此,说来这一场盟约,也不啻为佳策。 “既是敲定了盟约,这沧国毕竟正乱着,不宜久留,小孩儿打算何时回国?”索蒙时掏出一个紫瓶,打开瓶塞,正飘散着淡淡的酒香,“听说你那朋友,拿到了招贤令了。看来这两日沧州就要变天了。” 洪扬轲确实挺有手段的。净念也是在早晨时,收到了那边的消息,对方通过暗卫之口表达了感激之情。如今那人如何,已然不是需要他关注的。 “你呢?”净念反问索蒙时。 按照盟约,玄衣教的人也立时就要全部撤离沧国,自然是包括这位教主了。 爽快地灌了口酒,索蒙时微微笑道:“自然是回岭南了。当年本座年幼无知,与你老爹打赌输了,被他骗了,硬是欠下三件事。如今本座已经都做到了。所以,那些甚么争斗、战事,本座才不想插手。” 净念微点头。即便他的这位王叔不插手,但岭南王是一直坚定地支持着索翰华的,故而也不必担心对方会做出甚么不利之事。 “明天我们便要分别了,”索蒙时难得正经,如普通的长辈般,慈爱地摸了摸净念的头,“虽然你这小孩儿固执无情,却偏对了本座的胃口!往后哪,有甚么难事,尽可找你叔叔我帮忙!” 净念只觉这种感觉有些奇妙……与自己的那些不亲近的兄弟不同,这男人虽然有点聒噪有点烦人,这些日子对自己确实是多有照顾,出自善意与真心的。 便算是……长亲的关爱吧! “嗯。”他轻声答应。 索蒙时龇牙咧嘴地笑开,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那么,陪本座喝一蛊去!这‘水中间’的酒,果真名不虚传!” 对于这位王叔的贪杯,净念这段时日自然是见识了不少。对方说要陪喝酒之类的话,他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真是个无趣的愣小子!” 见净念装作没听到的模样,索蒙时失笑地道。他正想着再劝说一番,门口被人轻轻地敲了敲。 是北门掬。 “少主子,黎平畅派人送递了请帖,说是要在您离开前,为你举办个简易的差别宴。” 净念没回答,思索了片刻后,望向二人:“怎么看?”交际并非他所擅长的,不过盟约已定,对方不至于在这时反悔罢! “去啊,”索蒙时兴致勃勃地拿过请帖,飞快地扫完,笑道,“这三大势力,果真出了不少问题。但显然这黎平畅很有些心计,年纪轻轻的,凡事打算得够长远。”而且看人的目光精准,行事胆大。 北门掬附和点头,接着说:“他大概是想趁机表达对北庭的善意,算是把宝押在了我王身上。若他日我王得了天下,沧国便算得了聿国的承诺与庇护。” 有了盟约在,即使沧国出了乱子,也不必防内又防外。即使那时宿闫国动了主意,也得顾虑下聿国的立场。 当然,说到底,盟约也不过是君子之约。 净念认真地听着二人分析后,跟着琢磨了下,便算是上了心。这一邀请,也就定下了赴约,让北门掬给来人回了信。 在来沧国之前,男人就吩咐了各项注意,既然沧国暂且不在男人的计划内,那么此时黎平畅的拉拢,即便谈不上有利,至少也是无害的。 “洪扬轲派人将我王要的东西以及人力送了过来。”北门掬补充道,“非莫去处理了。” 索蒙时倒是笑了,玩味地说道:“本座瞧着洪家那小子精明的很……就这么把人和东西给王兄了?” 那些东西,虽然谈不上至宝,却是大陆国发展水军与海上势力的重要基础。 “难道他不怕将来王兄会反过来针对沧国吗?” 沧国之所以能够安稳,很大原因在于它与大陆隔了那条百里宽的大古河,又有骁勇的水军与利害的战船及武器。如今这些东西被索翰华掌握,有朝一日,索翰华若想用此对付沧国,怕是比现在容易了许多。 北门掬只笑道:“本就是当初的协议内容。或许那小子,相信我王的承诺吧!” 闻言,索蒙时嗤笑:“本座那位王兄,自小就没什么节操。必要的时候,他根本不在乎食言而肥、背信弃义!” 二人如是说道。净念却不在意,在他看来,达到了男人的目的就足矣。 当晚,北门掬与非莫等着手做好离开的准备。同时,净念与索蒙时,按照请帖上的地址来到沧州一家酒肆赴约。 双方皆只寥寥几人,宴席果是极其地低调与简易,旁人看来只会当是寻常的聚宴。 包间内,黎平畅冲着净念举杯敬酒。索蒙时笑着端起净念面前的酒盅:“黎先生,我家小孩儿不喜酒气。这一盅,便由本座代饮罢!” 那黎平畅端详了下净念的神色,颇有些遗憾,倒也不为难:“那么,就趁机先给二人道声珍重了。待我们家里的事处理完了,他日,黎某定会携礼拜访贵府。” 说罢,二人皆是一口喝尽。 净念安静地坐在右席,就近夹了两道菜,沉默地吃起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7 来。 “黎先生客气了,”索蒙时叹笑道,“早知先生只是想与我们一叙,那晚又何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误伤了不少人。”这话,半真半假地怪责起对方那晚围杀的举动。 黎平畅低笑:“天下男儿,何人不慕仰英雄者。黎某亦然,素闻大陆国内有王太子之美名,道是少年英发、武雄性哲,自然便忍不住试探了一番。” “是吗?”索蒙时勾了勾嘴角,抿起一口美酒。 “阁下莫不是还不满于黎某的作为?”说罢,黎平畅又给彼此斟满了酒,“如此,便让黎某自罚酒以赔罪。” 那二人推杯换盏,你往我来,言语笑谈,不乏暗藏刀锋。 净念只若撇身其外,独自享用着美食。自从父亲总会用甜食引诱或者“惩罚”,他似乎越来越喜爱这个时空的甜点。 ……虽然与前世记忆里的味道不尽相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是一旁的人观察出他的偏爱。待净念正要再夹起一块玉螺糕时,一块点缀着红豆的青翠色糕点稳稳地落在了他的碟碗中。 “丹珠碧瑙酥,”夹菜的人平淡地介绍,“沧州最有名的风味甜点。” 这人话音一落,原本敬酒的人,都将注意转到了净念碗中。 ☆、【九十】苍山老 (3234字) 净念只略扫了那人一眼,又垂眸看了看碟碗里的糕点,葱绿缀着点红,格外好看,引得人不由得欲尝上一口。 众人都有诡异地看着净念,见他神色淡然地夹起这块“丹珠碧瑙酥”塞进了嘴里。遂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另一人——此前与净念厮杀得险些丧命的女子。 索蒙时先一步反应过来,目光凝胶在女子身上,意味不明地笑着:“看来这位……”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唤作“姑娘”还是“公子”,道,“倒是与我家小孩儿不打不相识了嘛!” 黎平畅也笑了,附和:“呐,是罢!英招自习武后就不曾在谁手上落败过,约莫是几分仰慕太子了。” 净念恍若未闻旁人的交谈与怪异的目光,将碟中的糕点吃完,刚咽下最后一点时,碟中又突然地落下另一块丹珠碧瑙酥。 被称作英招的“女子”,其实是坐在净念的对面,隔了偌大的方桌。这帮忙夹菜的举动,也是需要使出了几成功力的。 索蒙时无言地望着净念竟然毫不犹豫地继续吃起来,心下感觉有些微妙。而黎平畅在一初始的惊讶外,便是保持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净念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只单纯地觉得这个糕点很好吃,酥软香糯,口感极好。既然有人主动夹给他,也就不必自己费力了。 一顿差别宴,在双方各异的心思下终是结束。 “小孩儿啊……”坐在回去的马车里,索蒙时先是古怪地将净念上下打量个遍,半晌长叹道,“今年十八岁了,还没有纳妃吧?” 净念瞟了他一眼,遂静坐调息。 又听这人笑着打趣:“吾家有子长成人啦!瞧晚席上,那个英招对你可真是殷切体贴啊!” 净念没有理他。索蒙时便自言自语道:“只可惜,是个阴阳人……初看时,本座还真以为是个武功厉害的姝女呢!”直到那人出了声。 “不过,”索蒙时抚了抚下巴,“就算他是女人,你老爹怕也是舍不得吧?”关于索翰华与这少年的关系,他约莫是捕捉到了一丝微妙。 听到索蒙时提到父亲,净念忽地睁开眼,遂抬手轻轻地在胸前按了按。 索蒙时看到他的动作,欲要取笑,忽地敛住神色,扯了扯嘴角:“……甚么人不要命了?胆敢跟踪本座!” “英招。”净念在索蒙时有所动作之前,先一步回道,“从我们出来时,就跟了。” 索蒙时微愕,半晌后,无奈地说道:“是跟踪你的吧?便交给你了……” 净念抿了抿,遂回道:“他没有杀意。” “那怎么办?” 净念低眉不语,既然不算敌人,也没有恶意,那……便与自己无干。 “若是他就一直跟着你回国了呢?”索蒙时抚额,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要是净念出来一趟就带上了这么一个尾巴,那男人恐怕又会把账算到了自己头上了罢!这对父子,真是折腾死人了! 净念的心思显然不在那人身上,对于索蒙时的假设也浑然没放心上。他现在思索的是,明日回国后的安排。 根据非莫的情报,如今战事最紧的地方是在江州与凉州两府。索翰华人就在江州页驰-西谷战场。 翌日天未明时,净念与索蒙时就在驿馆分别,一个走西城门出城,一个则要朝北而去。 “小孩儿,”索蒙时慨然地拍了拍净念的肩,“保重好自己,别老为你老爹涉险奔命。他凡事都算计好了。” 净念望着这位王叔,微点头,遂转身就欲离开。 “等下,”索蒙时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口,有些哭笑不得,“那小子,难不成还真跟上你了?” 那里一身黑衣长发的“女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挺直地站在路中间。 “走了。” 净念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对北门掬、非莫以及护卫使们下令。 归途不短,非莫精挑细选了几匹骏马。净念遂率先上马,扯缰扬鞭,直朝路口奔去,而挡在那里的人,马身横在路中,纹丝不动。 “请阁下让一让。”北门掬紧跟上净念,见到英招挡路的姿态,只好出声道,“我等正要赶路。” 英招没有看北门掬,只死死地盯着净念,慢吞吞地开口:“我跟你一起走。” 索蒙时瞧着这边的姿势,笑着自语:“莫非真被本座说中了?!” 北门掬微笑着替净念回道:“阁下是沧国势力中人,而我们是聿国人……怕是不便同行。” 英招不语,只直愣地盯着净念。眼见说什么话,这人都不搭理,北门掬也是无力,转而看向神色漠然的少年:“少主子?” 净念淡声道:“让开!” 偏巧这个巷口不宽,两边有些东西挡着了。英招固执地对上了净念的眼:“我跟着你……”,与净念的声音不同,他的嗓音极其尖细却没有女声的柔媚,听在寻常人耳里极是不适。他说,“我立过誓言,第一个打败我的,能够从我手里夺走阑穗鞭的人,就是我将来要追随的人。” “现在我已经不是黎平畅的人了。” 明明黎平畅的武功比这人要厉害,按说打败他也不无可能,他的这个说辞着实有些奇怪。净念无心在意这些,眼下他只要赶路,这人的甚么誓言都与他无关。见对方不让路,也便不犹豫地甩起马鞭,带着几分劲气,隔空打向了枣色马匹。 那匹马一时受惊,惶恐地嘶鸣了声,遂让开了一条窄道。净念立刻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8 策马越过去,其他几人当即跟上。 …… 几天后,一行人上了船。北门掬站在船头望着岸边:“少主子,英招一路尾随,看他的样子,当真有不罢休的姿态。” “不必管他。” 净念望着聿国的方向,想起日前聿国传来的消息,江州北庭战事告捷,已将朝廷军暂且逼至了居东州、凉州与江州的交界敷城。 中线战场则由南聿转移到了区句,在僵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后,亦算是有了突破;然凉水战场,情势不容乐观,不久前忽有大批朝廷援军,凉水城失陷。朝廷军朝东北逼近,被挡在蒲州府外的壑关,敌方在此发起了强势的攻击,意欲从此处突破,直捣北庭栋丘。 “壑关现在如何?” “蒲州调遣不少援军,重重防卫着壑关。”北门掬如是说道,“……迟连傲的火兵与隐兵,也派出了不少军力。” 净念想了许久,遂道:“我们,是先去壑关。”说来自此处直接顺风横渡,可抵达淼洲城;从淼洲城到壑关,比去敷城自是要近一点。 何况敷城有索翰华在,他去与不去,作用并不是很大。 北门掬笑了笑:“我正也想这么说。”他考虑的更多一点更深入一些:如今国内战事沿着凿壑江-大古一线全面拉开,几位公子都去了不同战场。 蓝苍州是由索临孜带着过临台留守江下;中线战场区句李岩军中,有索临牧;西线落平关,索临丞正随军秘密拉近;而索临放则着手于军需分配与物资储备。 此关头,净念作为王太子,自然当仁不让,怎落于其诸位弟弟之后,自是杀敌阵前。当前凉州情势陡转,壑关显然战况最为严峻。 主意一定。净念等人在淼洲上岸后,又适逢淼州军集结,正要派出五万军力由将军褚渊急速赶赴蒲州,补上之前援军的空缺——毕竟此时的蒲州是为北庭的暂时中心所在。 已是六月下旬,天气正是酷热,让人着实吃不消。赶路的军士们,暂时夜宿在一处水源附近。 净念、北门掬和褚渊及其几位副将军师们,围坐一起,商讨着几个战场的情势。虽说这五万军士只是储备之用,但当前的主要战场都是围绕在蒲州西南面,各路大军都是随时待命。 “壑关自不能被拿下,”褚渊说出自己的观点,“我们必须夺回凉水,拿下乌凉镇,那么居东州、居州与落拓州,已然被我方堵死。” “问题就在于怎么夺回凉水。” 一时,几人沉默。 “迂回呢?”净念忽然开口问道。 北门掬立即摇头:“几乎不可能。凉水一边靠着凿壑江尾端,一面是凉水湖泊,有很多地方的洼地,都是极其危险的。” 这一带虽然没有山地丘陵,但正因为是平原,水系密布,多有沼泽,才使得行军困难。 否则凉水怎可能成为凉州府中最重要的重镇之一,而当初朝廷军又怎么僵持到现在才拿下了城池。 ☆、【九一】八千里 (3111字) 八千里路,云月迭开。 壑关城墙下,杀声阵阵,或有战鼓鸣响。城墙上,数万弩弓手朝着意欲攻城的敌军放箭。又见数十辆投石车、云梯车朝这边急速逼近。 “敌军攻势太猛,再这样下去……” 净念站在城楼之上,观望着双方的战况。他抵达这里已有数日,亲历了几场攻防战。显然,此先朝廷军调集了不少的人过来,皇帝约莫是要拿壑关作为双方僵持战的突破口。 “看来只有……”大将军面色冷肃,郑重地下令,“速调‘明火军’。”遂问向净念,“殿下,您以为如何?” 明火军,便是那支从迟连傲军部派遣来的火兵营。也便是,这场内战终于要用上火器。 净念凝望着越战越勇的朝廷军,云梯车驶至了城墙下。听到将军这声问,他收回视线,淡声道:“取胜便可。” 这么久来,战场上火器的使用还是尤为谨慎。毕竟火器有限,火药不好储备,操作也极其地危险,若完全依赖火器,一旦武器不足,军队极易陷入困境。 但显然眼下,勿考虑优劣,这般严峻的局势,首当退敌之攻势、挫敌之锐气,不仅防守着壑关这一重地,更要制胜追击。 有了净念的话,大将军再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地下令指挥,弩弓手急速地交换,严守谨防靠近城墙根的敌军从云梯攻上来。 西城楼两侧分有左右塔防,在与南北城墙交合之处又设堡垒。明火军在得令之后,已经以最快速度,运出火炮,分别在这四处设置了袭击点,共是八架中型火炮,谓之“暗金飞龙”。 “大将军,明火军就位待命。” 在弩弓兵强势的反击下,首波尝试从云梯攀上的敌军或被射杀或被逼退。敌方心不死,遂展开了第二波的攻势,攻城的士兵往南北两个方向分散,投石机则全部就位排好,集中对准了城楼。 大将军拿起军号,立时吹响,朝火兵们发出指示:左边塔防的火炮,目标为投石机;右边塔防的火炮,目标为敌军集中的主力军;南北堡垒的火炮,则攻击第二波攻城的敌军。 号角声未歇,炮火冲天鸣。 对于朝廷军,这样突然的变故与陡转的情势,是始料未及的。 这一场防守的战事,净念一直在主将身边旁观,此时也是头次极明确地察觉索翰华火兵的厉害。他曾在火兵营历练过,那时一些重型火炮还有些亟需要完备的功能。 而今,这种“暗金飞龙”,攻击力已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场战事,结果可想而知。持着矛盾的士兵、投石机,对上的仅仅是八架火炮,便是溃如山崩。 敌军主力遭受重创。只是一刻钟的时间,局势陡转,那超越自然的攻击力、震天撼地的鸣响声,使得朝廷军不堪一击;前徒败死、后方混乱,遂只能狼狈逃离。 而己方,将军们虽然心里对火炮的攻击力有底,但是也显然是吃了一惊。见敌军溃不成军,立有人提议追击。 大将军却是阻止:“穷寇莫追!” 敌军虽是士气涣散,败退撤离,但僵持了一天的战事,让已方的军士们也是疲惫不堪。何况对方的残余军力也不容小觑。 壑关第三次守城战,以绝对的优势取胜。 夜间的空间稠闷潮湿。八月底的壑关,气候虽不如先前那般酷热,但多日的高温与极重的湿气,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营帐内,北门掬轻声分析着眼下的情势:“朝廷这回竟差点诓骗了我方,谁也没想到凉水与壑关这里的战事僵持得这般厉害,今日若非有暗金飞龙……怕又是一场恶战了。” 净念听着北门掬的言语,同时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沙盘。指了指上面的一带地形,他问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19 :“这边是沼泽地?” “是的,”北门掬点头,叹息,“而这条唯一的通路,守卫重重,大将军已经派人多次探路,都未成功。” 当然,除非现在直接让火兵们直接拿火炮来开路。但显然,壑关火药的储备,不足以让他们靠着火炮拿下整座凉水,杀掉数十万的大军。 最重要的是,凉水城不是最终目的。 净念沉默地望着地形,这时有人悄声闪进了帐内。北门掬偏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苍禾,有些奇怪:“怎么了?” 苍禾行了个礼,遂对净念说道:“主子,一万护卫使已经悄悄地抵达,逼近清淤、河塘几片暗沼,按照您的吩咐潜伏在那里。” 北门掬意外地望着净念,随即微笑:“原来少主子已经打点好了。”若有所思道,“素来都说机关陷阱以蓝苍族护卫使最厉害,所谓‘三千机师三千阵’,少主子是要断了朝廷军的后路与支援吗?” 否则,一万人,在这样的战事上用不了明显作用。 净念对苍禾点头道:“知道了。”遂看着北门掬,淡淡地问,“你觉得?” 北门掬笑道:“少主子的方法不错。只是蓝苍族去年才经过了大战,我本没想到能够调集这么多人手来。” 净念轻应了声,注意力再次放回到沙盘上。至于那些护卫使,早在去年战事结束后,蓝清和就对索翰华许了承诺,若遭遇困境,他手中掌握的三万兵力,任由调遣使用。 而这一万人,并不需要他们正面抗敌。 只是还需要点契机。 “少主子,”非莫的声音在帐门外响起,“大将军求见,想与您和北门先生商讨一下战事。” 北门掬看了眼琢磨着地形的净念,扬声道:“进来吧!” 几位将军行完礼后,便直接说明来意。 “我等欲在三日后,从这时突破,”大将军在地形上比划着,“趁着敌方还没缓过气时,主动攻击。再派出土兵突击营,尝试着从清淤过去,沿着凌河而下,最好是能将敌方残兵堵死在这里。” “不知道殿下与北门先生,有什么好想法?” 净念闻言,思索了一刻后:“凌河、清淤、河塘,我都已经让人设下了陷阵,需要五天的时间。” 将军们愣住。 大将军喜出望外:“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但……”他微有疑虑,战场上利用阵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北门掬看出大将军的犹豫,代替净念解释了一通,随后道:“所以现在,需要的是牵制这些朝廷军……若让他们提前撤离了这里,可就功亏一篑了。” 大将军点头,笑道:“我了解了。既然殿下在清淤这里做了安排,原本安排的土兵突击营也便作罢。” 遂商讨了一番,便决定派出部分兵力,从正面诱敌。明隐兵利用小型的机关陷阱,扰乱敌军军心。 “暗隐兵多少人?”在众人讨论着安排一支精兵夜探敌营时,净念如是问道。无疑,暗隐兵是这项行动的最佳执行者。 大将军答道:“迟将军支援了三千暗隐兵,我军本也有三都的隐兵。” “三千就够了。”净念拿起水壶,灌了口清水后,扫向众人,“明晚,我也参与行动。” 大将军大惊:“这怎么行?” 倒是北门掬意会地轻笑起来。 指尖摩挲着水壶的纹路,净念平淡地解释:“我不通谋略,擅长的就是杀敌。”他既然亲临战场,怎可能甘于无用之地。自来到壑关,这些将军们,多是以尊贵之礼待他。 观点不是他的目的。 他要切切实实地,在能力范围内,帮助男人实现他的计划。 北门掬看着少年坚定的模样,对几位将军劝道:“想必将军们听说过少主子的能耐,当年尝翼山匪,还是在卢广之副校与少主子的率领下清剿掉的。” “少主子武功高强,故而我也觉得,此次有少主子领队不失为良策。” 大将军显然不能因这话就消除了疑虑,却又听少年沙哑的嗓音响起:“你若担忧,我便在此立下军令状。”说罢不等将军们反应,“北门掬,笔墨伺候。” 大将军连声道:“不必……” 净念神色淡然,以徐缓的语速说着。 “……此心至诚,有天为鉴,军法在上,吾如若不能,则愿听凭军法处置。” ☆、【九二】斜雨潇 (3214字) “报——” “我方已将敷城敌军困死,适才交战大败对方,歼灭三万人,敌军有残部试图从西北两个方向逃跑。我军已排除两路精兵,计划自清水湾横渡,割断西面敌军退路。” 听到捷报,白发男子笑道:“看来敷城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城内的人,已是水粮殚竭了。” “比本王事前预想的,顺利多了。” 索翰华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叔,您该知道,本王已经三十又三岁了,这场战事若不能早点结束,那二十多年我岂不是徒作准备了?!” 他耐性极好,所以能够一直按兵不动,积攒着势力、财力与军力。如今战斗拉起,则必然是一击即中。 闻言,索樊闻微怔愣,遂几分感叹:“已经这么多年了。” 索翰华笑道:“是的。”或许这场战事表面看来顺利得不可思议,但这么多年来做的那些准备,耗竭了多少资源,又牺牲了多少人力,才会有今日这样令皇帝生畏而难抗拒的势力。 “看来,本王不需要太久就能够安心地颐养天年了,”索樊闻叹道,“照现时的态势,或许顶多只要两年,一切都能尘埃落定。” 索翰华摇了摇头:“就算聿国江山,能够在两年内拿下。但真说尘埃落定,怕还需要不短的时日。”夺得了皇位,不代表就能够国泰民安、江山稳固。 “那便是翰华你自己的事了。”索樊闻轻笑了笑,“治国平天下,本王年纪老了,待那时也是有心无力。” 索翰华但笑不语。 索樊闻遂将话题转回战事:“待区句告捷,北庭的大军就能直逼居州了。把你的那些宝贝拿出来,或许只需一年就能够结束战争了。” “倒也不是,”索翰华垂眼,抚着蓝玉扳指,“落拓州与居州府,素来难攻。而今凉水那边……也不太乐观。” 便止住了话语。他不由得想到了在那里的孩子:呵,好在有合心蛊的同脉感知,所以至少知道那孩子约是安好。 索樊闻看着男人浅笑的眼:“担心那小子?” “他不会让我担心。”索翰华低笑道,“净念是个聪明的孩子。” 索樊闻微扬眉,但也不多说。虽然他对于自己这个侄子如此关心一个孩子的事情有些意外,却觉得,这样也是不错的。或许有了挂心的在乎的人,索翰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0 华将来不至于走到太过极端的境地。 “虽说敷城差不多已是掌中之物,可那位少年将军,倒有些格外地坚持,”索樊闻说道,“他若是坚决不愿屈服,城内百姓十数万人,怕会跟着遭罪了。” 索翰华冷然地回道:“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若他着实不识时务,不能屈其兵,也只好破其军灭全卒。” 索樊闻怔愣,遂叹息:“上上之策,自然是能够全军为好。十五万大军,若真全戮……恐会落得残暴嗜杀的骂名。” “皇叔这一点不必担心,”索翰华露出一抹淡笑,“须知敷城已被困死,已如绝境。城中寻常百姓,又何甘濒死?故而,届时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挑拨之策……” 将死之前若得到一线生机,人求生之欲,则能激发出莫大的爆发力。 闻言,索樊闻沉默了许久,才幽幽一叹。索翰华的算计,利用了城中百姓求生的迫切与惧死的惶恐,说来这些人何其无辜?当然他出身在最为黑暗的皇家,又是参与了这场争斗,自没有任何怜悯与不忍的立场。 只听闻了索翰华如谈笑般说出这般谋划,也不免有几分戚戚然。 自古江山天下,掩埋了多少军士多少平民的枯骨英魂! 这个九月秋夜,敷城在大军的紧迫下被拿下。此间,城中百姓,不满于朝廷军诸多的蛮横抢夺,怨声渐起,遂在索翰华大军连续发出《告敷城百姓书》与《将士十二令》后,激起求生之欲,与朝廷军发生了多起冲突流血事件。 民愤不已。 朝廷军少年将军,被内外逼迫,无路可退,遂作困兽之斗,终在一夜,亲率精兵,秘密暗袭索翰华的部伍。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便是一场激战、恶战。 “这位少年将军亦不失一英雄也!”在伏击圈外观战的索樊闻望着敌方被围困却犹作殊死搏斗的将士,也是不由得感叹。 索翰华淡笑地微勾了勾嘴,伸手拿起一柄长弓。 “这么远,也无月色……” 索樊闻明了他的打算,正想说不可能射到目标,而且这昏沉沉的夜里,还极容易误伤到他人,但他的话没说完,索翰华已是拉满弓,箭羽飞驰而去。 正见那少年将军,避开左后的攻击,身形往前闪动。索翰华的箭,恰在同时,噗地射透他的胸口。 敌首死,军心溃散。 眼见敌精兵被伏歼,索樊闻回头看着转身回营 男人,唯有惊叹。这般的箭法,百步穿杨不足以形容,何况还是在这样昏色的夜里,而最重要的是索翰华毫无遗漏的算计,只有完全掌握那人其后的反应,才能精确地射杀到人。 主将被杀,精兵阵亡,城内的残军,唯有死或投降两种选择。 敷城破。这一场内战,情势急遽地转变,如此北庭大军是志气高昂,直逼居州腹地。 江州战场战事以胜利告以结束。主力军朝西进逼,横扫居东州;而索翰华则在敷城一战结束后,带上两个部的军力从沼泽之地秘密北上,欲潜到凉水后方,助上凉州战场一臂之力。 而壑关与凉水间,也在这夜里悄然掀起一场激战。 大雨忽降,让净念一干隐兵的行动多了几分艰难,却也因这雨势,多了一点掩饰。按照计划悄悄地靠近敌营,净念引领着前徒探查,而后首人则掩盖着他们路过的痕迹。 所谓投石问路,诱敌而出,再将隐兵分出两只小队,以声东击西。 这一行的目标,就是要扰敌乱营,将朝廷军的主力引诱至另一个方向,正合我方的埋伏。而净念则带着另一数十人的小队,在那防守重重的通道上引起混乱后,自暗沼边缘,跟着士兵突击营的数位老手,悄悄地潜入敌营。 这数十人,其中半数是净念自己的护卫使,其他人也是在出发前,由他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 暗沼蛰伏无数凶险,几人终于在丑末逼近了敌营。 “主子,下一步怎么办?”苍禾紧贴着净念后背,小心地提防着可能潜伏的危险,用密音传到净念耳中。 净念冲几位擅长侦察的隐兵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们先悄悄靠近,算计好敌营换岗与巡逻的时间。遂对苍禾道:“待会我一行动,你就招蛊,将那几人暗杀掉。” 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毁了敌方的军需储备,包括粮草、战马与辎车等。 等苍禾照净念的指示,趁着正要换岗的松懈,招蛊将外围守卫无声地杀死后,一行人迅速地掩藏了守卫的尸身,扒下了他们的衣服、盔帽与武器。 ‘还有两刻钟。’侦察的隐兵朝净念打了个手势。 净念点头,让这几人替代了被杀的士兵留在此处装作守卫后,迅速地带上了自己的护卫使,扮作刚换完岗的敌军。 ”口令!“ 判断出敌军粮草与战马所在后,净念几人很快地靠近,却被一行巡逻兵拦下。那位队长见净念低着头半天没有开口,神色顿时一变,冲自己的手下们打了个手势。 那些军士立刻将净念几人围住,上前就要查明身份。 净念猛地一闪身,在那队长还来不及喊出口的时候迅速地扼住了对方的颈喉,将之拖到暗处,而其他人亦是在同一瞬间作出反应。 巡逻小队的人数都是一致,适巧每个人解决了对方一个士兵,遂在还未引得旁人注意时,俱是隐到了一旁的木塔下。 净念抵着敌军队长的耳,压低声,问:“口令是什么?” 那人张大嘴,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无法听得清,净念遂对苍禾说了声,音量恰巧让这个人能够听得清:“喂他‘尸毒蛊’。”又道,“我松开手,你把所有的口令都说出来。” 但凡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日,怕是无人不识尸毒蛊。这种蛊毒,不算凶狠也并非无解药,却能让人失了心智,毒发时虽生犹不如死,往时在战场上常有人使用此种下作的手法。 那小队长听了净念的话,又呜呜了几声,遂被人掐住两腮,被逼迫吞下尸毒蛊。 ☆、【九三】狂风合 (3308字) 这年九月,聿国内战之局势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且不说月初时江州战事以北庭大军大胜、朝廷军直退居东州,区句的战事变得越发地激烈,而原本北庭在凉水-壑关战场的劣势也是在壑关第三次守城战后发展了急遽的变化。 在某一天夜里,朝廷军被北庭的隐兵突袭,不仅是辎重被烧毁、战马被毒死,更是中了北庭军的计谋,近万精兵陷入机关,或被杀死,或被招降。 狂风暴雨之夜,一场混战持续到了次日午时。随后,朝廷军在僵持了数日后,等待的援军迟迟不来,遂不堪重负,沿凌河、清淤、河塘往东南的凉水城撤退,只不料,大军又陷进了北庭军秘密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1 设好的一局“合笼阵”中,好几万人便是困死其间,到最后,存货的只有不足六成兵力。 而北庭这方,则是士气激增,大将军率领大军直捣凉水城,誓在十月之内拿下凉水城。 至于净念也在那一夜的行动成功后,获得了一干将士们的敬佩,自此后几场交战,自领着军士厮杀于阵前。蓝苍族一万护卫使也化装为北庭军,追随其左右。北门掬则是做好谋士一职,与他分析着每一场战事的情势,并与将军、军师们商讨计策。 “少主子,三日后就要再次对凉水城发起一场恶战了,”北门掬提议道,“你一向是鲜少在将士们面前露面的,今日不若就去士兵营里看望一下吧?” 净念略带疑惑地望着他。 北门掬弯了弯唇:“你的出现,必然会给将士们莫大的鼓舞;何况,前些次你在阵前的英姿,也是好让那些士兵们仰慕,故而……” 战贵士气,将在军心。 “我该如何做?”净念了然地点头。 北门掬回道:“此正是十月孟冬,寒气初临之季,军中简陋,易发疾病。便且慰问将士们的暖冷饥饱,体魄健安。” 净念听了北门掬的建议,遂在北门掬与将军们的陪同下,首先是去看望伙头军,再而巡查了几个普通士兵的营帐后,最后则见了几名军医。 虽然净念多是沉默不语,由将军们代而问询士兵们的生活与训练等方面的问题,却正如北门掬所言般,大部分的将士们只远远地观望过这位尊贵的王太子,今日见他亲临营帐慰问,个个都是按捺不住激动。 这其中不仅是因为有被重视的成就感,也是源于,他们都曾见过或耳闻这位年轻的殿下的英勇。军中多是血性男儿,对于自己追随的强者,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仰慕。 一名年纪偏大的军医,看到净念坐在身旁,不禁诚惶诚恐,待听到北门掬问起近日将士们的身体状况时,仔细斟酌后诚实说道:“换季时,最易发病。凉水本是阴淤之地,湿气重而阳气不足,这段时日发病的人不少,军中的药草也是有些许紧张。” 一位将军闻言皱眉:“怎的不早禀明情况?” 军医连忙解释:“也就是这一二日突然多了不少重病患,当下的药物还是足够的,只是照这情势,估计半个月后就会出现药草不足的情况。属下适才也正是打算禀告给大将军的。” “看来得立马调集些药草储备……”大将军开口道,“只望这情势不要恶化,否则即使能早日夺回凉水,也怕撑不住。” 凉水之战,僵持了太久,城内城外一些基本的储备都是不足以维持大军的消耗。 “诸位且莫焦急,”北门掬思索了下,问道,“前日我听说,我王派了曲默领着一干医官赶来援助,想必也是料到了我军这里可能遇到这些状况吧。但这段时日,还是须得多加注意些。” 正说着话,几名士兵架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扑了进来。 “大夫,他在训练时忽然倒地不起,四肢抽搐,还口吐白沫……” 军医脸色大变,不自觉地瞟了瞟净念的方向,遂赶紧对几人道:“快将他放到榻上。” 大将军当下不悦地问出声:“怎么回事?” 七十军中将士众多,又逢多发病之季,时有这种紧急状况。但今日偏巧净念在场目睹到这一切,让军医们都是诚惶诚恐。 之前的那老军医则解释:“他这种,偶尔也都有的。怕是吃了不适宜的食物,又赶上操练过猛,该是无大碍的。” 净念察觉到几人隐约带着惧怕的视线,遂径自走至床榻前,俯视着已陷入昏迷的士兵,只见这人面色发青,额上隐约露出一点红印。 “殿、殿下?”正给人救治的军医不安地低声问道。 “他的头上是什么?”净念伸手指了指那红印。 军医慌忙地拿着巾帕轻轻地擦拭了那人的额头,遂忙答道:“约是‘淫疥’,可能是不适这凉水阴湿加之饮食不宜,才发了病。” “并无性命之忧,抹些膏药便能治愈。” 净念低头看了病者一小会儿,忽转身,道:“走了。”他自然知道到自己留在这里,怕是极影响军医们的看诊,又何必干扰这些人的救治。 回去的路上,北门掬不时地观察着净念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孔,见这人的目光不时地盯着巡逻而过的将士们,有些疑惑。 “少主子可觉得有何不妥?” 一回到主帐,北门掬迫不及待地问道。 净念先摇了摇头,想了下又说道:“我听那军医的说法,想起父亲说过‘军中急难’。”其一便是病瘟,遇到此种情况,往往不消敌军费力,便会自取毁灭。 北门掬顿时意会,遂笑:“少主子考虑问题越来越周全了。” “不过这点,少主子不必担忧,基本上那种病瘟多发于春夏,现将入冬,除了发些寒疾外,多是不可能出现这些问题。”他又补充道,“刚才那人头上的淫疥,我也常见到,不是紧要之症。” 听他这般说,净念便微微点头表示了解。 短暂的休憩后,北庭军则是一鼓作气,对凉水发起了进攻。因不久前江州战事的告捷,亟待凉州大军合拢逼近居东州。故这一回,为了尽早拿下凉水城进而南下,大将军是毫不犹豫地使用起了八架“暗金飞龙”,更让明火军将仅有的两座重型火炮“亢龙火雷”推上了战场前线。 这一战必要拿下凉水城,将军们阵前立誓。 却总有些变故发生。 净念居于阵前,望着不远被炮轰得几乎要塌崩的城楼,忽见一道白旗颤巍巍地亮起了来:“那是什么?”他问着旁边的大将军。 “敌方要求休战和谈。”大将军微蹙眉说道,“恐怕是……”遂对手下打了几个手势,火炮的攻击暂且停歇。 “殿下,”大将军犹豫地看向净念,“先前我方被迫撤离了凉水,疏散了大批百姓。但还有些老弱妇孺没来得及或不愿离开凉水,看这情势……怕是被要挟了。” 大将军说话间,就见城门缓缓打开。 净念冷淡地回道:“所以呢?” “敌军毕竟是朝廷派出,我等本以为他们会顾忌百姓,但若是……” 净念微不耐:“有话直说。” “是,”大将军迅速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末将担心,此乃敌军之诈术,或是拖延之计。”望着大波从城门涌出的平民,“但若我方不接受,定会落得个残暴无仁的指责。” 虽然距离有些远,还是能够看得出那些平民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他们的背后,是黑压压的军士押送着。 净念顿时明白了这位将军,是要自己拿出主意,做一个决定:要么,答应敌军暂且的和谈,接受那些百姓;要么……就火炮直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2 接轰炸掉所有的人! 在慢慢了解到世事、学会了感受情绪后,净念的好恶也变得显著起来:这种被胁迫选择的感觉,着实让他厌恶。 他也不追问大将军自己的想法,只道:“人收下……仗,照样打。”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渐渐靠近的那些押送着平民的军士,“他们,格杀勿论!” 大将军心神一凛:“但我军会被说言而无信。”自古以来,即便是战场上,也都自有一套规矩。敌方举起白旗,以某种条件实现歇战的目的,如是违背了约定,则可谓“无信”;而杀死那些军士,则不免落得“不义”的说法。 净念只隐约觉得荒谬:连人都杀了,仗也打了,还谈论什么“信”与“义”! “以平民作要挟,可谓不仁。”净念淡漠地说道,“我军以‘不义’对‘不仁’,有何不可? !” 大将军哑然,相处多日,还是头一次发觉这为主子竟也会口舌之争。却顿时释然了心里的那点迟疑,他立时大声答道:“末将得令!!” ☆、【九四】夺浒皋 (3035字) 有了净念的命令,北庭军表面上接受了朝廷军的歇战之意。待那些平民被安然护送到这边后,北庭军猛地发难,给地方一个措手不及,或许会被说作背信弃义,但较之于朝廷军直接拿平民作要挟,这方的手段姑且可说是权宜之策,其作为亦可称得上为正义。 在“亢龙火雷”与“暗金飞龙”的强力攻击下,北庭军拼着高昂的斗志与满腔的战意,当日傍晚时,拿下了被火炮毁了大半面东城墙的凉水城。小半数朝廷军屈服于这般强劲的攻势,掷械投降;而主将,则在凉水城即将攻破时,带着亲兵与大部主力军弃城逃跑,直往南面撤离。 “殿下,大将军……” 当夜,一干人正为终于夺回来的凉水城而喜庆之时,老军医急忙地跑进了主帐。 “出何事了,这么慌慌张张?”大将军问道。 净念也淡淡地注视着这人紧张的神色。只见军医扑通地趴跪在地:“那些人……那些人得了不知名的‘疫症’!适才就有好几人昏死过去,我等俱是束手无策!” 闻言,众人皆是色变。一旦战场上出现所谓“不知名的疫症”,往往都会出现了不得的状况! 怪不得…… “格老子的!”大将军忍不住骂道,“难怪那些龟孙子把人送过来后,没等我们再开打,就先偷跑了!”如此一来,完全可以解释先前敌方的“白旗歇战”的举动了。 怕是,不仅那些平民得了病,弄不好那剩余的降兵都有问题! “大将军,”北门掬冷静地说道道,“现时赶紧想出对策才是。”首先要弄清楚这样的病,到底危害有多大、传染有多厉害;其次便是确认哪些人得了病,哪些人可能得了病,然后便是隔离……或者极有可能需要,采取必要的彻底的手段。 “北门先生说的正是,”几位将军暂且稳下心绪,问起军医,“眼下情况到底如何?” 军医回道:“刚才发现了不对劲后,我就立马吩咐了其他几位军医,也已经告知了众位将士,原本要安置的人,全部都候在了西营。只等殿下与将军的指示。” 所有城内被放出来的平民,投降的敌军,还有安置、押送他们的北庭军,都集中在此处。 这时,净念也开口,询问道:“那‘疫症’一什么症状?”遂望向北门掬,“你不是说,这个节气,不可能出现病瘟吗?” 北门掬面色尴尬……此次突发事件,确实是始料未及而令人匪夷所思的。 “殿下,”军医吞吞吐吐的说道,“是……属下的疏忽。那病,竟是……竟是与前次昏倒的队长症状一致。先是额头显出类似淫疥的红疮点,然后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病发后红疮便开始溃烂,从额前印到颈后……”说罢,他狠狠地磕个头,“那位队长,后连战场也上不了,如今已是半死之态。属下隐瞒了此事,请殿下与大将军责罚!” “怎么会这样?!”几人俱是大惊。 原是这种奇怪的病瘟,早先在己方军中就开始蔓延了?大将军怒极:“先前本将怎未听说此事?你们几人,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紧急之事胆敢欺上瞒下?!” “属下知罪!”老军医不敢辩驳。 但显然此时不是疑惑苦恼或浪费口舌的时机,北门掬说道:“还是去西营看一看,到底情况如何才是紧要。”然而,眼下便有个问题了……若是极易传染的病瘟,他们就不能这般贸贸然地前去西营。 一干人顿时犯难。 净念看了眼焦虑急躁地重重踱步的将军,遂低眉盯着颤巍巍跪在地上的军医,问道:“你说那队长半死?”既如此,至少可以说明,染上此种病瘟后多少还有抢救的时间——若有救治的法子的话。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点,“他的队友呢?” “回殿下的话,”老军医察觉出净念的语气平淡,略松了口气,遂忙答道,“先前我等察觉事情不对时,属下特意请了那几人到跟前,一一为他们诊断了下,至当前,他们都无事。” “但,那些城中出来的百姓,至少有三成以上的人,额头都有小红疮点……怕是不日,就要病发!” 这么多人染了病,说明此种疫症,定通过某种方法传染了。 当下城战刚歇,尚来不及整顿,追兵未停,就出现这样的乱子,着实令人懊恼。大将军见经年累月没有表态,忍了又忍,终是压下砍掉军医脑袋的打算,咬牙道:“给你一夜时间,查出这到底是什么疫症?尤其是防治的法子,必要在明日天明前给本将一个交代!还有解救的方子,要尽快地研磨出来!” 待在西营的任,包括北庭军,只听着命令候在那里,自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将军对亲信下了一道密令,以某种理由将这些人全部暂留在西营,并监视起来,防止他们随意地行动。 至于一开始发现得病的那几个人,已然被悄悄地隔离开来。而得了病的队长,其队友们,也被看押到城内一间单独的庭院里,接受军医们每日的检查。 就在知情的众人忧虑焦心却一筹莫展之时,曲默携着一干医术超绝的医官抵达了凉水。 “曲先生来得正好,”北门掬得了消息,大喜过望,“他的医术高明,而且还有那么多医术好手,这疫症一事,或可能有法子解决了。” 这几日下来,军中人心惶惶。疫症的消息,在那些平民与降兵一个个倒下,甚至丧命后,不胫而走。若非北庭军素来纪律严明、管理严格,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便是如此,半数人都开始渐渐无心于继续追兵。 好在,军医们观察了近半个月后,终于可以确定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3 那已经因这疫症死去的队长的队友们并没有被传染上。而在当初额头出现红疮点的平民被单独隔离到一座大院后,倒没有更多的人染病发病——虽没弄清楚传染的途径,到底说明了,只要不是很密切的接触,这疫症约莫便是不能够大范围地传染。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直到今日曲默与医官们的到来,终于让满军恐惧惊惶的气氛消减了些许。 “净念……” 净念正坐在帐内看书,便觉帐幔被人掀开,遂听到这一声唤,有些熟悉。他闻声看过去,站在门边的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却是面生的很。 那人见他只沉默地望着自己,忽地察觉适才的唐突,遂尴尬地说道:“抱歉……殿下,我刚才一时忘记……” “净明?”虽说眼生,净念凭着气息还是记得这个人的。 净明惊喜地望着他:“你,你还记得我啊……” 净念微微点了下头,这个人,算是此世除了法华大师外,最早对自己施予善意与关心的人了吧!便如此,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父亲与正事外,他并不是很擅长言辞。 净明显然早习惯了对方这样的冷淡,总归是惦记了多时,亲眼见到此人,心情极是高兴的:“我一直在曲神医的师门,跟着学习一点药草知识,想着将来能够给你帮上些许。这回,便央着曲神医,一同来了凉水。” 遂又是一阵静默。 “我听说了军营里不少人得了奇怪的病。”净明见净念复又低头翻起书卷,便再次开了口,带着几分犹豫,“那个疫症,我……以前有见到过的……” 此话刚好被一起走进来的北门掬与曲默听到。 曲默皱了皱眉,先就开了口:“净明,到底怎么回事?” “这……”净明望了望净念,略迟疑地问道,“净……殿下,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净念有些不解的盯着对方。北门掬也是奇怪,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遂几分了然:“莫非……” 见净念莫名的模样,净明也没再吊胃口:“那年冬天,静禅院不少僧人,莫名地得了红疮,很多人都倒了下去……包括我。后来是院主,用了秘方才险险地救回我等一命。” 北门掬大喜,连声追问:“甚么秘方?” ☆、【九五】洗血污 (3752字) 虽然净明如众人之愿,说出了此种病症的“秘方”,却反而更让北门掬等人犯了难。 “当年院主说过,这种红疮叫做‘虚隐之疾’,原是因着恶化的药蛊在阴淤之地沾附到体阳之人皮肤上,进而侵入体内,引发成这种病瘟。虽不算极易传播,但常人只要不小心与得病之人有了肢体接触就极可能也会染上。” “而这种病,越是阳气重的人,越容易感染而发病。若不及时救治,三日内体弱,五日内生疮,七日左右就发作。发作过后,根骨差的,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比起其他一些病瘟,虚隐之疾算不上极厉害。但……难在秘方,一旦得病,没有这种秘方,便绝无生路。” 净明如是解释了病原后,略带歉疚地望着若有所思的净念:“那年一位师兄下山,也不知遭遇了甚么事,回禅院后就病倒了。当时师兄弟们都不清楚此种病瘟的厉害,故而不少人接触了那位师兄,彼此间也有肢体的碰触,后病发时,禅院内约有小半人都染上了。若非院主见多识广,怕就成一场无可避免的灾难了。” “而秘方……”净明忽地沉默。 此时,净念却忽地想起了一些事,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从净明说话时的态度,隐约地明白了一些事。他记得法华大师说过他的体质极其地阴寒,又因已蚀入骨血中蛊毒的作用,他的血,在某种程度上,与一些药蛊有相生相克的作用。净明所说的事件,他没有印象,却是记得法华大师曾“借过”他一小盏的血。 果然,净明这时说道:“那时院主治愈我们虚隐之疾的秘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便是……殿下的血。” 闻言,其他两人吃了一惊。 曲默苦笑:“这是甚么秘方?!”他学医,自然知道此世间有千奇百怪的病症以及古怪另类的治疗手段。人血为药……不是没有耳闻过!何况,法华大师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然关键的是,若真如净明所言,士兵与百姓得的病是那虚隐之疾。即便净念的血有效用,也不可能救得了那么多的人!何况……净念本身体质就极为奇特,大量地失血,可能会引发其他不适之症。在这条件简陋的军营,还没有能够调养他身体的药材。 北门掬愣了小会儿后,果断地说道:“这方法行不通。”他看着净念比寻常人苍白的脸色,总有一种这个人极其羸弱的感觉“而且,也说了那药方,少主子的血只是其中一味药。” 说罢,他严肃地看向曲默:“曲先生,这救治的法子还是靠你了。” 曲默毫无异议,微微地点头。 “总共多少人得病了?”净念却出乎几人意料,忽地开口问道。 对净念的想法比较了解的北门掬没有回答,直接地阻止道:“少主子,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何况,你的血,不见得真的有用。” 曲默与净明也是赞同北门掬的说辞——毕竟,这个人身份不一般。而得病的人又是实在太多了。 净念静了下,遂缓声开口:“父亲说过,人有职责,当则尽心;人有过错,则必担之。”在净明解释这病瘟的原因时,他就明白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是源于何了。 北门掬意会。但曲默自然是不解其意,遂问:“为何,少主子要这般说?” “药蛊受阴淤之气进而沾附在人体,恶化成虚隐之疾,”净念重复着先前净明的说法,淡淡地说道,“先前我让蓝苍族护卫使布下的陷阱,主要就是用了些蛊毒手段。” 故或许可以说,这场病瘟,罪魁祸首在于他身上。虽然他不觉得先前的安排有何过错,但……后果出乎了意料,那便解决便是。 曲默与净明愣住。 “但也不能说,错在于你……” 良久后,净念见几人都不说话了,又问向北门掬:“多少人?”他不解,这些人有甚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放掉自己的一些血而已,他不至于那么愚蠢,为了别人真的损害自己的身体。 轻叹了一声,北门掬答道:“我北庭军约有百来人染病,救出的平民有不少于五百人,而俘虏的朝廷军……约有上千人。” 这时,曲默忽地插嘴:“少主子不必多虑,属下定会想出万全的解救之方。现时我还是先去确认此病瘟是否真的是‘虚隐之疾’,即便是的,少主子您先前体内的毒物业已解除,体质或许有了改变,已不适于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4 作解药。” “给属下两日。”他承诺道,“必会想出法子。” 两日,即使能够找到方法,这期间,已经病发了的那些人,说不准就会死掉的。净念并没有多强求,只平静地说道:“若我的血有用,病人亟需要解药,北庭军当先,平民次之。” 至于敌军俘虏,则只能据形势而定了…… 他想他的血,还不足以救那么多的人。 即便战有道义,对待俘虏也有一套准则——在没有选择的前提下,他自然首当牺牲敌军的人。 几人明白净念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后,都是应诺。 ----- 其后几日,北庭军的部分主力,不停歇地继续追着南逃的凉州朝廷军。而凉水城内的气氛显然越发地紧张,不仅需要搜索可能藏匿或潜伏的敌军,还要救治那些得了病瘟的士兵与百姓。将士们虽说惶恐担心,到底还是军令在上,早有赴死决心,也无敢闹事。 但百姓却不同,被隔离的人害怕焦虑,几乎癫狂。他们的亲人,也俱是躁动不安。他们人数虽不算多,但到底在于其平民之身份……让北庭军不得不顾虑。 更何况,病瘟消息已然传出,城外甚至于数十里外的地方,人们都开始闹了起来。 原本一鼓作气追兵南下直捣乌凉镇的打算,被当前的混乱与困境打断。将军谋士们皆忧心忡忡,一面继续部署作战的计划,一面要时刻地防止地方平民的暴动。 净念这些日子,则如此前没有上战场前一般,看书写字,如今多了一项了解各路的情报的任务,在北门掬的引导下,开始处理起一些军中事务,并作出自己的决断。而练武,也是每日的功课,只是从独自在练功房练习变作参与大军的操演当中去。 虽然这一场战事打得艰难,又出现了各种突发状况。但在北门掬看来,这是有几分收获的——至少,比起其他在军中建起威望的公子们,净念如今这是获得了一干主将与精兵们的认可与仰慕。再加上他的王太子身份,将来净念的地位,只会愈发地稳固。作为心存高志的他来说,也是在不自觉中,完全地成为了净念的人。 短短两年,他眼见着净念的变化,或说成长,心下是极其欣慰的。 这个少年,冷漠淡然,却不再无欲无求。只有有了欲望与索求,一个人才能更深地投入并会努力去追逐。而同时,这人的心思却是坚定而专注的,从而不至于被人轻易地蛊惑与动摇。 唯有一点,让北门掬有些许的头痛。 净念坚持起来,却是固执无比。 “少主子,即便你的血有解虚隐之功效,但现时正是混乱之际,即便拿下凉水城,也说不准随时会爆发战事的。” 净念淡然地合上书卷,凝望着不停地劝解他的北门掬,待这人絮絮叨叨终于分析完了一通利弊与主次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十里外,有民骚扰暴乱;我军中,将士寝寐不安;俘虏的朝廷军,也是从中作乱。” 北门掬立即回道:“但你的血,根本救不了多少人……” “我何时说,要救所有人?”净念漠然地回道,微垂下眼眸,“北门掬,你不是说,建功立业最是能够获得军力,而心不乏仁慈,有时则能够不费口舌不耗兵卒,便能够赢取天下之人心所归吗?” 北门掬愕然。 遂闻少年继续用平板的语气说道:“以我一升之血,还我军之安稳、换百姓之怀恩、平俘虏之焦躁,是有何不可?” 这沙哑的嗓音,无情的语调,却似有惑心之力量。 北门掬倏然一笑:“是我糊涂了……”枉他自认心思熟虑,这一时竟没想到深处去了。倒是这个原本思维直白的少年,渐渐地懂得了一些心机。 现下多数混乱皆由于这场未名的病瘟,但若净念真以自己的血救治了一些人——因为救治成功的希望,在北庭军中,军心恢复平稳,百姓也能渐渐信服而暂得平静,俘虏的朝廷军多数人自然是不希望就这么死去,也必停止骚乱。 等风波一过,再向天下人告知,净念在此次病瘟之难中,以身为药以血救人……则必然,能够获得多数人的好感甚至是爱戴。 当然,这般计算,须是有必要的条件才能最终达到效果的。 ——净念以血为药,也只是在解药未研制出来前,解救少数病重之人,以安抚人心。这期间,真正的能够救下多数病人的药方,必须要成功研制出来才是。 北门掬想到这一点,自是免不得忧虑:“若解药不能及时研出,反而可能会引发起更大的乱子。”在没有其他解药的情况下,一旦众人知道净念的血有功效,怕是会惹来更多麻烦的。 净念倒是没有多少担忧,先前曲默在研究那病瘟与解药时,确定自己的血还是极有效果后……从他身上取了几滴血,曲默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了,再多两日他便能够在找出用寻常药材解救的方子。 父亲说,用人不疑。曲默是医学之天才,净念自己也算是深刻地了解过,则选择相信了对方的话。 何况,还有什么状况会比眼下更糟糕?能够暂且安抚民心几日,至少有了拖延的时间。 索翰华带着援军北上,故而即使真的最终没能找出解药,若大军要强力镇压下本地平民的暴乱——虽说是下下策了,或许将来少不得被文人儒士口诛笔伐——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也并非不是解决之道。 ☆、【九六】险沉淖 (3527字) 凉水城病瘟一事,突发得让人措手不及,幸而在还没产生更大的动荡时,北庭军终是找出了解救的方子,救回了几个重病差不多半死了的平民与将士。 经此,所有人看到了希望——至少,那种可能被北庭军残忍的“处理掉”的担心,从平民的心中渐渐消散。而原本病瘟的消息已经传到附近的州府,引得当地人的惊慌,也随之被安抚了不少。 这时,人们才终于能够听得进去北庭军的说辞:只要注意点,不与得病之人有直接的接触都不会染上病瘟的。而对于产生这场奇怪病瘟的原因,北庭军也给出了比较“合理”的让人信服的解释。 另一方面,曲默到底是不负净念的信任,在人们开始重新觉得不安之前,研制出了解救的方子——虽然药材有些难得,也好在净念手下那一干蓝苍族的护卫使,只是要制作一种阴毒的蛊毒,再找一些体性寒的人放一些鲜血,加以其他的药材制出解药。 解药的效果虽不比净念的血来得有效,但至少能够缓解病重人的症状,多花点时间便能最终治愈。 北门掬站在主帐内,望着昏睡床上的少年,忽觉得心情纷杂。帐幕此时被人悄然掀开,非莫端着一盆热水,小心地走近。 “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5 北门先生,”非莫对北门掬打了个招呼后,将木盆安置床边,将干净的布帕放进水中,道,“我便要给少主子擦拭下身体……你,且回避一下吧!” 北门掬不知想到什么,好半天才迟钝地看向非莫,并没有因他的话出去,而是问道:“当年,少主子接受蓝苍族族长的仪典,说也是自己的血,祭典神台的?” 非莫当时也在场,自然记得,点头道:“正是……这回要不是苍禾准备的‘神之恩赐’,少主子的身体怕是恢复得更慢。”那种奇怪的液体,说来倒是对改善净念的身体极其有效的。 北门掬了解地点头,遂便离开了净念的营帐。想到净念之血的奇特效用,或许……也是和蓝苍族族长一系的血脉有些干系?当日他承诺要誓死跟随这少年时,索翰华就特意嘱咐了他,除了教导与辅助净念外,也要多加留意他的身体状况。 前两日,净念分了两天,抽取了血液后,便大多时候,陷入昏睡状态。曲默给看了他的状况,说是无性命之忧,但北门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净……殿下?”一旁守夜的净明,正困得要打盹时,被床上忽地坐起身的少年惊了一跳,随即是高兴,“你醒了!”大喜之后,他便连忙起身,想要去叫人。 “咳……” 净明身体扭曲地半跪在地,头被迫地抬起,愕然地瞪着掐着自己喉咙的人。想要询问,却根本无法发出声。颈部压迫的力道极大,让他眼前发黑,而少年散发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少主子!”及时感知到帐内一点动静的非莫,立刻进来,见到眼前的情况,大惊之下,抑制着慌乱,只道,“您……手下留情,他是净明公子……” 这一席话,蓦地惊醒了神智。 净念欲要拧断手中脖子的力道,骤然松了下去,净明跟着便重重地摔到地上,还大张着嘴努力地吸气。而床上人还是保持着那种戒备的姿态,全身的气势毫不收敛,冰冷的眼神从净明身上转到僵立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的非莫身上。 少刻,净念抿紧嘴,全身放松地躺回,面无表情地望着帐幕顶端。 非莫松了口气,谨慎地注意着床上的情况,边小心地走近,将仰在地上的净明拉起来,护送到靠近门口的座椅上。待安置好受惊吓的人后,非莫试探地问道:“少主子可觉得身子不适?”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没人知道躺着纹丝不动的少年,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净念喑哑显得粗糙的嗓音才淡淡响起:“我……怎么了?” 这人大概是恢复了正常,非莫微松了口气,答道:“您之前为救那几个重病人,抽了血液,便体力不支昏睡了。” “病……人?” 非莫察觉到一丝异样:“少主子,您……不记得了?” 净念却没回答非莫的问题,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似是缺失了一段记忆,而体内渐被掌控的复苏的力量,此时正在翻涌,似急要破樊笼而出。遂平了平气息,他再次问道:“我出了何事?这里是哪里?” 非莫压下心里的惊异,连忙将前后缘由解释的清清楚楚,又怕这人忘记了更多,便从年初的战事开始说起。 净念打断了对方的解说:“我知道了。”看来他只是最近病瘟的事情忘了。 “那属下这便请曲默来给你看一下?”非莫问道。 尽管察觉到这位少主有些不对劲,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情绪,只做该做的事情——或许,他该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主上了。 “不必,”净念压下不适,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弄些食物。”腹中尤为地空虚。 正这时,帐外传来急报。 非莫轻皱眉,正欲阻止门外的人,却听净念吩咐:“进来!” “左将军一部被隐匿在涵山的敌军引诱,中了圈套,”自从净念正式参与军营事务后,凡大事件,大将军都开始与他一起商讨,“那一部乃我凉州最精锐的将士,如今他们已陷入困境不得脱出,而敌方近万人似乎打着拼死的念头,与我方僵持……” 净念撑起身子,彻底平复了躁涌的气息后,才睁开眼,望着焦虑的将军:“合笼阵?” 大将军显然吃了一惊,没预料到这人猜出,遂点头:“怕是,他们清淤中了我们的计谋后,便反利用了合笼阵,苦心布下这一个局。今日若非南地有异况我方至少会有两部的人落入陷阱。” 净念静默。 合笼阵,作为战场上断援、困敌最厉害的一种阵法,虽然布局之时耗费人力与功夫,需要天时地利,却一旦成功,便是易守难破。 大将军话语里的含义,正谓之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但若不破阵,那便是双方僵持至死。 便是当下北庭军派出支援,约莫只能再抽调出不足两部的人手了。何况,援助之行动亦不可贸贸然,用合笼阵困着己方的将士,显然有圈套之嫌。 如今凉水城尚不稳定,内有病瘟肆虐百姓闹事,外有敌军虎视眈眈。 大将军的顾虑,净念也是心下清明。 帐内,将军、军师们,俱是神色凝重,拿出好几套方案讨论起来,却都被一一否决。折损最少的办法就是,依靠那一部将士们自己的力量,拼出重围。 净念慢慢地吃完了一碗清粥,腹中暖和充实了后,又不顾曲默的劝阻塞了一块不算美味且硬邦邦的甜糕。 “一刻钟后,我会亲自带人去解救。”在众人商讨未果后,净念擦拭着嘴角,悠悠地开了口。 合笼阵本就是那一干护卫使的杰作——不得不说,朝廷军中能人还是不少的,在被困脱逃后,那些人反而掌握了这种阵法的技巧,进而用到了对付北庭军身上——故而或许只有护卫使们,能够在损失最小的范围内破除阵法。 曲默第一个反对:“少主子,你才醒来,身体根本不能负荷……” 净念冷冷地盯着他,直让对方讪讪地闭嘴后,才淡声道:“我清楚我自己的身体。”虽说是昏睡了数日,但这也是他身体恢复的另类方式,只要再走动几下,放松僵硬的四肢,便无大碍。 而且…… 护卫使们虽是化装做北庭军他们的首领却是自己。除了他,无人有资格去率领。 而对净念了解至深的北门掬,显然完全放弃了劝阻,只是立刻附议,对几位将军说道:“敌军隐藏在涵山附近,这一行多是有诈。按理说,少主子领护卫使前去支援,该是避开常规途径,自这邃水、涵东潜近。” 大将军点头:“北门先生说的是有道理。” 北门掬却又笑着摇头:“但我怕他们正是料到这一点,反而逆常理在这边布下陷阱。而直往涵山的道路,却更要安全。” 这话一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6 出,久战沙场的将军们顿时明了,所谓兵不厌诈,不过如此。 “只这也只是一种可能……”大将军为难地道,遂问向净念,“殿下以为呢?” 净念低下眉,缓声道:“我领一万护卫使直往涵山,你们再派一部去邃水。” “这……” 北门掬笑着接话:“看来少主子的想法与我一致,”以敌军反利用合笼阵的做法来判断,对方故意留出最顺遂的通道可能性更大,“派出邃水的将士们,可不必真的与敌方交手,尽量周旋往这边引来便可。” 大将军纵有顾虑,但也知道这一行动迫在眉睫,必要做出一个决定。遂不再犹豫,他只是盯着净念惨白的脸色,说了一句:“殿下,末将自知不可能干预您的计划。但只请您记住,您是我北庭的王太子,是我这一军凉州军誓死追随的少主!” 净念冷淡地注视着这位大将军,始终再没有说话。 只是心里,隐约地翻腾起了更多的情绪,在复苏。他忽然想起一句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话:百战穿金甲,不破终不还! ☆、【九七】人踪灭 (3323字) 清泊一水逝小舟。 舟头黑衣人只随意地绑束起头发,摇着桨橹朝渺渺茫茫的水泊湖心划去。 他从凌乱的噩梦中拔离,眼睛依然闭紧,觉得浑身乏力、四肢虚软,根本无法动弹。矛盾的是筋脉中冲突欲要爆裂般的气息,着实让人难以忍受,即便他的痛感不强烈,也觉得非常地不适。 待思绪渐渐清明,他便感觉到身处的空间微微摇晃,时有凉风拂过脸上的皮肤,遂探知到不远处那个人的气息,以及带点欢快的情绪。 这是哪里?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净念缓慢地张开眼,望着棚顶竹篾的错落的纹路。即使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他也是知道,自己空缺了部分记忆,脑子里还有一点混乱。 小舟遂缓了下来,有人掀起半落的竹帘,轻步走进来。 “你醒了?” 雌雄莫辩的尖细嗓音平淡地叙述着。 “不要紧张,”这人自然感觉到了净念的戒备与一瞬间暴发的杀气,“你险些走火入魔,是我救了你,为防止你内力不稳,真气错乱,以免伤了筋骨,我便点住了你的几处大脉。” 说完话,他弯下身,俯视着净念:“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净念盯着这个人看了许久,一些错乱的记忆纷沓回归脑海——这似男似女的人,不就是沧国中势力的英招吗?遂敛起杀意,轻声地应了,他便被人扶靠在棚壁。 “要吃东西?”英招便走到船后舱,翻起了木箱,自顾自地说着话,“你睡了五日了,肯定是又饥又渴了。我上船前特地买了些糕点,放了几天都馊坏了。不过还有些干粮,就先将就下,再有两天,就能到鹤粼岛……” 净念安静地听着,脑子却在不停地运转,努力回想着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清楚地记得在沧国发生的事情,对于从沧国到壑关的经历模糊,再往后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是异能复苏的结果——而此时身体的极度不适,表明了他在还没能够完全控制运用异能时,就运用了这种力量。他一向不倚靠异能,那么就是在自己昏迷前,军中或是战事上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这是哪里?” 净念透过半拉起的帘子,能够看到外面是一片苍茫的水泊。 英招翻到了干粮,神色带着一丝欢快,两步跨到净念面前,盘腿坐下,后以将自己腰间的水壶解下:“先喝水?” 确实觉得饥渴了,净念也便不急着打探,身体无力,只能任由这个莫名追着他的人喂着喝下了净水,随后又吃了一些干粮填充了空虚的肠胃。 见对方合作的模样,英招扯了扯嘴角,努力地做出一个笑的表情,才回答起净念的问题:“这是凉水湖。你身体出了岔子,我去带你见师父,让他治好你。” 净念明白英招的意思,外人看来,他因控制不住异能而出了问题,自然当他是走火入魔了。 好在,虽然体内的气息紊乱,那种力量也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但到底不是全然的失控,而英招点住了他的大脉,制住了躁乱的内力与真气,确实遏制了异能的恶化。 净念便不再多说,吃饱喝足了,便是靠关棚壁,养起神来。 至于他为何不再防备英招,其一是他现下戒备也是无用,其二则能够探知到对方还算善意的气息。那种力量,虽然导致了他陷入了这般困境,但也不全是没有帮助的。 此时异能的复苏,净念觉得,或许再到人群中便又能听到那些让他不舒服的“心声”。不过当前异能还没有那么强,如眼前这个人,意志力很强,情绪控制得很完美,他无法很精确地听到对方心底的想法。 但至少,他还是明显地探知到对方的情绪。 “那你先休息。”英招看着净念重新闭上眼,随意地咬了几口食物,“我继续划船。” “所以吾儿就这么失踪了?” 说话的男人,嘴角还噙着一丝笑。 主帐内,几人压低着脑袋,凝滞紧绷的气氛,让他们恨不得屏住呼吸。 “我王责罚。” 大将军率先跪下,揽下责任:“末将无能,没能够保护好殿下!” 指腹摩挲着蓝玉板指,索翰华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跪在一旁的非莫、苍禾等人身上:“你们都出去吧,北门掬、非莫、苍禾留下。” 待其他人战战兢兢地陆续了了主帐后,索翰华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冷,语气却反常地轻柔:“你几人是跟着净念的,且都说说是怎么回事?!” 非莫第一个开口,将那日净念领着护卫使去涵山解救被困的一部将士时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包括,净念用那种令人畏惧的古怪的力量,控制住敌方赶死军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事。 这种事,太过玄异而令人惊骇,故而当日的护卫使们都被下了封口令。 “当时谁也没料到会突发变故,”苍禾接着非莫道,“主子那时身子本就不佳,是为了及时地止损,才运用了那种……方法。”作为一直跟随净念前后的护卫使死士,苍禾隐约知道些净念的异能,“随后主子便似是,走火入魔了。” “敌军乱作一团,我方解了困,但主子整个人大变,不分敌我地杀戮,”苍禾继续说着,“然后那个英招就突然出现,打昏了主子,其他人被困住,我两人不是对方对手,便眼睁睁地看着他掳走了主子。” 听完几人的陈述,索翰华沉默了许久。 一旁静听的北门掬,随后也开了口:“那英招,此先就想要追随少主子,或许……也非是恶意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7 。” 却闻,非莫又道:“主上,属下还有一事……” “说!” “就在少主领兵救援之前,他刚醒过来时,似乎忘记了近日发生的事情。”想起那日净念的,非莫心里也几分清明,“他只记得在壑关之前的事情。” 不消多打探,索翰华也明白了净念到底出了甚么问题。 “本王知道了,”他没有着急打算给这几人按上护主不力的罪名,只冷声吩咐,“继续打探消息,明晚前,本王要知道吾儿的去向!”若非此时能够感觉到净念的心绪尚且稳定,他恐怕早在听到对方失踪之时,便控制不住处理掉这些无能之人! 想到那几日突然的心慌,他就知道,那孩子可能出了事故,待他抵达凉水,果不其然,被告知一干护卫使与被困的将士都无紧要然而他最宝贝的人却下落不明! 在为彼此种下合心蛊后,索翰华明显感觉到,一旦牵到那孩子,自己的心绪就变得不稳,而曾经得极好的自控力,随着本性里的暴戾在逐渐地崩溃。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或许根本就不该旅途那个孩子离开自己,去追求甚么声名功业! 他索翰华看重的人,即便天下人不能认可又如何?!何须那孩子自己辛辛苦苦地去争夺?! 几人得令退下后,帐内就剩下北门掬。 他看着没有任何表情的浑身散发着冰冷与阴郁的男人,忽觉得极其的感叹:男人这般的气势,是真的吓人。然这位王者素来都是喜怒难测,何曾这般明显地表露出真实的情绪!? “我王且安心,少主子吉人有天相。” 此时北门掬也只能这般劝说了。他无法想象,若那少年真出了甚么意外,这个男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 索翰华的情绪是一闪即逝,在北门掬说完这席话时,已然恢复了一副淡笑温文的模样。 “吾儿现在如何,本王心中有数。”他只问道,“自吾儿去了沧国后,传出不少他的事迹,不知今时,北门先生如何评述吾儿?” 北门掬遂笑了笑:“在下收回当日的怀疑,少主虽还不能谈得上有将军之谋,但又何止于勇士之猛,假以时日,他定能够成就一番王业!” 索翰华大笑出声:“看来北门先生真真是欣赏净念了!” “少主子做事认真、性情坚韧而有坚定的意志,本就聪慧,令吾辈不得不仰慕。” “是吗?”男人渐渐敛住笑,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赞不绝口的人,“北门掬,本王信赖你的智谋与能耐,净念给你的那两个护卫使便送予你了。若是觉得不够,本王再拨两个暗卫。” 北门掬一愣。 索翰华不紧不慢地说道:“本王改主意了,以后,净念就留待本王身边,本王自会亲手教予他一切。” 闻言北门掬心下大惊:这是何意? “待此处事定,你便随凉州军南下吧。” 说完,索翰华淡笑着走出营帐:眼下对于他,最重要的还是查出净念的下落,再……亲自逮回不乖的孩子! ☆、【九八】烟波渺 (3096字) 水雾轻漫,绿树丛林如是仙境。 空气里透着潮湿与寒冷,少年一袭素白长衫,纹丝不动地静立在平滑的石头上,眸眼微垂。水面上打来的凉风,吹得他的衣袂措措作响。 “你的药煎好了,”一人悄声地来到他的身后,出声提醒道,“你尚且体虚,不该跑到这湿冷的水边。” 净念望着烟气淼淼的凉水湖面,水面将夕阳一点点吞噬,天色遂渐暗起来,一抹淡蓝的月亮隐现在半空中。 “这里,”净念忽地出声问道,“外面的人不能靠近?” 英招肯定地应答,给出解释:“顺水流的地方,雾气有毒。必须得服下两颗师父的清解丸,才能够撑过去。” 净念静默了下来,在天水之间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后,跳下巨石,朝林子走去。英招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见他行动,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对于此人总跟着自己的举动,净念已然几分习惯了,只要不防碍他做事,也就放任了。 穿过绿树丛,岛心高处有一片小院,这里就是英招的师父隐居之地,如今院内除了净念与英招两个暂留的住客外,只有那位老者和两个童子,以及三两个仆从。 自净念被带到这里约莫有半个月了,原本英招说甚么他的师父能够治他的身体,净念并未太放在心上,结果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倒真是有些手段。 “小公子的体质奇特,承受力极强,虽然被下过奴制,却能够自己突破束缚,着实不简单。若是老夫没说错,你身体里还长期潜伏着毒素,但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你的体质,你的武功……”老者皱了皱眉,“你的真气虽混乱,但也不是走火入魔……应是,另有一种力量。” 仅仅给他把了下脉,打量了他的面色,又看了看舌苔,这人就差不多说清楚他的身体情况,让净念对这老者的能耐着实多了几分依赖。 “还好你来得早,老夫还可以想出解救的办法。”老者严肃地说道,“否则,以你当前不堪重负的身体,怕是不足弱冠便会亡命。” 这话让净念心头微紧了下。 他相信老者并非恫吓……凡人都有承受的极限,他前世的时候能够承受得住异能,到最后甚至熟稔地掌控力量,也是经过了长达五年躺在实验台上的改造与试验,才让他的身体变得超常地健壮。 这时他的体质看似强健,承受力控制力都很强,但显然随着异能的苏醒,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关键是,”老者这样解释的,“你现在拥有的武功内力,会被另一种力量影响,故而极易不受控制。” 这句话,净念也是有所感触的。这世复苏的异能,破坏力因着他的强劲内力变得更厉害,但每回使用了,他的身体就会极其地不舒适。 “小公子,你才十八岁,往后的路还长着,可别因小失大折损了后福。” 那天的谈话最后,老者这般地感叹,遂按照他当时的情况,开出几种药方,早晚半夜,各服用一种,先把内伤治好。而他的武功内力,也暂时地被封存。 如今只剩有声音的力量,在内伤愈合,身体状况日渐气色后,也变得平和安静。 “药汤一直在灶旁温着,我给你端来。” 一踏过小院的门,英招就对净念如是说道。 在老者开了药方后,净念没有任何抗拒地按时三顿喝掉。药汤的味道还是令人难以忍受与反胃的,但……今日不同往日。曾经是万事不在心,他厌恶涩苦的东西,便大可以枉顾医嘱;到后来在索翰华身边…… 父亲要他做的事情,他怎会不乐意之至?虽然不喜药味,他不至于真的因受不了苦味而抗拒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8 。只是,有时候听着男人温柔地哄说,用亲昵的语气斥责他像个孩子似的挑嘴,净念就觉得丝丝异样的满足淡淡地充溢在心内。 初始时,他懵懂不识感情,自然不明白这是为何;尔今,他却渐渐地明白了些许道理。 这一回他很自觉而积极地服用药物,因为现在的他,开始有了在意的东西。 老者的话说的对,他才十八岁,人生刚刚开始,他不去想甚么后悔,只是舍不得男人温暖的怀抱。若再不注意身体,按老者的话,不足弱冠或许亡命,他的人生也已经走至末路了。 仅仅是忽然想到那样的场景…… 他觉得胸腔内古怪的潮涌般的疼痛,几乎阻滞了所有的呼吸。 净念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感觉到身上衣物被湖上的水汽打得潮湿了些许,遂找出一件厚实的裘袍,换将了起来,十一月的鹤粼岛,夜晚是出奇地寒冷的。 刚穿戴整齐,门扉被人叩响。 接过英招端来的汤药,净念没有犹豫地仰头灌下,然后对方又递来一盘甜点送到他面前。 “师父说你吃完药,去他园子里找他。”英招说道。 吃了几块甜糯香软的糕点,又喝了几口清茶,净念才觉得嘴里的涩苦基本消淡了,听到英招的话,他静静地看向对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此世间,人有百种,情有多变,他已然慢慢领悟了各种情感与各样的情绪,包括感恩。 英招没有料到净念会突然地开口道谢,愣了好一会儿,直见净念准备出门了,才骤然反应过来,冲着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客气。”他有些结巴地回道。 净念没再与他多言,那老者叫他过去,约莫是谈论解封他的武功一事。 老者的药,性烈却有效,当初也是说了,治伤缓气的药需要吃上十天半个月,等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再考虑解封武功内力。 果然,净念一到老者的面前,对方就仔细查看他的气色、舌苔,又给他把了把脉后,微松了口气笑道:“不错,你的内里还算没被毁得很厉害。” “老夫现在可以解封你的武功,”老者说道,“但是……造成不要运用你的内力。” 净念听了思索了片刻,遂问,“何时能够使用?”他还要回到战场上,领兵打仗,还有可能遇到各种暗杀,若不可使用内力,便只能束手任人宰割。 “年轻人哪,就是性子急。”老者摇头,遂敛住笑容,“太子,你可别以为那日老夫是故意吓唬你的,你若不珍重些,绝无可能活到二十岁的。” 净念沉默,他此时能够听到老者心底隐约的叹息,自然是不会怀疑的。 只是…… 他少有地迷茫起来,一无所有的他,没了厉害的武功,怎么能够站在男人的身边? 非莫说过,在冀暗部,定时有训练考核,只有强者才能够安危活下来,北门掬说过,索翰华注定是俯视天下的王者,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也只能是王者;父亲更是说过,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皇家子弟若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权势,必将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若是没了武功,在这样的烽火乱世中,他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老者看着净念难得露出这种犹豫不安的表情,笑了:“当然,太子也别担心,世间万物都有缘法,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若你不嫌弃,老夫可传授于你一套先师留下的‘虚功藏气’功法,不是心法也不算外功,练就虚功后,会让人原本的武功散去,而练会了藏气后,则会将原本的内力化解重新聚合。” “这种功法对于武功越高的人越有用,练成后,你体内的气就会被藏起来,这样的话,不管是什么力量,都绝不会引致你走火入魔。” 真是,山穷水复,柳暗花明。 原本一点起伏的情绪早已敛好,净念轻点头:“可以。” 老者满意地稔起胡须:“但是,老夫希望太子能够帮忙做一件事情。”不等净念有所表示,他连忙补充,“不会侵损北聿异王或者太子你的利益,也不会有损道德礼法。” 净念定定地望着他。 “太子觉得为难?”老者问道。 没有能够听得到对方心里的想法,净念缓缓地垂下眼,“甚么事?”至少,这个人没有存着任何的恶意。 老者意味深长地笑了,目光遂落到了净念的身后。 ☆、【九九】中天月 (3417字) 小舟顺水向而走。一人站在船头,张望了下,遂走向船内。 “主上,这里果然是有毒雾。”曲默说道,“幸好我的解毒丸准备得充足,应是能够应付得过去。” 男人闭目养神没有说什么。有毒没毒,对于他是没有甚么影响的。 又听曲默说道:“这么看来,穿过毒雾就能找到鹤粼岛了。”遂低下声,自言自语,“真是会德老人吗?”数十年前就是年逾百龄的德鹤老人,今还是在世的几率实在是渺茫。 早在数月前,索翰华就派了一些探子打探那苗河氏以及德鹤老人的消息,有闻凉水湖上的一些古怪,而德鹤老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正好在凉水湖畔。恰巧日前在湖泊附近的村落,打探到了英招与净念的消息。 仔细斟酌了下,索翰华便决定乘船驶进这素有诡诞传说的凉水湖。附近的村民则提醒了,说曾有人在湖上打渔,莫名其妙地就死了,还是后来小船在风的吹动下靠了岸,被仵作检查出来他是被毒死的。 …… “太子,”老者笑意悠然地望着他身后的英招,“老夫想要你帮忙做的事情,就是……” “娶了英招。” 闻言,英招神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净念沉默,顺着老者的视线偏头看向身后的英招,对方正死死地瞪着自己。 老者继续说道:“老夫知道这样的要求可能让太子为难了。但是,唉,老夫就这么个徒儿,着实让人难以省心。老夫这一把年纪,说不准哪日就这么去了。若不安顿好英招的归宿,老夫是死也难冥目啊。” “太子身份尊贵,老夫明白,你娶英招可能不免让人诟病,不过老夫也听英招说了,你至今尚未娶亲。没别的要求,就是你纳他为侧妃也行,总好过将来他一人孤苦伶仃的。” 净念自然还是明白夫妻之义的,虽然他不在乎什么嫁娶,但是……夫妻的话,就代表日后与之同食同寝,他还是极不愿意的。英招一意孤行要跟着自己是一回事,但他不想与任何除了父亲之外的人亲密。 遂没多想,他就摇头。 老者本来还是自信在握,眼见净念毫不迟疑地拒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语气也冷了下来:“看来太子是嫌弃英招了!” 净念没作解释。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29 他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强迫,他也不需要向别人解释甚么。 “太子,并非老夫要挟你,”老者缓了缓语气,“我们虚功藏气的功法,只能交予传承人,英招是下一任传人,你若不娶了他,这功法老夫是绝对不可传授给你的。” 净念微垂下眼,他能够感觉到此时老者内心里的叹息、懊恼与愤怒,毅然开口:“我不会娶他。” 这话一说,老者愤恨地哼了一声,“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了!”罢了,便拂袖而去。 淡然地看着老者背影消失在门外,净念便打算回去自己的房屋——虽然当前他的境况有些不妙,但在片刻迷茫后,便也平静了,即使武功真的没了,他还是能够找到别的途径强大自己。 或许养好了身体,就忙地找到掌控这声音之力量的法则。 “我会帮你的。” 进屋前,净念猛地听到一直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出声这般说道。 他回转身,望着这个对自己一直颇算照顾的人——他们第一面的时候险些要了彼此的性命,却不想这人之后一直对自己莫名地执着,此时净念能够感觉到这人心底若有若无的难受。 便难得地出声解释:“除了父亲,我不需要任何人。”他平淡地叙说着,“若你师父坚持要你嫁给我,父亲会杀了你们。”虽然男人从没有明说,他却莫名地有这样的笃定。 “你以后不用紧跟着我。”净念最后直接说道,“我不可能娶你。” 英招没有缠着他,直到净念阖上房门,他也只是静立在回廊上。 子夜灯熄。 净念躺在床上,刚闭上眼,遂猛地坐起身。 “呵,吾儿还是这么敏锐。”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在黑暗上响起,“这么迫不及待,可是想念为父了?”伴着这声问,男人鬼魅地出现在了净念的床前,不等净念有所反应,便果断地xx将少年揽了个满怀,再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父亲……”净念喃喃地唤道。 难怪他今日总能够强烈地感觉到父亲的心绪,原来父亲是亲自来找自己了。 净念被人猛地压住,呼吸都几分困难,却满心的充实,遂伸出双手反抱着身上男人的腰身,不等再继续说甚么,便被男人灼烫的唇舌堵住了嘴巴。 情人即将失控时,索翰华停止住了侵犯的举动,紧紧地抱着怀中几乎全祼的少年,满足的叹息。 净念微动了下,往着久违的温暖的怀抱蹭了蹭:“父亲。”他又低唤。 “嗯?”黑暗上,男人勾勾唇角,手掌抚摸着少年后背上旧时落下的疤痕,渐渐地加大了力道。 “想你。”净念是一向的直白。 此前,他没有特别地牵挂,只是不时地会想起男人的笑容与怀抱;尔今,在他意料未及的情况下,男人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如往常一般,用力地抱着他吻着他,探知着男人被压抑的汹涌的情绪,净念便忽然感觉到一种急促的跌宕的想念,闯入心腔,心跳都承受之剧烈起伏。 听着少年平板地叙说想念,索翰华轻轻地笑了。 “吾儿真是不乖。”索翰华拉起净念的手,让对方替自己宽衣,“说甚么想念为父,可本王一上岛便听说你要娶那甚么人!” 净念认真地回答:“我没有答应。” “i同有答应也必须要接受为父的惩罚……”男人咬着他的耳垂,低低地说道,“吾儿的全身上下,包括这颗心,都属于本王,本王的人,怎能被旁人觊觎?!” 净念无法再回应,身上多处的刺激,让他无暇顾及反驳甚么。 似乎是因为与男人种下合心蛊,现在男人对他做出这种事情,感官上的刺激,就会来得特别地猛烈。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沉陷其中。 “净念……” 男人低叹了声,猛地堵上了净念的嘴,用力地吮吸。 在净念觉得几乎窒息时,男人离开了他的唇,手上大力地揉搓着,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 “上回为父失控了。”索翰华温柔地啄吻着少年的脸颊,“以后都不会了,你现在身体不好,为父且放过你这一马。” 神智被搅得迷糊起来,净念微闭着眼,感受着男人独有的温柔。 “父亲?”忽听到男人的一声闷哼,净念疑惑地问出声。 右手遂被男人捉了过去。 索翰华沉沉地笑道:“真是糟糕!吾儿的身体太过诱惑了……” 净念微觉得茫然,待触碰到灼热的物什……骤然明白了几分。 “我的伤都被治好了。” 男人粗重地喘着气,压着嗓音回应:“不必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本王会教会吾儿享受这一切。” 又是一番纠缠后,床上的动静才彻底地平息了。 索翰华躺在少年身侧,手臂搭在对方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 虽然有些犯困,净念还是乖乖地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所以,那英招就一直跟着你了?” “我让他以后不要再跟着我。” “……” 净念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抱着被子坐起身,他望着微开的窗户发起了呆。 木门被人推开,索翰华捧着一叠衣物走了进来,“吾儿可真是能睡。” 净念骤然回了神:“父亲?” “怎么了?”男人笑着走到床边,低眼看着昨夜里被他撕毁的衣物,几分嫌恶地踢开,遂坐到少年身侧,“洗漱完了就陪本王在岛上四处走走,散散心。” 净念静默,他不清楚男人知不知道他当下的身体状况,虽然男人知道老者要他娶英招一事。 索翰华像是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淡声说道:“你的情况,本王皆已知晓。”一大早起来,他就与德鹤老人碰了面,“德鹤老人要你娶了的弟子,是因为那种功法,只能由阴阳人练习,寻常人要运用掌控这种功法,就必须与对方交合双修。” 顿了顿,索翰华伸手抚摸着少年的脸庞,“若真到了这一步,本王不介意你纳了英招。”当然他没说的是,一旦功法练成,净念所碰过的人,他绝不可能让对方继续存活于世。 这时净念却立刻开口了:“不会。”除了父亲,他无法忍受和别人交合。光是这么一想,就足以让他觉得不舒服。 索翰华笑了,满意地说道:“所以,为父拒绝了德鹤老人的提议。”说话时,掩下了那点杀意。若非德鹤老人算是净念的救命罪恩人,他决计不会让对方好过! “净念。”他说,“今日起,你去修炼天甲子的那套心法吧!” ☆、【一〇〇】寂水寥 (3207字) 或许便是天无绝人之路吧,在净念不愿纳娶英招而无法飞练藏气之后,德鹤老人在与索翰华的交谈中,提及了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0 净念这样的身体状况,倒还是有另一种可能地解救之道。 若能得天甲子当年留下的一套功法,或许就能发行强健净念的身体——长年待在鹤粼岛的老者,对外界的消息并不灵通,只作叹息道,天甲子的心潮早已失传。 净念知道这个消息后,遂想起此先尝试练习那套心潮,异能出现起古怪的反应,不算强烈地排斥,似乎还有一种激化力量的作用……或许,正是如德鹤老人所言,这套心潮,倒真是最适合配合异能的功法了。 “太子既是拥有天甲子的‘泯心绝’,也真是因缘造化了。”德鹤老人似乎没有再责怪净念当日的拒婚,反而一点兴奋,“没想到能在老夫有生这年再见到泯心绝的出世!” “但,练习此套心法,须达到极为苛刻的条件。” “世人都有误解,以为天甲子以那一套心法重获力量、续脉接荕,能得此心法便能够天下无敌。老夫从一些古籍里的片段描述研出一些道理来。” “练习此心法前,必要自毁体肤,而老夫猜测……天甲子,体内本也有一种力量,或许正是与太子一般,故而才能够创出这套蹊跷独特的心法。” 索翰华听完老者的说辞,沉吟了片刻,遂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净念要自毁筋脉。” 老者叹然:“他现在拥有的武功,都不能动用。其体本就阴寒,早年又深受奴制之害,他体内部分内力,又与异能相冲,故而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闻言,索翰华冷声道:“这不过是先生的一家之言。”虽然直觉上,他对于老者的话存着几分信任。但净念本就体虚得厉害,若再自毁维持其身体的根本,稍有差池,怕就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德鹤老人掩眉低叹:“老夫早三十五年前便离开了苗河氏,放手大祭司一职,不过是因为看淡了红尘俗世,厌烦了尘嚣烦扰。王爷不必担忧老夫存有甚么不轨的心思。” “不过是觉得太子合了老夫的眼缘罢了,为了这份因缘,便尽力助他早日脱离困境。”德鹤老人淡笑,“虽然此前老夫是想着让他照顾英招,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勉强不得的。” 说着,老者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索翰华。 忽略因老者后一句话心起的隐约不满,索翰华展开一抹温和的笑:“便承蒙先生先生好意了。” 德鹤老人点头:“若王爷最终拿定了主意,老夫再为太子的身体进行些改善,虽然自毁筋脉根本,极其地伤身,但最终还是看人的忍耐力与意志力。而太子,显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且请王爷放心,若是老夫不能确定的事情,老夫决计不会信口雌黄。” “王爷要是信得过老夫。”老者又道:“可否先让老夫先研读一下泯心绝?” 索翰华微笑:“净念很相信老先生,本王……自然也不会怀疑甚么。” 如此便在关于改善净念身体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德鹤老人对于索翰华的爽快很满意,还有几分激动——他并不觊觎天甲子留下的那些东西,但到底是酷爱研习世间千奇、各路功法,今能够有机会一睹圣人留下的遗篇,兴致自然是格外地高昂。 拿定了主意后,索翰华抿了一口茶,漫声问道:“之前本王在老师那里也听说过老先生的一些事迹,道是当年被先帝誉为‘知圣’的知归子,本乃您的弟子。可有此事?” 德鹤老人显然有一点意外:“知归子?他啊,却也算老夫的弟子。”随即,语气一转,“不过他在我门下学习了不足五年,便被赶了出去。” “哦?”索翰华挑眉。 老者有些感慨:“老夫师门分为三宗:玄宗、武宗、法宗。后来,玄宗、法宗都衰败了下去,老夫本身专攻于武宗,但这一代就只老夫一个传人,也便兼习了玄宗法宗。” “知归子天生适合玄宗,只可惜心术不正心志不坚。后来因偷盗玄宗秘籍,被老夫赶出去了。” 索翰华遂笑:“原来如此,难怪都是说,先生您知晓天下事、懂得百千缘法。” “那是虚夸了,论算计天机,老夫倒还不如知归子了。”老者笑道:“王爷忽然提起这一荐,莫非还在困惑于当年知归子对您的命数作的卜知?” 索翰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老先生又是如何看待的?” 德鹤老人说:“凡人命数天定,自然是不可知不可说。但老夫以为,所谓命数天定,但天本虚空。倒是此世间总有其律则,万物或生或灭,有些消彼长,彼生此灭,有同而存之,异则灭之,究其源只是过而累、虚而废。” 索翰华轻笑:“先生说的极是。”他虽自生来,便因命数一说,走至如今的境地。却也一直是多不信天定之论,直到净念对他说了前世今生之事。 他并不会怀疑净念的正常,却也因此被颠覆了一些坚持的想法。 本也没有甚么紧要…… 却在今日,知道净念,或许只有不足两年的寿命后,忽然有一丝不确定了。知归子说净念“原不该出现在此世间”,当日知归子弟子临死前又疯言疯语道“你最看重的人,最想得到的东西,会因你的野心,永远地被毁灭”。 他看着今时净念的模样,不由得会想起那些话,说相信倒也不然,但心底还是有一点阴郁的。 小院里,庭树开满了朵朵淡紫色的小花,被初冬的风打得四零八落,凌乱而悠然地起舞。 男人一踏入院门,就看到少年端坐在树下专注地看着书,认真得都没有察觉到别人的靠近。 一剁紫勾花瓣,悄然地落在了少年的发上,然后站在他身后的人上前来,体贴地伸手替他捻去了花瓣。 净念感觉到英招的忽然靠近,便稍稍倾让了下身,一偏头就见到父亲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口,心下顿时高兴起来,淡漠的眼眸也跟着透出一抹柔和的浅光。 索翰华勾了勾嘴角,快步走到净念的身侧,若无其事瞄了一退到一旁的英招后,倚着净念就坐了下来,极其自然地将人轻搂在手臂间:“一整天都在看书?” 净念轻声应道:“嗯。” 一手抬起净念的下颌,索翰华看着这双漂亮的眼里透出一丝愉悦,遂失笑:“很高兴?” 净念诚实地回答,“是的。”他喜欢和父亲在一起的感觉,但其实他们总是分别多于相处,虽然他不在意离开父亲,去沙场杀敌立功,但这种能够在一起的感觉,却是特别地好。 索翰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目光落在这贴近的面庞上,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来:十八岁,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年龄,尽管净念的气色总带着一丝病态,却不能遮掩他出尘的外表。 少年——或许可以说是青年了——应该说,是美丽的,并非那种张扬的令人惊艳的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1 漂亮,而是那一种透着虚无的迷幻的秀丽,这样的青年在人群里,不至于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却会让人在某一个瞬间就不小心地注意到,遂被一点一点地吸噬掉所有的心神。 英招望着对视的父子二人,忽地别开了头,便静默地离开了小院。 “父亲。” 净念低声唤道。 温柔渐渐敛起,笑容也随之消失,索翰华猛地将这人搂进了怀里,手臂的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这人勒成两段。 一抹酸涩,便猝不及防地涌进心底,净念靠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恍惚地想起了前世父亲病重在医院的那几天,那种疑似绝望的情绪,在这一刻莫名地重回到了心底。 他从不曾在意生死,甚至于一度,无法分得清生与死的界限,然而,当老者告知,他的身体状况撑不住两年时,那种隐约的难受,虽模糊不清,却如影随形。 直到再见到父亲后,随之喜悦与温暖,便是愈发尖锐的疼痛。 生命,因为有了在意,则不忍漠视,珍而贵之。 “父亲,”情绪稍纵即逝,净念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板,“这本朝策,看不懂。” 索翰华渐渐放松了力道,腾出一只手,拿起摆在一旁椅上的书卷,微微一笑,“吾儿终于愿意了解这种琐细的知识了?” “嗯。”净念点头,“曲默说,这是所有皇室成员都必学的一本书。” “如此这几日,便由为父教导你吧!” ☆、【一〇一】渡旁渡 (3398字) 留在鹤粼岛的日子里,时间的流动都变得平缓和宁静,净念每日重复着简单的生活,武功被封住,所有的闲暇都用在了读书写字之上。德鹤老人有很多珍贵的收藏,也都大方地出借给他阅读。 而索翰华,也悠然自得地住了下来,多是陪在净念的身边,岛外的纷乱丝毫不曾影响到这边。他也似是遗忘了那些纷杂与争斗,替净念讲讲书,与德鹤老人、曲默一起讨论净念的身体状况,若兴致来了,还会做上一幅画。 净念低头看着画面上:蓝衣黑发的青年端坐书桌前埋写字。韵律书画之类,他鲜有机会能够接触了解,今看到男人花了半天的功夫勾出这样的一幅画,自然不免几分惊奇:“这是我?”边问着,边微仰起头望向笑看着自己的男人。 “芳华年少是风流,雍容隽姿似无双。”索翰华噙着浅笑,微带戏谑地说道,“吾儿以为,本王指的是谁呢?” 净念略愣了愣,遂又低下头琢磨起画面。 索翰华凝视着青年的侧脸,忽地注意到这人的嘴角悄悄地弯了起来——这似乎,是他见到净念第一次笑。眼神遂愈见深沉,他靠向青年,彼此间的距离近得他呼出的气息都能将对方鬃角的细发微微吹动起来。 “吾儿在偷偷地乐呵甚么?”男人笑着低语,双手已经来到了少年的腰间。 再抬头时,净念还是那副漠然的表情,“没有。” “嗯?”索翰华微扬起声调,“竟然当着本王的面说谎话。”越说着,话语却越是温柔,带着不能忽视的宠溺。 净念略偏了偏头,直视着男人那双包容而沉没的眼眸,眨巴了下眼,忽然问道:“父亲,什么时候离开?” 目光微闪,索翰华轻搂着对方削瘦的腰身,淡淡地叙述:“作甚么着急?待你的身子彻底好转后,再离开也不迟。” “战事?” 净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阻断:“领兵打仗,自然是将士们的职责。何况北庭琐事那么多,本王也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遂语气转缓,“吾儿就不必再为这些俗事操心了。”说着,男人的嘴唇似是不经意地触碰到青年的耳,“以后啊,净念就安心留在本王身边,做本王的太子。” 合心蛊的作用,让净念敏锐地感觉到男人情绪的异样,明明还是温柔如故,却……带着无法名状的阴蛰。 净念不由得几分不解,却没再多嘴,靠着男人的胸膛,目光落回到面前的画幅上。 “还有,”索翰华的语气带着几许满不在意,“本王让北门掬去跟着迟连傲去了居东州,往后吾儿有了疑惑也不需向他请教。” 闻言,净念更觉得有点古怪,刚要开口,却被男人扳过身,下颌遂被轻抬起。 “净念可知道北门掬如何评价你的?” 净念诚实地摇了摇头。 “假以时日,他定能够成就一番王业。”索翰华淡笑,“这是他的原话,看来吾儿已经收服了不少人了。” “北门掬说,若要做好太子,必要有势力和追随者。”净念认真地回道,“这样我才能帮到父亲。” 索翰华嘴角的笑容渐大,遂叹道:“北门掬的话有些道理,但是本王改变了想法,吾儿以后不需要去想如何做好王太子……” 净念怔然。 “无论净念想要什么,本王都有能力给你。” “不过,”索翰华略低下头,对上青年纯然的目光,渐渐逼近对方的嘴,“吾儿似乎太过重视北门掬的话了,为父可是有点不愉快了。” 净念顿然意识到甚么,只一时说不了话,唇已经被男人含住,舌也被迫地迎合起对方的侵袭。 ……父亲,是吃味了?!这个念头一起,心情就蓦然地飞扬起来。 前次在栋丘克制不住想要杀那个茗竹时,父亲就笑话他,“吃味”。一直孜孜不倦地汲取各方面知识的净念,自然也很好学地去仔细地研究过吃味的内涵。但对其认知还是很模糊。 只刚才,男人说起北门掬,净念能够感觉到对方忽然起伏的心绪……便蓦然地醒悟了。 随即而来的是,难以描述的满足感。 故而嘴巴刚得了自由,呼吸尚且还无法平衡,净念却急急地开了口——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和新鲜——说道:“父亲吃味。” 索翰华有少刻的怔愣,随即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紧靠在男人的怀抱里,感受着来自胸膛内的震动,净念无声地弯了弯唇,再一次地微笑起来。 “看来吾儿很得意嘛!”男人瞥到这抹真真实的透气的笑,忽地低头狠狠地在净念的嘴角吮了一口。 “少主子……” 曲默端着药蛊,一踏入院门,就见到阳光下的青年,坐在宽大的软椅上,几分散漫地翻着书卷,而其身边,英招沉默地坐着,盯着这人的脸发呆。摇了摇头,他微笑着开口,“这是中午的药,您趁热喝了。” “外头的阳光对眼睛并不好,少主子还是少看点书,您的眼睛本来就不是很好。” 净念默默地接过药蛊,点了点头后,没有丝毫地犹豫,就把一蛊药汤喝得干净。坐在他身边的英招,似是忽视回神,从曲默手中直把糕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2 点夺过来,直送到净念面前。 净念放下药蛊,看到面前的糕点,便捻起一块塞进嘴里。 曲默哑然地瞄着这一幕,心下却觉得有些神奇……没想到少主子这样性子的人,也会以朋友。洪扬轲不算,那人的心思太过复杂。这个叫英招的……人,倒是格外地得净念的欢喜。 “少主子气色好了不少,”曲默坐到净念的对面,笑道:“看来这么多日的调养,还是有成效的。” 净念微微点头,遂拿起书卷,又想到刚才曲默的提醒,便重新放下书,只靠着软椅的椅背,单纯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鹤粼岛的气候有些奇异,这个天其实是相当的寒冷,但阳光却总是极好的,所以他喜欢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曲默无语地看着净念,与这样寡言的人交谈着实费心神,遂又瞟向看着净念发呆的人,更觉得有些无力,他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几个正常的。 “嗯哼……” 曲默清了清嗓子,却仍旧没有得到对面两人的注意,遂再次开口:“少主子,属下有些问题,嗯,是关于您身体的,想询问一下您。” 净念这才看了过去:“嗯?” 曲默若有所指地朝英招看去。 “什么事?”净念再次问道,如今凡是有关他身体的消息,他都会格外关注。 “这……”见那人毫无反应,曲默只好说道,“属下想单独与少主人谈一谈。” 净念垂下,淡声道:“英招你避一避。” 曲默望着那人毫无质疑地离开了庭院,一时感慨,“他还真是,有意思啊!” 没有回应,净念直等着这人切入正题。 遂见曲默话锋一转,“年初时,主上与您种了合心蛊。”又斟酌了片刻后,他问,“少主子……可觉得有何不适?” 净念淡漠地盯着曲默,不说话。 等了半天,曲默露出一个苦笑,“属下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嗯,感觉到主上总有点不对劲,遂有些担心……”只是他没那个胆子主动跑去问主上是不是有甚么毛病。 “何谓不对劲?”净念问。 “说不清……”曲默沉吟了下,道,“若非不能确定,属下也不会特意来询问您了。” “我无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净念再问:“合心蛊不是没有危险吗?”他记得男人和曲默都肯定地说过,既是当初他身上没有毒素,种下合心蛊也是无甚要紧的。 “是没有生命危险。”曲默点头,“但合心蛊,可能会影响人的心性。少主子是知道合心蛊的最大功效,但凡是人,在感受到完全属于别人的情绪时,自己的内心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不过受到影响也是常态,本也无所谓。” 净念安静地听着。 “主上的心性坚韧更是非常人能比,本不该有任何担心的。” “父亲出了什么问题?”净念单刀直入地问。 曲默叹息,不再多废话:“属下以为,主上的性情,变得有些……厉害。”话里的意思,乃是极端,与捉摸不定,索翰华本来就是心思难测,但现在有引动行为……似乎,诡谲而分寸过了度。 净念没有吃惊,淡淡地看着曲默。 “所以,属下有些忧心。” “所以,属下有些忧心。” “不必。”净念忽地开口,漠然地回道:“父亲没有任何总题。” 曲默有些急了,“少主,您不知道……” 却被那道奇特沙哑的嗓音打断了陈述:“我知道。” 曲默一愣,瞪着青年,久久地不能言语。 ☆、【一〇二】霜板桥 (3046字) 曲默看着青年淡然的神色,想要解释的话语,忽然说不出口了。他想,净念身为索翰华最亲近的人,或许早就感觉到对方性情的变化。眼前这个青年,早已不似初见时的懵懂无知了。 良久,他才叹息,低声道:“总之请少主子好好保重自己。” 净念轻轻的嗯了声。 曲默所想的,其实与事实相差无几。且不提合心蛊极其神奇的合心同脉之效,净念本就拥有能够感知人心的力量,他是那么的在意着这世的父亲,又怎么会注意不到索翰华一点一毫的变化? 他在成长中,渐渐领悟并体会了凡人的情感与欲望,自然隐约的能够知道索翰华这点变化的缘由。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合心蛊除了可能影响人的性情与心志外,不会有生命危险,男人若想让他做什么,他本就不会拒绝,便何必忧虑于男人的那一点变化? 曲默凝视着青年俊秀的面容,也似领悟了几分,心下暗叹……既然这对父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这外人自也没资格就担心甚么。只是想起那日索翰华当着德鹤老人说的话,他又忍不住提醒:“少主子既是感觉到了,那……您还是尽快让英招远离吧。” 否则,他担心哪一天男人心魔大发,顺手就杀了那个人——毕竟,英招是净念几分在意的朋友。曲默想起刚才英招的一举一动,觉得那样的人,不该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靠着软椅,净念闭上眼,感觉着阳光熨帖在皮肤上的温暖,淡声道:“父亲答应了德鹤老人的条件。” 曲默微讶,随即笑道:“原来少主子真是甚么都明白。” 净念沉默了下。他并没有刻意去了解父亲与德鹤老人达成了甚么条件,只是……此时,异能苏醒了不少,他已经能够听得到很多人的“心声”。所以曲默想要说的,他在对方开口前便已知晓。 ——或许是武功被彻底封住,虽然身体为此变得虚弱了许多,但前世运用异能的方法,他也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掌握并逐渐熟练起来,故而也不再被迫的接受外界人的情绪想法。不过只要他愿意,大部分人的想法,他都能够探知到。只是承受别人的情绪与想法,会对自己灵魂造成过重的负荷,至少对于目前体虚的他,还是不能够频繁使用这样的力量。 “曲默。” 忽然听到净念开口,曲默愣了下:“少主子有甚么事吩咐?” 净念睁眼,静静的注视着他。 被这双黑幽幽的眼睛盯得脊背发寒,曲默干笑问道:“少主子?” “英招,”净念轻声吩咐,“他以后跟着你。”早先他让英招不要跟着自己,对方却坚持要为自己做事……这奇怪的执着,让净念觉得莫名。或许,是因为能够感知到那人心底的情绪,他竟也难得愿意的忍受对方的接近。 但是男人会不高兴。随着男人那种扭曲的控制欲越来越强,即使有德鹤老人的条件,英招还是可能会不小心触及到男人的逆鳞,那么就是,死路一条。 曲默满心无力:“这不是很适合吧,属下与他不算熟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3 悉。而且,他会乐意?” 净念肯定的说道:“会。”他熟悉,且能相信的人,只有北门掬、曲默和非莫几人。非莫是暗卫,北门掬太工于算计,英招跟随他们都不适合。而曲默,既然能够让净明慢慢地恢复,却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曲默见净念不容拒绝的表情,只好接受:“也好,他是德鹤老人的弟子,擅长一些诡谲的医术,属下也趁机能见识见识。” 净念不作评述,既然交待好了,对方以后做什么他也不需要去关心。 “少主子是真心喜爱英招。”曲默轻笑,若有所思道。 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青年忽然出声说了句:“他像小妹。” 啊?曲默一头雾水:少主子什么时候与小姐们有过接触,还这么有兄弟爱? “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净念却不再解释,却不由得回想起很多事。这一次力量的苏醒,让他失去了近日的一段记忆,却又找回了过往的很多回忆。他说的小妹,自然不是索翰华的女儿,而是前世他还没有“得病”前的小妹。 很小很可爱的孩子,一双忽闪的猫眼儿极其漂亮,那时候他也是体弱多病的,每回在病床上,小妹都会懂事的端茶递水,还偷偷地从兜里掏出糖果与自己分享……尽管不知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 近日回涌的记忆里,那个刁钻尖刻的女人形象在渐渐消淡,孩童时穿着花裙子笑得灿烂的小女孩形象,却愈来愈清晰。 曲默来不及深思便猛的看到站在院门处的男人,顿时冷汗直下……刚才他说净念喜欢英招的话语,该不会被男人全部纳入耳中了吧?原来净念不是对自己解释的?一想到男人愈发诡谲难测的性情,他不由得心生几分忐忑。 索翰华轻扫了一眼曲默,吩咐他退下后,便笑着走至净念面前:“小妹?” 净念点头,认真的说:“眼睛。”都是圆圆的,高兴的时候,忽闪忽闪的,跟小狗似的。 索翰华低笑,没再追究,只意有所指的说道:“只有儒弱的人,才会患得患失,把自己的东西看得紧紧的。”所指的自然是曲默所担心的问题。 净念眨了眨眼,琢磨了一会男人的话语,似乎确实如此……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也真切的感觉得到男人越来越明显的独占心或控制欲。遂直白的说道:“曲默说,是病。” 虽然净念不懂医学,但隐约的记得一点……在前世的世界,有一种甚么心理疾病?这个世界的话,似乎就是寻常人的说的“痴傻”或者“疯子”? 有些奇怪,净念如此想。不过他觉得没关系。 索翰华扬起嘴角:“他倒是好大的胆子!”也不见动怒,倒是对另一件事情更好奇,“吾儿现在能够探听到为父心里的想法?” 净念摇头……虽然异能在恢复,但这男人的心思藏得极深,他只能够比较清晰的感知着对方的情绪波动,但具体的想法是无法探知到。 索翰华挑眉,不再追问,只将窝在软椅上的青年抱到自己怀里,一同享受着暖和的阳光。 ……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暮冬。 净念从一开始的一天吃数顿药,变成每日泡两回药浴。这期间,岛上渐渐热闹起来,时有人进出,外界的紧张气氛,也被人悄然地带入了岛上。 净念泡在浴桶里,往常这时男人必定会在身边,但今日是非莫候在屏风外。 他“听说”了,乌凉镇的大捷,又“听说”了汃水之战的失利;区句经历了数场艰难的僵持战后,在数日前被成功拿下;皇帝迁都,从居州转移到了落拓州一个地势高险的小城幽观;沧州内部进行了几场大清洗,万民齐呼,奏请废不仁之君,而三大势力首次浮现世人面前,公然派出使臣与北庭签订了互惠互利的和约;聿国内爆出了北庭种种残暴不仁的消息,随即又传来皇帝私通外国,借宿闫之力,打击北庭军;国内谣言满天飞,民不安生,福德亲王索廉徽在帝王大殿立下军令状,亲自挂帅誓要讨伐“北庭乱军”…… 连日从不同人身上“探听”道无数消息,净念觉得心脏难以负荷,头脑昏沉身体乏力。 幸好,这种气味甜腻的药浴,似乎改善了他的体质,渐渐的不再那么的虚弱。 “出去。” 非莫忽听到从屏风后传来的命令,问道:“少主子不需要净水清洗下吗?”往常净念泡完药浴,都会立时用净水再冲刷掉身上的药味的。 “不必。” 闻言,非莫便得令退出门外。 “主上,以属下拙见,您此时回北庭一趟……”书房内,一人正待劝说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索翰华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净念怎么了?”本该伺候净念的人,忽然跑到这里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非莫猛地跪下,低着头说到:“少主子他,自断筋脉了!” ☆、【一〇三】难心安 (3525字) 索翰华面色平静地望着床榻上,眸眼紧闭靠墙盘坐的青年,荼白的宽领袍上绽放着星星点点的猩红,而这人的嘴角还在不断地溢出缕缕的鲜血。 素来没有多少表情的面上,透着几许扭曲。此刻的净念,虽然身体抵着墙壁,人已然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努力保持着一份清醒的神智。 屋内没有多余的杂人。 索翰华站在丈余外,亦是竭力的屏住所有的气息,只怕一点细微的举动,就会惊动敛神聚气的那人,以至精神紊乱甚至走火入魔。 净念的身体沿着墙壁一点点的滑动,似乎随时都会猛地倾倒。 他的神色,越来越狰狞,应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他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起来。被血色涂然的唇,应着青白的脸,令睹目者心惊胆颤。 一刻钟……一个时辰…… 索翰华保持着僵立的姿态,木然的凝视着床上瑟瑟发抖的青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净念此时忍受的痛苦与煎熬,那压抑的令人癫狂的疼痛,似乎透过合心蛊的力量传染给了他。 他就这么沉静的注视着净念脸上表情美意丝毫的变化。 忽然察觉到青年倚靠墙壁猛地滑到,索翰华一个瞬闪,便上床伸手接过了净念软下的身体,手指随即搭上了对方的手腕……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这人的脉动与常人无异,气息也是顺畅而温暖。 轻柔地扯掉净念的衣物和床上被血染脏了的被褥,索翰华将人平放安置好,为他仔细地掩好了被子。 手掌徐缓地抚在沉眠之人的发际,索翰华抿紧了唇,低头注视着青年惨白的面容,眼中渐涌出一丝怒火。 ——“泯心绝”的习练条件,他从未对净念说起过。 倒真是他的好儿子!不仅知道修炼泯心绝的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4 方法,更是在有合心蛊的感应下能够瞒着自己,做出这样任性的决定!德鹤老人所谓的自毁断筋脉,他虽没有怀疑对方的说辞,但到底并不是完全的相信的。 这个孩子倒是……真真是,果断干脆! 索翰华头一次觉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时的净念,神情已恢复了平和,安稳的睡着。索翰华看着他的脸,荒谬的觉得满腹怒火渐被无力又……心疼的情绪冲蚀。可稍一回想刚才合心蛊感知到的,青年承受的难过,另一种无望而张皇的疼痛就狠狠地啃噬着心脏。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索翰华坐在床上,保持着微倾下上身的姿态,一直守在净念的身边没有离开。 这些日子,他又仔细的研读了泯心绝,那一套心法着实故弄玄虚。尽管当下青年似是没有因莽撞的举动而受到生命危险——否则早在自绝筋脉的片刻钟内早就绝气丧命了——索翰华还是无法放下心。 ……何时起,目空万物的他,竟变得如此的,软弱! 索翰华深深地望了一眼毫无知觉的青年,忽的起身离开了房屋。 非莫、曲默、英招,甚至德鹤老人早就候在门外了,见房门骤然被打开,俱是一惊。不等他们出声,就看到一丝鲜血从这强悍的男人口角猝然滑落。 德鹤老人有些讶异。而曲默则是神色大变:“主上!” 索翰华漫不经心的拂过嘴角的血迹,嫌恶的扔掉巾帕,遂看向德鹤老人与曲默:“看看他的情况。”遂径自转回身,又朝屋内走去。 德鹤老人与曲默给净念检查过身体后,结果是出人意料的好。 索翰华听到消息也只淡淡的抬起眉,留下非莫等人守在床边,其他人都转移到隔壁的房间里说起话来。 “太子体质特殊,易损却又恢复得极快。刚才探了探他的气息,原本老夫的担心也可以放下了。太子之聪慧确实少有人能及,竟是早就领悟出泯心绝的精髓。” “说起来,我师门的虚功藏气,比这泯心绝还真是小伎俩了。” 安静地听着老者的感叹,索翰华只是抚着蓝玉扳指,没作评述。 “只是,”曲默还是想不通,“老先生之前为何一口说定少主子……命数不足?晚辈一直为他调养身体,虽然奴制与毒素,以及后来的冲毒之法,会折损少主子的后福,却也暂时没发觉其他的不对。” 德鹤老人低笑:“老夫不是靠医术能够诊断出来的,早说了,太子与老夫有缘,便在不违背天道的情况下做了个善意的提醒。”遂语气一转,冲索翰华恭喜道,“只要太子平安地度过这一旬,就没有甚么大问题了。”而且,那种异能也能够被净念完全控制,即使再使用也不易出现损伤身体的情况。 ——当然老者对于异能的了解不够透彻,自然不明白,声音的力量本质上是一种转移利用,过度的使用,还是会累伤身体。 待闲杂人等离开了,曲默望着男人略显疲色的面容,不由的出声:“主上,要不属下为您把一脉?”跟随索翰华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强势的男人,露出这般疲累的神色。 索翰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曲默立时垂下头:“属下给您熬些补身的汤药吧?” 索翰华倒也没拒绝甚么,只吩咐让人将晚上的饭食直接送到这边的小院。 “是,主上。”曲默临出门,回头看了眼神情高深莫测的男人,心下叹息,“主上您也别只顾着照看少主子,您与他合心同脉,总是会相互感应得到的。”言下之意,若净念真有不测,男人自然能够感受到;而男人的情绪状态,也会反过来影响到遁入“冥睡”状态的净念。 冥睡,是泯心绝特有的修炼过程。筋脉续合、元气回笼的人,会一时承受不住汹涌的力量,便以沉睡的方式陷入一种冥想的状态,以先修精神之力保护着脆弱的肉体。 而净念,这一冥睡,便是两个半月——早过了原本预料的一旬。 其他人都心焦如焚时,索翰华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甚至在十二月底的时候,还临时出了鹤粼岛赶回北庭处理了一些军机要事。 旁人再想起索翰华那一日明显的失态,总似觉得是一种错觉。 直到净念悠然的从沉眠中醒来,男人都还没有再回到岛上。 从曲默嘴里完完整整的听了前后的事情,净念只轻声应了下,便尝试着下床。然而毕竟是躺了三个月,即使是修炼,身体的一些机能也受到了影响,刚醒来的几日,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活动筋骨重新学步上。 曲默看着阳光下盘腿打坐的净念,长吁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个安安静静的青年,实际上比王府那几个最调皮的公子还能折腾。 “主子那日,也受了内伤。” 净念偏头盯着曲默的眼睛看了许久。 “少主子看什么呢?”曲默总觉得这人清醒后,性情似乎变了不少。 “我知道。”净念收回目光,认真的看着初春里满院子怒放的迎春花。即使在沉眠中,他并非丝毫没有意识,但那时他是根本分不开心力。 曲默微笑:“少主子既然都明白,以后可不要再莽撞了。” 净念勾起了嘴角,迎着曲默惊奇的目光,忽然道:“你是好人。”顿了下又说,“我已经十九岁了。” 曲默被莫名的夸赞,尤其还是来自这个冷清的人,免不得错愕几分……隐隐地,也是几分高兴的。听到净念后一句话,他先是不解,随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净念相信德鹤老人说他可能活不过弱冠的话,所以才会拿定主意,也算破釜沉舟了一把。 其实不止这一点。 即使没有德鹤老人的话,净念也感觉得到,异能的急速复苏,与他原本杂糅的功法,又极大的冲突。若不废除原本的武功,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而泯心绝,虽然他之前只尝试练习就放弃了,但实际上从拿到译好的心法时,净念就一直在琢磨。几年下来,对于泯心绝也算是了若指掌。 自断筋脉,确实冒了极大的危险,甚至可以说是赌博。 但通过泯心绝的修炼,能够将原本所有的内力化解再聚合为新的更为柔和而厉害的力量——这是在净念“听到”德鹤老人自毁一说后,顿悟出的道理。 他却明白男人不会轻易的让他尝试。 所以他没有与男人商量,也不担心男人知道他的打算。合心蛊,到底只是一种情绪的感应。对于净念来说,只是一个自我挽救的决定,情绪不会因此有所起伏或害怕。 便确定了身体被调养的合适时,趁着男人没有在身边,果断而迅速的做出那样的举动。 过程确实痛苦,但比起当年在实验台来说,也谈不上无法承受。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5 想到不日男人就要归来,或许……是真的要惩罚自己的任性妄为吧?净念忍不住再次微笑,无论如何,最终结果总算是好的。 疼痛再难以忍受,但总比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好。 因为,他只是想,留在男人的身边。 哪怕,多一天也好。 ☆、【一〇四】慢脸笑 (3117字) 汃水之战的失利,让本是强势一方的北庭军不得不从居东州战场撤退。居东战场的朝廷军则士气倍增,拉开了反击之攻势,逼得北庭军朝东退守。全国的情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由一开始朝廷方的明显劣势转变为双方的僵持不下。 三月底,在江州与居东州之间的平广野地,两军主力再次交锋。 这是一场震惊大陆的恶战,多少朝代后,史书上提起“平广丙戌夜”,总是会反复着墨于这场血战的时代意义,评述历史之偶然性——也有说,正因这一场明面上南聿大胜的战事,迫得了聿朝的迅速走向灭亡。 这一战朝廷军统帅正是皇帝的胞弟、北庭王的胞兄福德亲王索廉徽。 在经过一场激烈的交战后,北庭军退守在一座小城端旭——虽说是小城,但是外有数十万的大军,内有十万本地人,和从居东战场迁移去江州的数万难民。 擅以诡战巧胜的北庭军,没有预料到这一次,朝廷方是不惜血本,密谋着要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在平静异常的夜里,军士们巡防、戒守,一切如常。直到子夜时,忽有数千人的敌军直逼近城下。紧急军号响起,战士们当即做好备战的事宜,开城门杀向敌方,却不想,地方迅速变换阵型,绝大部分人四散。不等北庭军想出所以然,只闻连续响起的震天轰鸣…… 朝廷军派出的一干皆为死士,用火药,借人体作掩护,直冲向北庭军中,双方同归于尽。 北庭军的将领们也没料到这一点——即使己方也有火炮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他们未想到朝廷军更狠绝,直接采用手段,以肉身为媒,用同归于尽的手法打开一条通尽守城的路。 在防不及防的攻击下,北庭军只能狼狈的闪避。那些死士,打散了北庭军的防守、冲破了城门后,直闯入城内……而大军,遂紧跟其后。 所谓平广丙戌夜,便是一夜之间,平广野地尽呈一片血污残肢,朝廷军以死士火药作前锋,杀伤数万北庭军,以及那些被误伤的平民百姓。 索廉徽这一战术,残忍的令人发指——长时间的内战,朝廷军的不仁,已让民众怨声载道——当然,这一场血战的罪责,索廉徽一人全部揽下,只道是皇帝预先也不知晓他的计划。 这一夜后,北庭军占领的一州府半的领地,被朝廷军迅速收回。而这一战,也成了大陆战胜史上的转折,自此,冷兵器开始逐步退出历史舞台,火药、枪炮真正意义的替代了以往的武器。 随着迅速发展的造船、火药枪炮业,这个世界的各方面技术也开始步入了急速发展时期。 这些都是后话,且不提。 居东江州战场的连连失利,着实大伤了北庭军。 北庭的情势一度告急。 与战火纷飞的外界相比,鹤粼岛上平静宁和,犹如另一个世界。尤其是索翰华离开,一直还没有再回来,之前经常来访的人们也不见了踪影。 “可惜了这块世外之地,”纵如此,老者还是对着净念惋惜,“待太子一走,老夫也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了。”隐居的地方不再隐秘,对他来说再好也是妄用。 净念没有应话,只等着老者切入正题。 感叹了一番后,老者不负净念的希望,笑得和暖:“太子可以安心了。以老夫拙见,你现在身体是没有任何问题。” 闻言,净念心里也是淡淡的喜意。虽然武功不足原先的三成,但他会很快的练回来的——再说泯心绝本也只是将原来的功力转化了,而非彻底的废尽了。 “不过太子也听老夫一言,”老者严肃地说道,“凡事,皆有度。泯心绝虽然厉害,又正适合了太子的体质,却也不代表从此就可以为所欲为。希望太子练功也好,不必太过强求。” 而且净念的体制根本上是没有彻底改变的,如药物之类还是得仔细,寻常的一些疾病也会惹来麻烦。 “所以请你珍重。” 净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四月已逝,五月也飞速的走远。净念每天勤奋的修炼着运气方式与迦空心法极不相同的泯心绝,将原本的功力一点点收回。这一次近乎自毁得重生的举动,也带给在武学上不少的领悟。 迦空心法在泯心绝的作用下,也被净念做了极大的改变。而他的武功招式比以前来得更凌厉了,原本柔缓包容的内力,则多了些许强韧与压迫。 正在空旷的树林间腾空飞身,踩过树枝干,与英招过着招式的净念,忽的急速收手旋身,便一个稳稳地落地。 他偏头望向树林小径,玄衣男人负手站在路口处,遥望着这边。 净念不经意的弯了弯唇。 索翰华看到青年朝着自己走来,天色微暗又隔得很远,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那一点细微的表情——却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喜悦。 然后净念就站到了他的面前,比男人矮了两寸的他,微扬起头:“父亲。” 男人温柔一笑:“身体才好,就开始折腾了?” 净念摇了摇头:“我无事了。”数月的分别,或许因为这里生活的过于宁静,这一次他总觉得像是太久没有见到男人了,遂主动地蹭到男人的胸膛前。 索翰华低眉瞅了他一眼,轻轻的笑着:“回去吧。”只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拽着净念的手,或搂着他的肩。 净念微怔了下,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一路无语。 待回到下榻的院落,索翰华对人吩咐了声不准打扰后,猛地转身,将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人打横抱起。 这样的姿势并不舒适,何况男人的手臂如铁钳般将他紧困得不能动。净念原本的一点疑惑渐消了,只乖顺的偎在对方怀里,仰头安静地注视着男人不苟言笑而又显得冷峻的脸庞。 “吾儿可知错?” 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到矮塌上,索翰华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的眼睛,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净念沉默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试图探听男人心底的想法,却不知道为何……那种力量,似乎对男人没有多少明显的作用。 索翰华却看出了净念的意图,俯下身,一手托着净念的脸:“怎么?想要探听本王的真实想法?” 察觉得男人话里的危险,净念有些艰难的摇头:“我……以后不会了。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6 ”他不蠢,这么多日来,唯一可能惹得男人不悦的,怕就是自断筋脉的事情。 “哦?”索翰华挑眉,“说清楚点。” 净念其实有点不确定,男人气的是哪一点,只好道:“以后,以后会和父亲商量。”自断筋脉一事,是他擅作主张,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事情需要别人的同意,但父亲不是别人。 “以后?” 索翰华垂下眼,语气高深莫测:“看来吾儿真是不知错在何处啊!” 净念眨了眨眼,伸手拽下男人的手臂,遂支起上身凑到对方跟前,脸颊在男人的腰腹蹭了蹭。 “呵,”索翰华笑出声,“这是向为父撒娇讨饶?” 感知到男人心里压抑着阴暗的情绪,净念没有害怕——当然这种情绪他本就少有——只莫名相信,尽管男人很危险,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却不想男人继续生气。 “惩罚?”净念小声地试探的开了口。 ——虽然他总不认为,以往男人嘴里的惩罚,对自己真有甚么伤害。 索翰华闻言开怀大笑。 “那么净念说,本王如何惩罚你呢?”他问道,“你倒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该要怎样的惩罚,吾儿才长记性呢?” 父亲的心情明显好转了。净念怀抱着男人,倒真是认真的思索起来。 “嗯?”索翰华一手搭着净念的脊背,另一只手在这人光滑的颈项摩挲着,追问,“吾儿怎么说?” “悉随父命。” 到最后还是没有主意,净念只好这么说道。 男人听了,扬起嘴角,手指从青年的脖子游移到他柔软的嘴唇上:“那么,今晚就用这里,服侍为父吧……” ☆、【一〇五】岁时过 (3646字) 庭院内,夏花尽放。树枝稍,三五只小鸟在欢快的啼啭。 净念随意地套着宽大的衣袍,长发披散着,走出房门,站在回廊上望着枝梢跳跃的鸟儿出神。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问道:“父亲走了?” 昨夜里,他感觉到男人压抑的怒气,一直被对方反复的折腾……但男人到底是顾及了他的身体,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最后他是在疲倦中沉睡了过去,隐约耳闻到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一早起,净念便感觉到父亲似乎又离开了。若非看到男人扔在床脚的衣袍,昨日的一切,却如春梦了无痕。 非莫答:“居东江州战事吃紧,主上欲是亲赴前线。这一次也是放心不下少主子您,便先来看望你。主上嘱咐了,让你安心呆在鹤粼岛养身,待一切安定后,他亲自来接您。” 净念没有回答。 神思却不由得飘远,似在不经意间,父亲对他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尔今这般的状况,如同……被男人护在背后,挡住了外界的纷扰,不再被要求去学习知识或征战沙场。 即使能够感觉得到索翰华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或许,如今的自己确实是太弱了。净念不由得如是想到。 于是不由的产生一种,紧迫感。即使索翰华愿意包容他的软弱,他却无法安于这种保护。前世今生的经历都告诉了他,唯有自己的强大,有了力量才能真正地去拥有并捍卫想要的、在意的东西,或是,人。 手指在自己的颈间摩挲:从这里到身体的每一寸,昨夜都被男人灼烫的唇舌舔弄过。 “非莫,”净念轻轻地问道,“何为情?” 非莫哑然,错愕于这位冷清冷心的少主子忽的问出这么一句感性的问题。不善言辞的他,只能蹙起眉,斟酌着语言。 净念敛下眼——他已经【听】到了对方心底的想法了,想起前段时日,随手翻的几本轶闻故事辑里阐述的一套理论,不由得微弯了弯唇。 他已经逐步学会了世俗的知识,还有发源于人性的感情与,欲望。想要的只能自己去争取,在意的也只有自己可以守护。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必须只能去接受。 盛华渐褪,时间如一陡转,又是岁末。 半年里,留在鹤粼岛上的青年,认真的从《世鉴》学习到《帝策》,日听德鹤老人的将说,夜间以冥睡之法修习泯心绝,晨起在树林间练武,偶尔会与英招、非莫等人切磋一番。 或许是首次真正的有了自己的目标,净念的进步很快,连原本难看的字也变得工整起来。武艺更是因有了绝好的基础,与极强的天赋,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水平。而异能,也终于可以熟稔的运用了。 同样的半年里,聿国情势是风云变幻。北庭军在连续的失利后,随着西线大军在乌凉镇的合拢,火炮在攻城时的频繁运用,恢复了原本的气势。 战事随着双方主力的合拢,越发的紧张起来。 十二月初,居东战场上飘起了罕见的鹅毛大雪,似乎为这一场耗时持久的内战更添了严峻的气氛。 双方将士们,都因这酷寒的天气吃够了苦头。 年三十这天,积雪覆盖在城楼上,忽起的一声声震慑人心的战鼓声咚咚响起。 “怎么回事?” 正在主帐内商讨着的众将士们着实吃了一惊。由于积雪狂风,朝廷与北庭军在此地僵持了月余,中间除了双方耍了些暗袭与突击外,基本上是处于休战的状态。 那座城,现今是朝廷军在镇守的。 诡异的战鼓声,明明隔了数里路,持续的响着,如同就在耳畔,直逼入人的心内。 将士们不敢稍有迟疑,迅速的召集大军,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刺探消息的隐兵也在前一刻靠近城镇。 “主上……”主将迟连傲,回头看向神色高深莫测的索翰华,正欲说些甚么,却被对方微笑着截断。 “本王随诸位将士们,同往阵前。” 当索翰华与将领们领着一支精兵踏着厚积的雪,急速的赶往城镇,在途中遇上打探完消息的隐兵。 “回我王,那鼓,是……太子敲响的。”隐兵说道,“早先从凉州撤离的护卫使,以至城下,阙门关城门被人打开了。” 将士们惊诧至极,惶恐的看向面无改色的索翰华,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在这个时机追问……毕竟,因大雪而迟迟不能拿下的阙门关,如今城门大开,可谓“收复”在望。 拿下阙门关,之前被朝廷军夺取的领土,便得全部重新占领。 迟连傲却有些顾忌:“会不会是敌军的伎俩?” 索翰华只嗤笑一声:“迟将军何时变得如此怯懦了?” 这一句问话,将士们遂没了半丝犹疑,直逼往阙门关城下。索翰华眺望着,城楼中央,红衣男子抡着鼓槌,一下一下的敲在鼓面上。而城上城下皆有待命的护卫使们,守护着敲鼓的男子。 北庭军的将士们亦是彻底安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7 心,既然那个敲鼓的人是他们的太子,那便是……这座城,已如囊中之物。虽然有很多的疑惑与惊叹,没有人再犹豫,将领们率着战士们冲往城门。 战鼓骤然停歇,进城的战士们只觉得原本那种莫名的迫人的力量,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等冲入了城内,将士们发现有不少的朝廷军,齐聚在官道的另一头,纪律混乱。 未多久,一场厮杀,在城中掀起。 索翰华站在城楼数丈外,淡淡的望着玉冠红袍的男子,踏在几乎消融了的雪上,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似是这一瞬间,他蓦然心生一种为人父的骄傲,他的孩子,真真的长大了,而且是越来越厉害了。鹰隼赫然成长为雄鹰,完全能够独自翱翔在天际之间,迎接风雨雷电。 “父亲,”净念走在男人面前两尺外,脚步伫立,静望着对方深幽的双眼,“我可以继续帮你了。” 他其实没有甚么本事拿下这一座城,却在学会思考学习计谋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琢磨着自己趁敌不备杀入城关。那一万待命的护卫使,为他省下了不小的力气。而他更是首次真正地运用起异能的力量,借着战鼓,逼得朝廷军无法靠近进而控制了城楼。 青年淡粉色的唇微微地弯着,漂亮的眼睛尤其的明亮,隐约透着一种,类似于“邀功”的渴望。 索翰华失笑,上前一步,伸手抚上净念的头发,淡声道:“吾儿做的不错,可是你又忘了本王的话了,将你自己困于危险的境地。” 净念微怔,遂想起了,微微辩解:“我算好了。没有危险。” 索翰华没再追究,凝视着这如今极是出彩耀眼的孩子,只微笑着叹息。 净念想的是什么,他清楚;净念的认真与努力,他亦感受得到。可惜,他却越来越想要折断雄鹰的双翼,让他不能飞,只能被关在自己精心打造好的铁笼里,依靠着自己才能活下去。 “我没有翅膀。”净念眨了眨眼,忽然开口。 索翰华有些讶异,随即会心笑道:“半年不见,吾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厉害得,让人不得不产生畏惧。 远处,杀声阵阵。 净念问:“我要去帮忙吗?”刚才的精力消耗的厉害,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气力了,不过杀敌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索翰华看出他的疲惫:“不必。”以他对自己那位七皇兄的了解,阙门关怕是已被舍弃了。 “他已经撤离了。”净念又说道。 “吾儿好本事,为父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索翰华浅笑,神色愈见莫测。 净念遂不言语了。这半年里,随着泯心绝的修习,异能复苏的速度又比之前快了,只这回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可以说,只要他愿意费心力,便能够【听】到任何人心底的想法。 但别人的想法,他多是没有兴趣,除了父亲。 之前他的异能对于父亲没有作用——其实有些隐约的挫败——刚才尝试再次探听,却意外的发现,能够知道男人的想法。这种感觉,让净念很新奇而无法控制。 尽管他自己不曾留意,但对在意的人,他的控制欲并不比索翰华弱,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他想知道,父亲的所有想法,确切的。 索翰华轻笑,察觉到净念有些微的迷茫与惶恐:“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后方赶赴的将士们已到达,索翰华带着净念,率领大军进了城。留守的朝廷军,一小部分逃跑了,其他的或被俘虏,或被杀死。 这年的最后一天,阙门关被北庭军攻占,由于胜利的方式过于奇特,同时鉴于阙门关之战是南聿与北庭战事的主要转折点,而成为了一桩历史的谜案,此一战,也使得净念的声名真正的闻扬天下。 燃着暖炉的屋内,净念乖巧的坐在男人的怀里,应着对方的要求,把这段时间做过的事情一一的说明,尤其是关于他的异能。 “……发现曲默的‘明音’,与异能有一点相通之处。他随后教了我明音的技巧。” 使得他对异能的运用,把握得更加灵活。 说话,净念沉默了片刻。感受着男人温热的大掌,在腰腹上缓缓的抚动,他低下头,埋在对方的肩窝,小声道:“父亲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用。” 索翰华扬了扬眉,淡声道:“吾儿何出此言?” “父亲在生气。” “不是生气,”索翰华微微一笑,嗓音低柔,“为父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一〇六】两情好 (3555字) 这样的净念,让索翰华想到了许多。 当初得知了净念的前世经历,他还对那个甚么【组织】不以为然。一个人的力量,没有金钱与权势的支撑,即使再强大,又能强到哪里呢?即使是他,拥有完全能够与皇帝抗衡的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而成的。 只是今日,他骤然能够明白几分,那个组织当权者的心思了。 净念所拥有的力量,着实……过于骇人,甚至说,已然逆天了。 任谁了解了他的底细,都会产生畏惧的心理,继而猜忌,遂不能容忍,最后只好永除后患。 在看到城楼上红色身影的那一瞬,便是索翰华自己,也有过一瞬的杀意。 喜爱与在意是一码事;然而,一旦这份喜爱与在意,超过了自己的控制,甚至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那么,绝大多时候,会变得无法容忍。只有懦夫会因为别人的强大而心惊胆颤或患得患失,但只有蠢货才一味的狂妄自大,会坐视他人的强大可能威胁到自己。 即使莫须有,也必要铲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对于一个王者,需要的是一干智略过人的谋臣与忠武双全的将领。 而不需要一个,能够足够聪明、足够强大,或许迟早能与自己抗衡的又一位王者。即使这个人是亲子,或情人。 然而…… 这个人,是净念。 索翰华微叹了一口气,抬起怀中人的头,与那双美丽的眼眸对视:“只要吾儿不轻忽了自己的身体,为父不会轻易的生气。”说着,他亲吻上对方的眼。 净念温驯的仰着头,闭着眼,任男人的唇在自己的眼上、脸颊游走。待对方离开后,他才慢吞吞的说道:“我在岛上看了很多很多的书,问了德鹤老人很多的问题……明白了一些道理。” “所以?”男人低笑。 净念若有所思道:“除了父亲,我什么都不要。”言罢,他便安静的伏在了男人的胸前。 索翰华心底一瞬即逝的杀意,他没有错过。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父亲最终是不愿伤害自己。而他永远不会伤害到父亲,也不在乎世俗的权势地位,只要抓紧这个人就够了。 这简单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8 又直白的一句陈述,让索翰华再次笑出声:其实,这个孩子的愿望,已经是足够的贪心了,不过他却是,甘之若饴。他到底是舍不得伤害这个孩子,就算他再强大又如何?若哪一天真无法容忍了,那便……折去他的翅膀,圈养在身边是了。 净念没有再说话——既然男人没有禁止,他便悄悄的探听着对方心底的想法。他其实本想再次反驳,他并没有翅膀……不过男人想将他永远圈养在身边的打算,让他觉得有些危险,却又莫名的觉得雀跃。 “呵,净念又在偷听为父的想法了?” 净念闻言只是亲昵地在男人的胸前蹭了蹭。 “不害怕?”索翰华勾着嘴,垂眼看着胸前黑黑的脑袋。 净念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不怕。”不管男人想要的是什么,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留在男人的身边,就没有甚么好畏惧的。即使真如男人所想“被断双翼”——他大概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听了这声肯定的应答,男人满意的哈哈大笑。 …… 收回了阙门关,居东战场上北庭军的劣势被彻底的扳转回来。初春雪融,自乌凉镇南下的大军,与居东战场的将士们,将朝廷军围困,逼得对方连连败退。 聿国十州,皇帝终只守住了最后的落拓州。 大军主力合聚,朝西南落拓州赶赴。这一场内战,几乎能够确定北庭得胜了,将士们是一鼓作气,只愿在新的一年里,能够攻下落拓州,完成大业。 而北方的州府,在去年就慢慢恢复了生机,遭逢战乱的各地百姓,不忍其苦,眼见大势所趋,纷纷往东北的州府迁徙。北庭也是欣然开放,接纳这些平民。 当然,平民之中也混有少数作乱之众,好在北庭看查的严格,倒也没影响到整体的局面。另一方面,最北方的阿萨州,趁着聿国内乱也宣布了脱离聿国,阿萨族大族领葛而鲁和自称为王。 ——无论是聿国朝廷还是北庭,此时显然都无力分心去干预阿萨族的事情了。北庭只是调集了兵力在阿萨州附近,防守着对方可能的暗算与偷袭。 “好一个葛而鲁和!”索翰华将密折摔在桌上,微笑,“倒真是给本王省下了不少气力。” 其他人个个屏息不语,一时分辨不出索翰华的情绪。 “阿萨州的事情,只让云鹤留下心便可。”索翰华淡淡地嘱咐,“只是墙头草罢了,无须费心机。”随即,交代了一些事后,几人都应诺退下。 只剩下几个二十上下的青年少年们——索翰华的六个儿子。如今大军汇聚,他们也都齐聚在索翰华的身边。最小的索临台,也都十四岁了,差不多也能开始独挡一面。 对于这些儿子,索翰华的感情淡薄,但总体上还是满意于他们的能力与表现的。 “这几年,你们做得不错,本王甚是欣慰。”他平淡的叙述着。 几人一向鲜有机会接触自己的这位父王,更枉论亲耳听到表扬,一时都有点高兴,齐声应道:“儿子惶恐。” 索翰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目光在窗边静坐看书的净念身上顿了顿后,最后落在了索临牧身上:“你们基本都到了成家的年龄,因着战事,耽误了你们的婚姻大事。” 众人尚没理解这话的深意,就听男人轻描淡写的说道:“眼见着大局平稳,北庭那些大臣们也开始操心你们几个人的终身大事了。本王顺水推舟,接受了谢府的婚事。” 闻言,几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飘向了净念。 净念察觉后,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再次低头琢磨起书本上的词句。 索翰华也瞟了一眼净念,遂勾了勾嘴角:“初定了下月下旬,临丞迎娶谢仁飞的长女,临牧迎娶……宁馨公主。考虑时下的情势,婚典从简,尔等以为如何?” 虽然这场联姻来得意外,且不合时机,不过既然谢府想要归顺,索翰华自然也乐得接受。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是大吃一惊。索临牧连忙出声:“父亲,宁馨公主她……” 其他人则望向净念——没能得到这人的半丝反应,都有些不解。 索翰华只轻哼了一声:“嗯?” 索临牧骤然住嘴,垂着头,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甚么,最终他跪下道:“谢父王。”只要宁馨公主愿嫁,他娶了……也无伤大雅。 “谢父王。”索临丞也跟着跪谢。 “若无事,便都出去罢!” 索翰华看几人小心翼翼的离开了书房,随后走到净念身边,倚着他坐下,笑道:“为父让你的兄弟们娶亲,净念有甚么想法没有?” 净念摇头,对于别人的事情他一向不在乎。 “难道,”索翰华目光微沉,“吾儿也不想要个美娇娘吗?” “不想,”否则当初德鹤老人要他娶英招时,他便不会拒绝。 至于婚姻,至于夫妻……净念忽然想到了,男人有很多的,妻子吧?顿时一种隐晦的有些熟悉的不悦,涌出心头。 “想甚么呢?”索翰华戏谑道,“吾儿怎的不高兴了?” 净念微抿紧嘴,少刻后,才浅浅的笑了:“父亲心里,没有她们。”从理智上,他已经明白了这种不悦的情绪,是因为在意而不愿被人分享导致的——独占心,人之本能。 索翰华明白其意,大笑着遂将人抱在怀里:“本王可从不知晓,净念也懂得了贪心与占有。”遂问,“如果为父心里有她们呢?” 这样的对话,有些熟悉。净念想起上次,男人的说辞了,遂沉吟了片刻,淡然地回道:“让她们自杀。”他始终觉得杀人是最干净利落的解决办法,但是父亲上回说这样不好,会惹来无穷无尽的后患,那么…… 他完全有能力,不着痕迹的让那些人自毁! 索翰华忍俊不禁,随即摇头:“吾儿又错了。” 净念怔了怔:“为何?” “很多事情的关键,不在于别人身上。无论杀人还是让别人自杀,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懂得了吗?” “不太懂。” 索翰华笑了,遂低声解释:“唯有真正的拥有,才不必担心旁人的觊觎。” 净念恍然,又追问:“如果无法拥有?” “那就看你的手段了,”索翰华说道,“若是最终无法容忍不能拥有,无法退而求其次只能占有,那么便……彻底地毁掉。” 净念又愣住了,半天才思索明白,肯定地摇头:“我不会伤害父亲。” “哈哈哈,”索翰华笑道,“真是乖孩子。”又说,“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净念双眼微微一亮。 “那便是交换,”索翰华凝视着青年认真听取的模样,“以物易物,以心偿心……以命换命。” “净念,本王想要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39 你的命,你说该怎么办呢?”男人的嗓音极其的温柔。 净念忽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彻底明白了一些事。而从上次男人离开鹤粼岛后,心底隐存的一点不明显的不安,彻底消散了。 ☆、【一〇七】素纱挽 (3704字) 此时是四月暖春,舟镇除了一些驻守的军士外,北庭大军早已离开。饱受战火之难的居东州在北庭一些战后重建的举措下,渐渐恢复了生机。战争苦的总是百姓,谈论这一场由皇族争权夺位引发的内战,百姓是无法理解的。如今结束了战争的各地,尽管统治的人换了,民众大多数只是庆幸战争的远离,尤其随着北庭颁发出条条休养生息的法令,民众终是安稳了不少。 索翰华与其儿子们,则在主力大军合拢后,没有继续随军征伐,留在舟镇处理起江州、凉州与居东州的纷杂事务。随着北庭军攻占的领土越来越大,北庭的事务也变得愈加的纷杂。 而索翰华两个儿子与谢府的婚事,也就在这个月二十六号举行。 春华落枝梢,梢下静静地站立着珠冠锦袍的青年,街上有不少的行人路过,时而朝这边张望。 索翰华远远地就看到净念站在树下,不由得扬起唇角:这么看去,却倒是觉得这孩子的样子有些憨傻;青年那冷清淡漠的外表,其实不过是因为一直以来不懂表达情绪而形成的假象。 “父亲。”净念眼尖地看到男人,欣喜地迎上去,“我找不到你。”平淡无波的语气里,隐藏着一点委屈。昨夜里明明说好了,男人今日要带他去看甚么擂台,结果一早醒来,他就发现男人早已不见影踪。 遂问了侍者,他便独自寻了出来,最后找不到路,便站在这里发起呆来。 索翰华低低地笑出声,抬手轻掸去净念肩上的叶子:“用了早膳吗?” 净念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索翰华执起青年的手:“前面有家馆子,先去吃点东西。”自从对这人说了“以命换命”之论后,对方好像领悟到了彼此间这种情感,遂变得几分主动、又有些黏人——当然,他其实是很乐意净念这点不经意的改变的,“本王以为你今天会睡过头。” 净念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想起昨夜里,男人做的那些事情,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当时确实觉得非常地累,即便现在还能感觉到那处的异样。顿时觉得心力软软酥酥的,他下意识地解释道:“我身体很好。” 索翰华轻笑:“净念是在暗示为父,做得不够吗?” 饭馆近在眼前。净念看着客人们进出,听到男人的笑语,直觉得白日里又是在这公众的场合谈及此类话题不合时宜,遂没再开口。 索翰华笑过后,也没有再继续作弄青年,对着店小二吩咐了几句后,领着净念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子。 这家饭馆,在舟镇极其有名,除了战事最紧的时候关了一段时间,如今生意兴隆得已然看不出,这里在不久前还经历了一场战争——当然舟镇一战打得不是很艰难,也算降低了此处的损毁。 “看什么呢?”索翰华给自己斟了杯酒后,看着抵着栏杆看向街上的青年。 净念又望了片刻,才坐正身,微疑惑地说道:“他们想的事情很奇怪……” 索翰华扬了扬眉,扫了一眼来往的路人,几分了然,便问道:“如何奇怪?” “嗯,”净念低头,整理了下思路,才说,“盐价终于降了;北庭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战争已经结束了吧;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今天周财主家要设擂台招亲,我去试一试搞不好能一步登天……” 索翰华听着净念将路人的心里想法一一复述,不由得笑出声:“吾儿何时这般关心起外人的想法?” 净念诚实地回道:“书上说,为君者,须广纳民之所想,切知民之所取。” 索翰华淡淡地笑:“那么,吾儿要知道,你听到的,是绝大多数民众所关心的事。如这一场战争,在他们来看,哪一方胜利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谁会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人活一世,最基本的,无非是衣食住行。” 净念琢磨了下,便轻轻点头:他好像能够明白了,就像前世,母亲与妹妹,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过好日子”而抛弃了自己。 “不会难受吗?”问的是净念在这样人多的地方动用异能,会不会出现不良反应。 说着,索翰华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净念的碗中。 净念摇头:“我现在能够控制好。”其实在人多的地方动用异能还是很不舒适的,但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索翰华端详着青年的神色,没看出甚么不妥后,便也放下心,继续说道:“常人还有一个‘国’与‘家’、‘内’与‘外’的概念。若今日是别国与聿国发起战争,或许民众的反应又有些不一般。” “为何?”净念看过很多书,多是兵书与史书,自然也记得很多道理,多是说民族大义。 “其实很简单,”索翰华微笑,“护短而已。” 这个解释,净念能够完全理解,恍然地应道:“哦。” “不提这些,”索翰华转移了话题,又夹了块糕点给净念,“等会去周家,周府大的很,今日人又多,你跟紧为父,别走散了。”说到这次周家的招亲擂台,也是北庭的一个定人心的安排。 周家作为舟镇第一大家,在这个刚经历了动乱的时刻举行招亲,也算是舟镇的一大事,借以喜庆,淡化战争的气息,让普通人能够产生一种一切都在变好的感觉。这种在地方有很大势力的家族,一桩大喜事,总能够巧妙地安抚民心。 当然,周家的配合,自然也是有些小要求的,比如邀请北庭的官员出面,给撑大场面。当然,索翰华在舟镇的消息,几乎是无人知道的。计划参加这一次擂台,也只是索翰华临时起意,想带着鲜少融入人群的净念,能够了解到一些民俗。 “大哥……” 净念先一步出了饭馆,就遭遇了自己的两个弟弟,朝他们轻颔首,便转头望向馆内,男人正好踏出门槛。 索临放与索临台顺着净念的视线一下子就见到他们的父王,顿时有些畏惧,原本的笑容也都收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净念的身后。 索翰华瞄了他们一眼,只问:“怎么都在这?” “回父……亲的话,今日休沐。” 虽然战事还未结束,他们也不是在北庭的临时之都栋丘,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索翰华未多问,只道:“既如此,便都去周府看看罢。” 舟镇除了些江湖势力外,最有影响力的就是几个财主了。虽说朝廷的势力已经撤离,但真正掌控一个地方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0 ,还是须得控制当地那些财大势大的家族。 故而此擂台,也是多了解些周府及其牵连势力的好时机。 索翰华看了眼自己的索临放与索临台,心下清楚,他的那些儿子们,随着年纪增长,各个都长了本事,倒真有些板眼……自古以来,皇室子弟多是互相倾轧,他也是感触极深。 眼见着大局将定,他也开始留意起这些孩子们的动作。他有自己的思量与计划,倒也是不介意他的儿子们的争斗。 目光最好落在了与自己并肩同行的净念身上,索翰华看着净念偏头看向自己,眸眼里泻出轻淡的流光,不由得放柔了脸色,也不在意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伸手轻搂了下青年的肩膀。 净念的眼里透出一抹高兴的情绪。他喜欢父亲对自己做一些亲昵与宠溺的举动来。 跟着两人身后的索临放兄弟,看到自己的父王与王兄的互动,都微低下头,沉默地走着路。 …… 到了周府后,人多的超过了净念的想象。如此的热闹,让他也有些意外,毕竟净念还是明白战争的威慑力,按说百姓还是没有完全走出恐慌的阴影。 偌大的院落中央,是高高的擂台。擂台下摆放了无数的桌椅和条凳,照管家的说辞,今日大喜,舟镇的人只要不是存心闹事的,都可以随意地进来围观。 幸而索翰华早先做了安排,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坐席。 一席上十人。擂台还未开始时,索翰华吩咐净念坐在位子上不准走动后,便离开了小会儿。同桌上另外六个年轻人一直兴奋地谈论着,后来还试图与净念交谈,却都落得了不冷不热的回应,一时有些尴尬。 “大哥,”索临台瞄了瞄四周的人群,确认索翰华不在附近后,朝净念的身边挪了挪,“我能和您说件事儿吗?” 净念偏头淡淡地注视着这个少年……因为之前对他与索临牧都有些印象,只觉得这人似乎变化了不少,没有了以往的羞涩紧张,整个人沉静了许多。 “我,听栋丘传来的消息说,”索临台压低嗓音,有些不安地道,“娘亲她病得严重,您,您能不能和父王说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怕娘亲的身子,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净念沉默。 “大哥?” “父亲决定的事,我不会反对。”净念最终给了他这样一句解释。 索临台有些慌:“父王他不清楚娘亲的……” 净念冷淡地说道:“父亲知道。”索翰华那样的人,怎可能不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如果男人不知道霏夫人的情况,那便定是早先下了死令了。 既如此,自己要说甚么求情的话语,定只会让男人觉得自己是要忤逆他的想法。 ——不得不说,如今的净念,确实是完全地把握着男人的心思。 净念在意的只是父亲,自然不愿做出任何让男人不高兴的事情,或许,这样会在外人看来,他是过于的冷漠无情了。 索临台有些绝望,凄怆地死盯着净念偏于柔和的侧脸轮廓。 “公子,来一枝系铃儿吧?” 一个小厮端着托盘,来到净念身边,笑吟吟地问道。 ☆、【一〇八】暮霞廖 (3429字) 净念不懂系铃儿为何物,小厮或许是有些着急,不等净念反应就将托盘里的花枝放到净念的桌前,然后高兴地走开。 同桌的几个年轻人,都是有些羡慕有些嫉恨地盯着净念,准确的说,是盯着他面前的花枝子。 索临放愕然地看着他的王兄,似乎是有些好奇地拿起面前的花枝子,心下感觉到一点不安。正这时,男人的笑语声闯入了他的耳:“吾儿好兴致,竟是得了一枝系铃儿。” 净念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东西,听到男人的话语,偏头对上男人微带危险的视线,下意识地将花枝扔回桌上:“父亲?” 索翰华在净念身边坐下,瞄了一眼神色不对劲的索临台和索临放,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索临放察觉男人的不悦,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净念,便连忙接话:“那系铃儿是周府小厮硬塞给大哥的。” 所谓系铃儿,是擂台招亲的参与者们的一种认可——认可,自然是来自于女方的当家人。举行擂台招亲,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地参加,在客人们到来后,当家人会观望然后决定那些合眼缘的人有资格参与擂台。 然后给这些人送系铃儿——如果接受了系铃儿,就表示这个人也愿意,一旦在擂台得胜,就直接与女方定下了亲事;当然,被当家人选中的人,也可以不接受系铃儿。 净念悄悄探知到男人不悦的原因后,立时就将系铃儿扔到了桌席对面去。 索翰华见了,正要说话,就见一个人莽莽撞撞地冲过来,对着净念大声指责:“好是无礼的小子!竟然把系铃儿随意地扔给别人,你这是故意给我们周家脸色吗?” 说话的是周府的长子。 净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需要。”本来就是那小厮,硬放到桌上的。他不过是不懂这一层意思,才好奇地拿在手中看了下。 那人一听,更是怒了:“小子,你以为你是个甚么东西!你……”他正待好生辱骂,给这不开眼的小子一点眼色时,顿觉一道阴寒的视线死盯着自己,话语顿时呛在喉咙里出不来。他顺着视线看去,对上的是玄袍男子微笑的眼。 “你!” “周公子,”索翰华淡笑地理着袍袖,柔和的语调中透着一丝危险,“这就是你周府的规矩?看中的客人就强迫他参加擂台,若是不愿,就指责刁难?” “不,我……” “表哥!”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拉着说话之人的手,笑着解围,“今日大喜,别给客人难堪了。我适才是见到是小仆不懂事将系铃儿硬塞给这位公子的。”说罢,他对着索翰华与净念躬了躬身,“先生与公子也莫要恼怒,是周府做事欠缺了章法,我便代替舅父与表哥道个歉。” 索翰华微挑眉。 倒是原本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净念,忽然转头直盯着这年轻人看起来。对方也察觉到他的注视,只温和地回以一个笑容。 一场闹剧才得以化解。没多久,擂台便开始了,比试的内容包括了诗书字画以及武艺。 净念眼睛看着台上,心思却有些飘远。 “吾儿在想什么?”索翰华看着人们都被台上的比试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见净念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凑到他耳边问道。 净念迟疑了下:“……有些事,不过还没有肯定。” 索翰华也没追问,只道:“想好了再告诉为父。” “好。” 二人正说话时,又一个比试者上了擂台,这回净念的注意力顿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1 时被引过去,直盯着那个人看了半天:正是先前来打圆场的年轻人。这个世界,表亲兄妹也是可以成亲的——当然,净念关注的问题不在于这个。 那人当真是厉害,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武功也是相当地不错。 索翰华轻笑:“今日这一遭,算没白来。倒真是有些趣事了。” 那年轻人一上场,看官们顿时心里有数了,看来这场擂台到底是周家自家人赢了,搞不好,周家本就是这般计划的。当然参与的比试者们,心里很是不满。 结果不出人预料,那年轻人果真赢得了比试。周财主也是当众高兴地宣布,这位叫王申的年轻人就是周家的乘龙快婿。 是夜。 沉睡中的青年忽然睁开眼,微微抬头,凝视着男人的睡颜,伸手轻轻地点上了对方的睡穴。随即悄悄地退出对方的怀抱,下床穿戴好,随意地束着头发,将封侯剑藏于袖内,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净念一走后,索翰华就睁开了眼,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果真是有心事,竟然没发觉自己在他点上睡穴的时候就醒来了。 黑漆的夜,天尽头一抹弯月散发出惨淡的微光。黑衣人踏着道旁的落叶,听着远处的更声,缓步走到一座大宅院前,面上是不掩饰的肃杀。 净念知道自己的行动隐瞒不了那个精明的男人,不过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确认。 他来到了宅院隐蔽的后门外,并没有着急着潜入。只是站在树枝上,安静地望着宅院,如在思量,又如在等人。 “呵,是在等着本尊吗?” 一道诡异的笑语声,忽地响在了净念的耳畔。随即,他的腰身被人禁锢了起来,却闻对方轻叹:“你好像变了不少,连警觉性都下降了。真是,让本尊有点失望。” 净念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只任由着这人一手搂着自己的腰,一手掐着命门。 “不过,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容貌姿仪倒是愈发地出彩了。本尊倒真有些佩服你父王的好手段,看你如今这般,在他身边活得倒是如鱼得水,就算差点命丧战场,还是无怨无悔嘛!” 说着话,这人的气息靠得越来越近。 净念忽然开口:“你是谁?” 那人似乎愣了下,随即失笑:“没想到,你还是很敏锐啊,也是,否则白天里怎么就留意到本尊,今晚上你也不至于来自投罗网了。可怜你挚爱的父王,那么精明的一个男人,怎没教会你防人之心?” 净念微垂下眼,遂觉腰间忽是一紧,整个人便失了重,被身后嵌固自己的人带到了地面。 “本尊为人是最恨叛徒,”那人抵着净念的脸颊,轻言细语如说着情话,“不过若是净念的话,本尊不介意多给你几次背叛的机会,怎样?今夜随本尊走,本尊定不会让你掺和到那些肮脏的勾当里去。” “也免得你受到你父王的紧密控制,你感觉到了吧?他那样的人,迟早会把你禁锢到无人的地方,彻底断了你的自由。” 这个人……真是,对他与父亲的事了解得甚深。这样的想法一划而过,净念依然没有作出表态。 “如何?” 净念淡淡地出声反问:“若,我不愿随你走呢?” 那人毫不意外,只是狂妄地大笑,道:“净念啊净念,你真是天真得可爱!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说着,他又凑近净念的耳朵,“呐,本来本尊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不过也无妨……你难道忘记了本尊手下的十三卫吗?纵然你的武功那么厉害,当年也只比他们强一点点,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十三卫可早不比当初了。” “你的皇伯父哪,大概实在是穷途末路了,就与本尊做了笔交易。很简单,”他笑,“一人命换一人命。就是,你的皇伯父说将你送给本尊,让本尊替他取了你父王的命。” 感觉到怀中青年身躯微僵,说话之人又是大笑,几许得意地说道:“呐,若是本尊没算错,在你离开你父王时,十三卫正好抵达了你们的寝室。” “搞不好,你的父王,此时已经魂归西天咯!” 净念的眼中渐凝起杀意。 “想杀本尊?你的命门可被本尊掐在手上,只需一点力气,本尊的净念可就变成了一具不可爱的尸体。”那人笑意愈深,“走吧,净念。本尊已经没耐心耗在这里了。” 净念动了动唇,嘴角噙着淡笑:“是吗?”适才有一瞬,他确实差点乱了心智,但顷刻便冷静下来……他与父亲有合心蛊的感应,如对方真的出了意外,怎不会没有感知呢?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见净念轻巧地挣开了自己的控制,身体跃落在丈外。 “你……”他蹙起眉。 净念眼神冰寒,做好了厮杀的准备,破弦铃发出不规律的闷响,幽黑的封侯剑在微弱的夜色里反射出森然的冷光。这个人自以为掐着他的“命门”,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习练了泯心绝,身体的筋络早在自毁又重合后独成与寻常人不同的运行体系。 不过,他不需要为这个人解释。 他所需做的,就是杀了这个心存不轨又对父亲有极大威胁的男人。 净念的举动显然大大出乎了对方的算计,那人先是怔愣,随即在净念攻击来的时候,哈哈大笑,迅速地急旋身:“妙!妙!净念,你总会让本尊刮目相看!” 毫不理会对方的言论,净念只是紧迫地跟上对方的步法,招式狠厉地攻击着。 ☆、【一〇九】大风起 (3771字) 擦拭了嘴角的一丝血迹,净念正要再发起另一轮强劲的攻击。那人险险地避开后,身上的伤势想必不比净念轻,遂一个急速的后移,大笑道:“今日本尊就不同你耍顽了!你赶快回去为你父王收尸去罢!” 他狂妄地说道:“记住,本尊会再来找你的。终有一日,本尊会彻底得到你的身心,哈哈哈!”说完,人便消失在大宅院的院墙后。 净念没再继续追过去,倒不是因为这点伤……而是,他察觉到父亲那边突发了些状况,否则也不至于刚才心慌意乱,被对手得了逞,被迫受了一掌。 父亲……净念无暇再顾及逃走的人,急速地赶回宅邸。 当回到自己与父亲的寝室后,净念只看到满屋子的凌乱,床榻、家俱等物什都损毁塌散,屋内的墙壁上,被划过的剑气留下无数道极深的印痕。 满目箫肃…… 净念心神大乱,父亲的人怎得不见了?便觉,有气息在靠近。 “什么人?!” 净念回头,一见到是曲默,顿时开口询问:“父亲呢?” 曲默松了口气,遂连忙道:“适巧我们赶到得及时,主上受了点轻伤。这里被毁了,属下要给主上看伤,便转到了别院去。”说着,他才看清净念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2 也是浑身狼狈,脸颊上也有些细伤,吃了大惊,“少主子你也受到暗杀?!” 净念无心与他解说,直往别院赶去,嘴上问道:“父亲他……” 曲默不等他问完话,即刻回道:“没事。那些刺杀的人武功确实厉害,但也着实低估了主上的武功了。刚好我与英招、洪扬轲是夜里赶到这,英招先察觉到异样,便一起去解了主上的困围。” “也不知道,是何方杀手?连非莫都不知道他们的来路。”曲默说着,就叹息道:“府上的军士与暗卫们,都中了他们的计策,否则主上也不至于一人对抗十三个,受了外伤。” 净念一直沉默的听着,心下的躁乱却并没有因为曲默的说辞而抹消。他曾在严家待了两年,见识过几回末灵十三卫的厉害,以及严慕训练那些人的手段……如今是严慕小瞧了父亲的武功,若再有下次…… “少主子,您还好吧?”走至灯火通明的小院内,曲默看到净念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不由得担忧的呼出声。 别院中,人来人往,护卫的人数也是增到了极致,大概是都知道了今晚的偷袭。 在索翰华临时歇憩的房屋外,净念蓦然驻足,偏头问向曲默:“申屠宿闫,到底是什么人?”他今晚故意问严慕他的身份,不过是想通过探听对方的心思,确切的查出对方的身份。 早年他懵懂无知,也全然不在意身边的事情,对于严家的事情没有一点好奇;后来有了自己的想法,但他不习惯回忆之前的事情,纵然隐约知道严家的身份比外界所知道的更神秘,也没有想过要去探索。 就在刚才,他问严慕的问题时,捕捉到对方一瞬即过的想法。他随即知道了,那个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申屠宿闫……却完全没有概念,他只听说过申屠是宿闫国皇姓。 曲默微怔,随即沉吟道:“申屠宿闫?是名字?” 净念不确定地说:“约莫。”那个人心思深沉,他探听得不确切,只隐约捕捉到这样的字眼。 “莫非……”曲默恍然,“对了,定是申屠王了。属下隐约听闻过,宿闫国的暗王申屠王,好像历来只有一个名姓,应就是申屠宿闫。”以皇姓为姓,以国名为名,可见申屠王的尊贵,以及势力的庞大。说罢,他问,“少主子您的意思是,今晚暗袭的那些杀手,是申屠王派来的?” 净念不语,只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亮堂的房间发呆。 曲默也一时无心追究,奇怪地看着净念:“少主子,您不进去吗?” 净念在犹豫——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何,只觉得心头闷痛难受的很。这般软弱的情绪,于他是极其陌生的,让他有些慌乱无措。 然后房门被人推开,非莫快速地走到了净念跟前:“少主子,主上让您进去。” 净念迟钝得看着他,良久才抬起沉重的脚步。 一进门,看到男人披着毛氅,斜靠在床头微笑地注视着自己,净念顿觉浑身的压迫感消散,原本的难受疼痛也变得模糊。他是少有的迫不及待地,小跑到男人的跟前,一下子就扑到对方的怀里。 曲默来不及提醒。索翰华就被青年压着了胸口的伤,疼得差点忍不住闷哼出声,却又被这青年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叹息:“吾儿……” 男人心情极好或极坏、宠溺或威胁时,就会轻柔地唤着“吾儿”,这样的亲昵,让净念觉得安心,原本那些翻涌的陌生的情绪顿时沉淀了下来。 “是严慕。”净念小声说道,“他故意引我去了周府。” 索翰华也是几分意外:“他?”当年是知道严家与宿闫国有些勾当,他便借刀杀人,不但破了皇帝借机控制聿国江湖的计谋,还顺手摧毁了严家势力,却不想,到此时早已销声匿迹的严家人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再观白日里,周府的异样,恐怕事情比他知道的要复杂了。 果不其然,净念的下一句话解了他的疑惑:“他的名字叫申屠宿闫,曲默说他是申屠王。” 索翰华眼神深沉,手掌轻轻地抚着趴在怀里之人的散发:“好了,为父会处理的。”胆敢打他索翰华主意的人,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一剑之辱,他迟早会加以数百倍地还给那人,“吾儿这也是受伤了?” 手指触碰到青年脸颊的小伤口,索翰华心中杀意顿起。 净念在男人怀里蹭着,咕哝道:“无事。”反正那个申屠宿闫,伤得比自己重。净念孩子气地想着,他还是第一次尝试用泯心绝改善后的迦空心法,据心法说中招的人会因无法自控的紊乱真气而生不如死。 曲默本来打算给索翰华再诊断一下,见这对父子黏糊地抵在一起享受着脉脉温情,只好干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摆设。 “曲默,看一下净念的伤口。”等怀里的人蹭够了,索翰华才淡声吩咐道。虽然净念自己觉得没事,但他看着对方脸上的伤口自觉分外刺眼。 曲默如获大赦,连忙上前两步,对净念道:“少主子,您且起身吧?”见青年固执地趴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无奈地瞄向自己的主上,随即失望地发现,男人只是宠溺地笑抚着青年的头发。 曲默只好肥着胆子提醒:“主上胸口的伤,虽然未伤及要害,但……”话未尽,净念便猛地坐直身,直盯着索翰华的胸口。 挡着净念就要拆开衣物的手,索翰华柔声哄道:“先让曲默给你查看下,本王的伤没要紧。” 净念抿紧嘴,盯着男人的胸膛看了片刻,又对上对方的笑眸,终是听话地让曲默给自己看了下伤势。好在,也都只是皮外伤,曲默说用药膏涂抹几天便基本能够愈合。 折腾了一整晚,等净念涂了伤药,又坚持看了男人的剑伤后,才终是安定了些许。他躺在男人的身侧,手指忍不住地在对方包扎的布上,动作极其轻柔地划着。 索翰华笑着说道:“乖,天快亮了。早些睡吧!” “父亲身边没有暗卫?”净念忽然问道。他知道男人手下的暗卫很厉害,但好像没有专门跟随的——早年大概是非莫了,但自从自己来到男人身边,非莫就基本跟着自己了。 “靠人不如靠己。”索翰华说,“吾儿想必比为父深谙这个道理。”否则蓝苍族那些护卫使,净念也不会经常撇开他们独自行动的。 “一个人力量总有限。”净念是少有地反驳起父亲的说辞,遂决定道,“我会让苍禾选两个人保护父亲。” 索翰华低笑:“吾儿不必费神。本王无法信任外人,即使需要暗卫,本王手下不缺人才。” 净念遂道:“那就用你的人。”他知道父亲的傲然,不可能依赖别人的保护活着;他也清楚父亲很厉害,但一个人总有分身乏术之时。若再有更厉害的末灵十三卫,下一次的暗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3 杀或许就会……他无法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索翰华大笑:“净念可是心疼为父了?” 净念深深地嗅了一口男人的气息——不知何时,这种满满的感觉占据了整个心房——不能趴到父亲胸上,他只好紧贴着对方的身体,切实地感受着男人的体温,闭上眼应道:“嗯。” 这是第一次清晰地明了何谓心疼! 也是这时,他明白了为何上回自己自断经脉的行为,惹得男人的勃然大怒。他开始懂得,男人想要保护他的心态,不喜他陷身危险的举动:因为,心里的疼痛,会比外伤伤口更尖锐而难以愈合。 得了青年肯定的应答,索翰华抬手将青年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苍棋/蓝岁平参见主子!” 趁男人出府的间隙,净念在书房召见了苍禾挑选的两个护卫使。他冷淡地凝视跪在地上的二人,许久后,缓声说道:“抬起头来。” 二人闻言,俱是抬头看向他。 盯着两人的眼睛,片刻后,净念敛下目光:“你二人,从此后跟随父亲。”确定了这二人无异心后,他如是命令。尽管父亲无法信任外人,但他还是觉得,需要派两个护卫使,在不影响父亲行动的前提下,暗地保护对方。 他相信索翰华手下暗卫有厉害的高手,但是为了完全的防备,净念特意让苍禾在贴身护卫使中挑选出武功不错——最重要的是,巫蛊术最厉害——的两人。这样有紧急情况,巫蛊术至少能够拖延些时间。 “是,主人!” 净念低着眼,手指抚在腰间的玉佩上,语气平淡地说:“每个月,你二人单独见我一次。若,有丝毫的异心。”想了下,他道,“就拿你二人喂食蛇蛊吧。” 两人浑身一寒,立时郑重誓言:“吾等绝不会有半点异心,否则自入虿盆!” ☆、【一一〇】芳华韶 (3390字) 那夜的暗流涌动,外界是无法明了的。这世间,真真假假,犹是难辨,何况还处在一个极其敏感的时期。只是有闻,周府在大张旗鼓地举办了擂台招亲后,当夜里被一帮人残忍地杀光了全府上下百十人,可怜那待嫁娇娘周家大小姐惨遭侮辱,死不瞑目。 这一变故,让当地好不容易安定的民心再次不安了起来,尤其那些大家族,人人自危。 关于周府灭门一事,种种谣言在舟镇一带传得沸沸扬扬。有一种说法就是,周家是得罪了北庭的官员,在双方交涉一些利益问题时产生了分歧,北庭见不能收服便决意干脆毁了这地头蛇的势力。 当然,这样的说辞,有些过于牵强附会而难以令人信服,不少人从几个层次上提出质疑。但不得不说,周府的事情,确实在一段时间内,导致了当地的人心惶恐。再说,在这样的关头,作为当地大族,一朝夕间全门被灭,却也是蹊跷至极。 北庭的威信,摇摇欲坠。 “那些族人与女眷大多确实是周家人,但我等一一细查了死者的身份,发现周府当家人还有一些仆从,都失踪了。”非莫在领着一干暗卫秘密查探了周府灭门事件后,对索翰华汇报道,“在周府的西厢,属下还发现了暗室与密道,可惜都被毁得彻底,查不出甚么。而周府的金银珠宝,也被转移。” 另一人接着非莫的话语道:“冀明部的人核查了周府的产业,发现在近几年间,他们的账本被人做了手脚。那些百年老店,其实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个空壳子。每个月都靠着从暗渠转来的钱财运营着,如今周府出事,老店彻底无法维持。” 听着手下们一一禀报着周府的事情,索翰华眼神愈见深幽。好一个申屠宿闫!失去了一个严家,又来了一个周府。如今对方毫不犹豫地毁了周府,怕是还有其他的势力。 居东州与宿闫国只是一水之隔,挨得很近。单从严家与周府的事来看,就能知道申屠王在聿国内,至少是在聿国与宿闫国相邻近的州府,安插了多少势力! 如今聿国内部尚且不稳,宿闫即开始虎视眈眈。索翰华倒不至于惧怕——在争斗之始,他就料到内乱或可能引来外患——他无法否认心里如梗了一根针刺。 这一回被人戏耍了一把,还身中了对方的一剑,于他来说,是不可宽恕的欺辱。看来,在战争结束的当头就必须立刻趁着乱时肃清国内的一些势力。 宿闫国势匪弱,不得不防。 索翰华在宿闫国当然同样有些地下力量,但显然,他在聿国的身份不同于申屠王在宿闫国那样“合法”。长久来,他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了聿国内部;即使在宿闫国埋下的那些暗桩,也是不能轻易动用的,更是比不得申屠王在聿国的势力。 毕竟只有先集中力量处理好“内部”问题,才能分心插手外国的事宜。 说到当初在沧国的势力,若非有岭南王父子的相助,也不会建成那么庞大的玄衣教。 索翰华思考到方方面面,遂对非莫下令道:“让冀暗部,沿着严家、吴纪与昌平五年的南英雄江湖大会的线索,追查下去。”又对掌管各地人事的冀明部副首说道,“至于周府的事情,处理下吧,安抚另外几大族的人心,不要再出现问题。” 几人俱是领命。 待屋内的人都散去,索翰华忽地转头看向门口,掀起唇角:“净念,站在那发甚么呆呢?”青年呆立在门口的憨傻模样,让他心里淤积的一点不悦消散干净——争斗之间,得失本也不过是寻常。 净念似是猛然回神,便走到男人的跟前,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我想找王叔。”玄衣教如盟约全部从沧国撤离,这样的势力,不加以利用着实是暴遣天物。 这一回索翰华受伤,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势力的重要性。 既然父亲无法分心,处理掉宿闫国的小动作,那么,就由他来做。虽然照目前的情势,宿闫国似乎短期内不打算对聿国发起正面的攻击——如此,便干脆让他们“忙”得无暇再插手聿国的内战! 索翰华知净念甚深,大概明白了青年的心事,遂笑叹:“蒙时幼年与本王赌约,欠下几件事。如今他皆以兑现,以他的懒散习性,怕是不愿再插手这些事。”虽然岭南王完全站在这一方,但索蒙时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吾儿不必忧心,对宿闫国,本王自有算计。你只需安心陪在为父身边便可。” 净念想了想,辩解道:“王叔答应过我,说可以找他帮忙的。” 索翰华扬眉:“哦?那么,吾儿是想怎么做呢?” “先联络上王叔。”净念坚持道。 索翰华也不再多说,只应了下来。勿论净念想做甚么,也没甚么好不放心的。 当醉卧在温柔乡的索蒙时,接到了净念传来的消息时,看到密信里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4 吩咐的每一件事情,不由恨得咬牙切齿,无比悔恨当初信口许下诺言。只到心底里是极喜爱那个侄儿的,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应承了对方的要求。 半年后,在聿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时,宿闫国也连出了几桩大事。 其一是,宿闫帝病卧在床,遍请了天下名医,也无法诊断出是何毛病,人人皆以为皇帝撑不了多久,那些皇子们的斗争也渐渐浮上台面;结果小半年过去,皇帝还是活得好好的,有两个皇子一时心急,竟意图在皇帝的药盅里下毒。此事一出,朝堂极其动乱,不少党派被牵连到皇子之争中。 其二是,宿闫国海上之岛壅厚司,从六月底,就不时遭到海贼的侵袭,沿海的百姓不堪其苦。后其朝廷,不得不派出水兵征讨,无奈海贼极其狡猾,战船装备也是极厉害,虽说屡战屡退,但每回退后又会再从别处登岸骚扰居民。 其三是,宿闫国因夏季听音湖水灾,官府办事不利,导致了西部两司的流民不满。这些人进而成立了一个反朝廷的力量,与本国一水教勾结,在西部州司,发起了多起骚乱事件。 以上当然都是后话,且不提。 净念在索翰华答应联络索蒙时后,便安静地坐在另一张书桌后,认真地看起书来。他心里其实有点希望,让北门掬回来的,但是父亲不同意,遂只好自己努力地学习权术,然后不懂的地方就问父亲。好在这些年的不间断地学习,很多问题他已经能够想得明白了,书上说的道理,大多是自己理解得通的。 不过今天,净念无法专心,总是忍不住地探听男人的心思。他知道几日前的遇袭,让男人不高兴。 每看到男人胸前的伤,他就觉得心底躁动的杀意,难以控制。 净念开始觉得,他需要一些自己的力量。虽说他是蓝苍族的族长,但那些人并非真正意义上是独属于自己的力量。不过苍禾那些贴身护卫使,倒是可以好生利用;还有索蒙时的玄衣教,既然索翰华说索蒙时性情懒惰,那么他不介意由自己来接手玄衣教。 只是该如何做,净念一时还无法想得很清楚。 虽然有些迫不及待,总归是,还不急于这一时。 索翰华因为伤在胸口,所以这几日多不经常在外走动,以免得撕扯了伤口。膳食也多是让人送到书房隔壁的小花厅,净念则亲手帮着他换药。几天下来,因照顾得周到,加以曲默上等的治伤药膏,伤口总算渐渐愈合了。 “世子!” 迎面走来的青年让净念顿下了步伐,是洪扬轲,遂对他点头:“嗯。”他之前听过曲默说,英招与洪扬轲都在舟镇,但是连日来他都是待在小院内陪着父亲,也就不曾与二人有过碰面。 “好久不见了。”洪扬轲笑得开怀,“看起来你的气色好了不少。”总不似以前那样,脸色白得病态。 净念定定地看着他。 洪扬轲眼神微变,随即又说道:“怎了?我是做了甚么事,让世子动气了?”那一瞬即逝的杀气,他并没有错过。 净念看着他,冷淡地问:“你为何来聿国?”沧国的内讧,听说还没处理得干净,这个人却跑到这里来了。 “洪家的仇,我已经报了。”洪扬轲摊手,“眼看着沧国变化之大,怕也是不可能让旧家族继续作威作福,我也厌倦了那些没完没了的斗争,便觉得还不如做个自由人逍遥。这不眼见着你们北庭情势大好,就忍不住来看一看。” 净念遂不语。 洪扬轲随意地坐到一旁的石凳,似是不经意地问:“之前王爷受了伤,这些日子,可大好了?”语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对方死死地盯着自己,掩下几分不自在,“世子你是在看甚么?” “你的幽冥水鬼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洪扬轲几分莫名,遂笑道:“怎么,世子有兴趣?” “我听说。”净念敛下眼,“南海岛上多珍珠玉石。” 洪扬轲一愣,随即大笑:“是吗?如此,我若不见识一番,岂不着实可惜了?!” ☆、【一一一】行维艰 (3452字) “真是可喜可贺。”曲默检查完索翰华的伤势后,终于松了口气,“一个月内,主上只要注意点,便能够完全恢复了。” 净念看着索翰华胸前新生的肌肤,眼里透着淡淡的喜意。待曲默离开了房间后,便脱掉鞋袜,钻到被窝,凑到男人的身边,微蹭了蹭对方没有受伤的地方。 “怎么了?”索翰华失笑地看着对自己做出撒娇举动的青年,“今晚你的话特别地少。”虽然净念的话一向不多,但在他跟前,有时候还会像小孩子样絮絮地问着话。 净念静默了片刻,才轻轻说道:“我不喜欢洪扬轲。” 索翰华眼珠微转,随即恍然,轻笑:“为父记得,净念除了本王,可是谁都不喜欢。” “嗯。”净念抿了抿嘴,思索了下,“讨厌他。”今天察觉到洪扬轲的心思,他觉得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呵……”索翰华手指穿梭在青年的长发间,“讨厌就讨厌吧。”虽然青年成长了,也开始懂得运用权术,但是在感情上面,还是幼稚笨拙得与稚童无异。 让人好笑,又忍不住地纵容。 又是良久的沉默。净念咀嚼着男人话里的意思,蓦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遂仰起头看着对方:“父亲知道他喜欢你?” 是的,洪扬轲对男人存着很深的绮念。他本只是出于防备,查探了洪扬轲的想法,哪知……那人说甚么凑凑热闹,不过是想要接近索翰华罢了!那一刻,他极其地不满——净念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变得越来越多了——只是,他想起了男人曾经说过的话。 他自是不可能杀了洪扬轲。 但也不愿意,洪扬轲继续待在这里。 净念记得,《帝策》有曰,意欲驭人心,最适宜投其所好,或是借其心之所想,或是用其情之所望。 所以,他利用了洪扬轲的心情,欲借他之手,引宿闫海岛之乱——本也是一石二鸟之策。洪扬轲手下的幽冥水鬼,专门就是打劫珠宝财物;他若应下了,对他来说,也无甚折损。 最重要的是,洪扬轲一直试图利用各种方法接近索翰华。净念的提议,正是应了他的算计。 “本王听说,洪扬轲明白一早就要离开。”索翰华低眉看着怀里的青年,心下也不得不感慨,这孩子果不愧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已然懂得把握人心的弱点利用别人来做事,“所以,吾儿有何可担忧的呢?” 对于净念借洪扬轲对自己的心思,让对方为己效力,索翰华并没有被利用的不悦。只要是对己方有益的事情,有甚么不可以利用呢?再说,人心本来就是最好的工具! 净念听了,再不多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5 语。 他有些迷茫。洪扬轲,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 那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这回几乎是毫无条件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净念觉得有些不解。 随即想到,自己想要帮助男人的心态,又有些恍然。 然后是,更加的不舒服。 索翰华凑到青年的额头,温柔地啄吻着。他的孩子啊,在感情上,果真只是个孩子。 净念遂觉得,堵在心底的难受,一下子被这温柔的动作拂去了。 “净念记得为父日前说的话吗?真正的拥有,是无须担心旁人的觊觎。”其实这个道理并非绝对,何况人之情感,本就难以自控,所谓独占心,所谓嫉妒心,是人情感上一种防备的本能。 纵然欣然于青年的吃味,索翰华却更觉得舍不得这样淡漠的孩子失了平常心,患得患失。 净念的情绪本也是很淡的,男人轻柔的耳语,让他彻底地平复了心境。便也逐渐明白了,“拥有”的意味。 心结纾解了,遂是一夜好眠。 没几日,便是索临丞与索临牧的大婚。按结亲双方的身份地位,这一场婚典须得是极其隆重的。但显然此时落拓州的战事正紧,大局未定,自然不适宜大张旗鼓地举办婚典。 仪式就在舟镇举行,对外只是普通的北庭官员的婚事。结亲的双方,自然都是早就商定好的,没有任何的不满。 索翰华的伤口还未好全,加上事务繁多,这几日每每忙碌到深夜。虽然婚典事宜不需要他经手,但有些场面上的事情,作为男方长亲,他还是需要适当地出面一下。 舟镇本来就是暂歇之地,故而两位公子的婚典,让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虽说是不要大办,需要筹备的事项还是极其繁琐的。而暗卫与军士们,则加强安全事宜。 最悠闲的,约莫便是净念了。他与几位兄弟们,几乎没有往来,自然也不会去插手婚典,而北庭的事宜,索翰华也没有让他接手过,所以他的生活,表面上还是与往常无一二。 “少主子。”书房内,非莫低声说,“根据线索,查到他们在池谷镇出现过。” 净念垂眸看完书籍的最后一页,缓缓地合上后,冷声吩咐:“通知英招。” “是!” 距舟镇数十里开外的一家小镇,往来有不少歇脚的商人侠客。小路口茶棚里,三两路人聚集围坐在桌边,一边吃茶一边闲侃,便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多时,客人们就见二三十青年骑着一色的骏马,朝南疾奔。领头是个容貌俊秀、神情冷肃的年轻人。 有眼力的人一见这气势,就暗叹不凡,心道是怕又有甚么大事要发生了。 虽然不确定消息是否准确,净念还是选择领着英招、护卫使及暗卫,去截住申屠宿闫的人。 静僻的小路上,一支商队蓦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甚么人!为何拦在路上?”一人叫道,其他人已经暗暗做好了准备。 净念迅速地扫了一眼——没错,这些人应该就是伤害了父亲的末灵十三卫,不过那夜里应是折损了三两个人。可惜的是申屠宿闫不在其中。他也没有失望,那个人极其地狡猾,想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暴露了行踪。 ……也或许,眼前这些人,已经被舍弃了,如今只是被申屠宿闫用来引开视线的工具而已。 净念冷眼盯着这群人,袖中的封喉剑已经出鞘。 无论如何,这些人还是必须得死!他们胆敢伤害了父亲,就不该再活在这世上!再说,若这些人逃回了宿闫国,假以时日,在申屠宿闫的训练下可能会变得更加可怕! 对方,显然知道了净念一行人的来意,顿时全都扔掉了多余的物什,抽出隐藏的武器。 破弦铃闷沉沉地响起,如勾魂夺命的地府亡音! 净念吐出一个字:“杀!” 今日他选了非莫手下的几位最厉害的暗卫,和护卫使中武功与巫蛊术兼佳的人,并领着武功不逊于当初的自己的英招,只为万无一失,将这些人斩尽杀绝! 当净念成功地截杀了末灵十三卫,回到舟镇已经是第五天了。 宅院的门上,还贴着大红色的喜字。 他是趁着两位弟弟结婚的前夕、索翰华极其忙碌的空隙跑出来的。一踏入大门,他就见到男人负手站在庭院的老树下,侧对着自己,似是在观赏着花圃里的鲜花。 索翰华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出声问道:“吾儿耍顽够了,舍得回来了?” 净念先是探听了一下男人的态度……可惜,男人似乎隐藏了所有的想法,他竟是感觉不出对方是否在生气。遂乖顺地走到男人身后,主动地抱着对方的腰身。 索翰华勾了勾嘴角,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手臂上,原本的银白袍袖已经染得了不少灰尘:“真是个调皮的孩子!都二十岁的人了,玩得不够家,衣服都弄得脏兮兮的,吾儿你说,为父该拿你怎么办呢?” 知道父亲不会责难了,净念悄悄地弯起唇,脸颊在男人的后背上蹭来蹭去。 索翰华一把拉着青年的手臂,将人拽到了身前,笑斥道:“瞧你蓬头垢面的样子,是想要把你身上的灰尘都蹭到为父身上吗?”说罢,就抱起了青年,直接把人塞到了浴池内洗刷起来。 是夜。 连日未眠的青年,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情事后,蜷缩着身体,如温驯的猫儿缩在男人的怀抱里。他睡得极沉,连男人起床离开的动作,都没能够惊动。 昏暗的密室内,索翰华坐在主位上,听着跪在地上的人低声叙说着这几日所有的事情。 “净念没有杀他们?”他有些意外地问。 非莫想到某些场景,见识过各种场面的他,也觉得心底发寒:“少主子……将他们做成了蛊人。”蛊人,有思考能力,却终身不能脱离母蛊的控制,否则自五脏肺腑腐烂。 这样的人,若是主人不想他死,连自杀的念头都不能有,否则……如在刀山如堕油锅。 索翰华无声地笑了。他的孩子,开始想要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吗?他开始,有些期待了。 “既然净念不愿你再继续跟随。”索翰华微垂下眼,“便重回冀暗部吧!” “是,主上。” “另外,不论用什么手段,在净念的人中,插一两个冀暗部的死士。” ☆、【一一二】势见招 (3376字) 日子就在东中部各州府的暗潮汹涌与西线战场的烽火硝烟中,飞快地逝去。这大半年来,索翰华都是坐镇在居东州,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部署规划。 净念也“暗中”在开始积极地建立起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但想要涉足军队与北庭体系自然还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当下也没过多的想法,只是单纯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6 地因着索翰华受伤产生一种紧迫感。便回想起当年在严家了解到的一些手段,又从苍禾那里得知了蓝苍族族长护卫使的训练技巧,便暂定用这样的方式,率先训导出一批高手来。 虽说净念是建立自己的力量,但其实完全没有在索翰华跟前刻意隐瞒甚么,间或时遇到疑难问题也没少得索翰华的指点与援助。半年下来,说不上有多大的成就,但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效果的。 建立势力,需要多方面的力量支撑。金钱、人手,尤为重点。 金钱,除了索翰华的一些援助外,更多的是……杀人越货。 而人手的问题,解决起来更简单了。 最开始的人手,便是那三十几个护卫使,十个被做成“人蛊”的原末灵十三卫,趁着宿闫国的水患动乱,一方面吸引并精挑细选了小拨普通人加以训导;另一方面,则是净念亲率着手下这些高手,在索翰华的“肃清”行动中,将一些有嫌疑但实力不错的江湖人,做成人蛊。 这人蛊之术,素来是蓝苍族最为隐秘的蛊术,只有历代族长能够掌握。运作起来极是麻烦,代价也很大,故而也只有少数净念看重的高手,他才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不提。 这个被称作“静门”的组织,已经有了个初步的体系,囊括专司暗杀与培训死士人蛊的“谜”、刺探情报与调遣细人的“间”和培育研制各式蛊毒的“巫”。从某种程度上,静门与索翰华的冀暗部功能有很大的重合,但静门是作为宿闫国西北两司一个反朝廷的江湖组织形式兴起的。 总而言之,这大半年里,索翰华很忙,净念比索翰华更忙。虽说静门,眼下还成不了气候,但发展情势却是不错的。其中,英招、苍禾,都给了莫大的助力,很多主意也都是由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英招给出的。 这个青年,自当日立誓坚持跟随后,当真是真心地向着净念的。与这人,净念相处了不算少的时日,对他也是能够信任的,即干脆地任他为静门总管事,直管辖“谜”“间”与“巫”。随后他就代替净念去了宿闫国。 在不久前,静门被一水教“看重”,并参与了两场骚乱,趁着乱时,也算是逐步地稳固了地位,只当下实力依然弱的很,行事还得谨慎隐藏。 这夜,索翰华难得清静,一边悠暇地随手翻着书卷,一边等待近来总是晚归的青年回来。 子夜几近,他才听到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轻便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人无声地推开。眼瞅着刚沐浴完浑身尚带着湿气的青年,索翰华戏谑笑言:“今日又是去哪打杀劫掠了?” 净念爬上床,很主动地钻到男人的怀中,把微凉的手塞到男人的衣服里,才针对对方的问题做出回答:“是王叔派来人,说了点事。”至于那些掳钱的勾当,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何况聿国内乱,若非是索翰华要下手的那些势力,且不适宜在这时候做出可能导致人心不稳的粗暴举动。 即是杀人越货,多是由英招领着“谜”的死士,在宿闫国内煽动惑乱,然后趁机掠夺一些富贵州司。 “哦?蒙时是要说甚么事?” 净念毫不隐瞒地把今日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大体就是玄衣教的事情,索蒙时替净念做完了信中拜托的那些事后,越发觉得惫懒了,只说按在沧国的约定,干脆将玄衣教交予他手上,随意处置。 玄衣教的主体,其实是岭南王部下的将士,那些自然是轻易动不得的。但其核心有一拨近百人的卫士,却是与军营无关。而索蒙时要给他的,就是这些人。 “蒙时确实是个奇特的人。”索翰华明白净念犹豫的心态,微笑道,“净念不妨收下你王叔的好意。至于那些人可靠不可靠,本王相信你心中自有判别。” 净念在男人身上蹭了蹭:“嗯。”他先前也有考虑过玄衣教的势力,只是鉴于他不确定索蒙时当初的话是否真心实意,所以并未纳入自己的计划中。 索翰华不再多说,只垂着眼,指尖勾画着青年隽秀的面容,见这人微张开嘴打了个无声的呵欠,叹道:“可是累极了?”他的孩子,一旦认真起来,行动力当真是雷厉风行,让人不得不叹服。 他静观着净念发展自己的力量,一开始看着对方的小打小闹,只觉着是趣味;再后来,也慢慢地认真对待起来。 净念的作风,如其人性情,直白果断。聚敛财力与收拢人心的手段,都是靠着绝对的力量征服得来的。这样的方式,从长远来看存有很大的弊端。但索翰华不得不承认,在势力发展的初期,这种狠厉的手段,成效是极其明显的。 也才能让静门在短短的七个月里,勉强在宿闫国内打下了一点根基。 索翰华凝视着在自己怀里总是温驯而乖巧的青年,不由得感慨,但凡心怀壮志的男儿,认真起来,并将计划努力付诸行动,便总能在挫折与困难间迅速地成长。 “不累。”净念觉得冰冷的身体,被男人的体温彻底温暖起来,舒服地吁了口气,嘴里还在咕哝,“忙。”忙着学习帝王权术、忙着追逐更为高深的武术、忙着发展自己的力量,他觉得能够待在男人身边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点不满足,他却觉得心底开始有一种踏实感。他开始明了,为何人们总是渴望着力量。 索翰华听了,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际:“本王早说了,你留待为父身边就足了。非得不听话,整日里乱跑。”对于净念执意建立自己的势力一事,他始终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说来当初让非莫跟随净念,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将冀暗部交到净念手中的。不过四翼部是索翰华的最机密而核心的力量,他自然只能由自己完全地掌握。或许因此,净念始终没有把冀暗部当成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虽然,事实上,也是如此。无论在四翼部,还在在军队,净念是少主子,也始终是“少”主子。 “没有乱跑。”净念小小声地辩解着。 此生此世,他的所有作为,皆是为了这个男人。因为男人是北庭之王,他愿意担当起蓝苍族族长,努力地做好王太子。但是后来发现,只仅仅是被动地尽好职责,是绝对不够的。 这样的身份,要求的是强大而无尽的绝对力量。如此他才能够做得更好,才能够同样地保护男人。 索翰华勾着嘴角,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转而叙述起落拓州的战事:“眼见着又快到年底,若不出意外,最晚是二月时,北庭的大军便能拿下幽观了。” 已然是最后一役了。 “北庭的事务,为父处理得停当了。不日就要赶赴落拓州,欲见一见你几位伯父最后一面。”索翰华低声问,“吾儿可是有何打算呢?”虽然他打心底里,是决定了要将这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7 孩子随身带着。 真是越大越不乖巧了,不看紧点,他可是不能放心。 净念偷偷地笑:“我没有不乖。” 索翰华挑眉,对于净念不时地探听他心底想法的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只勾起对方的下巴:“又背着为父偷着乐?”这人似乎迷上了探听他的心思,然后就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径自地乐和着。每这时,他就觉得青年可爱得让他欲望蠢动。 净念眨巴了眼睛,有些困惑地问道:“很多时候我听不到父亲的想法。”异能的力量,已经趋于平稳。他自己清楚这样的能力有多厉害,但近些时日,有时候他怎么也无法探知男人的想法。 索翰华盯着这双满是信任的眼,解释道:“吾儿可得知,凡事有律。你身怀异能一事,虽说过于奇异,能够探听到人之所想,但要切记万不能只依靠着这样的力量。凡人须得学会观察辨识与思索谋略,这些比力量更重要。” 净念的异能,着实是厉害。但绝非是完美的——不说对他身体造成的负荷——常人自然不知净念这般能力,所以心思很容易被探知到。只一旦知道了这种能力,心思深沉的人,并非没有应对的方法。 索翰华自幼便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心机之深远非净念所能够理解的。如今对于净念这种探听人心的能力,经过了一些时日的思考与探索,他也有了自己的对付方法。 净念闻言,寻思了片刻,便点头应声。他其实还没有琢磨得很明白,探寻人心,其实仅是异能的一种力量。不过,其他的力量,他是不能用在索翰华身上的。 无论如何,索翰华说的话,总归是极有道理的。 净念也就毫不怀疑地听从了男人的说教。 ☆、【一一三】江水横 (3086字) 昌平末年十二月底,大聿国的内战几已告之尾声,局势却不见缓解,战况愈发地激烈。 十一月下旬时,索翰华亲领一干亲兵,从南方居东州赶赴落拓州朝廷临时之都幽观,与西线北庭军会合;同时,一向隐于世人面前的岭南王,大张旗鼓地率其斥候大军,奔赴幽观,鼎力支援北庭军。 后人史书有是分析,若非岭南王的坚决拥护,索翰华当初的帝位亦不至于如是稳固。岭南王的特殊身份,如一剂强效丸,促使了原聿国的朝臣百姓甘愿伏于新朝新帝的统治,且不提。 大军驻扎在一片平坦的河谷上。十二月正是凛寒之际,好在这年的冬天还算正常,北方之地的聿国除了寒雨多了点,偶尔飘了几片小雪,没出现大范围的积雪凝冻,不至于给行军带来了附加的阻力。 夜晚还算比较寒冷,营地升起了簇簇篝火。时有值守巡逻的卫兵,将士们又另安排了一些人手巡察夜况。 “甚么人?!”青年讶然地看着飘落到面前的净念,“你?” 净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朝营区走去。 “等一下,王兄。”索临孜出声喊道。 净念侧首看向对方,对于这个弟弟,他尤不熟悉,只在稀少的几回接触中,感觉到对方一直是极其地不喜自己:“何事?” “没事。”青年似乎少了当年初见时的桀骜与张扬,气质凌厉中透着一丝平和,“只是今夜,想起甚多往事。一时感慨。”他扯了扯嘴角,“看到王兄,忽觉得我们兄弟间,着实生疏。” 净念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 “王兄自小离家,回府后也多在外奔波。”他噙着一丝浅淡的笑,“兄弟们对王兄的了解也多是通过一些传闻,有时候不免总有点好奇。” 净念依然未开口,心思却是另一般。他看着这个青年,又想到另外几个弟弟,忽觉得经年下来这些弟兄身上都隐约有一丝父亲的风范。 论形容与气度,他都是与父亲最不相像的一个。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以往,我很羡慕,甚至有点嫉恨王兄你。”索临孜意外地说出这么一句,便是沉默了。 ‘现在才觉得,其实你真可怜。’——净念听到对方,心下这样的后语。却没有多少感觉,他一向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只冷淡地道:“若无事,我便先行一步。” “过了河,不超过三两个月,或便能占领幽观。”索临孜这时又轻声说道,“这聿国……便是父王的天下,很多事情怕都会有大变化了。” 净念听着这话,已然转身离开。 索临孜远望着青年模糊而颀长的身形,渐融在灰蒙蒙的夜色里。想起青年平日里的模样,轻裘宽带、珠冠抹额,姿容隽秀又是二十芳华,道是不负一番风华。更重要的,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如淡然如虚幻……所以,才得父王的青眼有加吗? 随着年岁的渐长,很多情绪都懂得收敛。对净念,索临孜却是一直存着艳羡暗恨。 直到意外又震惊地目睹了那一幕……随后,他自己险些被父王的一掌要了性命。 自那后,心境就在不经意地变化着。 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在迷蒙的昏色里,如洒意不羁的浓墨画,如斯江山正是秀丽多姿。索临孜暗叹了一声,轻勾起嘴角。父王的大业即将完成,随即而来的,少不得是他那些兄弟们的争斗。 想到刚才叫住净念的行为,索临孜微觉得有点懊恼。 那天发生的事情,让他骤然清醒了很多。 对于净念,他只该保持着不恨不爱、远远观望的态度;而那些……即将到来的纷争,他是该时时铭记男人不经意时脱口的那些提醒话。 偶尔的小插曲后,一夜总归是安宁地过去。 新年的第一天,索翰华的军队与朝廷方,对峙在小镇渠越外。可以说,这几乎是幽观的最后一道屏障。对于北庭军来说,胜利可谓触手可及,将士们士气高涨,又不免小心翼翼,生怕在紧要关头因松懈而出了纰漏。 本以为又将会是一场恶战——这些日子,越逼近幽观,胜利的希冀越大,战况就愈发惨烈。皇帝如被逼至绝地的困兽,每回的反扑,都是近乎以同归于尽的疯狂。 寒夜里,森冷的城墙镀着薄薄的雪光。 然后城门,被缓缓地打开。黑压压的军士,高举着兵器,朝这一方挪移。 大将军对索翰华说道:“守城将领白建临,欲奉城投诚,只换得这十万军士们的性命无忧。” 决战当头,敌军投诚是最好不过了。当然还得谨防有诈。 净念站在城下,仰头看到那守城将领,一直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最后抽出长剑,就在城楼上抹脖自戕。 他也经历无数场大小战事,只这一次,觉得过程极其地出乎意料。 北庭大军迅速地占领了城池。确认了投诚的那些将士们都没有问题后,北庭军收缴了兵器,然后开始安顿这些人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8 。 陪同父亲巡视着投降军,净念清楚地看到,这些将士们各个都是蓬头垢面、形容消瘦,身上的铠甲衣物也多是破烂不堪,由着北庭军的指示安排,都瑟缩地挤作一团。 索翰华回到营帐后,待与主将们商讨完了要事,便笑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净念:“有很多感想?” “今天几乎没死人。” “嗯?” 净念静了下,半晌才轻声问:“既然投诚了,那人为何还要自杀?” 索翰华淡淡地回道:“因为他是有着悲悯与骨气的英雄。”遂凝视净念茫然的眼,“吾儿,人呢,远比你所想的复杂难懂得多。所以,人心才会可贵又虚无。” 沉默了许久后,净念突然又出声:“天气冷,他们没衣服。” “这是。”索翰华微笑,“净念起了悯恤之心?”着实,有点意外。青年一向可是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的,寻常杀人也是绝不手软。 净念摇头。 他只是有点莫名的感觉。这一场,几乎没有交锋便胜利的战事,却意外地让他有点触动。看着寒风中,将士们只着单衣破袄,满面疲倦与凄凉,总有一种……对,书上描述的“悲壮”。 索翰华敛起笑意:“这也便是了,战争。” 古来征战几人回。不仅仅是一句无望又切实的陈述。 轻抚着青年的脸颊,男人扯了扯嘴:“后人史书上,本王约莫又是一大罪人了。”不过,又有何关系呢?他从来就不是好人。 古往今来,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是由千万人的枯骨造铸而成,或是经过明眼能见的流血战争,或是经过没有硝烟的倾轧争夺。 君王本就是取百姓之血肉,施百姓之露泽。 任何站在他这样位置的人,勿论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生存,都会选择与他一般的做法。 无非下场有些区别,生,或死。 “我明白了。”净念微微弯着唇,“父亲,我想要那些人。” 索翰华轻扬眉头,盯着他看了小会儿,遂了解:“净念有把握收服那些人?” 净念摇头:“只是一试。”他手下急需要人手,那十万降军里,总能挑选一些可塑之才。 垂眼掩着一丝情绪,索翰华没多犹豫:“便交由吾儿处置。” 渠越的顺利拿下,大大缩短了进逼幽观的进程。待妥当安排那些降兵后,大军又稍作了一些整顿,就要直捣朝廷临时都城了。正当自落平关而下的大军和岭南王军队对幽观呈合拢围困之攻势。 “主上。”一人悄声进来,呈上一折信,“这是福德亲王派人送递的信笺,说是要您亲启。” 索翰华看完了这封信,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声:“让人备些酒菜。” 他的七皇兄,既然说是要在蔓河湾雪夜夜话,又怎能少得了好酒好菜呢? 得知索翰华要去独身幽观城外赴约,净念当下捉着对方的袍袖,坚决要求同行。索翰华自没拒绝,只为彼此整顿了下衣冠,便自己提着酒肴,踩着薄雪,于这大寒之夜来到了蔓河湾边的旧亭。 ☆、【一一四】马革少 (3134字) 索廉徽一仰而尽杯中的清酒后,微笑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九皇弟,可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醉酒的事情?那时候蒙时第一次来皇宫,尤不懂事,结果弄了什么赌约,你愣是喝完了两大坛的烈酒。” 索翰华也笑,漫不经心地轻啜着酒水:“倒是记得。少年时,真实蒙了七皇兄你的照顾了。” “说哪儿的话呢。”索廉徽放下酒盅,又径自为自己斟了满杯,“至今为止,我也没再遇到第二个像你这般酒量的人了。听说,蒙时因向往你的酒量,回岭南后,就开始嗜好起杯中之物。”罢了,他叹了口气,“晃眼便是二十多年了,你我兄弟后来相聚的机会愈发稀少。蒙时更是多年再没见过了。” 索翰华喝干了酒,也附和道:“是啊。” “年少时,兄弟间都是融和有加,皇上当时对你我也是关爱至微。”索廉徽慢慢地转动着指间满酒的酒盅,“天恩厚泽、兄弟恺悌,不过如此。” 索翰华但笑不语。 少刻的沉寂,索廉徽偏头看向端坐在索翰华身侧的青年,对方正淡然自若地夹着一块甜糕吃了起来:“这便是净念侄儿吧,当年匆匆一见,却是印象深刻,如今他也长得这么大了。” 无月的夜,在野外雪地上饮酒夜话,这场景着实显得诡异。 就听着男人有些伤感有些疲惫的嗓音淡淡地叙述:“九皇弟,你坐拥生命权位、享用珍品宝器,还有一府封地,家中是美眷麟子。偏是究何要执拗地争夺那虚无缥缈的尊位呢?” “父皇的遗愿、母后的期许,你难道都忘了吗?” 索翰华静静望着沉痛诉述的男人。他心中比谁都明白,这位皇兄,说来对少年时的他着实还算不薄。但同样的,这个人是全然地拥护着当今皇帝的利益,但凡有威胁者,下手狠辣、毫不犹豫。 几分淡薄的情分,哪比得上权位的厚重?! “若是为叙旧,今晚你我兄弟,便是不醉不归。”索翰华如是道,“若你是说客,那皇弟只能抱歉了。箭已出弦,何来挽回扭转之说辞?!你道是追究原因,皇兄不明白,事情已然是今日模样了。” 索廉徽把玩酒盅的动作微顿:“九皇弟这话意思是非得要一意孤行了?” 索翰华随手用筷箸挡住净念继续往嘴里塞糕点的行为:“凉了,对身体不好。喜欢的话,回头为父让人多做些给你。” 闻言,净念高高兴兴地停下进食的举动,乖顺地坐在旁边继续听着二人对话。 瞄着这对父子的互动,索廉徽继续问:“为何?” 索翰华静了下,注视着对方的神色难辨的脸,漫声道:“事已自此,何必……” “及时为兄现在请求,你也不愿停手吗?你与皇兄,只需每人各退一步便可。” 索翰华只轻轻一笑:“鸿鹄于天,又何甘于复屈身陋巢。” “如此。”索廉徽声音中透着冰冷,“九皇弟该知道,为兄的底线吧?!” “自然。”索翰华回道,逐又认真地提议,“七皇兄既是为维护我索氏江山,辅佐皇兄,如今就算换成了皇弟,又有何不同呢?” “当然不同,皇上是顺天命,乃真龙之身,用手段夺来的皇位,谓名不正言不顺,便是乱臣贼子窃国之为!”说话之人手中酒盅朝索翰华直面打来,“皇弟既然冥顽不灵,今日我便禽兽除了你!” 索廉徽的攻击,是毫无保留,招招凌厉,皆为取命之势。 双方潜伏的暗卫,也是互相厮杀了起来。 净念没急着参与打斗,而是立在一旁,观察着周围的情势,并注意着缠斗中两人的武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49 功招式。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旁观父亲与别人打斗,只一眼,就能够判断出男人在多少招式来赢得对方。 索廉徽作为武将,武功自也是极好的。故两人你来我往,也须耗上好一阵子。 净念抿紧嘴,只觉感受到几分不妙。双方带的人,都打起来了,对方也没有别的埋伏。 但显然,索廉徽渐落于弱势。他能够明显地感知到对方,至索翰华于死地的决心……故而绝不会没有留后手。 到底忽略了什么…… 净念此时明白了当日,索翰华所说的不可依赖异能的原因了。探知人心,也得首先需要对方有心里活动才是。对于那种心思藏得滴水不漏或心境平静无波的人,有时候异能捕捉到的讯息就会很模糊。 随即一个念头闪过。今年恍然,逐情绪绷紧,忍不住呼出声:“父亲!” 索翰华避开了迎面打来的致命一击,蓝玉扳指脱手飞出,直重重地击中了索廉徽的大脉,对方便是趔趄地往后退,随即脚下一崴,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皇兄,莫要再咄咄逼人!” 索廉徽咳了口血痰,身体扭曲得不能动,似笑似悲地急促喘息:“九皇弟,当日我当百官之面,立下军令状,若不能伏你、不能杀你,便以已命做偿还!” 与暗卫缠斗的几人,看到索廉徽重伤,便都想要杀过来,却又被暗卫困住。 索翰华注视着认命地躺在雪地上的人,又听得净念喊了一声“父亲”,衣服更被扯紧,便对着那人说了一声:“抱歉。”逐顺着净念的力道,一把将青年横抱起,脚下轻点,瞬间飞出数丈外。 “撤!”一身令下,暗卫们也不顾与人继续打斗,忙跟上索翰华。刚好对方的那些人,因担心索廉徽的伤势,都没有继续追上来。 不过一刻,蔓河湾响起了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索翰华于净念并肩站在远处,遥望着夜色里,带着火光的滚滚浓烟。 是了,今晚不过是索廉徽设的一个局。若能得索翰华的退让,便自然都相安无事;若不能,则只有杀无赦。索廉徽都算计好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不得索翰华,埋下这暗雷,便是存着同归于尽的打算了。 却到底,索廉徽还是犹豫了。 否则,虽然不至于葬身烟硝,怕也不至于这般完好无损。 那方,暗雷响起,蔓河湾被炸……受了重伤的人,最后又是说了那一通话,此时怕就是灰飞烟灭了。 净念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于那个人,他们有任何感觉。但,父亲的心情,似乎有些微的,不对劲。他便自发地蹭到男人胸前,双臂轻轻地抱着男人的腰。 他也不懂为何想要做出这般举动,只直觉得,这样会让父亲好受些。 索翰华也顺势搂紧了怀中人的躯体,目光依然凝在远处的浓烟上。在做出那些谋划,决定发起这场争斗时,他自然就预料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索廉徽的死,他没有很意外——以他对这位兄长的了解,很是清楚即使对方今日不死,定也是拼着命阻止自己的计划。 但,不能说没有一丝的难受。如母后,如兄长,他们对自己,不能说不曾关爱过。 只是……说到底走至这一步,不是他索翰华一个人的野心所导致的。 谈不上悲凉,索翰华却不由得想到了更多。当年知归子的预言“幼年弑弟、成年屠兄,继而篡位,毒子杀妻”,正在一件一件地应验。 他不信天命,却终究收到这天命之论的影响。 如今,对他提防又不忍的父皇驾崩了,对他关爱又最终放弃的母后薨逝了,少年时亲近关心他的兄长被他间接杀死了……雪夜里,望着渐渐淡入夜色的硝烟,索翰华一时心情复杂至极。 天际露出一抹鱼白。 索翰华摸了摸怀中青年的后脑勺,柔声问:“吾儿可觉得冷了?” 净念稍稍摇头,小声地嘀咕道:“困。” 眉眼间淡露出一抹温情,索翰华轻扯了下嘴:“回去吧!” 他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充斥着血腥与死亡,冷寂孤寡是必然,众叛亲离也不可避免,任何软弱的情绪都是负累,没有犹豫,无需不忍。 “父亲不会孤寡。” 寂寥的雪地上响起青年沙哑的嗓音,话语里尽是坚定。 “吾儿又不乖了。”男人语气带笑,隐含着宠溺,“又偷听为父的心思了!” “……” ☆、【一一五】戍守死 (3084字) 战事到了如今地步,局势几乎已经是无可扭转。几年间不断地对抗,双方的将士们不仅折损得厉害,更是疲累至极。尤其朝廷军,眼见着被逼得再无退路,只能困守着幽观,军心已然涣散。 再至索廉徽的死,这场内战,基本算是告以结束。 兵临幽观城下。 北庭军没有急躁地发动蛮力的攻击,而是决定采取“怀柔”的策略,试图劝说地方将领们莫再要负隅顽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同时还对那些朝廷大员、王侯将相,进行招降:若拥吾王为主,高官厚禄自不必说,原本的封地皆可如数拿回。 最后索翰华修书一封给了困在度城内的皇帝。 怀柔与招降政策作用似乎并不大,到如今的境地,能够护守在帝王身侧的,多是些忠士;即使有心旌动摇的,也哪有胆量当着皇帝的面,而不忌惮守城大军,主动向索翰华表诚心。 对峙数日,幽观这一战,终是不可避免。皇帝没在继续转移,眼看着北庭大军以破竹之势,从东北直打到西南——或许,他早就有了绝不退让的决心。 这一日,春雷初响。天空上是乌云密布,风卷雨烈。地面上,是这世间最不可理喻的生物,黑压压地一大拨聚涌起,排阵攻防,再而互相残杀。 城楼之上,皇帝亲自指点着其手下的将领们。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幽观已被拿下。”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意味着一场旷久的内战的结束,昭示着旧的时代告以终结。历史从此开始谱写全新的篇章,这个国家,也将会迎来新的局面。 索翰华缓步踏在幽观的街道上,入眼都是战争留下的箫寂。这场争夺的胜利,他并没有任何喜悦激动。他行事从来都是算计得精密,对于这场内战,本就是胜算在握。 “今日之天下,是怎样的来的。”索翰华偏头看着沉默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儿子们,淡声说道,“你们都是亲眼目睹、亲身参与过的。这场战争,牺牲了多少将士,损耗了多少物资,毁掉了多少家庭,经历了多少险阻,本王希望你们心里都有一杆标称。” 他这样说,不过是给这些同样怀着抱负或野心的孩子们,一个警醒。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0 “儿子谨记。” 幽观城内有一个名和宫,亦即南聿皇帝迁都后的宫殿。如今幽观城被北庭军占领,宫内的人自然都被集中看押在一处,而皇帝,则被军士们重重围守在他的寝宫鹤翔宫。 索翰华没有急着先去他的皇兄,而是听取着手下的将领们汇报着城内的情势,以及有关那些被关押的旧朝臣子的安排。另有谋臣们,文官和北门掬,都在请求他回栋丘,准备开国登基之大事。 只道是,大战结束,山河待整。而国,亟需君主,以整饬新朝、恢复民生,早日让本国富强起来。虽说还有一些逃窜的作乱的散兵,却当然成不了气候,有军队将士们继续追击平讨。 对于这样的请求,索翰华没做评述。新朝重建的事宜,早在北庭成立时就已经着手准备;至于登基的筹备,自然也不需他亲力亲为。所以勿需着急,他还在期待着追击那位皇兄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举动来。 索韦昶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明白。手下的人,商讨着将这位前皇帝如何关押看管,但索翰华却觉得那个人,自有其骄傲,怎可能忍得下这般屈辱。 “翰华,既然战事取胜了。”这是岭南王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叹息,“你的几位皇兄,也莫要是逼得太紧。” 索翰华微笑点头:“皇叔说的是。” 除了已经死去的索廉徽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事情来的索韦昶,另外那些兄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先帝在位时,那些噶兄弟使出各种各样手段,可不都是为了一个皇位?如今就算自己登基了,他们也不至于真做出什么决绝的举动。 当然前提也是,这些兄弟们,多数早被韦昶剥了大半的势力。 再说旧朝之人,或被看管起来,或是已经投诚。但北庭官员清查时,发现了索韦昶的几个皇子都没了踪影。后有大军在追击逃兵时发现了情况,道是有几万的朝廷军,朝西观山的裂谷间撤去。 裂谷最终通往的,是茫茫大海。 得闻这个讯息,净念立马知道,那些人只想逃到海外去了。是了,皇帝手下,本来有一干秘密的水军,除却蓝苍山一战,那些战船与水军似乎都没有起到大作用。 那么……原来就是为了保命逃离只用吗? “西观外海,都是什么国家?”净念问北门掬。 北门掬摇头:“听闻海上有几座岛屿,住的都是蛮夷之人。又说在岛屿之外,是鲛人的聚居地。不过都是渔民口传的谣说,当不得真。这些年西观海岸多有流寇之乱,怕就是海外蛮夷为了虏获金银珠宝引起的。” 随即,他笑看着净念沉思的模样,安慰道:“不过都是穷僻之地,没什么好惧怕的。近些年水军发展后,直征讨了过去,流寇也好,残兵也罢,想也再无路可退。” 净念没说什么,想法却不这一般。思及前世地球上陆地的分布,他还是有些常识的。这个世界,莫约也是类似的,不过,确实无需惧怕……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不比前世发达。及时那些残兵在大海上幸运找到落脚地,想要在攻打回来,期间的困难比发起一场内战来得更难。 北门掬叹息道:“只没想,南聿皇帝让几位皇子撤离,自己却坚守在幽观。” 感慨了一番后,北门掬话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和喜悦:“不日,少主子你,可就是万名景仰的太子殿下了。”他看着青年淡然俊雅的脸庞,问,“不知少主子可有何打算?” 打算?净念卢梭当然地回答:“陪在父亲身边。” 这答案是意料之中又让人无可奈何。北门掬笑着摇头,再问:“少主子可明白了这几年的战争缘何而起?” “皇位。” 北门掬说:“少主子心中有数就好。” 净念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他知道北门掬的心里的顾虑与担心……但是那些事,言之过早。他自己心里明白在意的想要的是什么。 北门掬也只是点到为止,随即闲谈了一些趣事。 “北门掬今日又找你说了什么?”晚间,男人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净念。 “是我有些疑惑,去问他的。”净念老实回答。 索翰华轻笑,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为何不来问本王?” 净念钻到他怀里,小声道:“父亲最近忙。”忙得连三餐与睡觉时,他都没能够与男人多说几句话。 “也是,”索翰华低声道,“战事初了,这几日有很多需要善后的事宜。”顿了顿,他凝视着青年坦荡的眼眸,“不过吾儿以后不要再与北门掬或将来的一些文臣武将交往过于密切了。” 净念怔了怔,随即答:“好。” 索翰华满意地勾起嘴角:“往后你的身份非同一般,一行一言,都与以前不一样了,须得讲究些规矩与分寸。”对上净念茫然的眼神,又笑,“当然等忙完这些日子,为父会跟你讲仔细点。” “嗯。” “吾儿也不必觉着拘束,你私底下想做什么,还是可以去做的。”索翰华继续道,“但明面上有些手段,莫要太过直接凌厉。自古以来,君子讲究以行正心,有德者才能服人。”虽然不想束缚这孩子,但……新朝即将建起,他不希望这孩子,被搅进一些会让自己觉得不愉快的事情当中。 并非猜疑,只是一种必要的预防。 净念认真地思索着男人的话语,再结合这两年来看到的书本知识,觉得几分明了了。 又几日后,一直随净念东征西讨的护卫使军,在城外集合后,与净念做了告别,只道是既然战事结束,他们也不便再继续待在族外。同时,原本汇拢在幽观的北庭大军,也开始分批撤走。 战争结束,江山易主。大多数民众唏嘘感慨一番,即是松了口气,又提着一颗心,惴惴不安地等待未知的将来。 ☆、【一一六】帝业剿 (3385字) 是夜。 烛芯忽地发出一声爆裂的脆响。索韦昶平静地坐在灯下,面前摆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卷,只多时过去,书页始终停留在初始的那里。 “你来了?” 索翰华缓步踏入殿内,随意地择了个坐,微笑着喊道:“皇兄。” “朕还以为,离开幽观前你不打算来看朕了呢?”索韦昶平淡地开口。 “皇兄人在此,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说罢,索翰华问道,“这几日,他们没有怠慢你吧?” 索韦昶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怠慢?朕乃大聿皇帝,今却被人当做犯人似的,关押在此处。还何谈什么怠慢与否?” 索翰华垂下眼:“待回了栋丘,自然不会再这样看着皇兄,定以重礼相待。” “哈哈。”索韦昶忽地大笑,“老九,你当时糊弄小孩子呢?!都说成王败寇,没丢了性命已是大幸。朕还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1 在意你什么重礼?”逐渐敛住笑,“今日朕落至此地步,不过是算计不如你,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皇帝之位,可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索翰华只应:“谢皇兄的提醒。” 索韦昶复杂地看着他,眼神里说不清愤怒嫉妒恨,还是不甘认命。 又片刻,索翰华起身出门,嘴上说道:“后面我暂时怕是没空暇再来看皇兄,希望你保重好自己。”话语顿了下,“小十一的病,我找人给医治了,应该无大事,日后就由皇弟代为照看,皇兄且莫挂心。” 除了逃走的几个成年皇子,索韦昶还有两个不满一岁的儿子,北庭军攻进明和宫后,索翰华就派人将这两个孩子从照顾他们的嬷嬷那夺了过来。 待回到寝室,索翰华没见到青年熟悉的身影,便问了一旁的侍者,对方道是净念一直没有回来。略感意外,遂召来暗卫,他被告知净念去了西院。 净念弯着腰,没理会一旁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奇地戳了戳团团实实的被袄里露出那张粉嫩的肉脸。小孩儿眨巴着眼,被这忽然一下弄得有些痛了,遂嘴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呵,吾儿这是在欺负你的弟弟?” 男人取笑的话语飘至耳边,净念偏头看了对方一眼,遂道:“弟弟?”他是好几次经过院门,听到里头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遂微起了一点好奇心,便进来瞧一瞧。 “你皇伯父的孩子,可不就是你的弟弟。”索翰华若有所思地盯着小孩子哭泣的样子,“净念对他有兴趣?” 净念抿了抿嘴,见孩子小脸上糊着鼻涕与泪水,圆脸皱巴巴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便用手指又在小孩儿脸上戳了一下。这回力道轻了很多,那小孩儿便似愣住了,忽地止住哭啼。 “软软的。”净念出声道,便是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索翰华失笑:“如此,待他满周岁后,为父便收他为义子。”难得青年有了些兴趣,他便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给青年当个宠物也好,“净念闲暇时,可以逗逗他。” 对于男人的打算,净念没有想法,只是兴致有些高涨,见小孩子不哭了,又忍不住用力戳中对方的脸颊。那白嫩嫩的脸上,顿时出现很浅的一道红痕。 “哎呦,”嬷嬷忍不住呼出声,“殿下,小孩子皮柔嫩,可经不住这般大力啊!”她话音刚落,就见笑得温和的男人朝自己瞄了一眼,那眼神极冷,她禁不住地抖索起身。 净念微怔,随即站直身,不再看孩子,主动伸手拽着男人的胳膊:“困了。” “那就回去睡吧。” 月色氤氲。索翰华轻揽着青年,迈着悠闲的步伐,余光瞄到对方似是沉思的样子,便问:“在想什么?” “我以前也是那样子?”那么小的人,净念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婴儿,看着不由觉得几分奇特, 索翰华眼神微闪:“净念幼时,可比他有趣得多。”这话,自然是违心的。说来,他还真不知道净念小时候的样子。 净念没有追究,只是又问:“他,记得以前的事吗?”那么小的孩子,让他猛地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净念也是知道,常人是不会记得什么前世今生的。 他不知道为何独独自己,记得前世那些事。 以往他什么也不上心,自然一愕就从不曾思考过。只如今……情绪越来越丰富,在意的感觉越来越深,有时候想的问题也越来也多。 虽有些突然,索翰华轻描淡写地说道:“世间总有极少数奇人奇事。吾儿,适巧就是一个奇人。” 净念倏地停下脚步,愣愣地死盯着索翰华的面容。 男人扬起唇角,语气溺宠:“又是想到什么问题了?”这孩子,今晚上好奇心可是重了不少。 “那下一世,父亲也不记得我了?” 索翰华惊诧,遂大笑:“怎的?吾儿都贪心起为父的生生世世了?”即便他知道净念的经历,对于前世今生亦没有确切的感受,寻常更不会有心担忧什么虚无缥缈的来世了。 只是,既然这孩子问了…… “吾儿不是都记得吗?”索翰华抵着他的额头,轻语,“若是舍不得为父,便去寻找啊?” 不过是戏言。净念却勾了勾嘴角,煞有其事地应道:“好的。” …… 见了索韦昶一面后,索翰华倒是几分意外于对方的平静,随即在幽观没有多待几日,便决定回去栋丘。 新都之所以定在栋丘,着实有几方面的考虑。 其一,栋丘所在的蒲州,地理气候都算是不错,也是聿国比较富庶的地方; 其二,北庭原就定在哪里,当时五足山河鼎“出现”在此地,也便寓意着这里乃祥瑞之地; 其三,原帝都居州,离南方之国宿闫比较近,以两国近些年的动静,战事早晚必起,居州一带易出现不稳。 几年间,在北庭之立后,栋丘城已被完全重新修整一番。新都城中心,屹立起一座新的皇宫。 这年五月底,索翰华一行人抵达了栋丘。这一路,经过的各州各地,大部分都在渐渐恢复了生机。只有落拓州、居州两地,还有少批量躲躲藏藏的残兵,四处骚乱,惹得人心不安。 “那些人,也不正面迎敌,潜伏在人群中,瞅准时机,便会在人多的地方掀起一场混乱。看情形。只能惹得民众恐慌,什么恶事都可能去做。”枢斗机卫首这般禀报。 “这几日,他们又四处散播……一些污蔑主上的言论。还说主上是什么灭世之命,若您登基为皇,就会为我国带来噩运。” 索翰华听了,只是扯了下唇:“乌合之众。” 这些人,倒未必真的就是旧主的部率。那个朝代,都总有些人,为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趁乱起事,即使太平治世,也会打着各种名号。“代天行道”。 这样的力量,不必高看,也不能轻视。 让其余人都退下后,索翰华召来非莫:“排除翼暗部所有的人,将各地惹是生非的领头人等,格杀勿论。还有……”新朝初立的混乱,有时只能以特殊的手段来直接解决。 未过月余,几处动乱之地,发生了数起冲突,冲突间,当地的一些家族都收到了牵连,更有三户大族的公子被误杀了。随后,官府调遣了一些军士,对辖下各县各乡进行大力地搜查,处置了不少的惹事人。 至七月新帝登基前,各地一些稍大的动乱都被平息了。 原本漫天飞的关于索翰华的谣言,也在不经意地渐渐少了些许。 此时,北庭发出了一系列的告示,涉及了民生的各个方面,将原本于北方州府施行的休养生息的条例,普及到全国。 随后,索翰华以先帝之子、北庭之王的身份,有发出一封告令万民书,以情以理陈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2 述天意之厚泽,进则除旧制、废苛政,欲全万民生息安乐之祈愿。另道,新朝亟需人才,开过三年内,以恩科、贤荐等多种手段广纳贤士。 索翰华于北庭的举措,到底是起了效果。说到底,寻常人多是顾忌着自己与家人的生活好坏,谁是皇帝,只要不过于苛政,并不重要。 当然,还有一州即最北的阿萨州,尚且还处于独立的状态。 “葛而鲁和,”索翰华玩味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轻笑道,“且等本王登基之日,若他还不识趣……”这样一个大聿国,他都能够夺到自己手里,一个小小的阿萨族又有何放在眼里。 北门掬笑着道:“阿萨族分布众多,似也是有不少冲突。便是不出兵征讨,他们也迟早会自己分裂。” 索翰华微颔首,不再提及阿萨族一事,只扫了书房内这几位手下干将,最后目光落在安静地待在一边埋头看书的净念:“众卿,诸位以为,本王的几个儿子,谁最适合皇太子一位?” 众人皆是大惊。北门掬脸色顿变,猛地看向毫无反应的净念:我王说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一一七】子为谋 (3092字) 索翰华的问题,一时间无人敢回应。便是北门掬,目光在索翰华和净念身上暗自地转了一圈,左右思量了番,也不知该作何回答。索翰华的心思想来难猜,如今他已然位至权尊,怕是一个说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一干人脸色微变,索翰华勾了勾,神色悠然地看着浑然不在意对话内容的净念。 半天才闻一人出声,道:“王太子本乃吾王属意的承袭人,北庭上下也一贯以少主之礼相待王太子,臣等以为,待不日册封仪式,这皇太子自是除了王太子,无二人可能担当。” 说话之人性本直接,这一说其他几人也是纷纷表露赞同。且勿论他们心中的想法到底如何,索翰华问这问题委实让人为难,论身份,净念既然是王太子又是其长子,自然是最有资格任皇太子;论功绩,净念在几位公子中也算出翘的,沧国之乱、凉州战事,他的功劳与能力是众人目睹的。 虽说这位王太子,性格有点古怪,但品行上倒也没有什么可让人指点的地方。 最重要的……明眼人可见,索翰华有多在意这个长子,凡有点耳目的,谁人不知晓他二人间比之寻常人家的父子还要亲密。便是如此敏感的问题,索翰华也是毫不忌讳当着净念的面提出的。众人即便有异心,自也不敢愚蠢地真说出第二个人选来。 索翰华见这些人的表态,笑意愈深,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吾儿倒是深得众卿之喜好啊!” 摸不准男人的寓意,一干人不敢随意接话。 “众卿既觉本王的其他几个儿子尚不宜当得皇太子,”索翰华说出自己的打算,“本王又觉得净念的还欠缺些见识与稳重,须得再经历些历练,毕竟承袭王位与将来继承大统,还是不一般。当下他也不适合担太子一任。故本王寻思了一番,便想着太子之位且不需急于落实。尔等以为如何?” 少时的沉默后,北门掬提出意见:“但我朝怎能没有太子?”一旦没有太子,待新朝一立,皇子间的争斗怕是愈发地厉害吧!而朝廷百官、天下之人,又将如何看到净念? 索翰华不以为然:“卿以为彦朝‘陈午之乱’是又缘于何因?”顿了顿,他一一扫视着几人,“新朝除旧,立太子的规矩也大可废去。皇位本乃是有能者居之,有没有太子又有何干系?” 遂再没人说话。索翰华拿定主意的事,想来难以更改。几人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旁的青年,却见净念也放下书本,看向这边,顿时都老实地微低着头看着地面。 不论众人对于索翰华悬空太子一决定怎般匪夷所思,事情到底还是这般定了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恢复民生及重建各级行政体制,以及索翰华的登基事宜。 大小事讨论完毕,众人都离开了书房,索翰华看向捧着书却发起呆的净念,微笑道:“过来。” 净念回神,望了望笑着晲着自己的男人,把书放置好,乖乖地走到男人身边,便被纳入了对方的怀里,安稳地坐在对方的腿上。 “刚才那些话,都听进耳了?”索翰华轻声问。 净念微微点头。 注视着青年淡然的眼睛,索翰华满意地笑了。这就好,他的孩子,满心里除了自己,绝不会被任何的外物搅乱心境。 想起之前那几个人的错愕与诧异,索翰华也是几分暗叹。 从早些日子时,他就一直在思索,一旦自己登位,真要让这个淡泊的孩子担起皇太子的责任吗?他索翰华,行事确实随心,拿定的主意也是说一无二。即便如此,等新朝立起,他成了皇帝,自必然要建立起一套约束与控制的体系与规矩。在这样的束缚下,净念能够做好太子吗? 他不想让这孩子,背负得太多,更重要的是,一旦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净念有时必然要迫不得已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索翰华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自也不希望,他最忠实的青年经受这一切。 于公,净念的手段、性格,尚且不足为一国太子; 于私…… 索翰华噙着一丝笑,手指轻抚在青年的眉眼间。他的孩子,只可在他撑起的这片天空下,随意而自由地翱翔;若是雏鹰羽翼渐丰,终有一日有野心试图要飞得更高更远,他只有在最开始时就折断对方逃离这片天空的一切出路。 近日礼仪都学习得如何?” “都学会了。”青年没有波澜的语气,隐约透着邀功,“不难。” 便是男人的失笑声:“吾儿还真是得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与寻常一般。不过自从回到栋丘后,索翰华对于净念的教导,从书本已经转到了北庭朝臣们的折子上来,各方面事务他都会让净念尝试着去处理。 “居州米盐短缺,”净念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后,道:“乃商家趁乱哄抬物价……” “所以,净念觉得该如何处理呢?” “杀一儆百。” 索翰华大笑:“吾儿的手段可真是简单快捷!”笑声渐去,随即叹息,“杀一儆百固然是急救之方,却不是除病根本。否则每逢天灾人祸,各地商行毫无规矩,都来牟取暴利,只杀人是杀不尽的……” 净念静静地听着男人的分析,涉及当地的各方势族,又是农商及民生体系,再逐一详尽地提出解决办法。 “如何?”索翰华问他。 净念低头琢磨了片刻后道:“约莫明了。”男人教导他的东西,越来越深刻。尤其在处理政务上,所要思考的方面甚至不亚于在战场上的攻谋伐略。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3 对于净念学习朝政方面,索翰华倒也是不着急。净念不会是太子,或许永远的偶与帝位无关,之所以要他了解这些,之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可避免地须得识得一些政务。 说来净念的学习与理解能力,已经是很出色的了。想当年那个不能说不能视、没有爱憎欲求、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如今长成这样聪慧毓秀甚至开始懂得心机手段的青年,索翰华就难免有一些感叹。 “紫青宫已经打点好了,”索翰华抚着还在琢磨居州一事的青年的后脑勺,“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寝宫了。随为父前去看一看吧。” 净念视线未曾耳闻,明显一愣,直直地盯着索翰华:“我的寝宫?” 他,不是一直与父亲住在一起吗? 索翰华显然知晓青年的想法,也没有解释,只轻轻用嘴碰了碰青年的额头:“乖,跟为父去看看。” 等终于到了紫青宫,净念随着男人走进自己寝宫的内室,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站在镶嵌着无数个硕大夜明珠的暗道口,他看着两条密道朝地下不同方向绵延而去:“这通向哪里?” 而暗道口外是一个与寝宫一般大小的空间,与内室相连。开启暗道口的机关,也是极其复杂的。 “有了这个密道。”索翰华笑言,“吾儿可就不用大半夜里跟毛贼一样,偷偷跑出皇宫了。” 净念知道男人说的前几夜里的事情……虽然他不会刻意对着父亲隐瞒什么,但除了父亲外,皇宫里的其他人他却是不能信任的,如今行动不如以往肆意,对静门的一些事,他有时只能悄悄地趁着天黑离开皇宫去解决。 “至于这条密道,”索翰华又道,“则是直达为父的寝宫。”他即将成为帝王,身在其位,那些规矩他虽可以完全不必顾忌,但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最好了。 净念有些意外,随即是满满的高兴。 随后索翰华将密道里每一步的机关仔细交代了清楚,两人才终于出了紫青宫。天色也在不经意间黑了下来。 日子在民众或期待或惶恐或担忧或无谓的心情下,很快地逝去。新朝派往南方各州地的官员,基本上都上任了,在哦一系列临时的措施下,原聿国总算是基本恢复至战前的平静了。 而七月中转眼已至。 就在最近,新朝不立皇太子的消息,不经意间传遍了全国。尽管很多人不解,但很快人们的心思就被转移开来。 吉日,新帝登基大典终要举行了。 ☆、【一一八】屹王朝 (3624字) 七月十五日为新朝开国大典,举国欢庆。旧朝替换,新帝宣召继位,接受万民膜拜。诏有曰,国号改为“律”,道是原“聿”有轻浮不稳之不吉利,而“律”以治国定世,当合开立新朝太平;年号则为“兴雍”,寄寓归家兴盛万民和乐。 故而,后世史书又称律圣太祖为“兴雍大帝”。 新的国号,新的帝王,从此寓意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勿论往后多少年的史书,如何毁于这个开创了新兴王朝以至后来早就了一个真正意义的兴盛时代的帝王,现而今律国上下都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境地。 登基大典,欢庆是有,更多的是思虑随着新朝屹立可能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再论新帝既是继位,其子女妻妾也自都按规制进行了册封。而让民众与朝臣不解的,自然是新帝对于其最看重的长子的态度。按照旧朝之制,凡皇子被册封为亲王,皆为正一品,索翰华的几个儿子都不出意外被封为亲王,只除了净念。 原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净念当仁不让会是皇太子,哪知太子冕服都被公务部精心制作成了,临至大典前,索翰华却宣布了不立太子。 遂又在一干人等暗地猜疑之时,新帝登基大典上,净念竟是毫无顾忌地头戴九旒东珠冕、身着绣五龙的玄色衮服——正乃公务部所制之皇太子衮冕。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新帝册封他是称号:尊品亲王封号可谓是先前闻所未闻。原本因为索翰华“不立太子”而各起心思的一些人,这是也是楞了神。 没有了太子,却来了个尊品王,这……新帝到底是存着怎般的心思? 却无人敢揣测。 只这以后,无论庙堂之高,还是民间之远,凡人皆知,御武王乃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单论其封号里有着“尊”与“御”二字,可知帝王对其的重视。 更有坊间谣言——新帝登基后数年内,民间言论已然放得极开,只要不触及反朝廷言论的说辞,倒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道是,这御武王显然为皇帝属意的太子。 此为后话。 再说新帝登基大典顺利地举行,照着旧例,在新帝祭典了镇国之宝“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后,群臣三叩九拜后,也便是完成了最后一道仪式。 只意外总归难料。 这旧朝废帝与新朝之皇,这对亲兄弟,就在群臣之面、寄放国宝的山河殿之前,进行了他们最后一场决斗。 史称“山河殿异变”。因之律朝的言论开放,总有些惦记前朝的文人墨客,用笔毫将这场夺位流血事件,终是演绎成了一阕悲壮的诗篇。 目睹这场事变的大臣们,无人知道,那被紧密看押在八十里外曷文宫的废帝,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山河殿外,又是到底从哪里得来这一拨武功高强的死士。 变故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 没有任何防范的索翰华,在祭典完山河鼎后,转身面受百官跪拜时,忽然从重重的防卫禁军中杀出了数十人。 而这位新皇帝,也在霎时间,被人用利刃架住了颈脖。 死寂的大殿内外,连每一人的吐息都变得紧绷,似乎一个轻微的颤抖,就会演绎出天翻地覆的惊变。 不仅新帝被钳制,连一些原北庭的重臣们,都被那忽然杀出的废帝死士们掌握住了命脉。 废帝——索韦昶,则是癫狂大笑:“哈哈!索翰华啊索翰华,就算你掠土夺国,就算你位至权尊,终究会落得个名不正言不顺!” “朕,索韦昶乃承先帝之厚德、受万民之景仰,才是这大聿国的皇帝。” “即便你毁了镇国宝,抢了聿国土,废了九州臣,你这龙椅也必将无法坐得稳!可怜可怜,什么兴雍、什么大律,连祖制宗法都不敢面对,你何谈奉承天命!” 索韦昶笑话什么,百官顾不及听得,禁军、武官,都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擒拿了“乱贼”,就出被困的帝王与大臣们。 索翰华淡然自若,仿佛丝毫没感觉到脖子上开始微渗出的鲜血,只浅浅的勾起嘴角,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唇:“皇兄,何必。” 平淡不带情绪的四个字,被众人收入耳中。原本沉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4 凝的惶恐,似被瞬间平息,连带索韦昶的癫笑,也顷刻乍息。 若不是被逼致斯,若不是在这你存我亡的紧要关头,索韦昶觉得,他不得不要赞叹一番他这个弟弟。便是被人拿捏着生死,这个男人依然不见张皇失措,只一副娴雅温文的悠然姿态。 或许,他的父皇的选择,他自己的决定,终是错误了。 只一念之间,山河殿的情势又是一个陡转。 这一场变故,前后不过是索韦昶说那一席话的工夫,便是突兀的开始,又急躁地结束了。 文臣们微微颤抖地抬手抚着自己尚无缺损的脖子,就见那些死士们被突然出现的又一拨禁军高手,几乎是没有着身,便用暗器极其精准的杀死。 而大殿之上,情况也在同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莫说文臣,就是那些武功高强的将军们,也没看清楚殿上之人的动作,只最后一幕,定格在净念挥袖而出的短剑,割断废帝的喉咙。 死寂。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血腥。 所有人怔愣地望着殿上,废帝颈部汩汩流出的鲜血,很快就浸染了铺过台基的尊黄云毯。没有人知道,原本站在群臣之首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时候跑上了台基之端。 已经说不出是庆幸还是畏惧。他们只能呆愣地看着这位尊品御武王,在确认了索韦昶彻底绝了气息后,不紧不慢地收回短剑站起身,然后掏出素白的锦帕,替静立一旁的新帝擦拭着他脖子上的血印。 “快请太医!”终是有人回了神。 净念闻声,抿了抿嘴望着男人脖子上浅浅的伤口,只觉得那抹红印,着实得刺眼至极:“曲默!” 索翰华微笑,浑然不在意这点小伤,深深地望着净念:“无碍。”遂转而看向底下有些混乱的大臣们,直接代替了被吓着的礼官宣布道,“祭奠仪式结束,众卿且都散了罢。” 大臣们看着那些禁军迅速地收拾干净了大殿内外,一些没见过这样血腥场面的文臣们,都是汗湿了后背。一时,竟无人敢有动静。 山河殿异变一事,索翰华并没有特意下封口令,便是一夜之间,这场流血事件传遍了天下。有人不解废帝的这番无意义举动,有人愤怒新帝的不仁与御武王的冷酷。 更多的是在或叹息或哀婉之后,终究认命地接受了在这个新朝统治下,继续过着自己平凡安定的日子。 只净念,他的名字,终究在这个鼎盛王朝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史书对他的褒贬,也几乎都是将其与兴雍帝结合谈论。 而他这凌厉果断的一剑,也让新律朝的开国臣子们,对他又敬又俱。尊品御武王冷酷无情的形容,遂在一朝间建立。 帝王的寝宫内,净念坐在男人的身上,一手托着药瓶,另一手很仔细地为男人涂擦着伤药。 凝视着青年没有表情的面容,半晌后,索翰华忽然发出轻笑:“沃尔在不高兴?” 净念手上的送左顿了顿,微偏头,认真地想了想,便坦然地应道:“嗯。” “吾儿竟是这般不相信为父的能力。”索翰华笑叹。 收拾起药瓶,放置到一旁的柜头,净念沉默地坐在男人怀里。许久后,他轻声道:“没有不信。”他知道男人有所安排,他也知道至少在那一刻索韦昶还没有立刻下杀手的决心。 只是,看到父亲在自己面前受了伤,那种感觉……无论是怎样的开解,都令他极其不舒服。 “所以,”索翰华漫声问,“吾儿生气了?” “没有。”这一回净念回应的很快。他自然已经能够明白什么是生气,只是……他又说道,“我不会生父亲的气。” 但绝不会愉快就是了。 索翰华笑看着青年的面容,稍刻后才悠悠地轻叹了口气:“你既是明了为父的安排,又为何要自己动手?” 净念埋下头,双臂搂着男人的腰身,然后将耳朵轻轻贴在男人的胸膛,听着那稳健的心跳声。 “他是父亲的兄长。” 这样的答案,让索翰华愣住,随即他敛下了笑容,垂眸注视着怀里的人,缓缓地抬起手抚摸起那披散的长发。 感受着男人掌间的温柔,净念微勾起嘴角。 他不善谋略,不通人情,即便努力地学习了,比起那些谋臣,甚至比起自己的弟兄们,他都绝非无可取代。 父亲说,他在意的人,自要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羽翼下,可以宠爱,可以保护,却绝不允许对方意图逃离。 而他索净念,在意的人,偏是如今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他不在乎是被约束着权力,还是禁锢着自由。 只要能够同样地抓紧这个人。 然知驭术有曰,驭人首当驭心,反噬不可皆取,无有理所应得。人心易变,信可满,无不防。 他能做的,便是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在意的人,也同样禁锢着他在意之人的心。 父亲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帮忙着夺取;父亲想要杀的人,他先下手为强。或许他终究无法成为父亲不可或缺的臂膀,但定能化作父亲不舍抛却的最锋刃的刀剑。 他索净念,愿以这刀锋剑刃,替父亲斩杀一切仇敌,替父亲铲除霍乱根源! ——卷二完—— ☆、【一一九】三年后 (3839字) 楼上舞袖招,浅斟低唱一两个;阑间芳枝韶,景同春华三分和;车水马龙闹,火树银花四梢连;尘起任声嚣,月落朝夕五更色。 “你知那弗洛花怎地回答?她道:‘小女幸承先生好意相助,这第一拜,是为谢救命之恩;这第二拜,是为还仁心之德;这第三拜,是为赎仇将之罪。’这头话且没尽,却见娇娘子摇身一变,顷刻化为罗刹女,柔荑将作夺命钩,直往那景生门面抓去。众生尚不及应变,只见弗洛花生生抠了景生的双眼。景生痛嚎,众人见他血淋淋的面目,无不心惊……” 酒楼内,听书人皆是唏嘘感叹。 说书人喝了口茶水,说着高潮之处,微捋起大袖,猛地一拍案,言辞间更见慷慨激昂。酒楼内,自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只二楼栏杆旁单坐一张桌的青年,在这人声鼎沸的热闹场内,独显的格格不入。青年头戴珠冠、身着素袍,坐姿端正,神色悠然的或抿上一口茶水,或夹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偶有客人不经意的瞄到青年,也不由得多看上他一两眼。 天色更晚。 酒楼里出入的客人不少反多,若往楼外看去,却见街道上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灯笼高挂,商贩吆喝,尽呈一幅盛世之象。 净念默默的吞下最后一块糕点,终于觉得被撑住了,再想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竟是觉得多一口水都难以咽下去了。 有一种满足感,还有悄悄的得意——父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5 亲离京,巡查东浔河岸一带的春潮汛情,留他在京内,代理朝政。所以,这栋丘各种美味糕点,他尽可以吃了个便,而不至于像父亲在身边时,总是被约束着禁口。 看着面前空空的碗碟,他漫不经心的听着楼下说书人讲述的故事,心思飘得更远:已近五月末,按说父亲该是很快就要返京了。 吃喝不下,他也没着急着走,就端坐在那里,发起呆来。 不多时,一个小童蹭蹭的跑上楼,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恭敬地送递到净念面前;“这位公子,我家大人命小人将这帖子送到您手上,说是欲请你进莲字间一叙。” 净念瞄了眼帖上的字样,冷淡的回了句:“我有事在身。”说罢,他便起了身,欲打算离开这酒楼。 只刚下了楼,就被人堵住了去路。那人似是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只笑:“大哥稍待,今夜我与几个弟弟,一同出来耍顽,竟适巧遇到大哥。若大哥嫌弃,兄弟几个都想与你喝上一两杯,随意的谈聊几句家常。大哥意下如何?” 净念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温笑的人,这样对视了少顷,也没见对方有退缩之意,余光无意的扫了眼好奇的朝这边看来的客人们,他便没坚持,冲着索临丞微微点头。 跟随索临丞进了莲字间,净念果然见到了自己的几个兄弟,都齐聚在了包间内。原本谈笑风生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料到他的忽然到来。 少顷的冷场后,四个人都站起身,规矩的冲着净念喊了声大哥。 净念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丝毫没动面前被斟满的酒盅,只听着自己的这些弟弟们漫说着一些风流雅事,又或引经据典,探究起史说词语。 原本因他的到来而冷清下来的气氛,再次热络了起来。 “前日听闻,打密一张姓仁子,路遇饿虎将吃路人,路人皆是妇孺老弱。仁子便欲杀虎救人,可惜猛虎为饥饿所驱,狂性大发,后仁子只能亦己身喂食饿虎,猛虎得以飨足,路人才安然逃脱。”索临丞说道,“大密之人,无不慨叹悲悯,数不尽文人墨客为他赋写哀歌。只可怜他家老母寡妻,还有嗷嗷待哺的稚儿。” 闻言,索临放当即接了话:“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的圣人?” 索临丞叹道:“大密官府抚恤张家孤儿寡母,特嘉奖白银百两,约莫是真人之事了。”遂语气一转,“我大律国若多谢这般宅心仁厚之众,那些闹事儿的也便捉不到由头,上下皆能体恤,自然能的一个安宁治世。” 其他几人但笑不做评述。又是索临放开了口,笑道:“二哥说的是。”随即,他眼珠儿溜转到净念身上,忽问,“大哥,你觉得呢?” 其他人的视线刷的转移到净念身上,只见着净念垂着眼睑,倒也没真想着这个冷漠寡言的长兄能说道一二。 净念却出人意外的回答了索临放的问题:“不自量力。” 闻言,几人皆是色变。 索临放显得吃了大惊:“大哥怎的这般说?”君子贵以仁。即使这位张姓的年轻人做法不够聪明,却不得不说,他当得起大丈夫一说。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净念漫声开口:“无能之人,才择无用之法。他用己身喂了猛虎救了路人又如何?只得了个英雄仁子的美名。然,其母未养,其妻无依,其子失怙,皆因逞其所不能。” 一干人都是哑口无言,皆没想到,他们的长兄也不真是不善言辞嘛! 好半晌,索临放才迟疑地问道:“但若以大哥之言,他遇到猛虎挡路之情形,就该视而不见吗?” 其实净念的意思,几人心里俱是清明。知道当今新朝开国尚且不久,朝廷一向提倡这“仁爱”“尚情”等思想,若净念这话说出去,怕是会有人讨伐皇室自掌其嘴了。 净念不再多说。他并不喜与人尽讨论这些无实务之事,只是看着几人都是自己的兄弟,既是应了一同“谈聊闲话”亦是不好始终不发一语。 提起这个话题的索临丞,微有些尴尬,只赔笑:“大密官府上报了居州府,原想着给张氏封个‘夫人’誉称,大哥这意思……” 净念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便是封个九等誉夫人”。对于那张姓青年的作为,他自是觉得愚蠢,但也不至于真的违了当地民众的意思,更不会悖了大律一直以来宣扬的“仁爱尚情”之精义。 再不欲听这几个兄弟拉扯道理,净念便起身道:“我先走了。”又扫了一眼几人,“你们也该回府了。” 既然京中之事父亲交予在他手上,他便只管担当起这掌事之人,包括督导这些兄弟的言行举止。 几人忙跟着起身道:“大哥说的是。” 黑黝黝的巷道,白衣人身形是几个起伏,便倏然消极无影。少刻,一身着夜行衣的人出现,他望着高墙堵死了巷子,似乎有些愕然。 尚不等反应,他便被人掀翻在地,胸口被狠狠的压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两腮。 净念用膝盖压着对方,捏住这人的嘴巴,防止他自尽,语气狠戾的问:“是何人派你来跟踪我?” 那人大瞪着眼,肌肉控住不住的痉挛。 不需要等人真的回答,净念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遂另一只手施力点中对方的穴脉,从这人身上起来,对着虚空的夜色吐出一句:“处理掉。” 便是身形一闪,极快地离开了死巷。片刻后,巷子里恢复至最初的静寂。 “弗洛见过主子。” 肃然的殿内,光线略显的阴暗。女子匍匐在地:“弗洛有负主子之托,只查到景生时,便被对方察觉,那些人极其狡猾……便让景生当了替死鬼。”她狠狠的磕着头,“请主子责罚。” 许久,青年沙哑的嗓音浅浅的响起:“将功补过。” 弗洛女显然有些意外,随即几分欣喜,又是狠狠的磕了个头“谢主子恩典,弗洛定不负主子所望。” 净念轻应了声,便示意对方退下。 探知女子心里有些激越的情绪,他缓缓的敛下眼。这么多年来,他学习的知识足够多了,尤其这三年,父亲可谓是手把手教他如何运用权术与手段。 他自然知道,驭人之术,当松弛有度了。既然这手下之人,确实不算有大过错,偶尔以小惩代替苛责,才更能让这些人甘心诚服。 三年里,净念的“静门”也终于发展成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其重心一半在国内民间,一般在宿闫国。 父亲当年说他的手段狠厉有足,却失游刃有余。而最近这两年来,随着静门的发展壮大,净念能够领悟到父亲的意思,便要开始变更掌控与运营的方式。 “主子,巨州来报,皇上到达了踞南关,似乎还没有回京的意向。”说话的人,是掌管“间”的卫首。 净念微点头,遂问:“大密张平以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6 身喂虎,有何蹊跷?” “倒是没有。那张平,确实一向是个仁心仁德的汉子,在当地也是有名的。” 知晓这事件里没有什么阴私,净念便也彻底不作他想了,便是专注地听起这人将江湖的事情与宿闫国最近的情况说完。 至最后,那人微犹豫地问道:“主子……栋丘,需要在安插些我们的人马?” 净念毫无迟疑地摇头。一个势力,再厉害 也是能力有限。他建立静门的初衷,并非是为了朝堂上那些争夺,而是遏制与铲除敌国与民间可能存在的祸源。 “但近日,跟踪您的人……” 净念冷声打断:“不过是不自量力。” 那人一愣,便不多做劝说。 净念并不在意自己手下的担心。这栋丘,乃至这个国家,都是完全属于父亲的。他何须做那些无用之事? 这三年,确实是发生了许多事。民生稳定,已有盛世之兆;但随着新朝根基的扎实,朝堂的一些人乃至各地官府,都渐渐不太安分了。 还有他的兄弟们。 这些父亲看在眼里,他索净念也并非毫无察觉,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莫论哪朝哪代,皇子权臣之斗,总不得少。只要人心有贪,权势、金钱、名利,皆可为争斗之源。 父亲说,不损国体、不折民心,何必惧于争斗为洪流?所能做的,便是疏导与掌控。 而既然父亲不在意,他也不必挂心。只要那些人,不要惹到自己便可。 从密道回到了紫青宫,刚至子时。净念正待沐浴休息,殿外忽传来焦急的通报声。待禁卫放那宫侍进了殿,见那人扑通跪地,慌张地开口:“王爷,十、十殿下忽然吐血,已是昏死过去了。太医说,说他是中了毒……” ☆、【一二〇】见阴私 (3799字) 南清宫与南菱宫是索翰华的五位妃子所居之所。 此时已是夜深,南清宫内却略显得不安,时有几个宫侍匆匆过往。 净念在宫侍的引领下踏入宫门,按说作为成年皇子,他是不能随意出入后宫,只这些年来,他本就一直住在宫内,行动上也无人敢约束他,而如今出了这等事,有人竟意图谋害皇室血脉,他作为看守京中的尊王,自然得亲自出面彻查此事。 说来也是中毒的孩子,身份着实敏感了些,除了净念,也无人敢擅作主张处置此事。这十殿下,乃是前昌平帝第十子,今年还不足四岁,当年昌平帝亡,前朝几位贵妃殉葬后,这孩子与其弟,都被索翰华收养认为义子,故而宫内依然称他们为“十殿下”“十一殿下”。 鉴于两个孩子年幼无恃,索翰华便下令将老十索谨傅与十一索谨研分别国际倒姬妃与素妃膝下,因这二妃皆只有一女,尤其姬妃之女也已成婚,与其驸马住宫外公主府,对于这突然的来的义子,两妃俱是疼爱有加。 “见过尊王。” 姬妃面色苍白地坐在外室,不时用巾帕擦拭着眼角,忽见净念领着一干禁军踏进门来,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上前给净念福了福身——这宫内朝上,除了皇帝外,凡见了净念无人敢不行礼。 净念微点头,便直进内室,亲眼看一看那孩子的情况。内室为索谨傅急救的几人,都是太医院内德高望重的太医。 净念只站在远处大概看了下小孩的情况,原本红润的脸色今是透着青紫,看起来着实骇人。他遂问向一旁正探讨着的太医:“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这才发现了净念,忙行了礼,道:“回尊王,十殿下中的事‘繁花’,我等适才用了最上品的消毒丸,冒险为十殿下渡了几分毒性,也只得暂且保住他的性命。” “繁花”之毒,净念也是听说过。这种毒,不算稀罕,毒粉常带着一股浅淡的花香,因毒发有延迟,药性却是较烈,故而常有人偷偷将毒下到绣品、草木等物事上,不易被人立刻发觉。 繁花虽说好解,但索谨傅不过是三岁多的孩子,哪抵抗得住这般烈性的毒? 净念面无表情地扫了几位太医一眼,见他们俱是神色严肃,遂敛下眼睑,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请姬妃进来。” 姬妃一进内室,看到床上孩子的模样,就顿时泪水涟涟,一时失了端仪扑到了孩子身边,呜呜咽咽的低泣着。 “我们尽力救回他。”净念一一吩咐道,“文队长,让你的禁军将南清宫所有的宫侍集中到一处,一一检查,凡有可疑之人,全都押入天牢,待挨个审问。” 太医与禁军都是应诺。 “王爷,”一太医犹豫了下,道,“不若先去外室说话,十殿下身子虚,最宜清静休养。” 净念听了太医的建议,便离开了偏殿,派人守好了这里。就让一干人集中到了南清宫的前殿,净念看向悲恸的姬妃:“姬妃,我有几个问题。” 姬妃忍住泪水,哽着声道:“但请尊王询问。” “寻常是何人服侍小十?他毒发前吃了什么,去了何处,接触过什么东西,身边有哪些人?”净念冷声问道。 姬妃一一回答:“寻常谨傅的吃穿,都有嬷嬷伺候着,全都是先经过我之手。今晚……”她声音哽咽,“今晚他只喝了碗莲子粥,是我亲手喂食的,他也没有去哪里,就是正殿,与十一殿下耍顽。谨傅毒发,毒发时,身边就是我,嬷嬷,还有我的贴身宫女……”说到最后,她再次哭出声,“是我害了他呀!” 净念抿了抿嘴——这女人哭得让人着实烦躁,不过他虽探知到女人内心害怕慌张,不似表现的这般伤心,但也确实没有说谎。如此却更是蹊跷了,在索谨傅中毒后,那嬷嬷与两位宫女都给拿下了,他在进屋前,就探知了那三人的心里,都指除了害怕并无别的想法。 繁花发作即使延迟,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若这几人都不是下毒之人…… 他仔细的端详大殿内各人的神色后,忽的开口道:“派人去南菱宫把素妃。十一和伺候他们的人请过来。” 宫侍得令,没多久,素妃牵着睡眼惺忪的索谨研走进了殿内。只见索谨研,一看到上位端坐的净念,就甜甜笑开,挣开了他母妃的手,跑到净念身边喊道:“大哥!” 净念随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应了声,低头正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笑——许是当年起了一点好奇,他便对这孩子留了一点心,偶尔见到对方都会分上一点主意,待索谨研能走会说后,竟是格外的喜欢缠着他。 姬妃渐渐停止了啜泣,殿内沉入一片死寂。只众人暗中都有些不解,这位尊王为何让人找来南菱宫的人。 净念一直沉默地坐着。 两刻钟后,一人进来,跪倒净念跟前,手中捧着一个白白布裹着的东西:“王爷,属下在正殿角落里发现了这个‘木魁’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7 ,适才给魏太医看了,他说着木魁内中却有一丝‘繁花’香气。”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吃惊。~~~~~~ “呈上来。” 净念缓缓拆开白布,就见一个木制的多边形彩绘玩具,角上还有几个小铃铛微微晃动——这叫做‘木魁’的玩具,是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转动木魁的角,就能够打开内中的空格,可在里头放置一些小东西。 这时,殿内忽响起孩童开心的声音:“大哥,这是我送给十哥哥的……” 将木魁重新包好,净念低声问:“十一,你的木魁又是谁送给你的?” 孩童笑盈盈地指向素妃:“母妃让人做了许多的木魁给我的,十哥哥一直想要,我就把这个送给他了。” 小孩的话没说完,素妃脸色顿时惨白,扑通跪倒地上,颤巍巍地开口:“尊王,十殿下的毒,不是我下的,真不是我……” 净念没有看素妃,只问着茫然不解的看着素妃的孩童:“你在这木魁里放了什么?” 索谨研嘟了嘟嘴,委屈的回道:“大哥送给我的果糖。”他拉着净念的衣摆抱怨,“就剩下两个,十哥哥抢了木魁后,就都给吃了。”说罢,他撒着娇,“大哥什么时候再买果糖?” 至此,从小孩子的嘴里,众人恍然,也便是了,下毒之人借用小孩子都喜欢的‘木魁’来下毒……可这般费尽心思,对付一个没有地位的废帝之子,到底有何目的?无人敢深思。 一个不算高明的手段,只要一盘查,就似乎能彻底查出真相。只是,那个小小的孩童,到底是命悬一线,连太医都说,能用的救治手段都使出来了,只听天由命了。 可惜曲默不在京中。 净念将撒娇的孩子抱起来,仔细地看进孩童无垢的眼。少刻,他才冷漠地看向匍匐在地的女子:“素妃你且起来吧!”继而语气一寒,下令道:“将秋枝拿下。”秋枝是素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 秋枝一愣,顿时瘫软在地,遂被禁军拖往殿外,她才似反应过来,尖叫喊道:“王爷,奴婢、奴婢是受人指使的……” 姬妃、素妃,俱是茫然地望着无力挣扎的宫女,似是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净念放下索谨研,站起身,扫视了一干人后,对禁军队长再次吩咐道:“再调些人守在这里,事情未明之前,南清宫。南菱宫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然后对素妃说道:“十一不便再留在南菱宫,以后他就住紫青宫。” “尊王……” “自有人照料他。”净念说完这一句话,就带着小孩儿离开了南清宫。 当夜,索谨傅中毒的消息就传到了各皇子与朝臣们的耳中。翌日一早,净念代天主持完朝会后,就被他的一干兄弟们,拦在了殿外。 御书房内。 首先开口的是索临牧,他面无表情直看向净念的眼:“大皇兄,臣弟只想知道,母妃所犯何事,你竟派人将她软禁了起来?”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是不好。 净念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稚子无罪。” 几人面色微变,索临孜讽笑道:“大皇兄倒是对小十体恤敦厚得很。但小十中毒,与我母妃又有何干系?”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免难平:他这位大皇兄,倒是好生的手段,派遣一干禁军,把南清宫与南菱宫彻底围死。 “你说母妃他们都有嫌疑,可臣弟却知,那毒害小十的果糖,本事皇兄你给十一的。” 净念不欲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只平淡的叙述道:“秋枝将十一木魁里的果糖换做毒糖,她是受了悦妃宫中人兰瑟的恩惠;兰瑟是受裘妃的宫侍李路指使;李路是 妃兄长引荐进宫;他却说,毒糖是公主府的管家秦伟在三天前给他的。今晨在京郊乱坟岗,禁军扎到了秦伟的尸身,死了有七八日了。”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几位皇子显然吃了一惊。 言罢,净念淡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几人聚无人再开口……本以为是一个不足轻重的下毒事件——至少在他们尚且没把那个憨傻的废帝之子放在眼里——竟是将宫内所有人都扯上了。宫中五妃,虽说不得索翰华的宠爱,每个人身后都有些错综复杂的母家势力。 最先质问的索临牧,语气缓了下来:“即使如此,臣弟也不作多求,只望皇兄能通融下,让臣弟见上母妃一面就好。” 净念漠然回道:“若是清白,我自不会为难。”言下之意,却是不允许任何人试图见上被软禁之人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索临丞,这才问道:“不知,小十现在如何了?” 净念微垂下眼:“死了。” 几人又是一惊。 净念不欲再与这几人纠缠:“若无事,便都退下吧。”索谨傅中毒身亡一事,他尚且没有头绪,即便是用异能探知牵涉到的每个人的心里,线索却最终断在了死去的秦伟身上。 而那个假冒的秦伟,却不知去了何方。 如今,他只等着父亲冀部密探的消息了。 ☆、【一二一】忧庙堂 (3802字) 这几日,律国朝堂上掀起了一场惊变。 建国三年,国势渐强、民心安稳,朝中势力虽开始有微妙的变动,但一直以来,都未发生过大的动荡。而权臣就算明面或私下,隐现一些党派,因皆未损及根本,又半数多有开国之功,皇帝的态度自然是放任包容,偶尔会敲打下少数过了分的行为。 净念立于殿堂之上,微垂着眼,听着阶下的几个大臣陈情表意。 “……钟广臻为秀慧公主之驸马,乃贵胄之身,又是前恩科状元,文韬武略,人口皆传,堪表大律之第一等人才;钟威德位开国勋臣,曾在居州之战屡次立功。故,臣等以为,论以尊贵与功勋,钟氏一府,既有不正之行,也可将功抵过,小惩大诫,何况律国根基才稳,恳请御武尊王三思,莫以苛责厉刑寒了百官之心,以致令万民对我朝失信。” 听到这里,本是一直沉默的净念,缓缓的抬眼看向说话之人,漠然说道:“便是我朝废厉刑、免株连,钟氏一门已犯下滔天大罪,莫不是我若按律处置,尔等就要指责我之行为令人寒心失信?!” 百官心头微震,一时不解净念所说的“滔天大罪”是何意思,再仔细回想这几日宫中朝堂的事情,隐约猜测出几分。遂又听大殿之上,青年沙哑平淡的声音隐含着一丝冷酷:“父亲之义子索谨傅受恶人陷害,误食了毒糖,太医院一干太医急救无用,他便是狂送了性命。” “禁军与刑理部秘密探查,宫中五妃身边之人皆被牵扯此案,至最后真相大白,下毒之人正乃钟府家仆,其暗害公主府管事秦伟,并冒对方之名,以要挟或利诱,让宫中之人将索谨研的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8 果糖换替。” “我皇家子弟为人所害,宫中五妃与秀惠公主皆被恶意牵连,此案是为险我皇室于不仁不义、无情无信;此一举动更不啻居心叵测,有谋逆反意。尔等还以为,我不该处置钟府吗?” 原本为钟府开脱的几人,俱是精神绷紧。十殿下被毒害致死,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端看为君者的心思了。一时,众臣无言。 净念一一扫过了大臣的神色,目光最后落在匍匐在地的钟氏父子:“来人……” “大皇兄且慢。”这时,索临孜开了口,“臣弟倒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索临孜扯了扯嘴角,面向众臣:“谨傅被人害死,这下毒之人却是于审问间咬舌自尽了,便彻底断了线索。故而是不是钟府所为,一时也有些难断定,但事关重大,钟府定也逃脱不了罪责。我想,若就这样处置了钟府满门,众位或可能皆有不忿,那便……”他偏头又望向净念,提议道:“大皇兄不若就听取几位大臣之言,且让钟氏父子将功抵过,只贬了钟威德,罚去其俸禄家产。” “至于钟广臻,乃为驸马,便是降其品阶,罢为闲散贵人,派人拘押在公主府。” “大皇兄觉得如何?” 净念安静地听完了索临孜的意见,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个人一向对他不喜……不过,这般提议确实不差,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父亲说他的手段有时候过于狠厉极端了,或许给这些人留点后路,也不至于真动摇群臣之心。 他便淡声回道:“也好。钟府罪不能免,念及钟氏一门也是功不可没,今次便网开一面,罪过相抵。” 跪地的那二人,顿时浑身一软,险些栽倒地上,颤声道:“罪臣……多谢尊王开恩!” 至此,索谨傅被毒死一事,也便告了一个段落。小孩的丧葬按规矩交由内廷处理妥当。只钟府落罪后,一个多月来,群臣都是极其的安分,在帝王出京后,有些小动作频繁的人也都立时变得规规矩矩。 原本不明显的党派,也如一夕间消失。各人各司其职,朝会过后、公务之外,私底下的来往都不怎么频繁。 这个案子,没多久传到京城百姓的耳中,也有不少人猜测,倒是这二年来如日中天的钟氏一门只是一朝一夕间便落得个凄惨冷暗的下场,不由的感慨万分,也有人叹息那位堪为太子尊王当真是权势滔天,手段也够狠。 净念快速批完重要的奏折后。天色近昏,便是独自走到御花园间。曲径竹林,又见假山荷塘,他走到水上折廊,便见到不远处小榭内一人独坐。 “皇兄。”索临牧也没起身迎接,静静的看着近来的青年。 早年与这个弟弟有些接触,净念便闻声也来到了小榭内,坐到了索临牧的对面。 “皇兄是忙完了?” 净念不置可否,淡然的注视着对方隐透复杂之色的眼睛。 “小十的事已经解决了。”索临牧收回视线,低眉琢磨着上等云纹石桌间曲折游走的纹路,“为何南清宫还不允人出入?” 净念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原本宫中的那些人,心思太多,在清理干净之前,便暂且封了两宫的行动。”何况,索谨傅中毒一事的真相,根本还没有查清楚。 只是时至今日,他也不需要非得找出真正的凶手。 索临牧微扯了扯嘴角:“光是朝政,已够皇兄你忙碌的;这宫中之事,自有内廷安排,皇兄何必亲自过问?!” 净念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对坐小片刻后,索临牧又低声说道:“以往皇兄不爱插手事务,没想到父皇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你竟也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他轻笑着,“你总会给弟弟一些惊喜的意外。” “可有时候我总觉得,皇兄沾惹俗事,生生折了你的身份。” 净念看着他,半晌不语。 “其实皇兄,”索临牧轻叹,“不必这般努力。父皇怕也不想见你这么辛苦。” “没有辛苦。” 索临牧微怔。 随手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净念站起身,看着渐渐沉下的落日,对索临牧漫声说道:“有些事,我不会插手,父皇不会在意,并不代表就能随意妄为。” 说罢,他便走出了小榭。 净念有时候觉得,人真是奇怪,包括他自己。即使从没有在意这些弟弟,但在这几年的偶尔接触中,又受于他们的身份影响,到底是对他们中的一二人,有微妙的不同,尤其是这个索临牧。 用父亲的话,便是他,已经懂得了这世间的各种情感,爱情、亲情、友情,即使所有的情绪都过于平淡了,但到底与曾经那个无情无欲的自己大不相同了。 所以…… 在父亲还能忍耐时,在自己还没有上心时,便是给这个人,一个警醒吧! 索临牧看着暮色里渐行渐远的背影,出了神。良久后,他忽地低头轻嗤了一声,心头却是百感交集……他的父皇,他的皇兄,真是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畏惧之心。 晚上随意的用了些点心,净念做完了每日的功课后,就去西偏殿的内室洗浴一番。等他披着湿发,走近寝室时,心绪忽有些不经意的起伏,也在同时察觉到寝室内那熟悉的气息。 ……父亲回来了? 淡淡的喜意,在心里弥漫开来。净念略加快步伐推门而入,就见外室的坐榻上,男人斜倚着靠背,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父亲。” 脚下使出轻功,一闪身他便来到了男人跟前,遂即刻被人拉进了怀里。 净念眨了眨眼,趴在男人身上,只盯着对方的眼——明明暗卫来报,说是还要三五日的工夫,帝王仪仗才能抵达京中啊! 索翰华笑着为净念解了惑:“为父留了替身,便先行一步回来了。” 不再多想,净念只为着父亲的回来高兴。这三年来,他们鲜少再有这么久的分别,虽然已开始的时候,没有父亲的管束,他的行动自由了些,也着实悄悄地得意着,但时日一久,偶也会不自主地想起对方。 “为父怕若再不回京,吾儿真得要把栋丘搅得个天翻地覆了。”索翰华沉沉的笑道,“尤其最近半个月,为父可是暗中接到许多老臣的密折,可有不少的抱怨。” 净念浑然不在意这些,蹭了蹭男人的肩膀:“他们需要教训。” 索翰华轻吻着怀中人的湿发,弯了弯唇:“朕听说了小十的事情,吾儿这回行事倒是温和的多了。” 净念咕哝道:“索临孜帮了忙。” “哦?”索翰华也没有意外,只到,“他要是有点眼色。”少刻后,才低声问道,“呐,净念现在可要解释,为何突发奇想处置钟府,清理内廷?” 净念答道:“惹到了我。”其实是不止的。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59 他一直了解,渐现的党派之中,钟威德父子及攀附其的势力,已然超过了其他一些人。 尽管父亲没有表态,他却记得父亲平日的教导:牵制与平衡。而钟氏却在渐渐打破目前朝堂上的平衡,那么下场,只有一个。 不过净念的回答,也不是说谎。他对朝堂或后宫的事物兴趣不太大,三年来他很少明面参与政务,所以才让某些人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借索谨傅中毒一案,不过是给那些人一个惩戒,和威慑。 索翰华轻笑:“吾儿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净念不语:至少他的手段,效果很明显,不是吗?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他便借用了这个时机。何况,有的事情,父亲不宜出手,由他来做更合适! 索翰华一只手捧起青年的脸庞,定定的看着这个快陪伴自己十年的人——他的孩子,或许成长了,变化了,在自己面前却直白单纯如最初,其人如斯,怎能割舍得下——想起在出巡的这些天,他啊,竟是开始有着几分想念了。 “吾儿在朕离京的这些日里,可是耍玩的爽快了?” 他自然知晓,因为扭曲的成长方式,这青年骨子里保留着一丝孩童的天真。在他离京的这些日子,这人可是把自己当日的说教抛脑后了,竟是将栋丘的民间糕点偷吃了遍。 净念一下子就猜到了男人即将要算的账,便是主动伸出双臂,揽着其父的脖子,将自个儿的嘴巴送了上去。 ☆、【一二二】暖烛既 (3174字) 净念主动投怀,索翰华自是欣然接受,嘴上柔软濡湿的触觉缠绵不去,遂是渐重的吐息,青年的舌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下一下力道轻巧地舔舐着,却始终没有深入。 索翰华原没有回应,却终被这人的举动勾得心痒难耐,便在净念的唇舌准备离开时,猛地收紧双臂,张嘴将对方的舌纳入口中。 再一翻身,便将人压在了身下,或吮弄或轻咬,手掌也不闲着,动作娴熟地解开了青年的衾衣。 掌心使劲地揉弄在青年柔韧的躯体上,自这人的胸前缓缓游移至腿根。 一个绵长而深入的吻结束了。索翰华微撑起身,低眉凝视着身下之人:被欲念沾染的青年,常年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血色,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不再是冷淡,荡着点点绮丽的波光。 净念躺在榻上,呼吸略显得急促,身上的衣物已被剥得干净。裸露的胸膛起伏着,其上遍布了淡色的印记,衬着白皙的肤色,平添了淫靡与情色。 遂能感受到男人极其压迫的目光巡视过他的全身,那隐藏的欲念如要吞噬掉整个身心。 每每此时,男人毫不掩饰他的情绪与欲望,危险、阴鸷,如盯准猎物随时都会扑上撕咬的野兽。净念没有被威胁的惧怕,从来只是温驯地随意男人摆弄。 然后双腿被有力的手掌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撑开。净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身体却迎合着男人,主动地完全打开。 眼神一黯,索翰华再次压下身……这样乖巧温顺的青年,总会不经意间盅惑着别人的心智,便骤然撩起了人心里最深沉而阴暗的欲望。 他一手微托着净念的身体,唇舌灵活地吮弄着他的胸,另一只手却耐心地为对方扩张着。 …… 纱帐上,剪影重合。 清寂的夜里,那若有若无的喘息、偶尔轻泄的低吟,暧昧地浮动在紫青宫的寝室内。 久久不息。 “父亲……”青年沙哑的嗓音猛然响起。 遂是男人低沉的笑声:“乖孩子。”看着净念听话地坐到自己身上,索翰华眼神不由沉了沉,双手有力地掐在这人的腰臀上。 面对净念,索翰华觉得自己总也索取不够。而对方,也从来都是任他为所欲为。 这人越是任其索取,索翰华偏生越觉得对对方的欲念更是高炽难消。尤其这安稳下的三年里,他完全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望,净念一般不会早起参与朝会,故而每一场情事,都是狂野而用力,直做到畅快淋漓。 已是夜深,纱帐内的动静才骤然停歇。 趴在玉簟上,净念闭着眼,还能感觉到压在背上的男人,留恋不舍地轻咬着他的肩胛。遂艰难地动了动身,他低哼了哼:“累……”今夜的欢爱,比往常每一回都来得猛烈。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父亲旺盛的索取。 索翰华轻笑了声,随即,唇舌自这人的肩胛缓缓舔弄到他的耳后,再咬住小巧的耳垂,含糊道:“谁叫吾儿将为父的嘱咐抛却脑后,即是主动认罚,这点可还不够!” 净念努力眨着犯困的眼,低声道:“下回……” “呵,你倒是学会了和朕讨价还价?” 男人的物事从后面慢慢退出,净念忍不住轻哼了声,呼吸又微微乱了几分,随即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便被人翻了身,抱到了对方的怀中。又听男人取笑道:“怎的,吾儿还没有满足?” 净念没有作声,他现在是半点气力都提不起了,只想窝在父亲的怀里畅快地睡一觉。 可惜索翰华似是不知道净念的渴望,手指描画着他的眉眼,笑道:“吾儿别急着歇息,今晚……”忽地压低下声音,“朕可没打算睡觉。” 闻言,净念往索翰华怀里挤了挤,脸颊亲昵地蹭着对方光裸的胸膛,嘟哝了声:“明日,有早朝。” 索翰华大笑,双臂收紧将青年禁锢在胸前:“吾儿这谎撒的真不高明。朕可是知道,你在京中都是三日才有一次朝会的。”说罢,他又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声音尤为温柔,“呐,净念不乖在前,今夜里,便是撒娇求饶也没用。” “朕的仪仗尚在百里外,明日为父就陪吾儿留待屋内好生休息。” “……” 感觉到男人的手再次滑到腿间,净念只能认命地闭着眼,随意对方折腾着自己。 真是一夜癫狂。等净念悠然醒来时,尚觉得骨架子似都要散了开,虽然没了多少睡意,浑身酸痛,疲累得半点不想动——父亲的精力着实旺盛。他兀自想着。 便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净念睁眼看去,青色纱帐被人揭了开来。 “父亲。”他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 索翰华微笑着坐到床侧:“还没睡足?可是过了未正。” 净念略有意外,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便是欲掀开薄被起身,却又被按住了手。 “昨夜累了你,让为父服侍你。”索翰华柔声道。 “我自己来。”净念小声说道。至于“服侍”,每回父亲这般说,都会好生地摆弄他。 猜到净念的误解,索翰华失笑,倾身亲了亲对方的脸颊:“这回不是作弄你。”说着他拿起榻板上的亵衣,“等会儿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0 用点膳食,为父要带你出宫去一个地方。” 虽然昨天整晚被折腾得狠了,但男人的动作还是很小心没伤到后面,净念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使觉得浑身疲累,也不至于真下不了床。 被人服侍着穿戴好衣冠,净念喝了点清淡的粥肴,填饱了肠胃后,便由着索翰华抱着他从紫青宫地下的密道出了宫——至于每日大臣们送来的奏折,既然父亲回来了,他自己不再挂心。 宽敞的车辇内,净念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撩起帘子,几分好奇地看着街道上涌动的人群。 栋丘本处于富庶之乡,人口历来不少,如今又成了帝都,寻常自然更是热闹。但今日,这街上的人实在多的匪夷所思了。何况正值夏日,虽说这里的气候较为温和,但白天的日头还是令人生畏。 净念几分不解。 索翰华轻叹:“净念可真是半点不上心啊。” “今天……”净念忽地想起日期来,遂恍然,“是父亲的生辰。”也是律国开国之日。 索翰华满意地勾了勾嘴:“民间本有传说,七月中阴阳道会打通,魑魅魍魉也便多了一重。故而各地都形成了一些不同的风俗。如今七月十五日成了我朝开国之日,营民部每年会在栋丘为普通民众举办一些欢庆之事。” 净念了然,也想起了数日前营民部管事大臣的奏折里说起了今年的集会,因是惯例,他也没有多问便准许了。 不过此时净念没想到什么欢庆集会,只是说道:“我没有礼物。”语气微有些懊恼。 往年父亲的生辰,因为人在京中,虽然不办什么宴席,但大臣们总不能忘,早早地备上了一些礼物,也便提醒了净念。今年父亲不在京中,他又忙于处理朝政,意是一时疏忽了。 索翰华将青年搂进怀里,暧昧低语:“昨夜里,净念可不是已经送了最好的礼物给为父了!” 净念一怔,少刻后才明了男人话里的深意,忽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遂若无其事地问起别的事:“我们,这是去哪?” 索翰华不再戏弄这人,回道:“东城今夜有天灯会,吾儿可是没有见识过吧?” 净念摇头。对很多民间的趣事与风俗,也只是从父亲的嘴里与书本上知晓的。前些年东奔西走,也都是一心放在了内战上,哪里注意起寻常人家的乐事。 “便是了。”索翰华漫声道,“这几年为父多忙于政务,也没能多陪你出门走一走。”新朝初始,事情尤其繁多。这一年算稳定了,却又遇到年初东浔河的春潮,便是分别小半年了。 如今趁着帝王仪仗还未回京的空隙,索翰华便想着与净念在栋丘附近随意走走——说来,这种心情也有些微妙。他无法将净念单纯地视为儿子,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尽可能补偿与宠溺这个本性单纯的孩子。 净念倒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待在索翰华身边,他不在意别的事情。 说话间,车辇已经抵达了城东。 ☆、【一二三】雕玉盘 (3551字) 净念站在河岸之边,望着男人走到前面的摊位处,不知说着什么。人潮涌动,这本被传说为“鬼夜”的晚上,竟是意外地热闹繁华。这便是上位者的意愿吧,索翰华是这一夜里出生,当初建国也偏得选择这样的日子,几年下来,煞气大凶之日硬生生地变成了大吉喜庆的节日。 见男人的身影被拥挤的人群淹没,净念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河上飘荡的花灯,还有微暗下的天空间,摇摇晃晃飞起各式样的燃着火光的明灯。 忽地想起前世的时候,他也曾远过那什么“天灯”,是前世的父亲庆祝他的身体好转,夏日里带他参加一种郊游。不过那个世界里,天灯似乎有另一种叫法? 净念试图回想,却着实没了记忆,便望着天空慢慢变多的天灯,略出了神。据说,七月中夜,用河灯、天灯等方式,可以将生者的思念告诉已故的亲人,或是用生者的祈愿与祝福让那些意欲趁机作乱的孤魂野鬼得以安息。 本就是栋丘最繁华的河岸带,此时人多的有些吓人了。 净念敛起思绪,再回头找寻索翰华的影踪,却无奈地发现,那边灯摊,早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想了下,他便朝那头走去,只是人流交错,也不宜动用武功强行拨开挡路之人……加上行动时那点不适感,净念不自觉地被人群带到了另一边去。 猛然捕捉到人流中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净念忙加快步伐,想上前唤住父亲,却不留神时,与另一个人迎面相碰——四周都是人,被后面的人群挤冲得直撞过去。还好他的动作算是灵敏,只险险地碰着了对方手里的灯笼。 “真是抱歉,”那个人先一步道歉,对他低头连声陪着礼。 净念本要走开的脚步倏然止住,只紧紧地对着不停道歉的人。 “你……” 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茫然地抬头看着忽然伸手抬起自己下颌的青年,儒雅的面容上显然尽是错愕。 净念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丝毫没察觉到周围人看向自己的奇异眼光。他慢慢地抽回手,死盯着面前之人的脸——脑海中,本是越来越模糊的面容,在这一瞬时,倏然鲜明形象起来,伴随着还有那些,嵌入了灵魂的温暖又悲伤的记忆片段。 他低唤了一声,很轻很轻:“父亲。” 这约莫是书生的儒雅男子,已然回过神,倒是没有被净念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吓走。他分明听到了净念的低唤声,神色几分古怪,微打量了下净念,出声问:“公子可是……有何不适?” 净念恍惚了片刻,心头那丝异样的起伏渐渐平复。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与记忆里有极其相近气息的男人,许久才低声回道:“没事。”继而又问了声,“你是谁?” “我……” “大哥?” 一声意外的唤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净念闻声看去,是自己最小的那两个弟弟。 真是有点巧合了…… 净念沉默地对索临放与索临台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几人的男子,便一言不发地拨开了人流,寻着索翰华的方向离去。 留下有些茫然的三人彼此瞪着眼。 索临放看了看净念消失的方向,微蹙起眉,转而盯着面前的男子看:“你是何人?” …… 找了一圈没发现索翰华的影子后,净念只好再次回到了之前站立的河边,刚走过便发现男人已然候在了挂满明灯的树下,手里似提着什么,明明暗暗的光线里,这人嘴角挂着的笑容,生生地多了一丝诡谲。 “父亲,”净念三两步来到男人跟前,一只手轻轻拽着对方的衣袖,低头就见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1 到这人右手提着的是没有燃起的灯笼。 索翰华淡淡地问道:“吾儿跑去哪儿玩了?为父不是说让你候在这里吗?” “等了好久。”净念陈述。 索翰华轻笑,也没有追问,只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净念,柔声道:“这是天灯,吾儿适才不是很好奇吗?不若,你自己点燃放飞一个。” “……嗯。”好半天,净念才轻声应道。 燃起的灯火,映着灯罩,发出氤氲的暖光。净念拿着灯体下的细绳,没多时,就见天灯的灯罩悠悠地转动了起来,然后透白的灯罩上显出隐隐约约的字样: 岁岁平安。 “奇怪。”净念好奇地凑近,手指想要摸上去。 却被人轻握住手,便听男人笑语:“天灯易碎,可是碰不得的。” 净念闻声,偏头看向索翰华,一下对上了他的笑眸,遂是微怔。 “怎了?”索翰华噙着笑,低头凑到净念的面上,“净念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啊。” “有些事。” “嗯?”索翰华微扬起语调。 净念却没再继续说,只低着头,琢磨起手上的天灯,“岁岁平安”的字样在旋动中模糊地变幻作流云状的花纹:比以前父亲送的那个花灯,还是有趣。 这般想着,净念小心地举起天灯越过头顶,便缓缓地松了手——他之前观察过别人是如何放飞天灯的。 遂见天灯,旋动的速度变慢了几许,在眼前冉冉飞升起。 夜间的风渐大,河面上猛然袭来一阵强风。净念怔愣地看着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卷到水面上的天灯,灯火在落入水中的刹那便是渐渐熄灭,直融入昏色的水中不见了影踪。 “父亲……” 隐约有一丝说不出的难受。净念回头,望向沉默不语的索翰华。 只得对方的低应:“掉了便掉了。” 言罢,索翰华漫声道:“天色晚了,你身子欠安,便回去罢!” 一场兴致极好的出行游玩,便在莫名的诡异气氛中,仓促地结束了。净念坐在马车内,靠着索翰华的身体,不经意间瞄到被风卷起的帘子,虽说是夜里,他还是辨识得清车外相当熟悉的景致。 “回宫?” “嗯。” 净念有些不解,先前索翰华明明说过,今夜里要去城郊的什么庄子留宿,却也没再开口多问。 车内的气氛,有一些压抑。 净念体制奇特而偏阴寒,即使是盛夏,还是极爱窝在男人的怀里。人体的温暖,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沦。 “父亲。”净念深深地吸了口气,鼻间尽是男人熟悉的气息,于是那一丝躁动不安的模糊情绪便被这包容的温暖熨平了。他平淡地叙述起,在灯摊前的那一幕,“他的长相和感觉,很像……前世的父亲。” 索翰华轻轻地摩挲着怀中人的脊背,没有言语。 净念静了少刻,又低低地问道:“会是他吗?” 索翰华敛下眼,微扬起的嘴角,似是与寻常无异。他语气淡然,听不出特别的情绪:“净念,你该知道,如你这样奇特经历的人,世上鲜有。” 净念不吭声:心里却是极其地明白的,因为那一刻,他特地调动出异能,却只能从那个人的内心感知到错愕不解与莫名其妙。 “再说,”索翰华反问,“是他也好,不是也好,你又当如何?吾儿莫忘了,这已经不是你当初待的那个世界了。” 净念有些释然,又觉得凝滞在心里的那点难受变得愈发地深沉。遂察觉到脸庞被人温柔地托起,他被迫地对上男人总是温柔地注视自己的眼睛,又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还是吾儿忘记了,现在你的父亲是朕?” “没有。”净念果断地回答。 索翰华笑了笑:“那么,净念,你有何想不通的呢?” 净念失神地注视着索翰华晦涩不明的眼神,许久后,才眨了眨眼,慢慢地弯起唇角回道:“我知道了。” “嗯?” 亲昵地蹭了蹭男人捧着自己脸颊的掌心,净念慢慢地叙述起来:“法华师父说,因为一念不得,故而总是执着不肯放弃,所以在失去或受伤后,才会变得万般不在心。”寡言的人难得地絮絮说起了在静禅院里,那些鲜为人知的生活片段,“……所以,他给我取名叫净念,说,希望我,顺随缘、知明心、不强求。” 又想了想,净念几分孩子气地笑:“前世之缘前世了了。现在只有父亲。” 那个儒雅书生,再怎么肖似前世的父亲,都不可能是那个人。 这一世,他的父亲就是眼前这个宠他爱他的男人;而过往,该是要彻底了断。 法华师父说,他的执念太深,会累人累己。在对方说这话时,他没有在意,也没有上心,却始终没有真正忘记。 虽然他不曾刻意地回顾与挂念,却一个不经意地便想起了那些事情。合该如法华说的,曾经拿起的,总归要彻底放下。前世的好与坏,那些爱着他的、伤害了他的人们,都与现在无关了。 因为,现在的他叫索净念。 索翰华深深地凝视着展颜欢笑的青年,也跟着露出一个包容的温和浅笑:“吾儿明白就好。” 这样的净念,灵魂褪去了那最后的一点虚无与漠然,变得愈发的生动耀眼了。 “天灯没放成。” 车辇内,青年的语气似带着遗憾。 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明晚还可以继续放的。这几日,为父得了空暇,就多陪陪吾儿,多处走动游玩下。你觉得呢?” “好。” ☆、【一二四】敲棋子 (3269字) 到七月二十几号时,帝王仪仗才姗姗地回到了栋丘。 除了索翰华的少数心腹外,自然是没人知道皇帝早已经回了京中。这段时日里,除了每三日一朝会外,净念算是撒手没再管那些朝堂大小事了,皆有其父接手了过去。 同时索翰华果真应了之前的说辞,不仅在某一晚陪着净念连放了好几个天灯,更是趁着空暇,带净念玩遍了栋丘及周边的小镇。 对于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的净念,一夕间又彻底地放开了前尘纠葛,整个人隐约变得多了一丝生气。在偶尔遇到民间新奇的小玩意时,他也会好奇地观望与参与。 每每这时,索翰华只如寻常人父,微笑着包容孩子的新奇心,偶尔会故意逗弄取笑下。 净念慢吞吞地走向正阳宫,那里是索翰华处理公务与私下召见臣子的地方。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周边的景色,一边回想着前几天父亲教他下棋的技巧。说是,棋如事局,谋定而动。 不过从昨天起,索翰华因“回京”了,所以再次忙碌起来。故而净念便自己研究起来——男人说了,只要哪天能够赢了他,便可以不用再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2 吃难以下咽的药膳,也不会再限制他吃甜点了。 虽然并不是真的在意药膳与甜点,净念却觉得心里是满满的高兴,缘于那种被父亲关爱宠溺而对他不断地包容让步。故而随着时日的推移,那鱼水交融的粘稠情感,也变得更加的缠绵隽永。 净念微微地扬起唇。 迎面走来的二人,本该规矩地给净念行礼,却不约而同地出了些神。 索临牧与索临孜。 净念淡然地看着他二人,问道:“何事?” 显然,这两人又是吃了一惊。即使这几年他们兄弟间来往密切了些,也鲜少被这位长兄主动关问过。 “见过大皇兄,”索临孜很快就回了神,恭敬地回答,“父皇……在与大臣们商讨要事,恐怕现在不方便见你。” 虽然觉得这二人有些奇怪,净念却对索翰华以外之人的心思没有多深的探究欲望,便点了点头,道:“索临孜,却你的刑理部。”既然父亲在忙,他还是先去处理下索谨傅下毒一案。 想到这件事,净念也不免心生蹊跷。 “那便一起吧,”这时索临牧开了口,“臣弟也刚好有事要去刑理部。” 净念瞟了他一眼,没做多想。 说来,今日之律国,朝堂体系架构即位两廷五部一司一院。 而其中五部,便是索翰华的另外五个儿子,每人各掌一部。净念则是掌控督查官员暨监察军营的明司——不过三年来,他鲜少上朝管事,明司到目前也略显虚名隐形。 “还是为了小十的案子?”索临孜低声问道。 净念淡声嗯了下,道:“该是结案了。”真相如何,暂时也不那么重要了。在于明面上,钟氏落马,这件事早就告以终结了。 索临孜闻言沉默,便没再开口。 三人一路无话。 等终于到了刑理部,索临牧先一步离开。净念则与索临孜进了刑理部的密堂,先将调查的资料过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任何新的线索,便在结案卷宗上戳下印章。 “大皇兄倒真是宽容,”索临孜挑眉,意味不明地笑道,“下毒人费了那么大圈子,可当真就为了谋害小十的命?” 瞄了他一眼,净念漠然回道:“不重要。” 他知道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了。但事实就是,小十丧命;他借机打压了朝中即将兴起的最大党羽,更是给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个警示。这样的结果,便够了。 至于下毒之人是谁,其实无非就那几人。 只要他清楚最后的目标并非是父亲,甚至并非是哪个人,或许仅仅是试探,那么,他便无所谓。 “想不到皇兄原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索临孜又道:“连养虎为患的道理,都浑然不上心。” 净念不语,既做完了事,该是离开了。刚走至正堂的前院,他就见到一人捧着一叠卷宗朝这头匆匆走来。 便不由得顿住步伐。 跟在净念身后的索临孜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几分好奇地顺着净念目光看向来人。 这人看到他们,也是一愣,目光在净念身上逗留了稍刻,忽然发现一旁的索临孜,忙跪下道:“微臣参见景亲王。” “你是谁?” 索临孜尚未开口,就意外地听到净念开了口,更是诧异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而跪着的人,明显没反应过来。 “大皇兄问你话,怎么不回答。”索临孜见对方半天没回话,冷声开了口。 那人一惊,忙道:“参见御武尊王,微臣是刑理部理卷署的右官沈农。” 察觉到这人话语里的战战兢兢,净念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最后低声应道:“嗯。”再不作停留,就绕过对方,朝大门走去。 索临孜目送着净念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重新打量起地上跪着的男子——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刑理部内很普通的小官员。 “沈农,近日刑务署署总左察一职空置,你可有意愿担任?” 沈农茫然不解,为何一下子连升两品,还是这向来冷面冷心的景王点名的自己,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答:“……微臣多谢景亲王赏识。” 在刑理部待了大半天,净念回宫的时候已天色将晚,待他去索翰华的寝宫天华宫,依然没见到人后,询问了下宫侍,便再次赶往正阳宫。心下却是有几分奇怪的,索翰华往常这时候多是回天华宫了的。 一路上,无人阻拦。净念刚一踏进了御书房,便听到一位老臣说道:“御武尊王今已是二十五岁足了,再继续住在宫内,怕是有损了规矩。” 索翰华没有回声,便又有一人附和起:“陛下,几位亲王都娶了妃子有了子嗣,而御武尊王至今尚未纳娶,委实不合规矩,更怕有些谗言流出,正所谓人言可畏……” “父亲。” 净念的唤声打断了这人的涛涛大论,屋内几位大臣,皆是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在皇帝面前参本归参本,但人真到了面前个个都又不自在,前些日子这位尊王的手段,着实令他们有些畏惧。 索翰华微笑道:“净念可听到了刘卿几人的话语了?你道是如何想法呢?” 净念缓缓走至几人跟前,眼睛紧盯着说要他娶妃的人:“那些规矩,与我何干?” 这话一说,其他人俱是不赞同,第一个说话的老臣忙道:“尊王此言差矣,无规矩不成方圆。尊王贵为一国表率,自然要一行一言都表陈了典范。” 净念看向他,漠然道:“我居住何处,娶不娶亲,无损于国体民生,也不曾渎职玩忽,本乃私事,与尔等何干?” 那人则不依不饶:“尊王身居高位,凡言行举止,已是无论公私。自然……” “好了。”索翰华忽地出声打断了几人的争论,“这件事且不必再提。吾儿的事,自有朕为他考虑,不需众卿操劳。近日阿萨族事起,东浔河一带灾民尚未安置妥当,尔等还是多放些心力在国家大事上罢!” 皇帝一言既出,这位老臣自然不敢再争执——索翰华的手段,他们还没有忘记。 等几人讨论完了事情都退下后,索翰华笑望着净念:“怎的想起来这边?” 净念蹭到男人的身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闷闷地说:“……他们说,明年宫中要选秀。” 索翰华扬了扬眉,将青年搂进怀:“朕是皇帝。”即使不欲大办,有一些事情并不会因为是新朝,而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规矩。 净念愣了愣,直盯着男人神色自若的脸看了半天。 终是被这直白的目光盯得无奈,索翰华亲吻了下青年的额头,低声道:“吾儿是在不放心为父?” 净念慢慢地埋下头,抵着索翰华的肩窝:“没有。”他不会阻止父亲想做的事情,但是…… 索翰华笑叹:“乖孩子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3 。”随即又轻声道,“倒真是直接干脆,可惜了朕还在想着怎么安抚吾儿。” 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净念嘟哝道:“反正父亲都是与我住在一起。”如今的他自然是知道妃子的本质是什么,但父亲既是只拥有自己,多几个妃子,与他又有何干。 听了,索翰华大笑:“吾儿真是有信心。” “不是吗?”净念反问。 索翰华敛住笑意,沉声道:“傻孩子,选秀不只是给为父选妃。” 净念怔了下,遂眼眸一亮。 ☆、【一二五】尘与土 (3083字) 宫廷选秀,除了是帝王选妃外,自然还有皇子亲王们,可选中看中的秀女借机纳妃。选秀另分大选小选不提。 本是历来皇室宫廷的规矩,内廷报备时,索翰华对此也并未上心。 却没想到净念忽然提起这一茬。 青年的性情淡泊,在他面前也没有曲折的心思。索翰华便知了,这人其实有着隐约的不高兴,哪怕那些妃嫔是摆设。 遂就忽然心软了。 说什么规矩,也不过是无甚所谓。他索翰华真不想做的,规矩、谏言,都不过是一纸空话——如同被臣子反复提起的,净念的婚事。 索翰华凝视着净念的眼睛,波光微荡,煞是动人:“你那两个小弟府上少了管事的,这次选秀,朕便打算给他们选个正妃。”说罢,轻捏了捏青年的脸颊,低声道:“所以吾儿尽可安心了。” 净念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微弯了弯。 索翰华笑着又逗弄了他几句后,也没再多言,将对方轻轻地拥在怀抱里。 这个本是冷情寡欲的青年,真真的在意起一件物事或是某个人时,当真是倾着全部的心力。越是淡泊之人,骨子里可能是越有执念。 如今的净念,可谓是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一人身上。 温顺而坚韧。如是乖巧,索翰华想,连他都是不忍亦不舍,在哪个不经意间就伤了这孩子。 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选秀择妃,于索翰华不过是过个流程,于净念……即便再淡然,也是有一分轻微的在意,哪怕他自己没有察觉。 感觉不到疼痛的人,更是让人心疼。对索翰华来说,自然没有什么专一忠贞的情爱观,在面对这样的青年时,只是出自真心地一而再地包容甚至退让,故而那些本就无足轻重的人事,便越发地不足为意。 父子二人在书房内一起处理了些紧急的折子后,便携手回去了天华宫。 其后时日,按部就班地来去。索翰华与净念各自恢复到原本的规律生活中,偶尔,净念会在某一个深夜悄然地离开皇宫,然后在第二日日头初升时重新躺回帝王的龙床。 索翰华对于净念的行动,大多时并不追问。不过有时候遇到一些难事,净念会主动地告诉他,或便得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提议。 大雪时节,即便是栋丘,也有些寒意。 净念裹着一件毛裘——这是去年围猎时,索翰华亲手射杀了南地雪貉,特地让人扒了雪貉皮毛给他缝制了这件保暖衣物——刚踏入紫青宫的正殿,就听到小孩儿的啼哭与宫侍的哄劝声。 “大哥……”小孩儿眼利地捕捉到净念的身形,顿时撇开了一干人,跑到了他身前委屈地说道,“我不要离开。” 净念怔了下,遂弯腰将索谨研抱起来,问向都跪下的宫侍们:“怎么回事?” 一人小心地开口,将事情前后叙述得清楚,大抵就是宫中不再戒严,皇帝让南菱宫的人把索谨研接回去。 “十一殿下知晓了,便哭闹着不愿离开紫青宫。素妃已经派的人来去有几拨了,都被十一殿下斥回去了……” 净念静默地看着委屈地撅着嘴的孩童,淡声问:“既是父亲的话,十一为何不听?” 小孩儿有些伤心,又有些害怕,呜咽了几声道:“我怕……十哥哥……” 他话语说的不清不楚,净念却是心中明了了。皇室成长的孩子,懂事的总是格外的早,即便这个孩子还有几天才足四岁。 净念抬起手,替孩童揩了眼角的泪花:“你回你母妃身边,过几日等你生辰,我再送你些玩意。”说来对于这孩子,净念倒是十足的兄长样。 或许便是人之间的缘分罢,这孩子也算是在他身边长大,又是极爱黏着他的性子,时日久了,净念对于孩童便多了一份耐心与纵容。 索谨研闻言破涕为笑:“我想要乌龟儿。” “嗯。” 随即,净念对宫侍们吩咐了声,就兀自抱着小孩儿朝南菱宫走去。 “大哥要经常来看我……” 几日后,索谨研的生辰便到了。本不算特殊的日子,但考虑到夏天时被毒害的索谨傅,皇帝便宣称要在中谊殿为这孩子举办一场生辰宴,朝中大员们皆要参加。 一些人虽是不解,只当作皇帝是借机表明对于这位废帝之子的看重。 宴席不算大办,倒也不失热闹。 索谨研一开始见到净念就跑到他身边黏着不走,旁人见了虽知不合礼数,却碍于净念的威名也都不敢置喙。宴席结束,已是月上梢头。净念抱着趴在怀里打盹的孩子离了大殿,适巧遇到了从别门出来的索临孜。 “大皇兄。”索临孜客气地喊了声。 净念本只作擦肩而过,却忽然看到了索临孜身后的人,一时停下脚步,毫不忌讳地看向那个人。 索临孜也顺着看了过去,扯了扯嘴角:“这是刑务署署总左察沈农。大皇兄你先前在刑理部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闻声,净念的目光转移到索临孜的面容上,半晌,才轻声应道:“嗯。”这索临孜,虽然不太喜自己,且对着沈农有些好奇与试探,却是没有多少不轨的心思。 索临孜也是坦然:“我见他似乎挺得皇兄你的眼缘,刑务署缺人,便提拔了下,沈左察却是不辜负我的点拨。” 那头,沈农连声自谦,只道是感恩景亲王的赏识,不敢懈怠,尽量做好本分。 净念表情淡漠,听了这话,只轻声回:“我知晓了。” 这个沈农确实和前世的父亲很像。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过去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他自然能够分得清,不能说他对于这个长相气质与父亲一样的人没有半点异样的感觉。 但那一点松动与怀念,终究只能保留在心底。 只是在第三次遇到沈农后,净念觉得与这个男人不期而遇的次数,一下子多了起来。 在年节前的某一个阴沉的早晨,净念从静门分部回京,挑了家精致的小饭馆,准备用点早餐时,一上二楼时第七次再遇了沈农。 一点令他不舒适的怀疑,便倏然升起。 净念天生不是个爱猜忌的人,只是曾经的经历与现今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4 的身份,让他不能对一些奇异的人或事保有信任。 于是改变了原先的打算,他首次主动走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身前,而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连忙从座椅上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为何没去早朝?”净念问。 按说左察的品阶,应是能够参加朝会的。 沈农忙回道:“……今日是休朝日。” 净念沉默地喝了口水后,便用着几许肆意而直白的目光,将坐于对面显得有些拘谨的男子打量了仔细,并暗地里用起了异能之力,意图从对方的心声里探出些消息。 当年在鹤粼岛时,德鹤老人仔细嘱咐过他对异能的使用,道是凡事皆有度。故而净念多数情况下,不会随意地探知旁人的心思,自然也与寻常人无大差,除了对于别人的情绪敏锐些外,倒也没有特别。 只是现在……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是前世的父亲,他却不欲真的把什么阴谋与之联系一起。 早晨的饭馆,人不多。少刻后,小二吆喝着端上了两人的早餐,打破这一桌古怪的平静。 沈农踌躇地看着对面的净念兀自埋头享用起饭点,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松下紧张的情绪,也跟着拿起筷箸用起饭来。等他吃得饱足了,抬头就见青年的视线,穿过旁边的镂窗,不知落在了何处。 这样的青年,生生地少了些冰冷与严苛的气息,晦暗的光线描画着他的侧脸,又隐约添了孤独的意味。 “你……” “我能去你家吗?” 忽如其来的沙哑嗓音打断了沈农欲要脱口的话。他微错愕地对上净念平静的眼,半晌才茫然地点头:“自然可以。” 沈农觉得很奇怪,心里的疑惑翻滚似成团。 净念当即起身,率先离开了桌位。沈农则连忙跟上去。两人付了早餐的银钱,便转进了窄巷。 ☆、【一二六】赋新词 (3169字) 小院不大,应是翻修了不多久,院内栽种了五六棵树,树枝头满是半开放的花朵,肖似红梅。净念走至树下,顿了顿脚步,伸仰头盯着枝梢头淡雅的花朵出了神。 “这是宿闫文秀城培育的粟梅。” 身后之人轻声开口。 净念闻声,转头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儒雅男子,目光落在他带笑的脸庞上,那隐现的梨涡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院内风大,”沈农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紧张,笑得淡然,“易使得人着寒,不知王爷可愿进屋内一坐?” 许久后,净念的实现落在了粟梅树梢上:“不必了。”他只是突发奇想来看一看,不会逗留多久的。 两人又是沉默了许久。 沈农凝视着这位年轻的尊王,心下觉得几许恍惚。又见净念一直观望着粟梅花,心念一动,轻笑道:“王爷莫不是喜欢这粟梅?” 净念模棱两可地轻应了声。 见此,沈农倒是几分摸不准这位尊王的心思了——不过,似乎从第一眼见到这人,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就有几分不同,只是他想再追究,却只发觉,青年总是一副高贵傲然不能亲近的姿态。 “沈农。” 青年沙哑的嗓音,衬着这飘渺冷淡的粟梅花香,让人不经意间就能沉醉。 “王爷有何吩咐?”沈农应道。 “岭南山水秀丽、民风淳朴,你可愿离京赴任,做一个北两府的巡官?” 沈农着实吃了一惊:“不知王爷是何意思?” 净念没有看他,只问:“愿是不愿?” 静默了稍刻,沈农低声回道:“沈农去年才从外府调回栋丘……尊王能够赏识微臣,本该是感恩戴德,只是,家母常年居住栋丘,不是外地的习气。如今她已是年迈,三五时会有小病小痛,微臣……着实不能安心。”说到最后,他不免有些惴惴。 半晌,净念淡淡地叙述:“如此,我不勉强。”旁人的选择,他从不会干涉,只是京中情势复杂,再几年后,少有官员能够独善其身。对于有些人,还是适宜选择远离争夺中心,故而他才对这个人提了如此的建议。 对方即是不领情,他也不会强求。 沈农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说:“微臣谢过王爷的顾全,只是家母一人在京,着实不能让人放心。” 净念点了点头:“我晓得。”随即便忽然返身朝院外走去。 沈农看着这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的青年背影,独立于粟梅树下发起了呆。 这一日的事,似也没有留意。马上就是大年夜了,宫内都忙碌着准备年宴等事宜,净念则是日日都要去城西的静门分部,听取各地这一年的总结,除了处理一些要务外,还有与“谜”、“间”、“巫”的心腹安排谋划来年的事情。 “主子,”间的卫首拿起一叠密件,道,“先前英招管事领着‘谜’的卫士在扯渠挡下了一支神秘的商队,在他们的粮草船舱底搜到了一些火雷制的武器。便让‘间’的探子追查下去,发现有些奇怪的地方。” 净念飞快地翻完调查得出的情报后,若有所思道:“又是和景生有关?” “可惜景生死了后,一时断了线索。”对方回。 火雷,既是火药。当年战争中,前朝与北庭双方都秘制了火雷武器,后索输华继位,则宣布严加控制这类武器,也绝不准允私人采矿、锻造火雷武器,否则当处以极刑连坐。 净念想了想,问:“景生手下的铸剑山庄有何发现?” “没有异样。当日弗洛女杀了景生后,铸剑山庄便树倒糊狲散,那些铸剑师都各自投奔了别的门下。火雷一事,似乎景生只是经过手而已。” 闻言,净念冷声道:“继续追查。” “是,主子。” 间的卫首说完了,弗洛女等人又仔细地汇报了下两国内的江湖势力变化。净念一一听了后,倒也没发现更多特别处,只让他们继续暗中发展静门。 最后,弗洛女皱眉说道:“说起景生,属下近日发觉江湖风向又有些不对劲。”当日接连好几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或是一夕间衰败或是被人灭了满门,引起静门的注意,他追查到景生身上并不小心杀死了对方后,这些异常便平息了大半年,“断续又传来几个中等门派的内斗,有一二个,伤亡极是惨烈。” “盯紧了。”净念随手一挥,手中的密件化为碎片。“景生之误,不可再有。” “属下晓得。” 今日总算在午时前回了宫。净念响起索翰华早上起身时,抵着他耳朵笑语了几句话,隐约记得好像说,下午得空了,要带他看一样物件。 逐步伐轻快了几分,净念招出暗卫,知晓索翰华候在了紫青宫,便直接从密道回到自己的寝宫。甫一出暗门,走至外间,他就看到男人惬意地斜靠在坐榻上,一手翻弄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5 着书页。 “吾儿这几日可真是行踪神秘。”索翰华望着走过来的青年,淡声道。 净念走到他身旁,惦记着早晨的话:“我现在得空了。” 索翰华遂笑开,轻拍了下手,外面侍候的人就悄然进门。他吩咐道:“准备温酒。茶点,还有棋盘。” 净念被男人神秘的举动弄得几分好奇,便顺从地跟着对方出了紫青宫,往西北方向走去。渐渐的宫人行迹稀少了,只有不定时巡逻而过的禁军队。 然后他们在一个高墙大院外站定。 净念瞄了眼面前紧闭的红门,朝门楼上看去,其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净苑。 待宫侍打开了木门,索翰华牵着他的手闲适地踏入了大院后,净念明显地愣了下,眼前偌大的院子,除了一大片开花的树木,看不到别的建筑。这布局,在宫廷内院着实奇怪了些。 再仔细一瞧拿开满树的浅紫色花朵,净念顿时认出来了,这些树可不就是那日在沈农家看见的吗?他略回忆了下,是叫做粟梅吧? “粟梅花,比普通梅花多了些绚丽,香味虽浓却极是清爽,而且极适合生长于栋丘之地。”索翰华揽着净念的肩,走到一大片树林之中,微笑地欣赏着一簇簇怒放的花朵,“朕不日前听说吾儿喜欢这种花树,还亲往沈农府上观赏,便命人将这个院子移栽满粟梅树。” “民夫倒也是能干,这些树不仅没有得损失,今日还都开了花。” 净念听着索翰华自然平淡的解说,忽地反映了过来。 “父亲。”他唤道,总是平淡的嗓音里透着一丝与众不同的起伏。 索翰华应了声,便见净念从他臂弯里挣出,与自己面对面站立。一双明眸,映着盛开的花朵,平添了旖旎的风情。 他不动声色地回视着直盯着自己的青年:“怎的?” 净念渐渐地弯起了唇,甚至露出了洁白的门牙。 索翰华一愣,遂是笑了:“净念笑的这般开心,可是很喜欢这个院子?” 净念点了点头,遂又摇了摇头。 “嗯?”索翰华不解其意地扬眉。 净念没说话,就是开怀地笑着,许久也没有合上嘴。 二十多岁的青年,笑得这般天真,倒真是傻气十足。索翰华轻叹,解开自己宽大的披风,将身前人拉怀里裹将了起来:“莫非朕是将吾儿教导成傻孩子了?” “不是。”净念低头否认。 贴着男人的肩窝,净念收到了满心溢出的欢喜,得意地开口:“我喜欢父亲吃味。”那种如珍宝般被人小心呵护的感觉,真是让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索翰华恍然,随即失笑,一手轻拍了拍青年的后脑勺:“你倒是尽想着这些歪心思。”遂话题一转,“趁今日这点闲暇,来陪为父对弈一局。要是输了的话……” 男人微拉长语调,有些深长的意味。 净念的雀跃顿时被浇灭了,有些苦恼。父亲的心思太过缜密,他即使棋艺有所进步,哪能是这个人的敌手。 索翰华放了净念,低头看着对方木然的表情里隐约的委屈,顿时乐了。 真是没办法啊……他看着青年苦恼的样子,更是开心。打从净念能够感知辨识情绪后,逗弄这孩子就成了他的一项恶趣味了。 “今天为父不难为你了,”他笑说,“输了就喝口清酿,赢了就让你吃绕梁轩的芳味糕。” ☆、【一二七】且随然 (3125字) 当夜年宴,净念缺席了。尽管众人很是好奇,却只被皇帝一句“净念身体不适需静养”堵住了所有的疑问。 而此时,净念则是躺在了龙床上陷入了沉眠。 下午一局对弈,输的人自然还是他了,便被哄着喝了两杯清酿,遂被隐忍了好几日醋意的男人狠狠地折腾了下,只能筋疲力尽地早早入睡。 外头的热闹,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栋丘少雪,大年夜零星飘了几片,很快就无声地融化。转瞬间,已是春回大地暖,鲜花怒放时。 这期间,除了年节偷盗多了一成,律国总体也算是宴平……除了一直没有正式归顺的阿萨州,或者准确地说是阿萨族。 当年索翰华登基后,并没有下令挥师北上,只分别派了两部军力驻守在阿萨江与汇江南岸。阿萨族看到隔江之师,倒也没敢有大举动。 至去年下半年,原大族领葛而鲁和病重卧榻,本就有诸多分部而不够团结的阿萨族内部自然便起了内斗。朝廷一方,倒是没有干预——至少表面上如此。 年初,阿萨族分裂成三派:原本隐世的苗何氏,自成一族,宣称不愿再参与俗事;其他几氏,分为东西两派。西阿萨族新统领由葛而鲁和的长子耳庆担任;东阿萨族则在分裂后,主动归依了朝廷,故而索翰华直接任命其统领式青江为阿萨州州官。 三月十五,西阿萨族新统领,携金砂千石、奎草百金以及牲畜禽鸟数百等北阿萨州的名产,特来帝都,朝拜皇帝。 而三月中至四月中正逢栋丘花卉集市,净念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楼外,街道两旁是各具鲜妍的花卉,来往有各色装扮的行人。由于近日不少阿萨族的人来京,自然少不得他们的身影了。 “大哥,那个人帽子好有趣。” 小孩儿脆嫩过的嗓音唤回净念的思绪,他偏头看着扒在阑杆上的索谨研,淡淡地提醒:“别把身体伸出去。” 索谨研似乎有些委屈,却依然听话地端坐了身体。 对面之人顿时笑出声:“十一最近越是调皮了,不过倒是很听大哥的话。” 净念随意地瞟了对方一眼,二十二岁的索临放依然如年幼时开朗活波。如今常住在栋丘,他的兄弟们似乎与他渐渐走得近了些。 对这般改变,净念没有拒绝,多是冷眼旁观。 “哎?大哥,我听说,”索临放忽然压下声音,“最近郊县霏陵上槐村,又出了一名仁子。”一说到民间奇事,这青年就极是兴奋,“大密张生舍身喂虎,这个刘姓仁子则是为除恶蟒,甘入蛇腹。可怜啊……” 索临放摇头叹气:“他倒是没死,周身绑了柴刀,剖了蛇腹,幸而得生。只可惜四肢俱损、五官被融,如今是瞎了眼、哑了嘴啊!” 净念原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这,不由得抿紧嘴。 索临放大概是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便放下杯盏,问道:“大哥,你好像觉得不以为然?” 净念看了他一会儿,遂视线落在其身后,嘴上回:“太巧了。”十月前,有英雄饲虎舍身救人,这便又来了个义士涉险除蟒消灾。 索临放先愣了下,遂来了劲儿:“大哥且说一说……” 却没等净念回应,一旁传来一声笑语:“大哥、五弟,你们倒是好闲情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6 逸致,在这品茗赏花呢!” 索临放一回头,忙起身,笑嘻嘻地回道:“四哥哪儿的话,我跟大哥今日休沐,刚巧十一快被问坏了,闹着要出来耍玩。我便约上了大哥,领着着小孩儿四处看看。” 净念毫不意外地看到索临孜身后跟着的男子,对方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自从当日去了一趟沈府,他便没再多加关注这个人了。不过索临孜现今看似挺重视此人,经常能见他身后跟着沈农。 偶尔遇上,沈农便会冲净念露出微笑。 垂下眼,净念心知,自己无法对此人有甚么恶感,不时见到这人,心里莫名地有一丝轻松。 能见者与前世父亲一样气质与外貌的人,这便也算是,圆了一个遗憾。 可惜……他如今的身份,注定了不能随意与人相交。何况,皇宫里那个至尊帝王,也怕是无法容忍他与别的人又太过亲密的接触。 索临孜坐到净念右手侧,招呼了沈农坐到一旁后,问起索临放:“适才我见五弟神情奇异,是在说甚么呢?”边问着,目光边不经意地扫过净念。 索临放听了,连忙把事情前后又叙述了一遍。 片刻后,索临孜道:“我道是甚么事情呢!这件事霏陵县官查清后报备了刑理部与世公部,世公部正打算封那刘生一个仁义九等公。” “再查一查。” 忽听净念开口,索临孜微愣,遂勾了勾嘴:“莫不是大哥不信我刑理部的办案能力?” 净念摇头,只道:“有点巧合。” 他以为,舍身饲虎,还是极少数人;何况……这恶蟒,怎会出现在寻常人的村落? “我知大哥的怀疑,”索临孜道,“不过刑理部派人核查了,确实无甚蹊跷。”顿了顿,他微扬起声,“不若我们现在即去霏陵,大哥且亲眼确认一下。” 净念没多少兴致,摇了摇头:“不必。”他并不掌管这些事,即使觉得蹊跷,自有负责之人断定。 此时却听沈农开了口:“微……我倒觉得,四公子的提议不错。适巧过几日要南下,四公子与我也是经过霏陵。”罢了,又觉得有几分冒渎之嫌,“我唐突了……” “好。”净念猛地打断了沈农歉意的话语。 几人微有意外,倒也没再多问。 说要出发,便也果断干脆,索临孜吩咐了侍卫,很快就备好了马匹等物件。索临放可惜地叹了声,因阿萨族人进京,他无法抽身,便要领着索谨研回宫。 无奈小孩儿太黏净念,见净念甩了自己就要走开,便哭啼不休。 “我带着他吧。” 净念淡声说道。索谨研再过半年就要进科文院读书,故而近来非常黏着他,想到这小孩儿整日闷在宫中,他倒也便决定纵容这一回。 当天傍晚,几个人化作旅者,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霏陵县城。 鉴于净念对于此事存疑,几人俱是没有对当地官府揭穿身份,适巧此英勇之举,引来了不少附近的人前来探望刘家,故而他们几张陌生面孔,也没有引得旁人的怀疑。 “刘生身体伤残后,县官就将刘家一家人安置在了城内,派了最好的郎中给刘生疗治,只是作用不大。”侍卫探得消息道,“近些日,不少栋丘富贵,都派遣人来慰问,还有送许钱财、珍品的。” 在霏陵宿了一宿,净念与索临孜一早就敲响了刘家的门。 “大哥?”被刘家小厮引进门后,索临孜踏入院子,却见净念驻足在门口,不由得几分奇怪,“怎么了?” 净念敛下眉:“无事。” 着刘家,本是乡下人,家中来客,女眷一般也不须避讳。何况现在刘家,当家的躺在床上,刘氏也只能自己出面迎客。 “几位好心的大爷……”那刘氏掩着袖帕,没说几句话,便嘤嘤地啼哭起来,“都是奴家不好啊,害得刘郎变作这般模样。” 索临孜隐忍着意思不耐:“刘夫人莫要太伤心……不知他等可否去看望下刘义士。” 女人擦拭了眼泪,就领着他们来到后院寝室,遂坐在床头,对着躺着无法动弹的人,呜呜哭啼起来。 原来几人没有见着刘生,自然没法想象这人伤势如何。眼下一看,便是都有吃惊:青年已然看不出原来的相貌,五官白森森地揉作一团,揭开被子,四肢都化去了一半。 “……郎中说,恶蟒食了他的身体,如今能存下性命,已经是大喜了。” 索临孜压下隐约呕吐的欲望,扯开嘴角,压下声问净念:“大哥,你现在是作何想法?” 净念冷声反问:“你又是如何想?” 索临孜的聪慧,他丝毫不怀疑。如今刑理部掌控在他手,这些事情的真假虚实,又怎么没有一点心数? 索临孜面色渐冷,忽地扬起声:“来人!给本王将这淫妇拿下!” ☆、【一二八】世无计 (3751字) 刘氏被索临孜的侍卫压跪在地,先是吃了大惊,眼中随即流泻出惧怕、惶恐种种情绪,终是反应过来,匍匐在索临孜的脚边悲声恸哭。 “爷,爷,饶了奴家啊!” 不出半个时辰,霏陵县官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刘家。前堂内,索临孜坐在桌边,县官等人分别立在他两侧。净念则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满屋是嘈杂的让人难以忍受的闹哭声。 净念轻步走出了庭院,立于嫩芽抽发的老树之下。 “王爷如何知晓这案子有异?” 听到男子微低下的嗓音,净念缓缓地转过头:“我自有我的途径。” 刘生以身涉嫌,为乡民除啥恶蟒,本也无可厚非,只当作是新朝民风风尚好。只是此事之前有大密张生之义举,这等义举,不仅是朝廷慰恤其老母寡妻,并立下英雄冢,且立下英雄冢,且是有不少富贵人家争送金银宝器,故而……总少不得有居心不良者,借用此等伎俩,来赚的名望利益。 加之,此事发生在霏陵…… 他纵是鲜少正面插手朝事,但手下检察百官的明司,并非是真的形同虚设。 这刘生除杀恶蟒一事,说到底是被其妻与县官联手设计——其妻贪图名利,至于霏陵县官……净念不由得陷入深思:当真就是因为偷情被刘生发现吗? “可怜了刘家好男儿,”沈农叹息,“芳华之龄,却是遭此厄劫。” 屋内,索临孜作势甩了一个杯盏,吓得县官腿脚一软,普通地趴倒在地:“景亲王饶命啊!小臣只一时糊涂,下乡之时,见了刘氏,便是贪图美色而迷了心窍……” “来人,先将他二人关押进大牢!”索临孜冷声吩咐,对侍卫说道:“拿着本王手令,速调集守城军,封掉这里与吴府!” 等索临孜利索地处理了几个人后,他几分歉意又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7 几分感激地对净念说道:“多谢大哥的提点,否则……这吴柯早晚会成为霏陵一大蠢虫。”言罢,几分喟然,“看来我刑理部也得要肃清整理一番了。” 净念静默了下,半晌回道:“非尔之过……”话音未落,他眼神骤然一紧,一个急闪身,就来到了后院,刘家夫妇的寝室。 等索临孜与沈农从净念莫名地举动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去了寝室,一进门就是扑鼻的血腥味。再看去,床上原来残损的青年身体,已被人狠毒地截为数段。书生沈农,当即忍不住反胃,干呕了起来。 “大哥?”索临孜惊骇,“设施怎么回事?” 净念皱紧眉。他还是晚了一步,让人趁着适才的混乱,竟成功对这个人下了毒手。 只是,为甚么?便那县官吴柯,也被押入了大牢,何人会做出这般莽撞而引起生疑的举动? 净念猛地冷下脸,回头看向索临孜:“县府大牢在哪?” ——若此中真有阴私,那吴柯怕也是……凶多吉少! 索临孜显然也回了神,整了整颜色,道:“县城之西,过了市口,就是的。” 语落,净念瞬时消失了踪影,索临孜蹙眉看了看呕吐的人,对侍卫吩咐道:“你带沈农回客栈,保护好他和十一。”罢了,他便追着净念的行迹,也赶往去县府大牢。 大牢高耸的门前,十数人身形变幻、诡变莫测。索临孜远远地就看到被那些人紧缠着的净念,不消多想,只从双方极快变化的招式中可见,那些人是打着置净念于死地的想法。 继而,索临孜与赶来的三个侍卫,也杀入了重围。 虽然这些人不是自己的敌手——净念飞快地扫了眼索临孜,嘴上说了声“交给你”后,便朝另一个方向赶去——这些杀手的武功还是极不错的,而且都是以命拼命。 墙角,刘氏头脑磕破,脑浆混合着黑红的血色,洒涂了一地。这女人愚昧的一生,便是就此终结了。 净念运起轻功追逐劫走吴柯的那群人,遂落入一条死巷,他倏然驻足,抬头便见一道密密的铁网落下,立时变化起步法,再用封侯剑挑开了铁网的一角,险险的避开了陷阱,其后数不清的暗器直朝他打来。 被逼的只能闪避,净念望着吴柯的衣袂落在残损的高墙上,猛然提起九成内功,用破弦与封侯剑敏捷地打掉飞来的暗器,脚底硬是青苔的老墙壁,赶在对方就要逃走的时候,一把拽住吴柯的腿,一个狠力下,他带着吴柯落回了地面。 那些人回头见吴柯摔倒在地上,有一瞬的迟疑后,忽有一人挥出手臂。净念反应极快挡下了他的暗器——只是一枚细长的铁钉,还是穿过了他手臂间的空隙,直刺入了吴柯的胸膛。 “你、你……”吴柯瞪大着眼,死盯着净念,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死不能瞑目。 净念仰头看向高墙头,也放弃了继续追击的想法——如今刘家人被杀,吴柯也死。算是彻底断了线索。 ——这些杀手,极是厉害,到底是何来历?许久,净念将目光落在怒目大睁的男人尸首上,寻思却不得答案。即使用了异能,也捕捉不清临死之人空茫绝望的心思。 “属下救援来迟……” 不等侍卫们说完话,净念就出声了:“你们的人守好吴府与县衙后,告诉索临孜,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处理。”这吴柯的身份,绝不只是县官那般简单。而刘生,这个憨实的乡民,怕是给吴柯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自己尚不清楚真相,就被吴柯找上其妻子陷害了。 “大哥!” 净念刚回客栈,就像小孩儿扑到了身上,遂听闻起呜咽啼哭起来。 “十一?”净念有些莫名。 索谨研委屈地说到:“痛……” 遂见一侍卫悄然上前,解释道:“请尊王降罪,适才我等守护不严,被一宵小混入,差点伤及十一殿下与沈大人的性命。幸而我等发现及时,杀了那人。只是,十一殿下与沈大人俱是受了点伤。” 索谨研似是证实对方的话语般,举起手指送到净念跟前:“大哥,呜呜,我的手指流血了。” 只这么一道小伤口,净念倒是放下了心,轻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可是父亲教导过的话,“我替你包扎下吧。”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卫,“沈农如何?” “沈大人为护着十一殿下,被人刺中了胸口,伤口不深,无性命之虞。” 净念冷声道:“念及无人伤亡,这回便不惩戒。待我回京,再拟训练事项,尔等实力须得加强。” “多谢尊王恩典。”那人微松了口气,连忙磕首谢恩。 “大夫来了没?”边说着,净念边抱着小孩儿朝后院走去。 “回尊王,郎中现今正在西甲字房为沈大人治伤。” 待净念来到了西甲字房,就见郎中面色严肃,微弯着腰,在沈农身上弄着药膏等物事。 “如何?”将小孩儿放在椅子上,净念松开按住对方指上流着血的伤口的手,也不顾擦拭血污,用伤药替对方擦了起来。 “回……这位爷,”那郎中急的满头大汗,“沈大人的伤势不重……只这刀口有些奇特,小人用了止血药却是无有效果……” “有毒?” 净念很快就为索谨研包好了手指头。 郎中答:“没有。” 净念抿紧嘴,走到榻前,低眉注视着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淡的书生,对方倒没有昏厥,见了他也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心头有一丝异样。净念蓦然回头看了眼已经停止哭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的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青瓷瓶,,没作犹豫,对郎中道:“你且让开。” 这伤药,名叫“一滴生”可谓是人间稀品。由默花费了好些年,才提炼这么一瓶,后被索翰华此给了他。 只是用法有些讲究,净念坐到旁边,让郎中帮忙兑了一点普通的伤药水,用指尖蘸了一点后,将“一滴生小心地倒出一点,涂匀在指腹后,再仔细地沿着流血的刀口细细地揉抹。 “真是圣药!”郎中赞叹。 净念见沈农刀口的血流止住,便收好了青瓷瓶,取了一点净水洗尽了手上的污垢。 “如不是中毒,为何血流不止?”待郎中处理为沈农干净了伤口,净念再次问道。 ——他的直觉,隐约感觉一种阴谋的气息。 郎中叹道:“我见那刀口翻卷了出来,怕是下杀手的人武器厉害了。往时,也曾听说过有寒铁割伤,一个小伤口直能将人流血而亡。” 这样吗? 净念不再多问。待郎中走后,他暗中召集的静门“谜”“间”卫士与隐探,都化装为军士,秘密集合在县衙之内,让两个武功最好的卫士留守者沈农与索谨研,才安心地赶去县衙。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8 “大哥对沈农真是有些特别?”索临孜意味不明地说。 净念沉默地看着军士们仔细翻查起县衙的一草一木,入眼都是一片混乱。过了许久——在索临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淡淡地说:“举手之劳。”沈农的本性纯良,气质舒适,加上那些特别的巧合,让他自然几分留意了这人。 救他一命,也不过是顺手。即使今日换做别的朝臣,他也不会放任对方死去。 索临孜扯了下嘴角,将语调拉得悠长:“只是……大哥的特别,对沈农,也不知是福是祸。” 净念一怔,想起今日他和索谨研的受伤——下杀手的人,根据侍卫的描述,并非与截杀吴柯那群人是一伙的——便转头认真地盯着索临孜,片刻后,他回道:“我知晓了。” 他对索谨研的特别,倒是还有办法护全;那个沈农,只是普通的臣子,而且索翰华对他也不甚待见,若对他特别以待恐怕只会为对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甚至……是死亡。 索临孜笑了笑,没再多说,忽而转了话题:“大哥以为,今日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一二九】宴未平 (3275字) “大哥以为,今日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净念没有出声回答,思绪确实飘到吴柯死时的情形,总觉得有什么没能够抓住。 霏陵的这一变故,让刑理部第二日就又派了些人手来彻查本案。军士们搜查了吴柯的书房,倒是发现了些许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显而易见,吴柯与刘家人的死太过蹊跷,那点物件并无法说服净念。 第三日,沈农的伤在“一滴生”极好的药效下,已几是愈合。净念与索临孜等人,便也将吴柯一案交予了刑理部的缉查官,外廷要在宫中为阿萨族设宴,他们必须得赶回京城。 “吾儿在愁闷甚么?” 当索翰华第三回经过池上曲廊时,见净念还是独坐在栏杆之上,终是问出了声,随即抬手将人抱起来:“小心落水。” 净念回神,怔愣地看着男人的笑容,稍刻,他就被对方安置在水榭的石凳上。 “有甚么想不通的。”索翰华与他相对而坐,淡然开口,“可与为父一叙。” “吴柯有个秘密账簿。”净念思量了下说道,“有些奇怪。” 索翰华扬眉:“营私苟利,在官员中并不鲜见。即是我朝初立,朝堂有不少贤能之士,政风清明,也少不得有一二蠢虫。” 净念默然了片刻,微沉下声,道:“吴柯的账簿,有些进出与……索临台脱不了干系。”还有半数进出,却查不清来路。 “所以?” “他是父亲的儿子。”净念最终挤出这么一句话。 心中更多的是困惑于不解。渐至此时,净念已然能够明白,早几年前北门掬就提醒过的话语。遂又想起数年前,索临台天真腼腆的模样。 索翰华掩眉,轻笑:“吾儿,自古以来,皇室子弟与权臣勾结,对同胞倾轧种种屡见不鲜。为父与你皇伯父们,也是如此。” 闻言,净念颔首,父亲说的道理他是明白的,他与其他几位皇子也没有多深的情谊,只是……若吴柯真与索临台有关系也便罢了,关键在于这其间更有许多不可道言的密谋。那么,事件就更将复杂了。 真正牵涉起其中的人,便恐怕不是索临台一人。而昨夜里,间的隐探在吴柯的密室里搜寻到的一些物件,联系起那日刺杀他与索临孜的死士,若真有皇子参与此事,真可论以谋反之罪。 这种事,可大可小。故而,净念今日才会一直思索其后的处理方法——可惜,无论是刑理部还是间的隐探,查到索临台身上,线索便是完全断了。吴柯只是霏陵的县官,除了和索临台母舅家有些不梳不亲的关系,与朝堂其他权臣倒是摸不出更多的牵连来。 见净念沉吟姿态,索翰华又道:“吴柯的事,即使已经交给了刑理部,你就不必多想。至于……其他的事,吾儿尽可自己拿定主意,如无法解决,为父再帮你。” 净念轻应声。 “那便回去梳洗整顿下、”索翰华笑,“别忘了,今日还要在文庆殿宴请耳庆。” 酉正。 文庆殿仙乐飘渺,尽得一片祥宁。 “昔闻大律人杰地灵,小臣进京以来,沿途所见所闻,实为大律物华天宝慨叹。”耳庆举起酒盅,朝上位的帝王祝酒,“登的高峰,须道苍穹高远。小臣来了栋丘,不得不自惭往日时的优越得意。” 索翰华勾一勾嘴角,也举起酒盅朝耳庆示意了下,便仰头喝尽。 耳庆赞叹了一声爽快,喝了自己的酒后,笑道:“我阿萨族族民得知小臣来京贺朝,便是嘱托了小臣代送万千美礼。”说罢,一旁的礼官,捧着礼单,一一唱念。 “……秀女隽郎各一十八人。” 在座之人,面色微变。时候瞄了眼坐在自己右手侧的净念,随机笑道:“如此,真是多礼了。朕便以酒代谢阿萨族的美意。” 耳庆喜不自禁,端起酒盅:“承蒙陛下不嫌弃。”喝罢,又是不轻不重地闲谈几句,他看向净念,“小臣在月神山时,就有闻我大祭司说道御武王的英明神勇,今日趁此兴头,小臣斗胆想御武王提出邀请,希望尊王能够来阿萨族做客几天。” 此言一出,索翰华神色微寒,瞬刻又恢复了笑意,只回道:“绪柴族领的好心,朕替净念心领了。只是他性子不好动,身在明司又是事务缠身,暂且恐是无有功夫。” 净念原只径自用着膳食,当似未闻耳庆之语。 耳庆哈哈笑起,又回了索翰华几句话,倒是没有再要求甚么。少时,大殿上曲声响起,粉衣青带的宫娥为客人献起舞来。耳庆看罢,连连赞叹,继而话语一转:“不若,让我阿萨族的秀女隽郎为陛下舞蹈一回。” 随机上殿献舞的,正式那耳庆要先给索翰华的三十六男女。 只见男女蹁跹,白袍彩衣交错舞起,或有柔媚或有阳刚,着实是一场美轮美奂的舞蹈。原本细嚼慢咽的净念,渐渐地停住吃食的举动,眉眼间浮起一丝煞气。 曲声伴着女音的低和,由低沉陡转为激昂,就见男子被女子们围在了心中,无数粉白的花瓣从水袖间抛出,然后男女变换位置。便是此时,忽有七八个男子袍袖间飞出利刃,直朝索翰华与净念以及其他几位皇子攻去。 众人大惊。 净念迅速地旋身,翩然落在了刺杀之人身后,余光匆匆地瞥向面色惊恐的耳庆,随机集中注意力,对付起了那几个人。索临孜等人也是急忙起身,却只堪堪的避开了对方第一次的攻击,遂各个脸色难看——手脚发软,显然是中了毒。 殿上,乱作一团。其他男女舞者,都被吓得哭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69 叫,大臣们也俱是因中药僵住了身。 幸而,禁军侍卫及时的营救。 净念短剑挑开了正要刺向索翰华的剑,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胸口,就见对方被踢飞出去。他顶下身,袍袖朝索临丞等人一挥,就见已经将他几人保护起的禁军与几个杀手打斗起来。 净念跨步走到索翰华身边,飞快地打量了下,见他没有半丝惊慌,隐约松了口气,转头冷声对禁军说道:“不留活口。” 有了大批禁军的加入,这场混乱很快结束,总共清理了十一个杀手,一人负伤逃出。 “陛下,”耳庆腿发软,再无力撑住身体,趴跪在索翰华面前,“刺杀与小臣,小臣无干啊!” 索翰华冷哼一声,瞄了眼垂首站在自己身侧的净念,再次把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耳庆身上:“尔要进献的人,尽是意图刺杀朕与几位皇子,还说与尔无干?!” “真,真的……”耳庆声音渐小,透着绝望的意味。 索翰华静默了片刻后,才叹息道:“朕也不想愿望你,但眼下,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若没有个交代,将置我大律的颜面与何存?又置我皇家的威严于何在?来人,”对一干禁军吩咐,“护送绪柴统领入会馆歇憩,真相未查清之前,还请绪柴统领委屈一下,留待在会馆静心养神。” 等耳庆被禁军带走后,索翰华缓声对在场之人说:“今日之事,有些蹊跷。真相未明之前,朕不希望听到任何的流言蜚语,诸位可挺清楚了?” 众臣打了个激灵,俱是唯唯应诺。 遂听索翰华又道:“刺杀一事,就交由御武王处置了。”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净念,“劳烦吾儿了。” 下了一通旨意后,索翰华便道天色已晚,先行回宫。 众人恭送帝王离开后,净念忽地出声:“来人,将它们全部关入天牢,三日后于法场,按叛逆之罪处死。” 就见禁军将哭哭啼啼的那数十男女全部拖了出去,还能听闻其中一二人大喝着冤枉。 “尊王,”一位老臣皱着眉,迟疑道,“他们……是阿萨族送来的,这般处置,会不会……” 净念只轻描淡写地道:“乱贼藏匿于他们之间,没哟叛逆之嫌,也有包庇之罪。” “这……” “文大人是要为他们求情?” 那老臣对上净念的眼神,忽觉心起一阵冰寒,忙道:“微臣不敢。” 其后,又将几个可疑之人拉下去后,净念便将一干文武大将放出了文庆殿。 这一场本事西阿萨族与朝廷修好的宴席,却演变为了一场祸事。自翌日起,律国内的局势便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 “吾儿胆子真是不小。” 是夜,龙床之上,索翰华抱着青年低笑:“既然你早先知道了有杀手潜入,竟然放任了他们进宫来刺杀朕。你说,朕是不是也要责问你包藏祸心呢?” ☆、【一三〇】尽思疑 (3285字) 忽闻男人这句笑言,原本已有几分睡意的净念便骤然清醒了几分,在男人的怀里翻了个身,对上对方的笑眸,轻道:“我没有。” 他没有包藏祸心,只是借用了耳庆的手,趁机处理掉一些人事,而现时,他恰巧又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时机。 蓦然响起的大笑声回荡在清寂的寝殿内。 索翰华狠狠地在净念嘴唇上咬了一口:“喔?那就是吾儿不信任为父的定力咯?” 净念沉默。他不否认,借了刺杀之机,顺手处置掉阿萨族要献送给父亲的男人女人。但这和信任与否无关,对于威胁到自己的,哪怕只是潜在的危机,他不会留情,也没有甚么不忍之心。再说,那些人是耳庆带来的,本身也算不得善良无辜之辈。 何况,西阿萨族此次进朝,也是心存着不轨,耳庆更是与超重某些势力有些许的牵连。今晚之变故,便是一个上好的借口,来处置掉西阿萨族的隐患——这隐患主要来自于绪柴氏,同事也是个机会,是时候收拾某些人了。 “净念你真是长大了,”索翰华抵在他耳边叹息,“只是你该知道,朕不喜成为任何人算计中的棋子。”他的经历、他的本性注定了他不愿被人利用,哪怕是没有恶意的。 所以…… “下不为例。”他淡声提醒。 净念有一瞬的怔忡,随即响起了北门掬说过的话语,加之这么长是日来与索翰华的相处,自然很快就明了了,这一回,父亲是对于他的作为有些不高兴了。 “嗯。”净念没有沮丧,“我疏忽了。” 本是“间”的消息来得迟滞,得知刺杀密谋时,宴席已经即将开始了。加之净念理所当然地相信,索翰华手下的冀暗部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故而便没有与对方商议着自己的打算。 他只想起间最新查到的消息,想着利用上这次的机会,却不料…… 索翰华没有再责怪,轻吻了吻青年的额头:“罢了,睡吧。”此一事也是他纵容的结果。 有时候,索翰华会想,当初对于净念的悉心教导到底是对还是错。 净念还是那个触动他内心柔软的孩子,是儿子也是情人。但净念,显然已经在不经意中变化了,甚至不经意地出乎了他的掌控。他知道净念的改变,净念的手段,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却不得不深思。 索翰华的自信自傲,让他不会对这个孩子的行为加之置喙;索翰华本性里的猜疑,以及拥有巅峰权利的身份,让他偶尔也会用审视的目光看待这个孩子,看待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感。 这样的审视,即使是有着合心同脉的合心蛊的维系,也无法让人彻底地安心。 最重要的是…… 低眉看着怀中沉入深眠的孩子,索翰华男的怅然地叹息了声:最重要的是, 索翰华的心境也随着现时现地的地位,有所变化。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暗地里只道他越发地高深莫测,性情越发的冷静温和;他却自知,这平和的表面下,内心里的暴戾与无常,隐约有着难受自我控制之势。 索翰华不禁皱眉。 凡人凡事,他厌恶不受控制的状况,哪怕是自己的心情。 胸前被人蹭了蹭,索翰华恍神,瞅着青年俊秀的眉眼,长密的睫毛,忽觉心头隐现的暴躁被抚平。 ……也罢。 翌日,因刺杀一事,朝上开始掀起了又一场不明显的动荡。即是昨夜帝王下了旨意,净念便携其手下的明司,联合刑理部与外廷,开始彻查起刺杀一事。 那个当场逃脱的杀手,终因伤重,被禁军在后宫内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刑理部用刑拷问,得出他是受西阿萨族鸣罗氏统领之命,利用耳庆进京之际,打探朝中情报,并趁机刺杀帝王,借以挑起事端,让耳庆背负罪名,继而打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0 压绪柴氏的力量。 又从此人得知,耳庆在进京后,与朝中多为大臣私下往来,借以宝物、没人等手段,意图为其谋取权势。而此次贺朝,耳庆本页是居心叵测,并非是诚心臣服于大律。 消息一出,帝王震怒,不禁拘捕了耳庆及其随从,更是下令派出数十万大军逼近西阿萨族,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辈。 西阿萨族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在阿萨族分裂成三支后,西阿萨族本身也是元气大伤,便是少数人有野心,也全然没有与朝廷的抗衡之力。耳庆作为大统领,被卷入刺杀一事,为保住全族安稳,主动辞让了大统领一职。 鸣罗氏包藏祸心,其大祭司主动出世,弹劾了其统领,为此,鸣罗氏内部也是四分五裂。 西阿萨族局势变换,其后那些男女被处决之后,终得赦免,被帝王派出的两千精兵护送回其族内。 “大皇兄。” 净念缓缓地喝上手中信折,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人:“何事?” 索临孜微皱眉,语气严肃:“你不觉得很是巧合吗?不久前,霏陵出了乱子,我见宴席上那些刺杀之刃的招式,倒是与霏陵的神秘死士有些相似。” 净念静静的听着不作评述。 便见索临孜忽的直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烁烁:“这其间定有居心不良之人,在挑起事端。”罢了,他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你以为呢?大、皇、兄。” 索临孜这是怀疑……他? 净念垂下眼,拿起“间”传来的饿最新情报,本不想理会这人,忽的想起索翰华对于索临孜的评价。便又放下信折,回视着对方,语气冷漠却不失认真:“我不会做危害父亲之事。” 他还不至于以这种低贱的手段,挑起事端,危害朝廷与百姓。即使宴席刺杀一事,他故意放纵了,也是算计得妥当。 索临孜看了他少刻,虽缓缓笑开,微点头:“我知晓。”顿了顿,便继续说道,“我只希望,皇兄……能够心慈手软一点。” 净念淡声回了一句:“父亲不稀罕,一个又异心的狼子。”有些事情,父亲不方便出手,那么就由他来做。西阿萨族即是要臣服,那么便只能永远的匍匐在父亲的脚下。 索临孜怔了怔,遂合下眼:“我倒是忘记了……”眼前这位皇兄,不在乎名利不中意媚色,唯独只把他们的父皇放在心上。 “西阿萨族的事情”索临孜很快回神,“臣弟不关心,我想说的,是以后皇兄要做的事情。” 即使没有说明,他也是知道,吴柯的案子、耳庆刺杀一事,都牵连,或说“被牵连”道了索临台。思及最近朝堂风向的微妙变化,以及向来没有作为的明司动作频繁,索临孜心知他这位冷清冷心的大皇兄决心要拿他们的兄弟下刀了。 净念注视着对方许久,才缓声回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索临孜苦笑,已然明了对方的想法,便也不再多说了。只是想到……那个最小的弟弟,到底是与他有些手足之情的,便是几分叹息。 说话间,净念扫完了手中的信折,忽的问向正要告辞的索临孜:“吴柯的案子,结了?” “嗯,”索临孜说道,“刑理部暂且只能结案,至于他贿赂渎职,皇兄的明司不是已经接手了吗?” 净念闻言,便没再多说。 未多久的一个朝会,鲜少上朝的净念,忽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龙椅上的帝王,接过他递上的折子,当场大怒,连续点了数个朝廷大员的名,狠狠地斥责了一番,其中更有几人被贬了官职。众臣皆是惶恐,谁也没想到此时明司忽然发难,将某些朝臣私下里的勾当查得一清二楚,不少为被点名的人看着净念淡漠的面容俱是后背发寒。 “好、好!”索翰华气急反笑,“真是好极了!我大律开国,尚不足四年,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好生的计较,结党攀附、以权谋私、骄奢淫逸,当真是当朕瞎了眼吗?!” “皇上息怒!”大臣们全部跪伏在地。 “息怒?”索翰华将手中的呈证摔到众人面前,“你们倒是说说,真要如何息怒?!”说罢他目光陡然一转,凌然盯着群臣之首的几位皇子,“还有你们,朕称帝为皇才几日,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儿臣惶恐!” 净念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又抬头看向“发怒”的索翰华,感觉到对方心情没有甚么起伏后,便隐隐地定了心,自始至终没有说多少话。 而经此一事,几乎被人忽视,或者说可以忽视的明司,正式走到了朝臣眼前,发挥起了其绝对的监控作用并展现了其不可轻视的势力。 ☆、【一三一】各自谋 (3269字) “大哥,”青年面色惨淡,“为甚么?” 净念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恍如不知身后之人跪地不起。 窗外渐现昏色,索临台看着这人的饿身形笔直地伫立在晃动的阴影间,他眼中那一线希望的光一点点地暗下去,终只剩绝望与空洞。 净念终于回身看了他这小弟一眼,淡声说了一句:“此后,你便安心留在宅邸养病罢!”不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他缓步踏出了门槛。 良久,屋内彻底黑了下来。索临台倏地起身,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看着满院子的冷清箫寂,蓦然发出一阵大笑。 他到底有何过错? 只因为,只因为他的母妃姓秦,所以就要受到这样的冷待吗?他的父皇,他的大皇兄,本是他最尊敬仰慕的人啊! 那么多兄弟,谁没有和底下的人有往来,谁没有些见不得人的密谋?怎偏生,他的大皇兄专门针对他,去了他的臂膀,征了他手下的人力,更是将开国之功臣秦氏一族杀的杀,贬的贬! 怎不能恨!恨皇兄对他不公,恨父皇对他绝情。 只是……即便怨恨,你却在无能为力。 他“被留在宅邸养病”,不需上朝,不必再去工务部。自此,便如寻常的富贵闲人一般,行动上却多有拘圃。 软件,不过如此。 净念出了庆王府,便见车辇旁,多时不见的索临孜负手站在那里。 似乎察觉到净念的靠近,他转身望向净念,面上没有表情,只轻声唤了声:“大皇兄。” “嗯。” “六皇弟,还好吗?” 净念静静的看着他,不语。 索林牧扯下嘴角,继而转开话题:“听闻你不日要出京,臣弟便在府上白了酒席,想要与皇兄你喝上一盅。臣弟已经很久,没有和皇兄好好说话了。” “好。”净念半垂着眼,上了车辇,与索林牧相对而坐。 车内沉寂。 净念暂也无心思去想索林牧的意图,思绪还停留在先前的事情上。 便听索林牧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1 忽然问出声:“你还在思虑着六皇弟的事吗?” 净念瞄了他一眼,没作回答。索临台的声声控诉,还如在耳畔。他早就知道办理秦氏,定会引来一些非议,更会让他的兄弟们心生不满。只是秦氏不可留,他知道父亲已经不能容忍了,便先一步下手,做出这样可能会寒了某些人的心的事情来。 只是索临台的怨恨,权臣们的畏惧与敬而远之,甚至私下里某些不中听的留言,都不会让他有丝毫的动摇。 律国现已稳定,内部的权利争斗已然渐现白炽化。 对于一些依仗着功勋的老陈与家族,索翰华处理起来,更要费些事。不如全部由他来做,如当年心下暗自立下的原则,他愿化作父亲的锋利武器。这武器,不仅是插入敌人心口的一把利刃,也可以成为铲除异己甚至在必要时谋害忠良的刀口。 这一回,索临台落罪,着实有几分冤枉。 但从他身上着手,才可以将秦氏盘根错节的势力剥落得干净。 之哟平衡了内部的势力,在他们行为失当时杀鸡儆猴,才能让上位者完全的掌控欲牵制朝堂。也只有平衡才能稳定,才能使得国力继续发展强大,他日与外敌对抗,才有强劲的势力与稳固的后防。 索林牧暗叹了一声,看着眼前青年淡然的神色,道:“大皇兄着实厉害。”他微微一笑,“虽然六皇弟心中可能有些责怪,但以后,总归是能想得通的。” 即便表面上,这人毫不留情的打压索临台与秦氏,一些手段更是狠戾残忍,但至少,他也在不着痕迹的要全了索临台罢! 净念听了,只微点头。 他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至于别人,哪怕说是兄弟,能不能理解体谅,都无关紧要。 随后,两人不在讨论朝政,只就着武艺的问题,搭了一二句话,便是抵达了德王府。 酒席摆在偏厅,这里环境别有些雅致。索林牧为净念斟了盅酒后,问道:“不知皇兄这一去,何日才能归来?怕是,你今岁的生辰,弟弟们又无法为你庆祝了。” 净念略一思索,道:“半年。” 日前,他决定处置了手头的事情后,便要北上,去蓝苍族一趟。如今他身份特殊,蓝苍族族长一职,也是虚有其名了,而前任族长之子蓝韶策已然成年,便是时候归还族长之位了。 当然,这也是对外的说辞。 此次出宫,他最重要的目的,还有查吴柯一事,虽说霏陵一案了结,明司也借机起了点事,但不久前,静门根据吴柯的秘密账簿追查,倒是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之前静门在祉渠截下的商队,似乎与吴柯也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 ——如此,情势就复杂了几分。那神秘商队与江湖有名的铸剑山庄有干系,而吴柯确实朝廷命官,把江湖异动、私造武器、朝廷官员联系一起,怕就是这律国内藏着某些心怀叵测的势力。 净念看完了静门的密报、便当即决定要离京查探,根据先前铸剑山庄留下的一点线索,亲自打探一番,毕竟将禁用武器、江湖与朝廷都牵连到的势力,绝不可以姑息纵容。 “这么久?”索林牧有些吃惊,随机对边上伺候的侍从吩咐了一句,不多时那人去而复返,递给他一个盒子。他走至净念跟前,将盒子奉送到对方面前:“这是臣弟准备的生辰礼物,今只好提前送给皇兄了。” 净念默然的接过盒子,也不急着打开,对索林牧道了声谢后,继续用起了饭食——为了尽快处理完明司的事务,他今天忙碌了一整天,早中膳都没怎么吃。 吃吃喝喝好一会儿,净念没有接受索林牧客气的挽留,天色已晚,便几许迫不及待地回宫了。 “听闻你晚上在临牧府上用的膳食?” 听到索翰华的问话,净念合上手中的书卷,微抿紧嘴。 他有些疑惑。 索翰华见他这样的表情,笑问:“怎么?在困惑甚么?” “我听不清索林牧的想法。”他说。 索翰华扬眉:“……哦?” 净念点头。他怀有异能一事,除了父亲与德鹤老人外,便无他人知晓。便是英招与去默,也只隐约知道他有些不同的力量,对他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探听忍心,只要他愿意,几乎都能够知晓对方的心思。如今也只有明了他底细的索翰华,有时候会让他摸不准想法。 而且,一年前时,某次他在悄悄试探索林牧时,还能听到对方心底的声音——今日因忽逢索林牧,净念觉得积分蹊跷,便且是再动用异能试探一下,只模糊地捕捉到对方心情似乎有些复杂莫名。 “我有些不明白。” 索翰华眼神深沉,微勾起嘴:“朕的几个儿子,倒真是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了。吾儿记得为夫说过,切不可过于依赖你的能力吧!” 净念应了声。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但现在只是,疑惑或则说不得不猜疑。 “不必担忧。”索翰华安抚道,“净念的能力,不会再有旁人知晓。不过……曲默的明音,倒是有少数人心知,也是根据人心的变换来操控别人,怕是……有人觉得,你也会明音术吧。” 他会明音术,倒也是真的。只是他的能力,远比名音术厉害。 但寻常,除了探知心思外,净念并不随意动用别人的能力。他还是记得德鹤老人的警告,凡力不可过,否则必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在鹤粼岛的那些日子里,让他学会了几分珍惜这难得的生命。 “嗯。” 思索了索翰华的分析,净念便也不作多想。 确实。索翰华的儿子们,除了索临台还有些稚嫩外,其他那几个都不是平庸之辈。 只是目前,不惜要触动他们。 办理了钟府与秦氏,想必短时间内,朝堂局势是不需要再插手克制。而索临台一事,也会让那些背后作祟的人,不敢再肆意妄为。 “明司的事情处理妥当了。”索翰华问道,“吾儿准备明后日就出发?” 净念回道:“后天。”明日需要去静门分部交代一些事情,还要给在宿闫国的应招修书一封。 “不要逗留过久。”索翰华最后这样嘱咐。 净念自是应好,但不料翌日突发的状况,让他的行程往后又拖延了几日,便在这几日里,他收到了一封来信,遂是改变了原本蓝苍族的计划。 这一改变,归还蓝苍族族长之位一事便是往后拖了许多年。 ☆、【一三二】变故起 (3548字) 在净念准备离京去蓝苍族的前夕,他正在紫青宫内自己动手收拾着物件,便忽然听到殿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随即宫人惧怕地跪伏在他脚下,战战兢兢地禀报着,蓝菱宫内索谨研忽然吐血不止。 净念也是微有心惊。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2 听那侍者说道,索谨研吐的血,呈黑紫色,似有……中毒之相! 眼下的情况,几许熟悉。想起一年前,索谨傅的遭遇,便是冷淡如净念,心头也隐现一丝怒意。 当日索谨傅中毒一事,真相是不了了之。今日,到底又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再次使出相同的伎俩?!最令人困惑不解的是,索谨傅与索谨研只是废帝之子,将来也只会做个逍遥王,帝王绝不会允许他们参与到任何的权力之中,那么,便是何人这般算计,非得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净念眼神冷冽。 索谨傅中毒时,他心中推测出,与他的某个或某些兄弟脱不了干系,只是时机不妙,办了钟府和秀惠公主府后,他便作罢了。 那么如今呢? 此次索谨研的情况,本该与索谨傅的中毒不相同。其一,在索谨傅中毒后,这宫廷内,净念已经换掉了一批人,不仅约束监察着后妃宫人的行为,也保障了宫中的十分安全;其二,索谨傅中毒后,无论是净念还是帝王,对于索谨研的关心与看照,都重了几分,有人想要谋害绝非易事。 对于净念,索谨研和索谨傅还有一样不同。 那个小孩儿,他是存了几分真心的,寻常闲暇时,也会教导他一些本事;或者出宫游玩,偶尔也会带上他。 净念匆匆来到南菱宫,索翰华也在正殿。 太医正颤微微地开口,说着索谨研的症状:“……我等无能,无法确认十一殿下中的是什么毒!” 沉默地听着太医们说完话,净念对索翰华招呼了声,便径直去偏殿探望小孩。素妃面色绝望的瘫坐在外间的榻上,连礼数都忘了。 幸而,这一回曲默在宫中,正冷着脸,抢救昏死的孩子。 索谨研口角还不时的溢出血液,赤裸的身体,泛着暗紫色,着实触目惊心。净念见屋内的人,紧张的忙碌着,在门口站了会,便退出去。 他开始思考起来,心中已然列出了不少可疑的凶手,到最后却只能一一排除。又思虑起给索谨研下毒的原因,那一种隐约的阴谋气息,再次诡异的浮现在心头。 却捕捉不住。 唯有一点,净念能够清晰明了——无论是何目的,下毒之人最终针对的只能是他索净念。 索谨研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素妃只有一个女儿,且娘家权势不算庞大……如今宫中,除了后妃与帝王,就只有净念常住,更何况,这个小孩与他的感情不一般。 那么……索谨傅的死,索谨研也似乎活不了了,到底能给他索净念带来什么伤害? 即使净念不希望这小孩真的出事,但若对方死了,也谈不上悲痛欲绝——若说是为伤害的他的感情,怕只是算计落空罢! 净念坐在外室,静静地看着神情恍惚的素妃,能够从这女子心思里察觉出真实的悲伤以及惧怕。 前面仿佛浮动着一层薄雾,若有若无,无法探清。 不多时,索翰华也走了进来,屋内挤着一干人等,站着坐着,也没人再出声。 不知过了多时,天际月色隐没,曲默才面带疲倦地走了进来,对着帝王说了声:“暂且吊着了十一殿下的性命。” 索翰华派留了人守着这边,又吩咐了神色稍霁的素妃,曲默以及太医们转移到正殿。 “属下无能,”曲默稍稍喝了口水,松了口气,便请罪道,“十一殿下的毒,属下也探查不出来是什么。” 净念抿紧嘴,心下更是蹊跷。曲默的医术,他比谁都清楚,说是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十一,无救了吗?”索翰华直接问道。 “倒也并非毫无希望,”曲默回,“属下不能得知是什么毒,但可以试一试去解掉,只是……希望不大。” 索翰华微皱了下眉,心中已是几番思量,后再问:“如此,确定是毒?” 索谨研的症状明显,但偏是无人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或许……这期间有什么蹊跷也是。 曲默这回很肯定:“回吾皇的话,属下能确定,十一殿下是中毒。而且,是一种‘类蛊化毒’。”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惊。毒总有解药,蛊也不定会必死无疑,但“类蛊化毒”则是真真是百般凶险,解毒之法,往往是无法想象。 净念怔了下,遂想起多年前曲默说自己身上的毒……若非他的体质奇特,若非他中了奴制与别的剧毒牵制,怕早就命归西天了吧! 索翰华则是冷笑。 对于“类蛊化毒”,他心中少不得厌恶。 更是清楚,若那小孩中的是一种“类蛊化毒”,怕难以追查到下毒之人罢!任何一种“类蛊化毒”,都不是普通的毒与蛊能够相比拟的,不仅毒物本身凶狠,下毒手法与渠道更是阴邪。 “曲默,”最后,索翰华冷声下令,“无比救回十一。” 或许索谨研的生死,他并不看重;但既然有人使用这样阴邪的手法,那么其中隐藏的目的,定是可怕之极。而下毒人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更可能是不可估量。 曲默面色整肃:“属下定当全力以赴。索谨研中毒不醒,让净念心中有些异样,便是推迟了离京的时间。” 其后几日,他派出静门与明司的人手,查探此事,却是一无所获。而事情果然如索翰华所预料般,下毒之人根本就差不到一丝线索,冀暗部将索谨研这一月来的所有接触的人事、南菱宫的一切物什和来往之人都一一清查,却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多日下来,宫内的气氛几分紧绷,连正在举办的选秀也被内廷低调地草草的结束了。 不过也有算不得好消息的好消息,便是在曲默的日夜看护下,索谨研的毒没有继续恶化,虽是堪堪地只剩了一口气息,却到底是没有死去,也让一干人稍稍安心了些,几方的追查都不停歇。 索翰华更是在某一天夜里,秘密召见了他的八个儿女,冷声警告了一番。净念同时用异能探听,虽觉察到这些人心思复杂得很,确实没有收获。 “父亲,”净念见索翰华脸色不太好,知道这些天男人的情绪都有些微妙,便走至对方身后,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晚了。” 索翰华回神,将净念轻轻地揽到怀里,嗅着这人清香的头发,低声道:“困了?” 倒是没有。净念想了想,问:“你心情坏。”索谨研的事情,让他也是不愉快,但十多天过去了,那一点情绪起伏早就平复了。而索翰华历来是沉着冷静,便是索谨傅死时也不曾多问一句,这一回为何…… 净念不解。 索翰华知道净念的困惑,却不欲多费口舌。 他知道今日略有些焦躁了,却不能控制这种情绪。他不在意手下的儿子大臣斗争,即使总有牵连到净念,也是沉着以对。 这回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3 却不同。 索谨研跟净念那般亲近,却被人无声无息的下了如此厉害的毒物。而他,一国帝王,便派出手下暗影也没查到什么,怎能让他冷静?只是试想一下,若那毒物是被下在了净念身上…… 德鹤老人嘱咐过的话,索翰华没有忘记。如今净念这一条命,可说是万幸之中捡得来的,他的体质又是特殊,若这种类蛊化毒下在他身上,极有可能…… 索翰华猛地收紧双臂,不想再往深处思索。 却心里清明:下毒之人,真正要对付的,不是他这个帝王,就是怀中这人。 无论哪种可能,都会让他难以控制住心头嗜血的欲望。 腰腹如被铁钳钳制,净念觉得有些疼,却默不作声的忍耐着,等待父亲心情的平复。 少刻,索翰华沉沉地开了口,声音微哑:“吾儿,今夜不要睡了,陪着为父。” 因为在意,即使狂狷如他,也免不了有患得患失的时候。 他需要一个切实的安慰。 净念微微勾着唇,无声许诺。 又过两日。 见静门与明司实在探不出消息,净念便收回了人手,心想既然父亲接手了此事,他便不再插手罢!只是不由得想起手下人的提议——或许,他确实该让静门在栋丘插入更多的人手? 且不提。 索谨研情况似乎稳定了,至少曲默说能够吊着一个月的性命。净念便再打算起去蓝苍族的事情,便在这日,索翰华却交付了一封信到他手上。 信封上用诡异的手法画着一只仰天长啸的黑鹤。 “苗河氏大祭司来信请你去一趟月神山。”索翰华淡淡地说道:“你自己拿主意罢。” 净念飞快地看完信的内容,有些许的不解,便听男人又说:“这新大祭司,是德鹤老人的弟子。” 垂下眼,净念低声道:“我去。” 索翰华不多说,只微笑着提醒:“不许逗留太久。” 净念颌首,遂思索了下,便来到一边的案前,提笔写起来——蓝苍族路途遥远,与月神山也不是顺路,看来只能修书解释一声,蓝苍族族长一事还是推迟一年罢。 ☆、【一三三】月华天 (3546字) 盛夏天,月神山系终日雨水不止,净念带着苍禾等人在连绵山脉间行走了二十多天,终于看到了苗河氏所谓的“神峰”,祭祀殿就在那神峰之巅。 又翻过面前不算陡高的屏障,眼前景致陡转急变,原本骇人的雨势顿时消失。眼前,烟波轻邈、水色如歌,湖面泱泱接连着天地,雾气中隐约可见神峰屹立。 “主子,且待我淌水一试。” 苍禾说罢,就撩起裤腿,意图下水,却被人一个劲道拽回了身。他讶然地转头看向净念:“主子?” “静观。”净念吐出两个字。 这却是个奇特之地,也无怪乎苗河氏人对此地奉若神境。 净念站在湖边,四周静寂无声,除了湖水雾气与隐现的山峰,便是渺茫虚无。微合起眼,他能够感受到若有如无的风中,一种无形的力量迫击起伏,然后耳边、心底开始回荡起神秘悠远的清音。 苍禾等人守在净念身边,惊诧的听到了,藏于净念袖下的破弦铃与封侯剑开始剧烈的鸣鸣,其声如远古的神音,畅吟出一曲摄人心魂的旋律。 苍禾有些担心,又不敢随意出声扰了净念的心境,只紧盯着对方的脸庞,提着小心防备着。 许久,所有的声音如水波一圈一圈荡到了远方,终是归于了原始的静寂。 “这里有阵法。”净念蓦然开口,偏头看向随从,“我们只等在这里便可。” 神石、金砂,还有这奇异的天地,果不愧是最神秘的苗河氏。 净念发了话,其他人自然毫无异义,俱是静默的守着,心下始终不敢松懈。 湖面上便忽起了一阵风,不多时,一叶扁舟摇晃而来。净念静默的看着愈来愈近的小舟,心下却是思索起鄂尔穆的意图。当日他选择接受邀请,不过是碍于德鹤老人的救命之恩。 鄂尔穆信中写道德鹤老人数月前仙逝,提及了一些事,故希望他能够来一趟月神山。 鄂尔穆的举动,却是不合苗河氏的习惯。 同为古老的氏族,阿萨族与蓝苍族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更加的低调而随意、散漫而自由,其中以苗河氏最为神秘,古往今来,无论大陆上如何风云变幻,阿萨族始终是置身事外。这里环境恶劣、地势复杂,却蕴藏着数不尽的宝物珍品,历朝历代的帝王都理所当然的将阿萨族纳入版图之内,而阿萨族也从没有过反抗之心。 只除了现在,阿萨族意外地掺和世事,甚至有了野心;或许正因为出现了与传统不符合的人事,才终是导致了阿萨族的分裂罢。 但苗河氏,始终都是隐世的,对于任何的外来人都是抗拒而不欢迎。 德鹤老人的死亡,出乎了净念与索翰华的预料,故而接受其弟子的邀请;只是这其中到底深藏着什么用意,却不得不让人深思。 小舟靠岸。 两个年轻的男子身着阿萨族的服装,对净念恭敬地行了阿萨族的礼,后道:“我等特奉大祭司之令,接引御武尊王入我神殿。” 等净念几人上了船,这二人又提醒:“诸位且坐稳了,切莫要粘上了湖水。” 净念坐在船头,看着长蒿没入水中,竟是没有一丝声响,难免也觉得一些神奇。 不过若是阵法里,所视所闻,本皆虚幻。 他很快就不再注意这些,而是轻捋起袖摆,露出手腕上的碎铃,此时已然沉寂无声,便又想起适才在岸边时,那奇怪的声音与神秘的旋律,他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还有一种陌生的激荡勾起向来寡少的情绪。 在净念思索间,小舟极快的就穿过了薄雾,然后眼前的景致陡然真实起了。 雨还在下,已经小了。 苍禾轻抽了口气。 不远处耸立的山峰,不算高,却令人……惊叹。一层一层的石阶,就这样蜿蜒绕山而上,看情势是直接到了祭祀殿门下了。 净念仰头将山景收入眼中,却没有多少赞叹之心,他只能够感觉到一阵阵沉重阴郁的戾气直压迫至灵魂深处。 不由得冷下了眼神,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接引人,这二人似浑然没有异样。 “御武尊王,请您这边。”一人弯腰伸手指引。 虽然石阶还算平整,但雨天地滑,加之神峰少有人出入,这上山的一路也着实费了好大的工夫。直到了黄昏,净念才抵达了祭祀殿的门口,那二个接引人将他引起了第三重殿后,恭谦地说,再往里闲杂人不得进出了,只道让净念一人进去,而他们的大祭司就在第七重殿冥坐。 对这些人的故弄玄虚有些许的不耐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4 ,净念鲜有的感觉到一阵心浮气躁——或者说,是他自己的心境不平了,自踏上小舟,那团挥之不去的迷雾一直笼罩在他心上。 倒是且看这鄂尔穆在耍些什么计谋! 进入了第七重殿,净念就看到偌大的空旷大殿内,就一个少年盘腿闭目独坐在蒲团上。 “您来了。”他当即就觉察到了净念的靠近,睁开眼,微笑地看向丈余外的青年,“净念哥哥,好久不见。” ……难怪第一眼有几分熟悉。净念听到对方这声唤,便认出了这少年是当日在鹤粼岛跟在德鹤老人身边的童子。 既是故人,而且对方心无恶意,净念便稍稍的松了些警惕,开门见山地直问:“你写信要我来,是有何事?” 少年,既大祭司鄂尔穆,从蒲团起身,一边引着净念往偏厅去,一边说道:“……有些复杂,净念哥哥且先坐下吃点茶水,听我细细为你说来。” 鄂尔穆为净念斟了茶、端上点心,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苦笑:“我也是刚接手了大祭司,很多事,着实有心无力。故而想起家师仙逝前的遗言,说,如有困难可请您或皇上助上一臂之力。” “本也只是我苗河氏一组的事务,只……着实无能了。” 净念垂下眼:“什么事?” 当年欠下德鹤老人救命之恩,在没有答应娶回英招后,确实应承过一个条件。 鄂尔穆没有着急说明,只道:“净念哥哥可知神鬼巫妖之术?” 净念没有作答。鄂尔穆这话问得有失妥当了,历来帝君都极是忌讳神鬼巫妖术的……不过,经历奇特如他,自然对于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净念哥哥又以为,施神鬼巫妖术最厉害最有效的引媒是何物?” “……人血。”净念想起有些小传本里的故事,这般回答。 鄂尔穆苦笑:“人血,还有,人心。”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灵感,净念抿紧嘴,却依然捉不准那异样的感觉,遂即就被鄂尔穆的陈诉打断了思绪。 “我们大祭司,本只是为了以奉献神子的身心祈求神灵的保佑与护全,好让我全族人能够安居乐业。却是不料,人心难料啊……” 鄂尔穆将阿萨族的秘辛与祭司殿的争斗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净念。 “我苗河氏祭司殿本是阿萨族全族的神殿,千百年来庇佑了无数子民,只是后来祭司殿内部发生了分裂——也是因为那些人一些肮脏的手段与勾当,逼得我师父一怒之下离开了我族。” “后分裂成几大祭司殿,正如今,阿萨族的分裂本就是祭司殿间的争斗。”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说到后面,鄂尔穆忍不住落泪:“苗河氏人心志坚定,风气淳朴,从没有野心去争夺。如今既是独成一只,本该、本该重得安宁了。却不想……” “那哈维格耳本是我师父得意门生,如今竟是用着阴邪之术,意图加害我苗河氏。他本是这苗河氏神殿祭司,数年前师傅发现了他的野心,把他赶了出去。” “只是如今,师父仙逝,我……我尚且学艺不精,竟发现哈维格耳用数百婴子的血与心,妄图施展巫妖术,意图吞并我神殿!” 净念忽然想起宫中莫名中毒的索谨研,眼中渐现煞气:“人血?人心?” 鄂尔穆应声。 “……如果用的是至亲的血心呢?” 少年显然吃了一惊,脸色难看:“那被害之人,便是枉死无回、魂飞魄散,九天神仙也回天乏术!” “症状?” 少年皱了皱眉:“没有任何的征兆。” 净念怔了怔:索谨研,表面看起来显然是中毒,似是与鄂尔穆说辞不太一样。便略一寻思,且放下此事,他问道:“你要我帮你处理掉哈维格耳?” 西阿萨族已经归入大律,处置一个祭司确实是易如反掌。 鄂尔穆轻叹:“我知……有些为难您了。只是,”他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在鹤粼岛时,偷偷瞧过你,又听师父说起你,觉得你很厉害。虽然我知道西阿萨族归顺了朝廷,但那个哈维格耳绝不是好相与的。” “他的野心很大,根本就不甘于屈居在一个小小鸣罗氏。” 鸣罗氏?净念敏锐地捉住这个词眼:“他已经对苗河氏做了什么吗?” 鄂尔穆长叹了口气:“明面上没有。只是,他在师父身边,自然知道他的底细。”随即摇头,“外界都以为我苗河氏如何神秘,其实……如我神殿不保,苗河氏子民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他知道与这位皇子交易,本身也是危险——但至少,能够保住全族人的性命罢!苗河氏要求的从来不多。 ☆、【一三四】苗河氏 (3268字) 净念静立于神殿之巅,俯首间,似整个世间尽在手握。 天色依然阴霾,雨水持续不止。 他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想,从索谨傅、吴柯到耳庆、索谨研,模糊的摸出了点头绪,却又理不清这期间的曲折。他本性直白,若非这几年深入战场与朝堂以及索翰华、北门掬的教导,他根本就弄不透着些弯弯绕绕。 勿论情势变得如何复杂,至少,目前又多了一个哈维格耳的线索。净念应邀赴约,本就不仅是承了德鹤老人的名头,也是顺时机探查阿萨州的情况。阿萨州地广人少、山多路险,一直以来朝廷对这处管理得不甚严格。今出了这一些事变,自然不能够在继续放纵这里的某些势力了。 只是哈维格耳到底想要什么? 净念不由又想起索谨研的毒,至半月前,得到的消息,是索谨研情况转好,但是毒素还是未能彻底清除。虽然与鄂尔穆描述的邪术命咒不尽相同,但……直觉地,便是与哈维格耳脱不了干系。故而昨夜里,他连修书两封,一封给索翰华,将鄂尔穆所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转述了;另一封信是给曲默,只道,联系上人血,以及早已埋葬的索谨傅。 “净念哥哥,我神山上的风景不错罢?” 净念微偏头,看着悄然走至身侧的少年,不语。 少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只这些年哈维格耳,不知在此造了多少罪孽!如今这神殿,怕尽是怨鬼冤魂罢,无怪,天要亡我阿萨族!”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刻意压制着异能的躁动,净念还是感觉得到这里残留的杀气与怨念。 “我明日就去素蛮哈。”净念直接告知,“鸣罗氏与哈维格耳的事,父亲自会处理。” 不过他还是需要亲自打探下,无论哈维格耳要做什么,他的野心绝对不小,一个小小的鸣罗氏完全没有势力,必然有别的隐秘力量——或许,与静门在追查的那股地下势力有关联。 鄂尔穆有些意外:“您,要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5 不歇息几日再走?”月神山道路险阻,净念才抵达这里尚没能整休,而从此处至阿萨州首府素蛮哈路途不短。 净念淡声回道:“不必。” 有些事,须得尽早查清楚,处理干净。 这一二年,宿闫国皇室争斗得厉害,正是好时机鼎力发展国内的物力与军力。以那申屠王的性情与野心,怕是一旦安稳了,迟早会打起律国的主意。 何况……索翰华也存了些心思。 鄂尔穆见净念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劝,忽的单膝跪地,对他行了个大礼:“鄂尔穆谢过御武尊王的援手相助。” 净念轻应了声,便不欲在此处多呆了。山巍风大,吹得人不舒适。 “净念哥哥,”鄂尔穆追上他的步伐,提醒道,“那哈维格耳诡计多端,您要多加小心,可惜,我也没有实质的证据提供,”否则仅以巫术蛊惑民心,就能落得个满门抄斩之罪,“他还有几个弟子,也着实是厉害。” 净念认真听着。 “听说他有个特别厉害的弟子,好像逃出师门了。” “谁?”若能找到,或可一用。 鄂尔穆无奈地笑了笑:“若是知道是谁,我也不必这般愁闷了。据哈维格耳自己的口风,他亦是被欺骗了,否则以他的心狠手辣,怕早就报复了。” 这样吗?净念若有所思。 少年又说了一些消息,见净念都认真听进去了,后道:“师傅葬在后坛,不知净念哥哥……可要前去看一看?” 净念想一想,记惦着德鹤老人的救命之恩与警醒之语,便没有推辞。看过了德鹤老人,净念与苍禾简要的说了下其后的行程,又听取了静门、明司还有冀暗部传来的消息后,便早早的入睡了。 翌日,净念带着手下出了神殿,刚要踏上离开的小舟时,忽听到鄂尔穆急促地唤着他的名字。 “我差点忘了,”少年赧然一笑,从兜里翻出一个暗红色的螺花雕,“这是师父临走前嘱托我交给您的,说是希望您能够好生收藏……或许将来,能够为您挡避下一灾。” 当然,还有一句话,鄂尔穆没好说出口,便是,德鹤老人希冀净念能够一直看照苗河氏族人以及英招的周全。 净念虽觉得意外,但想到德鹤老人非同寻常人,便毫不推辞的接受了螺花雕饰。能有一物防身也好,虽然……这个小小的配饰,看不出特别。 又是一月的功夫,净念终于抵达了阿萨州最大的城镇,素蛮哈。 而远在栋丘的帝王,也受到了净念传来的密信。 看过信笺,索翰华面上不同与往日的轻松,五指攥起,信纸被揪成一个团。他冷声下令:“来人,速招几位亲王进宫!” 除了被软禁在府邸的索临台,净念的几个弟弟们全都在极快的时间内齐聚在了御书房内。各个神色莫名,只因索翰华鲜少单独召见他们几人,而此刻,这位帝王郑永高深莫测的眼神逐一打量他们。 片刻的死寂后,索翰华随手甩出手中的纸团,淡声询问:“这哈维格耳行为愈是失当,尔等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几人传看完信笺,俱是脸色难看得紧。 索翰华不动声色的将几人的反应收入眼底,面上是几分漫不经心,只等着他这些好儿子们的高见。 “怎的?你们一个个都哑了?” 几人顿时整肃。 第一个开口的是索临丞,其想法便是坚决办理这等居心叵测之辈。其他几人也纷纷发表了看法,核心的意见俱是大同小异,道是一个小小的鸣罗氏不足畏惧,此等丧尽天良的行为还当彻底整肃才是。 索翰华安静地听着,但笑不语。等他这几个儿子都说完了话,他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语气是不容质疑的冷凝:“这阿萨族的人,一个个真是好本事,当真非得让朕派兵踏平整个月神山才甘愿罢休?!” 遂语气骤转,他含笑的问:“这巫邪之术,倒是比巫蛊还要阴狠,留此等邪术作祟害人,只怕我大律国基难稳。不知你们几个,有没有什么好的处置办法呢?” 索临牧有些迟疑:“自古以来,巫妖神鬼之术,难以绝尽。若要整治,确非易事,且容易失度。” 其他几人也是各自表达了观点,有说强行封禁,有说适度引导。 “朕知道了 。” 听了许久,索翰华并没有表诉自己的想法,只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又与几人问询了几句后,便令他们俱数退下了。 御书房内恢复了安静。 索翰华独坐良久,想到刚才几人的反应,心下不禁冷笑:看来,他的这些儿子中,个别人真是心高志满,胆大包天了!若哈维格耳真可能与朝廷某些人有牵连,那……他绝不能再放纵姑息了! 拿起笔毫,又想起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年,索翰华勾了勾嘴,在信纸上不紧不慢的写下几句话。 “这位公子,我可以和你挤一张桌子吗?” 净念慢吞吞地吃着饭肴,瞄了眼眼前这笑得虚假的中年男人,没有理会。 正是饭点,酒楼里的桌位有些不够用。那中年男人见净念不做声,只当是默认了,便径直地在对面坐下,边等着小二上酒菜,边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净念。 “公子,”半响,男子又笑着开口,“我见你面色不虞,今日怕是会有灾祸。” 净念恍若未闻。 被如此忽视,男子也不生气,心情不错的开吃了起来。 “你这是要走了?” 净念用罢了饭食,起身准备离开时,那男子又出声道:“公子,小心哦!”尾音拉长起,似有深长的意味。 他却不料,本是正眼都没看他一下的净念,猛地驻足,沙哑的嗓音压得极其低沉:“哈维格耳。” 中年男子神色微变,终是挂不住笑容:“你……” 再不理会这人,净念拂袖而去。 这个人,真以为易容了,旁人就认不得他了吗? 不过……净念抿紧嘴,想,鄂尔穆所言果真不虚。这哈维格耳着实有些板眼,竟是查得他的落脚地,但此人,虽有狡猾聪明,却过于狂妄自大了! 这样性格的人,虽然难缠,却又会是一个很好利用的棋子。 或许他真能从哈维格耳这里探寻到一些消息。 只眼下…… 净念走至酒楼门前,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即使身份被哈维格耳识破了,他也不必刻意隐瞒。直接宣称御武尊王巡访西阿萨族,或许处境会比现在更有利些。 ☆、【一三五】谋则定 (3310字) 夜色如魅影。 “……这索净念,好生狡猾!” 静寂的屋内,忽然暴起这一声怒语。 “大人稍安勿躁……”另一道阴柔的声音乍然响起,又沉隐了下去。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6 苍禾跟着净念,本以为他们是要趁着无月之夜,潜入哈维格耳暂宿的宅邸——他本意有些为难,总觉得哈维格耳第一天的试探,就不怀好意,此时夜探也恐是易落入陷阱,却抵不过主子的坚决——遂至宅外隐蔽处,他不解地看着净念忽然支开了人手,只派当年成为“蛊人”的二卫近前打探。 随即,净念又让几个护卫使迂回至宅邸的暗门,指示他们见机引起骚乱。 心有疑问,却不好多问。苍禾及其手下见那几人蓦地消失在夜里,便小心翼翼的藏匿气息,守着净念左右,警惕着周遭一丝一毫异动。 却见净念很是放松的盘腿席地而坐,倚在干枯的老树根下,似阖着眼。 他只需安排手下的人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自然不必向他们解释自己的动机。那派出的几人,不过是个饵,作是假假真真。这里是素蛮哈,于他们谓势单力薄,哈维格耳虎视眈眈,西阿萨族族人暗藏祸心,他当是不会贸然以身涉险。 当坐而无为,不是他的风格。 时间一点点过去。 苍禾传音至净念耳中:“主子,天色已晚,再不回,恐怕……” 净念公然以御武尊王之身巡防西阿萨族,怎能让对方不防备?他们自驿馆假身脱出,却怕过不多久就被某些人发现——虽说无所畏惧,却不免会打草惊蛇。 少刻,净念缓缓睁眼,因着漆黑的夜,无人看得见他脸色有些病白。他低声下令:“回去。” “尊王,小的奉命特来伺候您……” 驿馆奢华的房间内,净念正着一袭青衫,炬台上十数支蜡炬燃起,使得屋内光线大亮。 “进来。”净念哑着嗓音应道。 便见房门悄然被人打开,一色年轻的男女,在领头的少年的引领下,翩然入了内室。有人送衣,有人提水,却见领头人笑意盈盈的于净念面前伏身:“河裳奉大统领之命,这几日跟随尊王左右伺候。” 净念低垂着眼,半晌没有应答。 那少年胆量倒是不薄,见净念没有应声,又再说了一遍后,遂仰头看向净念的脸庞,便忽是一声惊呼:“尊王您可是病了?” 净念扫着一色的男女,如带一丝不耐的口吻:“本王喜静,都退下吧。”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又望了眼河裳,遂无声地屈膝便络绎离去。见这个河裳赖着不走,他也没有说什么。 这西阿萨族果真是不安分!净念暗想。 “尊王面色勘差,”河裳轻声道,“小的这便去寻巫医大人为您看诊?” 净念没有阻拦。 等河裳离去,隐在暗处的苍禾骤然现身:“主子您,受伤了?”只一眼,就看得出这人似受了内伤般气血不足、意志不稳。 净念不便解释,只道:“你留意驿馆来往之人,我需病上数日。” 苍禾万分不解,却只能咽下所有的疑惑。 不多时,河裳匆匆回屋,请来了数位大巫医,几个老叟一一替净念诊了诊脉,又望了望气色,几个合计商论了下,道是他体质阴寒,又经长途跋涉,现今身在这阴湿之地,引发了些虚寒之症,倒是无有大碍,吃几贴汤药,再修养三两日,便是能够恢复。 几位巫医送走没多久,驿馆仆从又匆匆来报,说大族领听闻净念身体有恙,又亲自带着些巫医来看望。 净念虽不喜有人烦忧,只为了一些谋划,倒也堪堪忍受了半夜的不宁。那大族领飞翮带的巫医給净念看了下后,亦是差不多的结论,飞翮便定下了心,不敢再多搅扰,便挤着笑脸,让净念安心歇憩。 “尊王……” 听这声柔柔的轻唤,净念缓缓的看向少年。河裳察觉到净念的视线,脸颊忽的晕染着一丝丝绯红。 “您……” 他刚一开口,便被净念出声打断:“过来。” 河裳微怔了下,便笑开,轻步走至净念跟前,温驯的矮下身,直凝视着对方黝黑的眼瞳……神智有一丝恍惚,隐觉得不妙,却不等他有所警惕就听到一阵极低的嗓音。 片刻后,净念看着眼神迷茫的少年,淡声道:“出去罢!” 苍禾奇异地看着那少年,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净念的房间,遂心中暗惊:此人莫不是,中了摄魂之术?又不禁对净念升起更多的敬佩与畏惧,跟随多年他竟从不知晓自己的主子实力有多深。 净念有一些虚脱的靠在床沿。他当然不会所谓摄魂术,只是声音的力量,比之单纯的摄魂术来得更要精细而保险。 那是能够操控人之灵魂的力量。 “主子,”确认暂且安然后,苍禾来到净念床前,小声的汇报,“那五位护卫使皆已安然撤回,受了些皮外伤。只那二卫,果真是中了哈维格耳的陷阱,一时没了讯息。” ……一切尽在他的算计。净念几分满意,道:“我知晓了。” 静了下,他又问道:“汇江南岸,大军集结了?” “一切如主子所料。” 净念垂眸思索了下:“让他们再等五日。”五日内,他必然要拿下哈维格耳。 “是,主子。” 让人退下后,净念身体倏地一软,无力地躺进了衾被里。今天在那几人身上耗去了过多的力量,因是此生头一回这般投入使用以声操控人的能力,身体一时竟有几分吃不住。 好在一切顺利。否则今夜那精挑细选的人手,怕只能牺牲掉了。 当年将那末灵十卫被做蛊人,其承受力、意志力在几年训练下,更是寻常人不能比——如此时,他不能亲身探入敌府,却可将力量引进二卫精神里,又因他们无法背叛,故而他大可以放心使用异能。 此时净念能够感知到他们的状况不好,但毕竟是非同寻常的蛊人,而哈维格耳还要拷问他们,故而也是不必有性命之忧。 一夜暗流汹涌。 天明时,净念接受了西阿萨族的盛大迎接,大族领府前铺着上等的东布拉地毯,两侧跪伏着阿萨族及其下分支的首领与族臣。 很吵。本就身体不适,此时净念更觉得几分焦躁,只是这一趟行走不可避免。他必须完全放开敛收的能力,以从这些阴暗污浊或惶恐畏惧的人心中,清理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既是来此一趟,除了解决哈维格耳这等包藏祸心之辈,更是要给某些人一个震慑,让整个阿萨族明白,他索氏的江山容不得半点轻蔑,哪怕是一河一隅,也绝非可让人觊觎。 便是一些例行的礼仪往来。净念坐在贵席,沉默地听着飞翮的讲述,时而有分支首领或族臣们插上一二句。对于这阿萨族内部的权力争斗或是组织管理,他全然不在意。 只需要阿萨族做到的一点,是绝对的臣服,便是内心里,也不敢再有叛逆之心。 “听闻尊王身子不适,”鸣罗氏首领右侧,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7 哈维格耳微笑出声,“何不让小人为您探一探脉象?” 净念冷眼看着似是无辜的人:“不必。” 昨夜哈维格耳府上的那点动静,在场上有些耳目的人怕是无人不知晓。只表面上,众人皆维持着无知和平的假象。 不过,这便是净念的目的。 在这样微妙的时刻,他本是秘密来到素蛮哈,若真毫无动作,只怕更引得某些人的怀疑。 然……净念掩下眉,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若非为了大局,以他的性情,何必这般隐忍,早便取了哈维格耳的首级! “尊王难得来我素蛮哈。”大族领豪爽笑开,“不如今日,就在我府邸内大设宴席,请尊王欣赏下我阿萨族的歌舞,品味月神山的珍稀美味。” 净念依然冷漠的回了句:“不必。” 一时,众人有些尴尬。 便听哈维格耳忽然笑着打圆场:“族领大人,尊王抱恙在身,怕是更需要在驿馆内歇憩罢!” 飞翮闻言,哈哈一笑:“是我疏忽了。” 净念沉静地听着他们对话,鲜少插嘴。虽知他的这般冷漠,总让人暗地里说道,但他本非长袖善舞之辈,眼下能够与众人往来一二,已是极大的隐忍了。 其后两日,素蛮哈有传言,道是栋丘来的尊王,这二日病得愈发厉害了,竟是卧床不起。 驿馆内,焦急的人还有苍禾等。 净念看起来,至少是真如生病一般。 “无碍。”净念看着他们忍着不敢多问有掩饰不了担心的神色,淡声道,“再两日,便可恢复。” ☆、【一三六】昱裳起 (3242字) 两日后,果如净念所言,他的气色有了些许的好转。苍禾心下惊异,他是知道的,那些巫医给净念开的药,尽数被倒在驿馆的花树下了。 “主子,”苍禾道,“明日行动吗?”虽是如此问,他却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这几日,除了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夜探外,他们没有查探哈维格耳的事情。没有一点证据,如何办理掉那个人? 驿馆的布局,有着别样的风情。净念走至雕花玉栏前,俯首望着院内往来的侍从,许久才轻声解答了苍禾的问题:“且等半日。” 苍禾到底是不善权术计谋。在净念看来,若想处置一个有一点小气候的鸣罗氏,或者那个妄自尊大的哈维格耳,何需要如此担心籍口与证据?强按一个罪名,再是简单不过的算计了。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在隔江而望的大军面前,他哪怕是想要处理掉整个阿萨族权贵,都不费多少力气。 之所以这般小心,不过是他猜测到哈维格耳手中有他想要的一些东西罢了。 午时,苍禾终于知道了净念所言的“等”是何意。当看到那个叫做河裳的少年,领着浑身是伤的两个人从驿馆的暗道进屋后,他惊诧的不能自己:竟从不知,这河裳原是主子的人? “不是我的人。”净念淡然回答,遂没再理得旁人异样的目光,结果那二卫手中的东西——一个小巧的玉令牌。 净念拿在手中琢磨了下,令牌上繁琐的花纹,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你去外面应付下。”眼神微凛,净念朝河裳吩咐道:“引开那些人。” 河裳无声地应下,便悄然离开房间。 苍禾看了看离去的少年,心下已是对其主子惊叹不已,尽管知晓外面似有些情况,此时已然完全不担心,只道:“他们出来了,怕是引起哈维格耳的警惕了。” 净念攥起令牌,对苍禾吩咐道:“将那二人尸体抛去。” 苍禾了解其意。 终只剩下受了重伤的二卫——不过,只要母蛊安好,他们会自动痊愈——净念问道:“详细说来。” 二卫眼神空洞,如人偶一般,机械地开口:“朝中大臣却有几人与哈维格耳有往来,但关系尚且不密切。十一殿下中毒一事,并非是哈维格耳的手脚。” 净念闻之,难免几分意外……竟是,估算错误了? “我等已按照主子的吩咐,查出哈维格耳作弄神鬼巫妖术的一些线索,并令人将证据送至了飞翮手中。” “这个令牌?”净念问。 “此令牌乃为江湖新起势力‘昱裳会’的堂主令。” 净念垂眸,手指摩挲着令牌的纹路,再仔细研究了这花纹,竟是一个变体的‘聿’。昱裳会,聿……他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再翻看了下令牌的背面,只是一朵歙瑶花。 歙瑶花……原本那些模糊的思路,骤然被理清。 净念盯着手中的令牌,想起了霏陵一案中,吴柯的秘密帐薄里,他曾留意到一处不明显的角落里,有一个淡紫色的歙瑶花印记。 “你们下去养伤罢。” 吩咐完了,净念便随即执起笔毫,飞快地写起信来。他一直在追寻的一条线索,总算被捕捉到了。 铸剑山庄、吴柯、哈维格耳、鸣罗氏,看似是毫不相关,却被这一朵“居洲之花”联系起来。 昱裳会,以聿为尚吗?所谓的新起江湖门派,原来是“复国”之会!自从战事结束、新朝立起,这几年来,江湖新生起不少门派,一个小小的昱裳会,当真是没人曾留意过。 只隐约听说过一二回,此小门派名声不错,这两年也有了些声望。 两封信,很快写完。一封自然还是给帝王,若他猜测无误,这昱裳会是废帝遗留的势力,必是严加防备;另一封信,则是给“间”的卫首,让他们重新翻查此先追查的线索,有了这个歙瑶花和昱裳会的印记,或许能够再探查些什么。 搅动江湖之乱、私运禁造武器、与朝廷命官勾结并刺杀,还有哈维格耳的野心与谋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什么昱裳会,都定然蓄藏了祸心。 只不知……这昱裳会的势力,到底发展到多大了? 净念低头看着玉质令牌出了神……这么久来,父亲的冀暗部,他自己的静门,都没有发觉昱裳会的悄然发展,如果,如果昱裳会的力量出乎了掌控……恐怕,他将不得不在,江湖。朝堂以至民间,进行一场血的清洗。 便忽的想起了,临离开大祭司殿时,鄂尔穆说的话: “师傅又说过,您身上的杀伐之气过重,若不约束,怕会折损了福报。此间,事有消长,因缘果报……”少年老成的拉长语调,摇头叹息,未说完的话语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净念恍然。 他曾经该是不喜杀戮,却不知何时,杀戮于他,已如家常便饭。 思绪一晃即逝。没再多想,净念唤出一名护卫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找出两名末灵卫:“你去截下哈维格耳,尽量不伤及其性命。”不消说,此时哈维格耳正准备或可能已经出逃了。 汇江上的动静,丢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8 失的玉令牌,定是让此人警觉了起来。 哈维格耳却是绝不可放过!既然鄂尔穆说过,那神鬼巫妖术如斯可怕,若让他逃跑,定是后患无穷。 大族领府上,西阿萨族及其分支的权贵,皆聚集一堂。 “报大族领,”席上气氛正酣,一小卒急忙忙的进屋汇报,“城外,有一路大军逼近。” 众人哗然。 净念却是开了口,若无其事的说:“不必惊慌,是接应本王的人。” 一时,全场死寂。 大军人数不多,只一万人……却说,这一万军士气势汹汹的兵临城下,只为了接应这位尊王?有些人心惊,有些人迷惑,还有些人惶恐中收敛起了别样心思。 “诚如本王前日所言,”净念缓步走出席座,“今日便是结束巡访,即要回京。” 飞翮闻言,忙开口:“尊王这便是要离开了?” 净念瞄了他一眼,静了下,忽又开口:“当日父亲让本王来巡访素蛮哈,曾留一道密旨。”他扫了眼个人的脸色,“有闻数月前贵族内部不稳,本王这一万亲兵本意是协助大族领定平不稳。” 飞翮不由皱了皱眉。 净念似没察觉到落在身上能灼烧人的视线:“只几日下来,本王见贵族祥和安定,便欲作罢了。但,”他扫向鸣罗氏首领,“日前有人呈上鸣罗氏大祭司哈维格耳以巫妖术害人作乱的证据,我国律法明文禁止以神鬼之说巫妖之术蛊惑人心或残害生灵。” 说到此,众人不禁打起了寒颤,只觉着青年尊王的气势压迫得人不得呼吸。 净念望向面色不虞的飞翮:“证据本王已让人送递到了大族领手中。按律法,哈维格耳本该交由刑理部六院总查亲审,但今本王在此,便是越俎代庖下,办理掉此一案,当时还贵族一个安宁。” 自始至终,净念平淡地叙述着,没有刻意威胁,却无人敢开口阻拦。不多时,几位军士将哈维格耳及其幕僚一众人带至了净念的脚下,竟是有数十人被牵连。 净念看着呆愣的众人,继续道:“鸣罗氏首领及几位长老,驭下无术、监察不严,本王在此便罢了尔等的职位。”至于大族领飞翮,毕竟这西阿萨族才换了大族领,此时也不需急着处置。 何况,他的本意,只在于“合理合法”地解决掉鸣罗氏与哈维格耳。 “等一下。” 飞翮终是反应过来,蓦地出声,阻止了军士们将哈维格耳等人拉下去的举动。 “大族领有何异议?”净念毫无意外。 “这,”飞翮迟疑了片刻,“尊王,恕小臣斗胆,小臣以为……先将哈维格耳等人看押起来,待将事情仔细查探清楚,再处决也不迟。”说到底,这里是素蛮哈,是阿萨族的领地。 净念漫声问:“若本王坚持此时处决呢?” 飞翮一时被问住。 净念低下眉,淡声问:“还是,大族领以为本王在撒谎?” “小臣不敢!” 净念勾了下嘴角,轻声道:“也罢!适才皆为我一人说辞,怕是诸位心中存疑。但,巫妖术害人,事关重大,绝不可纵容。本王若不办理,便实在不得安心。”言罢,他对门外唤了声,“带上河裳。” 片刻后,少年被领进,却见其扑通跪到净念脚下:“小人河裳,但求尊王为小人伸冤做主!” ☆、【一三七】看南岸 (3106字) “主子。” 汇江之上,净念静伫船头,望着飘渺南岸,心下陡升一丝牵挂——但,还不能即刻回京,只等了昱裳会的事情,在北武林盟会前做好一些谋划,才能够宽心回到男人的身边:为父亲处理干净一些的阻碍,是他对父亲给予的温暖与温情的唯一回报。 “嗯?”若非必要,净念依然是不爱说话。 “那河裳,终于妥协了。” 净念微颔首,心下明了,背叛了哈维恪耳与鸣罗氏的河裳,除了妥协与死亡,便在没有第三条出路。他其实只需要利用这个少年的神鬼巫妖之术,即使对方真心寻求死亡,也无关紧要。 苍禾见净念神情淡然,便是悄悄退下。想到那个被关押在铁笼里的少年,不由叹息:主子的摄魂之术着实厉害,竟让那样决绝的一个人,彻底背叛其主!当日,若非是这河裳的说辞,怕是一时真不好处置哈维恪耳罢! 说到昨天,河裳跪在净念面前,神情好不哀戚,他一一指控了哈维恪耳的罪行,说明其如何利用他擅长的巫妖之术对苗河氏、东阿萨族以及鸣罗氏旧派人的暗中迫害与控制。此外,更是指出了哈维恪耳包藏祸心,如何谋划前次耳庆贺朝时刺杀一事。 种种罪行,河裳说得有条有理。在场权贵大多数人皆被震惊,尤其前次刺杀一事,险些给西阿萨族带来了灭顶之灾,思及仍驻守汇江南岸的大军,以及城外一万军士,自是再无人敢求情。 净念理所当然地处置掉了鸣罗氏的祭司殿——他欠德鹤老人的恩情,这回鄂尔穆无意中也给了他帮助——他不介意帮助鄂尔穆一次,这祭司殿存了祸心,不如毁掉! 哈维恪耳被当众斩杀,其他人被贬为奴籍。至于鸣罗氏,首领及其长老族臣皆被撤免,为再防止祸事发生,新的首领族臣由其族人推荐出部分人选,待由世公部指定人委任。 鸣罗氏算是彻底地衰落了;而前任大族领耳庆所在的绪柴氏经过前次的打击也是低调收敛了。至此时,西阿萨族的主要分支力量,算是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原本“接应”净念的一万军士,在哈维恪耳一事后,被净念以“追查祭司殿逃逸罪犯”的名义,驻留在了素蛮哈城外二十里的平谷里。 南岸的景致渐渐清晰。 净念再回头看了眼素蛮哈城的方向,便进了船舱内:前些日消耗了太多的力量,他还是需要多一点的休息。 当夜船只靠岸,净念下令在这座江滨小镇歇足两日。 “主子,京中冀暗部消息。” 净念仔细看完信上内容,顿时微松了口气。月前,曲默根据净念所猜测的神鬼巫妖术之理,竟误打误撞,真的发觉了索谨研中毒的根源,也研制出了解药。数日前,索谨研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 只是…… 净念不由得深思:他原本猜测,是因为他认为哈维恪耳与京中某些人有联系,所以授予了巫妖之术来毒害人。但显然,这些日子追查出的结论是哈维恪耳与朝廷权臣或他的兄弟们并无干系。那么…… 那么为何,索谨研中毒之理竟真的是……有人采用了最为恶毒的引媒:人血与人心。 ——正是,当初死去的索谨傅的毒血与心脏。 当然,这也是曲默的推测。毕竟开墓揭棺时,索谨傅已然只余一堆白骨。曲默利用神鬼巫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79 妖术的方法,采用了索谨傅胸骨与头骨作为一味解药,不想竟是真的有了效果! 那种阴谋的气息,因着索谨研毒解,变得愈发地明显。 “带我去见河裳。”净念吩咐道。 他带上河裳,本意是想着让对方给索谨研看一看是否是中了巫妖术,如今索谨研既然解了毒,自然也是不再需要的。但,有些谜团,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需要有人解开。 “呵,御武尊王亲自来见小人,不知有何贵干!”少年的语气满是怨怼。 净念站在门边,淡淡地看着他,问:“你精于神鬼巫妖术,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解了疑惑,我便放你离去。” 河裳冷笑:“尊王当我是无知小儿吗?即使我活着离去,怕也活不过三日。” 净念没有在意他的怨恨,自顾自地问:“若以人血人心为引媒毒害人,会如何?” 河裳冷冷地盯着净念,许久后才不耐地回道:“神鬼巫妖术不过有两个结果,一是诅咒,一是汲取。人血人心本非毒药,若在毒物中掺杂此两物,不过是多了诅咒之力。因这诅咒之力,使得毒物更烈而难解。” 诅咒?净念有些许茫然,何人是要诅咒索谨研? 便忽地想到一个问题:“这样的诅咒……能够用被下毒的人,转移到他人身上吗?” “可能不大,这其间还得需要被下毒之人自身的血。”河裳皱眉,“且,若是转移了,诅咒之效便是变得极其的微小,始咒之人多不认为此为良策。” “不过……”河裳似想起什么,“诅咒可影响毒性的发作。” “何解?”净念不由敛起眼神。 “有些毒物药性烈,但因诅咒之力,并不如寻常般发作,可能会延迟或提早。但,凡有诅咒之力的毒物,定是比寻常的毒要难解得多。” 延迟?净念不由得攥紧手:“延迟……能延迟多久?” 河裳没有立时回话,而是借着密室昏暗的光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净念,猛然大笑:“我说,尊贵的御武尊王,您该不是……被下了诅咒之毒吧?” 癫笑了许久,他见净念始终漠然,没有动怒或害怕,忽觉一丝无力,道:“诅咒的话,看施咒人的功力了。不管能延迟多久,毒物总归是毒物,到侵蚀了骨髓五脏,自然会不药而亡,那时解了诅咒也是无用。” 净念沉默地听完这人的言辞,半晌,轻道:“上岸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然后秘密再杀了小人,是吧?”河裳笑吟吟地反问。 净念没有应声。自然,他心里的算计,事实上便是如此——河裳看似羸弱无力,但有那神奇诡异的巫妖之术,便不能任其活在这世上。 “不必。”河裳道,“我本也是被哈维恪耳威胁才跟随了他,如今尊王即是带走了我,便且收下我罢!”对于哈维恪耳,对于索净念,他皆是怨恨——但他想活着,而这位尊王,拥有无上的尊贵和权势,投靠了他。如今,唯有投靠他。 “您且放心,”河裳自嘲道:“我舍不得死。” 净念抿了抿嘴,片刻后倒地:“回京再说。”若河裳真能收为己用,倒真能为他添一份助力……虽然神鬼巫妖之术,太过血腥而违逆了天伦,但,必要之时,或许只能需要必要之法。 休整之后,净念便直往南,朝聿中州赶去。适逢十一月在海城举行的北武林盟会,为摸查昱裳会的势力,这回召集了静门主要人力皆在海城等候,以趁着大会前的时机针对昱裳会做些手脚。 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化装后的净念,踏进路口一家酒馆,一看楼上楼下满当当的人,便微顿住脚步。 “主子,要不我们换一家?” 净念摇头。最近这里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到哪里都是吵闹拥挤。虽然环境令他不舒适,却也能够从旁人的交谈与心思中探寻到不少有用的讯息。 至少,他知晓了,这一年来,昱裳会发展得极快,尤其在南方的州府,颇得南七派的青眼。这个门派,颇有侠义之风,不仅在门派间圆滑自如,在民间也是颇有些美誉,说什么有悲悯之心,时常救济一些贫民。 听说了这些消息,净念心下欲要铲除昱裳会的想法便是愈发地激烈。偏是,这个门派,行事还算低调,愣是让人抓不住明显的把柄。 不敢轻易惊扰,以免打草惊蛇。 即便静门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确定前次私运的火雷就是昱裳会做的——但眼下,他们派人暗访了昱裳会,至少在其山门,是找不到半点猫腻。对于净念来说,要铲除昱裳会,不是推到“昱裳会”这一门派名便可,而是要连根拔除,彻底地清理掉他们的根基。 眼下,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被武林盟会上观看一下了。 ☆、【一三八】纷杂替 (3616字) 北武林盟会于十一月十五日在冯海门举行,此会之宗要在于探讨北十一门间联盟与南七派联手之事。 而之所以要联盟或联合,一是因为前些年的战乱与新朝的屹起,重洗了江湖的局势,一些墨守成规的秩序也被人为地破坏,南北武林皆须要通力合作,须得重整如今混乱的江湖;二是为了抵抗这几年兴起的魔教,有道是那魔教与宿闫邪教一水教有所勾结,魔教总坛便在天沟最凶险的滩涂之间。 “魔教?”中年侠士听着同桌之人的解说,意味深长地抚了抚长须,“你且说说,这魔教到底哪里可称作‘魔’?” 那人见他不信,顿时拧眉,大声嚷嚷起:“华先生莫不是在怀疑南七派与北十一门?” “华先生”温和地笑了笑:“少侠莫急,我不过是多年不曾在江湖行走。此次也是受老友之邀,难得逢上这等武林盛事,才是走了这一趟。” “那魔教倒是狡猾得很,”见“华先生”好言,那人面色得意,“明面上独善其身,一直秘密地积攒势力,若非铸剑山庄被人栽赃嫁祸,乱弹什么小门派被人灭门之事,令得景生大侠枉死罗刹女手下,让南七派北十一门产生了怀疑与警惕,又经过秦歙等江湖前辈彻查,怕是至今还无人知晓这魔教势力已然扩张了整个落拓州。” “哦?”华先生听得津津有味,“却又为何说,魔教与一水教有勾结?” “先生可曾听说,四年多前宿闫国北部州司的骚乱?” “那又如何?” “当时便有说,那骚乱的幕后黑手便是一水教。这二年,宿闫国迫压江湖门派,一水教多次受其朝廷大军围剿,皆传闻其渡过了祉渠,逃往西观山、慈山去了。” “也恰巧这期间,在我国南部州府,尤其是沿着天沟到东浔河这一线,不少小门派及过往商客遭遇了抢杀。至去年江湖大乱时,铸剑山庄被一夕灭门,多个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0 门派被牵连其间,才被众位前辈顺蛛丝马迹,发现了这隐藏的魔教及其野心。” “依着我等猜测,那魔教说不准就是一水教的残部。” 中年侠士半垂着眼睑,勾起嘴角:“你这小辈,倒是知晓得多。” “哪儿的话,”那人笑道,“也就先生你这样隐世之人消息不通。这魔教啊,为非作歹、居心叵测,江湖上传得人人皆知了。否则这北武林盟会,怎得一呼百应?可惜天沟凶险,又处于两国国界,魔教中手段又多、高手如云,我南北武林又遭新皇暗地打压,如今只能召集天下英雄,商讨伐魔大计。” “呵。”华先生端着粗糙的茶碗,正要喝时,忽地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那是昱裳会的人,也是战乱之时兴起的一个小门派。”那人见他直盯着来人看,便是迫不及待地为其解说。 “昱、裳、会?”他轻声咀嚼着这几个字。 “可怜这小门派,处于落拓州与居州之中,不久前可险些被魔教毁灭了,若不是南七派的鼎力救援……” 昱裳会,险些被灭……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不过,说话之人显然没有发现,那中年侠士的目光是不经意地落在昱裳会一行人身后处。 …… 净念淡然自若地走在昱裳会弟子之后,刚踏过一道石阶,便觉得心头猛地紧缩了下,悸动难平。他凭着感应,忽抬头朝左侧角落看去:一个长相乏味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心念一动,他对隐匿在人中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便径直朝着那角落走去。他本也是以散人身份混进这场大会,如今改头换面,不用担心有人注意。 时辰尚早,不少桌都没坐满人。净念看着那中年侠士,又扫了一眼一旁与之说话的少年,便垂着眸作无心之状,坐到了中年侠士的左手侧。 “……此次大会,那魔教定也会派人混入。” 听着少年滔滔不绝的言辞,净念的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稍刻,这少年便发现了他的注视:“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在下泽山派周宁。”江湖人多是随意,同坐一桌搭话,也是寻常。 因心底那一丝特殊的情绪以及冷清的本性,净念是不想搭理这个人,又想起今日目的,便不想惹得旁人的怀疑,回道:“临清。” 那周宁又絮叨地问起他的门派。 他几分不耐地冷下声:“无门派。” 桌上便是沉寂了下来。周宁见他神色冷然,对面的中年侠士又自顾自地看着进出客人,便讪讪地停住了絮叨。 至巳正,满院里外的座位都挤满了人,大会正式开始。 净念望着不时找中年侠士搭话的周宁,在对方疑惑地看向自己时,将视线转移到各个门派与一些隐藏着气息的高手处。 历久以来,这聿国武林皆分南北,每隔几年分别有南英雄江湖大会与北武林盟会。一般除了极重要的江湖大事,这南北武林大会,鲜少会齐聚了整个南北大门派。 而今日……他不是没听说什么魔教,往时也有魔教的传闻,但这数月讯息传得极多。而且,说魔教总坛在天沟滩涂,也是这几日才传出的。 净念垂下眼遮住眼里煞气。静门,或者说几年间吞并了一水教、又整合了原玄衣教的静门总部便是设在了慈山崖谷与天沟险滩之间。 果然,这一趟武林大会没有白来。 他到底是小看了昱裳会的力量。甚至在杀了哈维恪耳后,急令英招派人秘密剿灭拓州的所谓昱裳会总部时,竟然掉入对方的陷阱,正被多事的南七派与四大世家之人“救援”,坐实了魔教之名。 ……倒真是,胆大包天。这昱裳会到底是知道了静门的存在与真实作用呢,还是只是看中静门作为吞并江湖势力的一个手段? 不过虽然眼下静门的处境似乎有些凶险,但显然,江湖众门派对静门的了解不深,即便知道了总坛之地,也是不可轻易剿伐。 ——那便是意味着昱裳会对静门也只是在试探? 这其中弯曲复杂的阴谋,净念想得脑门发疼。 “小兄弟气色不佳,眉宇间略显阴霾,”大会正进行时,中年侠士忽地看向净念,目光灼灼,“可是感到不适?” 净念微怔,遂对对方摇了摇头,低语:“无碍。” “哎?临清你的脸色确实差得很,”周宁为人倒是热情,“要不你回去歇息罢?我瞧这大会还得有好几日才能结束呢。” 净念漠然回答:“不必。” 那中年侠士又再开了口,温声道:“小兄弟年纪轻轻的,可得爱护身体啊,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拉长了语气,“怕是令尊会不悦吧。” 周宁觉得这二人气氛有些微妙,瞅了瞅净念,再打量起这位华先生,总觉得这人适才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凛寒。 “知道了。”净念有些闷闷地应,便要离开,又似是对那人解释,“这几日急着赶赴大会,休息不够。”言罢,便翩然离开。 除了同桌几人,也没有人再去关注他的退场。那北十一门与南七派的掌门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这热烈。 江湖秩序混乱,他们借此大会,商讨着整饬之法。又闻冯海门掌门道,如今江湖各门派元气不足,北十一门考虑联盟,但要是联盟,这其中联盟的规矩以及盟主却是极其麻烦之事,趁此大会,便是听取各门派意见与建议;当然,若北方有其他的小门派愿意加入联盟,也是欢迎的。 南七派总体的势力比北十一门强,则更关注与联合剿伐魔教之事。只听飞剑派掌门人秦歙道:“魔教行事隐秘,又集结了众多高手,我等不得不做筹划。如今魔教尚且不成气候,只在天沟至东浔河一线出没,却是个难得的时机,为我正道将其一网打尽。” “果不愧是飞剑派掌门,”周宁叹息,“秦歙前辈真是好形容、好气度。” 中年侠士哼了一声,似有几许烦躁,按捺着又坐了片刻后,对周宁说了一声:“这吵吵闹闹的,怕是没个完了,华某人先行一步。” “哎?先生且稍……” 语未尽,周宁便被忽如其来的混乱引开了注意力。 狼狈不堪的几人,扑到了场地中央,声声泪下:“诸位英雄,今日、今日要为我畲家讨个公道啊!” 顿时混乱了起来,南七派中有人急迫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畲、傅、成、黄为四大世家(原五大世家因严家的没落变作四大世家),这几人自称是畲家门人,如此惊慌之状,自然立马引得了众人的惊疑。 “……我家主,在赶往大会的路途,遭魔教埋伏,不幸身亡!”那人说着,便见身后的孩童啼哭起来,“我几人受得家主托付,抵死护全了小主子,东躲西藏,才得最终抵达这海城。只求,只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1 求各位英雄好汉,与我畲家剿伐掉魔教!” 会场上,顿时哗然。 再说净念,回到下榻之处,并没有真的歇息下来,而是召来了隐探。 “查一查那个周宁的来历。” 等隐探走了,他翻看起明司与静门传来的密信,却只对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出了神。即使此地清静,适才生起的焦躁也是无法平息。 便干脆地收起了信折,他缓步走入后院,望着满院的落叶发起呆。 喀嚓—— 枯叶极细微的一声细响,惊动他蓦然回头。 中年男子,负手站立在树下。净念不由舒展开眉眼,微勾起嘴角:“父亲!” 语气欣然,透着惊喜。 ☆、【一三九】策乱反 (3976字) 净念温驯地坐在男人腿上,仰着头,微张着嘴,承受着索翰华炙热略带粗暴的吻……然后,他忍不住溢出一声清浅的笑。 “吾儿作何发笑?” 闻得青年鲜有的笑声,索翰华骤然离开那柔软的唇。 ——不经意地,唇舌间拉出一道银丝,再瞧净念红肿的嘴,尽显淫靡之色。 净念笑的时候,漂亮的眼眸弯似月牙儿。他抬手抚上索翰华易容后的下巴,捋起了那长须,目光里透着一些孩子气:“痒。” 索翰华挑了挑眉,遂是眼神深沉,猛地收紧了双臂,俯首将下巴凑到了青年的脸颊、颈项处胡乱地作弄着,惹得净念不由得气息粗喘,实在耐不住时,便泻出一点破碎的低柔笑声。 “父亲。”暗哑的嗓音掩不住嗔意。 蓦地吮咬上那小巧的耳垂,索翰华含着耳珠轻笑:“朕让你半年内回京,你倒是把朕的话当做了耳边风。今日为父可饶不得你。” 净念扬着唇,双手揽着男人的肩臂:“父亲。” “多大的人了,”索翰华故意取笑道,“还总爱撒娇。别以为这回,你还能糊弄过去。” 才没有糊弄……净念迷糊地想着,却在父亲面前不擅于口舌之争,只小声解释:“昱裳会心怀不轨,我才来了海城追查。” 索翰华重重地吮了一口,直把净念的左耳弄得通红,才似恋恋不舍地离开。手臂放松了些力道,他将怀里的人调整了坐姿后,谈起了正事:“这个昱裳会,为父一路上也是听说了不少事。” “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够在朕的眼皮底下悄悄地发展起来。” 净念轻应了一声:“他们藏得很隐蔽,”而且,幕后控制昱裳会的人,似乎是对他相当了解,“我让英招试探了下,却反遭了算计。” 语气里已然透着几许杀意。 索翰华闻言安抚地抹了抹他的后背:“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净念嗯了声,倒也没太过在意先前被算计一事,或许,倒是可以再反过来利用所谓的魔教名头,做一些布局。 正做如此思虑,他就听索翰华问道:“畲家家主遭人埋伏,可是吾儿的手笔?” 净念毫不在意,大方地承认:“还有另外三大世家。” 既然静门的魔教名头被稳稳地安上了,他何不以退为进,趁机搅乱这江湖的浑水,整出一些真真假假的故事来,届时或可引出昱裳会的黑手,同时也能够更好地控制各大门派。 索翰华扬眉:“哦?净念可是有心,要操控整个武林?” 摇头。净念自然知晓,这武林势力不可小觑也不必高看,只要国内安稳,这些个江湖力量能够平衡制约,他自然不会过多地插手。 但如今,所谓南七派北十一门四大世家,所谓英雄前辈们,无所知觉地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甚至借机打压一向神秘的静门,在江湖上掀起一次次血雨腥风——如此无能,干脆不如摧毁或者为他所用。 他也没想毁灭各大门派,须知物有消长,想要完全地控制武林,难免有痴人说梦之嫌疑。但显然如今局势不妙,他绝不容许有人借机利用这些势力来为祸聿国。 索翰华没再多问,净念的安排他虽是不完全清楚,但也能透过这几日江湖动向,大体推断出了一些事。 “吾儿想做什么,便尽情去做。”索翰华理所当然地说,“只要别累伤了身体。” 净念轻道:“不会。”事有可为与不可为,他心中自有一杆标尺。 “看来这几日,这海城有的热闹了。”索翰华低低地笑。 净念不语。刚才得知畲家的人抵达了海城,想必其他几家的人今明日就能相继出现了罢!他并没有灭掉几大世家的力量,只是安排了埋伏,给予他们一个巨大的打击,只让魔教的名头坐实,为北十一门的联盟和南七派的联合推波助澜。 “你的气色不好,”不再谈论局势,索翰华眼神不愉地盯着净念的脸,“怎得总不会照顾自己!” 净念抚着自己的脸颊,即便巧妙地易了容,他也知晓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在西阿萨族,那段时日动用了异能后,他就不时感觉到一阵疲倦——看来当年德鹤老人的吩咐不无道理,如今虽可以自如操控力量,但毕竟异能本为悖天之力,经常性动用会折损了福报。 今世的体质更过特殊……净念偶尔也会有所顾忌,尽量是控制住异能的使用。 “没睡好。”净念小声答着男人的质疑。 索翰华仔细地打量了青年瘦了几分的面庞,才道:“那便去睡。这北武林盟会有为父看着,你趁这几日,安下心静修。” 净念低低地应着:有父亲在,他确实不必多担忧。反正此行该做的安排,都埋下了伏笔,如今只需多做观察与摸底。 遂被男人催促着上床。 净念缩在被窝里,眨着眼睛,看索翰华俯着身,替自己仔细地掖好被子。十一月的天,有些冷了,他的体质又是阴寒的,便咕哝道:“冷。” 索翰华手上顿了顿,随即了然,意味不明地凝视着青年黑幽幽的眼瞳:“噢!吾儿这是想要为父陪着你睡?” 净念大方地承认:“嗯。” 他是想念了,父亲温暖宽厚的胸膛。 索翰华愉悦地笑出声:“好罢,看在吾儿这般诚实的份上。” 净念偎进了男人的怀抱里,闭着眼,许久后轻声开口问:“父亲,那周宁是何人?” 索翰华勾了勾嘴,故作不知净念的真是意思:“净念不是听过他自我介绍了吗,泽山派的弟子。倒是个隐藏的高手。” 净念沉默,不多时,他就在这熟悉的臂弯里渐渐陷入沉眠。 索翰华听着这人绵长平和的呼吸,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他明明白白地看着这样的青年,本该单纯透澈的灵魂,在自己的影响下,又迫于情势的压力,被一点点涂染成污黑色。 他却只觉欣然与自得。 【********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2 *****************************************************************】 净念再醒来时,屋内烛光点起,窗边桌旁,索翰华披着大氅,埋头书写着什么。他也没急着起身,只静静地注视着男人的侧影。 这样的静谧与宁和,彼此间安静地相守,总让他沉迷不已。 这么些年了,他已是深陷于这份温情,所以就算父亲总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也想尽力做更多的事情,哪怕手下掌握的势力,在外人看来,可能会引起帝王的猜忌。 不过,无论父亲会不会猜忌,他确实坚信一点,此生此世,这个男人不会松开牵着自己的手。 偶尔时,在路过街头,看到那些寻常人家相互扶持的夫妻时,他会想自己与男人间的感情,然后心中就会充溢着淡淡的暖意与满足。 两世风雨磨难,都变得不足言道。 “可是饥饿了?”索翰华放下笔,笑盈盈地瞅着对着自己发愣的青年。 他的脸上已经洗去了易容的物质,刚毅的面庞、锐利的棱角,那双总似含笑的眼睛里确实一望不可及的深沉……净念看着他,不由得呆了呆,似乎是头一次,这般仔细地注意起父亲的容貌。 “发什么呆?” 索翰华失笑地来到床边,摸了摸少年乱糟糟的长发:“半年不见,吾儿憨傻了不成?” 净念晃神,遂迎上男人伸来的手,慢吞吞地坐起身,却不着急穿戴,而是举手,指尖细细地摩挲在父亲的眼角。 ……皱纹。 他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堵住,有些窒息的闷痛。 索翰华难得猜测不出这孩子的心思,只包容地微小,叹道:“好了,别撒娇了。”净念睡了一天,需得赶紧吃些食物。 净念含糊地吱了一声。 “临清?” 净念转头盯着突然出现的少年,不由得抿紧唇。 周宁东张西望了下:“你可看见华先生了?哦,就是今天坐在你身边的侠士,他也是住宿在这家客栈,我找了半天却没见到他人。” 净念冷声问:“找他何事?” 周宁怔了下,道:“自然是大会事宜,适才传来消息,四大世家家主均遭到了魔教的偷袭,共有三位前辈都不幸身亡。唉……” 半垂着眼,净念与之擦肩而过:“没见到。”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哦……”周宁神色恍惚了下,便不作纠缠,转身出了客栈。 “净念对他做了什么?” 净念转到拐角处,抬眼就看到男人的笑脸。 “他心怀不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在那人身上下了蛊,若非想借对方去接触昱裳会的其他人,适才他定会下杀手。 索翰华笑了:“为父知道。” 这孩子……偶尔会突然敏锐起来,然后不声不响地吃醋起来,手段当真是有些……让人无奈。不过,这样不正是他索翰华的人吗?! 便是尊贵如索翰华,在喜爱的人面前,也难免有些飘然自得的情绪。 吃了晚餐,索翰华化装出门去了。净念因被命令歇息,便无所事事地待在屋子里看书,不时从半合的窗看向外面。 忽闻一阵轻微的动静,霎时间一抹影子飘进了屋。 那人无声地对净念行了礼,将标志了不同记号的密信送递到对方手中。 接过物件,净念也不急着看——男人可是下了令,有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见隐探踌躇在原地,便问:“还有何事?” “京中景亲王传来消息……” 索临孜?他们一向交情不深,此时会有何事? 净念好整以暇地听对方说道:“他说,刑务署沈左察得病,卧床一月不起,眼看病情毫无起色,怕是……” 心头猛地缩动:沈农,得病?净念微拧眉:“什么病?” “太医只说是操劳过度,无大病,”隐探说,“景亲王特让人传来消息,是希望主子您跟皇上说一声,好让曲先生回京救治沈左察。” 曲默只听索翰华的命令,一向跟随其左右。 虽然心知父亲不喜沈农,净念却无法忽视心中的那一点异样和疑虑,便点头:“给景亲王传话,不必担心。竭力保住沈农,曲默会尽快回京的。” 等隐探退下后,净念扔下了书卷,缓步踏入庭院。 脚下踩着枯叶,xx地作响。感受着初冬微冷的夜风拂面,净念渐觉得内心,浮起一丝丝的阴寒。 ☆、【一四〇】难定计 (3652字) 索翰华一回来,就看到这长发披散的青年呆立在老树下。清寒的夜,青年原本就消瘦的身形似比往常更多了一分单薄。 解下披风,把人严实地裹着。索翰华轻问道:“夜寒,怎么待在这里吹风!”语气微带怪责,手上却温柔地抚上了这人微凉的脸颊。 “等你。”净念小声道。 扯了扯嘴角,索翰华搂着他的腰身:“有话回屋说。” 他低眉瞅着沉静地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净念这半年瘦的厉害了。 待明天,还是让曲默替这孩子看下罢。索翰华想道。 “我想让曲默即时回京,”净念直接地说出心里话,“沈农病重,只有曲默能救他。” 索翰华听着他平淡地说着,掌心摩挲着长发的动作骤然顿住了。他沉默了稍刻,扳过净念的脸,深深地望着对方的眼:“为何如此关心沈农?” 他不以为净念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前尘如烟,沈农长得再像净念前世的父亲,也始终不是那个人。 然而,净念的态度,或许很隐晦,但到底是真切的关心。 索翰华鲜少会患得患失,但对于净念对沈农存着一份特殊感觉的事实,依然有一种被人侵夺所爱的不愉。 净念迟疑了一下:“不是……”或者说不仅是出于一点莫名的关心,才会这般看重沈农的病情,而是有一种隐晦的直觉,如有迷雾笼在心扉,让他想要弄清沈农所谓的“病情”。 敛下眉眼,索翰华把玩着净念的头发:“沈农是朝廷命官,在刑务属做得不错,他若真是病情紧急,朕自然会让人竭力救回他的。” “只是,吾儿须知为父懂的底线。”他淡声地说。 靠着男人的肩,净念轻声应道:“我没有寄情。”他不是善感之人,即使对那沈农怀着一丝好感,却很清楚自己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待他病愈,父亲就让他与索谨研去王叔那罢。” 除了父亲,没人会成为自己的弱点,但显然一些人不明白,所以连累了他二人。如今最佳之计,也便是将两个他确实有一份在乎的人,送离京师那个权利漩涡。 想必,以沈农的聪明,经此一病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3 ,自然能想通透许多的事情吧,也便该不会排斥离开栋丘。净念是信任索蒙时的,他们去往岭南,绝对是比在京城要安全逸乐些的。 “就按照你的意思。”索翰华了然,遂对守在门外的人吩咐了声后,道:“先让曲默替你把把脉。你啊,瘦的抱在怀里都觉得硌手了。” 净念乖顺地点头。心里还萦绕在沈农的病情上,他自不相信,当真是巧合了。只是……沈农身上,有什么好算计的呢? 不过有一点净念想到了,沈农与索谨研,都是曾单独接触过他,而他对他们防备得不深。 没多久,曲默来了,看了看净念的气色,诊了下脉像。他思索了片刻,眉头紧了紧又松,终是叹息:“少主累伤了。” 索翰华眼神微变:“何意?” “啊,就是少主子精神不足,气息沉滞,呈疲劳竭力之状。”曲默说着,放松了表情,“少主子虽然算得健康,但底子差,还是不宜操神劳累。需要好好的补一补。” 这般羸弱……净念闻言心下难得有些焦躁,然后便觉得太阳穴被人轻轻地按摩着,带着一丝温和的内力被灌入体内疏导着淤积之气。 “回京罢!”索翰华如是下令。 净念没有辩驳,只道:“再待两日。”他在那周宁身上下了蛊,也只能由他亲自催动,好秘密探查他的行踪。 索翰华挑眉,霸道地说:“就两天。”这一回回京,他定要把这孩子锁个一年半载的,待养的肥肥胖胖的,再放他出来四处蹦。 “好。” 嘱咐了几句,又留下了方子后,曲默当夜就悄悄出了海城,奉两位主子之命火速赶回京城。 第二日的大会,净念因休养身心,依然没有亲自参加,都交给了静门的手下。昱裳会最终要对付的怕是朝廷,故而索翰华也多留了几分注意。 午后,海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净念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慢走在海城街头,步履显得闲适悠然。 他今天又换了一副头面,清隽的容貌比原本摸样多些红润,头戴着纶巾,一袭青色长裘,正如玉质仙姿的富家公子。 看着前面的人进了那被称为“红袖阁”的楼屋里,净念脚下迟疑了一下,遂便果断地踏进了这温柔乡销魂地。 “哎哟,这位爷可是头次来我红袖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戴着谄笑迎了上来。 呛鼻的脂粉味,让他觉得不适,净念扫视了一圈,发现楼里尽是妆容艳丽的少年,便恍然想起,是曲默说过什么的南风馆? “爷,”老鸨唤着,就要扒上他的胳膊。 冰冷的盯着对方一眼,直把老鸨惊得僵立在原地,净念才掏出一块碎银:“找个安静封闭的单间。” 老鸨讪讪地应诺,领着他到二楼的一个靠窗隔间,又叫来楼里的清倌儿相陪,便掩门退出。 屋子里的麝香味太浓,净念推开轩窗,静望着外面飘洒的细雨,一旁的清倌弹拨起琴弦,缠绵的曲乐,纠缠着隔壁淫靡的声音,着实有些诡异。 ……正意欲要打昏这弹琴的小倌,净念想着悄悄地探入隔壁,却听到门外楼道上由远及近的步伐。 门扉轻叩,老鸨的嗓音有些尖利:“爷,楼下有人找……” 话音未落,门就被人猛力推开。净念一愣,看着男人阴沉着脸色,大踏步地跨进,然后一声不吭地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蓦然失重,净念眼前一花,也是傻愣着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人在满楼人注视的目光里被男人抱着离开红袖阁后,他才回过神。 “周宁……” “不必管他了。”索翰华嗓音冰冷,“今日大会前,昱裳会的人被发现都死在了客房里。”所以,那个周宁定是弃子了,无须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净念也是吃惊:“都死了?” 怎么会?遂转念一想,心情不由得沉下……幕后之人,真是消息灵通、敏锐至极,所以干脆放弃那几人,顺便利用大会之机栽赃嫁祸,以便能引起江湖群雄的愤怒吗? 净念在沉思着,也便没在意被男人一直抱上车辇内。刚坐稳身,他就被人狠狠地箍进怀里。耳廓被喷出的灼热气息弄得发痒:“净念,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给朕跑去南风馆里逍遥!” 男人的语气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探查消息。”净念无辜地回话。 索翰华冷哼了声:“这种地方,岂是你这等身份该去的?!便是要探查消息,非得亲自听人墙角?” 净念觉得无所谓,只道:“也不是第一次……” “去”字被说出口,他就被人恶狠狠地咬住了唇,很快就被放开,只听男人语气不掩嫌恶:“满身的气味,回去后好生刷洗一番。” 弯了弯嘴角,净念听话地应声——看来父亲也是记得,他曾经亲自带自己进出烟花之地呢! 索翰华抚了抚青年噙笑的嘴角,有些无奈了。他特地找回人,自然也不是真担心净念会在红袖阁做些什么,只是说好了让这人歇憩,对方偏生固执得很,趁着自己不在时偷偷调查大会事宜。 车轮咕噜噜地响着。 车内,说好漫不经心地说起今日大会上的事情。那北十一门,迫于“魔教”的压力,终是商议确定下联盟,至于盟主就由十一个掌门根据资历与辈分选出候选人,再以武功定夺最终的人选。 与南七派的联合,更是简单了。只道几日后联盟大会结束,南北武林就达成一个联合协议,共定伐魔大计。 而四大世家,由于家主或死或伤,内部已是一片混乱,暂且作罢了与这些门派联合的打算。 净念点头:“北十一门与南七派各自单独的实力不大,内部关系也不甚复杂。”而四大世家,比之那些门派,历史久远,根基深厚,同时内部关系复杂黑暗很多。 以昱裳会借力打压静门的作风,他们有这胆略与野心,怕是与四大世家内某些势力关系不浅罢!而这次四家没有联合,正中了猜测。 自古以来,江湖所谓正邪之争,多是以两败俱伤或者他人得利或者朝廷趁机打压结束。北十一门不出意外的联盟,南七派毫不犹豫的联合,与魔教之争中到底终只是折损了元气。 那四大世家远离事外,或许可以说是事不关己,狡猾地推脱了所谓道义职责,也或许可以说是……居心叵测,牟取渔翁之利。 至于到底如何……眼下,尚不得知了。只等这些个正派,伐魔大计商定后,才能最终摸索着苗头,抽丝剥茧,找出推动这些动乱的黑手。 也是幸运。净念可以确定了,昱裳会尽管可能势力不小,但却没有料到所谓“魔教”,其实是与朝廷、与他索净念脱不了干系。 索翰华挑眉:“既然你都安排了,这里的事情也结束了,明日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4 就回京罢!”这人消瘦的身体,着实让他不满。早日回京,好生地让曲默与御厨养好这具羸弱的身体。 “好。” “对了,”临下车,索翰华忽然道,“你那个朋友,也来了海城,在后院客房等你。” 朋友?净念半响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父亲说的是洪杨轲罢! 他们,有两年没见过面了吧? ☆、【一四一】迷雾瘴 (3713字) 净念踏进后院,隔着一条回廊,就看到洪杨轲站在窗前。几年不见,这人的外形变化了不少。 掩下一丝莫名的情绪,他走了过去,洪杨轲在他一现身就笑着迎出门。 “王爷,好久不见了。” 净念沉静地坐在椅上,淡淡地注视着笑容满面的洪杨轲,半响后,才轻声问:“你来律国,是有何事?”他没有掩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只是不由得想起早年,大海之上,洪杨轲笑着对他说起“朋友”二字。净念至今也不知晓,他是否真的认过此人为朋友,但至少,他对洪杨轲还是稍有些不同。 如今,旧人旧事难再提。 洪杨轲笑意变淡:“如今我只是个闲散游人,自南海归来后,便是四处游历,此先本欲往栋丘,却听闻你离京半年多,又听说海城会有武林盟会,便猜测你也有可能来凑凑热闹。” “不过,”他垂下眼,“今时不同往日。王爷似乎十分不待见洪某。” 额头隐约作痛。净念忍不住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果如曲默所言,他是累伤了吗——揉了好一会儿,始觉得痛意消淡。他才再看向神色高深的青年,嗓音沙哑:“洪杨轲,你是沧国人,不该插手别国之事,往年你帮过我的忙,我也尽数还清了。” 说至最后,他声音极尽了凛寒:“我不喜拐弯抹角,你做过的,我也大体知晓。若是你再不识时务,我不会手下留情!” 洪杨轲大笑:“王爷,你这话,真让我觉得罪过了。你且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竟是直言要挟?” 净念蓦然起身,手指还揉弄着额角:“话已至此,你且掂量下罢。” 他不否认,对于洪杨轲的莫名出现,存着疑虑之心。最重要的是……他适才试探着探听对方的心思,竟是没能摸透想法! 让他无法不怀疑。若非是现在身体欠佳,被索翰华严令禁止再动用异能,净念适才就不仅仅只是试探了。他不是妄自尊大,但能够避开他的试探,是以说明对方的心思深沉,甚至是有可能知晓他的力量而采取了应对手段避开了他的探听。 且再观看罢! 净念作如此想法,无论洪杨轲有怎样的算计,对方如今也只是个散人,没办法接近律国的权利中心。至于昱裳会……事关重大,他还是谨慎对待,并不想随意地将此人怀疑进去。 何况,洪杨轲对父亲的心思…… “净念,”索翰华看着青年急冲冲的回屋,直接宽衣解带钻进了被窝,不由得皱紧眉,“怎么了?” “唔,风寒。”净念神智有些迷糊,一躺就觉困意席卷而来,他还是撑着眼皮,对索翰华说道,“明日回京,带上洪杨轲。”他暂且无心去调查,但还是得看好了人。 索翰华已然没心思关注别人了,坐到了床边,伸手探上了净念的额头,皱紧眉:“发热了。”掩下心头的那点暴戾,他冲着门外唤了声,“叫杨梓人来。” 很快,杨梓人就到了卧房。他医术虽比不得曲默,但也算是好手,且经常跟着曲默,对于净念的特殊体质也是了解得清楚。为昏睡的青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他才稍稍放松了些精神,对索翰华道:“王爷是得了风寒,体内阴阳气息有些冲撞。属下这便去熬些药,吃上几贴,便能好全了。” 索翰华眉眼尽是冷意:“可瞧准了?” 杨梓人有些胆战心惊:“回吴皇的话,属下看得很仔细……只是,王爷受了风,这几日最好还是待在屋内不要挪动好。” 那么只能推迟回京的时日了。 索翰华略一颔首:“去熬药吧!”语落,他又伸手摸上净念的额头,是陌生的滚热的触觉。净念虽然之前身体不好,但体质虚寒,发热的情况并不多,何况战事结束这几年,他由于练习了泯心绝,早就健康如常了。 想到这一年多来的频频事故,索翰华不由得心起暴虐。 似擦觉到男人压迫的气息,净念有些难受地动了动身,嘴里还泻出一声低吟。 便骤然压下了涌动的情绪,索翰华一手梳弄着青年的头发,一手按在对方的胸口,缓缓地注入内力,帮助他调和内里。 浑浑噩噩地不知睡了多久,净念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体微微颠簸,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听得耳畔一声低笑:“醒了?” “嗯。”嗓子几乎发不出声,净念张眼就看到御辇的华盖,一时怔愣。 索翰华噙着一抹温柔地笑,拿起一个水袋,送递净念的嘴边:“渴了吧,喝些水润润嗓子。大概还有半日就能到达栋丘了。” 净念恍惚的吞下水,直望着男人的笑容出神。 索翰华瞄到他这傻傻的摸样,忍俊不禁:“吾儿一觉睡醒,怎得整个人憨傻了。” 一觉睡醒……净念心下默默地咀嚼着这四个字,靠在车避上,伸手撩开了车帘,看到道旁急速后退的景致,再次晃神了。 他难道又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念头一起,他回头看向笑望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男人,话语咽在喉咙,竟是莫名地不想问出。这样的畏缩的情绪,似是……害怕罢! 马车陡然摇晃。索翰华快手快脚地将恍惚的青年拽进了怀里,无奈的叹气,手指勾了勾净念的鼻尖:“自你病愈,这些日子,你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言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是了。净念想起来,他在海城,见过洪杨轲后,就觉得头疼得厉害,似是得了风寒,然后便躺上床歇憩。 “吾儿有什么心思,不能对为父说吗?” 他的异样,作为有合心同脉的索翰华,怎么可能看不出?只是看这孩子生病后更显得单薄的身体,忍不住心疼,便也不想勉强对方罢了。 净念抱着男人的腰身,把头埋进对方的胸膛,牙齿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唇。 一丝血腥气,化作了口齿间。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头堵得慌:为甚么!他难道……又要像前世一样,会疯了?明明当初说,修习了泯心绝就能恢复身体、操控异能吗? 对!泯心绝。 窝在索翰华怀里,净念不动声色地运起了泯心绝,少刻后,心情逐渐地安定了下来——身体除了疲惫外,武功内力与异能都是没有异样的。 那么…… 他蓦然抬起头,问道:“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5 父亲,沈农的病好了吗?” 索翰华眼神一闪,遂缓缓地勾起嘴角,轻声道:“吾儿忘记了?几天前,就收到曲默来信,道是沈农病好了,只是亏损的厉害,得调养个一年半载的。” “净念,”不等青年再开口,索翰华的目光渐渐沉下来,手指轻柔地抚上那被咬破的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许隐瞒为父,否则……” “否则为父就将你锁在屋里,再也不准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混沌的思绪一点点捋清了。净念沉默片刻,才低低地回答:“我不知道。在病愈后,似乎每回醒来,都要忘掉一些事情。”这自然也是根据刚才与索翰华的对话推测出的。 索翰华面上已无笑意。他的心情,此刻非常糟糕! “又是因为……异能?”几乎是咬牙切齿,索翰华硬生生地压下这些天内心里一直在叫嚣的暴戾,“以后,你不准再使用那种力量!” 净念摇头,风淡云轻地道:“这回不是。”忽然觉得有一种尖利的刺痛,划过心脏……他只是想安生地待在父亲身边,现实却总会种种刁难,让人难如愿。 好在他日日寻思,赶在记忆或许更加消退前得出了一个答案。 “是毒,附有巫妖术的毒。” 他终于知道了,索谨傅、索谨研中毒,沈农生病,不过是有人早早地埋下祸根,然后耐心地一步一步设计他。 索翰华神色大变,猛的抓住净念的双臂,狠戾的问:“什么意思?!” “疼。”净念微凝着眉,双臂被父亲掐的似要断了。 缓过神,索翰华松开手,又大力地将这青年抱进怀里,压抑着声音:“吾儿,且慢慢说来。”虽说“慢慢”,但原本平稳匀速行驶的马车,已是骤然加快了许多。 被颠簸得脑仁发疼。净念深深地吸了口气,嗅着男人熟悉的温暖的气息,轻声道:“我曾碰过索谨研与沈农的血。” 他身边有且慢这样的神医,自己本身也不惧怕很多毒。多以下毒之人,真是好仔细地算计,更是为了怕失败,选择了最为恶毒而几乎无解的手段,只为……置他索净念于死地吧。 索谨傅与索谨研至亲,以索谨傅的血与心为媒,加附巫妖咒,使得索谨研不知不觉地中了毒而无人察觉。 沈农当日受了什么寒铁之伤,恰巧又在他眼前,只有他身上带了极品伤药“一滴生”,那下毒人定曾查过,他对于沈农的一些特别。 所以,便是借用了毫无威胁的索谨研与沈农——偏偏,这二人在他心中有一点特殊,而没有特别设防——以他们二人的血,给他下了这种毒。 “我尚不确定。”净念靠着男人的胸膛,只觉得又困了,“现在还没有毒发。” 以神鬼巫妖术控制的毒,便是再高明的医者,在毒发之前,也绝没有可能查探出蛛丝马迹。 索翰华克制不住满心的杀意,残虐地开口:“好!好!”倒真是他的好儿子!这般的手笔,能够对索谨研悄无声息地下毒,能够对净念的一切了解得如此透彻,除了他的那些儿子们,还会有谁! “睡吧,吾儿。” 只是一瞬,索翰华便恢复了温柔地外表,手指按上了青年的睡穴,低头,吻了吻净念安详的睡颜。 轻吻,温柔而细致,不掩珍惜与爱恋。 ☆、【一四二】不平意 (3929字) 净念清醒后的一刻钟内,思绪都是杂乱成一团,花费了些时间,便骤然想起了马车内的事情……幸而,他还能记得这一段。从床上起身,他环顾了下屋内的摆设,很是熟悉,这里是时候的寝殿。 披着厚实的大氅,净念走出门,发觉天色已黑,入眼尽是昏暗的灯光。 清寒的风扑面而来,纠缠着一丝好闻的浅香。他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院内的布局,踏着轻步,沿着台阶一阶一阶走下,俯身看着盛开的花朵,晶莹剔透如玻璃花盏,在昏色的光线下竟能折射出美妙的彩光。 “王爷,”宫侍匆匆跟上,“您还在病中,不宜受寒气。皇上嘱咐了,若您醒来了,就安心待在屋里,等他一起用晚膳。” 竟能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钻入鼻腔的花香,清新微寒的气息让他不由觉得神清气爽。 “这是什么时候栽的花?”他随意一问。 宫侍小心的站在了上风口,不着痕迹地替竟能挡去一些寒风,嘴上回道:“回王爷的话,这是巍灵奇花,‘邃丝琉璃’。半年前,您出京不久,岭南王派人送来了这几株邃丝琉璃,说是皇上喜爱此花,便寻人自巍岭崖口移栽了过来。皇上很是喜爱,便让人把花栽在了这里,令专人小心看护。” 听了解释,竟能悄然地勾起嘴角,干脆地坐在了石阶上,伸手摆弄起这琉璃花。他是曾听父亲说起幼时的一些事,那时候岭南王捧着一盆五彩琉璃奇花进京,奉给了当时的皇帝;彼时索翰华不得宠,难得在众人面前露一次面,看到这奇异绚丽的花,也是心生了喜爱,只是……后来自然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加重了幼年索翰华内心的愤怒。 手指勾弄着花叶,净念低低地问道:“父亲现在何处?”声音渐轻,至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 宫侍习武在身,捕捉到这含糊的字眼,遂答:“皇上在正阳宫与几位亲王商谈要事。” 净念抚了抚额角,竭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轻声道:“我要去正阳宫。”他自是知道,索翰华哪里是商谈要是,怕是在逼问他那些兄弟,关于自己中毒一事。 适才嗅着这邃丝琉璃的花香,他脑海中顿时上过一个念头…… 宫侍根本没听清净念在说什么,只看到这人站起身后,身形歪歪斜斜,猛地往后倒去。他惊恐地大呼:“王爷!”这一声,立刻使得天华宫内大乱起来,已经有人发觉不妙,或去禀报皇上或去请太医。 净念却毫无所觉,只感到困意席卷而来,在倾倒的瞬间,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只勉力张合着嘴唇,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 正阳宫内,索翰华正审问着他的儿子们,忽觉心头一阵焦躁,是合心蛊在躁动着!他一愣,遂是脸色大变,也不管那几个被训斥得面色青白的青年,急步朝书房外走去。 几位亲王,眼中皆是惶恐,连忙跟上去。 “皇上!” 索翰华刚一踏出正阳宫,就遇到了慌慌张张的宫人,不等对方开口,他便暴虐地拎起那人襟口:“净念怎么了?” “王、王爷他、他……” 惊天的恐慌盖过了一切情绪。索翰华等不及这人结巴的回话,甩开对方,脚下运起轻功,便是瞬时消失在夜色里。 神色各异的青年们看了看彼此,似是具是失了神。在场年岁最的索临丞,捞起抖抖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6 擞擞的宫人:“你说,大皇兄到底怎么了?” “大皇、不尊王,尊王在花池边昏死过去了。” 一时,几人俱不吱声,彷如都被吓过头了。索临放咬了咬牙,想起适才男人狠绝的话语,压下内心的悲恸与绝望,对索临丞道:“二哥,我们……也都去天华宫看下情况吧?” 他神色惨淡:“若,大皇兄出了任何差池,我们这些歌兄弟,就都要为他陪葬了!”说至最后他的语气是不掩悲愤与心伤。 索临孜立刻开口,低斥了一声:“临放,别胡说!”随即,他扫视着自己的兄弟们,语气冰冷,“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但我们可得都记住,大皇兄是父皇的逆鳞。” 逆鳞不可触,否则必将承受雷霆之怒。 “一起去看看吧。”索临牧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天华宫内,索翰华立在龙床一丈外,沉默地看着曲默为净念救治。 床上的青年,面色安详,如睡着了一般。 “主上,”只是片刻后,曲默收回手,面色苍白的走至男人脚旁,猛的一磕头,“属下无能。” 索翰华沉静凝视着净念,片刻后,绕过曲默,缓步走至床畔坐下,一手抚在青年安详的睡颜上:“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下午净念说到自己中毒时,他本以为还有争取的时间……不想,不想就是一转头的疏忽,这被他放在心检5上的青年便是兀自地沉睡过去。 “听少主的说辞,属下先前又去看了十一殿下合沈农,才知,”曲默低声解释,“十一殿下中的是变化的‘缠绵’,沈农则是中了顶级迷香‘失魂’……这二种,本是不可能存于一体,如今在巫妖的作用下结合一起无药可解。” “加上殿下本身就是异样体质,解去任何一种药性,都会真气冲撞、脏腑破碎而……” 曲默猛的咳出一口血,最后一个“亡”字,含着唾液也血水被堵在了喉咙眼。 殿内的其他人,大部分人皆没有曲默的功力深厚,俱是承受不住索翰华身上发出的威压,不少人都抗不住而昏死了过去。 “主上,息怒……”曲默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坚持着开口,“眼下少主,暂且是无性命之忧。” 索翰华猛地转头,死死的盯着曲默:“何解?” “他体内的缠绵与失魂,似被什么东西刚好冲去一些烈性,故而暂时维持了平衡,才是只昏睡了过去。” “是什么东西?”索翰华问,嗓音里压抑着一丝急切。 曲默匍匐在地,为难地道:“不知。”缠绵与失魂,毒发时都是有一定的烈性,但净念的脉象却是平和得诡异,似是毒发之时,恰巧被某样东西压抑住了药性。 一时,殿内死寂。 是静默的坐在床边,手指还轻缓地抚在净念的发际、眉梢、鼻尖、嘴唇上一开始的戾气如消淡得彻底。仿佛过往的无数个清晨,他穿戴好了朝服,静静地坐着凝视还在沉睡中的青年。 许久后,曲默又道:“如果那些被压抑的药性激起……”不敢往下说。 是的,眼下的平和状态,也只是一时的假象,毒,之所以为毒,自然是有要人命的危险。 一个宫侍从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地开口:“属下,属下听到王爷昏迷前说了几个字……”准确地说,是“看”到了净念说的话。 彼时,净念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也幸而他及时地接住了对方的身体,看到了他张合的唇形。 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头,索翰华看也没看宫侍一眼,语气冷淡:“净念说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他说的是‘邃丝琉璃’。” 不等索翰华有所反应,曲默猛地直起身,大喜道:“对!邃丝琉璃,本身是奇药,既能够做成毒物,又能够解一些奇毒!” “那么,”索翰华神情不变,只无人发觉,他脊背挺得笔直,“净念的毒可是能解了?” 曲默遂又泄气,苦笑地回道:“……不能。”便又是磕了个响头,他信誓旦旦地说道,“主上,只要让少主每日闻上这些邃丝琉璃的香气,便能维持安稳的摸样。” 至少,邃丝琉璃花期的三个月内,净念不会毒性冲突而脏腑衰竭死去。 索翰华轻声咀嚼着这四个字:“邃丝琉璃……”当真是,巧啊,巧合! 曲默一怔,也不怕责罚,便贸然起身,走至净念身边,又给他探了探脉。遂沉下脸色,他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人:“主上,属下有一句话……” 索翰华缓缓地收回手,转身背对着龙床:“都退下吧。” 等众人都退出后,曲默才说道:“少主这毒,怕是……因为邃丝琉璃的香气而被诱发。”却又赖于邃丝琉璃的花香而暂且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下毒之人,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曲默想不通,用如此狠毒的手段,牵连了诸多势力,步步为营,就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少主下毒,却为何……又要保住净念的命? 邃丝琉璃,在栋丘虽只有三个月花期,但巍岭之巅,却是长年花开不败。 索翰华对曲默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似是毫不意外。 “曲默,你在给净念看一看,”索翰华抬足朝殿外走去,“朕即刻派人将河裳带来,再请出蓝清和与鄂尔穆,届时,你们共同商量解毒之方。” “主上,难道……” “朕不会将净念送去巍岭。”那怕是,下毒之人布好了的局。 “我有合心蛊的感应,”索翰华声音飘渺,如同自言自语,“净念有没有事,我最清楚。” 曲默一怔,遂是心头酸痛难忍。即便这个男人,还是维持着一副冷漠淡然的姿态,他却觉得这表象之下,主上承受的痛楚,怕是常人难以想象。 跟随这对父子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索翰华或许是净念握得住的唯一温暖;反过来,净念又何尝不是索翰华唯一的救赎?!至少在遇到净念之前,索翰华正是按照当年知归子的预言一步一步踏上不归之路;而如今这个满身戾气、满手血腥的男人,已经开始慢慢收起利爪,终是有了人的温度。 踏出寝殿,索翰华负手立于台阶之上,俯视着一干跪在地上的人。 静伫良久,他忽地出声,一字一句尽是无情:“来人,将他们四人,还有庆王府的索临台,全部以毒杀御武尊王的名义压入天牢,听候发落!” 话音一落,所有人震惊。 几位年长的皇子错愕绝望之后,便是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索临放则是彻底失了神智,又哭又笑:“父皇,您好狠的心哪,难道就索净念才是您的孩子吗?!” 索翰华踏下台阶,绕过他们几人,站在邃丝琉璃的花池边,俯首,夜色彻底掩着了他的表情。 “拉下去!”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7 ☆、【一四三】人可醒 (3291字) 栋丘城,洋溢着浓浓的喜庆。又是一个除旧迎新的日子,寻常人家忙着屠宰禽畜、清扫家舍,每个人都是带着欢喜的笑容屋里屋外地忙碌着。只无人知晓,皇城中心,高城大院内,此刻却是充斥着死亡的萧寂。这份冷清,又似压抑着某种一触即发的凝重。 宫内值守的侍人,都知道,在皇宫最荒寂的西北角,悄然多出了一座园子,四周耸立着更比栋丘城墙还厚实的高城。这座园子的大门写着皇上亲笔提书的“净苑”。 十天前,皇帝下旨:净苑,十丈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凡有心打探者,杀无赦! 便是宫中巡逻戒严的禁军,也是不许接近半步。 这道圣旨,无人敢置喙。 宫中人连换了几批,却谁人不心知,那座园子里,住着帝王最宠爱的皇子——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品御武王索净念。也没人不知晓,这位贵人,今是中毒不醒,已昏睡了半月之久。 宫内朝上,紧绷着的气氛,让所有人心惊胆颤。 帝王还是那个帝王,除了下令羁押了所有的皇子外,没有在朝堂上掀起血雨腥风,朝起晨会、完批奏折,兢兢业业地做好一个明君。 只是,“”尊王成了众人不敢提起的禁忌;“净苑”是宫侍们连看都不敢看的地方。 净苑内,满树的栗梅竞相开放,满园的邃丝琉璃铺遍了所有的角落。 树林中,一间木屋,十分不应景的坐立其间。木屋内,青纱帐笼着木床,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青年。 整片园子,没有半点人声,除了树叶花枝偶尔被风吹动起会发出些簌簌声响。 “皇上!” 净念毒发半月之后,终于有老臣提着胆子,在朝堂上进言:“臣等请求吾皇平息怒火,心怀怜悯,放过几位无辜地亲王!尊王不幸遭遇恶人毒手,臣等已是惊痛不已,只是如今真相不明、黑手无踪,皇上切莫因一时冲动,冤枉了几位亲王,平白伤了吾皇与亲王的父子之情、君臣之义!” 一席话,索翰华半响不语,只沉静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老臣。 一刻钟过去,没得到帝王应声的大臣们,各个开始心跳不稳,甚至有人已是两股战战。 此时,刚调回京的北门掬也是上前:“皇上,臣以为,贺司卿说的有理。今五部双廷百名官员,都是惴惴不安。意图毒害尊王之人,绝不可宽恕;但几位亲王,确实……” “确实什么?”见北门掬话语微顿,索翰华扬起嘴接过。 北门掬身形一僵,心知这位主子的情绪怕已经糟糕到了极致。便擅于明哲保身的他,不敢再接着原话,只道:“皇上,眼下还是追查凶手要紧,好得让尊王早日解了毒醒过来。” 索翰华不再看自己的臣子们,只半垂着眼,轻轻笑出声:“朕行事自由朕的思量。卿等只做好了本分便是,也不必担心朕冤枉了朕的那几个号儿子,”言语渐渐冰冷,“吾儿若有半点差池,朕不介意,少几个儿子!” 两个字“吾儿”,便是让原本想要再劝谏的臣子们凉透了心:原来,这位帝王的心里,真正承认的,只有索净念一个儿子。 索翰华冷眼扫视了一圈,对于刚才出头的老臣和北门掬,倒是没有迁怒,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无事便都散了罢。” 下朝后,北门掬前往正阳宫求见帝王。 “北门掬,”索翰华平静地看着这人,“朕念你与净念的师生之谊,这回便且不做追究。若你再多舌一句,莫怪朕不留情面了。” 北门掬只觉得寒意彻骨,真如这十二月的凛风。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索翰华,曾经这人便是喜怒莫测,极怒时多是笑得愈发温煦,而不是如今如无事般平常。 他自然知晓索翰华对净念的重视,怎可能真是这般平静? “皇上,”北门掬低声道,“臣与少主有些私交,来此不为求情,只为探求真相。”他不介意,暂辞了身上的事务,帮助这男人查探真相——虽然,或许根本无需他的插手。 索翰华注视着窗外盛开的栗梅花,淡声道:“他暂时安然。” “那下毒之人……” 却见索翰华笑得奇异:“你走南闯北认识的人不少,知道许多事……可曾听说过,哈雅恪耳有个叛出师门的弟子?”他步步钻营,为帝业之争时,不错过任何一点小事与细节。却不想如今,他最在意的人,竟是栽在了小人的手上。 北门掬苦思了片刻,终是无奈摇头:“哈雅恪耳只是个小人物,他在苗河氏时又藏得极深,如今他的门人都被处死,要查出他那个弟子,是几乎不可能。” 索翰华起身离开书桌,北门掬又道:“皇上,又是为何关押几位亲王?” 索翰华不答反问:“北门掬,当年老师赞你有一双识珠的慧眼,你便觉得他们几人,谁最适合成为我大律未来的皇帝?”这个“他们”不言而喻。 北门掬心下苦笑,他本就认定了索净念为少主——须知,这声“少主”是意味是非同一般。但他心知索翰华此刻的意思,在那几个亲王中挑选一个人…… “论声望、心智与手段,约不出德亲王(索临牧)与景亲王(索临孜)二人。最终,北门掬给了这样的答案, 索翰华勾起嘴角:“索临丞呢?” 北门掬摇头:“文亲王也是有勇有谋,只他心胸不敞,过于八面玲珑,”倏地住嘴,他惊愕地抬头,甚是失礼地直盯着索翰华的背影,“皇上,你说是他……” 索翰华没有解答他的疑问。 遂又听北门掬低语:“便是没有少主,他也没有几成把握。何故……”何故如此鲁莽?即使净念死了,继承者也绝不会是索临丞。跟随索翰华多年,他是清楚,仅凭当年焉夫人犯下的那些罪责,索翰华也绝不会认同这个孩子。 净念,是例外吧。北门掬叹息,思绪回到下毒一事上。 想来想去,索临牧与索临孜是极其精明,而且眼光长远,对局势看得通透,不太可能会对净念下手。索临台则过于天真,只会被其他的弟兄利用;至于索临放,虽然城府不浅,但这孩子对于索翰华是极其地仰慕与尊敬,平常只会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不太可能去伤害净念。 关键的是,这个局,早先就社下了,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楚,每个人甚至是朝中各方的势力都被牵扯进去了。这样的心机,只有可能是索临丞了。 这样一个人,自小没有母亲,母家失势、父亲不喜,能够在战事中立下不少功劳,获得了一批拥护者,一步步走至如今的地位——虽在北门掬心里比不得净念与其他二位皇子——却不得不说,着实是有些手段与心机的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8 。 索翰华出神地看着栗梅树,恍如未闻北门掬的自言自语。 “皇上,”北门掬迟疑道,“既如此……”他说的含糊,分明指的是索临丞嫌疑最大,“为何要将几位亲王都关起来?”问题脱口而出,他便暗暗后悔。 索翰华到没有如他所想般发怒,只淡淡地说明:“因为邃丝琉璃。” 不管索临丞是怎样的算计,他若真对净念下手,定不会留半点余地。而显然,邃丝琉璃的出现,让净念的性命保住了——即使他如今彷如一个活死人,却只要有口气息,有了解救的方法,便会活过来。 “那个人,不想让少主真的……”北门掬也是恍然。 那么,不是索临丞,难道会是索临孜与索临牧其中一人?还是,不止一个人参与了?北门掬心下几分压抑。他早就隐隐察觉到。索净念怕是与帝位无缘了,虽然抱着一丝希翼,却也留了分心,关注着其他几人。 索临孜与索临牧,一个张扬、一个沉稳。都是一般欣赏,这二人,与净念并无大恶。索临孜早些年性情不定时,对净念有着明显的敌意,但现在也是似乎接受了净念,他掌管着刑部,还配合了净念实施了不少计谋。索临牧更不必说,净念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是净念在其中兄弟中唯一有些私交的人。 如这二人,真是幕后黑手……北门掬不由的皱紧眉:当真是好深的心机,好狠毒的心思! 被一些推测,弄得情绪也是低沉。北门掬也不再言语,沉默地低着头。 稍刻,索翰华身形倏然一闪,当即便消失在书房。北门掬一怔,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西北宫那边,隐约传来一些躁动。北门掬气喘吁吁地追着索翰华的步伐,后又想去了禁令,便是一把扯住脚步匆忙的禁军:“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四四】心不易 (3284字) 那禁军侍卫似有顾虑并不敢说明,只是抖抖擞擞地挤出几个字:“尊王、醒来、来了……” 看这人面如白纸,北门掬心知定是大事不妙了——曲默说过,若是常人中了净念身上的毒,在邃丝琉璃暂时保全下,自然就是一直沉睡,拖延了毒侵蚀五脏的时间,但净念不是常人,他天生体质特殊,早年又是中了奇毒与蛊咒——略一思索,他对跟前人说:“带我过去。” 他放心不下那个让他欣赏而臣服的青年。 这禁军侍卫摇晃着脑袋:“不、不能,会死的,会死的!”他叨叨地念着。 便是不耐,北门掬松开这人,打算自己亲往净苑。 “北门先生,莫要再靠近。” 还没走近净苑的门,北门掬眼前一花,就被一人挡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看,霎时惊愣住:“非莫?”见到非莫,他显然是吃了大惊,只因为这人衣服破烂地贴在身上,满身都是刀口。;脸庞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还在隐隐冒着血,“你怎么这般狼狈?” 非莫一时没心细说,只神色焦虑道:“北门先生,且随非莫一起离开这里。” 这才回过神,非莫扫视了一眼,净苑的高墙上落下了道道新鲜的痕迹,似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只看那剑气留下的极深的印记,可是交战的人都是武功极高的。 空气中,除了漂浮着隐约的花香外,还充溢着浓郁的血气。 北门掬恍然,隐约德有了某种猜测。这个猜测,让他神情顿时难看,心率也是因焦急而变得急促了:“非莫,少主是北门的学生。我不去亲自看一眼,必是寝食难安。” “主上下了死令。”非莫因失血,面色有些苍白,“让属下守在此地,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诛九族!” 北门掬心神大震,他自知索翰华虽冷酷无情,但也不好嗜杀无辜……怕是,大院里头的情况,失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遂有一瞬的茫然,北门掬努力的吸了口气:“我便离去。但且请你告诉我,到底……少主发生了什么事?” 非莫略偏头看向净苑,遂缓缓地垂下头,声音里压抑着莫名的情绪:“自少主搬进净苑,主上就命属下与翼暗部二十个高手暗地地守护这里。适才,内院的一个暗卫禀报说木屋里有异动。属下就带着翼暗卫们进了院子,哪知……” “少主浑然没了神智,见人就伤,封喉剑雨破弦铃全部都使出来了,我等自然不敌。”非莫语气沉痛,“二十一人中,九人死亡,其他的皆是重伤。便是我这副摸样,也是伤的最轻的了。” “我等见少主似要离开的样子,只好叫上禁军队。” 不必说,又是一场残酷的厮杀。 北门掬完全被震惊:“怎么会?少主他……” “少主全然不似中的剧毒的摸样,”非莫苦笑,他跟随净念多年,感情也是深厚,哪曾料到会有一天与那人兵戎相对,只是适才他要不尽力反击,怕他们所有人今日都是死无全尸了,“他……走火入魔了。” 净念哪摸样,他竟是连回想都觉得胆战心惊:那双嗜血的眼睛,全然没了人类的情感,满目杀气,如来自冥界的嗜杀修罗。 “皇上……”北门掬恍惚了下,顿时大惊失色,照眼下的情势,索翰华定是进了院子,此刻正与净念在一起。 非莫摇头,低声安抚:“北门先生且放心,少主他,便是忘记了自己,也不曾有半点伤害主上的想法。” 适才他们与禁军都是慌乱不已,只怕一个不小心全被误杀,或者让少主跑出了皇宫,便是那个关头,皇上毫无转回地值飞向处于癫狂状态的青年,对着对方就是一掌。而青年自然是没有犹豫地挥出了封喉剑,却在剑气伤到男人的前一瞬,生生地刹住了动作,反倒他自己因猛然收势而被真气反噬,吐了一大口血。 最后是索翰华冷声下了令,便将青年抱起来,直直地回了净苑院内。 谁也不知道,现在里头的情况。 北门掬心下半是轻松,半是惶恐。若净念本能地顾忌着索翰华,想必便无大碍,好好疏导下,若在能解了毒,假以时日自会慢慢恢复正常;但他更担心的是,今日净念突然发狂,还是存着一丝清明的,若……若是哪日,他彻底地失去了理智,怕就会成为及其危险而几乎无人能够阻拦得了的猛兽。 苦笑。当年惊叹净念的绝超武功,今时,却担心这人因为这身厉害的武功与浑厚的内力,伤及了帝王,伤及了他自己。 再怎样心思百转,北门掬也知自己不该久待此处,便又看向非莫身上的伤,叹道:“我去让人给你送些衣物与伤药来。” “非莫谢过北门先生的关心,”非莫却摇了摇头,“属下无事。太医御医、曲默先生,都在赶来的路上。” 北门掬点头,也没再多说,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西北宫。 净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89 苑内,原本满地的奇花,一大半都被毁了,枝叶、花瓣碎成七彩的碎屑,交错的残枝上洒着还没干的人血。本是清幽雅致的园子,今时却如亡魂界一般充斥着浓浓的死气与血腥。边角处一些完好的邃丝琉璃,盛开着的花朵,沾着点点猩红,正是如妖异的死亡之花。 净苑内一片死寂,被木屋的一阵阵微异动惊破。 索翰华面无表情地立在床头三尺外,沉静地看着被点了大脉而无法动弹的净念。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黑幽幽的,只余一片空茫与混沌。 没了潜藏的信赖,没了浅淡的情意。 净念不得动弹,身体还保持着原本扭曲的姿势。他的面容苍白,只一向淡色的唇,今是溢着红紫色,衬着他身上的虚无气息,恰如刚吸食了人气的幽魂。 尽管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索翰华却是清楚,这孩子正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眼神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索翰华轻轻勾着嘴角,笑得诡异:这点痛苦,还是不够,不够让这孩子清醒。念头一起,他就悄声地走到净念身前,微微倾下身,呢喃着道:“吾儿,早些醒来罢!”说着,手指轻轻划过青年的后颈,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动轻按。 净念眼瞳猛然一缩,嘴里猛然泻出一声呻吟。 索翰华笑得更深,缓缓地蹲下来,凝视着净念扭曲的面容,抬手抚上他抽动的眉眼,指尖的动作极尽温柔。 净念似有一瞬的失神,随即猛地耸拉下眼睑,再没有了反应——他的呼吸极浅,这摸样真仿佛是咽了气一般。 手指微微一僵,索翰华坐到了床上,将身体姿势僵硬的青年温柔地抱住怀里,低头在对方脸上、额头落下一个个的细吻:“乖。睡吧!”言罢,他动作小心的将人放平,将其扭曲的姿势慢慢调整正常。 为净念盖好了被子、放下了纱帐,索翰华蓦然起身离开了木屋。 等再出了净苑,天色都案了些许。索翰华淡淡地扫视着侯在院外待命的曲默与一干太医们:“曲默、韦老、河裳,你们随朕进去。其他人都散了罢!” 净苑的变故,皇宫内外有心人,都隐约知晓了,却是无一人提起此事。 朝堂上,安静得如万事和宁。 当北门掬再一次战在西北宫的院墙前时,他看到非莫提着什么朝这边走来:“这是?”他看着非莫手里的铁箱,心生不好的预感。 “北门先生,”非莫低垂着眼,“若是可能……你劝说下主上罢。”他是知晓的,除了千里外的岭南王,也就这位北门先生能在主上跟前提点一二。 北门掬一惊:“皇上怎么了?” 非莫咬牙,道:“这箱子里,是寒铁锁链。” “寒铁锁链?”北门掬喃喃重复,忽然瞪大眼,“锁链?” 非莫攥紧手中的把手,压着嗓音道:“非莫跟随主上与少主多年,不论他们哪个出事,都是同样的心痛不已。”很多话,他不敢明说,只能在北门掬面前提点一二句,想必以这人的聪慧也能猜测出大概,“寒铁所制的锁链,除了钥匙外,再深的功力也无法扯断。只是……只是寒铁贴身,极是伤身。” “主上,为了不让少主再发狂,以至于神智全无的情况下逃走,便是用此锁链,将……”难以启齿,“将少主锁在了床上。”非莫低低地诉说着,“自那日曲先生也说无法救治,主上在停朝的这几日里,不曾踏出净苑一步!” 越听非莫细说,北门掬越觉得心脏如是沉入寒冰间。 净念走火入魔,神智全无了……如今,索翰华也是跟着发狂疯魔了吗?! ☆、【一四五】不如走 (3629字) “主上的事,”密闭的暗室内,曲默低叹,“我等本无权置喙。只是如今,眼看着少主一日不清醒,主上几乎也跟着发了疯。曲默也是无法坐视惨剧发生。” 北门掬垂着眼:“到底是怎么了?” “有些事我不能说吗,但……”曲默轻声道,“但主上,早在几年前就有些……”有些甚么呢? 疯狂,疯魔,不足以道,“变化。” 曲默不清楚北门掬是否知晓索翰华与净念的逆伦之情,也不好说得明白,只道:“我这几日,晨昏都去给少主检查一下身子。”他苦笑,“少主本就是极阴体质,再是每天被寒铁捆缚,偶尔又是癫狂发作,如今他浑身可谓是体无完肤。” 那寒铁落下的伤,只能用极品伤药不间断地敷抹着。 “这么严重?”北门掬只觉,这几日每听到一些新消息,心情就会跟着更凉悚一层,“如此皇上再不放开少主,便是等了少主解毒病愈……也怕早侵损了身体。” 曲默苦笑:“谁说不是呢?”只是,如今的净念,中毒事小,他已经根本是没了清明的神智。而索翰华绝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净念自由,便唯有用最坚固的锁链困住那个人。 “北门先生,请你一定想出办法。”曲默痛声道,“我怕,主上会跟着少主一般入了魔。届时,唯有……”二人双双覆亡! 北门掬也是痛心而无奈。他再足智多谋,又怎样能控制住索翰华那样独占而霸道的感情?索翰华只要是索翰华,净念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会放手。 疯魔的人更会癫狂。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除了他们长年跟随索翰华与净念的极少数人外,旁人并不知这层隐秘,朝堂百官都惧于帝王的积威,加之几位皇子都在天牢,也便是无人不小心翼翼地行事。 至少国内能够暂且维持安稳。 “书信请岭南王坐镇吧。”北门掬最后只能拿出这样的主意,“我会和四翼部的卫首们会面,调遣四翼部人手,暗中做好一切防范事宜。” “只要,”北门掬喃喃道。“只要少主子人在,皇上便不会有事吧。” 所以再是痛心,他们也能默默地看着那样风姿清绝的青年,被帝王锁在冷寂的园子里。对于净念,他们所有人能做的,便是企望着上苍悯恤,让他能够恢复正常。 便是在四翼部卫首的忧虑担心中,上苍似真的听到了北门掬的心声,帝王停朝的第十一天后,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索翰华似乎还是没变,微笑的面容、冰冷的眼神,复朝当日,便下了多道整饬五部双廷与明司的告令,让朝中大臣们再度领教到了这位帝王的狠绝手段。 本来还想要再度劝说帝王释放几位皇子的话语,再无人敢提出来;而一些想探听净苑情况的人们,也彻底收敛了心思,俱是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 花了两天工夫处理完堆积的朝政后,索翰华再度踏进了净苑。之前被破坏的园子,再度恢复了清宁雅静,大束大束的琉璃花在风中摇曳。 脚下轻点着花叶,索翰华刚入粟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0 梅树林间,就看到木屋门口,蜷缩成一团的青年。 这几日净念没再发狂过,故而原本捆缚全身的锁链,被索翰华放松了些许,只是双手双脚还牢牢地锁紧。锁链本身的长度不短,完全够让人走到门口。 “吾儿。”索翰华落在青年面前,弯腰将这人抱起来,嘴上笑着说道,“天冷,别吹风。”也不管这青年,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语。 出乎他的意料,净念真的开口了,是他入魔后首次清晰地说开了话:“父、亲。” 索翰华一怔,遂是大喜,却又极力压抑着情绪,面色淡淡:“净念,你醒了?”他问得轻描淡写。 净念面上微一恍惚,遂渐渐恢复了常色,他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下身,将脸颊贴在了索翰华的胸口:“嗯。父亲……”他的气息有些微弱,这手脚上的寒铁,直让他觉得浑身如被冻得僵硬。 索翰华坐在榻上,让青年安坐在自己的怀里:“嗯?” “我似乎,做了不好的事情。”净念说得不确定,心里却是能够恍惚得想起一些片段。 只是那样的自己,更让他觉得陌生而虚幻。这具身体,只是盛装了他索净念的灵魂罢了,若有一天,这身体没了神智、失了感情,便也不再是他索净念了。所以…… 净念淡声说:“父亲,若我完全失了心魂,你就亲手杀了我吧!”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被父亲用寒铁锁住,精神与身体都遭受了极端的侵害。他却是知道,在自己受苦疯魔之时,这个男人承受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 寒铁伤身,曲默只看得到净念一身的伤口,却不晓得,索翰华日夜抱着净念,手臂、胸膛与身体,也俱是被寒铁侵损得厉害。 净念靠在男人怀里,其实是想推开索翰华,自己这手脚上的寒铁会贴在男人身上。但……终是放弃了,如索翰华宁可让净念承受极端的痛苦,也不愿放任他自由,净念也是宁愿两人共同忍受着这份伤害,而舍不得推开那宽厚的怀抱。 “吾儿说甚么傻话。”索翰华轻笑,“你这不就是,好了吗?” 这样的净念,哪里像入魔,又哪里看得出身中奇毒?! 净念没有再就着先前的话题多说,只低声又唤:“父亲。” “嗯?”索翰华低头,轻吻着青年红紫色的唇,只有这里的异样,让他心知,净念好转的可能性极其渺茫。 “想你。” 他在意识朦胧时,虽然无法感知到情感,却在这醒来的刹那,心涌出久远的思念。 索翰华低喃:“为父也想吾儿。” 虽然在净念癫狂的日子里,他们每日相拥一起,他却觉得,仿佛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 之后,言语,成了最拙劣的表达方式。索翰华与净念,没人再说话,他们只是相贴着额头,两人的唇暧昧地轻触,偶尔会交换一个深吻。 木屋内,是粟梅与琉璃花混合一体的独特清香。 满屋都是美好与温暖,如过往十年里,他们同床共枕的每一天。 关于朝政、关于中毒、关于他们二人以为的一切人与事,都没在此时提起。 许久后,索翰华摸了摸净念渗血的手腕:“为父替你解开锁链。” 或许就将会在下一刻再度入魔,但有甚么可担心的呢?索翰华相信,便是失了心的净念,也绝不会忘记。所以便解开枷锁罢,等到这孩子再度要逃跑时,再给他上锁也不迟。 净念乖顺地点头,挪着疲软的身躯,坐到一旁,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脚,让男人解开了锁链。 将锁链放置回铁箱,索翰华拿起一件厚实的皮氅,将净念包得严严实实,便再次将他横抱起来:“你待在屋里多日,怕是闷坏了罢!为父带你在这净苑逛一逛。” 索翰华本事不想让净念出门,但转念想起适才净念独自缩在门口的样子,心知这孩子需要透透气。何况……他也不想让难得清醒的净念,再次睡过去。 他无法预料,再次睡醒后的净念,是否还能保持着情醒。 “好。”只要与父亲在一起,哪里都好。 净念抱着索翰华的颈脖,将头埋在对方的肩窝。 今日的阳光很好,栋丘微寒的冬天,被这明朗的日头晒掉了仅有的一丝冷意。满院子只有要粟梅花与邃丝琉璃,却奇异地让人不觉得枯燥无趣。 净念看着琉璃花瓣,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动人的色泽,心上也是雀跃了一分。 就在两人情绪渐好时,索翰华觉察到怀里人的身躯轻微地僵硬了下,便是缓缓地收起嘴角的笑意,柔声问:“净念?” “父亲。”净念闭着眼,竭力平复那疯狂的感觉,“我饿了。” 他不想,浪费这难得的相拥时光。 索翰华掩下疑虑,轻笑:“是为父的过错,都忘了你最近吃的少。”说着,他抱着净念朝净苑大门走去,待靠近后,对外头传音,“准备些膳食。”迟疑了下,又补充道,“叫曲默过来。” 闭着眼,净念靠着男人的肩,忽的弯起了唇。 “父亲,我会好的。”他坚定地说。 适才清醒时的沮丧与绝望,都不是属于他索净念的情绪。前世今生,他遭遇的苦难,何曾少过?便是前世在那冰冷的实验台上,他都能熬过去,如今又有何惧怕?! 索翰华低眉,扬着嘴角:“嗯?” 被男人安置在树下的椅子上,净念远远地看见一个青衫男子跟着索翰华走过来。 是曲默吧?他微晃动了下脑袋,想起一些片段的对话,似乎是前些时日曲默给自己检查完身体后,跪求索翰华松开自己身上的锁链? 没再深思,净念仰头看着索翰华噙着笑靠近自己……不需刻意探查,他能够感觉到男人的心情除了愉悦外,更有许多沉重与阴暗。 “曲默,”索翰华这时开口,“你给净念看下。” 曲默无声地应下,半蹲到净念椅边,手指压上净念的手腕,眼睛却直直地盯进净念的双目。 ‘少主,为了您与主上,请您……暂且离开吧!’ 净念垂下眼睑:他唯一不愿的,便是离开父亲。只是……想起刚才那近乎疯狂的嗜杀冲动,难道他真的要在父亲面前发疯,然后再某一天彻底失了神智,可能亲手杀了男人? 或许,或许他暂时的离开,也不失一桩好事罢! ☆、【一四六】不为离 (3301字) 曲默说,让净念离开,自然不真是胆大包天,放任让这个入了魔的人离开京城,然后自生自灭。他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净念的情况极度不稳,他若留在索翰华身边,或许最终会让这对父子都走向毁灭。 他跟随索翰华左右,怎是不清楚,这个男人这些年里性情的变化?索翰华的感情太独断而霸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1 道,即使净念这样的状态,他宁愿用伤人伤己的方法锁住对方。曲默不由得担心,若是净念一旦完全地疯狂了,索翰华定会做出无人可以想象的疯狂举动。 不仅是他们两人覆亡,怕是这个国家、这个天下,都会被牵连而毁伤。 在曲默给净念诊脉之时,索翰华忽的消息,道是苗河氏大祭司鄂尔穆来了。没多犹豫,索翰华见净念的状态暂且稳定,便是吩咐让曲默检查之后,给净念的手腕脚踝上伤药。 “为父很快就回来。”索翰华亲了亲净念的额头,道。 净念能够感知男人平静的话语下压抑的心情,遂乖顺地点头:“我没事。”至少当下,他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 索翰华沉默地看了眼曲默,遂不作停留转身离开了净苑。 等男人一走,曲默查看了下净念手脚上寒铁留下的伤口,边是给他涂抹起伤药,边是压低嗓音说道:“少主,你的体质殊异,这毒在您体内也似有所变化。属下想,这邃丝琉璃在栋丘的花期快到了,不若您去岭南养息一段时日?”看着这人身上人的寒铁之上,心头尽是酸痛,“主上,在您神志不清的这段时日看似是愈发地平静了。” 只是这平静表象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将会给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 净念垂着眼,缓缓地抬起右手,望着腕上的伤痕出神。 “少主?”曲默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也不敢多说,“你现在可觉得违和?” 摇了摇头,净念声音冷凝,只问:“我这身毒,可有解法?” 曲默苦笑:“属下技穷。” 净念倒没有怪罪的意思,曲默的医术,他是了解的。若连曲默都没有拌饭了,想必是真的无药可解。只是他此时,既然清醒了,虽是浑身的不自在,而且时有嗜杀的冲动,但也可以确定,他暂且是……无性命之忧罢? 闭了闭眼,他忍着想要拧下眼前人头颅的欲望。 ——这样活下来,代价便是失去自我,化作只想杀人而没了理性与思想的疯子吗? 索翰华没回来,曲默给净念上好了伤药,便是静默地守在一边。 “冲毒之法,”净念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也是不可以?” 曲默颓然地摇头。 ……那便罢了。净念仰头看着满树浅紫的粟梅,漂亮雅致,清新的花色似能洗尽视界里的混浊,便忽地想起了,上个年头,索翰华带着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座秘密建好的园子。满树满树的花开,如是男人对他的情感与宠溺,那时,他还欣然得意于父亲的吃味。 便是在这美丽的花下,他曾与父亲一起呗卷入极致的欢愉间。 今时,物是人非。 净念忽地开了口:“曲默,十一与沈农,现如何?” “十一殿下无事了,沈左察虽是体虚,但也无大碍。” “岭南王来京了?” 曲默答道:“大概还要几天。” 净念思量了一小会,淡声地吩咐道:“等岭南王来了,你和父亲说,让岭南王将沈农与十一一起带走。”对那二人,情分不说多深,但到底是几分在意,他绝不会再让别人有机可趁,设计自己在意的人事。 微微一愣,曲默有些不安,问:“少主,你的意思是……” 净念淡漠地注视着他,冷声道:“我不会去岭南。” “可是……” “邃丝琉璃,应是与我无用。”净念转开视线,静静地观赏那些奇艳的花,“我留在父亲身边。”他的毒,既是无药可解无法可医,又何必跑到岭南之地呢? 没有再劝说,曲默明白这人说一不二的性格。 遂再没有人说话,不多时,索翰华便回了园子,还带来了鄂尔穆。 鄂尔穆看着净念,也是无奈地摇头:“净念哥哥的问题,不在于被下巫妖术。毒解,诅咒自然也随之而解。”这一句话,几是绝了所有人最后那点期冀。 “过几日蓝苍族圣长老该抵京了。”最后,曲默强笑地说出这么一句。 却无法安慰甚么。蓝苍族蛊咒厉害,但说到底,净念中的是附加了神鬼巫妖术的毒,擅长蛊类的蓝清和,对净念的情况基本上也是毫无办法。 索翰华听话他们的对话,没有再问甚么,只让他们离开净苑,吩咐曲默代自己接待鄂尔穆。 “父亲。”净念站起身,主动地靠上男人的胸膛,“我不会有事的。”他再次强调。 他是索净念。 只要这具身体极限未到,他便要撑过每一天,绝不容许自己落为没有神智的人偶。 闻言,索翰华轻轻一笑,顺手将青年拥入怀抱。 “为父自然是相信净念的。” 净念弯了弯嘴:“嗯。” 净苑内清风徐徐,安静地吹着花叶。高耸的红墙,似是将这个地方,自人世间隔离开来。被隔离的两个人,却是自得其乐,整整一天待在这园子里,相倚静坐,没有多余交谈。 无人觉得枯燥。 看着日头一点点地消失在云彩间,索翰华缓缓低头,身手抚了抚净念的脸颊:“冷吗?回屋去吧!” “好。” …… 夜色已深,蜡炬烧干了。 木屋内洒进了一点清浅的月光。净念窝在索翰华的怀里,睁大着眼睛,连眨眼的动作都竭力控制住。 “吾儿还不睡吗?”索翰华收紧手臂,淡淡地开口。 “不困。”净念小声道,“睡多了。” “呵。”索翰华身手压下净念的脑袋,“快睡吧!有位父在。”净念在他面前,心思向来是简单直接,他又怎会不知道对方此时的所想?怕是,连净念自己都担心,若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又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净念犹豫了下,遂低低地嗯了一声,脸颊习惯地在俺男人怀里蹭了几下,便是闭了眼。 没多时,索翰华就听到这人绵长平静的呼吸,而体内合心蛊,也极是正常稳定, 这孩子在自己的身边,是从不设防的……索翰华手指点上净念的昏穴,又温柔地为对方掖好被子,便徐缓地起身下床。 他打开墙角的铁箱,拿出里头的寒铁锁链,走回床边,却又倏地止住了动作。 看着床上青年安详的睡容,索翰华想到了北门掬的劝说,曲默的试探,以及索蒙时传来的书信。 寂静的夜里,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锁链被人随意地扔开了。 索翰华坐在床头,手指轻梳理着净念的头发,微微一笑:也罢,至少净念此是安然无事的。他也无法在净念这样平和沉睡时,再用寒铁锁上他的身体。 总归,这个人是自己的,便在癫狂之时,也独独对他索翰华不同。 丑正。 床上拥眠的人,彼此亲昵地紧贴,四肢缠绕,似是美好甜蜜。 净念蓦然睁开眼,眼睑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2 急速地抽搐,他却硬生生地压下所有异常的反应,在身边男人还没察觉异样而惊醒时,他极快地制住了男人穴脉。 索翰华眉头微蹙,却一时无法清醒。青年趴在他的身边,眼神空洞,另一只手悬在他脖颈的上方,仿佛静止不动,又好像是被某种力量竭力压制着。 ‘我永远不会伤害到父亲。’ ‘我只想,待在父亲身边。’ …… 那些,他不曾说出口的,无人能够知道的话语,一遍遍地回荡在混沌空茫的脑海中。 净念的眼神渐渐清明,只是还保持住攻击的姿势。他怔怔然地凝视着索翰华的面容,片刻后,猛地离开了对方的身体。 静坐在一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就在刚才,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把这只手插上男人的脖子上了。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净念穿好了衣物,掀开纱帐,待见到地上的寒铁锁链时,微楞之后,便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 无论多么不想,他都要离开栋丘,因为他舍不得父亲。唯有,自己破了这魔心,才能够安心地留在索翰华身边。 尽管身体虚得很,净念依然没有半分犹豫,头也不回地飞出了净苑。 既是要离开栋丘,他必须得先杀了一个人! ‘索净念,愿以这刀锋剑刃,替父亲斩杀一切仇敌,替父亲铲除祸乱根源!’ ☆、【一四七】魇非魔 (3203字) 所谓的则*宫,便是专门关押犯有叛国、通敌、弑君以及其他极恶劣罪行的嫌犯的地方。此时则*宫的牢监们,有些为难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青年。 “开门。” 几位牢监,犹豫了好一会,见净念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终有些怯怕,遂是将重重牢门一一打开。这里关押的正是五位涉嫌谋害御武尊王的亲王——本来帝王下了令,此一案由他亲自监察,天牢重地任何人不得探望,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自帝王登位来,这御武尊王的话几乎等同圣旨。 思量一番,牢监们自是不敢怠慢,只是悄悄地派人通知了帝王。 对于牢监们的心思毫不关心,净念沉默地走进最后一重门,入眼就见里头被铁栅栏分割成数个单独的牢房。他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在了第三个牢房的索临丞身上。 在净念进来的时候,牢房内其他人也都立时看过来。最小的索临台是满目死气,索临放则是神色癫狂,另外三位岁长的皇子则是神色平静无异,只除了气色都有些难看。 “开门。”净念走至索临丞的牢门前,再次淡声开了口。 牢监刚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铁索,就觉身边带过一阵微风,根本不及反应,便看到索临丞被摔了出去、撞到了铁栅栏上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只剩下半口气息,无力地趴在地上呕血。 呆了下,牢监们恍然明白了净念的意图,吓得全部跪地磕头求道:“尊王手下留情!” 净念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话语——若非他用尽意志力克制着嗜血的冲动,在刚才出手后,便会立刻发狂,将这里所有的人杀尽——他缓步走到索临丞跟前,弯下腰,右手猛地掐住索临丞的脖子:“说,给我下毒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索临丞“啊啊”了两声,已是根本发不出声了。净念蹙了蹙眉,心知自己适才的力道没控制好。 ……便也罢了。若他身体好转,自是有办法查到其他的同伙!或者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底细。反正,审问不是他今夜的目的! 牢监们苦声哀求,若是在他们看守下,出现了这种皇子互相残杀的事情,不等天明怕就会落得个杀头之罪了吧! 没时间在此地久待,净念手指力道骤然加大了几许,语气满是狠厉:“你既是想杀我不成,今日我便取走你这条命!”索临丞已是死人,他本不需要多言,只是眼下目睹这一切的,还有其他几人。 他索净念对于要杀自己的人绝不会留情。今日这句话,是对其他可能存着心思的弟弟们,最后一个警告。 自净念出手,到拧断索临丞的脖子,前后不过时一盏茶的工夫。最小的两个皇子已是被这样残虐的净念惊傻过头,索临牧、索临孜则是刚出声求情,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大皇兄毫无犹疑地杀了二皇兄。 牢监们几乎都要昏过去了,密闭的牢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净念淡然地走出牢房,路过跪在地上的牢监时,略顿了下,道:“今日之事,与尔等无干。若父亲问起,便说净念……”顿了顿,才道,“无心离开。” 他是趁着索翰华毫无防备的时候,制住了对方的行动,临走时太过慌乱,竟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是指望这里听到此话的几个人,能够转告男人。 无心离开,只是世事总不由“心”。若能摆脱困境,他便自然回归;若……他便在还有最后一丝清醒神智时,自毁。 牢房里浮动着死亡的气息,净念光明正大地进来,又不慌不忙地离开,只留了几乎吓飞了魂魄的牢监们,和各存心思的皇子们。 缓步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净念有些茫然,看了看天色;或许父亲已经摆脱了他的制缚,开始抽调人手追捕他。 不像急欲逃离的人,他慢慢地走着,又仿佛是耗尽了气力,身形摇晃、步履蹒跚。拐入没有人迹的僻静巷子,净念觉得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渐渐消停,却莫名地便想起了许多事,在脑中杂乱的记忆揉作一团。 末冬之夜,有些寒冷。净念穿得本是单薄,如今只觉得风吹在身上,冷得刻骨。 神情恍惚间,他走至一条破落脏乱的老巷口,栋丘大多数贫穷人家与一些乞丐们都是生活在此地。绕过几个挤成一团的人,净念踏进一旁的破屋。 脚下一绊,他就再撑不住这疲软的身躯,无声地栽倒地上了。 兴雍五年,律国“则*宫杀王”事变,惊动了整个大陆。当夜里的事情,净念根本就没有掩饰,堂而皇之地闯进大牢杀了索临丞,便是次日一早传遍了朝野上下,继而民间与别国也都传开了。 索翰华看着堆积成山的弹劾奏折,面无表情地起身,手掌顺势拍在桌面上,便连同书桌与奏折,俱数化成粉末。 “传朕旨意,几位亲王无罪释放,恢复原本的权利。至于索临丞,好生安葬罢!” “我从没料到,少主竟会这么做。”一日之间,举国上下都在传净念杀弟之事,道是其心叵测、意在帝位。北门掬想起他跟随了那么久的人,实在想不通,对方怎会……怎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 跟随岭南王一起过来的索蒙时,则是笑着摇头:“北门先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北门掬一怔:“何解?” “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3 你觉得净念侄儿可会在意这天下人的看法?” “我知他不在意,”北门掬叹息,净念行事任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以往,他总归是有所算计的,“悠悠众人口,如今连朝中百官,对他只剩了愤懑与惧怕,待他康复归来,又如何在这朝中立足?” 索蒙时倒是不担心:“净念本就不该被拘在这一方宫墙内,何况,这次传言弄得如此沸沸扬扬,定是有些蹊跷。皇兄那么宠溺净念,我们就不必费那个心了。”遂转而问北门掬,“至于他为何做出这等莽撞举动,你可还记得,知归子对皇兄的预言?” 北门掬点头:“这又有甚么……”顿时住嘴,便讶然地看着索蒙时,“你的意思是,少主……是要打破皇上的所谓命数?”知归子所谓的“屠兄”“毒子”,到目前来看似乎都是净念代替索翰华做了这一切。 索蒙时叹息:“可怜一个好孩子,就这样被皇兄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知归子说,索翰华乃灭世之命,这样的命数,不仅会毁灭他身边所有的亲人、倾覆这个天下,更是会最终毁掉了他自己,所谓“灭世”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自毁”。 “少主他,怎么会,”北门掬低低地叹道,“相信这些妄语!” 索蒙时为自己倒了杯茶,无法回答,只道:“既然净念侄儿交代让本座看照下那两人,明日本座就直接带他们走了。”他对北门掬说,“皇兄看起来还算清醒,本座也就不凑京城里的热闹了。北门先生替本座向皇兄转达下话语。” 罢了,他又补充道;“皇兄找不到净念的下落,本座倒是有个猜测。你去让皇兄查一下那个英招的行踪。” 得了索蒙时的提示,索翰华当即派出一些隐探,去查本该在宿闫国的英招的动静。 “那些传言,是当日一个牢监对外传出的。”非莫把这几日查来的消息,意义禀奏给帝王,“我等查到时,他已经被人灭口了……其他几人没有问题,几位亲王目前也是没有特别动静。” 索翰华轻抚着手上的扳指,许久后才淡声问:“江湖上有何动静?” “之前少主安排的那些东西,引得了不少门派的兴趣与窥探,江湖上也为此掀起了一些风波。在此期间,四大世家正如少主所料,新起势力借着前次事情,开始控制起全局,昱裳会的人也在此间露出了马脚。“非莫说罢,挣扎了一下,又说道:“另外,最近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这两日,江湖上莫名死了不少武功高手……看他们的尸体,下手之人手段极端狠毒……” 索翰华眼神微动。 等说完了这些事,非莫迟疑了下,道:“主上,如今少主的名声被人刻意传得有些……”以索翰华的手段,完全可以颠覆这些传言,不消多少时日,便能平息这场风波。 索翰华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非莫的预料,他只是微微勾起嘴:“那些传言,本即是事实。非莫,你想说甚么?” 非莫心头一紧,不明白索翰华为何会陷净念于困境,却不敢多嘴,低声道:“属下,无话可说。” ☆、【一四八】存故知 (3311字) 春天在这样混乱的时候悄然来临又匆匆走过。律国朝堂因索临丞的死亡与索净念的失踪掀起的风波,也在数月的时间内不经意地平息了下来。一切仿佛复归了平静,朝廷各部司也都正常运转起来。原本净念掌握的名司,当下暂由北门掬兼任督师。 而这时候,江湖上却是风雨欲来,自然多数事与魔教脱不了干系,表面上是一些小门派被魔教打压,甚至灭了门——近两个月,魔教的行为愈是不加收敛,好些个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都遭了毒手;而另一方面,天沟摩岩间藏有神功秘籍与绝世珍宝的消息不胫而走,道是秘籍乃是当年公孙武侯留下的秘籍原本,而绝世珍宝则乃是一味药方,道能让死人起死回生,让活人长命百岁。 不日,在南北武林联合下,将于大密举办一场伐魔大会,南七派、北十一门与四大世家届时将会齐聚一堂,统领各大门派弟子攻打天沟。此事且不提。 夏至日时,索翰华忽然在朝上宣布,暂由索临孜、索临牧代掌朝政,北门掬等几位重臣协力辅佐,而他自己则巡查西南一带,以及东浔河岸,视察夏汛的防备情况。 索翰华登基来,有过一两回出巡,大臣们也没有意外,俱是言誓旦旦,恪守本职。为君分忧。 君王的仪仗,在万人膜拜中,除了栋丘城。 “英招极其警觉,似乎察觉到我等的跟踪。” 一家乐坊的二楼包间内,男人静坐窗边,望着热闹的仪仗队伍,听着面前人的禀报。 非莫低声道:“最后一次发现他的行踪,是在聿中州的小县城。” 索翰华摩挲着茶盏,半晌后,才淡声道:“让曲默于七月二十日前侯在大密。”忽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洪扬轲现在何处?”他记得去年回京前,净念特别提醒过要将洪扬轲看好。 只是后来烦乱的事情太多,他没有再继续关注那个人。 非莫轻声道:“属下派人监视着,洪扬轲其人散漫,在栋丘城也多是游玩吃喝。前些时日,似乎与庆王与福王来往较密切。” 蹙了下眉,索翰华冷声道:“他们几个人,得看紧了。若再有差错……” “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望。” 索翰华点点头,没再继续说话。直等帝王仪仗走远,他再通过另一边城门离开京城。想到今日江湖之乱,天甲子的秘籍、起死回生的宝物……他直觉与净念有关,尤其是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人。 净念失踪,英招离去,静门当下算是无首。净念那些手下都是严守规矩与命令,不可能擅自做主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抬手在胸口按了下,索翰华微微扯起嘴角——躁动的合心蛊,令人不安难捱,却至少……表明,有所感应。蛊即是没死,寄体自然也是活着了。 至少,净念在没有邃丝琉璃的情况下,身上的剧毒也暂且不能伤其性命。 半年了,那个孩子在冀暗部的严密追查下,始终没有被抓住行踪。 近年国泰民安,这一年多也算风调雨顺,索翰华终是决定,趁着江湖动乱这个兴头,亲自去捉回那个离家的青年。 而举行伐魔大会的大密,极有可能是净念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了。 “起死回生的宝物,查出来是甚么了吗?”索翰华忽然问道。 非莫为难地摇头:“属下无能。”这个起死回生的宝物,并非是去年净念埋下的引子。关于这宝物的消息,也是在天甲子秘籍传出一段时间后,才突然沸沸扬扬起来。 也没有怪责,索翰华起身站到了栏杆前,望着街上吆喝的商贩、来往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4 的路人,颇有盛世之象。半边天下,在他索翰华手上日渐繁华而强大,此时却没有半点的高兴。 他想起数月前北门掬转达索蒙时的话语,心头渐生起戾气。索蒙时以为,净念为了自己而尽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如今虽说命在旦夕,但能得随心所欲,其实也不失是好事。一番话下来,虽是索蒙时提点了英招这个线索,对方却还是隐晦地表露出让他放净念自由的意思。 ……这几夜,索翰华连续梦到了那知归子的弟子易觉死前的模样。他是“灭世之命”,所以注定了,越是亲近的人越可能早亡。 非莫猛地跪下,平复着躁涌的气息,沉声道:“主上切莫要烦心,少主、少主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的。”说至最后,他猛烈地咳嗽起来。这几年,索翰华几乎再没有露过武功,却不想,他的内力竟是这般地浑厚而霸道。 压着自己的胸口,非莫提着精神,不敢稍放松注意,生怕静伫不动的男人会被自身这样暴戾的内息反噬。 缓缓地敛下眼,索翰华蓦然转身,身形诡谲地一变换,非莫遂急忙追上,包间内已是空无一人。 英招买好了药材与点心,就匆匆忙忙地赶出了这座小城,直奔十数里外的一座山丘。夏日多阵雨,傍晚时,天色骤变,是云动风涌,他心下顿时着急了,生怕那个已经羸弱到极点的青年,又会四处乱走淋到了雨水。 即使这是夏日,以那个人极寒的体质,和虚弱的身体,也是受不得半点寒的。 思及此,英招又不由得庆幸,幸好当年他跟师父学了些医理;又在净念住在鹤粼岛的时日里,特地了解了对方的特殊体质,知道哪些药材不适用他的体质。否则,就算自己找到了那个人,在经过这么久的折磨后,没有自己的药材维持,怕也是……坚持不了这么就罢。 虽然思绪混乱,他脚下的速度却是愈发地快了几许。 赶在大雨落下的前一刻,他抵达了山间的一个简易茅屋——茅屋后,沿着水涧而下,数十丈外有个洞穴就是净念暂宿的地方。 将药材摆放好,英招也顾不得带上挡雨的物件,就匆匆忙忙地迎着大风大雨,赶到了山洞外。站在洞口,他见到那个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临时搭建的床上,便顿时松了口气。 英招没有进去……这个时候的净念,虽然不再排斥他远远地跟随,却是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贴得太近;这人如今,几乎只靠着直觉与本能生存着,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一旦感觉到安全受到侵害则立刻将接近的任何人残杀。 若非净念在杀那个畬家长老时,因为体能不支,受了重伤,被恰巧找到他的英招救下,怕就是英招,也不可能放任其跟随着自己。 便这时,本在沉睡的净念,猛然转头看向洞口,见是英招后,略有放松,又保持着些许的警惕,盯着他半晌后,才慢慢地低下头,翻了个身,换了姿势继续睡觉。 英招咬了咬唇,眼圈不经意地红起来。 每回看到这样的净念,他都会想起当年与自己交手时,那个冷峻厉害的少年;想起鹤粼岛上,安静地看书,偶尔还会与自己过招的青年。这个在他眼里无可取代的人物,如今却变成这般落魄狼狈…… 不敢放任自己陷入这种痛苦绝望的心情,英招再次匆忙回了茅屋,将温在灶膛内的药罐小心拿出来,连同刚买的点心食物,放到了一个篮子里。便是撑开雨具,又来到了洞穴口。 让英招感到欣慰的是,净念并不至于糊涂得忘记用食的本能;更奇特的是,这个在清醒时候不爱药味的人,竟会从没有拒绝喝下他熬出的这些汤药。 净念的表现,有时候会让英招以为,这个人并没有完全地丧失理智——除了知道吃饭喝药外,他特意追杀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与昱裳会的人有牵连,且这一路,他自东往西,正仿佛是朝举行伐魔大会的大密方向而去。 只是每回英招这般想时,净念发狂的模样,那似乎要杀尽一切生物的残暴,霎时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入了魔的人,真的不再是个理性的人了。 而随着每一次的发狂,净念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消瘦下来。干枯的头发、惨淡的面色,瘦骨嶙峋的身躯……哪里还看得出,是那个风华无边的尊品御武王! “大哥。”英招轻声唤道,将篮子往洞里推去,“这是今晚的药和饭,你快些吃吧。” 找到净念后,英招见对方偶尔会控制不住要扑杀自己的样子,便想到当年曲默对他说,在净念心里,把他当做“妹妹”的一事。遂自那之后,他每每开口,都会喊净念一声大哥,期冀于能够唤醒一点对方的理智。 而他的做法,并非毫无效果的。 这一声大哥出口,蜷缩在那里的人,便缓缓地坐起身看了过来。没有发狂的青年,眼神除了嗜杀与警惕外,大多是一片空洞与茫然。 这点反应让英招有些欣喜,对上那双无神的眼,他不管净念能否听得到,只又说道:“我还买了你喜欢吃的枣糕,等你喝了药,吃上一块就不觉得苦了。” ☆、【一四九】天涯断 (3179字) 暴雨来得快、去得急,等英招填饱了肚子、拾掇好药材,风雨已是彻底止住了。天色也几乎全黑了,空气中湿哒哒的水汽让他有些许的忧虑。虽然是夏天,可这雨水多,山间水汽足,长久地住在洞穴里对于净念的身体极不好。 但也无办法,他只好按照往日的做法,去简陋的厨房,搬出干材,捆了一大捆,又来到净念的洞穴口。 生好了火,英招就在洞口找了个遮蔽处歇息下来。白天,他还敢偶尔离开净念,但到了晚上,却几乎是寸步不敢离。净念的数次发狂和失踪,都是在深夜里。他止不了对方发狂,但起码不能让这个人真的走失,落了单。 如今这样的状态,净念独身一人,几乎是死路一条。 ……虽然现在,他似乎也活不了太久。 英招有些急躁,这几天努力回忆着当年学的医理,反复研究起一些药材,可是也没能阻止净念虚弱的身体迅速地衰弱下去。 ——某种程度上,英招当真像是净念的“妹妹”;想法一样地直白。这个时候,他虽然有些心动,想要去找那个帝王,但又想起净念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便是断定净念不愿见那男人。 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英招看着净念盘腿坐在床上的模样,心下暗暗拿定了主意;再等半个月,若这人的情况继续恶化,他便甚么也不再顾虑,直接找到帝王。 在英招思绪百转时,原本静坐的净念,周身气息忽地一变。他红紫的唇色,愈发地显得妖异鲜艳,灰白的面色则隐约透出死气。 不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5 妙!英招心下一个激灵,连忙闪出洞穴数丈之外——发狂时的净念,是极度的危险,他便是不动手杀人,那流泻的真气也能在无形中伤及无辜。 只是今夜的情况,出乎了预料。英招藏匿在一棵高大的老树枝梢,时刻警惕着那边的动静,却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净念出来,或者听到甚么异样的声响。 他愣了稍刻,心下忽起一阵不祥,便是脚下一跃,瞬时闪入了洞穴。 “英招……” 突如其来的一声唤,让英招错愕地停下脚步,他望着垂着头,弯着腰,一手支撑在地面上的青年,隐下内心那点疼痛,试探地走了过去:“大哥?” 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英招大惊,不再犹豫,急忙跑到了青年的身旁,俯身一瞧,就见那色泽妖魅的嘴唇边,在不停地溢出黑血。 “大哥!”英招弯腰伸手,便想要将这人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馆!”情绪胡乱中,他顿时坚定了等这回净念一好转,就立刻去联络帝王。 净念推开英招,自己却被这猛力的一推,给险些反摔倒地上。制止住英招想要带他走的举动,他自腰间拽下一个东西,塞到对方手上,嘴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这是,你师父,给的……或许,有用……” 着螺花雕正是当日鄂尔穆转交给他的——徳鹤老人说能替他挡掉灾难,他以前没放在心上。在前段时日,他神智某一次清醒时,蓦然想到这个物件。庆幸的是这雕饰小巧好看,他得了后偶尔也会戴在身上,这回竟恰巧被他带出来了……便研究了下,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当真有蹊跷。 只是在净念还没有想出所以然时,便又是几度入魔,神智一次次地陷入极度的疯狂中。但还有最后一丝清明,所以再是疯狂的他,也坚持着没让自己彻底地化作泯灭了人性的野兽。 然而,现在,他的感觉非常不妙…… 适才那一瞬,他是努力捕捉回最后一丝神智,想要自毁的,却低头时看到了腰间的这个螺花雕,遂心思一动;或许……或许是最后的希冀了!徳鹤老人本就是英招的师父,着螺花雕交给英招,或许能够发觉些玄机。 英招结果螺花雕,仔细一看后,便是一愣:“大哥,你从哪里……”话语未尽,他就见到适才还维持着一丝清明的青年,猛然转头看向自己,满眼都是杀气——已经躲闪不及了! 索翰华正在披着冀暗部传来的京中密折,忽觉心脏一阵悸动。那样躁乱、惊惶以至疯狂的感觉,这半年来,他不是头一次感觉到,但这一回却比往常的任何一次来得急猛。 合心蛊的不安,表示另一方的状态极度不好。 竭力压制这种心脏如要爆开的痛苦,索翰华干脆丢开了这堆折子,不待起身离开书桌,外面传来一阵叩门声。 是非莫。 “主上,”非莫在门口说,“蓝清和与鄂尔穆都离京回族了。” 索翰华心烦意躁,无心管这些事,只不耐地挥挥手:“这些小事,就不必都告诉朕。你等拿捏好分寸便是。” 非莫忙应了声,遂道:“蓝清和给了曲先生一些蓝苍族的秘药方子,说或许对于少主子有用。还有鄂尔穆……”微垂着头的人自然没发现索翰华的神情有些异样,“他说去年他给了少主一个护身符,说是当年徳鹤老人仙去前吩咐他转交的。” 徳鹤老人? 索翰华抬手抚了抚额:“是什么样的护身……” “主上!” 非莫大骇! 看着忽然昏厥倒地的索翰华,也顾不得尊卑,他忙蹲下身,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知道只是气息乱了些,他才稍稍安心,便连忙招呼了影卫现身,派人去找曲默过来。 索翰华没想到,时隔近三十年,他竟然再度体验到这种虚弱无力、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滋味。他能够听到非莫的疾呼,还有身边人混乱的来去,少刻后,自己便被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搬移到床上,不久,曲默过来给他把起脉。 神智无比清晰,他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曲先生?” 非莫哪见过自己的主上这般虚弱的姿态,一时惶惶不已。如今净念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若是帝王再出现任何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曲默是医者,自然知道这段时日索翰华的状况也是有些糟糕,对于他的昏厥,虽然有些担心,但没有过于焦虑。便是冷静地替索翰华探起脉,稍刻后,他神色怔然,竟似是呆了…… “主上如何?”见曲默这副模样,非莫不由得再次追问。 曲默扯了扯嘴角:“非莫不必焦虑,主上,”他强笑,却如同要哭了般,“无事。” 非莫看见他的样子,却更加不能安心:“既是无事……” 曲默缓缓地收回了手,拿起一旁的药箱,低低地说道:“非莫,你去安排,我们暂且在这里居住个小半个月。”顿了顿,他又道,“我写个方子,你去到南曲药房照着拿药。” “主子怕是需要三五日才能醒来。”他神色恍惚,言语颠倒,“我要为他蒸药浴。” 非莫不是愚笨之人,沉默地听完曲默吩咐一通后,便冷声再问:“曲先生,非莫是主上的影卫。他到底……怎么了?请你不要隐瞒。” 曲默喃喃地道:“有事的不是主上,是,少主。” 怔了怔,非莫一把捉住对方的肩膀,逼问:“少主他怎么了?” 曲默本是沉默,却一转眼,猛然看到床上的男人口角溢出了一缕血,顿时收紧了精神,推开非莫,道:“非莫,帮我一把。”将索翰华拉起,调整成坐着的姿态,“替主上调和气息!” 他二人武功都不错,但是哪里比得上索翰华。曲默心下焦急,却只能屏息凝气,不敢分心。 ——他竟是一时心乱给忘记了,索翰华只是看起来昏睡过去,实际上能够听到外界的一切动静。他适才说,净念出事了,怕是激得索翰华内息反噬了罢! 非莫也发觉了异状,再顾不得追问,二人一前一后,合起功力,将自己的真气灌入索翰华体内,帮忙调和那极度紊乱的气息。 …… 洞穴内。 防备不及的英招胸口正中了一掌,身体被大力地摔出了丈外,一口血腥气差点就要冲出喉咙。他却顾不得自己这点伤——是的,净念的力量似乎骤然小了,如同没有了多少内力——便是再度扑到青年的跟前,满目怆然,一把将忽然死过去的人紧抱起来。 他失声唤:“大哥——” 净念面目平静,似是睡着了一般。只他嘴上、下颌与襟口,大片的黑色血迹,着实骇人。 英招颤抖着手,将食指放在了青年的鼻下,顿时,面如死灰。 ☆、【一五〇】问咫尺 (3614字)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6 合心蛊,合心同脉,互为牵系,可感知彼此;种蛊之人,人存蛊活,人死蛊亡。一方蛊死,彼方同亡;此方寄主命止,彼方则血气翻涌、脏腑同受损,不慎,则入魔癫狂。 “合心蛊虽对人无性命之险,但因牵系两个不同之人的五感七情,极是侵害人的意志。故而当日我并赞同主上与少主种合心蛊。” 寂寥的晚院,曲默一脸疲色,坐在石阶之上,对非莫说道。他二人可谓是最了解索翰华与净念关系的人,曲默对非莫说这些也不必有何顾虑。他觉得此刻心情沉闷,急欲要与人发泄,便是对着寡言冷面的非莫一一说起。 今索翰华昏厥不醒,只因是体内合心蛊狂暴而亡。那表示,同种合心蛊的净念,已经……命终。 说得再多,曲默觉得无法宣泄心头的情绪。自第一次看见净念,他们已经相识了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他看着那个人,在索翰华的精心呵护与刻意教导下,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长成姿仪无双的青年;看着净念,由一个仿佛没有情感与欲望的游魂,渐渐地有了心智,懂得了人情,成为今日这样独一无二的御武王。 而曲默,他对净念的感觉,也在慢慢地变化。除了主上及其大业,他一向鲜少在乎什么人事;但他不得不承认,对于那个青年,有着对尊者强者的敬佩,已经朋友间淡淡的友好,甚至偶尔还会有长者对晚辈的爱护。 他见识过净念几度游走于死亡的边界,作为医者,他惊叹对方坚忍的意志力与绝强的生命力。 所以即使这次的情况,糟糕至极点,曲默也没想到,净念就这么的…… “现在只能在主上清醒前,尽快找到少主的下落。” 沉默良久后,非莫压抑着情绪说了这么一句。看他的气色,也是疲惫不堪,适才给索翰华疏导紊乱的内息,他们二人俱是被反噬了而受到些许的内伤,但此刻他们谁都顾及不了这点小伤。 索翰华的状况尚且不明,净念那边还…… “真的,”非莫终是没能隐忍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有别的可能吗?”他说的隐晦,但彼此都是明白意思。他接着又问:“合心蛊,有没有可能出错?” 曲默只是喃喃地说道:“我也是希望,有别的可能啊!” 随即,双双沉默。 数日后,曲默正安排着几个侍卫,在索翰华的房里摆好了大木桶,将满满两桶散发着腥味的药汤倒入大木桶里——索翰华这几日没再出现异状,他也是不清楚对方是还保留着清醒的神智,或是因那夜内息冲撞反噬而真正地昏迷了。 不论如何,曲默都不敢松懈。这药浴,是要清理掉索翰华体内死掉的蛊物留下的残迹,那种东西在人体里待久了,必然会影响到寄主的身体。 便在几人准备合力,将索翰华搬移下床时,猛见这个男人手指动了动,曲默眼明手快,忙止住几人的动作:“且等到。” 不多时,果见索翰华缓慢而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眼,和僵硬的面容,曲默不由得屏气提神,生怕出现一些人力不能控制的场面——须知,尽管他与非莫,和几位影卫高手,在这几天里不断地为索翰华调息疏导,但合心蛊遗留的作用以及净念出事的事实,都有可能引致这个早已经为净念半疯狂的男人彻底地丧失理智。 一个索净念走火入魔,已是几乎无人可阻止;这个一国之君若入了魔,怕只能引起天下大乱。 “曲默。” 就在曲默高度紧张时,索翰华出乎意料地开了口,声音冷静异常:“让非莫过来。” 曲默的心情安慰地落下,暗自松了口气,道:“主上,您身体还需要调理下,不如……”话未尽,他便因索翰华淡淡扫过来的视线,突地打了个激灵。 索翰华……似乎变得愈发的高深莫测了。 “叫非莫过来吧。”索翰华瞄了曲默一眼,重复了这句。 便是撑起双臂,沉默地靠坐在床头。 不一刻,非莫得命而来。其他几人全部退下,曲默留在一旁防止索翰华身体再出现不妥。 不等非莫行礼,索翰华开门见山地问:“朕昏迷前,你说鄂尔穆交给净念一个护身符,是怎么回事?” 非莫一愣,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忙是道:“回主上,鄂尔穆他没说清楚,只是道徳鹤老人临终前说,那个护身符可为少主挡些灾难。” “挡些灾难?”索翰华喃喃自语,稍刻,他忽地一笑,眼神渐露温柔;“是如此吗?” 在场二人都有些迷糊。非莫想了想,又道:“少主失踪后,鄂尔穆曾自言自语道,甚么‘师父说的到底是甚么意思?’之类的话。又说:‘果真是净世之魂吗?’” 净世之魂?索翰华眼神微变,随即笑声蓦起:“灭世之命?净世之魂?哈哈哈!上天诚不薄待我索翰华也!” 一时,屋内的两人俱是身体紧绷,这声释然了悟又似悲怆绝望的笑,压着强大的气力,直逼得他们都快稳不住双腿了。幸而,索翰华忽地就止住了大笑,适才的失态仿若幻境,他道:“曲默,替朕调理身体;非莫,以朕的名义,告诉临孜,备一份厚礼给苗河氏。” 吩咐了这一切,索翰华如恢复了情绪,由着曲默扶进药浴木桶,清理体内的蛊残。 不出三日,索翰华的内伤就基本痊愈。只是原本去大密的计划,被搁置一旁。 “主上……”曲默看着准备出行的男人,几分迟疑地开口,“您身体才好,还是不适宜出门。” 索翰华神色自若地系好腰间玉佩,只道:“随我在城内走走吧。” 无奈,曲默只能跟着索翰华出了别院,以脚力,不紧不慢地朝热闹的街市走去。 “曲默,”索翰华望着道旁郁郁苍苍的树木,忽然出声,“江湖今日传闻,吾儿的门下有起死回生之宝。你觉得,有这样的宝物吗?” 曲默低声道:“属下自幼习医,从不曾知晓有这等圣物;何况人之生死,恰如草木枯荣,自由其法数机理,故而损了一样,便是牵连了整体,才会有病老之苦。” 索翰华勾了勾嘴:“那徳鹤老人,可是活了一百又四十三岁。” “但老贤人最终还是仙去了。”曲默回。 索翰华忽地止住脚步,看着迎面急速跑来的一匹骏马,身形一换,躲开了对方。曲默见此,眉头微微一皱,便侧头看向那狂奔而去的马,尘土飞扬见只隐约可见是个青年的背影。 “主上?”曲默一回头就见索翰华神色不定地看向那跑远的一人一马。 索翰华敛回神,回想适才那个青年怀里抱着的人,压下莫名的感觉,只道:“吾儿手下有末灵十卫,为蛊人,只要母蛊不死,他们便不死。你又做何解?”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7 曲默隐约明白了索翰华的意思,心中顿时惊涛骇浪:主上的意思是,要将少主做出蛊人? 他已经不敢回应。 既无法认同男人这样疯狂的想法,更是……没法直白地说:即使要作蛊人,也必须得是活人才可。何况,懂得蛊人之术的,当世也只有蓝苍族族长净念一人。 索翰华淡笑着看了一眼曲默倍受打击的模样,不再言语。 非莫转述的鄂尔穆的话,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当年徳鹤老人,便说过何谓因果,说,知归子自诩聪明,却没想,若非他的一番骇人预言,导致了帝后的惊恐与防备,或许他索翰华往后并不会真的一步一步走上预言的道路。所谓命数,不过也是有诸多种的可能。 想来,当年徳鹤老人就看到了一些迹象吧?所以,他能够肯定地保证,净念的性命无忧——不是因为体制的转换,更不是因为练就泯心绝的原因,而是他早已预料到,终有这样的一日,面临死地时,索翰华将会选择怎样一个在常人眼里看来耸人听闻的方式,只为挽回净念的性命。 而徳鹤老人所谓之因果,于索翰华与净念,也是一般。故而他会说,净念是净世之魂。那么,背负着所谓灭世之命的索翰华,遇到了净念,他二人的命数皆是为彼此改变。 他因净念,收敛起逐渐失控的疯狂;而净念因他,却走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直至今日,唯有一个选择,一个比合心蛊更疯狂的办法,挽留着净念衰竭的命数,直把他二人的灵魂束缚一体:你生我生,你亡我亡。 曲默浑身发冷,当街就跪下:“主上三思。”他有种直觉,索翰华准备要做的事情,比将净念做成蛊人更疯狂。 好在路上,也无多少行人。索翰华没有看他,只淡声道:“这几日,你尽量替朕调理。”若是身体不够强健,做那样的事,怕是会让两个人都陷入死境。 罢了,索翰华继续漫步朝前——今日,心情有些躁动,就似还有合心蛊的感应般,他直觉会发生甚么不同的事情,且是与净念脱不了干系。也便是,不顾及曲默的劝说来到街市。 ……总不能真的在大街上遇到那孩子吧?索翰华掩下纷乱的想法,不禁有些叹然。 念头刚起,索翰华便是一个怔楞,便猛地转过身,直望着这条路绵延而去的方向。心头一骇,更是疼痛难忍——刚才疾奔的那匹马上,定是易装后的英招!而躺在他怀里的那个……人,便是他的孩子! 他们秘密出行,一向都是易容易装,竟是这样擦肩而过了! 曲默错愕地看着索翰华蓦然飞远,便也不顾种种担忧,忙是运功追了上去。 ☆、【一五一】情作狂 (3198字) 英招驾着马,怀里抱紧净念,直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才将自己与净念稳在马背上……他得了消息,知帝王在这座城。幸而,他想,幸而这里距离之前他所在的地方不太远,所以,还有最后那一丝希冀。 只希望……只希望当年师父的猜测,真能够挽回一切。 赶了一整天的路,英招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身体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便这关头,一道急速掠过的黑影,直挡在了前方不远处,英招心头一惊,神智顿时清醒了几分,左手紧拉着缰绳,扯住了奔跑的马匹。 “英招。” 他听到这个男人,蓦然出声,唤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姓。英招一愣,紧了紧搂着净念的手臂,骑在马上,略一打量这隐带煞气的男人,只顷刻,便晃过神,当即抱着净念飞下了马匹:“皇上。” 原本还存着一丝试探和最后那一点侥幸的索翰华,在听到英招的声音时,顿觉一阵寒气自心底升起,凉彻了身体。他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英招怀中的人:瘦骨嶙峋的身躯,灰白色的枯发,还有耷拉在身侧的手臂,无一不昭示……这已经是死透了的人! 行动先于理智。索翰华当即就将这个……青年,自英招手臂间夺了过来。动作似是猛力急躁,只轻轻抬起的手,却透着隐忍与温柔,缓缓地落在了青年的脸上。 英招松了口气,便是眼前一炫,险些摔倒地上,好在这时曲默赶到,一把托起了他的身体。 将人揽在怀里的索翰华,这下能够彻底看清,青年这时的样貌:早不复清雅秀丽,那黯淡的肤色、凹陷的眼圈和紫黑的嘴唇,看在眼中着实得骇人。 一只手臂紧搂着青年,另一只手自净念的五官滑到了披散的长发上。干枯如草的头发,如同年迈老人一般,白了一大半。 索翰华眼神深幽,注视着似乎毫无气息的青年,手指游移在这人的鬓角——始终没有勇气,探向对方的鼻息。 “吾儿……” 他索翰华,天生被当做煞星,父母嫌弃、兄弟忌惮、妻儿畏惧,稚子无辜,他却因一句预言而遭受千万苛责、种种磨难。这一切,他皆是一笑了之。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都鲜少能触动他的心灵。 他更是从不曾伤心。 从不曾伤心,从不曾…… 曲默不敢看向索翰华,也忘了自己医者的身份,只死命地摇了摇怀里的英招:“醒醒……” 英招也是撑着一口气:“大哥,吊、了一口气息。用至亲之血,养……”语未尽,他便昏了过去。 曲默一怔,连忙探了探他的脉象:只是失血过多,力气耗竭,暂时昏死了过去。 索翰华显然听到了英招的话语,压下脏腑内灼烧翻滚的血气,哑声道:“回去!”言罢,他当下抱着净念,脚下轻点,朝着别院赶去。 “主上,”非莫悄然走进这黑森森的房间,压低嗓音,道,“一切安排妥当。” 索翰华不语,手指温柔地描画着床上之人的眉眼,许久后,蓦然轻笑了声:“吾儿,这一回你醒来后,就给为父安生地待在皇宫里。再四处乱跑,为父定要折了你的腿。” 他说得极其温柔,直让屋内的非莫打了个寒颤。 “让曲默带上英招,”索翰华这才回着非莫的话,淡声吩咐,“剩下的事情交予你了。” 非莫怔怔然,倏然跪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是头一回地反抗命令:“主上,请您三思!少主已然如此,若您……” 索翰华也是无心计较,只淡声道:“下去吧!” 等非莫离开,索翰华坐在床边,慢慢地倾下身体,嘴唇触碰着青年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那透着死气的嘴上,低声喃道:“吾儿,且安歇睡吧!等你醒来,就能永远和为父在一起了。” 同生,同死。 他的声音刚落,原本该是死寂的人,只见其眼角,缓缓地滑落出两行清液。 索翰华一抬头,就眼利地看到了那一抹晶莹,怔愣了下,遂是慨叹而笑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8 ,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上净念的眼下:“呵,吾儿既是能听到为父的话,那便好生记在心里。为父今日为你做过什么,将来你就要全部归还来。” 那溢出的泪水,在索翰华说完这句话后,涌出了更多。 “男儿有泪不轻弹。”索翰华细细地吻尽净念眼角的水珠,嗓音如是含着笑,戏谑而道,“这么打的人了,怎得跟个孩子似的,还会流泪。” 吻干了青年的眼角,索翰华起身,拿起披风,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遂离开了房间。 …… “江湖门派围攻天沟,”曲默拎着食盒弯下腰,走进洞口,对着坐在一旁发愣的人道,“静门没有受到损失吧?” 英招愣愣地摇头,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大哥都安排好了。那些门派,都中计败退了。”说着,声音微冷,“可惜,我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蛊池没派上用场。” 曲默只觉脊背一寒,遂摇头道:“比起起死回生的宝物,他们更会相信天甲子遗书的存在。你这一招,算是落空了。” 英招垂眼,不语。 虽然落空了,但……他望向紧闭的石门,心道:既然大哥能够被救回,那蛊池也就用不上了。 曲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不掩忧郁:“将近……半个月了,主上不吃不喝,当真是没事吗?”说着,他掩不住苦笑。 当日最坏的念头,竟然真的变成现实。索翰华,何止是要将净念做成蛊人,更是以自身为引,借以德鹤老人最后留下的禁咒,化人为蛊,把自己变成为了蛊妖人,再以己血为媒,灌入净念的体内,使其成为子蛊。 比之寻常的蛊人术,索翰华与净念并不会受到任何外界之力控制,表面上,皆与常人无异样。 此举若是一个不慎,就可能双双爆体而亡;但若能成功,那么,索翰华的性命便是与净念共分享。 亦即,若索翰华本来还剩四十年寿命,如今,便是他与净念各分一半,彼此都能只能再活二十年。 索翰华寿终之日,也是净念命绝之时。 于索翰华,除了性命被折去了一半,他与寻常人无异;与净念,则是只要索翰华活着,只要肢体完好,病痛毒蛊只能让他感到不适,却不至于要了性命。 这种做法,当真是,灭绝了人伦天道!曲默身为医者,怎么也无法认同,只是,他也不忍,那个青年当真就这么死去。 何况,他更是清楚,若净念真就这么逝去,索翰华便是再有多久的寿命,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不对,他会变得是任何人无法想象的可怕,最终一步一步走向灭绝他人与自我毁灭的道路。 论公义、论私情,他们都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索翰华要做的事情。 英招默默地解开食盒,盛起一碗饭食,便径直吃了起来。 曲默压下担心,偏头又看了眼这个沉默的青年,见其面色黯然,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吧?”这世道,真是疯狂!当日,若非英招以自己的血,作了个神鬼巫妖术的禁咒,维持了净念最后一口气息,怕是索翰华有心分掉寿命,也是无能为力。 英招漠然道:“无碍。”不过是折了十年寿命。 “你,”曲默叹息,“为何对少主这般倾心。” 英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他拿我当妹妹,我便当他为哥哥,兄妹之间,倾心对待,有何不可?” 曲默无言,只觉得少主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异类,已不是他能够理解得了的了。 “他真正看一个人的时候,”英招忽然开了口,没在意曲默惊异的眼神,淡淡地说道,“眼里就只有那个人。我喜欢。”虽然净念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专注,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曲默许久后,轻声道:“你是个好妹妹,少主的眼里会一直有你的。” 英招愣了愣,随即微微勾起嘴,看得曲默不小心便晃了晃神。 七月十五日,律国开国庆典日,也是索翰华的生辰。如是万象阜新,于一些人,又是一个新一轮的开始。 紧闭半个月的石门轰然被打开。 守在周围的冀暗部顶级影卫、静门“谜”之死士,俱数跪在非莫、曲默与英招的身后,目睹着帝王怀抱着青年,一步一步走出石门。 “吾等恭迎主上/主子!” ☆、【一五二】爱言痴 (3437字) 他混乱的神智与混沌的记忆,随着温热的液体流入体内,被熨得渐渐舒缓,茫然的思绪一丝一丝抽出又合拢,遂得一日比一日清明的感知。久远的往事更加久远,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平缓温和的气息里沉淀。 一切归于眼下的宁和。尽管,他尚且无力调动肢体。 他可以听见,这漫长又短暂的日日夜夜里,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叙说,是包容与隐忍,还带着莫名地令人胆战心惊的阴蛰气息。他为这份包容,欣然幸福;为这份隐忍,悲伤疼痛。那一点阴蛰,不足以令他畏惧退缩,却只让他怀念留恋。 然后这一日,他终于能够挺清楚,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他一时想不起说话人的身份,却能确定这个人与自己有着水乳交融的亲密。随后,他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更是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他明了,自己只剩了最后一口勉强被吊起的气息。即便如此,男人不想放弃自己,也不愿放过彼此。 他记不清蛊人与禁咒的意义,却清楚,男人要冒着爆体而亡的风险,将把他的性命与自己共享。 他觉得有一种最尖锐的刺痛,如削尖了的矛,猝不及防地直插入自己的心头肉上。 舍不得放手,却忍不住泪流。 其后的日夜,他昏了又醒,在巨大的痛苦中,始终保留着一丝清明,感觉着,彼此间血液相连的脉动。随即又在一阵阵强劲的压迫中,一点点沉迷了神智。 每一回昏去前,他可以清晰得听到男人压抑住的痛苦低吟; 每一回清醒后,他可以明显得感到自己沉滞的筋脉又被疏通了一点点。 如此反复,直到有一回,他再醒来时,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液,浓郁的血气,包裹了他整个身心。 遂又是满心的酥麻与微痛。 他感觉到耳垂这时被人轻轻咬了下,一道疲惫不堪又似如释重负的暗哑男声低叹道:“吾儿,睡吧!” 吾儿……脑仁被这声悠远而亲密的低唤,直击得震颤,痛麻之后,有一些清晰又虚幻的片段缓缓地呈现在脑海中。 然后,他果如男人所言般,在对方宽厚的怀里,和缠绕不去的血气间,遁入虚渺的意识中,彻底地失去了对周遭一切的感知。 清寂的院落,怒放的歙瑶花艳红如血,满园不显繁华,尽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199 是弥漫着诡秘的苍凉。 “英招,我们走吧。”曲默遥望着紧闭门户的房间,良久后轻叹一声,对着身旁怔愣出神的青年提议。 英招恍恍惚惚的,含糊呢喃:“大哥他……” “至少,”察觉得英招的情绪,曲默也是有些怔忡,低低地说道:“至少少主能够继续活下来。”按照常理,净念至少能与索翰华同活十五至二十年吧!若是幸运,再活个三十年也不无可能。 无论能活多久,那二人能够互相陪伴,将来能得同死共穴,也不失是这人间一桩圆满事了。 这一想,曲默便慢慢放开了心,勉强地勾起一个笑:“再无离殇。这对主上与少主,都是最好的结局。英招,你就不必再去担心少主了。”说着,他看了看英招略显苍白的面容,“你这段时日身子欠佳,也是得仔细一点。” 英招看了看关严的房门,便垂下头,轻轻地点头:“我明白了。” 兴雍五年,是个微妙的年份,史书也只寥寥几笔,除了记录了一件莫名发生又仓促无尾的“则x宫杀王”事变。只是于朝臣、与百姓,曾权倾朝野的尊品御武王,从此淡出了他们的视线,自此至三年后竟是再无人说起索净念。 偶尔有几个好奇心极强的,捺不住满腹疑惑,东西打听,从一些人嘴里隐约得出了几条结论:一是索净念因杀文亲王,触了帝怒,被秘密处死;一是他虽未被处决,却失了帝宠,被秘密圈禁在宫中。 无论怎样的猜测,净念不再出现在世人眼前;这律国天下,少了一位尊王,也依然固若金汤,农商、手工、水运、文教等方面俱是在几年间得了长足的发展,一时繁华尽显,呈现盛世之象。 而庙堂间,前些年一些权臣老臣,被当年的尊王索净念处置掉了不少,后又因王子中毒案、“则x宫杀王”等事被牵连了一批人,老一派势力在帝王的强硬作风下渐渐萎靡。朝廷开始重用起年轻开明的志士,官员考核、提拔的制度也几经完善,律国文才武将尽得重视。 近一年多来,不少人开始秘密关注起帝王储君的人选上,争议的焦点在于索临孜与索临牧身上——这几年,皇子中大放光彩的唯有他二人。庆王索临台被贬,福王索临放经过则x宫一事开始自我放逐,自请去了西南,原本最受帝宠的尊王索净念更不必提起。 唯独这掌管刑理部的景亲王与掌管世公部的德亲王索临牧,二人同样居于显赫之位,文才武德皆是俱全,品行作风有目共睹,且背后的势力也都庞大。故而,朝堂自以他二人,分作两派;当然还有一派势力也不可小觑——除了少数观望与中立的官员——剩下的这些人,是当年尊王的死忠拥护者,如今则皆跟随尊王之师,明司督师北门掬。 北门掬缓步走入西北宫,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声,便接过提盒,与守卫招呼了声后,径直沿着青石路朝里走去。其他人自不敢多舌,不管外头消息怎么说,这片西北宫,自当年尊王中毒出事后,便再也不得随意靠近了。 又是一年春好时。北门掬仰头看着高耸的城墙上,一枝粟梅花伸出来,不由得微微一笑。漫步走到净苑门口,还不等他叩门,漆红色大门吱呀一声,被人自里头打了开来。 他冲着苍禾颔首示意了下,嘴上道:“皇上可在净苑?” 苍禾低声道:“不在。” 闻言,北门掬暗地里松了口气,笑了笑,提着手中的木盒,跟随在苍禾身后,严谨得顺着他的步法,走在有半人高的邃丝琉璃花间。 ……又换了阵法吗?他暗自想着。 望着满园的邃丝琉璃,正值盛放时,各色妖异的花朵,看得人心头直发怵。北门掬心下轻叹,敛了敛神思,走出这一片诡异的花海,入目就见好大一片清爽的浅紫色粟梅。 苍禾对北门掬弯了弯腰,低声道:“少主水莲池间的小榭中看书。” 北门掬点了点头,等苍禾身形一闪,消失在眼前后,他望着眼前的景象,这座似是繁华却反显得萧寂的园子,当真如隐匿在尘世间的“仙境”,竟是没有半点人声。 他走过树林,越过一排简易的木屋后,就见视野开阔的一片水池。 美不胜收。 可每一回来这净苑,北门掬只觉得心头抑郁更深。 ——他最欣赏也愿效忠的皇子,便被帝王关在这座静寂的美丽的园子里。 一关,便是三年之久。 对外,帝王不必费口舌解释,时日久了,也渐渐无人会想起那位风华绝代的尊王;对他们这一拨少数的亲卫,曾跟随净念出生入死的人,帝王只轻描淡写地道,当年净念不遵帝训,杀弟逃宫,已是重罪在身,关在这里已经是最轻的处置了。 其实不过是藉口。 时隔了这些年,再看曲默、非莫那些人沉默的态度,北门掬怎是猜测不出索翰华真正的心思。 唯有苦笑。 只无论如何,令他觉得庆幸的是,净念终究恢复了神智,也再无性命之忧——尽管,他猜测这其中,帝王定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怎样的代价,他也无法想得出。 胡思乱想间,北门掬已经走上了曲桥,沿着回廊,来到了小榭之外。 看着认真写着什么的净念,北门掬心头一紧——这个人,总是不由得牵动起他的心情。除了帝王关押他三年这一事外,最让北门掬难受的是,这个当年姿仪无双的青年,正事风华正茂的年龄,却早早地白了一头发丝。 便是长发如雪,这人清隽的容颜、宁和的气息,坐在水莲池上,安静写画的姿态,也不免让人看得出神,尤其是这几年,净念一直足不出户,双手久未沾染血腥,当年的一点戾气也消弭殆尽了,这一眼看去当真是好一般仙姿玉质的气度。 写完今日的“任务”,净念漫不经心地偏头,看向呆愣在一旁的北门掬,微有些疑惑。 北门掬被他这一看,立刻回了神,便是一个完美的笑容:“几日不见,少主的气色似乎又红润了些许。”这倒不是假话,当年净念回宫,他第一眼看到对方时,被他一头的白发与死寂的脸色差点给惊去了魂魄。这几年,在帝王不间断地调养下,净念的气色早比原本都好了几分。 ……只可惜,那一头白发。北门掬又忍不住心叹。 净念听了,也是有些高兴,微弯了弯嘴,目光却落在了北门掬手中的木盒。他可是还记得上一回,北门掬说会将府上厨圣最新研制的粟梅花糕带来给他尝一尝的。 北门掬显然注意到他的眼神,遂是失笑,将木盒放置到桌上空处,把里头的糕点一层层抽了出来。 ☆、【一五三】志未改 (3194字) 净念以端正的姿态坐好,拿起银箸夹了一块带紫的柔软蜂糕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0 ,先是试探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后甚觉滋味特殊而爽口,便不再犹豫,连续吃了好几块。 北门掬看这青年,连吃食都是一副极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又暗叹,嗓音不自觉地放柔:“这粟梅花糕,厨圣还给它起了个雅名。说是这淡紫如流萤,花开三月谢,便称其为‘冬萤百日香’。” 对于北门掬的话语,净念不做评述,只抿下了嘴里化开的点心后,又伸手想再夹上一块,却被北门掬笑盈盈地拿走开食屉。 “少主莫贪多了,让皇上知晓了,下回便恐是不准允我再带糕点来见你了。”北门掬如是解释。 净念举着银箸的手顿了顿,便是无声地放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榭内,是惯常的宁静。 北门掬看了看水面半合半开的水莲,偶尔会朝着青年面上瞄上几眼。这几年,只有他,曲默,还有那个英招,会偶尔来净苑与净念“交流”一会,帝王倒是没有阻止——约莫,也是不愿净念长年一个人待在这寂静的院子里给闷坏了吧。 只是净念的话愈来愈少,北门掬每回来此,也只能强找些话题说几句,便是相对沉默。若非看这青年神色悠然,每日练练武、看看书,对甜点的热爱依然如故,对索翰华的亲昵有增无减,北门掬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关得太久而得了心病。 净念捧着温热的茶盏,呆呆地看着随风摇曳的水莲出神——这些年他养成了爱发呆的习惯,每日练完武,做完索翰华布下的“功课”,若是无人来看望他,他便习惯坐在小榭内,或者在粟梅花下,或者在邃丝琉璃间发着呆。早些年,他还是有几分喜爱读书,只是这么多年经历了红尘俗世,目睹了不少腌臜阴私,他对于书中所写的人世也没了多少好奇心。 便是防控思绪,发呆时,他什么也不必想,就能感到一种怡然自得的舒畅和宁谧,这般体验,净念还是蛮有几分热爱。 索翰华对于他的态度,依然是宠溺而包容的,不是特别紧要时刻,都会将奏折搬到净苑,坐在一旁,边陪着发呆的青年,边处理着公务。 索翰华对净念唯一强硬处是在曾有两回,净念表露过一丝出净苑的意愿,他没有阻止或同意,只是淡笑着将青年打横抱起,扔到床上粗蛮地分开对方的xx,狠狠地折腾了一整夜。 这两回都让净念浑身酸软地躺在床上一天都懒得动,便自此后,他没再试图提过离开净苑的要求。 生活很安宁,有着父亲的陪伴,净念也觉得很满足,所以三年下来,尽管被束缚在一方小园,他没觉得枯燥与愁闷。 北门掬觉得心头很闷,可也不想就这么离开,虽然他知晓自己在不在这里,对青年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遂从被净念用镇纸整齐压在一旁的厚厚纸张间随手抽了一张,打算看看这人写的是什么。 他曾是净念的老师,对于净念负有一份教导之责,道现在心态上也没有改变。 净念没管北门掬的行为,使得北门掬放宽心,便仔细地看起这一篇……策论? 这让北门掬有些意外。净念可不像会主动思考,甚至写下自己对于朝廷一些举措以及朝臣制衡的想法与总结。不得不说,经过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即便净念一度神智混乱,却到底是形成自己独特而犀利的看法。 北门掬看完后,心知这定是帝王要净念写的——不得不困惑了,索翰华的姿态,早就说明了不会让净念再参与朝堂之事,如今这一番举动又有何意味? 无论怎么不解,北门掬还是不由得心生几分赞叹:净念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处理事情不论手段,总是干净利落,虽然他有些观点过于直接而狠绝了些。 这一想,北门掬却是笑了。且不管帝王到底有何想法,这个被关了三年的青年,日渐温和柔软的表皮下,本质已然是一头爪牙锋利、狠绝果断却有一套行事准则的厉狼。 “父亲说我,”净念忽然出声,惹得北门掬眼神有几分意外,他淡然而直白地说道,“我整天除了吃饭睡觉练武,就不知道动脑子。”这认真严谨的语气,由一个接近三十岁的青年说出口,令人不由得心生几分诡谲与好笑,“长久下来,会变笨的。” 北门掬怔愣后,是失笑,又隐约觉得有些释然了——他身着权位,凡事在脑中都过个曲折的几道弯,但其实,眼前的一切,说明他这几年存着的不死之心,当真是奢望了。帝王或许是真的,不打算再让净念卷入权势争夺中了,之所以让他写策论,恐怕真是出于让对让一个人时不至于觉得百无聊赖的动机。 这一想,他笑:“皇上也是不想让少主觉得无聊罢。” 净念点头,轻声道:“我知晓。”虽然,他没觉得无聊;至于变笨……他没考虑过,但只要能够保持自己的神智,聪明愚笨他都无所谓啦!不过是父亲的要求,他从不会拒绝。 “那么,少主除了写策论,可还有别的消遣?”北门掬便接着这个话题,随意聊起天。 净念想了想,道:“有时候会写笔记。”哪怕是一本野史传本,每看完后,父亲都要他写些感想。 “我不喜欢写字。”他小声咕哝了句。原本也不算讨厌写字,只是这样几乎每天都要写些东西,他渐渐地就不太耐烦了。但凡痴迷于武学的人,对于文字之类的爱好,约莫都是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北门掬不由笑开,低眉瞄着纸张上清隽的字迹,道:“这一说,我倒确实发现少主你的字进步了不小。” 这时,忽地一道醇厚悦耳的男子嗓音插入两人对话间,带着明显的笑意:“吾儿,不喜欢写字?”最后的调子略扬起,如是隐含着一丝危险。 净念眨了眨眼,微偏头,朝木屋的方向看去,这瞬间,索翰华的身形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池塘边上。 北门掬面色不变,只他自己心知,身形僵硬得很——这几年的索翰华,言行举止还是一派温和高深的气度,却总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便是他,若非必要,单独与对方相处时,也是满心的抑郁。 索翰华淡淡地瞄了一眼对自己行礼后规矩告退的人,微颔首,便大踏步地跨过曲桥,瞬刻进了小榭,一把将青年抱起来,自己坐下后将对方安置在他的腿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一气呵成。 净念早是习惯了,便是温驯地靠着男人的肩膀,几许惬意地眯起眼。 “吾儿趁着为父不在,与别人偷偷抱怨?”索翰华语气含笑,咬着怀中青年的鼻尖。 鼻子被咬得痒痒的,净念无意识地偏了偏脸,后干脆调了个姿势,将头彻底埋进男人的怀抱里,嘴上说的:“没有抱怨。”他只是陈述一项事实罢了。 “你啊,”索翰华低垂着眼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1 ,凝视着入目的白发,眼神变化莫测,“岁数越大,越跟个孩子似的。” 净念含糊地哼了哼,少刻后,忽然回道:“我是父亲的孩子。” 索翰华一愣,随即大笑,将怀中人“拔”了出来,捧着青年的脸,粗暴地吻上去,如要把那柔软的唇、润滑的舌给生生地吃下肚中。 许久后,他才微喘着粗气,含着净念的唇低语:“吾儿好能耐,愈来愈牙尖嘴利了。为父得好好地惩罚下你这张嘴!”说罢,一个施力,就将人压上了半边空桌上,狠狠地吮吸爱抚起来。 净念被吻得差点喘息不过来,几要昏厥了过去前,嘴上的唇舌才沿着他的唇角游移而下,便觉颈项被人用力地弄了起来,激得他忍不住低吟出声。 适可而止。在净念的颈项落下清浅的印痕后,索翰华终是止住了动作,手上温柔地将人再度纳入怀里,坐在榭内,一手圈着净念的腰,另一手随意翻起对方写的策论。 “北门掬说得是,你的字终于能入得人眼了。”索翰华地笑道,“看来之前你不是不会写,而是没用心。” 净念搂着男人的腰身,脸颊在索翰华的肩窝处蹭着。 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取笑道:“也不害臊。不过你撒娇 也没有用,这每日一论,还得继续保持下去;若是随意糊弄为父,就加倍惩罚。” 净念停住动作,倏地闭上眼,安静地窝在男人怀里纹丝不动。 缓缓地梳弄着净念披在肩上的雪发,索翰华合下眼睑,不再言语。 ☆、【一五四】总不移 (3222字) 初春的风,拂面却不寒。 索翰华静静地抱着净念,几许享受地靠着椅背,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园内景致间游移。这园子的一草一木,这么久来,便是他看多了,也觉得腻味。可怀里的青年,却乖巧地住了三年,连净苑的大门都没有靠近过。 即便这高墙大院、隐身影卫,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武艺绝高的净念的行动。这人却认真地记住了他的话,不踏出净苑一步。 索翰华想起,年前岭南王父子再度来京,问及净念的消息时,二人不赞同的神色;尤其是索蒙时,真心喜爱净念,毫不客气的就当面指责他自私妄为,硬把自己的过错强加在净念身上。 当年是他引导着净念走入这红尘俗世,如今又是他将这个人关入了冷寂清苑……净念的几度生命垂危,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有时候索翰华在想,或许,他确实不该绑着这个青年。 可他从不违背本心的欲望,净念这一生,便是连死,都必须得紧握在他索翰华手中。 愧疚甚么,不必需要。索翰华想,他只要给了净念想要的——关怀与爱——便不必自我烦扰,为了无法改变也不愿改变的事实而束缚自己。所以他不想让净念再分心于任何人、任何事时,便果断地锁了对方将近三年。 “你又让北门掬带甜点了?”手掌无意识地抚摸着柔软的头发,索翰华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食盒上,略挑了挑眉。 净念连忙说道:“只吃了五块。” 索翰华轻笑,吻了吻他的发丝:“乖孩子。” 他愿意宠着这孩子,对方真喜爱甜点,他也不必阻拦;只是至今没让厨圣进宫,却是有诸多的考虑。 当年净念被做成子人蛊后,整整一个月才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便是如同甫出生的婴儿般,他不会说话、不会行动,懵懵懂懂,甚么都不记得,甚么也不懂得。 索翰华拿出比曾经更多几分的耐心,根据曲默的说法,在教净念吃喝行走的同时,一点点地诱导净念记起往事。知晓净念本性嗜甜,他便用各色糕点、糖果,边是勾起对方的一些印象,边是作为一种奖赏。 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索翰华才慢慢地将净念教导成如今这样子。 好在,失去自理能力与记忆的净念,都在慢慢恢复,直至半年前,武功大成,异能恢复,而记忆也终究完全回归了。 但索翰华内心里还是不能彻底安心,这才有了,净念读书写“笔记”的情况。 净念对曲默说的那句话,确实是索翰华的担忧。纵然对着那个懵懂无知的净念,索翰华是心疼与呵护,却再也不想第二次面对那样子的净念了! “甜食吃多了对你身体不好。”索翰华柔声道,“吾儿可有记住?” 净念认真地应道:“记得。” 索翰华满意地颔首:“这便好。”说着,他漫声道,“适才北门掬可有说了什么话?” 自净念差点死了又被救回后,索翰华便再也克制不住满心的独占欲,对于净念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包括任何人与对方说过的话,都必定要弄清楚……近乎病态地,要完全控制住这个青年。 不过,索翰华不在意,净念不在乎……所以尽管旁观者觉得不妥,他二人却始终不改这样的相处方式。 净念想了想,虽然觉得北门掬没说任何有意义的话,却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与北门掬的对话内容转述给了索翰华。罢了,他又补充道:“我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平淡的语调隐含着一丝得意,索翰华失笑道:“都说了,别再用你那种力量。” 净念垂下头,低声道:“有时不能控制。”再度活过来后,他的异能几乎超越了前世巅峰时的力量,好在他现在不算是个真正的“活人”了,所以尽管能偶尔会不受控制,但对身体没有任何侵害。 ……除了,或许在人多时,会被吵得烦人! 索翰华沉默了下,也没追究这个话题,只接着之前的话,问道:“哦?北门掬心里有想甚么不得了的事情?” “都是那些大臣的事情。”净念整理了下思路,道,“他还在担心,索临牧与索临孜,势力扩张得有些失控了,怕可能会引起夺嫡之争。” 索翰华挑眉,哼道:“一个个的,可真是会操心。” 净念点头:“嗯。” “你点头作何?”索翰华笑道,“可也是操心那些事?” 净念道:“肯定会有争斗的。”就在索临牧与索临孜之间。 索翰华勾起嘴角:“吾儿可也想争一争?若是你想,”笑了笑,道,“为父帮你摆平你的弟弟和那些大臣,马上就能登基为皇。”这话,虽有几分戏弄,倒也不失真心。只要净念的一切,都稳妥地控制在他的掌心,便是对方有做帝王之心,他索翰华就帮助这孩子圆个心愿,让出自己的宝座又有如何。 净念一愣,遂道:“我不想争。”这人世的富贵权势、名利野心,他从没有放过心上,所望、所取,只是一人之心也。转而,他又说,“我要解决当初给我下毒的人。” 索翰华淡淡地回道:“吾儿想通了?” “听英招说起的那些,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2 ”还有从北门掬心里推测得出的一些事,让净念基本可以断定,什么人是隐藏在阴谋之后的黑手,“我大概知道了。只是,还需要一个确定的时机。” 除此,还需要,索翰华能够放他出去。当然,净念不是执着于复仇的人,若索翰华始终不愿他踏出净苑,那些事,交代给别人去做也一样。 “吾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索翰华低声道,“只是不许再跑远了。” 将人关了三年,差不多是时候放出来了。不过即使放出来,他也不会再允许净念长时间地离开自己。 净念轻声道:“好的。”三年前的生死一遭,让他难得有了些许感悟。人生一世,敌不过一个死别。他不怕死,却舍不得,离别。谁也不知道,下一世还能不能再遇到这样一个人了。 何况,何况……他这世拥有前世的记忆,下一世,很可能再还会记得今生。到那时,他不怕寻找父亲,却怕……世界之大,终究找不到那个人! 所以,他同样不想,再与父亲有分别了。 “三月十八,”索翰华说,“五土庙,会有一场祭祀大典。届时,吾儿就随朕,一同出席罢。” “嗯。” 两人在小榭内又说了会儿话,索翰华便抱着赖在自己身上的青年回了木屋。 “昱裳会借着伐魔大会‘奇招’救回几大门派之机,在江湖上渐渐传开了声名;而这三年来,南北武林一些势力衰微,他们借着势,一跃而起,以援救之姿态吞并了好几个门派。不久前,为大多数门派前辈认同,成了南武林第八门派。” 三年来,净念头一次踏入栋丘秘密的静门分坛。当即,三大部的卫首将各路动态纷纷禀报道来。除却近日宿闫国老皇帝终是再次病倒,大限将至一事外,多数事都与江湖有关,而江湖事则与昱裳会脱不了联系。 “我等惭愧,耗时三年,也没能将探子插入昱裳会内部。”“间”的卫首说道,“幸而得了些许有用的消息。” 闻言,净念淡淡地看着他。 “那昱裳会,”那人蹙眉道,“内部的势力着实诡异,并不同于江湖门派,反而……与冀暗部有些相像。” 即便看似是死士组织,但实质的营运方式,与江湖杀人门派完全不相同。 净念听了,毫无意外。昱裳会,反对的是律国朝廷,更可能是个“复国”组织,那么什么江湖名头,都是表象。它的内部构成,定然不和普通江湖门派一般。 昱裳会的组建目的,不过是首先借用江湖的力量,对抗朝廷。之所以那些人不直接与朝廷对立,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朝堂上的力量不够强大,新朝权臣们基本都是索翰华的部下。 “不必费心再往昱裳会插入人手,”净念忽然开口,“在天沟按我说的,做好准备。” 便是前朝废帝留的势力,又有何惧怕?只需要一个局,就能彻底粉碎对方想要独吞江湖势力的计划!届时,且再看他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如何再翻腾出什么大动荡! ☆、【一五五】沉霭疏 (3391字) 三月春光明好,正是万物复苏。数百年来民间有传说,道,桃月十八日,便是掌管人间丰收的稷神诞辰日,故而每年此日,各地都会有祭祀与庆典活动,俱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庙会民俗。尔今成为帝都的栋丘,有着供奉了【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的五土庙,可谓天下之“根基”,三月十八这日的庆典自然更显得重要与繁闹。 朝廷官府也是十足重视,每年会在这几日于五土庙清宴大殿外主办各种祭典活动,不少朝廷权臣,更或有亲王世子会亲自赴殿前祭拜,并供奉牺牲、捐献香火钱。这一场庆典,往往能持续十日。 今年祭祀大典,气势更是宏大。帝王颁发诏书,告之天下,其将于三月十八日辰正领着五部双廷明司的官员,亲赴清宴大殿祭祀稷神。 御辇平缓地驶在东西大街。明黄的垂帘,伴着车轮颠簸与些许微风,轻轻地摇晃着。 “净念,你在摸什么?”帝王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不时地用手摸向发端,那有些迷茫的模样,让他不由得笑出声。 净念又扶了扶冕冠,总让他有一种头重脚轻的错觉,直担心这冕冠会不小心掉了下来。 索翰华笑着替净念正冠,道:“待会下车,可别这样再摸冕冠了。”实在是有失风仪,继而他又提醒,“记得紧随着朕的脚步,嗯?” 净念轻声应道:“嗯。” 说话间,御辇抵达了五土庙前,车外,接驾的百官、参与祭典的百姓,都是跪地高喝起“万岁”。 索翰华先一步下了马车,由内侍官撩着车帘,站在车辇边,冲净念伸出了右手。净念没有避讳的概念,自如地将一只手交给帝王,顺着对方的力道,轻跃下马车。 所有人伏地磕头,自然不知他二人的举动。 索翰华没有松开净念的手,扫了一眼满地的官员,再看向恢弘的五土庙,领着净念一步一步踏上台基,来到了正门高台上,才淡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平身。” 大臣百姓,谢恩起身,都是不自觉地仰头看向帝王——在律国,虽帝王威严不可亵渎,但在朝会之外,倒也没有“不可直视君颜”的规矩,不少低等官员与寻常百姓,都是赶紧趁此机会一睹天颜。 这一睹,可是有人惊异、有人欢喜,自然还有人忧愁了。 新晋朝臣和普通百姓,都是疑惑了:那个站在帝王身边的白发青年,到底是什么人,竟是能身着尊玄五龙衮服与头戴九旒东珠冕?!转念间,大多数都想到了数年前名动天下的那位尊王,便俱是好奇不已。 索翰华微敛下眼,吩咐了内廷司礼官准备祭祀仪典后,便是牵着净念迈入正大门,直朝清宴大殿走去。 今日索翰华让净念以这般高姿态出现在天下人面前,自然是有多重目的了。最主要的是,净念想借着这次突然的“复出”,来监视某些人的反应,以确定其后的计划实施,索翰华当不干预,想到当年净念中毒一事,更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暴虐,便甚是乐意为净念助上推波之力……不仅是净念要清除那些势力,他索翰华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野心狼子竟是胆大包天算计着自己最重要的人! 索翰华从不是宽容之辈,仅是下毒伤害净念,就足以让他将那人或那几人五马分尸了!何况,算计净念的最终目的,必然是与皇位脱不开关系,这觊觎龙椅之心,尤其是他能够包容得了的? 而比之索临丞想彻底除掉净念的心思,那个隐藏得更深的黑手想要以毒控制净念的打算,最是让他无法忍受——当年,若非净念轻率地杀了索临丞,若非考虑到江山到底还是需要后继人,索翰华想,他或许一个发狠,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3 便当真是处死了自己的那几个儿子。 清宴大殿的祭典,按照规矩,顺利地进行完毕。 至最后,索翰华奉着酒器,高举过额头,转身面向,大殿之下祭拜的众人,以内力将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边。 “五土庙香火旺盛,恰如我大律国气绵延。朕,这一杯祭酒,以敬稷之神、奠土之灵。酒封香土,水入其下,我山田则甘丰露润,九谷盛长;‘有(酉)’存皿槽,我居巢则仓满库实,百家殷实。”说罢,他将酒器的酒缓缓倒入盛着燃香灰的祭槽中,遂将酒器抛出,正巧落在了大殿之中,伴着清冽的声响碎作九块,“我大律,必得岁岁(碎)太平、盛极无终(盅)。” “则我社稷安稳,家国兴旺!!” 此一言,索翰华说得淡然,却是字字铿锵,俱数被众人清晰收入耳中,值此良时,皆不免心潮澎湃,遂都三拜跪地,激昂地大声呼喊:“律国兴旺,盛极无终!” 净念一直沉默地站在男人身旁,忽然听得众人齐声震呼,也不免有些愣住——这样庞大震撼的场面、无与伦比的气势,当真是唯有站在这顶端权位,才能拥有! 他不自觉地偏头看向索翰华,即使对方还是噙着温笑,可那一身玄衮不经意散发出的狂放气息,却是让人不禁心头发怵。 有些莫名的、激进的感觉,在心口回荡。 索翰华回看着净念,眼神温柔——作为一个以子为傲的父亲和独占心极端强的情人,对于净念,他总是有一种微妙的“收”“放”不得的态度:想要将这孩子奉上最尊贵的地位,又恨不得将这青年永远地圈禁在一方小园。 不过……既是已经让净念走至今日这一步,索翰华自然是得要为净念的往后铺好道路——因前些年的事,和某些势力的作祟,净念在一些朝臣与绝大多数民众的心中,皆并非是正面的形象。 故而…… 索翰华等众人跪拜之后,再次扬声道:“朕趁今之喜庆,告诸我天下黎民,大律皇长子尊品御武王索净念三年前为破除文亲王索临丞谋反案,误中歹人之恶计,几度命悬一线,为此一夜白头,更是饱受三年病苦,今日大愈,朕便借此良机,于天下人面前对其嘉奖。”一番嘉奖,又赐了无数宝物,“……特允索净念长住紫青宫。自今往后,凡群臣百姓,对其礼待如在朕之前。” 若说,三年前,朝堂宫内自成规矩,以太子之礼对待净念,索翰华这一通话,便是直接告诉所有的人:见索净念便如见帝王,无有分别,亦即是,龙椅宝座,也分得一半于对方。 清宴大殿内,霎时死寂。 索翰华说得轻描淡写,却是把他人对净念诟病的理由随口推翻,落实索临丞谋反罪,以净念的身份,杀了对方也不无道理。何况……所谓“一夜白头”,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至少确实看到了那明显不足三十岁的青年果真是满头雪发。 今日主要的事完毕,一些目的也达到了。索翰华便是宣布祭典结束,握着净念的手离开五土庙,开始进行“解道游”。所谓“解道游”,便是与民同乐,帝王坐着无篷的马车,慢慢沿着东西南北主轴大街巡游,路上,百姓可以暂免尊卑,拦阻帝驾,出一些谜题让帝王猜测。每答一题,便是解开一道。 净念与索翰华坐在简陋的车上,刚驶到东西大街的街头,就被一群民众挡下——当然,帝王的护卫还是层层挡住蜂拥的人流——按照规矩,由司礼官呈递写有谜题的桃木板。 司礼官看了题,有些犹豫,偷瞄了几眼神色冷淡的净念后,对帝王道:“皇上,这一题是……是考尊王的。” 索翰华勾了勾嘴角,对净念笑道:“吾儿可愿猜一猜?若是猜对了,应是会有人送上糕点的。”这种解道游,百姓送的礼品多是特色吃食之物。 净念本来有些浑噩,不太明白眼下的情况,但听到索翰华的话,还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司礼官手中的桃木:上面画着很极其简单的图纹,似乎是几只蝙蝠? 他有些茫然不解。 索翰华看着他懵懂的模样,顿时失笑,眼角余光把伸头望这边的众人尽收眼底,心下终是不忍让这孩子当自己的面被人为难,遂轻道:“民间素有借物谐音以表吉祥的传统,当日你看的《千家谈》,可还有印象?” 一旁司礼官心中暗叹,帝王当真好生宠溺尊王。这种民间“解道游”,历来是极讲究的,帝王一旦答应下来,也是不好违背规矩的。如今帝王为解尊王之难,竟也不顾忌颜面,就这么当众提醒。 有了索翰华明显的提醒,净念倒也不愚笨,想起之前看的杂记,便道:“蝠是‘福’。那么五只蝙蝠便是,‘五福临前’。” 倒也是很简单的谜题。 阻道的众人顿时散开,代表民众心意的礼品——“五福饼”也是被司礼官收了下来。净念看到食盒,眼神微微一亮。 索翰华轻笑,低声道:“这些食物来历不明,吾儿可别贪嘴了。” 净念闻言,便是乖顺地收回视线。 注:民俗参考中国古代的一些庙会。 ☆、【一五六】归来兮 (3814字) “解道游”进行到一半时,帝王终于好心地放了净念退出:也不知是百姓对于这隐匿了三年的尊王极为好奇,还是出于某些特别的缘由,这一趟巡游阻道之人出的谜题,多是针对着净念,以至往后索翰华不得不屡次破了规矩,给予提示甚至直接替代回答。 于净念,并非是畏惧被人为难,只纯粹的,异能在这种人多吵闹的情况下,容易不受控制,时而会被那些汹涌而来的心思与情绪,扰乱了神智。他的气色也有了几分不虞。 不过对他而言,这种与众人同欢庆的经历,说到底还是有几分新奇的。 净念自巡游中退出后,确实没有如索翰华吩咐的直接回皇宫。在他要换上车辇时,眼睛扫向路旁,便是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故而此时,他坐在了此间酒肆的雅间。 “不想三年未见,王爷的变化着实是有些惊人。”说话之人,微笑地替净念斟上一杯酒水,后道,“这几年我数次探听,却不得王爷半点讯息。” 净念半垂着眼,注视着面前酒盅里轻晃的阴影,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洪扬轲……” 洪扬轲挑眉一笑:“王爷,你我相识也有十多年了罢?洪某初见你时,就拿你当友人,可惜为何你总是不能信任洪某?”说着,他叹息了一声。 净念忽然抬眸,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若你说出,哈维恪耳那个弟子,我便且信任你。” 洪扬轲神情微惊,遂又缓了下来,笑:“王爷此言何意?我怎可能认识什么哈维恪耳的弟子?” 净念恍若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4 未闻他的辩解,语气冷淡而直接:“我早便警告过你,一度是念着你当年所谓的‘朋友’而容忍了。”前世今生,他都鲜少体味情感,当年洪扬轲说的朋友,到底是让他觉得几分触动,也便在对方行为未过前有了些许包容——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别的考虑,沧国洪家彻底扯出权力中心,这洪扬轲却与律国的某些人有往来;只是这个人一贯精明又极其地小心,作出许多虚虚实实的事情来,竟一时不能确定他到底与哪一方有牵扯。 “……三年前,父亲便欲杀你。”净念冷声道,“如今你若是坦白一切,我便且再饶你一命。”若非当初,因为他的生命危在旦夕让索翰华无心理会其他事情,当年那些人,无论有没有做过什么,怕都会被索翰华以一些名义处置掉了。 至后来,净念被救回,索翰华也便暂且压下杀戮的心思,只冷眼看着那些势力的纠缠与争斗;而净念因被关在净苑,除了让英招与静门监视、探查,也是按兵不动,才让一些人得以逍遥至今。 何况,即使要杀洪扬轲,对方不可能任人砍杀,一般人的武功还是拿不下他。 唯有,净念自己出手。 洪扬轲听到净念明明白白地说起索翰华要杀自己一事,眼中晦涩难明,许久过后,才低低地笑出声,遂是渐转大笑:“王爷既是明白了一切,又何必陪着洪某干坐于此,而不直接动手?” 净念漫声回道:“我需要知道申屠王的事情。” 是的,一个洪扬轲不必担忧,一个哈维恪耳的弟子也不必惧怕,但若这几人——很可能还有索翰华的某个厉害的儿子——与宿闫国申屠王俱有了牵扯,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宿闫国前些年尽管因为内斗而伤了些许元气,但只要申屠王的力量存在,这个国家的势力就难得坍塌。而更没有人,比净念更清楚申屠王是什么样的人——他的野心,又是何等之大! 洪扬轲这回是彻底怔愣住,只有嘴角的弧度不减:“王爷,洪某当真小看了你。”他以为他掩饰得天衣无缝了,他以为把自己完全地与这些势力撇开了……却不想,有人将自己的所作所为看的清清楚楚,在对方眼里,他洪扬轲估计始终是个笑话。 见洪扬轲始终只是笑或说些无关的话,净念不由得微蹙了下眉,随即淡声道:“你不说,我也能明白。” “那是自然,”洪扬轲微笑着颔首,“王爷对洪某说这些,只要洪某有一些许的慌张,你自然就能够探查知我的心思了。” “明音之力,当真是不可小觑。”他继续道,“想必这几年,王爷已经将明音术修得更是出神入化了罢?” 对于洪扬轲的误解,净念不做辩驳,只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本可逍遥自在,也无心参与权势争斗……只是,为了父亲吗?”说到最后,他几乎克制不住那点杀意了。 洪扬轲掩眉:“是与不是,现而今还重要吗?”他淡漠地伸出双手,呆呆地看着手掌间的纹路,“我的岁数都接近而立了,这么些年,无论做什么,始终都不曾得到过……哪怕一个眼神。” “我只是不甘不服。”洪扬轲的神色看起来,几许疲倦,“在申屠宿闫与你的弟兄间都是顺水推舟了下。”说着,他笑得讽刺,“我不是你律国人,做什么事,也不必遵守你律国法条。何况,自始至终,我只是对你的兄弟说过你的明音术,顺便答应了申屠王将于准送给了他。” 净念心思一动,便知于准是哈维恪耳叛出的弟子……那么至此,他可以完全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今日这一叙,净念确定了至少那几人没有与申屠王勾结,那么,有些事情则更好办了。律国并不惧于宿闫国,但如果内政之事,在这不必要的关头,引得了外乱,却也着实不妙。 洪扬轲还在继续叙述着,神色复归于平静,预期却透着不明显的怀念与柔和:“说来,我比你更早就认识了你的父亲。”这话有些古怪,不过净念确实是在十三岁时才真正意义上“认识”索翰华,“那时我不足八岁。” 净念抿了抿嘴,随即漠然起身缓步自洪扬轲身侧走过。 原本低眉微笑的男子,身形忽地一倾,便自圆凳上摔下。双眼还是睁开,黑漆漆的瞳孔间似有淡淡的悲伤与释然……他的嘴角,突地涌出鲜血,脖颈也在瞬时粗肿发黑。 净念出手时,洪扬轲没有还手。 无心去探索洪扬轲的心情,也没兴趣知晓洪扬轲怀念的往事。净念没再多看地上的尸体,只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吩咐了一句:“秘密安葬罢!” 朋友……净念忽然想到,遥远的前世里,那个因自己惨死的孩子;又想起在禅院时,净明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后来更是不想牵累自己,在严府时甚至几度想要自裁。他想到当年父亲的话语:“人心有真假优次。世事多变,莫过于人心难测。” 心情有一丝凝滞。 其实,在当年听到洪扬轲的朋友说法时,净念是真的有拿过他当作朋友的。只是这个人,心思太过深沉,且做了那么多事情……对于觊觎索翰华且想要除掉自己的人,净念到底是没有多少悯恤心。 所以今日见到洪扬轲,他早就有了主意:得了想要的讯息后,便立马除去这不安分的隐患。 只是这其间的过程,略有些出乎净念的意料外 数次挣扎在生死边沿的净念,对人世的感情多了份理解,心情中也更多了一份包容与柔软。但对于触碰到自己底线的人,他依然会毫无犹豫地下杀手。 人之一生,太过短暂。他不可能消灭所有威胁到索翰华与自己的人,但对于已造成伤害的那些人,当是一个一个不得放过。 “派人查清于准的下落,发现后立刻带来我跟前。” 吩咐了隐探后,净念终是离开了酒肆,乘上了回宫的车辇——这一遭来回,竟是快至黄昏了。车辇甫到达宫门,就有人来报说帝王在寝宫等候。 索翰华清楚净念下午的行踪,甚至连他与洪扬轲二人的对话都一字不差地知晓了。 “吾儿在难受?”他批完折子,看着一旁发呆的青年,不由得问出声。 净念一怔,随即摇头,迟疑了下,才问:“洪扬轲,为什么不还手?” 索翰华笑着将人揽到怀里,亲了亲净念的白发,道:“你不是能够探查别人的心思吗?” 净念沉默。他动手的那一刻,洪扬轲什么防备都没有做——这不该是一个武功高手,面对一个随时要杀自己的敌人时,做出的反应——那时候,对方只是沉浸在往事中。 “他……在想第一次看见你时的事情。” 索翰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我当年确实去过几回沧国。”随即话题一转,“吾儿何必为了这些事烦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5 心。” 净念回:“嗯。”其实本也不算是烦心,就是一种莫名的奇怪的感觉。 “人的心,总是复杂,伤害你的或许不见得真的厌恶或者仇恨你。”索翰华轻声替青年讲述开解,“像洪扬轲那种人,过于偏执固执,对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想要得到的东西,便是一心钻营。若不得,便更宁愿毁掉。” 可惜,洪扬轲还没那个能耐毁掉,所以……宁愿自毁罢! 净念听完,忽地说道:“我也是。”他同样地偏执,对于在意的人。 只是他会选择的,并非是毁掉彼此,而是固守着自己的想念,寸步不愿离开 索翰华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与他不一样。”说罢,他用力啄了口净念的嘴巴,“吾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净念。” 闻言,净念勾了勾嘴角,浅浅地笑了。 这青年微笑的时候,眉眼间有着一种不合他本身气质的温婉。索翰华眼神略显深幽,缓缓地将嘴凑过去:“净念,洪扬轲的事情,你不需再多想了。” 那个人,之所以选择自毁……也不过是由于,他在净念让人去找洪扬轲之时,就派人将当年下在净念身上的毒药送给了对方。索翰华选择这样做,当然不是担心净念打不过洪扬轲,只是他了解洪扬轲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哪怕是被人威胁性命。 唯有利用他偏执的性格。 洪扬轲当时果如索翰华预料般的笑着接受了,然后毫无迟疑地吃下。药性根据不同人的体质,发作的时间并不能确定。洪扬轲,不过是在毒发之前,借净念的手,选择了更为轻松的死亡方式。 ☆、【一五七】青金造 (3055字) 洪扬轲的消失,在明面上看来,并未引起任何反响。何况他并非律国人,律国朝堂各方势力,也似乎是都没注意到这人的死亡,只在其死后一个月,听闻了沧国联合了律国,共同出兵,在大古湾大古河上与幽冥水鬼进行了好一场激烈的海战,直将十几年来祸害了这一带水运的水贼们全部剿灭。捷报传来,自然又得了朝臣们好一番的庆贺。 消匿了三年的净念,则在三月十八日的祭典后,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尊王当年的积威,还有帝王毫不掩饰的宠信,让原本还有些说辞的老臣们也是闭了嘴。 似乎一切恢复到三年多前了。明司终归净念执掌,北门掬则留下辅佐于他。 “于准化名为淮羽,当年以谋臣的身份,进了文王府。”这是静门隐探查来的消息,“主子处置了文亲王后,皇上就派人遣散了文亲王府的人。那淮羽便是于还乡的途中失踪了。” 净念点头,表示了解了。今时他身上的毒素已解,更是因这特殊的体质不再惧于任何神鬼巫妖术,那于准就算潜藏在哪里,也完全不必担忧。又一想,他说道:“你把于准的事情告诉鄂尔穆。” 鄂尔穆毕竟是苗河氏正统的大祭司,在这方面了解得比较多,若有何需要防范的,早些准备也好。 等那隐探退下,一直隐身在江湖的弗洛女走上前,说道:“主子,当年我等截获的那批火雷……如今,我们找到了制造之人了。”说来,也是那昱裳会的疏忽。 或许这几年的过于顺遂,让他们有些自视过高了,加上势力的扩张、人数增多,到底是留个些蛛丝马迹。静门的隐探们揪着当年铸剑山庄留下的一点线索,和歙瑶花的记号,抽丝剥茧查到了一家专营锻造武器的商号。 “‘青金造’是百年前一位江湖前辈,退隐后开办的一个商号,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弗洛女说时,几分懊恼,“当初我等一一排查,因这青金造就在栋丘城内,又不算大店,加之那掌柜极其狡猾,与不少将军有些交往,也便疏忽了。” 净念闻言,冷声问:“哪些将军?” 罚了忙回道:“因‘青金造’锻造的刀剑,锋利轻薄,样式也是几分特别,故而历来朝廷武将、江湖侠士,还有些好剑的世家公子们,都是常去定做佩剑,这一来二往,便是自然与掌柜、师傅有了交情。”说罢,他又掏出一个名册,“这是我等查到与青金造有往来的将士,目前都没发现什么蹊跷。” 继而,弗洛女又继续说起“青金造”的隐秘:“我等查出,这掌柜的父辈,曾得了废帝的恩情。”故而现在为废帝的势力效力,也算理固当然,“制造火雷的师傅与民夫们,都不算‘青金造’自己的人,似乎只是由青金造主持的。” 净念边听,边翻看着折子,上面写得清楚,“青金造”的几个营造厂地址,还有部分商号下的武器师。根据查来的消息,可知,那些民夫们多是一些贫苦卖劳力的汉子,根本不懂得国家严禁私制火器的法令;至于那些师傅,若不是效忠昱裳会的人,约莫就是被人拿住把柄控制起来了。 几人候着净念的指示。 “主子,我们掌握了准确的讯息,是立刻就捣毁这营造厂,还是……”另一个人上前,忧心道,“青金造秘密制造的火雷武器,似乎都完成了,看样子就在这几天要撤离营造厂。” “那些师傅,”净念没有回答,只问,“查过没?” “他们被保护得严密,从不出营造厂,无法确定是何身份。但看上次我们缴获的那些武器,也能推断出,这些人的工艺精湛超绝。有几样武器,比我军中的那些还要厉害。” 若是这样,那么捣毁,或者征缴“青金造”便是迫在眉睫了。 私制武器,还是这种杀伤力极强的火器,可想,那些人的野心了。净念便是下令:“速招英招回来,三十日之夜,让他秘密控制城内的青金造店。我会亲自领着人马,剿灭营造厂。” 营造厂不过是千来人,他率领一个都的精兵,即可完全捣毁。 只是还有一层考虑。 昱裳会之所以这般胆大妄为,不排除他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天沟正在布局,若是此刻剿灭青金造,惊动了昱裳会,怕只会打草惊蛇……但若不立刻剿除营造厂,待那批火器转运出去,怕是后患无穷。 最重要的,不仅仅是那一批火器。 而是,制造这些火雷、武器的师傅,这对于昱裳会来说,定也是极重要的力量。 当年静门之所以能够截获那一批火雷武器,是因为在两国交界的人造祉渠,以剪径贼的身份抢过来的……这个地点,不得不让人深思。虽然以昱裳会的立场,与宿闫国合作,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但不排除,昱裳会以这极厉害的火器为代价,与申屠王进行交易。 对于昱裳会来说,他们只需要掌控了那些拥有制造工艺的师傅。即使外国得了这样的武器,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索翰华的手中,早先便有了火炮。 当然猜测昱裳会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6 与申屠王的合作依据不仅于此:当年那个哈维恪耳便是昱裳会的人,偏是申屠王让洪扬轲送给索临丞的于准,就是哈维恪耳的弟子。 一切过于巧合。 静门一干人领命退下后,净念独自静想了下,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出得一点差错,该是与索翰华的冀暗部通力合作,才算得更保险。 索翰华得了消息,只笑着应道:“吾儿既是做好了部署,便且由你安排,该做哪些事情,你只需要吩咐非莫一声便是了。” 三十日即将到来,无人察觉到京城百里外的驻军,秘密调动了一都军力。 栋丘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而这时,在律国的南方,又传来了一件称不上喜乐的消息——但这个消息,或许即将改变这片大陆的当下看似平和的局势——道是,宿闫国帝王前日驾崩。 让人觉得玩味的是,帝王临终,其几位皇子、朝中大臣,都跪守在寝宫外,两朝元老赤秋言正要宣布帝位继承者时,突然心疾,一句“传位于……”未说尽,便是哽气而亡。 偏是,这帝王,再没有留下别的遗诏。 一时,宿闫国朝堂动乱不已;新帝的继承,若有申屠王的鼎力支持,本也问题不大,偏是……宿闫国历来有个规定,申屠王不得干涉皇位继承一事。 且不提。 三十之夜,不见一丝月光。净念领着部分静门与冀暗部的高手,与参与这次剿灭行动的大军,在京郊五十里外的荒山沟里秘密集合。 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见到净念,便上前低声道:“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净念点头……这一场行动,早先就布置好了,没有什么特别要嘱咐的。那些精兵,先一步出发,迅速控制住营造厂外巡逻的看守,然后由事先安排好的伪看守们替代那些人,一边佯装巡逻以混淆视听,一边防备外来的突变。 青金造的掌柜虽说聪明,就在帝都范围内堂而皇之地开办营造厂,私制火器,但毕竟行事还得隐秘。这厂外的巡逻防守,自然是人数不多。大军很快将营造厂的外部重重围守,只余少数精兵,预备跟随净念一行人进入厂内。 净念进去前,低声念了几句,就见一只紫色蝎子沿着那都督的脚爬到了其胸前,虽然他鲜少依赖虫蛊术,但今夜行动不可有差,便以这戗虫作为传达讯息的手段,是最为安妥的了。 之所以留大部分的精兵在外面,其一是人多,如都进去,定会打草惊蛇,其二则是这种地方,少不得有各种机关陷阱,人多难以行进,其三便是,若里头事态难以控制,围在外面的人,唯有困守整个营造厂,但凡有逃出者,一律斩杀。迫不得已时,只有果断地将这营造厂的武器与人手全部彻底炸毁。 只那样,今夜的行动便是失败无疑了。 都督打了安好的手势,随即,净念不作犹豫,苍禾与非莫在其左右翼,由戗虫在前探阵,自营造厂的小门秘密潜了进去。 ☆、【一五八】揪时饬 (3286字) 这营造厂,果真是暗藏玄机。这里处于京城郊外,可谓是光明正大地建在帝王的眼皮下。净念自小门而入,从过窄小阴暗的通道后,入目就见偌大的场地,分作若干个区域,堆积了各种金属器材;至于被隔开的那些个地方,根据工务部官方的核查资料,便是焚烧锻造的锅炉之类。 明面上看来,这里俨然是一家规规矩矩的大作坊。 夜色暗沉,场地内燃起了几处火把,单独的锻造可隐见火光射出。 便是这深更半夜,营造厂来往奔跑的人,也有不下数百人。很是吵闹。净念对身后的人比了几个手势,支使那些人隐匿在这周围堆积的金属材器间,便是与非莫、苍禾以及几个高手,各自散开,查探这里的机关入口之类。 只是目测来看,眼下能看到的这些人多是营造厂的民夫与工匠,只有少数人是护卫。净念脚下一个变幻,场上忙碌的人们,只几个人觉得眼前花了下,竟是无人察觉到他的靠近。 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可能性的隐秘入口,净念能够确定那些护卫的武功,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以及这些民夫中隐匿的高手……总共加起来也不足百人。 但若是不惊动暗室或者低下的人,还是需要费些心神。 不过眼下的情况,倒是比初始时预料的好。至少这地面上的场地,并没有什么凶险的陷阵之类。如此,便是可以让守在外面待命的人,抽调一些人,在他们制住那几个武功高手时,迅速控制着这里的其他人,防止他们叫唤或者弄出大的动静。 净念与非莫几人再度回到原地,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后,便是让藏在门口的士兵,出去与都督联系。 其后的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净念一行数十人,迅速而凌厉地杀了那些护卫,在场的民夫与工匠们,多数都是神色呆滞地盯着忽然出现的这一大拨官兵看,仅有几个人没忍住叫出口又被人及时地堵住了嘴。 正这时,被官兵们押着的一个年轻人,竟是好大的蛮力,一把推开了三四个士兵,扑到净念脚下,不等其他人拿出刀,他一把扯住净念的裤脚,嘴上哀嚎:“求求尊王救我一家……唔……” 听这人的话语,净念阻止住几个士兵的动作,俯身压低声问:“何意?”看这人悲恸的模样,似乎是有些隐情。至于被人认出来一事,三月的祭祀大典与解道游时,可是有不少人都记住了他。尤其他今夜没有刻意掩饰面容,一头白发也没有完全地被帽子盖住。 那人被士兵堵住嘴后,又重得自由,这回却是知晓放低嗓音,哀哀凄凄地说着他与兄弟几人进京投靠亲人,在路上锄禾被人骗进这营造厂。道是这里分白日工与夜晚工,像他们夜晚做活的,都是被人骗来的,全用毒药控制住。 白日工则都是营造厂自己的人,以防止官府人的盘查。 “什么毒药?”净念只问了这个问题。 一个营造厂,说到底,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但能意外地得到这些讯息,倒也是收获,或可能干脆派人留守这里,待到凌晨交工时,再将那些白日工一网打尽。 如此,青金造一事便也可以能够不走漏风声。 那人听到净念的问题,忙道:“百日散。” 百日散倒不是奇药。要解救这些人,当真费不了多少心思,只听了这人的叙说,净念忽地升起一个念头——静门查到的一些资料,表明这里秘密制造的一些火器,有的比军中的还要厉害,则说明这里确有能人;再看这营造厂却是规格也不算太小,若给青金造做活的,多是被要挟的人,尤其那些个火器师傅,倒是可以直接将这个营造厂收入工务部下。 不过,眼下还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7 候。 被这个人耽误了有一会的工夫,为免得生出事端,净念让人将这些人全部押解到一边,自己则继续领着一干高手,和一营的精兵,自秘密入口小心地探了进去。 “主子当心!” 无数支飞箭簌簌的射来,净念甩出腕上铃心的细弦,另一只手封侯剑在前面划出一道弧线,没等得其他人出手,便将这些飞箭挡下来了。 这一路,各种机关层出不穷。但对于他们来说,皆不过是雕虫小技。 净念却在挡下数枚飞来的毒针后,倏然止住脚步,望着眼前曲折阴森的石阶,不由得皱紧眉头。 “少主?”等待了许久,非莫不由得担心的问出声。 净念猛地转身,对身后人扬声道:“撤吧!”这里只是个陷阱,暗道里的阴风,带着点土腥气与水汽,就算那些人要隐藏火器制造地,但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存放住火药。 ——应该说,并非是有人事先知道净念的行动,不过是那狡猾的掌柜或昱裳会头领在这里设下的一个疑阵。 或许这里一旦出了事,便是给了他们一个警醒。 那么,弗洛女说是昱裳会这几年警惕心松了,便是对方故作迷惑。 不一刻,净念一行人就迅速撤离了这个密道。 缓步来到那些面色呆滞的民夫与工匠跟前,净念不发一语地一一盯视。这里人太多,加上焚烧的火炉噪音,他动用异能,只觉气血躁动……但到底是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是真的没问题。 这一夜,算是白费了精神。净念闭了闭眼,阻断那些人的“声音”入耳,凝神静气地思索了片刻。 青金造与昱裳会定是有干系的。想那昱裳会头领,在此处故作疑阵,也不过是以防万一那么说到底,当日查到的火雷武器,还是与青金造脱不了干系。 而且,静门消息道,这里会有一大批武器转移…… 净念蓦地睁开眼:既然这里没有火雷,那么所谓武器转移,会不会是其中有些蹊跷? 不再多想,他只需要立刻回城,找到那个掌柜的 ,便基本能够确定下来了。事先他不想打草惊蛇,加之忙于部署一网打尽青金造及其营造厂的势力,净念并未私下去往青金造见过那位掌柜。 这一趟,虽是浪费了点人力与心神,但也不算是白跑了。净念转身对都督道:“一切还是按照之前的部署进行。”虽然没有收获火雷武器和那些师傅,但营造厂的白日工们,还是得要控制起来。 以免得惹得了别人怀疑……他还需要配合青金造的掌柜继续转移那批武器呐! 善后的事情,净念自然不需要费心,士兵们将这里里外彻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蹊跷后,他便赶回了栋丘。回城的时候,恰是五更天。 城内的人声还是稀少,青金造的店铺还是紧闭着大门。 当净念几人悄悄潜入掌柜的后院时,果见这一大家老小上下,都被静门与冀暗部的人秘密关在了一处。那掌柜,则被英招单独关在一间密室内。 “大哥!”英招一看到净念的身影,便是欢愉地叫唤了声。 净念对他点头,目露疑问。 “他什么都不愿说,”英招直接就说出净念想知道的事情,言罢,面色冷冽,接着道,“还险些自杀得手。” 这种“忠义死士”,最为难缠。净念闻言,沉默地打量起这位掌柜,对方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三十岁左右。掌柜察觉到净念的注视目光,啐了声:“乱臣贼子!” 英招狠戾地瞪向他。净念忽地开口,淡声道:“你的主子,将你做的那些武器,都送给了宿闫国申屠王。” 他自这个人的心里探知到,这个人不仅是因为父辈欠下的恩情而效忠昱裳会,最重要的还是,对于索翰华夺位的不认同,净念无法理解,这种“忠君”的思想;但至少,他也懂得这个人的软肋……若要查出那些火器与师傅的下落,只能通过这个人的口了。 那掌柜听了,一愣后,顿时脸红脖子粗:“不可能!” 净念便是没再多说……拷问犯人、策反敌人,向来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他望着窗外灰白的天色,缓声对英招吩咐:“不要弄死他。若……”他冷淡地注视着掌柜,“他着实不从,便是做成人蛊吧。” 只怕这个内力薄弱的人,根本经受不住那等折磨就会亡命了罢! 不过不重要…… 该得到的消息,他在这时已经悉数得到了。 净念离开了青金造后,忽然对跟在身旁的非莫道:“十一,现在如何?” “十一殿下与沈农当年按照你的要求,现在都住在岭南王府,一切都安好。” 净念半垂着眼,淡声道:“把十一带回来罢。” ☆、【一五九】复惊平 (3275字) 净念回到宫中,不等歇息,就开始再度部署起来。他现在的异能已逾越了当年的巅峰状态,所以对于捕捉人的想法,更是毫不费力,只要对方一丝的精神松动,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即是,适才青金造掌柜这短短的交流,能够获得足够的情报了。 说到底,静门调查到的消息,并没有差错。青金造近日确实要撤离一些人手、转移一些武器——只重点,其实是在人手之上。那掌柜的,对于昱裳会的内部计划了解得不多,只是昱裳会的兵器以及现在研制的火雷武器,都要靠着青金造的工匠与民夫。而现在,不知昱裳会到底又在谋划些什么,这一年来需要更多的武器,尤其是火雷。 这些事,必得要投入大批的人力。 律国这些年,对于人口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青金造便准备借这次派送大批武器于各大江湖门派甚至一些地方驻军的机会,是要将他们精心训练的这数百名工匠民夫转送到真正地火雷制造地。 其实工匠也是普通的工匠,但青金造的工艺确实是比一般的营造厂胜过一筹,极为关键的是,昱裳会要求这些人必需完全地服从,且绝不可能逃跑或者对外透露消息——故而,在营造厂的哪些夜晚工,都是以各种手段骗进厂内,在完全训练好了后,分批送往另一处。 这也便是为何,净念看到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神色呆滞,只有寥寥几个人,会有情绪波动。“百日散”是毒药中,相对容易获得的,其最重要的效果,不在于控制人的心智,而是磨灭人得意志。 当然,净念最想查出的,是真正制造隐藏火雷武器的地方。幸而,他猜测得不错,那真正地营造厂,也是由青金造掌柜主持的,故而藏处便是没费大多精力就找到了。 事实总是出人意料,又仿佛都在情理之中。 静门之所以没查到青金造,是因为这家店开在了帝王眼皮下,甚至与朝廷官员关系不菲;而没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8 查到真正地营造厂……则是,因为营造厂的藏身之处,就是当年索翰华秘密势力据点——尝冀x山。 当年索翰华转移势力,在这里故弄了一场清剿山匪的大行动,大火把这片山烧了个彻底,自此后,这一带的居民都嫌这里不吉利,又逢上战争,便陆陆续续地搬走了;因当年这里山匪彪悍,管道也渐渐荒废。这十年来,一大片山林便是荒无人烟。 只谁也没想到,昱裳会的人,如此大胆,直接就在那个秘密山谷,建立起新的营造厂,以用来制造火雷武器。可再仔细一想,也没什么意外,制造火雷,并不同普通的刀剑兵器,这其中若有意外,火药一旦爆炸,定得惊动周边。故而当年索翰华选择的集地,多是一些隐秘开阔的山谷。 次日,北门掬知晓了净念前一夜的行动,还有x山营造厂的事情,摇了摇头:“我原本还高看昱裳会的头领了。”见净念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少主不觉得,他们很多 都很熟悉?” 比如搅乱江湖,比如秘密制造杀伤力极强的火器,都是早年索翰华使用过的手段……甚至昱裳会选择隐藏的地方,都是只能找索翰华抛弃的旧地。 净念想了想。道:“愚蠢。”他本就没把昱裳会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但是对方既是把主意打到了静门身上,如此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当真是可惜。何况,就当下这个世界,火器这东西,绝对要严加控制。那些人与申屠王勾结,决不能姑息! 北门掬一愣,随即失笑出声。 确定了x山营造厂一事,其后的事情,净念俱是交予手下人去办。当然,火雷武器是发条严令禁止私制的,一旦发现,俱以谋反罪灭九族。故而这一事,索翰华也是没少插手。 静门的消息道是一切皆按照计划而来。净念遂没再过问,只是在英招问,那个青金造掌柜的要不要杀掉时,他道:“先控制,等天沟事了,所有人交由刑理部处决。” 且不提,这青金造的下场。待天气正热时,净念派去岭南接回索谨研的人,带着小孩子抵达了京城,正好赶上了帝王的生辰日,或者说开国庆典日。 将近四年了,净念没再见过这个孩子。这回再见时,当年拽着他边叫大哥便索要糖果的娃娃,抽长成小小的少年郎了。即将满九岁的孩子,一看到净念,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朝净念扑了过去。 “大哥,”索谨研嚷嚷道,“你还记得我吗?” 净念低眉,凝视着这个孩子——自从知晓了洪扬轲还有那个意想不到的人是当年给自己下毒的主使人后,他对索翰华之外的人,再难没有防备——少刻后,他在索谨研头上摸了摸:“嗯。” 虽然小孩长大了,但性格还如同小时候那般憨憨傻傻的。 索谨研有些不满净念的冷淡,缠着他说起话。 此时索翰华的生辰宴即将开始,宫苑内极是热闹。净念与大臣们基本没有私交,尤其是从净苑出来后,除了解决昱裳会与三年前遗留的一些事外,便是明司内务,他也没有插手过。 不远处站立着几位器宇轩昂的青年人,一身华服与冕冠,可见他们皆非是非常人。 那是净念的几位弟弟。 “大哥,”索谨研被索蒙时教养得有些不知世事,便是好奇地看向那边人,问道,“那两个人,长相和父皇很像……他们也是我的哥哥吗?” 净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窥探的视线便不经意地收敛了。 “嗯。” 天真的孩子最敏感,好奇地问:“他们怎么都不和大哥说话?” 净念沉默。 其实自他再度踏出净苑后,就没再与哪个弟弟单独说过话。三年前,年长的、年幼的弟弟,总归是见面会叫他一声“大哥”或者“皇兄”,心存亲近的或者别有用心的,都试图接近他。 正事之外,索翰华一向不管这些青年。故而,兄弟们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也是少不了的。净念就算冷淡寡言,也从没少接过邀请。一般无要事在身,他也会给那几个弟弟面子参与其中。 只是一趟他出来后,每个人的态度都微妙地变化了。没人会主动接近他,除非必要场合,便是一声“皇兄”,净念也少得听闻。 “大哥你生气了?”小孩半天没等到回答,又见净念面无表情,遂有些惴惴不安。 净念摇头:“无事。”想了想寻常人家兄长的姿态,他又在小孩头上拍了拍,“那些都是你的哥哥,你才回京,须得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索谨研本想着拽着净念的手一同过去,可又看着对方木然的神色,隐约有些敬畏,便是乖乖滴听话,在宫侍的引领下,主动去了几个哥哥那里拜礼。 净念当然并非如索谨研所担忧的那般生气了。 这几个弟弟,他一向感情不深厚,就算当初不讨厌,但涉及到一些权势争斗,总归不可能再有什么知心之交了。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净念看着索谨研跑过去与几人说话,那边顿是热闹,时有笑声传来,夹着孩童天真的嗓音。 不多时,宴席便要开始了,宫苑里的人也得开始陆续地坐到席位上。帝王还没来,场上亲王大臣们,不时交谈一二。只有净念,独坐在右上单独的坐席上,强忍着“吵闹”声,慢悠悠地拿起筷箸,夹起一块糕点。 一场晚宴,于净念来说,极其无趣而喧闹,好在帝王接受了皇亲贵族、文武大臣的贺礼后,便早早地离席,顺便捎带了已经被“吵”得面色难看的青年。 “吾儿怎么想着把十一带回京城?”索翰华今日一瞧见索谨研,还是略有意外的,先前是听说净念派人接回那孩子,只没想,这么快就把人带来了,“还是……有问题?” 索谨研到底是废帝之子,如有任何问题……当是不能留下。 净念摇头,靠在男人怀里,轻声道:“父亲,明日,我们一起去天沟吧!” 索翰华怔了下,随即勾了勾嘴:“都安排好了。” “唔。”净念模糊地哼了声,许久后,忽然又开了口,“带上十一。” “带上十一?”索翰华先是意外,继而,恍然大悟。片刻后,他笑着低问,“你不怕……将来十一怨恨你吗?” 净念闭着眼:“不怕。” 说到底,索谨研若真知道一些事情,不需要他做什么,恐怕将来也会恨不得杀了他。虽然……他确实对那孩子有些特殊,但最重要的,始终是父亲,以及父亲在意的天下。 所以,若是用平和的手段,更有效地解决掉隐患,他不会犹豫。 ☆、【一六〇】断祸基 (3453字) 八月,多雨水。 连日暴雨不歇,天沟的水势浪涛,愈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09 显得凶猛。数十里外滩涂上,小小的镇子,在这个季节,莫名地躁动了起来。当地的剧名,这几日总能遇到几个外地旅客。 一点的好奇心之后,寻常人也无心追查这附近是否有大事将发生。他们只是知道那些旅客,背着刀剑,有的更是满面横肉,看起来委实吓人,多是远远地避开。 唯一开怀的,是镇子上大小客栈与饭馆的老板们。 午后雨歇,得了凉爽又逢饭饱酒足,掌柜的打着算盘,就开始不住打起瞌睡来,反正生意顿时清淡了,他也便跟着闲了下来:今日客栈一下空了许多,那些外地旅客,知晓这雨期基本结束了,几乎是一早晨间全部销匿了踪影。 睡得迷迷糊糊的掌柜,突然就听到,有人站在他面前问话:“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如此神出鬼没,惊得他险些吓去了半条魂魄。掌柜的瞪大眼,定睛一看,心头喝了一声:“这二人,走路都是不带声的吗!嘴上却是热络地回答道:“有的,有的。” 中年男子与那个奇怪的白发青年,跟着他上了二楼。等二人安顿了,掌柜本要离开,却又被先前说话的男人喊住:“这几天,你们这平滩镇是不是有不少路过的客人?” 掌柜是个喜欢说话的,听了客人搭讪,便是来了兴致,把镇子上这些日的古怪一一讲述了。 “那人手持铁锤,满脸横肉,当真是吓煞了乡民。”掌柜的摇头叹息,“他们一开始还算安分,住了几天,见这暴雨不停,便是一个个焦躁不安了。昨日镇口的老先生望了望天色,说今年雨水差不多下尽了,他们这一大早的,便个个慌忙退了房,就朝着镇西去。” 掌柜说着,自言自语地道:“镇西再往前就是个峡谷,峡谷西上是凶险的天沟。他们到底是去干吗呢?”继而他打量下温和文雅的男人,笑道:“莫不是先生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男人也笑了:“我们只是路过。因一路看到不少人朝这里赶来,才是好奇一问。” 掌柜的又说了几句,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客房。 索翰华等那人的足音远去,才是偏头,微笑地看向白发青年:“净念,你当真是算得正好了。” 净念眼神微凛,声音冷漠:“是他们太迫不及待了。” 指尖擦着青年苍白的脸,索翰华漫声道:“总有些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想要夺得武学至宝,好一举成名。”比起十多年前,这江湖上基本是换了一代人,可天甲子的秘籍,如同过往千百年来一般,总是让人趋之若鹜。 净念没有说话。不管那些人是真好奇天甲子的秘籍,还是别有用心,既是参与了这次“剿魔”行动,意图分得静门的一瓢羹,他便绝不会半点留情。 “父亲,”净念问道,“今夜行动,你随我一起吗?” 索翰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淡笑:“为父这回,就做个吾儿手下的小卒,如何?” 净念自然没有异议。 二人自数十里外的池城赶了大半天的路,俱是有些疲倦,便是用了些茶点,不再交谈。客房不打,布置却是舒适闲雅,净念安静地窝在男人的怀里闭目养神。 ——今夜可有好一场战斗啊! 不提这边温馨的场面。天沟下游,江湖上有些头脸的人物、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弟子们,陆续聚到了天沟峡谷最凶险的飞松石岩下。 说来这几年,伐魔、剿魔,前后有过两回……若说一开始这些门派存着某些用心,决定齐聚围攻魔教,这一回大多都是发自内心的“出于正义”,铲除江湖败类,不仅为过往死伤的侠士们报仇,更要还得这武林一个安稳和平。 对于正派来说,这一回算计得可谓滴水不漏。三年多来,由于在对付“魔教”问题上,立下了不少奇功的昱裳会,这一刻俨然成了几大领头之一了。 天沟凶险,今又经过了数场暴雨,水势暴涨。这些江湖人,都各个提着心,按照事先的计划,分成几支力量:有正面拼杀的,有后备支援的,还有一拨高手,选择更加曲折凶险的秘密山道,准备在静门与正派拼杀时,自后方给予猛烈的突袭。 这秘密的山道,可是各大门派,经过前两次的失败,与无数回悄悄打探,才研究出的一条通道。说是更凶险,但何尝不是紧急之时的逃生路呢! 天色便是在各路人心思各异间,一点点黑了下来。 往年正面通往天沟静门总坛的唯一条铁索,如今竟然彻底断了。江湖众人心头一惊,明白这一回“魔教”同样做了完全的准备——不过既然谋划了这么久攻打天沟,这些歌英雄好汉自然也早想到了各种可能出现的困境。 铁索断了,不算意外,也不可能最终阻断他们的进攻。 残月如钩,挂在天沟黑森森的山峰头,为这个夜晚,平添了一丝鬼魅。 于这些江湖人,他们一路砍杀了埋伏突袭的魔教教徒,又辛苦地破解了无数机关陷阱,终是信心百倍地杀过了天沟,直逼静门山前。 四更天,乌云遮住了夜间最后一点光线。淅沥沥的小雨飘了起来,满山头、水流间,都散发着浓郁的血气。英雄好汉们,看着倾巢而出的魔教教徒被渐渐包围,便愈是战意更盛。 目光短浅的一些人,已经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魔教总坛”气势恢宏的大殿上了。 这里,虽说山穷水恶,但那壮观的楼宇房屋,足够让普通人心生向往了。何况,房屋虽不能搬移,但能建得起这样庞大的建筑的教派,内部定是少不得各种稀世珍宝了。 “放下兵器,便饶了你等一命。” 喊话的,是如今南八派之首飞剑派当任掌门关明威。他这一声喊话,蕴含着浑厚内力,在场有些功夫差一等的,便是被迫压得身形颤抖、脸色发白。 只是,那些“魔教教徒”,似乎毫不畏惧般,在这些江湖人动作稍有迟滞的瞬间疯狂地扑杀过来。 英雄好汉们顿时提高了警惕、绷紧了心神,决心不再对这些武功高强、手段狠辣的魔教教徒手下留情。 黑沉沉的天空间,划过一道极其轻浅的明光,在没人察觉时瞬间淡入乌云里。 厮杀,没完没了。原本胜券在握的正派人士们,心下有些不妙的感觉。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贴近他们的皮肤,让人产生一种被束缚的错觉;而满眼的血色,呛鼻的腥气,令人肠胃翻腾。 “不好!”这一声,是昱裳会此次派来的使者,他大喝道,“赶紧屏着气息,有毒!” 很多人,身形微有不稳,腿脚手臂也脱了气力。 一个糙汉子啐了一大口:“格老子的,魔教人好生卑鄙!竟然用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法。”他也没想,他们集结了成千人,突袭围攻别的教派山门,又是什么道理!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0 其他人跟着骂了几声。 随后,几大门派的掌门们,发现了不妙:因为中毒的,似乎不仅仅只是正派一方;魔教那边的人,厮杀的动作也都缓了几分,有些重伤的,都往内线撤去。 不等有心人开口提醒,先前骂人的汉字,眼尖地看到四周险峻的山峰,还有山崖下湍流的水上,燃起了点点火把。 “魔教救兵来了!”他惊怒地吼道。 更多的人随着他这一声,发现了蹊跷。 只是比起魔教救兵,更让这些江湖人惊惧与惶恐的是,举着火把的那些人——其实并不多,也就两三千的人——却都是一身黑革戎装。不等众人从怔忡中回神,水面上颠簸的诡异小舟上,一抹暗白色身影,如展翅的鸿鹄,脚尖点在急流的水上,顷刻间,就落在了大殿台基最高处。 “静门占山为王,多年截杀商货民船、残害无辜性命,本王奉圣旨来铲平此地。”言罢,不等正派人士们松口气,青年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律刑法三百二十七条,凡聚众闹事,总人数逾千人、伤亡超百人,引起居宅不安、民心不稳者,一律当以乱党贼匪名义,打入天牢,交予明司与刑理部公审。” 江湖之人,多事草莽出身,这些年来,官府一向对他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今日来这么一出,哪个不是惊呆了神智?! 净念不给他们稍加喘息的机会——须知,他等待这个一网打尽江湖势力的机会,已有三年多了——便继续残酷地说道:“天沟是两国交界之地……不日前,明司得到消息,有心怀不轨之辈,意图在两国疆界挑起事端,继而破坏我大律与宿闫国的百年交好,以发动天下之大乱。” “尔等今日聚集于此,叵测之心,绝不得姑息纵容。故而,本王率领一都大军,按旨将尔等全数拿下,待天明就押赴栋丘城!” 在场的人,胆小的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净念给他们罗列了一条一条的罪名,哪一个被按下了,怕都是难逃一死。且,他们中了毒,又被那青年散发的内力迫压,不等净念再继续说下去,便是陆续有人倒了下去。 ☆、【一六一】正定策 (3363字) 江湖势力,一夕衰落。武林中人,都是莫名其妙,不想着“剿魔”行动,尽得情势急转,虽平了一个魔教,却让各大势力都落了涉嫌反乱的罪名。莫说江湖人一向看不上官府,就算有些关系与私交的,这回却是无能为这些人解困了,只因当日领兵围剿天沟的是位高权重、冷面无情的御武尊王。 这位主子说是他们有罪,便是每人有百张口,也无法洗清自己的罪名。 各大门派可谓损失惨重,不仅是派中出息的弟子,就连他们的掌门,也都锒铛入狱。唯一庆幸的是,那些小门小派的,还有散人游侠,只是“受人蛊惑”,多是罚了些银钱,被斥责了一番,遣去做一年半载的开山苦力,就算是脱了罪责。 但对于南八派、北十一门来说,因为他们是负担这次“聚众”、“持械”、“涉嫌反乱”、“煽动人心”,甚至有可能“挑拨边疆不稳”的起事首领,故而这牢底说不准得坐多久。坐牢事小,若真落实了罪名,怕是不仅性命不保,更有可能会得个灭满门的下场。 除了这些正派,魔教的消息也是传得一日千里,道士,尊王斩杀了“魔教教主”,遣散了普通的粗使奴仆,将其他教众秘密处置了。 再又是五日后,有说,南北这几大门派,或可能逃得一难,但是……同样参与此次大事,也是牵头之人的四大世界,则着实不妙了。几乎在天沟事变的同时,处在不同地方的四大世家,一夜之间被当地的大军围攻,全府上下不论老少主仆,俱是被押送军中大牢。其他门派消息尚不明,但这四大世家的罪名已是确定下来。 几位家主,处以“车裂”;家主的几位亲传弟子,则各赐一枚毒药。其他人,废去武功,男子发配边疆,女人卖身为奴。十岁以下的孩童,则全部送往“刀斩营”训练,待成年送往各军中为低等士兵,可得将功赎罪的机会。 有心人理清了这前后之事,皆是一声长叹:什么“剿魔”,分明是朝廷早就盯准了这个时机,同时压下南北武林的势头,削弱各门派的力量。而此次朝廷真正的目标,是四大世家无疑了。 多少年来,律国江湖南北之派划分得清楚,虽彼此友好时有交流,但鲜少协力合作过大事。这几年对付“魔教”,逐渐地模糊了两大派别的界限,也使得这一回朝廷,一个不落地将势力门派全部打压下。 就在四大世家落罪当天,索净念代天对江湖各派发了告书,道:南第八派昱裳会,居心叵测,五年间残害无数英雄好汉——并将前些年一些江湖前辈蹊跷的死亡证据一一罗列清楚——故设迷局,诓骗了江湖正派,在北国边疆起事反乱。四大世家也是他们的走狗,为朝廷所察觉,如今证据确凿,昱裳会所有人死罪难免。至于其他门派,虽无反叛之意,却难逃一个无心之罪。 告书冗长地列下了昱裳会犯下的一条条罪名;随后针对这次江湖名门被小人蒙蔽,险些造成大乱一事,提出了对江湖门派“正”、“整”二策:所谓“整”,很显然就是责令各门派整治内部;而“正”的意味,则有些微妙了。 “正”者,名正,行正,言正,还有对“侠”与“义”的匡正。即是,古往今来,少不得有包藏祸心之辈以正义侠义的名义,栽赃陷害,或发起祸乱,搅得民生不安、天下难平。 故而今日对江湖门派下了一道“正”策,文书中细细写明了条列、规则,总归为一句话:便是以后,这江湖各大门派,也是要受到朝廷的督查与监管的,如有一条规定便是,凡有千人以上、超过三大门派参与大事者,须得报备明司统辖下专门分管江湖事务的“武正率”。另,但凡新建门派的,或者老门派改名换地的,都须得递交报备文书。 这“正”“整”二策直将逍遥随意的江湖势力纳入了官府体制之下。此条例一出,江湖上顿时掀起了巨浪,不少人都忍不住怒骂出声,直道索净念好不阴险。 然而实际上,这律国开国八年有余,各方面如工、农、军、商、仕多方面都建立起一套自上而下的完整体系,以及另一套以明司上的督查与监管体系。 只除了这江湖,依然是混乱松散却是非尤多,偏偏不少草莽汉子,对官府与律法不屑一顾,更有江湖恩怨牵连了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历久以来,朝廷几度有些要管,但都因种种缘由,颁布额诸多法令多是没能起得成效。 “原来吾儿的真是目的不在昱裳会,”天沟围剿后,净念做出的这些事,让索翰华也略有意外了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1 ,他便几许好奇地问,“这都是你想得?” 净念摇头:“有些是北门掬的意思。”自古至今,朝代在改变,同样的事情也会变化。江湖纷争,势力割据,已经不适应当下这个时代了。早在宿闫国建立申屠王势力,成为制衡其国内民间力量与江湖门派的手段时,律国就该也要学习宿闫,控制那些是非不断纠纷频起的草莽势力了。 “北门掬说,父亲有心整治武林,但有些事不能亲自出手,”净念继续解释,“他说需要些时机与藉口。”而现在,则是正好了。 若说围剿天沟,给这些门派落罪,会让人诟病为“欲加之罪”;拿出昱裳会与四大世家,仅以一个x山火雷营造厂的铁证,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大律刑法,头几条就是针对火雷极其私制的控制与惩罚;何况,这样的物件,代表了什么意义,凡有心人皆是心知肚明。不管江湖门派冤枉与否,他们确实是有口难辩。 而官府,能够放过整个门派,已是法外开恩了。 何况,净念的告书发至各大门派时,不少门派的掌门人都还在天牢里,就算再是怎么不满,也无人敢反抗。至于一些小门派和游侠散客,也没那个胆量单独与朝廷抗衡,在嘴上骂个几句纾解恶气也便作罢了。 索翰华挑眉,道:“以后你少于北门掬私下来往,他的心眼太多了。” 净念嗯了一声:“这些事处理干净后,我便将明司直接交到他手上。”他这些日子忙碌不停,不过是为了替父亲收拾干净一些小事。被关在净苑时,他就想好了,以后除了迫不得已,他什么事也不再去管了,只一心地待在父亲身边。 而这一回,他亲自出手一方面是为了将有些暴露的静门,找个正当的理由转移并掩藏蛰伏;一方面自然是主要对付心思不纯的昱裳会;而这样的好时机,能将江湖最主要的几大势力一同打压下去,他没有理由放过。 明司的“正”“整”二策,他也不怕施行推进不了——天牢那些掌门们,签了官书,接了武正率发的“门派玉符”后,才得无罪释放;若是有人不愿……便直接将其归入昱裳会一流了。 事已至此,掌管一大门派的掌门人,谁不是个聪明狡猾的,自然知晓,如今他们是不愿也得服从了。 一旦南七派北十一门服从了武正率,江湖上其他的人,便是再多的不满,也无法说出口了。 而除了江湖人外,尤其对于平民百姓,这些条令与政策,不能不说是好消息了:往后,他们对于带刀佩剑的江湖人,不必那么畏惧了。江湖争斗,也不必不小心就被牵连了进去。 说来,这消息,对于官府也好,平民也罢,或商家,或军营,都是福音。 “昱裳会呢?”索翰华执起茶壶,悠然地斟了杯茶水,笑道,“他们都被押送了京城,吾儿待在这里,不担心吗?” “那些事,北门掬会有办法的。”净念摇头,又道,“明天的庙会,我带十一去街上。” 只有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昱裳会的隐患才算真正消除了。 索翰华轻笑:“你想清楚就行。”说罢,他慢慢地押了口茶,“明日事情处理完了,为父带你去西山海印寺赏一赏采红香罢。” 净念点头,知晓索翰华此时不在京城一事,不便让人发现,后面的事情他只能独自解决……不过,他最开始也没想过,索翰华会跟着来就是了。 “京城……”他有些迟疑。 索翰华面色淡然:“确如猜想一样。”微勾着唇角,是一声轻叹,“身在帝王之家,总归免不了争斗。”只是,有些人,着实让他微有些失望了。 “他们说,”净念静静地开口,“你没有把他们当成儿子。” 索翰华勾着嘴,温柔地笑开:“朕有吾儿就够了。” 净念闻言,有些高兴,眼睑微垂下,嘴角轻扬:其实,比起那几个人,索翰华真正没当做儿子的,应是他才是罢!以索翰华淡薄的感情,对那几人,已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再强求什么父子之情…… 瞅着青年浅笑的脸庞,索翰华x见到这人笑,都有一种对方在偷偷乐呵的错觉,遂实在是,心痒难耐啊。 心念一起,他已是行动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就在净念的嘴角,暧昧地摩挲了几下。 ☆、【一六二】故人寂 (3501字) 九月气爽。 集锦城庙会热闹的开始了。这城不大,人也不算特别多,但街头往来的行人也可作“络绎不绝”。道旁商贩,目光都不经意地瞄向牵着孩童的青年,这人一身素青锦袍,面容很是年轻,只一头白发看起来有些诡异。 净念低眼看了下被小孩紧攥住的手掌,有些不太自在,只是每回他试图抽开手,这小孩就会瞪大一双委屈的眼。他也只好作罢。 街上的人多,也吵闹得很。 净念慢慢地走着,目光垂落在前方的路面,也不顾身边索谨研好奇地指着各种小玩意询问或是说话。他今天的目的,其实就一个:等待有心人,亲自找上自己。 所以这一路,他多数时间都是屏着神,捕捉这一路上丝毫的动静。 “大哥,”索谨研忽地看到甚么,立刻兴致高昂,拽着净念就想往那里跑,“那边……”可惜力气太小,他跑开了几步,手上却拽不动净念,便是犹豫地看向那边的窄巷,又不情愿松开手,一时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净念。 净念默然地看向那个巷子,绚丽的彩色旗帜上,画着鬼魅的花纹,正迎着风招展轻扬。旗帜下,挂了几个动物模样的琉璃盏,让人不由心生喜爱。 他瞟了眼索谨研,便忽地迈开大步,扯着小孩的手,就朝巷子走去。 索谨研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被这一扯,脚下踉踉跄跄,但见净念是朝自己想去的地方走,便是高高兴兴地小跑着跟上。 索谨研站在架子前,想要伸手摘下那个随着风哗啦啦地旋转的琉璃灯——可惜,个子稍微矮了,没法够得着。他踮起了脚,伸长了手臂,还是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大哥……”他有些沮丧地喊,便是侧头看向净念。 然后他看中的琉璃盏,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索谨研略一怔,仰头看了过去:不知甚么时候,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约莫有三十四五岁的模样,正温笑地看着他,手中正勾着那个他看中的琉璃盏。 “小弟,”黑衣男子温和地说,“你喜欢这个?” 索谨研有些莫名所以,茫然地偏头看向静立一旁的净念,才发觉适才不小心松开了对方的手。遂又看了看面前的琉璃盏,自然是忍不住心动,他再度仰头看向黑衣男子,心里却记得索蒙时的教诲:不能相信陌生人。 …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2 …只是,他懵懂地觉得,眼前这个人好生地面熟,笑起来,也特别地温暖贴心。 “大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又喊了声净念。 那黑衣男子听他开口,便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他是你大哥?” 索谨研听他这一声问,不自觉地往净念身边靠了靠,遂觉,右手被人轻轻地握在手心里。 净念冷眼看着那黑衣男子,低头看向索谨研:“你要那个?” “嗯……”索谨研胆怯而胡乱地点了下头,其实自这个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地拦在他的面前,拿着琉璃盏,笑着跟他说话时,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恐慌,早已甚么都想不起来了。 净念听索谨研应答,面无表情地自黑衣男子手里一把拽过琉璃盏——架子上,每个样式的只有一个——对方也只是包容地笑着,顺手就递过来了。把东西往小孩手里一塞,净念目光直接又锐利地落在了男子脸上。 索谨研瞅了瞅黑衣男子,最后看向净念,笑着道谢:“谢谢大哥。” 却闻黑衣男子忽地爆出一阵哈哈大笑,吓得索谨研忙是躲到了净念身后,既是害怕,又忍不住地好奇,偷偷地打量这大笑之人。 “小十一,你叫他大哥?”笑声惹来路人惊恐的目光,黑衣男子便是渐渐地止住笑,死死地盯着净念,话语却显然是对索谨研说道,“也是。你那时候还是太小,还不满周岁,自然甚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说这话,他显然就直接承认了甚么。 净念静静地看着这人,却听对方语气一转:“你故意带着十一,又弄那些疑阵,不就是想要引我出来吗?”说罢,这人转身往巷子里口走去,“你若够胆量,便请进来一叙罢。” 净念始终没有开口,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索谨研,便是牵着这小孩一同跟上黑衣男子。 静谧的院子,栽了几株素白的菊花,秋阳落照,别有些意趣。 黑衣男子对净念作了个“请”的手势,便是替彼此倒上了茶水,目光不时地飘向索谨研,笑得风淡云轻,又似满是嘲讽:“索净念,我倒没想到你们这么愚蠢,想拿个孩子,做筹码来降服本宫?” 净念垂着眼,淡声叙述:“三年来,昱裳会的人假以各种身份,试图潜入曷文宫。”当年索谨研中毒后,帝王便对外宣称,将其送入曷文宫静养。寻常那里防守极严,不得随意出入。 而昱裳会的人,要潜入那里,显然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索谨研。所以,便可以有个猜测,昱裳会里的某个人,很在意这个孩子。 “他是淑皇后的幼子。”净念又道。 亦即,索谨研,是眼前这位黑衣男子——前聿国太子殿下索谨昭——同母胞弟。 索谨昭狂声大笑:“所以,你便以为,这孩子能帮上甚么?”继而,他叹息,道,“人称你索净念是英明神武的尊王,本宫看你,还是太天真了。” 净念没有半点情绪道:“你的其他兄弟,全部死了。海上起了风暴,只你与少数亲兵借着浮木,狼狈地回了陆地。你很想见十一。”这些消息,自然都是先前到现在,从对方的思绪变化中探知的。 而当时,净念带上索谨研,只是知晓这个人一直不懈地在找索谨研的下落后,隐约地有了个猜测。这世间血缘亲情,真是极其微妙的存在。一个皇位,便能将骨肉亲缘决裂;但生死关头,又有人会为这份血缘,甘愿牺牲自己。 说到底,在净念看来,索谨研只是个不伤大局的试探。 如今索谨昭现身,则说明,他的猜测,基本上是正确了。 净念自然也没想着一个索谨研,就能让索谨昭放弃昱裳会,放弃“复国”的大志。但眼下这个人出现了,自然……他就不会由着对方逍遥活在人世了。 索谨昭一惊,随即含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便是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微叹,“看来这一回,昱裳会损失严重,是本宫过于自信,小看了你。” 净念冷冷地道:“若我愿意,三年前你的昱裳会就无法存于世上。” “好大的口气!”索谨昭笑,遂眯了眯眼,悠悠地问,“你今日……来的是我的地盘。你当真以为,你的武功天下无敌,能够活着出去了?” 净念瞥着他,不语。 一直懵懂的索谨研,茫然地看着二人,隐约懂得甚么,又无法明白他们在说甚么。 索谨昭蓦然转头,对小孩笑着招手:“小弟,你过来。” 索谨研犹豫地看了净念一眼,咬了咬唇,慢慢地走到索谨昭身边。 “转眼,你都这么大了。”索谨昭极是感叹,抚着索谨研的头发,道,“当年你,小小的、软软的,时常笑呵呵的,兄弟几个都喜欢逗弄你。” 索谨研默不吭声,却也没躲开对方的抚摸,微低着头,看着随风转悠的琉璃盏发呆。 索谨昭说着说着,笑容就淡了。 细细一听,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极快地靠近。 空旷的院子里,净念与黑衣男子隔桌而坐,索谨研神情迷茫地站在索谨昭椅子边。墙头、屋顶,双方人马惨烈地厮杀了起来。 索谨昭看向神态安然的净念,道:“你当真是好自信。” 净念漫不经心地看着盛放的白菊,回:“若你投降,我还你一世荣华,以及……”略一顿,“手足团圆。” 一个昱裳会,费了那么多心机与气力,控制江湖;又耗了好大的心思,整治出一个火雷营造厂,并以这些火雷武器为筹码,暗中博得敌国权势的相助——说来,这点力量,在索翰华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如今,到了眼下局面,江湖势力统归朝廷,营造厂一夕被征用……这索谨昭想也是没了多少后路了。 也便是为此,净念才会尝试以索谨研为引子,将这个暗藏的人诱出来。杀了索谨昭,即便昱裳会还剩下一点势力,也是群龙无首,终究再没有威胁了。 “可惜……”索谨昭摇头,淡淡地笑道,“我昱裳会,并不是你以为的那般无用。”说罢,他伸手,缓缓地将一旁的孩子抱在了怀里,“本宫当年见过一回易觉,那个知归子的弟子……不知你知晓否?” 净念蹙眉,有些不解这人的用意。 却听他似是释然,又似是期待地说:“易觉说,索翰华命中独有一个人能羁绊住他。若这人死了,索翰华,也便毁了。”他哈哈一笑,“本宫已是三十又五,当年又受了毒侵,早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只是,这江山,龙椅,本该是本宫的。如今索翰华费尽心思要夺去了,本宫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多久!” 话音甫落,便是一瞬间,变故再起。 忽见那人一手钳制着索谨研,另一手朝这头打来,净念神情一凛,脚下轻跃,往后飞出丈余。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3 ☆、【一六三】冤难解 (3282字) 索翰华立在西山山麓的海印寺宝塔顶层门前,俯视着如火般燃烧了整片后山的采红香。即便是数丈高的半空里,采红香独特的香甜味,还不时地卷着清风,扑打上人的面。 微风一瞬时,骤然狂劲,隐约带来一阵硝石气味。索翰华眼神微变,缓缓侧首看向城内的方向,这一刻骤然传来的巨响轰鸣声,似能撼动这十数里外的塔楼。 少刻,他在寺庙一群和尚惊恐的视线下,一个纵身,轻飘飘地跃下了塔楼,身形几个起伏,就消失在火红的花海间。 净念一身狼狈,顶上珠冠被擦落的墙土打歪了,面上沾惹了些许尘土色。他皱眉看着满街惊惶的人群,吵闹恐慌的叫喊声,直把他裹在中央。忍下了强烈的不适感,他看着眼前坍塌的一大片房屋,蓦然想到当年那位福德亲王也使用过同样的伎俩。 不过这回不同的是,索谨昭是铁了心要杀了他,然后带着索谨研趁乱逃开。 “索谨昭带着十一殿下朝东北向逃去。”苍禾悄声来到净念身后,低声道,“主子……还按照原计划行事吗?” 原本欢庆的庙会,今只余一片狼藉与苍凉。 净念蓦然转身,朝西缓缓走去,嘴上吩咐:“一切如计划。”又对另一人吩咐了声,“把这边处理干净。” 说完,净念走了几步,忽地有一个物件从倾倒的架子间骨碌碌地滚到脚边。他低头注视着这个残损的琉璃盏,半晌,抬足跨了过去。朝西城门没走多远,他就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 男人微笑地注视着他走过去。 净念便蓦地举得,心头那一丝古怪的难受消失殆尽了——没有任何人,比眼前这个男人重要! 顿时欣然,他加快步伐,就奔着男人而去,只又跨出了三两步,便闻一阵细碎的尖利声破空而来。净念脚跟施力,后仰而腾空,脚下踩中突袭之人的肩膀,翻了一圈,落在了对方的身后。 来人气势凶猛,但显然武功大大不如净念。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再攻击,就被净念一个手刀砍中了颈后,便当即昏死在了地上。 索翰华大踏步走了过来,停在被净念砍昏过去的人身前,平静地把人拎了起来。 净念这才看清来人的面目,只觉有几分眼熟,再仔细地一想…… “来人,”索翰华叫出影卫,“带回去拷问,然后……” “父亲,”净念盯着这个面容粗犷的汉子,忽地出声,“他是洪扬轲的手下。”想必,这个人查出了甚么,特地趁着今日之乱,报仇来了。 索翰华闻言,打量了下这汉子,勾了勾嘴:“不必审问,直接交给暗堂。” “是。” 影卫听得“暗堂”二字,不经意地身形颤抖了下,遂揪着昏迷的汉子,无声地退下。 这一个插曲,随即就被净念抛在脑后。这洪扬轲的手下,不过是个没心机、没能力的莽汉,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他抬眼看向索翰华,几许奇怪:“父亲怎会在此?”他们本就住在城郊,先前也说好了,等他这边事情料理完毕,就去西山寺庙会合。 抬手替净念正了正珠冠,索翰华笑着抚了下净念的脸颊,只道:“瞧你,灰头灰面的。”说罢,就拉着净念的手,“今日先回别院罢。明天,我们再去西山。” 净念轻点头,对于索翰华他向来是言听计从。 索翰华与净念并肩朝城门走去,快出城时,他蓦然回头看了一眼先前炸毁的地方——隔了几条街,还能见没有完全散去的硝烟与不灭的火势。 “父亲?”净念不解地回头。 索翰华笑着摇头,没有解释。 他之所以突然出现在此,不过是……担心罢了。这孩子从第一天待在他身边,因为总是表现得无所畏惧,又有一身极好的武功,索翰华当真很少害怕或者担忧过。 除了在鹤粼岛时,净念妄自毁了自己的筋脉,险些出事外,他对于这个青年,鲜少像现在这般不放心啊! ……自从,净念差点死去,很多心情在不明显地改变。 索翰华已非是患得患失,而是净念稍离他久了点,心底便是忍不住升起暴虐的情绪,可以是担心,更多是一种不能掌控的狂躁,促使他要做出一些举动来。 净念朝男人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我没事。” 索翰华一怔,转而想到如今净念的异能激进了许多,已经不是自己想要隐瞒心思就能掩饰过去的,遂轻笑道:“你啊,怎么总想弄清为父的心思!” “我也担心父亲,”净念平淡地开口,“所以想知道父亲的心情。”说着,他略略有些得意,“父亲骗不了我。”以往索翰华还能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让他探不清对方的心思,如今他的异能精进,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总归能有办法弄清楚。 索翰华听了失笑,摇头叹气:这孩子!只是原本因焦虑而生起的暴戾情绪,在不经意间就消泯了,心头只余一点好笑与无尽的温情。 净念清洗了身上与头发的灰尘,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走出房间时,就见男人坐在暮色夕光下,手里翻看着一叠信笺。桌上泡着一壶茶,水雾轻起。 “十一呢?”索翰华头没抬,又拿起另一个密折,淡声问道,“你一早与他出门,如今天将黑了,怎得还没见他的人?” 净念静默了片刻,才慢慢地开口:“他……被索谨昭带走了。” 索翰华似乎没有意外,只顺着话题再问:“朕若没记错的话,你早就派人在索谨昭必经之路布下了重重陷阱,如今……还都按照你的计划吗?” “嗯。”净念这回没有犹豫。 索谨昭,今日必死……或者,已经死了。被他带走的索谨研,在这危险重重的境地,再面对绝不会留情的“谜”的杀手,也只可能陷入死地。 缓缓地收起手中的信折,索翰华静静地望向净念:“吾儿可知,十一在索谨昭身边,极有可能会死?” 净念默默地走向索翰华,主动地坐进了男人的怀里,嘴上轻应:“我下了格杀令。”亦即,无论如何,今日索谨研必得死了。 索翰华撩起这人半湿的发,淡然地说道:“吾儿想清楚就行,”顿了顿,又补充,“做过的事情,就不需要再后悔。” 净念摇头:“不会。”迟疑了下,他低声道,“原本,有点难受。” 索翰华弯了弯唇,安抚地摩挲着这人的背脊,不作多言:净念会有难受,本也是正常。他虽然性情冷淡,说到底并非无情。索谨研算是在他的庇护下长大,多年下来,自然有些不同。至少净念是真的拿那小孩当做了弟弟。 如今,却又是亲口下令杀了。 “是担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4 心他将来会有异心吗?”许久后,索翰华轻问。 净念微颔首:“他……对索谨昭有些孺慕之情。” 索翰华笑了笑,道:“于寻常人,血缘亲情乃是天生,难能隔断。” “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今日,索谨研不能留。净念知晓,虽然索蒙时一直故意把这孩子教育得天真懵懂、不通世事,但说到底,索家的人天生就是聪明敏感。索谨研在之前,就对自己原本的身世,探知了大概,心底也是渴望起父母、兄弟亲情。 这本非过错。可他的身份特殊,何况身在天家,即使一个闲散富贵,都免不得与各方权势有所纠葛,留着他……说不准,就是一个隐患。 这一回净念带索谨研出来,说是为了引出索谨昭,又何尝不是对索谨研的一个试探呢? 对于杀不杀索谨研,净念难得犹豫了,故而决定让对方与亲生兄长见面……若是,索谨研的情绪反应不大,便且留下性命再待观察;若是他对索谨昭有明显的好感,那么就不能再留下了。 索谨研岁数虽小,但也仅三五年的工夫,就能成家立业了。 净念不会真的畏惧索谨研——何况眼下,索谨研确实没有任何不良心思——只是,当年一个哈维恪耳的小角色,引发了那一系列的变故,让他不得不提防任何一个隐患。 斩草除根,本就是真道理。 “父亲。” 索翰华应声:“嗯?” 净念漠然的语气中始终有一种坚定:“我只要父亲就够了。”所以,无论是谁,该杀的时候,他必然毫不心软。 “嗯,”索翰华缓缓地扯开嘴,“那么,吾儿以后,就与别人往来。”因为身在权位,必要时,任何人都可能会被牺牲……他不希望有一天,净念会再为谁的死难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适。 ☆、【一六.四】清平纪 (3233字) “主子,”院内,天色暗淡,苍禾跪在净念跟前,低声道,“属下任务完成,特来复命。” 净念垂着眼:“嗯。” “十一殿下他……” 净念沉默地看着欲言又止的人。 “我等围杀索谨昭时,也不知他怎的知晓了属下的身份,”苍禾叙述道,“便是持械威胁我等……不允伤害索谨昭。属下,夺其武器,以毒虫咬中他的脚踝。属下知罪。” “何罪之有?”净念淡漠地说道,“尔等做得很好。”说罢,他偏头注视着夜色里形如鬼魅的树影,又问,“他现在何处?”按照苍禾的说法,索谨研是毒虫咬死,那么,至少是没有痛苦的吧。 或许他是无情,但这样,也算偿了最后那一点兄弟之情了。而废帝的儿女们全数死去,昱裳会的势力被捣毁得大半,索谨昭的计谋也全数被破解,律国的内部短期内暂且能得了安稳。 “索谨昭搏命反击,死后尸身残缺,我等照您的吩咐就地安置。”苍禾道,“十一殿下则被完好地带回来了。” 净念蹙了蹙眉,忽地想起,不久前,车马经过山野时,索谨研看着天空飞过的鸟群时,欢快地说着向往的话语,便对苍禾道:“明日请海印寺的高僧为十一做个超生道场,然后烧了他的骸骨,从西山峰顶撒下去罢。” 苍禾一怔,随即得令。 等人离开了许久,净念还独立在院中,盯着虚无的似流动的夜色出神,直至身体忽地被人自后面搂住,他才蓦然惊回了神智。 “吾儿还在为那孩子难受?” 净念愣了愣,随即缓缓地摇头:“我不会后悔。” 闻言,索翰华无声地叹息:他给予这青年想要的一切,又剥夺了对方在意的所有。只是,人生一世,大多的选择,都绝无回路。 靠着男人宽厚的胸膛,察觉腰间手臂的用力,净念舒展开眉眼,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我记得……” “嗯?” “前世的父亲,”净念平静地叙述起往事,“曾在玩笑时说,将来死去后,就把骨灰撒在天空,尽得逍遥自在。”原本是无意间说及的玩笑话,却在最后,一语成谶,“……我便亲手,撒掉了他的骨灰。” “想必他在往生的世界,”索翰华手臂再施了些力,道,“果真得了逍遥自在。” “嗯。”净念轻应。 便又想起了还在岭南的沈农,年前,沈老夫人过世,那人则是彻底地安心留在了岭南,看似不会再回京城了。净念没想到,去看望沈农……于他,无论是巧合还是沈农真与前世父亲有何关联,沈农只是沈农。只要没有叵测之心,他保对方一世清平便足了。 “晚了,”索翰华咬上净念的耳根,慢慢地舔弄起来,“我们歇息罢。” 净念轻咬了咬唇,模糊地哼了一声,随即就被男人抱了起来。 身体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床褥上,净念抬眸,就看见明灭的光线下,男人浑身散发着一丝危险而迫人的气势……其实是不满自己提起前世了吧?净念心下清明:索翰华不想完全束缚自己,却又是忍不住地要掌控所有。 不过一切的不满,多数只要一件事,就能大抵除掉了。心念转变间,净念已经是主动地展开身体,任由男人为所欲为。 “父亲……” 一声低呼后,净念便觉眼前一花,身体被人带起来,遂是跨坐在男人腿上。 “吾儿,”索翰华拉下青年的头,咬了下对方的嘴唇。 男人暗沉的呼吸,隐藏着彼此心知的深意。净念的耳根,是鲜有地烧了起来……和父亲在一起这么久,无论甚么样的姿势都做过,可莫名地,每回用嘴为对方纾解时,就会格外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羞耻感。索翰华也为此,很少为难他,只是……每每对他生气却又隐忍不发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两人的衣物都褪去了大半。 净念被索翰华放开后,身体缓缓地下移,屈着腰身,主动地将嘴送到男人的胯间。雪白的长发,散披下来,将他赤裸的身体半遮半掩起来,竟是独有一番风情。 ****** 天明,净念刚起身不久,苍禾就过来汇报索谨研的丧事。 净念望着蓝天上,成排飞翔的鸟群,淡声道:“一切由你安排,不必再告知我。” 苍禾静了静,轻问:“主子,可否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不必。” 被这人忽地冷下来的嗓音给惊了下,苍禾连忙应道:“属下明白了。” 海印寺一行,如期而至。用完了早膳后,索翰华与净念二人,甚么随从都没带,便是运起轻功,直朝西山飞去。不多久,便是抵达了海印寺的宝塔外。 “净念当年在静禅院长大,”索翰华看着不时有三两个和尚经过,忽地想起久远前的事情,便问,“可曾有受戒?”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5 净念摇头,道:“禅院规矩都是十八岁再受戒。”说罢,他又道,“法华师父说我与佛门无缘,顶多能做个尘世修行人。”这个修行一义,他其实并不太懂。 索翰华轻笑:“法华对你委实不错。” 净念点头,说来大师是这世第一位毫无恶意地对他好的人罢! “你原本的一身武艺,是法华所教,”索翰华淡声道,“可怜他自己却空负上乘心法,被人害了性命。吾儿可知晓,这里头的缘由?” 净念怔愣,当年吴纪,亦即他所谓的养父,害了禅院的所有人,为的就是迦空心法与天甲子残片……索翰华这语气,难不成还有甚么别的缘故? 见净念神色迷茫,索翰华笑问:“净念可有想过为父的一身武功自何而来?” “……化功之法。”净念还记得男人曾说的话,“你利用了别人给你下的毒。” 索翰华轻叹,抚了抚这人的脸颊,道:“那套阴邪的化功之法,本源也即是静禅院最正宗的迦空心法。” 净念有些意外,不想还有这么一层道理……难怪,当年他就觉得索翰华武功有些奇怪,变化诡谲,套路却有几分熟悉感。 继而,索翰华便讲起了一些数十年前的江湖秘辛:后来的法华大师,之所以轻易地被一个小小的吴纪挟持,是因早年间受了江湖恶人——亦即其曾经的师弟法勿——致命毒掌,毁损了心脉,也幸得迦空心法的护全,才不至于丧命。 “法勿作恶多端,被人围剿,受了重伤,就躲到了冷宫,被我发现。”索翰华轻缓地讲述年幼的经历,“他见我身体虚弱,又是个不知事的幼子,就躲在了我当初住的幽院养伤,便是一日三餐少不得。” 只那时,索翰华已是有了好深沉的心机,面上作害怕天真状,为那恶人喂饭倒茶,暗地里偷偷观察对方的状况,还有那一身武功内力。 “当初年幼体弱,我强夺了他一身功力,险些爆体而亡。”索翰华语气淡然,“日日夜夜都是承受着功力的反噬苦痛,也是那时候我的心性愚见狂暴。” 幸运的是,在他慢慢化解了这身功法后,又有闻人砚教导他的养心静神的方法,便是逐步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性,再而武功内力也随着他年岁的增长终是彻底化为己有。 讲完了这段经历,索翰华凝视着净念,道:“吾儿当初学的迦空心法,却是由法华参悟后改善的,少了些狂暴之气,但是内敛柔和,养人身体,辅以外功,效果也是不错的。” 净念听完,点了点头,也便没说甚么,当年的事情,他没有多少感觉,何况如今他主要练习的是泯心绝,迦空心法已经不适合自己。 “走吧,”索翰华淡淡一笑,“去后山看赏一赏采红香。”今日对净念说这一番,也不过是突然有了点感慨。 他不信命,可很多机缘,当真是无法理得清了,如一个法勿成就了他索翰华,一个法华成就了净念。 净念一走近后山谷,闻得扑鼻而来的甜腻,当下是有些欢愉。 索翰华笑看着他忽然松软的表情,淡然地提醒道:“采红香乃律国四大名花之一,可惜,这花闻起来好闻,一旦摘便顿时失了香气。有人想拿来制作点心、香料,也终不得法。” 净念愣了下,转念就明白了男人隐晦的意思,也便悄悄地勾起嘴角。他确实是喜爱甜点,但也并非是好吃,父亲这样子,真把他当成了小孩子! 山谷百花中间,有一道潺潺流淌的溪水。溪边,屹立了一个小小的亭子。 两人便不多想,朝亭子走去。 ☆、【一六五】惊涛过 (3251字) 采红香铺满了后山,妖娆的花姿、甜腻的香气,却意外地并未让人觉得浮躁。许是这里本是佛门清净地,净念与索翰华静坐在小亭里,望着眼前随风起伏的红海,别是有一番静和的安静。 优美的旋律,婉转的箫曲,则乘着清风,缓缓流转飘远,充溢了满山谷。 净念凝视着男人温笑的面容,看着竹箫上手指的起落,微有出神。他不懂得曲乐,也鲜少见索翰华弹琴吹箫,此时只觉得,二人安静地相对静坐,晒着九月的温阳,倾听着这雅乐美声,当真是人世之乐极。 逍遥此间,有情人比肩相伴,莫不是让人流连忘返。 可惜,这份简单的安宁,在这纷纷攘攘的世间,似乎也是奢望了。净念慢慢地攥起左手,腕上破弦发出一点点碎裂的糙音,直把一曲优美的箫乐猝然截断。 疾迅之间,小小的木亭,仿佛骤然晃动了起来。索翰华已是停下了吹箫,顺手就将竹箫扔了出去,砸中了无声围攻而来的死士中的一人,竹箫直插入对方的额头,那人脚下一个踉跄,便是颓然地往后倒下,再无一丝气息。 净念的短剑脱手飞出,破弦铃的丝弦瞬时缠绕上剑柄。他便坐于原地不动,仅是灵活翻转手腕,靠一根丝弦控制起封侯剑,内力附于丝弦与剑刃,剑气挥出,九尺之内,那些死士们竟是无法能够靠近。 小木亭,终是受不住数位高手的威压,在这些人无声的对峙中,在双方的剑气中,朝四周崩裂,数十道木块与无数的碎屑,如水波般,瞬间朝周边扩散飞出。 那些死士中,武力差一点的,便被这些木块与碎屑击中,当下呕出一大滩鲜血。 为首之人,想是早就算计得清楚,知晓今日索翰华与净念是独身出门,身边一个影卫都没有,况且,这海印寺后山谷人际稀少,就算他们在这里拼得你死我活,也不会惊动到外界人。 可是,他显然没预料到,数十个高手,只在净念一人随手的反击下,便是败得如此狼狈,何况自始至终,净念只是由坐姿变为立起,却在原地上不曾挪动半步。 而另一人,除却砸出的一根竹箫,始终是双手负在背后,微笑地看着白发青年与他们交手。 这二人,实力太过骇人。为首的死士,举着大刀,绝望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手下们,见众人皆是没了斗志,便蓦然开口:“都给我起来!今日,我等必要杀了这对狗父子,为当家的与琅爷报仇!” 闻言,索翰华扬了扬眉。听这人的语气,莫不都是洪扬轲手下的“幽冥水鬼”了?不想,竟然还被人放走了这些余孽。 净念却是没心思探究他们与洪扬轲的关系。一个收手,封侯剑落入右手,丝弦回了铃中,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凡是意欲伤害自己与父亲的人,当是绝不留活口。 故而不等那些人重整士气,再度发起攻击时,他便脚下轻旋,起落之间,身形似融入了虚无的空气中,只是他所经之处,便是喷溅的鲜血。 血,洒落满地的红艳,在这采红香中,如盛放的妖花。 索翰华俯首看着面前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6 唯一完好的石桌,桌上陶制茶壶口,还冒着缕缕水雾。 “啊——”那为首的死士,眼见着自己的手下们随着那捕捉不得的身形诡谲变幻,一个个地惨死倾倒,顿时惊红了双眼,转眼看到那边青衣男子还优哉游哉地执起茶壶,便是怒目大瞠。 他挥舞着大刀,意图趁索翰华不防备时,突袭杀死对方——只毫无悬念的,又是一个鲁莽冲动而枉送了自己性命的人。 茶壶的碎片,在石阶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遂是万物复归了静宁。山谷间,采红香依旧鲜艳怒放,清风微拂,甜腻的香味中混合了阵阵浓郁的腥臭与血气。 索翰华叹息一声,缓步踏下石阶,走至立在花海中的青年,淡笑地开口:“看来这半日闲,也是偷不得了。”他低了低眉,道,“你的衣边,沾了一滴红。” 净念垂下头,看到赭色滚边上一点不明显的血迹,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只轻声问:“我们要回宫了吗?” 索翰华轻笑,抬手抚弄着净念在打斗中散落下的一撮雪发,淡然道:“再不回去……你的弟弟可得着急死了。” 净念扫视了一圈满地破损的人尸,有些迟钝,才反应过来:这些人,确实是洪扬轲的幽冥水鬼没错,但索翰华令军司部与沧国联合攻打这一支水贼,怎可能会留下活口? 那么,是有人故意做了些手脚,放过了洪锒与这一拨最精锐、武功最好却又是最忠诚于洪扬轲与洪锒的水贼。 净念脸色顿时冷凝了下来。 “吾儿生气了?”索翰华漫不经心地笑说,叹道,“你啊,非得听北门掬的建议,说甚么精心布置一网打尽,若是交给朕,何须有今日这等麻烦。” 净念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我……不晓得他会对父亲下杀手。” 索翰华哈哈一笑,一把搂过青年,在他的雪发上亲了亲:“你的那些弟弟们啊,有几个把为父当作了父亲?”不过他索翰华,又岂是稀罕这个身份?说来倒也真是他所生的好儿子,弑父篡位,做得果断决绝! “看今日这架势,”索翰华搂着净念倏然止下步伐,抵在净念的耳畔轻声道,“他确实是想要了为父的命。不过,他似乎……舍不得伤了吾儿呢?” 净念半垂着眼,内心的煞气,几是难以消平。 他们这一停顿间,一道铁网——索翰华随意地一瞥,见铁网在秋日下反射出的森寒冷光,如此熟悉的色泽,他怎会不知晓,这铁网的材质正是当年他用来锁住入魔的净念的寒铁呢——自天而降。 随即,就可听闻这寒铁落地时的一声巨响,而在落地的瞬间,净念与索翰华已经急速地分开,一个朝左一个朝右,翻了个滚,便躲开了这铁网的束缚。 想要跃地而起的净念,一眼就看到索翰华忽被一根黑索,诡异地缠绕上腰身,心跳便是漏了一拍,便是一个失神间,他的双脚蓦地被甚么物件重重束紧,身形便是稳不住,在他腿脚挣扎间,狠狠地摔倒在地。 “父亲。”浑然不在意这一点轻微的疼痛,净念眉头紧蹙,嘴上低呼了这一声,却是无法再去查探索翰华的状态——他的双手在他跌倒时,也被黑索束紧,被黑索上的力道,迅疾地拉下了石阶。 担忧的念头甫起,净念就感知到男人安抚着他的“话语”,心下遂是一个轻松,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笑,自然是因知晓父亲的无碍;更笑,那人,好大的胆子……如此,便不如就随着父亲的想法。 静观其变。 何况…… 净念的意识在身体被急速拉动的颠簸中渐渐涣散了。黑索上有烈性的迷药——虽然对他的作用不强,但很明显,对方是精心算计到每一个细节,知晓他的体质殊异,便是用了数倍最强效的迷药。 净念有意地放缓了呼吸,混沌的神智始终保留着一丝警惕与清明。 意识彻底清明的时候,净念是躺在一个窄小的马车内,摇晃的车身、碾动的辙声,都在提示他马车在朝着某个目的地赶去。 车外,除了一二句交谈,便是哗啦的大雨声。 律国南北地理环境差距大,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多雨水。天沟与东浔河一线,七八月是夏雨期,九月中旬会零零散散的下起秋雨,因为九月到十月雨水相对集中,偶尔会引发一些水患,又被称作“洄汛期”。 净念动了动手,腕上阴寒入骨却熟悉异常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再次被人用寒铁锁住了。 这细微的动作,似乎让外面人察觉。 “……他醒了?” “我去看看。” 极低的交谈声被净念敏锐地捕捉到,他立时闭上眼,再度恢复成昏迷的姿态。 “没醒。”这个说话人的嗓子有些沙哑。 另一个尖嗓子的,则道:“顺便给他手脚抹点膏药,寒铁伤身,万一弄出事了,你我都保不住脑袋。” “无妨。”沙哑的嗓音哼了哼,“上面说了,留他一口气就好。这人武功骇人,又是心机深沉,没个寒铁伤约束,他发起狠来恐怕你我制不住。” “唉……”另一人忽地叹气。 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别长吁短叹了,我们得赶紧点……马上……这大堤坍塌……” 车内的人面对着车外说话。 净念缓缓睁开眼,心念着那个人的话:大堤坍塌? ☆、【一六六】世难齐 (2799字) 净念鲜少有“生气”这样的情绪。而此时,他不由得心生了怒气。这江山,是父亲费尽心思夺过来的;这天下,是父亲苦心治理,才有今日之盛世。而律国多水患,索翰华自登基后,每次出巡都少不了去各地查看水利设施,朝廷也在整治几大水系时耗尽了心神与钱财。 今日,却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东浔河堤坝上。那人难道不知道,这堤坝坍塌,又逢“洄汛期”,会牵连到沿河多少州县,会毁掉多少平民的家庭吗? 净念心无天下,但他知晓,父亲有心要治理好这一壁江山。天灾、人祸,不仅仅会搅得律国民生不稳,更可能会被有心人趁虚而入,发起动乱,让帝王与朝廷背负上或无能或腐朽或不仁的罪名。 怒气来得急、去得快。净念稍刻就冷静了,心想,父亲既是运筹帷幄,当是有所发觉,万不会真让人肆意地捣毁那座堤坝。 只这么想,他还有些许不放心,转念间便是拿定了个主意。 马车忽然安静了下来。 净念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坐在门口张望外头的人身体骤地紧绷,继而又是松软了,他迟钝地偏头看着净念,眼神迷茫地直对上净念睁开的幽黑的眼睛。 少刻,车外尖利的嗓音再度响起:“张万,你怎么不作声了?” 隐约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7 的迷雾,似是被这一声询问顿时打散。车门口的人,目光渐渐清明,嘴上也应道:“我忽然想起之前落下了一件东西,得赶紧回去取……” “唉?”赶车的人连忙扬起声调,“甚么东西?我们可得赶路,没工夫再回去了。” 叫做张万的汉子,掀开帘子出去,与外头的人商量了几句,终是劝服了对方:“你带着人,先赶去与他们会合。我取了物件就直接去三司。” 外头的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声,倒也没再阻止。不多时,净念再听不到二人的交谈,耳边只响着愈来愈大的雨声。 马车突地一个颠簸,遂是车身急剧地摇晃了几下,似是要翻车了般,便是一声“砰”响,慢慢地停了下来。 净念悄然坐起身,低头看着束在手脚上的寒铁,眼神微冷:这寒铁岂是能锁得住他?当年索翰华能关住他,不过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无心要逃离罢了。 封侯剑的名气,可不是虚传。 便这时,车外的人急喘了几口气,遂急忙忙地掀起车帘,想要探查车内的情况,待一见净念冷漠地坐正,手里还持了把短剑,当即是惊惶地叫了出声。 一个“啊”字,尾音刚落,便是被人割断了颈喉,无声地栽倒车旁的泥水里。 解去了脚上的铁索,净念掀开车帘,望着积深的泥水,蹙了蹙眉。这一条路,是没有官兵巡查的野径,地面颠簸难走,还有许多阻道的植被树枝。 适才他用异能的力量控制着张万的神智,不出意外,天黑前苍禾等人能够赶来与他会合罢? 父亲说了“静观其变”……净念想起刚才那二人的对话与心思,那么,就让自己手下的人易容成这二人,再带着自己赶往三司。 雨势大,路难走。净念便是干脆地坐在车内,等着苍禾几人追上来。而几人比他预料的还来得早了一个时辰。 “主子,”苍禾让手下几人处理掉那具尸体,自己则上了马车,对净念说道,“您让张万传的消息,我等转告了冀暗部的隐探。” “皇上现在处境安全,只是顺着那些人的计划,藏匿了影踪。” 净念轻点头,他一向是相信父亲的。 苍禾继续说道:“皇上让吾等转告主子,说让您先一步回京,他会紧跟着您,晚上一二日抵京。” “你易容成他的模样。”净念听完,看着几人把尸体抬远,道,“派几人去前面会吴镇口的废祠堂,把里面接应的二人杀了,再易容成他们的模样。” 说罢,他又把每一道关卡接应的口令告诉了苍禾。苍禾得令,自然将原话转达给了手下人——至于净念如何知晓这些,他们是不需要明白,但凡这人做的决定,只跟着执行,鲜少出现纰漏。 一切安排妥当。 车上就剩下了净念与赶马的苍禾。净念看着手脚上的寒铁伤,想了想,拿起车中包裹里的伤药,看到有些熟悉的青玉瓷瓶,不由得微微一怔。 一些极遥远的往事,不经意地飘过脑海。继而敛神,他打开瓷瓶,清香的药味有点熟悉,便是在手腕、脚踝处慢慢地涂抹了起来。 ——那点无足轻重的往事,如今想来,是没有半分意义罢!他与那人,其实也谈不上兄弟情,何况,他对着无辜年幼的索谨研都能下杀手…… 只一瞬的恍神,净念便没再回想莫名其妙的往事,身上还是受了点轻伤,便是闭眼凝神,安静地运起内力。 到三司镇,按照那些人的计划路线走来,总共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路途中,总共转换了五辆马车与十个人手——当然,每回静门的人得了口令再杀了接应的人后,如今这十个人手都是净念的心腹手下。 马车抵达三司后,一路不停地换易容的苍禾与两个隐探,被安排先一步去栋丘城与那里的人接应。 “主子,”知晓净念让他顺从那些人的安排,苍禾不免有些担忧,“您身边没有人,属下担心……”毕竟,进了三司后,为不引起怀疑,净念再度锁上了铁索。 幽暗的房间内,净念神色淡然地靠着木床板,只问:“那边传来了消息?” 心知净念是拿定了主意,苍禾无声地叹息了声,才回答起对方的问题:“东浔河下游堤坝险些溃决,幸而被巡堤的民夫发现了暗洞……” “县衙后又抓获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查出这几人是奉命趁洄汛期,混入防汛的民夫中,将去年才固稳的堤坝毁掉根基。” “……后来?”净念垂着眼,淡声道。 苍禾沉默了下,道:“这几人由明司派来的人查办后,在严刑下逼问说出……是刑理部右察孙梓宵指示他们做的。” 孙梓宵……这不直接表明了,索临孜才是此次幕后指使吗? “三日前,”苍禾又说,“谣言传遍了全国,道,前几日潜流(东浔河分支)决堤时,微服出巡的皇上被卷入决口……至今,下落不明。” 净念抿了抿嘴,随即轻道:“我都知晓了。你走吧!” 苍禾还是几分犹豫:“但,主子您……” “无事。”净念冷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见此,苍禾也不敢再多说,悄声地离开了暗室。 净念静坐了少刻,随即缓缓地滑下身,躺在了床上,闭着眼:寒铁到底是极其伤身的,他只能在装作昏迷时暗暗地运功抵消这寒铁侵蚀之害。 至于这一次的布局,虽是由他索净念所起,但眼看索翰华决心亲自插手了,他也便不多作举动,只顺着那些人的计划来。 或许父亲说得对,净念模模糊糊地想着,要解决那些人,何必要这等工夫,找一些藉口处理掉,并非难事。即便会对他尊王的名节有损害,但他也无心皇位,声明的好坏又有何干系? 当年他当着众人面杀了索临丞,今日也无人再敢拿起旧事针对自己。 不过,也无须懊恼。事已至此,便也不如顺势而为。 或许……这次之后,国内的几大势力,才能真正得安稳罢! ☆、【一六七】风雨来 (3468字) 案台上的香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淡淡的清香,漂浮了满屋,令人忍不住想多吸上几口气。净念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躺在床上,微侧了下头,望着唯一的天窗:一缕阳光,从窄小的窗栅栏间投射进屋内。 一片死寂。 净念缓缓地坐起身,身下的床极其宽敞,垫着厚实的褥子,褥上铺着一层柔滑的丝毯,人躺在其上,当真是异常的舒适。 他看了看房屋里的摆设,遂垂下头,四肢上的铁锁都被去除了,手脚的寒铁伤也被人上好了伤药。 体内流转着不适的气息……净念抚了抚右手腕,破弦与封侯剑,都被人拿走了。因为被喂了散功的药,又没了武器,所以那人才敢放心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8 的将他关在这里罢! 此时,房门口传来一阵闷沉沉的轰响。净念闻声看去,门的地方拉着一块古怪的黑色帷幕,帷幕正随着外头的动静微微晃动。 不多时,声音低下。 净念慢慢地靠躺下来,目光只在帷幕上停留了稍刻,便是再度把视线放在了天窗口。窄小的窗,被铁栅栏分割成几个空格,还不抵一只手掌的大小。 门外的人,呼吸轻微,若非净念听觉敏锐,怕是根本无法知晓那里还站着一个人。那般复杂的心思……净念蓦然闭上眼,他跟随索翰华多年,对于权势野心、名利争夺自然也是理解的透彻。 这个人的心思,净念或可能懂得,只是事已至此,他与索翰华都不会容忍得下对方了即使至目前,对方对于他索净念没有杀心。 许久后,死寂的屋内蓦然飘来一声叹息,随即,闷沉的隆声再度响起。一声沉重的“哐当”证实了净念的猜测:这个封闭的房屋,是用铁质打造而成。 声息全无。 净念才稍微放松下警惕,便盘腿坐正,强行逼出体内的药素。让父亲知道他又不看顾好自己的身体,怕是免不得被惩罚罢!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一路被人从三司不停的转换马车与路线“运”来,他能够确定此处已经是在栋丘的辖区内了。按照口信,索翰华应该也是抵达了京城了。或许,这一二日,外头正进行着好一场跌宕起伏的戏码。 净念安心地运功,没有担忧。早先他手下的十万禁军已经按照部署,做好了万全的戒备,如今索翰华亲自参与其中,则更不需要他来指控了。 天窗透过的一点阳光,渐渐稀少单薄,最终,屋内遁入完全的黑暗。花了三个时辰,净念把体内的散功药素全数逼出,又调和了内息,让精神不再受屋内燃烧的“沉迷”香影响。 …… 在净念被关进密室的同时,索翰华正如对方猜测的那般,秘密抵达了京城。原先受净念之令待命的禁军首领,忽然看到帝王来到集结营中,好是受了一番惊吓,遂是彻底定下心须知,这一个月,帝王失踪甚至有可能驾崩的谣言,愈传愈盛;即便朝廷拿下了一些心怀不轨散播谣言的人,这消息也已经是天下皆知,人们即使嘴上不说,也免不了人心惶惶的。 与此同时,朝廷局势,也是一日日紧绷。 不多久,因帝王无踪,御武尊王也失了消息,明司与几位开国元老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在这举国不安、又逢南方洄汛的情势下,以景亲王与德亲王为首的两大党系便就着“潜流决堤”“皇帝失踪”等问题,在朝会上开展了辩驳,继而是分歧难消,互相咎责。 而当日被明司审问的几个意图捣毁堤坝根基的犯人,口径一致,将祸首推到了孙梓宵身上,为此刑理部及掌管本部的景亲王,便免不了被不少朝臣诟病。 帝王秘密出巡本是只有少数人知晓,如今却出了这等大事,不免惹得一干人臣猜测不断。又逢有人可以利用洄汛期,欲要引发一场人为的天灾祸事,可见幕后之人居心叵测。 一番责咎与审查之下,景亲王索临孜的反叛之心,似乎是人尽皆知了。如今一个月过去,帝王与尊王始终没有消息,朝廷大部分人都把矛头对准了索临孜。即便是个别以往支持索临孜的老臣,在索翰华可能遭人毒手这个推测下,不面对索临孜产生了些许罅隙。 索翰华微笑地听着人将这些日子朝廷的动荡说完,最后问道:“临孜如何看待这些指责?” “景王始终没有辩白,只是下令刑理部彻查孙梓宵与潜流决堤一事。” 是夜。 沉寂的皇宫,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纷沓的脚步声。一队队官兵,手持着火把,嘴上吆喝着“快快”直朝西北宫奔去。 西北宫的巡逻侍卫,当下集结挡在了宫门外,与黑压压涌过来的官兵们对峙。 “你们是甚么人?西北宫乃皇宫禁地,不得擅闯。”侍卫队长冷声对对方大喝道。 “他们是奉了本王之令。”便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他淡淡的扫视了一干侍卫后,道,“本网得了消息,西北宫里藏着要犯……” 侍卫队长见是索临孜,原本有些迟疑,听这话,顿时扬声道:“王爷,西北宫除了皇上与尊王,不得允准者,谁也无法进入。您说藏着要犯,这话……不免荒谬。” 索临孜蹙眉,略微有些不耐,嗓音不由得冷下:“西北宫之主,是何人?” 队长怔了怔,不解其意,顺着答道:“御武尊王。” “我大皇兄,”索临孜缓缓地抬起手,“与父皇微服出行,却被奸人所害,失了消息。如今本王得了确切消息,说他就被人秘密关在西北宫内……”语气愈见坚决,“你等莫要误了大事。” 那队长一听,也是胆战心惊。他自然是知晓这些天的风言风语,但……尊王被人关在西北宫中,这说法可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这西北宫,他们日夜巡守,戒备极严,怎可能有人能不惊动他们,将尊王秘密带进宫内。 这一想,队长心下即使存着疑虑,也不敢松口,只对睡着了行了大礼,强硬道:“还请景王回去,这宫内规矩,本就是不得皇上宣召不得进出,您如今带领这些人进来……” 索临孜终是失了耐心,对身后一招手:“进去,搜!”便是率领这些官兵,要强行闯过西北宫。 侍卫队长见情况不妙,不得已,只好拔出大刀,高声道:“擅入西北宫者,死!” 顿时,这一向冷清的的西北宫,混乱作一团。 …… 净念被门外轻微的声响惊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摇晃的帷幕,随即调整了下睡姿,再度闭上眼。 这五日他透过天窗的光线变化,推断出自第一天醒来时,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天了几乎每个正午,都会有人打开房门,然后呆立在门口不进来。 随着他探知到对方的心理变化,净念的警惕稍有所降低。 不过,近日有些不同。看天窗,似乎天还没亮。净念平静地躺着,鼻间缠绕着熟悉的沉迷香,没一会儿,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跟前。 净念虽是放松地闭眼平躺着,却已经做好了随时格杀对方的准备……只是到了眼下这地步,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 说到底…… 有一瞬想起了往事,想起了洪扬轲,还有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这个人,他其实也曾有心当过弟弟罢! 人心真复杂。净念蹙了蹙眉。 “你想的吧?”那人忽然开口,嗓音极其平静。 净念正要睁开眼,却听对方又开口:“等我说完了,再醒来,好吗?” 隐约地,似是在房屋很远处,传来一些嘈杂声。昏暗的光线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19 里,净念还是睁开了眼,甚至缓缓地坐起身。 那人仿若没有察觉,背对着他,平静的叙说:“大皇兄,大哥……为甚么,偏偏是你呢?” 净念的目光从他的后背,缓缓地看向敞开的门口。 “我羡慕你、嫉妒你……” 偏偏又忍不住喜欢你。这是对方没说出口的,净念却听得清楚的一句话正是因为这几日,听到这一声“喜欢”,让净念有一些迷惑不解,才终究没有出手杀了此人。 “明明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可父皇的眼中心里,只有大哥一人。”他忽然笑出声,“而大哥,也是只看得见父皇一人。” 真是莫名……净念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来到了门口,顿时甚么想法都没有了。 “父亲。”净念轻声叫道。 索翰华缓步踏入屋内,一波军士跟着涌入。原先诉说的人,阖上了嘴巴,随即被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掌,集中了胸膛,滚落到了军士们的脚下。 索临牧木然地蜷缩在地上,对着指向自己的刀刃浑然无觉,只呆愣地看着索翰华把床上的雪发青年打横抱起。 随即二人,潇洒地离开了密室。 净念趴在索翰华的肩膀上,看了一眼似乎傻了般的索临牧,便是抵在索翰华的耳边,轻声道:“他仰慕父亲,也喜欢我。” 索翰华漫声应道:“喔?” 但是,为甚么……其实他当初中毒,当真不曾怀疑到索临牧身上。如今净念就算知晓了索临牧的所有想法,也没法理解对方的心情。 ☆、【一六八】定承继 (3021字) 律国“辛戌宫变”急遽地掀开,牵扯了几大党系与各方权势,却是猝不及防间,一夜便被突然现身的帝王亲领着禁军迅速地平息了。 比起数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索净念“则 宫杀王”事件,这一场宫变,虽是牵动了诸多势力,甚至最后导致了朝廷局势的彻底颠覆,却在民间没有传出多少风声。 只是一些尚且分辨不清真相的中立派们却发现情势变幻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事实可谓是扑朔迷离、跌宕百转。原本极有可能心存反叛甚至有意篡位的景王,在这场宫变里成了平叛有功的忠良之臣。 景王因:违抗圣旨:擅闯西北内宫被德王带人讨伐,在双方对峙,以致于一场流血事件随时发生时,帝王带着禁军迅速拿下了索临牧手下正围困着皇宫的几万将士,当着十数万将臣之面,怒叱索临牧祸心暗藏、陷害同胞,设计索临孜于不义之境,更心存弑君杀父之大不忠不孝,企图趁着时乱,篡夺皇位。 宫变自开始到结束太过迅速,以至于诸多朝臣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索临牧以“反叛、弑君”等七条重罪被打入则 宫密牢,其身后党系,俱数被牵连,一夜之间千百人锒铛入狱。 宫变前后,只是一晚上时间。翌日清晨,索翰华在群臣的焦虑担忧或惴惴不安中,终是出现在了殿堂之上,而被鲜少于人前露面的索净念,也是罕见地上了早朝。 帝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简要地说明了索临牧的罪责,表达了他极度的失望。 大臣们这才知晓,原来所谓帝王因潜流决堤被卷入洪水,不过是索临牧早就设计好的棋局,其可谓是丧尽天良,不仅派了诸多杀手跟踪并刺杀帝王,还巧妙地将决堤等罪责转嫁给唯一可能阻止他登上皇位的索临孜头上。 而帝王知晓了这一切后,便是将计就计,干脆顺手推舟,推动了对方发动了一场宫变。 “此次事件,前后因果,俱是清明了然,”索翰华说道,“索临牧及其党羽,今皆由明司处置定罪。” 一句话,彻底了解了这场宫变,以及那些个牵连到的势力。 “朕登基近九载,”说完了索临牧篡位一事,索翰华语气转为低缓,平淡地叙说,“这些年,朕日忧思、寝不寐,一言一行皆是反复思量,唯恐失了帝仪君德。所幸,朕能得诸位卿家的鼎力辅佐,建国以来,我君臣上下难得一心,携手齐力,终成就了今日大律之宴平康安。” “然,这二三年,因我国朝内安稳、外无强敌,便使得少数人安逸后生妄念,更有甚者,心有异想天开,俱数不满于现而今的权势、声名与地位,以至于密谋起祸策反、布施鬼蜮伎俩……”索翰华声音渐透寒意:“缠纠攀附、结党营私,个个的觊觎气朕的龙椅,是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为民之父母者不仁不德,又是将朕这个皇帝至于何境?!” “吾皇息怒!”群臣被这一番隐忍着怒火的斥声,惊得俱数匍匐跪地,齐声呼道:“臣等绝无二心,誓死效忠吾皇……” 索翰华淡然地说了声“平身”,随即继续道:“此次之事,朕非常失望。昨夜,朕辗转难眠,左思右想……” “索临牧有篡位之心,到底是为了朕的这江山天下,”他道,“今时朕已四十又三岁岁,或许,朕该听诸位早先之言,干脆定了太子人选,也免了有心人再对储君之位生了妄想,重蹈这里面之覆辙,引致不必要的灾祸事变与流血争斗。” “不知,诸位卿家可有何想法?” 朝堂刚刚经历了一番不小的动荡,大臣们对于帝王这个问题自然不敢轻易发表感想,就是那些一向能言善辩的文臣们,如今也个个噤声不语。 索翰华见殿上是一片鸦雀无声,顿时笑了:“往常朕不欲提起储君之事,尔等抢夺进言,万般说辞就是为了让朕立下太子人选,如今,朕让你们放开来说,怎得都是沉默无言了?” 纵然帝王发话,大臣们哪真因这一席话,就胆敢贸然推举人选。 早先有心支持索临牧的那些人,如今能从生死关头逃脱,幸而保住了一家老小,这时候哪敢再多说半句;而索临孜身后的一系,则是不敢窥测这位帝王深不可测的内心,只担心他们若真推举了索临孜或者其他几位失势的皇子,反而惹来了帝王的猜疑。 索翰华噙着笑,见还是没人发话,叹了声,转头看向静立一旁的净念,温声道:“那么,净念可有中意的人选?” 一只半垂着头的净念,抬眼对上男人的笑眸,少刻后,他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大殿,目光最后落在了索临孜身上。 他想起了北门掬对索临孜的评价,如今看来他所有的弟弟们中,当真只有索临孜最是聪明通透,且有绝对的能耐与势力。 净念再度对上索翰华的眼睛,知晓了对方的想法后,轻声道:“索临孜。” 索翰华微有错愕,迅速地瞄了眼净念后,再度回归了沉寂他的神色冷清,微黑的眼圈、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几许疲倦与沧桑的意味。 大臣们听到净念的推举,各个是心思复杂,一时无人发出赞同或反对的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0 声音。片刻的沉滞后,作为明司如今真正的掌权者北门掬突然开了口,语调微昂:“皇上,微臣以为,御武尊王推举之人选,确实是最为适合储君之位。” 北门掬起了头,其他有些眼色的老臣们,当下纷纷地跟着发表了赞同的意见。 索翰华毫无意外,目光不经意地自净念身上拂过,最后笑望着索临孜:“临孜,你觉得呢?” 索临孜精神微有恍惚,半晌才暗沉着嗓音,答道:“儿臣身为皇子亲王,于公私,皆须怀有天下、心系苍生,为大律兴隆尽全部心力。”他说得婉转,并非针对储君的问题直接回答,只当表明了这一份忠义之心。 这般的答案,谈不上明睿,却是对帝王的提问做一个万全的回复。 索翰华大笑,似乎是很高兴:“你有这番想法,全心只想为国为民……不枉净念推举你为太子人选。” 索临孜谦卑地垂着头,扯了扯嘴角,待听到帝王没多少犹豫地最终定下他为太子的话时,例行跪拜谢恩之礼。 ……因为是大皇兄的话,所以父皇才能这般毫无犹豫罢!散朝后,索临孜望着被索翰华带走的青年,怔愣地站在白玉栏旁。 大臣们一个个对他行礼,一直追随、支持他的幕僚则压抑不住喜悦朝他恭喜。 索临孜讽刺地开口:“恭喜?本王有何之喜?” “王爷!”一向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压低声提醒。 索临孜瞬时反应过来,所有的情绪尽敛心底,对对方略带感激地点头,再度看了下帝王与青年消失的方向,遂缓步他下了台基。 其实,没有甚么不忿的! 索临孜企图释然地想。一场如同笑话般迅速上演又落幕的宫变中,他们谁人不是棋子,他该庆幸自己没有如索临牧那般成为弃子。 若非当年看透了那二人的感情,想清楚这一切的利害,明白索翰华与索净念的底线,如今……他有何至于能有这等风光辉煌。 最终他得到了想要的,所以没有好遗憾的。索临孜看着流动的云彩,神思游离于天际间,直等一人匆忙跑至他跟前。 “参见王爷。”因为还没有举行册封仪典,众人对索临孜的称呼依然是景亲王。那人行了礼后,道:“明司传来消息,让您携刑理部众位大臣,协助明司办理……宫变案。” 索临孜一愣,微蹙眉:“是北门掬的意思?” 那人摇头:“回王爷的话,听北门先生的语气,应该是尊王的提议。尊王发了话,明司要务,往后都由北门先生掌管,他不再插手任何事。” 这样吗…… 索临孜低着头,沉思了稍刻:“本王知晓了。”想起一心要陷害于他,如今被关在天牢里的索临牧,他也是有心要见上对方一面。 ☆、【一六.九】兄弟亲 (3102字) 索临孜再次看到索临牧是在则 宫的天牢里。一踏入这个压抑沉闷的地方,他自然免不得想起了数年前,他与一干兄弟们被索翰华不由分说地关押在这里。 便是种种情绪,难以自己。 他望着眼前这位兄长,面容憔悴,神情麻木,一时彻底没了被陷害的愤恨。 可怜之人!索临孜看着索临牧万念俱灰的神态,不由得心生怜悯:不是可怜这人如今的遭遇,而是……突然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无力。 “临孜,是你啊。”索临牧在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时,神色是变了几变,在看清楚来人后,眼神恢复了镇静,“这次……大皇兄不管了?” 索临孜能进入则 宫,必然说明,宫变一案交给了对方查办。 “这次的事……”索临孜复杂地看着对方,道,“由我和北门掬处置。”其实索临牧这回犯事,事情似是一目了然,所谓查办,也不过是权力交接的一种手段罢了。这人最终的下场,律法清楚写明,本该是免不了一死的。 “三皇兄,”索临孜也是满心疲惫,叹道,“你我兄弟几人,自小一同长大,何必落到如今的地步?”他们兄弟间,除了和谁都似乎很亲密的索临丞、以及与任何人都不亲密的净念外,彼此关系虽然冷淡了点,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珍重。 即使这几年,双方各成势力,为一个储君位有了罅隙,但索临孜以为……这个人,该是兄弟间最沉稳最冷静的一位。 至少,他没法明白,索临牧为何要算计净念,甚至迷了心般,敢对父皇下杀手。 几位兄弟,或死了,或放逐,或被圈禁……索临孜又经历了宫变的生死危急,此时也是少不得感伤。 “是我能力不足。”索临牧语气冷漠,“甚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见他面无愧色,索临孜有了薄怒,厉声道:“三皇兄!你要知道,你一心对付的人,是你的父皇与兄弟!”继而语气转缓,“你如今这般姿态,要是父皇知晓了……你的母妃、妻女,难道你都不在乎吗?” 索临牧似被触动了般,笑道:“即便我没出事,他们又能够好到哪里?”母妃如被打入冷宫一般,妻女……他始终没能分心关怀过。 索临孜疲惫地抚了抚额,不欲再劝解。 “我明明知道,肯定会失败,父皇那么英明,甚么事都尽在指掌间。”索临牧忽然再度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弑君杀父,戕杀兄弟,当真是天理不容、罪不可赦! “我若甚么都不做,始终无法甘心。”索临牧的眼神渐有些飘渺,话语停顿了下,他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只是结果,到底是不出意料。” “三皇兄。”索临孜听了,艰涩地开口,“……那晚的事情,父皇他们早就知晓了。”而他甚至是索翰华布局中的一颗棋子,否则他怎可能得到确切的消息,说净念遇险被关押在西北宫。 “何必呢……”他又重复道。 其实他们的生死,不都在索翰华一念之间吗?那个男人,满心里除了净念外,容不下任何人。这般争夺,又有何意义?! 索临孜轻声道:“大皇兄曾对你有救命之恩。”其实这几年下来,他看得清楚,索翰华并无心传位给净念。索临牧想陷害自己,他能够理解,但要害净念…… “我听北门掬说,当年那些事,小十的死,大皇兄中毒……都是你做的?” “我以为,你很在意大皇兄。” 索临牧闻言,淡淡一笑:“是啊,这世间,我最在意的,就是他与父皇了。” 索临孜蹙眉,不解地看向对方,却再没得到解释。良久后,他看着对方开始闭眼养神了,压下郁结的情绪,道:“我会向大皇兄求情,让他保你一命。” 索临牧听了,只是勾了勾嘴,不发表评述。 索临孜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人,便是离开了天牢。他之所以想要保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1 住索临牧的性命,倒也不是完全顾及手足亲情……对方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又如何能够任人算计? 只是因为……他不由得想到了更深。若非当年,他无意间发觉那二人的关系,从此淡了争夺之心,冷眼旁观后又看清了一些事,或许今日犯糊涂的,怕不止是索临牧一人罢! 当然,索临孜不晓得,索临牧比他更早就知道了那二人的关系。但人心不可测。遭遇同样的事情,每个人的想法与反应,都与别人不一般。 天牢内,索临牧靠着墙壁,蜷缩着身体,模糊地低唤着一个名字。 数日后。 得了帝王的口谕,索临孜是几分庆幸又几分疑惑,他还没想好如何去说服净念留索临牧一命,帝王就采纳了他与北门掬上书的处置建议,只革去了索临牧的亲王头衔,贬为贱民,驱逐出皇室,流放到最贫瘠艰苦的平戈地。 只是这回,净念为何没有痛下杀手?索临孜想到当年对方扭断索临丞的颈脖时连神情都不变,免不了困惑一番。 “前日夜里,”北门掬摇头叹息,“少主去则 宫,亲自废去了德王的武功,似乎……”说及此,他不由眉头微皱,“还给他喂了蛊。” 索临孜面色不虞。 “少主……”北门掬低声道,“难得心软了。” 心软?索临孜听了这二字,只觉压抑的情绪似是要爆发。 北门掬瞥着他的神色,问道:“……王爷还在为西北宫一事气闷?” 索临孜当即冷静了不少,声音冷清:“本王何必气闷!”不过是在一场无形的较量中,他的生死被父兄都利用了一把,而自己还愚蠢地不明所以。 “王爷早先看透了也好。”北门掬笑了笑,不经意地提示道,“几年前,皇上就最看好你与德王,可惜德王他……”再度摇头。 索临孜一怔,当下心领神会,对北门掬几分感激:“临孜谢过北门先生的提点。”多日不稳的情绪这回是真正地平定了,“这一回的事情,只是让本王觉得……” 语未尽。 北门掬却知他的所想,遂叹道:“皇上为人寡情,但说到底,你们都是他的子嗣。”而这些皇子们,只因为看到了净念的存在,似乎就遗忘掉一些事实。 索临孜苦笑。 又是半月,宫变一事的余波,表面上是彻底平息了。而民间本就没有因此引发多少风波,如今更是一片歌舞升平。 “临牧被押送出京了。” 索翰华落下一颗黑子,堵住了对手的逃路后,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净念的注意多是放在棋局之上,也没深思,随意地应了声,便是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步的棋路。 不过索翰华似乎起了兴致,就着这话题追问:“吾儿这回,怎的主动提起,放过索临牧?”虽然他作为索临牧的父皇,到底也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坚持,但净念主动说饶了对方一次……还是极其令他意外。 或者说,不愉。索临牧与净念有些交情,索翰华也是清楚的。但这份交情,他以为该是很淡薄的。 净念这才留心到索翰华的情绪,思索了半晌,他道:“那几天,索临孜总是在紫青宫外走动。他的心情……”想了想,似乎没有很适合的词语能够表达,只好说,“很复杂。” 除此外,让他迟疑,久久没有下杀手……还是因着,那天索临牧的纠葛心情。 所以难得犹豫了。 他最终想出了废除索临牧武功并以蛊加以牵制对方的办法。 索翰华扬了扬眉,轻笑:这孩子,到底还是懂得了一份兄弟情,尽管这点情感,太过薄弱,又禁不住权力地位的考验。 过了许久,净念忽然又说:“王叔说我,不该杀十一。”而对索谨研的困惑感觉,最终让他决心这一回放过索临牧。 索翰华伸手,越过桌子,抚了抚他的脸颊,道:“落棋无悔。吾儿只要想清楚了,该做甚么就去做罢!” 净念翘起嘴角,微眯了眯眼……父亲一如既往的包容宠溺,总让他感觉到欢跃与满足。 索翰华抽回手,又执了一颗黑子落下,笑道:“净念,你输了。” ☆、【一七〇】韶华辞 (2679字) 兴雍八年最终是经历了一些不平顺后,踉踉跄跄地走至了寒冬节气。这年,潜隐数年的净念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却似乎一切早不复过往了,这位受尽帝宠的尊王再没有使出过当年的狠绝手段,也几乎不再干涉朝事政务。 而经历了一场宫变后,帝王似有意地诱导新任储君,参与各种朝政大事。索临孜在朝堂之上渐是显露锋芒,正与其他诸位亲王皇子的低调隐退成了对比反衬。 不算费过多的心思,解决了一个昱裳会,并将江湖各势力逐步纳入朝廷体系后,净念在索临牧被贬走后,不仅是彻底不去闻问朝事,甚至于某一日朝会,当众臣子面,自请卸去了明司的职权。 朝霞如烟,晨钟微邈。 待城北五土庙传来的钟声渐息,净念系好了衣衫走出净苑的木屋这几幢木屋,因过往几年,他与索翰华几乎都待在此处过完每个日夜,便是被男人赐了“今声别舍”的雅名。 立在木舍前曲折铺开的廊道上,净念看着自树叶间洒下的碎光,斑驳光影罗在地面上,随着枝叶与风轻摇,光翦也是轻动活泼地跳跃。 净苑安静得除了风吹过树叶枝梢的碎音,再无别的声响。净念缓缓仰头,看向尚且还不刺眼的日头,仲冬能有这明媚的阳光,只令人整个心房顿时豁然开朗。 他微勾了勾嘴角。 脚下不经意地使了点力,身形便是飘然跃起,不多时,净念已经稳稳地落在丈余高的红墙头。 自从当年差点死去后,自从索翰华险些失去神智将他囚禁后,净念觉得心底一直固守却隐约禁锢了自我的樊笼,在他心智退化、记忆全无的几年纯然单调而平静的生活里,早是被漫不经心地大敞开来。 如今这样虽单调却又平静的生活,让他有一种轻扬的愉悦与清浅的恬适。 “吾儿怎得跑到墙头站着?” 净苑大院墙外,索翰华拐过一道路口,就见到雪发青年笔挺地站在高强上头,微觉好笑地摇头,问话时,他人已是站在了墙根,仰头看向上面的人。 净念垂首,对上索翰华淡笑而温暖的眼:年过不惑的男人,外表更是多了一份温和,只性情却早是喜怒难辨、高深莫测。 索翰华扬了扬眉,正想对这个发呆的青年再说几句,忽见对方恰作急落的隼鹰般,就这样直接从墙头倾身而下:雪白的长发恣意地在半空中抛洒出惑人的银弧,青袍宽袖被风带起如同飞扬的翼翅。 精准地将人接在了怀里,索翰华随着对放飞落下的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2 冲劲,紧抱着青年身躯,脚下步子变动,遂是稳住了身形。 “今日心情好?”索翰华放下人,便伸出手,温柔地替对方理了理飞乱起的头发,心下有些无奈,这人的心性有时候真像是个孩子,“又不想束发了!” 净念只是安静地任男人替自己整理好,少刻忽然道:“蓝苍族来了讯息。” 索翰华毫不意外,漫声道:“这几年,蓝韶策在族内拥获了不少的声望。”而多年不回族内的真正族长净念,也在蓝苍族族人们的记忆力有所淡化了,“吾儿有何想法?” 早先对族长便无甚兴趣,只当时鉴于情势需要……净念回道:“等过完了年,我要去一趟上关。”蓝苍族的族长传承与继位祭奠还是极为隆重的。他这个族长多为虚名,但到底也算承继了那一族的情,起码在甄选考核承继者这个关键时刻不能再缺席。 索翰华笑了笑,摇头道:“怕是过完年还是不可。” 净念一愣,略不解,便听男人解释起来:“那宿闫新帝,意图与我大律行通商、交流之好,小皇帝在合约议书中题书了不少互利条款。”略顿了下,索翰华又笑,“当然,这次叫好,不仅有我律国,还有沧国。” 所以……净念望向索翰华。 “为父过了这个年,需再度出发南下。”索翰华将青年揽在怀里,指尖拨弄了两下净念的耳垂,直被对方微躲开了去才止住戏耍的举动,“此次较好定计,将于三国交界处大古河古坊口,各国君王皆亲自前往协商说谈大事。” 净念能敏感地察觉,索翰华的语气是带着不明显的调侃与戏趣。 索翰华下一句话,则正是说明了他的想法:“古坊口虽名义上更偏我国,但在东浔河和大古河交界出口,不与寻常一般,那里浪涛涌急,三面环河海,水流风向常是变幻,往往易从南岸抵岸。” 这地点选的巧妙又微妙,但定甚么结论,还为时尚早。事关三国,有些风声,还是须得仔细斟酌明辨。 “也不知这回的协商、沟通,到底是小皇帝的真心实意,还是……”索翰华未细说,但净念依然领悟了。 “是为了申屠宿闫?”净念蹙眉,直接问道。毕竟,一个不足弱冠的小皇帝,往常时也没见那人有甚么特别过人之处或手段,真正引起索翰华兴趣的,必然是能够影响宿闫国局势以至两国关系稳定的人。 早年,他让一些静门的隐探趁着乱时埋伏在宿闫。 只是就在宿闫国新皇登基不久后,也不知新帝从哪里听来了说辞,或出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皇宫内闹到臣子内室,开始了一次大搜查,清洗所谓“通敌卖国”的人;也是为此,当年埋下暗桩的静门便迅速将一些明线自宿闫国撤离。 索翰华笑容微带一丝冷,语气却更见柔软,摸了摸净念的发梢,道:“我国内甚么事,最后都与那申屠王有些牵连。这回,朕便亲自去会一会。” 而最重要的是,净念曾在那个人的手底下,听对方的命令行事,更曾因那人的命令,意欲刺杀自己虽然没有这般巧合,他与净念的相见乃至往后相处或许又是另一番可能了,但这点机缘反而更让索翰华对那申屠王产生厌恶与……嗜杀的念头。 不提这些纷杂事务。索翰华知晓净念是真心喜爱如今的生活,安宁平淡,自然也不想对方再为琐事费心,就道:“故而,为父离京,吾儿当然也得相陪。” 如此……净念颌首。其实关于宿闫国,以及申屠王的事情,他在“复出”后并未抛却脑后,只是这其中涉及到两国关系,还有立场的殊异,故而更多时候需得三思隐忍,不能轻举妄动。也是出于对申屠王的不放心,净念才不至于完全地放下了静门的势力。 “我知晓了。”净念轻声道。 蓝苍族的事情,反正早不须由他决断,故而族长一位的传承暂且不显紧迫,往后再拖数月一年倒也无伤大雅。 此事说定,父子俩便不再多提国事。索翰华趁着这冬日难得的暖阳,便领着净念,朝人少安静但环境优美的御花园漫步而去。 兴雍九年三月二十八日,尽管中途经历了一些曲折,律、沧、宿闫三国在古坊口就文商、航运等诸多民生问题达成了友好发展的盟约。 再是半年,宿闫国内势力冲突,地方不稳,后分割为东西两国,也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内斗然,这些纷争,似乎与国势正蓬勃发展的律国并无干系。 ☆、【一七一】古坊口 (3067字) 早春的古坊口,浸沐着寒风冷雨。 净念裹着一件毛氅,缓慢地踏上赤华园前院的层层石阶。这赤华园,正是三国交涉、商谈有关盟约的地方。园子占地广,分前院、中庭与后园;三国帝王及其随臣皆是分居在后园三处宫舍内。 赤华园随处可见,由着不同武士服的三国军士组成的侍卫队巡逻而过。 净念脚下微顿,望着前方迎面而来的华服青年,那人一见到他,立马加快步伐,堆上笑容朝他走来。 此人乃宿闫国珉王,小皇帝的三皇兄,名唤申屠斐明。头一日,三国君王会聚英韶殿时,这人就主动找上净念攀谈。他言语间透着淳朴与憨实,总好奇地尽问着净念一些江湖之事或打仗的经历。 净念对这种看似直楞实为装傻的人,没有耐心与之周旋,被缠得不耐烦时,随口说几句便应付过去。 申屠斐明……他没有刻意刺探对方的心思,就能察觉出这人的伪装。而第一眼见到对方,净念便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后经仔细地思索与回忆,遂想起早年在舟镇南英雄会时,这个人曾化名“明从斐”,试图与他交好过。 虽然时隔多年且容貌有变,但净念对人的气息辨认还是极为精准的。 便几乎能确定,这人定与申屠王少不了干系,净念对他的恶感更甚了几分。只是当下,这申屠斐明也只敢故作一些试探,何况正值三国商谈要事,很多举措不宜轻举妄动。 没有受到实质侵害前,净念对这人的拉拢作为,也只保持着冷眼观看。 “御武尊王,”申屠斐明笑吟吟地喊住净念,“雨势大了,你怎的也不撑把伞?”说罢,不等净念回话,就吩咐着随从去给净念撑伞挡雨。 净念微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地穿过中庭。净念能够感觉到身旁人,不着痕迹的探究目光;他只作不知,心下却是不放松戒备,也是有心刺探对方的想法。 “我听说你不欲出席今晚大明殿的宴席?”行至后西院的拱门,快到了净念与索翰华借宿的园子,申屠斐明只好驻足,临别时问出这么一句。 净念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对方则含笑地对视,不躲不避。 “嗯。”稍刻,净念撇开眼,给了肯定的答案。 申屠斐明神色有些犹豫,问道:“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3 这真是可惜了,我平素常有耳闻尊王事迹,还设想过哪日能与你共饮美酒、话谈趣闻。”罢了,他语气一转,忽来几分精神,“要不,我今晚也不去了。不知……尊王可否欢迎我去找你共饮一盅?” 共饮?净念不置可否,淡声回:“我酒性不佳。” 申屠斐明哈哈一笑:“尊王可是谦虚了。” 净念冷淡地回:“我没有谦虚。” 闻言,申屠斐明倒真不知如何回应或说服,他不曾料想这人说话行事如此直截了当,也不顾忌彼此间的身份与两国微妙的关系。一时,他也只好笑着把这话题糊弄过去,叹道:“这是可惜了,想我对尊王心存歆慕,先前还总想着学一学古贤人,共酒话知己。也是强求了……” 净念见闻惯了官场上这类有心的客套与虚伪的说辞,更觉兴致寥寥,但瞧对方不甘放弃,还想继续纠缠的模样,眼神微有波动,便是干脆开口:“古坊口的清酿,我能喝一点。” 申屠斐明顿是一喜,忙道:“那先说定了。我让底下人备些上好的清酿,”略想了下,说,“就在中庭的水莲阁摆上小菜,等候尊王到来,共酒闲话,也好欣赏水莲夜色。” 净念轻点头,申屠斐明便是欢喜地道别走开。他望着那人渐渐淡入雨幕中的背影,蹙了下眉,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不知是那个毒辣阴险的申屠王太过愚蠢狂妄了,还是这申屠斐明自作主张,却是天真无知了! 想要借宴席造乱,铲除政敌,顺便嫁祸律国……真是可笑! “他不过是个急于求成又能力不足的跳梁小丑。”索翰华听了净念转述的话,漫不经心地评述道,“约莫申屠宿闫也是没有料到申屠斐明这般急躁愚蠢,若他真是借今晚起事,或许……” 索翰华忽地轻笑:“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也便顺水推舟,助那小皇帝一把。”宿闫国一向势大,若非这几年律国国力渐强,又借着几桩大事趁机捣毁了一些暗桩,让早年一直觊觎的宿闫国不得不低调安分下来。 两国皆是不弱。索翰华即使有心,想要吞并了大陆另一端,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宿闫国这一次帝位之争,竟一直没能真正平定,于他是个极好的消息,也是值得利用的绝佳时机。 “吾儿可还记得,”索翰华笑问净念,“《师咎》中所谓‘微敌’之上策?” 净念略一思索,便背道:“微敌之上者,不动兵卒,不伐城池,巧计定谋,引祸彼方,使之自乱,坐而观望,待敌内蚀,势微力竭,则攻其不备、趁虚而入,三千盔甲可对八万衰兵。” 索翰华大笑,将净念拽到怀里,狠狠地亲了下他的额头,道:“诚然是也。”待笑声渐止,抚了抚这人微凉的脸,“虽说如此,晚上吾儿不许饮得过多,且……不可掉以轻心。” 净念安静地点了点头,也伸手,在男人的鬓角摸了下。 “嗯?”索翰华扬眉。 指尖停留在索翰华的脸侧,净念抿直了嘴,直愣愣地盯着他。 有些不解净念的举动,索翰华见他眉头微拧,追问道:“净念,怎么了?” “……白发。” 净念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沉闷,莫名地觉得心头堵塞,似要喘不过气息。索翰华听了他的话,微有恍惚,片刻后才叹:“为父也开始老了……” 说罢,温柔的目光落在了净念的雪发上。无心伤春悲秋,索翰华勾着嘴角,道:“看来你的几个弟弟,急欲争储君之位,也不无道理。” 净念闷不作声。男人轻松的笑语,加深了内心的那一点难受——就是三年前,这个男人也丝毫不见老态。却在为救活他以身做蛊后,面容上开始渐显了年岁留下的痕迹。 “……看来是时候,让临孜担起大任了。”索翰华若有所思地说。 净念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话的涵义,不免愣了下。索翰华的野心与壮志,他了解得清楚,让索临孜担起大任的说辞……是在表明了,他的退意? “父亲,”净念轻声道,“你要……退位?” 索翰华笑叹着摇头:“不急于一时。”揽着净念的手臂加大了力气,“三年前,那个时候为父想通了一些事。”在意的,自然是不能放手;但那些溶入骨血里再也无法舍弃的,却是更加重要。 净念有些懵懂,想要弄清对方的想法,却被索翰华亲了下眼睛,听到男人笑言:“不可随意刺探为父的心事。” ……净念恹恹地放弃这种取巧的方法。 “为父没打算退位,”索翰华为他解释,柔声道,“但也不需事必躬亲。待宿闫国事毕,等你把蓝苍族族长卸下,为父或许该抽空闲,陪你四处走一走。” 净念隐约明白,索翰华想要半隐退的目的,也是为了多陪着自己罢!便是摇头,他待在索翰华身边就足了,并不在意对方的忙碌。 “你十几岁前,眼睛看不见,”索翰华叹息道,“后来便是陷入国事,始终不能抽身。”说到底,他所给予的东西比之对方的付出少了太多。何况那三年,他更是彻底禁锢了净念的自由,“终究少有过趣味。” 索翰华不觉后悔,但对着净念总捺不住矛盾的心情。这孩子,为了他索翰华,从不觉疲惫,但是人又怎可能真的不会疲倦呢? 如今净念算是歇憩了下来,索翰华心想,或许他也是该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着这孩子共享清平之乐了。 “偶尔,为父也觉得有些累了。” 净念听完,想了想,若父亲的想法皆是发自于内心,他自然也不会反对,还是开口表了态:“我只要在父亲身边。” 所以无论索翰华做出甚么样的决定,他都无所谓。 【说明】 实在抱歉,近期更文速度很慢,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好,加上文章也没多少章就能完结了,所以这段时间更新就比较放松、随意。 明日回老家,不便上网,故而此文要等到阳历二月才能更新了,具体时间不确定,但绝对不会坑。一直追文的应该也看出来了,其实本文的内容没多少了,约莫也只剩十到十五章就能完结了。我自己的期望是在二月内能完结文章。 最后预祝春节快乐。 ☆、【一七二】风莲动 (2502字) 大明殿灯火通明,曲岳飘飘。相较于前殿的热闹欢庆,水莲阁则显得清冷寥落。暗黄的灯光,倾洒在摇曳的水莲间,犹有一种别致幽雅。 阁内,两位青年相对而坐。雪发之人,似是神思不属,微偏着脸,视线穿越了池面的莲花;另一人则温笑着说个不停,时而朝着对面举起酒樽。 酒水浅斟。 净念冷眼瞧着申屠斐明一副好兴致的姿态,偶尔拿起酒器,情抿一口酒酿。 “……若是尊王有心,择日我定得邀你一赏‘雪海沉钩’之美景绝迹。”申屠斐明夸夸而谈,说起了宿闫国自北到南的山河风光。人文民俗,谈论起他少年久往的男孩月牙岛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4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4 ,更是眉飞色舞。 净念倒是听进去几分,若有所思地轻抚着酒樽。他这些年,因为战争、国事,把律国本土草草的走过了大半,对宿闫国这与律国平分大陆的国家,却是相当的陌生……除却前些年,为牵制宿闫势力,布署静门暗装,去往过在东浔河南岸一带。 得了时机,他也是该潮男走一走。当然,真要在这南蛮之地做些甚么,也是有些难度。能与律国平分大陆的宿闫,到底是有着抗衡的根本,故而有索翰华暗中助力的静门势力,这几年的时间里扩张得有些艰难。 也或许……就如先前索翰华说的,此次盟约毕,有关宿闫的事务,该是交予下一任帝王操心了。自然,这其中牵扯到的“故人旧怨”,还是得先了断干净。 净念漫无边际地想着事,并不太费力地“听”着酒兴正酣之人口中言语心中思。 “来,”申屠斐明显露出把八九分的醉态,且安全跑开了原本还维持的礼仪,畅快地为净念斟了满盏,爽朗笑举起手中杯,“我再敬尊王一盅。干了!”他人已站起了身,摇摇晃晃拿着酒樽的手抖索了几下,便是漏了几丝清酒。 正有一阵风来,夹带着池水的湿气与水莲的芬芳。净念侧头看了眼快速摇晃的莲叶与花苞,慢慢的垂下头,漫不经心的也举起了杯盏。 “哐当!”是酒具扫落的连续碎响声。 面前的酒樽骨碌地滚落掉了地上。净念单手支身,在对面之人轰然倒在桌席之上时,他也全然一副迷醉不清醒的模样。 ……净念半阖着眼睛,敛下所有的情绪:这种玩转曲折的手段,当真不是他的作风。只是,时机、场合敏感,其间牵扯的本页与他干系不大。 “偷袭”的人约有十来个分。晚上申屠斐明说要把酒话夜的时候,就遣退了左右侍从,此时自水面上突然潜入半隐蔽的亭阁的人,行动之处皆是迅捷悄然,竟也没能京东到适才巡逻而过的军士。 这几人,似又分成几路。同时,远处大明殿的鼓乐戛然而止,隐约传出纷杂、忙乱的噪音——这些都不是净念在意的事情。 索翰华那里,他自然也是万分放心的。 这变故陡转期间,净念与申屠斐明的身体也被那些偷袭的人们带往了赤华园荒僻的东北角了。 净念闭眼屏息,感知着周遭潜伏力量的波动。扛着他的人,猛然停下,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怪音。吉儿接应的人已是打开了这座荒院的暗门。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水,这时已然停歇。净念感觉着身体忽起忽落。最后同申屠斐明被人扔进了牛车内,盖上了干草等物件,遂颠簸着朝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净念缓缓地睁开眼,听着身旁人略显不稳的呼吸,周身的气势不再刻意收敛。 ……父亲说“顺水推舟”。申屠斐明既然敢利用甚至嫁祸于他,则必得付出代价了。净念身形不动,只是短剑欲出鞘,破弦也是蓄势待发。 待察觉牛车已然驶到了稳妥隐秘之地,所有人包括藏窝在车内的申屠斐明,都不料会陡起变故。 净念破车而出,气势凌厉逼人,又是很好地控制住了功力,以至于四散的车板轮辄与崩裂的青牛,一瞬间化作碎絮,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噪响,却是成为迫人的暗器,直把那些人打得措手不及。 擒贼先擒王。对上这七八个人,净念根本无需耗费精力,悄无声息地在他们受到重创之际,封喉剑直逼申屠斐明的颈项。 “……御武尊王?”申屠斐明显然没了先前的“醉意”,嗓音如带着战栗,又似强作冷然与不解,“您这是何意?” 所谓争斗,尤其关于这皇位权势的纷争,往往诉诸阴谋伎俩,实在让喜欢用杀伐解决一切矛盾的净念厌烦不已。如今他才撒手不管律国朝廷,尚不得稍息,就又被卷入宿闫国的事务中,此刻自然是没了半丝心情。 净念没有理睬申屠斐明的问话。这一夜,赤华国定有一番大变故,整个古坊口立时就要变天,他不能在此处拖耗得过久,否则不免得惹出一翻纠纷。 在申屠斐明被挟持当头,那些偷袭者们,蠢蠢欲动,急要扑来攻击,却到底是有所顾忌。 夜风如唳,鬼魅的啸声刺破了长空。一行夜袭者,无声无息地逼过来,与净念对峙的几人顿时陷入包围。 此一计已成。 净念挂念着索翰华,虽然他心知父亲的强悍不需担忧。只是厌烦的情绪,在与申屠斐明喝酒时便是弥漫愈多。 自破车而出至挟持申屠斐明,以至现时苍禾携着一干死士围剿偷袭者,不过是顷刻间的变化。 申屠斐明大骇,仿佛还想再说甚么,只可惜,净念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在苍禾带人围来的时刻,封喉剑已然回鞘,破弦发出了一声急促诡谲的低吟。净念脚步不经心的往后挪移,便是丈余外,申屠斐明的尸体颓然倾倒,搬着喷溅的鲜血,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远处。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让这几年减少沾染鲜血的净念,心生了几分不喜。 “这里处理干净,”他对苍禾几人吩咐,“不要留下痕迹。” 申屠斐明太过急躁,本不是愚蠢的人,却在新帝登得大宝后变得恐慌焦虑而急功近利。今夜的行动,纵然他计划得还算巧妙,却实在是布署得仓促,更低估了律国与沧国皇帝的智谋。 只是……申屠斐明的死亡,让他忽然想起那个申屠宿闫。今夜申屠斐明擅自行动,不知能否引得那位深藏不露的申屠王做出反应。 尽管无心在意国事,净念对于那个人多饿憎恶,却早已深入了骨髓里。 净念不再多想。 他运起轻功,一心想着尽快地赶回赤华国——时辰已是不早,赤华国今晚的变故,定会惹得三国人难安宁,须得好一番应付,他若消失得过久,不免落人口实。 ☆、【一七三】不堪乱 (3374字) 前一晚的骚乱,很快平息下来,三国皇帝带来的军士间紧绷着整肃的气氛。只对于高位者,死了一个申屠斐明,似乎并无人放在心里,至少,明面上,白日里三国皇帝俱言笑宴宴、相谈甚欢。微雨瞟了几日,渐止。不参与政务的净念,如今少了一个申屠斐明的纠缠,更显得无所事事。大多时,他都呆在暂宿的宫舍内,偶尔会在中庭的花园间行走。 站在水莲阁间,净念遥望着湖面摇曳的青莲,微微出神。少刻,察觉到身后的熟悉气息,他微勾了下嘴角,也不回头,直接往后仰靠,便落入了男人的怀抱间。 索翰华伸手接下这人的身躯,几分愉悦地笑出声。 两人也不言语,就这般相依靠着,欣赏初春的景致。 “父亲,”许久后,净念轻声道,“结束了?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5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5 ” 索翰华低低的应了声:“想在古坊口四处走一走吗?” 净念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特别想去做的事情,如今的局面也只是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涌流,这他国之地,还是早日离开得好。 “也罢,这古坊口景致虽有几分独特,万不可与我大律的河山媲美。”索翰华笑言,便揽着青年,走出了水莲阁,“不过今日尚有些空暇……” “听闻吾儿心悦这里的清酿,为父总得让你尽兴而归啊!” 净念静静地听着男人的笑谈,忽然暗自生出一阵愉悦:怕是那日与申屠斐明应付的话语,还是被对方稍微地记住了。 然而,真得尝起酒酿……净念的酒量不算奇差,但这些年实在没有涨多少。一人无意地喝,一人有心地灌着,雪发青年很快便醉在男人怀里。 好在净念喝的不算多,也没有出现呕吐。整个人窝在男人怀里,愈发地温驯乖巧,偶尔露出一丝寻常绝不会出现的甜笑,直让人看得心里发痒。 “你啊……”索翰华对着醉酒的青年调笑,待侍从把房间的酒菜收拾干净了,便抱着青年早早的躺倒歇下。 净念再醒来时,只感觉身下微微颤簸。 待神智清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这个房间,还时不时的有些起伏。稍一思索,想起醉酒的事,便大体明了,他应是被索翰华带离了赤华园,更或者,如今已经不在古坊口。 随意地批了件外袍,净念走出房间,果真发现,自己此刻原是到了一艘船上,还没到甲板,就见索翰华正迎着面走来。 “怎么不多睡会?”索翰华关切地问道,“会不会还难受着?” 净念望了望天色,看似还是凌晨,随后对男人摇头,问:“不是回去?” 索翰华勾了勾嘴角:“不急。” 净念定定地看着他,却没等到解释,便被对方半拥着送回了房间。躺回了床上,他想起来缔盟之前说的那些话……所以,还是要趁机对付申屠宿闫,或者说借机在宿闫国掀起动乱? 想到这,净念坐直身,望向索翰华的双眼:“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早先的誓言,他从来不曾忘记,但凡索翰华想要的,有他索净念出手便可。 索翰华轻笑,摇头:“与为父一起,不好吗?”有些事,有些人,不亲手解决,总归无法消除内心的愤恨与不满。 “而且,”他接着说,“都说了,往后要多陪你。” 净念沉默了下,对于父亲的决定,他向来是难以拒绝的,也便不做赘言,只问:“现在去哪?”判断着船的位置和驶向,他大概是知道此刻正位于大古湾水面。 “……月牙岛。”索翰华说道,“那申屠斐明不是告知了你吗,月牙岛是他常驻之地。” 净念想了下,忆起那人确有这么一说:“所以,是申屠宿闫的据点?” 索翰华也不肯定或者否定,只淡声道:“南海诸岛,景致皆是极佳,尤以月牙岛与壅厚岛为殊异。” 净念思索了下,便不欲再动脑子。此次即是有父亲主导,他且跟随便是,至于那些阳谋阴谋,实在是没兴致挖掘。 “申屠宿闫暂且虽不能死。”半晌,索翰华冷笑着开口,“也待我先断了他的臂膀。” 净念静听着,不做评价。 索翰华似是回了神,笑着按下净念的脑袋,让对方在自己怀里躺好:“躺下吧,天还早。”便是一只手按在了净念的额角,“昨天醉酒,头疼不疼?” “不会。” “……甚好,便继续睡吧。” 船只在入海口行驶了一日后,并未直接抵达月牙岛,而是停在了沧国阁岛与月牙岛中间的海域,不知何时,这里已经停驻了十数座楼型战船,以及数十只小型舰船。 今天看到时,微微一愣。当年战事结束,他离开了军中,后来便没在接触过律国的水军——虽是知晓水师的剽悍,但眼下这派气势,还是让他有些讶然。 索翰华看出净念的一丝诧异,谑笑道:“吾儿,听闻男孩岸多有海贼侵袭……” 净念恍然,想起这还是当初他初定的谋划。只是洪扬轲已死……不知索翰华是何时将曾经的“幽冥水鬼”收为己用,又或者直接取而代之。 又听索翰华细细地讲述,净念才是知晓了,大抵是在他不知晓的时候沧国皇帝暗自与索翰华达成了一些海上缔约,虽无法得知详尽的细节,但那名义上属于沧国的阁岛,如今却是容纳了律国的一部分水军。 “这样全部都赶赴月牙岛?”净念看向那一长排巍然傲立的战船,问道。 “不会,只作待命。”索翰华坦然道,“有些事,虽然大家皆知,明面上还须得掩饰了。月牙岛一举,万不能有差错。” 净念有些不解:“月牙岛有甚么?”月牙岛太小,甚至还不及阁岛的一半,是在不适合坐什么资源储备。 索翰华只反问:“吾儿可记得尝翼山?” ……原来如此。净念顿时明了,如今律国拥有火器,在战事上有着绝对优势,宿闫国当然也不甘于落后。制造这些武器的地方,须得极其隐蔽,而过程中容易产生巨大的声响动静。如此说来月牙岛孤立海间,倒也是个佳处。 “且月牙岛半座岛屿皆为矿产。”索翰华继续解释,“虽说运输不方便,但申屠宿闫早几年就有所准备。” 其实申屠宿闫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了相当充足——也是为此,如今借着新帝初登大宝时机,他才敢无所忌惮的动作,可惜那申屠斐明太急于求成,以至于坏了他的好事。 而如今,索翰华并不打算彻底绝了申屠宿闫的后路,否则谁来分裂宿闫的势力,律国又如何能够趁机谋利?只是月牙岛往后的补给,断是不能再留住了。 也好在宿闫国内的局面已是剑拔弩张,即使现在月牙岛沦落,申屠宿闫也不敢分心顾及。而等宿闫内部平稳了,这座物产丰饶的岛屿,早便是落入了他人手中,宿闫皇帝再想要回,便是有心无力,或者发动战争,也极可能得不偿失。 最重要的是,宿闫国无法在明面上怪责到律国头上,至于其原因……净念看到“海贼”战船上的人时,便是了解了——其实前世他常见到这般模样的人,红棕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高大的个子、健壮的身体……只是,索翰华从哪里找来的? 索翰华也不吊他胃口,说道:“早年我国西海岸常遭流寇侵袭,有极少些人,是真正来自海上之国的。可听过蛟国?其实是在鸠鹭海之西的一个国家,听说如今变成了改名东鲁了。” “蛟国再西,有闻更大的一片大陆,只是那里贫瘠穷苦,一些海边擅水渔民漂洋过海到了东鲁……长年累月,自成了一个种族,却因受到当地人的误解排斥,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6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6 只能靠海而生。” “那些人本身剽悍,后来听闻了这边陆地的消息,便有一伙人心起了捋才的想法。曾经蛟国的帝王,不予阻止,甚至受律国财富之诱,有权贵也参与其间……知道东鲁当权,才陆续发配了这些海贼。” 净念听完,虽然对这不同大陆,不同国家间的纠葛不清楚,但也是解了暗存心底的一些疑惑:想起了前世的格局,这个世界其实也该大同小异。或许,依照当下这里的经济军事发展,以前那个世界,历史上的军事与经济扩张,也会开始在这里上演了吧? 而他所关心的是:“父亲,你想要那些地方吗?” 净念很直截了当地问出想法。对于一国帝王,侵略的想法根深蒂固,何况是索翰华这样野心勃勃的皇帝。 索翰华倒是没想到净念的念头转在了此处,一时微愣,继而爽朗的大笑:“吾儿为何这般问?难道你想要将那些地方送给为父?” “如果你要。” “不了。”索翰华摇头,“那些个地方,太遥远了。”而他,即便不甘承认,却实在不算年轻了。这辈子所能做的,只能抓紧真正拥有的。至于称霸世界的野心……他不否认,听了净念的话,有些蠢蠢欲动。只是,他更清楚,什么事值得精心呵护的。 “只要律国继续强大,总有一天,那些地方会俯首称臣。”索翰华淡笑着说道,言语间是不容置疑地自信与狂妄。 ……但,那些终归是未来子孙的责任了。 净念也不在意索翰华的想法,即是父亲不需要,他也不必多想。 两人在谈话间已经从海贼战船的甲板,转移掉了舱底的密室。只听索翰华笑道:“净念,且随为父也体验一回海贼的趣味。” ☆、【一七四】月牙岛 (3089字) 既然是“海贼”,净念与索翰华又都将参与其中,两人便换了一身褴褛的短打。 亥正,夜间海面薄雾升起,又逢月底,天空黑寂,不见半点微光,,几艘战舰悄然地接近月牙岛;精巧的鹰瞳,已经急速朝前方驶去。 这一次的行动,自然是事先就谋划好的。而凡是索翰华定的计策,向来不会有差错。因近日大路上的暗流涌动,月牙岛上船只也有一些隐秘的出没,这个时机,最易在港口生事搅乱。 战船渐渐地停驻,夜晚与海雾的掩护,让岛上的官兵不能及时发现危险的到来。 净念站到护栏前,两侧是摆好的“暗金飞龙”。看着越来越浓密的海雾,他不由得心生疑惑。以雾气做屏障,不免会对乙方造成同样的障碍。 “……战船备做不时之需,”索翰华似乎感知到青年的不解,低声说道。“那些鹰艟才是这场战斗的主力。” 突击月牙岛,无论如何免不了一场海战。但,若是敌人的主力战舰战船都被破坏而没法使用呢? 索翰华轻笑着勾起净念鬓角的碎发:“吾儿也知以‘静门’在敌国埋伏起事,为父自然也有一些暗装。”这些暗装比以往的那些,埋得更深,时间更久,不到最后不可轻易动用。 “这些年,自此申屠宿闫立为申屠王,他在我国挑起了多少动乱。”索翰华冷笑,“当真以为我大律是好欺之辈吗?”只是当初为了帝国,为了大局,为了将来强势崛起,很多事情不得不隐忍下来。而他从刚晓事时就开始学习忍耐,为了今日的谋划,又做了多少的安排。 净念听着索翰华话里的张扬,心底隐约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触。这些年,他即使学习了各种知识,也参与了诸多俗事,但到底比平常人少了一种融入,自始至终,他与这个世界都有一种隐约的隔膜。 索翰华的经历,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动容,甚至似乎感动一种共鸣。 两人其后都沉默不语。 战船上是一片静寂,只能听到远处荡漾的水浪声。船上的水兵们,俱是屏息待命。 直到夜深风起,似乎还没传来鹰艟的消息。海雾愈发地浓密了。索翰华却在这时抓住净念冰凉的手:“看来那边一切顺利,暂且用不上这边。先去睡吧。” 净念有些迟疑:“可是……” 索翰华柔声打断他的话语:“这一回,为父带你来并非需要你做什么。再说,都是船只上战斗,无须你亲自上阵。” 净念怔然。 “吾儿为为父做得够多了,”推开密室的门,索翰华把青年按在了床上,轻轻点上了他的睡穴,“如今,你只需要看着为父,看着就好。” 索翰华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青年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浅笑。净念哪能理解,那种失去的痛,已如毒瘤长在他的心脏上。索林牧叛乱一事,是他对净念最后一次的纵容。 今次会带着人来到月牙岛,全然与地方想象的战斗无关。只是因为,这里躲饿环境宜人,精致绝美,那申屠斐明死前对净念提过的“雪海沉钩”,索翰华也想让对方能亲身感受一番。 索翰华刻意的安排,使得净念睡足醒来后,发现这一场海上的角逐,已经进行了多时,且渐渐可见,“海贼”一方越来也明显的优势,净念与索翰华所在的船,是镇守后方的主舰,暂时并没有进入战斗。 都出密室上了甲板,净念发现此时已然是大白天了,不由愣了下。随即想到,约莫是父亲用了手段让他睡死了吧。 “呵……”索翰华的心情显然极好,看到走近的净念,浑然不顾满船的军士,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吾儿,今夜之前,你便能尝到这月牙岛上的美味了。” 净念轻轻点头。仅仅几座战船和数十艘鹰艟,就在这战斗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天拿下月牙岛也不算骇人听闻。 他可没忘记,一直待命的那些主力水军和真正的海贼。 “今年,吾儿可亲眼看见‘雪海沉钩’的美景了。” 雪海沉钩?那日申屠斐明说的废话里,只有这个让他略略记上了心。只是,这样的景象,应该是出现在冬季吧? 父亲话语的意思…… “国内有临孜代政,还有北门掬、明司的监督,所以为父尽可安心陪吾儿在这里过冬,或许,过完年再回国也不迟。” 而这段时间,宿闫国的动乱,基本能做一个暂时的了解。待他们回国,整好是时机再做些谋划。 “可以吗?”净念只关心会不会妨碍到索翰华的正事。 “为何不可以,”索翰华揽着青年,看向广裘的海面,淡声道,“月牙岛山水养人,为父也像休息休息。” “嗯。”净念微微勾起嘴,抬头看向男人,目光却又不经意的落在头发间那几根藏不住的银丝上。净念怔愣的想:父亲说的对,如今已经坐拥天下了,那些累人的凡尘俗事,根本无需挂念。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7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7 是该好好休息了…… 海上的战斗,果然如索翰华预计般,在傍晚时以律国一方大胜告终。在此先,一直待命在远海的船只,分成了三路,借着这里的酣战之机,以雷霆之势拿下了月牙岛其他几个重要的进出港口。 几万大军,和远跨重洋而来的数千异族海贼们,迅速地登陆,并极快的控制了全岛沿海势力,将岛上残余部率困死岛心,假以时日,便可彻底控制岛屿。 当晚,索翰华与净念上岸暂宿在原守军将军府上。。随后大半个月的时间,索翰华忙于接管全岛的事务,每日早出晚归。 净念也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不过,前世今生,他都没有闲心在海边玩耍,这几日住在海边,倒是难得生了些许玩心。 天气虽然微带寒意,并不妨碍他赤脚踩着海沙玩水的兴致。 纷乱的事务终于处理完毕,索翰华早早的回了府邸,听闻净念去了海边后,迫不及待地运起轻功赶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到青年雪白的长发,被海风鼓吹的乱七八糟,索翰华缓下脚步,静静的观望着净念自得其乐的模样。 ——真是孩子气。 念头升起,索翰华继而是低笑出声:可不是吗,净念在很多方面,一直保持着孩子的天真纯白。 观望了半晌,索翰华才慢慢朝那边走去。这时今年也转身看了过来,对着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怎么赤着脚?”男人佯怒着开口,“海水寒冷,小心冻出病来。” 净念不说话,扑在对方怀里,把冻得冰冷的双手塞进了索翰华的衣服里。 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感觉到冰冷的寒意,索翰华这下倒真有点生气了,不再多话,一把将人抱起来,运着轻功往回赶去。 净念很轻易地察觉到男人的情绪,便想要直起身子,却引得对方扣在腰间的双臂收得更紧了。 “乱动什么!” 净念凑到索翰华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亲。 索翰华背着人隐带讨好的亲吻取悦了,只觉,实在是好气又无奈。 回到府邸,净念被强迫喝了两碗姜汤,索翰华又运功彻底暖和了他的身子才算罢休。 “这里不比大律,常年气候都偏凉寒。戏水还是祁月正最合适。”索翰华简短的说了句,也没再多追究,只转了个话题道,“明日离开这里,去西南岸……雪海沉钩正式发生在那里。我们就暂且在那里定居吧……为父已经派人打点好了。” 净念对索翰华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 月牙岛虽然不大,但从东端赶往西南岸,即便赶得急,也花了近三天的饿时间才抵达西南岸以“雪海沉钩”而闻名世人的小城归约。 净念做在马车里,发现街上有不少异族海贼。 “他们一早看重了这里,”索翰华不在意地说道,“便给了也无妨。” “据闻这些异族人夜晚喜欢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今夜且随他们看看。”索翰华想到,一直以来,净念总活的太冷清了,心底不由几分触动。即便他曾经意图让对方融入人世,却成效不大。 “或许……”索翰华忽然笑开,略带神秘地问,“吾儿,可想看为父的舞蹈?” 正在吃着水果的净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给惊得噎住了……他略瞪大眼,看向身形挺拔高大、面容英气刚硬的男人,实在是无法联想到对方跳舞的样子。 不过,只要是关于父亲的饿事情,他都想了解清楚。 “想。” “哈哈,”索翰华大笑,爽快的说道,“也好,到时候就让净念替为夫奏乐,如何?” “……不会乐器。”净念的声音有些闷。 ☆、【一七五】尘世心 (3056字) 当夜,归约小城的广场四周点起了火把,场地正中燃着篝火,一群海贼们,拍击着皮鼓,吆喝着家乡小调,狂野地扭动起身躯。 吵闹却不惹人心烦,明艳艳的火焰映照着混乱舞动的人影,自有一番趣味。凡尘当热情如是。 索翰华并未将净念真的带到人群间。他们此时正处于,这座小城最高的楼阁上。 这里可以听到广场上欢笑热闹的人声,也能看到火焰前跳舞的人们,偏偏显得别样的清寂。此间当寂寥如是。 广场那边忽然传来的一阵激昂的鼓声。 索翰华拿着宝剑,对净念微微一笑:“吾儿,可想一观为父的舞蹈?”说罢,不等净念回应,仰首便是一声清啸。 宝剑出鞘,映着夜明珠,闪烁清丽的华光。挺拔高大的男人,扬手、旋身,不见半丝矫揉造作,起手落足蕴含着勃发的力量。 索翰华跳的,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一套华丽优雅的剑法。破空响声,剑身旋转,似要撕碎这个清寂又热情的夜晚。 那边鼓声已歇。 这边剑舞未止。 净念怔然的观看者索翰华起舞的身影。这一场剑舞,没了乐曲的缀饰,更显壮丽绝伦而惊心动魄。 “父亲……”看着男人收手停足,终于结束了舞蹈,净念不由喃喃地低唤出声。 索翰华收起剑,跨步走到净念跟前,看着他发冷的模样,笑吟吟地开了口:“看呆了?” 净念抿了抿嘴,半晌,轻声回:“很好看。” “哈哈。”男人随手将宝剑扔到一边,坐在青年身边,畅快的说起话,“可惜没有吾儿乐声相和,到底是寡淡寂寥了。” 净念垂下眼睑:“父亲很厉害。” “呵……”索翰华淡笑,“不过是为了取悦而已。” 说罢,男人让青年躺在软榻上,自己则拿起一旁的书卷,翻到前次看到的地方,为对方讲说起来。这些日子净念真是越来越懒散了,索翰华有些无奈,知晓这人喜欢听他讲书,便也顺了对方的心意。 净念看着索翰华的侧脸,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父子二人,就这么扔下了律国,在这远离大陆的小岛上,过起了隐居般的生活。 自打头一晚在“逐星阁”过夜后,净念就赖上这里,敞开的四面大窗,将整个归约城,甚至远处的大骇都纳入了视野里。 月牙岛的四季不太分明,除了七月有一点炎热外,春秋短暂而寒凉。没到十月,就开始飘起了小雪。 净念想起了有些期待中的景象“雪海沉钩”:据说在大寒时节,近岸的海水连着沙滩结成了一篇晶莹的冰面,这段时间,月牙湾如银钩,一直挂在海天交接的地方,仿佛随时都要沉入雪海中。 ……是一种天象吧。净念翻过一页书页,漫不经心地想着。这里的人,也没法说明出现这种景象的原因。 时间,就在这样宁谧的日子里,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雪花飘逝在这一片莹白的世界里。 律国气候温和,从来没有经过这般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8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8 的寒冷。净念即便在感知上显得迟钝,却也不耐这种寒冷,更何况他的体质阴寒,便是越来越喜欢赖在索翰华的怀抱里。 索翰华习惯由着他,只是吩咐侍从时刻记得给暖炉里添炭。 这一天,净念总算见识到了“雪海沉钩”的景象。 天空、大骇与地面,凝结为一体,这一片壮阔广裘的冰雪世界,除了那一弯带着晕彩银钩外,似乎摒弃了凡尘万物,又放佛容纳了此间所有。 “如何?”索翰华轻笑着问。 目光凝胶在那一抹纤细的月牙上,净念思索了半天,却不知改用怎样的词语表达,只觉,无怪乎多少文人墨客,总爱寄情于山水自然间。 “为父年轻时,曾因练功激进,导致心魔入侵,一时性情不稳,开始觉得迫不及待。”索翰华神情有些慨然,谈起了往事,“便自觉状态不对,决定离京远足,好能暂时放开心胸。后无意间随商船来到了月牙岛,正逢寒冬,就来到归约一睹雪海沉钩之景。” “彼时看着天地悠远而包容,顿觉为凡尘俗事 侵扰本心,”来年洪河决堤、塘镇遭患,我自请前去救灾……却不想,竟在哪里遇到了这一生最重要的珍宝。“ 原本静听的净念,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对方话里的意思。 索翰华悠悠的说道:“今再临归约,重看这雪海景象,倒真有一种天理莫测的感触。” 净念也没想到,此处和索翰华竟有这般姻缘,甚至音乐地关联到了自己身上。 “好了。”索翰华收起感叹,将净念身上的大氅紧了紧,“如今景也看到了,还是少留在这冰天雪地里。” 说话间,两人相携离开海岸。 “雪海沉钩”一现,连日的冰雪天气也骤然停止,少见的太阳也会在天空上挂上几个时辰。 这种奇异的天象,持续了一个月才结束,没多久便迎来有一个新年。新年过了不到一月,海上气温略有回暖,索翰华就让人收拾起物事,准备回国。 半夜后,几艘商船行至大古河间东浔河河口。 望向不远处的国土,索翰华对净念说道:“净念,昨日曲默传来消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第一件是,净明在海印寺剃度受戒了。” 净念有些意外……那个追随他入世的净明,似乎很久没有关注过了。当年受伤,记忆多次遭到侵损,如今虽都恢复,却对人对事皆难以上心了。 想到这些年,净明受自己所累,卷入那些俗世的恩怨纠葛……出家,对于心思纯善的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要去看望他吗?”索翰华问。 净念想了下,摇头:“现在不。”索翰华肯定是要立马回家的,海印寺路途遥远,并不顺路。他与净明,顺其自然便可,或许哪日路过西山,有缘自能再见。 “第二件事?”净念看向索翰华,却见对方扬起眉,有些兴味的样子。 “曲默说,”索翰华笑道,“他想娶你的小妹,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小妹……英招?净念眨了眨眼,半晌回道:“不是该问英招自己吗?” “可能……英招舍不得远离你吧。”索翰华语气莫名,继而凑在青年的耳畔,若有若无地碰了碰对方的耳朵,“英招一直费心费力地为你做事,如今你既清闲了,也不好耽误他的终身,是吧?” 英招曾经陪伴的那些日子,净念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直白单纯又固执的人,男的也进了他的心……所以净念迟疑了下:“也要英招同意才行。” “曲默说,只要你同意,英招就同意。”索翰华淡淡的说,遂反问,“吾儿为何这般为难?莫非当真舍不得了?” 净念摇头,想了想,决定还是等回京后再看,“探听”一下英招的真实想法。索翰华笑着,也不再多说。 商船很快到了大古,索翰华与净念上岸后,便换了良驹,赶了三天的录,终于回到了京城。 到达京城的时辰尚早,索翰华立刻回了宫,而净念想着曲默与英招的事情,便先去了曲默的府邸。 不知曲默用了什么方法,英招现在就住在他的府上。一看到净念,两个人都是欣喜不已,其中的原因自然完全不同。 净念被招呼着坐在主座上,曲默给他上完茶后,三个人便都干坐着,没人开口打破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当然,这尴尬,也仅仅是曲默的感受。 净念不说话,是想要通过“探听”两人的心理,才决定是否同意曲默的请求。 “少主……” 僵持了半天,曲默见净念始终垂着眼喝茶,也是有些焦急了。他自然之道净念的来意,所以才更加地担心。 净念瞄了他一眼,继而望向英招,忽然开口:“你们的事,我不管。” 英招愣了下,半天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的含义。而曲默听了,只能无奈的暗叹口气,最后与英招一同护送着净念回宫。 回到了熟悉的宫殿,净念也回归了平淡到近乎无趣的生活。索翰华离京多时,而索临孜毕竟只是代政,很多重要的决定,还是需要皇帝决断,故而这段时日,他忙得脚不沾地。 再多的事务,如今都与净念无关。他平静地待在西北宫,看书、练功或发呆,无论是宿闫国的内乱,还是曲默与英招的婚事,他在没有过问了。 ☆、【一七六】恩怨断 (3068字) 兴雍十四年。 阴湿闷热的地牢充斥着阵阵骚臭,男人手脚上束缚着粗大的铁链镣铐,他蜷缩着身,窝在铺着甘草的石床上,嘴里隐约泻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那一身赃物的锦衣华服,表明了他在入狱前拥有不凡的身份。 “哐当——”一道刺目的阳光射入地牢,男人被惊动了,强撑着身体,靠着石壁坐起身,瞪眼看向踏过牢门的人,申请强自压抑,桀骜的眼神却泄露出他的愤恨不甘。 “呵……”他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发出一声快慰的笑,“数年不见,律皇陛下更见丰神俊朗了。” 索翰华但笑不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徒做挣扎的申屠宿闫,浑然不在乎这人嘲讽取笑的言语——即使地牢的光线阴晦昏暗,任谁都能看清他霜白的两鬓和额角间如老木般的皱纹。 申屠宿闫被索翰华不掩轻蔑的目光激得恼红了眼,犹作傲然姿态,以凌人的语气迫问:“铁索地牢,这就是律国对待盟国摄政王的态度吗?” “盟国摄政王?”索翰华微一挑眉,“不是正在宿闫国内皇帝进行和解谈判?” “你!”申屠宿闫显然彻底相信了律国的企图,强自大笑,“哈哈……可笑,你当我宿闫人都是瞎子吗?”李代桃僵?申屠王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取代的! “瞎不瞎,朕不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9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29 知道。”索翰华玩味地开口,“宿闫皇帝和民众相信他是申屠王,我律国作为缔盟方自然不需质疑。” “诡计!”申屠宿闫明白了自己被宿闫和律国的帝王合谋算计,审核他的手下也背叛了自己,或者拥戴他的旧部已经被人掌控了。 “这是你们的阴谋!”申屠宿闫已经没有了王者的凤仪,面对着即将失去一切的现实,他开始慌乱、癫狂、不敢相信,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 索翰华冷眼看着发疯的人,一直以来的愤怒与憎恶,已然消淡,甚至觉得应该怜悯这位曾经的申屠王。 奖金五年的时间,他利用了宿闫新帝的野心,趁着宿闫国内乱,推波助澜,以削弱申屠王以及宿闫国的整体实力。 这数年里,宿闫国分裂东西,屡次动乱,都有他的力量在暗中推动。 如今宿闫元气大伤,而律国这些年在各方面都取得飞速发展,将其他两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陷入困境的宿闫帝和申屠王,都心知宿闫国处境不妙,双方于年初陆陆续续交换了文书,最后达成和解的协议。皇帝与申屠王,约定在彼此势力各占半数的圳州司坝上城会谈。 和谈在双方各持己见和相互妥协间有条不紊的进行了多日……申屠宿闫却已落入了此间大牢。 空气中漂浮着异样问气味,索翰华有些嫌弃地掩了下鼻子,看着呵呵低笑的申屠宿闫,丢下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宿闫帝传来消息,让你安心做客大律,并希望朕好生‘招待’你。” 言罢,不再理会对方是何反应,索翰华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地牢。 ……当初若非顾虑大局,仅是申屠宿闫屡次触碰他的底线、利用伤害净念一事,他便是早就将这个人处理了。只那时,律国初定,国内尚存隐患,不易大动元气,他才隐忍下来,干脆利用起宿闫国皇权的争斗,借以宿闫新帝牵制申屠宿闫的势力,又反过来以申屠宿闫动摇宿闫国根基。 如今时机正好,律国已然强大,这个申屠宿闫不必再留下闹心了。 至于这个人的下场,索翰华只需要知道,交给手下保证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偿还了过往的恩怨纠葛,再不必挂心。 步入西北宫,索翰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抹令他眷恋的身影。 时光像停住在净念弱冠之年,除了那一头雪发,他的面容如十几年前一段俊秀年轻。 “父亲,”净念迎向索翰华的目光,眼神微透欣喜,便是运着轻功,扑到了他的怀里。“你去了地牢。”他肯定地说。 “哦?”索翰华笑问,“吾儿如何知道的?” “霉气。” 恍然,想是衣物上带着地牢里的异味,索翰华便是脚下一转,揽着人朝木屋走去:“替为夫沐浴吧!” “嗯。”净念听话地应声。 水雾蒸腾缭绕,净念同样是拖了衣物站在水池里,拿着毛巾,细细地替男人揉洗着头发…… 仅仅五年,索翰华的头发迅速地白了一大半,而曾经保养得宜的皮肤,如同凋枯的树木,一天天的老化、皱起。 如同时间在净念身上停止一般,索翰华分给了他的寿命,便是承担了他的衰老。 便是心惊淡薄冷清如净念,目睹着曾经意气飞扬,精神焕发的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即便摘掉,有了共系的命运,对方不会比自己早走一步,心脏还是一点点的揪痛。 不过净念很快就坦然以对。即是索翰华没有在意自身的变化,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无论男人的外表变成如何,他们命运与共、朝夕相伴,谁也不必担心会丢下对方,天下间还有什么事让人感到更幸福? 即是当真到那一天,男人老的无法走动……净念想着,他可以去照顾父亲,就想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教导、照顾并呵护自己一般。 手上擦拭的动作渐渐轻缓,净念看着男人靠在水池壁上有些昏睡的模样,便忽然想到了一句久远前无意间看到的诗句。 “吾儿在想甚么,这么感慨?”索翰华很软睁开眼,笑吟吟地看向净念。 “……一首诗。”净念不记得诗的标题,但久远的记忆力,他有一天深夜,为了任务潜藏在一家医院里,无意间看到一个男子坐在沉睡的妻子身边,抑扬顿挫的朗诵者那首诗。 “哦?”索翰华略有惊诧,一下子来了精神,打趣道,“何时吾儿也开始懂得欣赏诗歌了?且诵给为父听。” 净念迟疑了下:“只记得几句。” “就说你记得的几句。”索翰华兴致不减。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净念独特的嗓音,念起的诗句,仿佛有触动灵魄的力量。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索翰华神情莫测,沉默半晌,忽然朗笑出声,问:“吾儿原来是向为父诉衷情啊!” 察觉到男人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净念也是露出一个浅笑。他并没想表达甚至——至少他自己主观上没有这样的意识——只是这样的场景,忽然就触动了曾经的记忆,下意识地想要告诉索翰华。 或许实在是欣喜,索翰华从浴池中起身,也不管一身湿气,把净念从池水中捞起来,抱着他走到了一旁的寝室。 将净念放到床上,索翰华迫不及待地压在他身上,激烈的亲吻似要吞噬掉这人的全部,最后强力挺入了对方的身体,发狠的贯穿抽动着。 这一年来,他们欢爱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这种不分彼此的契合,让净念有些怀念不舍。放任着男人粗暴的举动,他柔顺地展开身体,不时迎合着对方的攻击。 这一场淋漓尽致的情事持续到了深夜。结束后,两人都是饿了,吃了些餐点,便拥躺在床上歇憩。 “今年年底,为父会禅位。”索翰华忽然如此说道。 净念有些意外:他自然了解父亲对于权威的重视,怎么可能甘愿退居人后,即使上位的是自己的儿子! “临孜以至而立之年,正式大展抱负的时候。”索翰华淡然地解释,“为父这一世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这两年愈发不耐繁琐的政务,不如退隐下来。”何况,只要他活着,这律国权势实际上一直牢牢握在他手心。 “父亲……” “而且净念刚才都说了,”索翰华半是玩笑道,“为父老了。睡思昏沉,再要贪恋权威,万一神志不清,做出错误的决定,可就真是律国之祸了。” “不会。”净念果断的否定。 索翰华为他的袒护轻笑:“这几年总所陪你多走动,每每却被俗事绊住。等为父禅位了,当真才能安心耍顽。宿闫国如今内乱已平,也可以去看一看……还有海对面的东鲁。” 漫声说着话,索翰华过了许久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0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0 也没听到怀中人的应声,低头细看,累了一下午的青年——尽管净念的年龄似乎不改以青年称呼了——已然安然的熟睡了。 男人宠溺地弯了弯嘴唇,笑意继而消失……他从没想过,这几年自己会发生这般的变化,到底有些不甘愿,却只能平静地接受事实。或许这就是此世一意孤行的代价吧。 ☆、【全文终】有时尽 (2698字) “小公主……” 皇宫的一处僻静角落,八九岁的女娃躲躲藏藏,完全不理会追来的侍女嬷嬷们。 “呀!”她惊奇地轻呼了声。前方高大庄伟的宫墙挡住了去路,一丛葱郁的树枝伸出琦头,放着淡雅俏丽的栗梅花。 “真漂亮……”她低声叹着,竟从来不知,这“荒芜清寂”的西北宫,还有这样一处地方,让她非常好奇,墙后是怎样的景致。 她转了沿着墙根转悠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大院的入口:“净苑?”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她有些熟悉……苦思了一会,便猛然想到:这字迹可不是传说中皇爷爷的吗?她在父皇的一本书上看到过。可惜,自她记事起,就从没见到过皇爷爷。 忽然想起,父皇曾殷殷嘱咐,不许去西北宫耍顽,更不准擅闯“净苑’,说这里是皇宫的禁地。 “到底藏了什么呢?”八九岁,正是好奇的年龄。 然后在她蠢蠢欲动,想要推开朱红色大门时,一个玄衣侍卫似乎凭空冒出,挡在了她跟前:“闲杂人士,无有宣召,不得擅自踏入净苑!” 小公主不满她瞪大了眼,看着侍卫不近人情的模样,有些委屈,却也不敢强行闯入……父皇发怒,真是可怕! 跟随的侍女嬷嬷们,还是找到了这里,一阵忙乱地呼喊,又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侍卫拦下,并勒令肃静。 小公生恋恋不舍地往回走,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往净苑看去:“哎?”她惊奇地瞪大眼,看着白发红衣的青年不知忽然出现在门口,那两个侍卫恭敬地单膝下跪,就见青年理也没理他径自推门进去。 “他是谁?”小公生问向疑惑不已的侍女们和满脸惊愕的嬷嬷。 “啊,”嬷嬷半天才回过神,连忙小声道,“小公主,快离开这里……”边不顾尊卑地拉着公主的手,疾步离开西北宫,才压低了嗓声,小心翼翼地说,“刚才那位……应该是御武尊王了,即是小公主的大皇伯……” “哎,我听说过他……传说大皇伯很厉害的。”小公主喃喃自语。 忆起当初好奇地追问父皇时,父皇那若有所失、怅惘叹息的神情,年幼的小公主忽觉心脏瑟缩了下,便又回想到刚才惊鸿一瞥,她心生亲近,想要靠近那从未正面相对过的大皇伯,又觉对方一身冷清彷如要拒绝所有人。 小公主想不通这种矛盾的感觉,急匆匆地奔去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那,欲求得一个释疑解惑的答案。 ……然后,她却发觉父皇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只那隐带悲痛的眼神让她心悸。 “今声别舍”内,安静祥和。甫一推开门,热暖温润的气息扑面迎来,雪发“青年”一眼看到斜靠矮榻正小憩着的男人,脚下愈发是放轻了,毫无声响地走到榻边,遂卧坐塌下绒垫上。 将书卷收合起,又为男人掩好薄毯,净念望着眼前衰老的容颜怔然出神。 自索翰华退位已是一十一年,他们趁赴时间,卸掉了身上所有的责任,走完了整片大陆,又曾遍踏沧国领土,更有西渡鸠鹭海,一览东鲁蛟国风情。 两年前,他们回到了帝都,从此隐居深宫。 这半年里,他看着索翰华的精神一日比一日颓靡。尤其这半月来,男人几乎是昏睡着过完每一天。男人悄无声息流失着的生息,还有自己日渐僵冷阴寒的身体,都在沉默地预告着一个即将必然的时刻。 便在今日一早,净念忽然心生一种预感……于是,趁着索翰华昏睡的时机,他踏过了两年未曾迈出的净苑大门,对着曾经的那些人简短地交代了几句话。 “回来了?”男人熟悉的嗓音,响在耳畔。 净念回神,对上索翰华隐含深意的双眼,忽地扬起一抹笑:“父亲……” “傻乐甚么呢?”索翰华宠溺地捏了捏对方的鼻尖,随即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一下又一下,梳理着这人不曾束起的长发。 “刚才忽然想起来了。”净念说道。 “嗯?” “我以前的名字。”他还记得父亲曾经好奇地问过这个问题。 索翰华顿时来了兴致:“说说。” “安清劭,”净念喃喃地低语。 “清劭……清高德劭吗?”索翰华轻笑,“这名字,与净念倒有些异曲同工的趣味。”净念低低地应声。 舍内宁谧温暖。一人跪坐软垫,趴在男人的胸前;一人细细把玩着对方的头发,啄吻在这人的额头眉眼间。 “吾儿,”良久,男人说道,“为父忽然想弹琴了。” 净念会意地起身,去了别间拿出久置的瑶琴,安放在案几之上。 与君一曲寄相思。 净念安静地听着渐现激烈昂扬的曲调,蓦然忆起,许多年前,索翰华在逐星阁上恣意舞动的模样,便突然冲动起来。 一个轻跃,翩然旋转。记忆里,有关父亲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清晰。净念挥出袖间短剑,学起了记忆中的舞步,和着男人的曲乐舞动起来。 银朱色的长袍,肆意地飘落。 索翰华拨弄着琴弦,凝望着净念的舞姿,只觉神智已经入了迷。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隽秀冷清的少年。一双漂亮的黑眸里,是排斥世间所有的孤寂; 想起了,淡然清和的青年总如稚子般眷恋自己的怀抱; 想起了,无数个错乱沉迷的深夜,他与他,相拥亲吻,身体契合起舞; 想起了,以为会彻底失去对方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毁天灭地的愤怒…… 索翰华的一生,即是净念的一生。行至路末,乍然回首,入目是交替错落、不分彼此的足迹…… 此一世,能有人相携陪伴,奉献身心,最后得以共赴黄泉……足已。 或有遗憾,却不曾后悔。 琴声止,剑舞停。 “过来。”索翰华展开双臂,任净念上榻躺进了自己的怀中,再是低头,凝视着这人十数年不见衰老的容颜。 “父亲。”净念扬起头,凑在男人嘴边,连亲了好几下。 “呵,”索翰华收紧手臂,“你呀……陪为父再睡一会儿吧!” “嗯。” 良久后,索翰华忽然睁开眼,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的面容,勉强地勾了下嘴,又颓然地抿紧……紧了紧双臂的力量,他闭上眼,轻轻地叹了声:“净念吾儿……”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1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1 这极细微的一声低唤,终究泄露了一丝不甘与怅惘。 索临孜穿着一身黄袍,抱着怀里安静乖巧的小公主,木然地凝望着御花园的景致,眼神迷茫。 “参见皇上。” “起吧。” 索临孜回首,看见来人,手臂力道蓦然一紧,直把小公主勒得脸色发白。 “太皇驾崩了!尊王也……”说话的人语气干涩沉痛,“薨逝。” 弘昭十一年二月初七,兴雍皇帝驾崩,谥号“顺天昌运德哲睿高雍熙大觉文奋武钦肇运纯仁神圣明皇帝”,史称圣太祖;太祖长子,悲痛不已,当日泣血而亡,弘昭皇帝会及索净念曾经的功德与太祖对其的宠爱,追封其为“尊极清劭圣太子”。 “小九儿,”索临孜抱着小公主,声音飘渺,“随父皇去见你皇爷爷和大皇伯最后一面吧!” 小公主神色怔忡,望着大门敞开的净苑内,栗梅花安静地飘落,没入满园的邃丝琉璃花丛间。 走至今声别舍,弘昭皇帝站在门外,迷惘地看着榻上相拥的两人,他们神色平静淡然,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 天长地久,两情绵绵,终有尽时。 §完结§ ☆、那些事 (954字) 【一】注定沉沦的第一眼 索翰华看到那个少年,安静地坐在米铺门口旁,似是在休息,只那挺直端坐的姿态看起来着实有趣。视线遂多停留了片刻,他看进少年的眼。 那双眼眸里,是一片无望的沉黑。空洞,却美丽。 索翰华的喜好一向古怪,这一眼,就发觉这少年的不同。这一二年事情愈来纷杂,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已然变得微妙,他不复以往那般,随意留人在身边。欲`望被压制了多时,这次顿起了几分兴致,他想要这个少年。 那双看不见光明的眼,染上了尘垢与欲`望,又将会是怎样的动人? 即使只是短暂的相逢,分别之后再次相遇,索翰华发现自己对于少年依然有兴趣。午夜那杀戮的身影,让他嗜血的内心兴奋起来。 一时兴起,一生沉沦。 从那第一眼,他从此无法把净念当成儿子,即便总以父亲的姿态教导他关爱他。 多年后,蓦然回首,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深知少年对“父亲”的濡慕,故而以父之名,下了一个饵,让少年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世界。 【二】关于名字 净念前世自然不叫净念。 彼时他的父亲还是个半吊子的文艺青年,喜好追求风雅。幼子出世后,这位年轻的父亲乐晕了头,整夜不眠,只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 他期许着这孩子的生命,能够充满明丽与美好,或许平凡,却不平庸;他期望着这孩子能够不媚不俗、品格高洁。 于是他给幼子取名谓“清劭”:人如清流,心洁德劭。 故名,安清劭。 净念这一世的名字是法华所取。 这位高僧对于吴纪拜入佛门一举,始终保持着淡笑的姿态。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跟来的稚子身上,他微有讶异。 高僧眼中的孩童到底是怎般模样,已经无人能够探知。至少清楚的是,法华对于这个孩子比禅院一众僧人都更好些。 这一辈的弟子,都是净字辈。 孩童踏入禅院的当天,法华给他取了法号,曰“净念”。 “言一念者,信心无二心,故曰一念,是名一心。一心则清净报土真因也。” 一念净信。 没人知道这位高僧,是看透了净念“一念执着”的本心,还是期冀着他能够抛却往生的执念。 待续 ☆、无责任番外?如果…… (5269字) 如果来世,他还有这一世的记忆; ——这个番外是在今天存文的时候,临时想象的一个场景,与正文无关。自个儿脑补得太欢乐了,不写出来就要憋死,于是与大家分享下,没有任何的推敲,切莫较真 故事开始 魏华雍,男,今年二十七岁,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性情稳重,无论学习工作,都是专注认真,故而年纪轻轻,事业上也算是小有成就。 他从小被祖父教育,待人须温文有礼,遇事要宠辱不惊。这些年,他也是按照这样的原则为人行事。为此,几个一起长大的好友,皆称他为“戴着面具的人”。 这戴着面具的人,在最近,却被同一个人,彻底地搅乱了他波澜不惊的心境。 那是一个清秀高瘦的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 短短半个月里,魏华雍遇到了他三次。 第一次相遇,他觉得厌恶; 第二次相遇,他觉得奇特; 第三次相遇,他觉得……心动。 第一次相遇,他正被几个损友拉着一起去某家特色饭店吃饭。 几人刚坐下,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急切地走到了他们的桌旁,然后…… 这服务员惊喜得直盯着魏华雍,甚至弯下腰倾身凑了过去——尽管,他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笑容,魏华雍却莫名感觉得出对方确实是“惊喜”。 同桌几人,被这服务员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魏华雍面带微笑,身体往椅背靠了靠,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他看着恨不得抵到自己脸上的少年,温和地问:“我们可以点餐了吗?” 少年眨动着幽黑漂亮的眼眸,弯了弯嘴唇,开口喊出声。少年的嗓音不大,微带着沙哑却异样地动听。 只是,他喊的内容…… “父亲。”少年看着魏华雍,欣喜的语气里似有着撒娇的意味。 于是,所有人默然。 魏华雍觉得脸皮上的微笑,正被这少年直白而热切的目光一点点扒下来。他张了张嘴,又无奈地合上,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有一个念头…… 【这孩子,该不会是傻子吧?】 少年又出人意料地再开了口:“不是傻子。”顿了顿,“我是净念。” 话语里隐约透着一点委屈。 几位损友,终于回了神,都忍不住放声大笑,惹来别桌人的异样而不满的眼光。 其中一人忍着笑,吊儿郎当地开了口:“哟,华雍,我们都不晓得你有这么大的儿子呀!”说着,他砸吧着嘴,把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意味不明地说,“相貌清新,秀色可餐,啧,华雍今晚儿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2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2 就把你这儿子领回家门去吧!” 魏华雍噙着笑,眼神里却只透着冷意,起身绕开少年:“抱歉,临时有事,今晚就不聚餐了。”说罢,不等几个损友追上来,他就径直离开了饭店。 出了门,他觉得有些懊恼。不过是又一个想要接近他的人,何至于这般动气?! 脑海中少年那双眼眸一闪而过,他嗤笑一声:现在的mb,勾搭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另类了! 走出了一些路,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几个损友都跟着出来了——那个奇怪的少年,并没有追过来。 第二次相遇,魏华雍被母校a大邀请去开一个讲座。讲座在下午,开始前,他先去拜访大学时的班导师。 正要进门的时候,一个学生刚好从办公室出来。 他礼貌地往门边站了站,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正对上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是当日在x饭店遇到的那个奇怪少年。 少年似乎也有些意外,与魏华雍对视了几秒后,重新回到屋内,走到墙边站得笔直,然后用着含笑的眼眸期待地注视着他进来。 少年的目光太热切了…… 魏华雍忽然觉得压力很大,有一种想要逃开的冲动。可惜办公室里的老师早就看到了他,已经热情地走过来迎接。 “哎呦,小魏啊快进屋坐。”五十出头的女人和蔼可亲地对站在旁边的少年说道,“小安,快过来见见你的魏师兄……” 女人巴拉巴拉地给两个人介绍着,魏华雍只是笑着倾听,偶尔附和几声。 等十几分钟后,魏华雍离开了办公室,少年也追着他出来了。 本以为少年又会对自己说些奇怪的话,等快走到学校礼堂了,魏华雍发现对方只是安静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他走快一点,对方就会加快步伐;他走慢一点,对方也会放缓速度。 或许是印象确实深刻,他忍不住想要知道,这孩子找上自己的目的。 “这回怎么不叫我父亲了?”走到礼堂外僻静的小树林时,魏华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少年,笑容可掬地问。 少年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实在漂亮,魏华雍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住了——随即,他微微地笑着:“现在你不是父亲了。” 这话说的奇怪。 魏华雍见他不再开口,眼看着讲座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也没耐心再与少年周旋,转身便进了礼堂。 讲座结束时,他没有发现少年的行踪。 然后接他的车子来了。 车子刚开出停车场,他就看到后视镜里,少年背着夕阳,朝这边狂奔,然后渐渐地被抛远……到最后,车子驶出校门,转了个方向,那奔跑的少年,便彻底地消失在视野内。 那一瞬,心底隐生一种异样的情绪。 第三次相遇,是在一条破落的小巷。这个城市,半边是浮华,半边是寥落,光鲜亮丽之下掩藏着腐烂肮脏。 小巷穿插在即将要被拆迁的老旧小区。住户基本上都已经迁走了。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这里住着祖父的老战友。 老人已经八十高龄了,家里就一个人,现在想搬家,就算叫了搬家公司,祖父还是不放心,就特意叫他亲自照看下老人。 小区有些地方已经拆了,到处堆积着砖块木头,车子不好进去。他便步行进了巷子。 巷子交错复杂。 经过一个岔口,他听到了几个男人凶狠地威胁着什么人。 对于这类事情,魏华雍见怪不怪,只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正打算快步走开时,他听到了之前威胁人的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惊诧地顿住脚步。 拳脚大展的少年,可不是眼熟的很?便蓦地想起了,那个校园的傍晚,他坐在车里,冷眼看着后视镜里少年追逐奔跑的样子。 他静静地看着少年以不符合年龄与外表的凶狠,一脚一拳打飞了两个大汉,再是另一只脚狠狠地踩到被打趴在地的男人背上,右手已用极快的速度一把掐住第四个人的脖子。 那样凌厉的攻击,让少年平静淡泊的形象变得极其的生动,带着一种令人沉沦的魅惑与勾人心弦的危险。 魏华雍朝那边走去,少年极敏锐地猛转头看过来。 “我看他们受了教训,”魏华雍笑着说道,“便放了吧。”这是法治社会。即使杀的人是些渣滓,也必须得受到法律制裁的。 为这些人坐牢甚至丧命,着实不值当。 少年听话地松开了手脚,那几个人被打得哭爹喊娘,一得了生机,便都忍着伤痛,揪着身体,跌跌撞撞地朝另一头跑去。 魏华雍瞄到少年注视着自己眼睛都不眨的样子,失笑,便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吧。” 少年没有接过纸巾,只是把沾血的双手伸到魏华雍的面前。 魏华雍微愣了下,随即明了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举动,是少年在向自己撒娇吗? 敛下眼,他轻笑道:“我从不会服侍别人。” “……除了,亲人与情人。” 少年眼睛瞪大了些许,随即透出满满的笑意,又把双手往魏华雍面前送了送。 动作极尽了温柔的,替少年仔细地擦尽血迹。魏华雍淡声问道:“你叫……安净念?”上回导师嘴上喊着少年为小安,而他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少年自称叫净念。 少年终于开口了:“我现在不叫净念。” 魏华雍沉静地注视着少年的面容,只觉得这句话几分耳熟。 ……现在? “那么,”男人嗓音低柔,“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手上的血擦得干净了,少年悄悄地朝男人身边蹭去:“我叫安清劭。” 那一次相遇后,魏华雍坚持把想要跟随自己的少年,哄上了回学校的车,然后才折回了小区。 台风来了,一整天都在下暴雨。 下班的时候,魏华雍刚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就看到浑身湿透的少年,坐在不远的消防栓上。 他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竟半点没有被跟踪的不悦。 然后看到少年湿漉漉的,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他觉得有些微妙的心疼。 再见少年白色的汗衫,被水浸得完全透明,进出电梯的男人女人都会好奇地望上少年一眼,魏华雍又心生出几分不满。 ……一种所有物被觊觎的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3 净世纯音 作者:岫几重 分卷阅读233 恼怒。 也不顾可能会被下属看到,魏华雍一把将少年揽在怀里,沉声道:“怎就冒着雨跑出来了?!” 少年被强行塞进车内,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露出门牙。 魏华雍见他这傻气的模样,也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在乐呵着什么?” 少年用着诱人的语调小声说道:“你说过,真正的拥有,是不需要担心别人的觊觎。”随即,声音里有些孩子气的得意,“父亲总爱吃味。” 魏华雍凝视着少年的笑颜,心里隐隐有一些猜疑。仿佛,他心里在想什么,少年都能够知道;另一方面,那句“父亲总爱吃味”又让他莫名生出一点怒气。 然后…… 少年的笑,就顿时淡去。 魏华雍为彼此系好了安全带,微笑着对少年说:“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 夜晚,少年毫无疑问地留在了魏华雍的公寓。 “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再送你回学校。” 领着少年来到客房前,魏华雍揉着他的头发,这样嘱咐。随后转身进隔壁的主卧,却发现少年紧紧地跟着自己。 他沉默地看着少年,就见少年来到他跟前,主动地抱上自己的腰,脸颊还蹭在自己的肩窝间。 魏华雍低眉看着眼前微微晃动的黑发,忽地收紧双臂,将人一下子抱起然后扔到了床上。 既然决定了留下少年,他又何必勉强自己忍耐:或许还说不上有多深的情,魏华雍却不能否认,他对少年有着强烈的欲`望……想要用力地贯穿着少年的身体。 除却最开始扩张时的艰难,这一场情`事可谓是畅快淋漓。少年青涩美妙的身体,主动热情的迎合,还有那压抑动听的细碎呻`吟,让魏华雍食髓知味。 于是克制不住地再一次将昏昏欲睡的少年身体翻过来,有些粗暴地狠狠进入。 “父亲,”少年已经没了力气,嘴里哼哼着,如猫爪儿轻挠着心,“困。” “乖……”魏华雍咬着他的耳,低沉地笑,“最后一次。” 魏华雍头一次拥着人入眠,竟是难得的一夜好觉。 醒来的瞬间,脑中似有一些影绰的片段一闪而逝……便再无法捕捉。 看着怀里沉睡的少年,他觉得这段时日的经历,着实有些离奇;而这样的自己,也着实有些陌生。 却丝毫没有后悔的感觉。 那捉摸不定的心动,似是在不经意间扎根了下来,于是一种绵长而温暖的情感,自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最开始以为少年是mb的想法,也早在看到对方与人打架时消淡了去。 有着那样眼神的孩子,怎可能甘于任人欺辱? 但这少年,确实有很多的秘密。 魏华雍轻拥着少年,难以自制地又吻上了那滋味美妙的嘴。晨起时的冲动,变得明显与激烈……只是到底顾虑了昨夜,他将这人折腾得有点狠了。 周末的早晨,赖床的感觉让人满足。但对于魏华雍来说,却是极其新鲜的体验。 当少年终于睡足了,魏华雍看着少年眯着眼,撒娇地微微蹭着自己,笑着开口:“真是个懒孩子……” 少年没有被取笑的羞恼,只是欣然地喊道:“父亲……” 魏华雍搂着怀中光`溜溜的身体,闭上眼,问道:“为什么总喊我父亲?我和你父亲,长得很像吗?” 少年趴在他的身上,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小声地嘀咕:“你就是父亲,”又补充道,“前世的。” 魏华雍听这话,觉得荒谬好笑。 更好笑的是,他莫名地觉得相信这孩子。 便没再追问。 魏华雍抱着少年坐起身,俯首抵着对方的额头,亲昵地说道:“前世的事太过渺茫了。只把握好这一生就够了。” “嗯。”少年极其乖巧温顺。 他觉得自己的心不再那般坚硬,只看着少年纯然的眼神,就会变得一点一点的柔软。 “真是乖孩子……” 故事结束 于是,这就是个和小受真正的前世,平行的世界,这里,小受的背景还是一样,但是他的声音异能自己完全控制得住了,在母亲再嫁前就到了外地读书,然后慢慢地开始自己挣钱上了大学遇到真正的前世的转世的老爹的转世╮(╯_╰)╭就是乐呵一下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