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分卷阅读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 作 者:渥丹 作品关键字:谢明朗,言采 他看见谢明朗走进那片草丛深处,只留给他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和那个早已熟悉的举相机的姿势。不知名的野草在夕阳下深深浅浅地绿着,微风拂过,泛着金光的草浪一层层低下去,野花的香味却在同时浓郁起来。而谢明朗被这些茂密的植物包围着,自在又安然。 言采忽然想到,曾几何时,凝望的那个人,换作了他自己。 浮光 正文 第一章 谢明朗在《银屏》实习後的第二个月,见到活生生的言采。 采访言采自然派的是社里的王牌记者,跟去的摄像记者也是顶尖的。但是偏偏巧在,专访的那一天早上,摄影记者打电话来,上班的路上遇到车祸,人已经在医院了。 眼看离约好的时间只差两个小时,主编急得都要跳起来。夏末秋初正是金像奖的提名期,又是暑假的尾巴,黄金期的尾梢,正是跑新闻的时候,所有的娱乐杂志为了稿件都倾巢而动,哪里还分得出其他人手来。 这个时候反而是记者孟雨沉得住气,指着坐在角落里处理无关琐事的新人谢明朗说:"明朗跟我去吧。" 主编大惊,觉得这简直是火上浇油:"你要他跟你去采访言采?开玩笑!你带这么个实习期都没坐满的小鬼过去,就算言采不说什么,言采的经纪人是什么角色你会不晓得?" "那你再从社里找一个葛淮不挑剔的摄影师?还不如带明朗去,他不知道他根底,说不定反而有惊无险。您想想吧,事到如今,总不能临时打电话说,这个专访我们做不了了。" 主编想想后果,稍微有点发冷汗,这时才把目光转到之前都当作空气一样存在的谢明朗身上:"小谢,我记得你的照片照的不错。" 谢明朗听到跟着孟雨去采访言采,已经知道这是孟姐在提携他,但是总编这个表情,总觉得来势不妙,心里正在犹豫,听到主编喊,一个激灵,顺口就说:"也没有很好。。。。。。"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也没有意义了。稍加权衡之后,主编大人阴着脸走过去,拍拍谢明朗的肩膀:"那就这样吧。我也很看好你,放轻松,好好做。" 最后一句实在没有太大的说服力。谢明朗飞快地瞥了一眼孟雨,见她若无其事镇定自若,也就赶快说:"主编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孟姐失望的。到时候我会多请教孟姐,一定顶好杨大哥的缺。" 出了杂志社,谢明朗先去取车,上车之后他连声道谢:"孟姐,真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孟雨就笑:"你姐姐专门把我托付给你,我怎么能不照顾你?不过你当真要小心。葛淮这个人,实在难缠。" 她们说的葛淮,正是被采访的言采的经纪人。言采在娱乐界是出了名的善人,对任何人客气得简直不像声势与日中天的偶像,业界出名的传闻就是:不管是多么难缠尖锐的记者,在采访了言采之后,都会对他赞不绝口维护有加,从无例外。但尽管言采在圈内外名声如此的好,提起他的经纪人来,绝对是令所有的记者咬牙切齿。 谢明朗入行时间虽不长,但对葛淮的"业绩"也是略有耳闻。听到孟雨这么说,他也只是笑笑:"你们开始采访之后我就装哑巴,做出一副勤劳谦虚任劳任怨绝不多事的样子,努力让他满意就是。" 孟雨也笑,多少有些苦涩:"要是这样他能放过你,那就好了。你不晓得,葛淮这个人,最让人讨厌的一点,就是欺生。不过我肯定会罩你的。到时候嘴巴甜一点,多留点心就行了。" "那是自然。这个孟姐你就放心吧。" 他们在约定的时间的前半个小时到了指定的酒店。才下车就看见葛淮,瞄了眼手表,才笑着对孟雨说:"还是孟记者守时。" "当然应该是我们早一些到。真是不好意思,葛先生你久等了。" 他们寒暄的时候谢明朗悄悄打量着葛淮。传说中的"恶鬼经纪人"也就是三十开外,修饰得整洁得体,口气和神情中也不见得如何凶神恶煞挑剔难缠。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葛淮转过目光,双目炯炯,把谢明朗看得心里一毛,很勉强地笑了一笑。 只听葛淮转过头去问孟雨:"老杨呢?" "他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人还在医院里。" 葛淮皱眉:"所以今天他来拍照?" 口气中已经是山雨欲来。孟雨飞快地瞄了一眼谢明朗,赶快帮他打包票:"明朗虽然年轻,但技术没得说。这样的大专访,我们再怎么,也不会带个新手来。" 葛淮笑笑,说:"孟记者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如果不是信任《银屏》,也不会一再合作了。只是看到面生,多问一句而已。" 这时他才第一次正眼去看谢明朗,同时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葛淮。" 刚才他们的几句话听得谢明朗心惊肉跳,不知道孟雨怎么敢这么替他背书。但事到临头,他也不能露怯,赶快握住葛淮的手:"初次见面,我是谢明朗。早就听说葛先生的大名,今天有幸,第一次见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本来想说"久仰大名,终于见面",好在话到嘴边咽住,没有显出新手像来。葛淮看了他几眼:"你应该都知道给言采拍照的规矩了。" 谢明朗暗暗叫苦。他哪里晓得还有什么规矩。但是他又不能葛淮眼皮底下去看孟雨,心一横,微笑说:"主编和孟姐都专门交代了,我都知道。" "嗯。"葛淮低头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采访地点是酒店的大厅,这是市内最好的酒店,因为有些年头,那些华丽的装饰褪去轻浮,更显出贵气来。孟雨是早见惯这种场面的,和葛淮走在前面说说笑笑,目不斜视,谢明朗跟在后面,虽然知道也该和孟雨一样,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进这样的高档场所,总是忍不住,不免左顾右盼了一番。 他们到了个安静的角落,言采正在读报纸,看到孟雨后笑着放下报纸站起来:"孟小姐。" 那天他穿着灰色的毛衣,配咖啡色裤子,猛地看上去,竟是和谢明朗差不多年纪。孟雨见他起来,快步上前和他握手,也笑着寒暄:"每次在这里采访,总是劳烦你等。真是不好意思。" 言采也加深笑容:"我喜欢这家的早餐,才约到这里。" 他们合作过多此,彼此熟稔,但依然客气。言采看见跟在后面的谢明朗,并不认识,但也不多问,笑着点了点头,招呼说:"孟小姐带了新人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 。" "啊,这是谢明朗。老杨今天出了点状况。。。。。。" "不是病了吧?" "不不,家里出了点急事而已。"孟雨随口开脱。 "那就好。" 葛淮见双方进入状况,看了眼掏出相机的谢明朗,没说什么,暂时离开去一旁打电话。乘着这一刻,孟雨低声嘱咐谢明朗:"你只管拍,别说话,不要叫言采停下来给你摆姿势,其他稍后我再告诉你。" 然后话归整体,采访正式开始。 因为熟,倒是先说了些无关的闲话,言采甚至拿孟雨和她男朋友打趣,气氛轻松而和谐。 谢明朗对好镜头,这才发觉言采的动作很克制,说话绝对不会手舞足蹈,又不会仅仅死坐在一处,说到兴头上,稍微比一个手势,姿势自然而优雅,实在是非常上镜。 这样的人物,不红简直没道理。谢明朗一边卡快门,顺便分神去听采访的内容,果然是毫无意外的滴水不漏。但言采就是有本事把这么滴水不漏的话,说得如此的真诚。 他们谈到言采最近的新片。片子里他演一个高中数学老师,被常年如一的单调生活磨掉了意气。片子的结构很简单明了,人物也不多,更没什么大场面。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和言采本人的气质和他接片的风格截然不同。 "怎么想到会接这样的小成本电影?是因为不想被观众和评论家定型吗?" "不是。编剧是我的朋友,他把剧本寄给我,读了之后觉得很有趣,就演了。我其实已经被定型了,不管接什么角色,观众认定的言采,和我本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了。" "你年轻时候倒是演了很多风格多样的片子。" "的确如此。但是现在大家似乎都忘记了。" "我倒是更喜欢你那时的片子。" 言采点了根烟,继续微笑。谢明朗正暗自诧异这种地方怎么能抽烟,就见服务生走过来,但看清座位上的人后,又退了回去。他心想这就是红人的特权,同时再照了一张言采夹烟的照片。这时言采又开了口,稍稍有些玩笑的意思,果然说的也是玩笑话:"孟小姐,你可是在工作,怎么攀起私情来。" 孟雨也笑:"我这是在给彼此一个过渡。" 接著她就提起言采获得金像奖提名的那部电影。这才是"典型"的言采应该会接的电影:缠绵悱恻的文艺片,一流的编导和演员阵容,上映之后票房全线飘红,评论家们也无处可挑或者有,但言采总是令人激赏的。 她请言采评价一下自己在两部片子中的表现。言采就说:"我是演员,无论是什么风格的影片,我都很有兴趣尝试,但是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我也喜欢驾轻就熟的工作。二者都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正是因为它们互相补充,这份职业才让我觉得有趣。" "你说你喜欢驾轻就熟的工作,是指在接演文艺片的时候,都是在惯性演出吗?每个角色对于你来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就工作而言,本质的确是一样的。角色也都是不同的,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上只要一部文艺片就够了。如果让人觉得我演出的角色都有相似之处,那不是我在惯性演出,而是我演的太差了,才把不同的片子演出一个味道来。" 说到这里他收起笑容,正视孟雨的目光异常专注。孟雨愣了一下,点头:"也是。"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约定的两小时快要过去。孟雨知道凭着今天的谈话内容,她可以写出一份好稿件来,心里不免轻松一些,就想暂时到这里,也让言采轻松点。 她喝了已经凉了的茶,说:"谢谢你,言采。每次采访你都是令人紧张又兴奋的挑战。可惜我不会演戏,不知道和你演对手戏会是什么感觉?" "我个性挑剔,所以对别人来说搞不好是噩梦。" "这是对工作认真。"孟雨出声恭维。说到这里她想起另一件事来,趁着言采心情不错,就问出来,"我听说你要接演舞台剧,是真的吗?" 言采本在低头喝水,听她这么问,抬起眼来,并不答话;孟雨也知道自己问的唐突了,但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年,这点尴尬还算不得什么,赶快接话:"我只是想问一下,到时候好提早订票。" 言采一笑:"你向来消息灵通。再一个月就开始彩排了。" 孟雨有些诧异,摇摇头:"那我不算灵通。班底既然都选好了,肯定是筹划已久了。是什么剧码?老戏新排,还是有全新的剧本?" 言采笑而不答。孟雨意会,也笑:"是我太好奇了。只是听到你要演舞台剧,忍不住多问几句。职业病,职业病。" "非要比别人先一步知道才心满意足吗?"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至此采访正式结束。孟雨的灿烂笑容维持到上了车,才卸下来。她扶着头,大喊:"每次采访他就像打仗,明朗,快点开车,我饿得要命。" 车开出一段路,谢明朗斟酌着说:"事先说的这么恐怖,其实也还好。" "今天的确很顺利。尤其顺利在葛淮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他是连按几下快门都要计较的人。不过你表现得简直太好了,完全不像新手,我曾经带过一个年轻的摄影记者,太紧张了,一个劲地按快门,到后来采访根本进行不下去,全听他嚓嚓嚓去了。" "我只是不想乱拍,个人习惯而已。" "真是个好习惯。如何,见到言采的真人,有何感想?" "嗯。。。。。。"谢明朗想了想,慢慢地说,"比电影里看到的要老。" 孟雨大笑:"那是肯定。你也不想想他拍的电影多半是骗小姑娘的,化妆师得卯足全力打粉,灯光师也要费尽心思打光啊。" "你不是才说他是好演员?总不是在逢场作戏吧。" 孟雨慢慢收敛了笑,盯着车流,说:"他年轻时候的确是好演员,那个时候也有好本子留给他。有几年的戏真是好。至于现在嘛,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能这么敬业地每年接几部片子,那是造福观众不是?这么想想,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你看过言采的片子没有?" "这几年的都看了。霏霏狂迷言采,他的片子只要出碟,她必买两张,买一张看一张,但是新片我躲不掉,都看了。" "这些新片不提也罢。他演的很认真,演技也很好,但是,没有激情,他没有付出他应该付出之外的哪怕一丝一毫。" "做哪一行都有倦怠期,言采演了十多年戏,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 红了十年,最近几年不上心,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没错,想来也没谁指望他当劳模来着。我就是对他要接舞台剧这件事情,非常好奇。" 回到杂志社后两个人就分头工作。孟雨在总编面前着力夸了谢明朗,总编那悬了一早上的心总算才落回去,打了个电话去鼓励了谢明朗一番,并嘱咐他一定好好处理图片。 几天后采访的稿件出来,谢明朗也交出了处理好的图片。美编看了图,连连摇头:"明朗你到底是新人,不晓得规矩。" 这句话惹得编辑部当时手头没事的人都凑过去看,看到照片后果然都笑了,不过谢明朗人乖巧,在社里人缘很好,大家的笑都是善意的。谢明朗左看右看,心里还是满意的,但口头上自然要显得谦虚:"哪里破了规矩?" 美编陈承看着他叹气,手指移到电脑屏幕上,指着照片上那个人脸上没有被淡去的皱纹说:"你要拿去改一下,不然他经纪人那一关肯定过不了。据说言采很在意这个。" 谢明朗蓦然想起采访中的场面:言采始终对着孟雨,没有朝他分出一丝注意力。他的神情专注,风度翩然。然而即便是如此,眼角和额头的皱纹,在镜头下无所遁形。 他摇头,直面美编和在场其他人的诧异,说:"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照片和采访的内容并不矛盾,我是特意没有处理的。" 陈承惊讶地抬头看他:"你。。。。。。" "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挤在这里,有什么好八卦吗?" 孟雨的声音插进来。 大家回头,僵了的气氛算是稍有缓和。 她趁午休的时间去喝下午茶,手上拎着一大包点心,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察觉到有点微妙的气氛,并在下一刻找出关键的两个人。她先没理谢明朗,而是问陈承:"怎么了?明朗又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来看。" 他把电脑屏幕转过去,孟雨事先不知道是这么大一张面部特写,整个人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照的不错啊。" "我要他把皱纹除了,他不肯。这是你的稿子,你怎么说。" 孟雨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况,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到谢明朗脸上。后者没说话,但镇定坚持之意不言自明。 于是孟雨就再次去看言采的照片。细细看过之后,她终于说:"我没有想到他也可以被拍成这个样子。我觉得很好,就用这些吧。" "葛淮是要审稿的,这种照片肯定通不过,到时候又要返工,谁来返?" "要是返稿,那也是我写得不好,我们只配两张照片而已,就这样吧。" 言语中的回护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陈承脸色阴下去,最终还是点了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谢陈编。"谢明朗倒是反应的快。 陈承没可奈何地挥手:"要是被葛淮扔回来,你陪我加班。" 谁知道稿子交过去几天之后没有消息,《银屏》是双周刊,禁不起这样等,孟雨的责编只得硬着头皮主动去找葛淮,两三分钟后放下电话,用如释重负的口气说:"可以了。不过他要这次谢明朗照的所有照片,并一再强调绝对不准外泄。" 几天后杂志出炉,当天谢明朗接到在异地念书的霏霏的电话,兴奋的音调简直能扎破他的鼓膜:"言采的照片都是你照的?这些照片照的真好,好像彻底不是同一个人一样。你肯定留了底吧,肯定不止这两张吧?明朗,你帮我留着这些照片啊,一定一定!" "霏霏。。。。。。这些照片我是不能留底的。。。。。。"谢明朗有些为难。 "谁又知道。你别跟我说你自己没留底。你这个自恋狂,什么都留着。这些照片我只是自己留着,又不拿去卖钱,你总不是信不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样说定了。周末我来看你,正好一起去电影院。哎呀,我要上课了,晚一点再打给你。" "我周末。。。。。。" "要加班"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没办法,只能下次再打电话过去了。 周末的活动是电影的首映会,新锐导演,这虽然还是第二部片子,但借着上一部片子的名气和人气,首演会场星光灿烂,不知道谋杀了记者多少胶片。 想到霏霏还在家里等他,谢明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加上今晚他又是以跟班的身份过来,不免生了偷懒的心思。 照了几张照片,他觉得有必要再对一下焦,就在低头的空当,忽然听到人群中爆出一阵尖叫,炸开了一样,身边的记者也叫开了,吓得他手一抖,仔细一听,原来是喊的是,言采。 谢明朗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他。 比起主创人员来,言采穿得很随意。若是平常人这么穿,多半会被当作不相干的工作人员。但是因为他是言采,无论穿什么,总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所在。 谢明朗身边的摄影记者一边疯狂地按快门,一边插空问另一个人:"没听说言采来啊。" "我也不知道。不管了,总之有了他新闻又多一条。这次算是捡来的。" 摄影记者们抓起镜头来,喊得和粉丝一样热烈,这让置身其中的谢明朗忽然觉得有点荒谬感。他虽然没叫,但是也被这样此起彼伏的叫声弄得有点激动,手还抖了好几下。 言采先是和导演与编剧聊了一会儿天,又朝着呼喊尖叫的粉丝挥了挥手,这才转向摄影席。他搂着女主角的腰,另一只手搭在导演肩上,三个人一齐微笑。刹时间无数闪光灯亮起,剧院外的这一角亮若白昼。 不过言采并没有给记者们拍正面单人照的机会,也没有怎么搭理意欲采访的记者,照过这几张之后,就直接进了剧院。 后来首映开场,能入场的媒体跟着进去的,不能的则陆陆续续收起设备,各自散开。《银屏》是有入场名额的,但这种好事轮不到谢明朗头上,他也乐得,赶快回家陪妹妹去。 一打开房门,霏霏就满脸笑容地凑上来:"你回来了啊。我煮了宵夜,先去吃吧,不然就冷了。照片我看看好不好?" 谢明朗往厨房走,说:"这照片我自己都还没看呢。等我吃完,我们一起看。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这么晚了,我不想吃了。" "那好。" 他是真的饿了,喝了两大碗汤,才心满意足地蹭回沙发上。霏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 霏在看碟,自然是言采的片子。片子里的人还很年轻,演着叛逆的乐手,眉目间气势凌厉非常。 慢慢把相机打开,液晶屏很小,看不清细节。但是对于霏霏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她看着看着激动起来,抓住谢明朗的手不放,一个劲地催促他按下一张。谢明朗本来想说,不如放到电脑上看吧。但是又想到要真是这样,这个周末都没办法好好过了,就把话咽回去,改口说,过一个礼拜买我们的杂志啊,说不定有大张海报送。 霏霏并不当真,重重推了他一下,笑着继续看。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忽然呆住,半晌拉住谢明朗的袖子,尖叫:"这张,这张你给我一张吧,我拿去印海报!" 这张意外得来的照片让谢明朗也有些吃惊。禁不住霏霏再三催促,他笑说:"你如果这个学期考试全a,我刻一张盘给你。" 霏霏顿时没了劲:"那你直接说不给我好了。" 谢明朗摊手,一脸无辜:"这可在你,不在我啊。" 霏霏还要辩,谢明朗拍拍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我今天晚上还要加班。有什么话明天说。" "可是。。。。。。" "没有‘可是‘。"谢明朗正色。 "那好吧。。。。。。"霏霏见好就收,乖乖去睡了。 谢明朗冲了个澡,把照片倒回电脑上,调出刚才那张惹得霏霏惊叫的片子。他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时照下这张照片。按下快门的那一瞬,他对面的记者相机的闪光灯亮起,这从另一侧打来的光为言采的侧脸营造出剪影的效果;亮光罩住他上半身,头发像被刷成浅金色,面向自己的那半张脸却是暗的,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他眼睛极亮,熠熠生辉,整个人气势之盛,宛若聚光灯下的帝王。 光线产生了魔力。谢明朗注视这张照片良久,移动鼠标把它剪贴下来,留在自己的电脑里。 浮光 正文 第二章 他们第一次正式交谈,是在三个月后。谢明朗转正后的第一件采访任务,就是言采接演的一部电影的新闻发布会。 他在实习期拍出不少好的照片,很快就有其他刊物和图片社来挖角。谢明朗其实是不想动的,毕竟他欠了孟雨这么多人情;但是总编并不知道其中根由,干脆正式聘用了他,反而成就了一件锦上添花的美事。 新闻会之后《银屏》又一次向言采约了个短暂的访问机会。时间不长,五六分钟而已,主要是想拍几张片子。 这几个月他跟着孟雨或者杨桐四处采访,大小场面见识了不少,就是和言采再没有任何交集。这次见面谢明朗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言采笑着接过来,没看,倒是正对着谢明朗的眼睛,说:"谢明朗是吧。" 虽然用的是问句,口气却很笃定。 "言先生好记性。"作为一个新人,谢明朗自然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言采点点头,语气诚恳:"我很喜欢上一次你跟孟雨来采访时候拍的照片。" 这下谢明朗是真的愣住了,接著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腼腆地说:"我还担心,把皱纹给拍出来了。" 闻言言采一笑,说:"看到你的照片,我才觉得自己上年纪了。" 这句话听到谢明朗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他本想解释,但这时葛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等了一会儿,确定不是在采访,这才走上前,对着言采低低说了两句话。 言采不动声色地听完,转头对谢明朗继续微笑:"我下午还有彩排。这次就只拍照吧。" 他既然这样说,谢明朗一个人也不好反驳什么,换了个房间把照片拍好,握手告别的时候,谢明朗就问:"是《蜘蛛女之吻》?" 言采点头。 "开始售票的第一周我们一个打电话去订,一个去票房外面等,还是一张都没有抢到。一票难求四个字的意思,总算是明白了。不愧是您的戏,离首场还有两个月呢,就告罄了。" 言采本来已经准备要走,听到谢明朗这样的赞叹脚步又慢下来,还是微微笑着:"你喜欢看戏?" "念书的时候总是去国家剧场外等试验戏剧的学生票。也不是特别懂,喜欢在剧场里的感觉而已。"谢明朗很快从这沉湎中挣脱出来,浅浅鞠了个躬,"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下次的专访,我们会提早打电话约的。祝你下午的彩排顺利。" 这次采访过去没几天,谢明朗忽然收到一封信,没有寄信人,也没有发信的地址,连字迹都是陌生的。他完全想不到是什么人给他写信,加之这个年头人与人之间联系,不是电话就是电邮,即时聊天工具层出不穷,哪里还有几个人愿意动笔写信。 谢明朗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始终找不出任何端倪来。他这样频繁地审视一个信封终于引起了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关注,午休时候就有几个平日和他关系不错的同事围过来:"明朗,你怎么总是拿着那个信封,不是没有勇气寄出去的情书吧?" 他不由得苦笑:"哪有的事。不知道谁给我寄了这封信,一没名字二没地址,想不通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怎么,怕里面有炭疽菌?" 众人的笑声中谢明朗有些暗自脸红,再不多说把信拆了,倒出来一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蜘蛛女之吻》的戏票嘛?" 更有好事者抢先一步拿起来细看,看罢惊呼:"明朗你好本事,哪里弄来这么好的票?" 谢明朗有些尴尬地站起来,从那个人手里夺过票,自己也看了看,第三周的周六晚场,厅座,虽然不是正对舞台的s类票,但也是a类票中算好的位置了。 一看见票他其实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这依然是远远超出他意外的。同事们都在七嘴八舌地问票是怎么回事,毕竟言采的这出《蜘蛛女之吻》算是今年演艺界的大事一件,一张戏票在拍卖网站上被炒得让人乍舌,不得不承认所谓"明星效应",哪怕搁在素来冷清的话剧市场也是一样。 眼看着推脱不过去,谢明朗干脆说实话。本来还兴致勃勃拿香艳八卦打趣谢明朗的一群人听到这里立刻没了性质,只听其中一个在《银屏》待了四五年的编辑笑笑说:"言采这个人就是这样。所以大把记者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虽然只是顺水人情,但是难得他能记得,而且做得得体,就不是现在年轻一辈的红人们做得到的了。" "彭姐又在给我们上娱乐教育课了。" 大家说笑着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 一哄而散,各忙各的,总算把清闲还给了谢明朗。谢明朗盯着那两张戏票,虽说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但是一想到霏霏看到这张戏票的表情,他也不免暗暗开始期待雀跃了。 一段时间後戏如期开演,第二个礼拜六的媒体场之后,某种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场面出现了:在专业评论家的笔下,所有的赞誉都给了剧中的另一位主演郑晓,言采的表现,哪怕是最温和的评论家,也只是给出了诸如"虽然极具个人魅力,也能时刻吸引观众的目光,但就如何进行摄像机镜头之外的表演,显然还需要更多的锻炼"之类的评语;然而除了专业戏剧评论之外的娱乐圈读物,着眼点却完全不同:大多娱乐报刊以热情的笔调报道演出的盛况,影迷们如何为了少数表演当天发售的戏票和退票提早几天天来到票房之外等候,每场谢幕时候的热烈和疯狂,舞台上言采的表现和与郑晓的互动,乃至于剧目本身的敏感性,等等等等,无一不可以好好作上一整版的报道。国内发行量最大的《娱乐周刊》的某一期上,记者引用一位影迷的话来说:"戏剧评论家的话也许专业,但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们又不是看了他们的批评再决定是否买票的。只要他站在舞台上,整个幽暗的剧场就好像突然亮了起来,反正这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顶着截然不同的风评,《蜘蛛女之吻》的声势越发浩大起来。 等到谢明朗和潘霏霏去看戏的那一天,他们刚下出租车,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吓到了。立刻有人凑过来问:"有退票吗?" 潘霏霏精心化了妆,搭配着新买的小礼服,面对涌上来的人群,第一个反应就是紧紧抓住一旁的谢明朗。但是谢明朗的状况也不见得乐观毕竟听说观者如潮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好不容易分开那些不死心的等票人群,验票进了场,两个人都挣出一身薄汗。谢明朗忍不住苦笑:"戏还没开始,外面的场面就比戏还好看了。不见识一下,真不知道言采能红到这样。" 潘霏霏觉得自己的妆有点花,顿时没了心思和谢明朗扯皮,拍了他一下:"你先进去,我去补一下妆。" "哎呀,反正开演之后一片漆黑,谁看得到。。。。。。"玩笑口气十足的话最终被一声痛呼所中断。 剧场里人已经坐得七七八八,大多是年轻人,成群结队出现,一团团兀自激动地低声谈论着什么。谢明朗买了本场刊,奈何光线太暗,看得费力,他只得放弃,转而打量起剧院本身和几米之外的舞台来。 剧院出乎意料的小,一共两层,两三百人的位子,分三面围起舞台。舞台离观众席很近,比座位略高一些,第一排的观众一伸手就能碰到舞台的地面,谢明朗就看见好几个坐在第一排的小姑娘伸手去敲地板,还发出颇为清脆的回响。整个舞台布置得相当用心,虽然只是个简陋的牢房,但有些细节异常逼真,倒真让人觉得正亲历那个潮湿阴暗的监狱。 等他扫完一圈,恰好潘霏霏也回来了,看见他手上拿的场刊,抢过来就看。可是还没来得及翻过第二页,灯光闪了几闪,最终熄灭,前一刻还无处不在的嗡嗡低语声立刻消失,戏开场了。 很快舞台亮起,谢明朗看见言采的那一瞬,不是不吃惊的,因为他有着从来不事先看剧评剧照的习惯,这种吃惊更加富有冲击力:比起上一次见面,言采瘦了很多,颧骨都凸出来,还剃了个平头,好像真是个吃久了牢饭的模范囚犯。他系着一件与那干练朴素形象完全不搭的纹饰华美的半旧睡袍,懒洋洋倚在床上,打量着自己的一只手,片刻之后才以一种阴柔又礼貌的语气慢慢地说:"我看过许多电影,也许你会感兴趣。" 这出戏始终只有一个场景,并几乎以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推动情节,言采的莫利纳不紧不慢地叙述着一个又一个电影上的场景,阴柔的语气起先让人不太适应,随着剧情深入,倒也有了渐入佳境的趣味;而剧目中更激烈的一部分则由郑晓的瓦伦蒂来承担,那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年轻,生机勃勃,对自己的信仰坚定又热情,他还有精力在狭窄的牢房里走来走去,趁着看守不在拿出藏在地板下的书籍苦读,然而在这重重的优秀品质,年轻人又是不稳定且不耐烦的,他会因为莫利纳"忘记"电影中的情节而跳脚,更会在被怀疑信仰时暴怒。。。。。。 这样的两个人,在这小小的舞台上,奇异地达到了某种平衡。 上半场在瓦伦蒂那令他窘迫的痢疾中结束,这也正好是剧情微妙的转折点。灯光再一次亮起后,谢明朗尚未回神,就听到身边潘霏霏低声对他说:"杂志上说的一点不错,言采在这出戏里,果然彻底变样了啊。" 谢明朗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知道她兴奋得很。他赶快说:"我从来没有读过这个故事,也没看任何评论,你如果知道也什么都不要说。" "明朗你好没趣。说说而已。不过就算知道是在演戏,这样的言采还是让人好不习惯。当然了,无论怎样,言采不愧是言采!" 眼看她又要陷入粉丝的自我陶醉当中,谢明朗忍不住泼了盆冷水:"你不觉得郑晓演的更好吗?" 潘霏霏立刻垮下脸来:"没觉得。。。。。。我都在看言采,哪里有时间关心别的。" "你这哪里是看戏。。。。。。" "看戏的法子多了。你这样是看,我就不是看了?" 她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没有留心身边那个自开演就空着的座位忽然坐下一个人来。谢明朗倒是比她先留意到了,瞄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见是个年轻男人,一落座就勾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谢明朗就笑着说:"好好好,是看,是看。粉丝看人,我看戏,这还不行吗?不过我事先对这个戏一点都不了解,现在还有些地方没弄明白。。。。。。" "什么?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了这出戏我可是仔细做过功课的。"霏霏眼看着又来了精神。 "看你念书没有这么上心过。" "喂喂,这个时候就不要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势来教训我了。明明是你说你有不清楚的地方。" "我就是随口一说,也许下半场就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越来越糊涂?" "霏霏,你今天太兴奋了。" "有吗?"潘霏霏一笑,"那就是吧。" 果然到了下半场,上半场一些让谢明朗不解的地方渐渐明朗:他终于明白莫利纳的阴柔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两个人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 相处之时古怪的张力和莫名的距离感。 戏剧走向尾梢,瓦伦蒂终于选择回应莫利纳,那一刻灯光全暗,一切都成了暧昧模糊的剪影,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的两个人虽然没有直接明了的举动,但其间的性暗示,已经足以让观众明白接下来应该发生是会是什么。 谢明朗第一个反应是去看潘霏霏,黑灯瞎火的,几乎看不见什么,不过令他惊讶的是,霏霏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而是时不时飞快地往她另一边那个座位上的人转过头,显然是在偷偷打量对方。 但他来不及深想,灯光谢天谢地地亮了,他就着看潘霏霏的姿势也瞄了一眼那个中场时才落座的年轻男人,在收回目光的那一瞬,瞥见一张异常英俊的侧脸。 谢明朗不好多看,重新把注意力收回到舞台上,这一夜之后的两个人相处时难免尴尬,却又多出了之前没有的温情脉脉。故事还在进行,谜团慢慢解开,年轻的革命者依然是个囚徒,被当作棋子的同性恋者却被幕后那看不见的当权者下出另外一步,假释。 最后那一个故事还没有说到结局,两个人就要分开,告别前彼此忽然想到他们做过了情人间一切应该做的事情,唯独没有亲吻。 于是他们用力拥抱,瑟瑟发抖,然后热吻。 很奇怪的,从谢明朗的位置上能够看清楚舞台上两个人亲吻时的神态。作为表演,这个舌吻过于逼真了,对于谢明朗而言,简直到了令他不安的地步。他看见郑晓专注而投入的神情,也看见了言采最初微微的畏惧,和稍后那让他不解的近于无动于衷的冷漠。 他莫名尴尬,不是因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舌吻,倒更像是忽然闯进某种亲昵私密的气氛,因而使得他更加坐立难安。 故事是这样结尾的: 莫利纳的死讯以画外音的方式给出,同时瓦伦蒂一脸痛苦地在床上挣扎。四周的背景都黯下去,只有他躺着的这张床给了灯光,他身边是医生,说,他们在折磨你。我给你一针吗啡,你就能忘记这些折磨,好好地睡一觉了。 所有的灯光再次熄灭,瓦伦蒂的声音同时响起,平静而安详,飘忽得仿佛梦境一般。 那也的确是幻觉了。 他眼前浮现起女友的容颜,她似乎在看着他,与他交谈,带给他勇气与力量。他就告诉她蜘蛛女的故事,她蒙着银色的面罩,蛛网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她在哭泣。 最后他听见女友说了句什么,他无意识地重复出来,这梦虽然短,却是幸福的。 一切归于黑暗沉寂。 几秒钟彻底的沉默之后,零星的掌声响起,很快掌声汇成一片,其中夹杂着女人激动的欢呼声,很快整个剧院灯光全亮,先一步离开舞台的言采不知何时回到台上,和郑晓两个人一起向观众谢幕。他们一脸都是汗,明亮的灯光下,额头一块亮晶晶的;无数细小的灰尘纷纷扬扬聚向他们,好像某种不知名的魔法。 很多人站了起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谢幕时候的言采又变成了大家都熟悉的那个,阴柔的女子气一扫而空,干脆地朝各个方向的观众鞠躬致谢,直起腰来的时候,笑容中的朝气,让整个人一下子灿烂起来。 潘霏霏一边死命拍掌一边抹眼泪,谢明朗过一会儿就朝她看一眼,想问她是因为见到言采太激动,还是真的被戏剧本身感动了。这样的动作让他又不免看到隔了个座位的那个年轻男人,也在用力的鼓掌,目光同样专注热切。 言采和郑晓返场一次之后,不管观众是多么热切地鼓掌想再见他们一次,还是没有再出现在舞台上。年纪大的观众已经开始陆续散了,仍然疯狂地鼓掌欢呼的大多是言采的影迷们。潘霏霏也不肯走,最后索性也站起来,踮起脚往后台的方向死命张望。 谢明朗叹了口气,拉着她说:"他一周演六天,要是每次谢幕谢个七八回,那就累死了。好了,我们走吧,我请你吃饭。" 潘霏霏还是不死心,谢明朗几乎是用拽的了:"你再这样,下次还有票我怎么敢带你来?你妈知道了,又要说我带坏你了。" 牵扯到父母身上,潘霏霏也没了计较,乖乖跟着谢明朗出了剧院。剧院外面也都是人,黑压压的一片,兴高采烈地说着刚才的那出戏。 "你想吃什么?" "我太兴奋了,所以一点也不饿。" "我是真的饿了。中午在赶稿子,一下了班又去接你。。。。。。" "那好那好,这顿我请你。"潘霏霏打断他,一脸讨好的笑容,"我听说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演员们散了戏常常去吃饭喝酒。我们去那家吃吧。" 谢明朗哪里不知道她那一点心思,并不戳破:"那好,我们去吧。" 明明将近十一点,这家餐厅里竟然还是人头攒动。去前台一问,正好还剩最后一张桌子。 落座之后点完菜,看着服务员走远了,谢明朗往后一靠,开始打趣潘霏霏:"你看这个热闹劲,要是我是言采,都不敢进来。" 潘霏霏也没想到这么多人,自觉无趣,又嘴硬:"这个时候还这么多人,说明生意好。而且这顿我请你,哪里有作客还这么话的?"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潘霏霏就笑:"明朗,就你这张嘴,难怪追不到女生。一开口全被吓走了。" "没事,我爸和你妈商量好了,反正你也嫁不出去的,我们凑合凑合正好。" "胡说八道什么。"她骂完这句,脑子里还在搜索其他的词汇更猛烈地反击回去,却因为忽然出现的某个人,一下子失了言语。 谢明朗回头去找她视线的落点:"你在看什么?" 这一回头他也立刻发现了目标:毕竟一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总是很显眼的。 正在想这个人怎么有些眼熟,对方也发现了他们,朝他们一笑,走了过来。这短暂的间隙潘霏霏赶快说:"这个人看戏时候坐在我旁边。你不是认得他吧。" 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哪里认得",那个人已经来到他们桌前,保持着微笑的神情,客气地说:"看《蜘蛛女之吻》的时候我坐在你们旁边。现在餐厅没位子了,这又是张四人的桌子,介意分一个座位给我吗?" 谢明朗还没开口,潘霏霏已经抢先一步说:"没问题,你坐吧。" 那人道了声谢,大大方方坐下来。出于礼貌,他坐在谢明朗身边,面对着潘霏霏。谢明朗不好意思总是盯着陌生人看,就转去看潘霏霏,谁知道看着看着,忽然就发现不知道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 么时候开始,她的双颊已经红透了。 那个男人点的是套餐,所以比他们的晚饭来的还更早些。最初的气氛有点拘谨,潘霏霏动了筷子就没有抬头,埋头傻吃。谢明朗看着好笑,悄悄踢她,却被更凶狠地踢回来。如此这番好几次他才没再去闹她,收起看好戏的心态,老实开始吃饭了。 不料这时那个年轻男人却开了口,还是一例的微笑神色,让人转不开目光。他捡了个很平常的主题开头:"你们觉得今晚的戏怎么样?" "不错。事先我不知道剧情,所以看到下半场挺意外的。演员都很不错,我没想到郑晓演的这么好。" 他的笑容不变:"看来你不是剧院的常客,至少没怎么看最近的剧评。" "只要是从没看过的新戏,看完前我都不度剧评。不然还有什么意思。怎么?" "没什么。郑晓一直是两个人里面演得更好的那一个。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来看言采,没什么人留心他罢了。" 谢明朗就说:"我觉得他演得很好。当然不是说言采不好,而是,怎么说呢,这出戏的主心骨其实应该在言采身上,他的角色明明也应该是更容易赢得喝彩的,但是因为郑晓的演出太耀眼,言采反而被压住了,所以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失败了吧。" 对方表示赞许地点点头:"虽然你说你没看过任何剧评,但是很多评论家也有类似的观点。言采是非常优秀的电影演员,但是作为戏剧演员来说,就不见得那么出色了。" 说到这里他来了兴致,放下筷子,稍稍侧过身子,对着谢明朗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剧场特别小?一般来说像这样的阵容,投资方是会放到更大的剧场公演的。一般这种状况,要不然是言采不适应对着太多的观众演戏这对他来说显然不可能;要不然,就是他的舞台发声训练不够,他这么个要强处处追求完美的人,恐怕是宁可选个小点的场地,也不肯去无法驾驭的地方吧。" 说完之后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得到回应,他发觉谢明朗盯着他,问:"我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吗?" 谢明朗一震:"没有,只是在想你是做什么的。是我失礼了。" 他不由加深笑容:"我只是多看了几次这场戏,今天又喝了点酒,过于兴奋了。胡说了一些话,你别介意。"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明朗摇头,"你刚才说你多看了几次戏,今天不是你第一次看这出吗?" "今天是第五场。其实我的位置在二楼,上半场的时候瞄到你们身边的位子没人,趁着场歇冲过来占位。" 听了这句话,谢明朗心中一叹,想着又是个疯狂的戏迷。这时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潘霏霏开了口,她皱着眉,显然是不满的,口气果然不善:"言采怎么演的不好。这个角色本身就难,这又是他第一次演舞台剧,能把这么复杂的角色驾驭到引人落泪的程度,难道还不是好演员?" "霏霏。"谢明朗轻声提醒她。 对方却不介意,转向潘霏霏,略略抬起双手:"小姐,我对言采并无任何成见。只是你我对‘好‘的标准要求不同而已。而且我又没说他不是个好的电影演员。。。。。。" "演戏不都是一样的?我也没听说戏剧舞台就这么神奇,金像奖的影帝往上面一站,就不会演戏了?" 气势已经变得有点咄咄逼人,餐桌上的气氛也为之一变。谢明朗知道这是忠实影迷在捍卫多年偶像,自己要是插话肯定是没有好下场,但是心里还是多少认同那个陌生人的。 只听他说:"如果有更多的演员在舞台上会好一些,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不免要对比了。不过就言采选郑晓而不是比他自己差的演员来配戏这点来看,他还是决意要演好这个角色的。" "他本身就演得很好。" 年轻男人倒也不急不辩,笑着说:"他投入的感情太多了,演得太投入,这对一出一周六场,一连三个月的戏剧来说,是种无必要的浪费。当然,这都是我随口胡说,个人观点而已。" 潘霏霏冷哼一声,谢明朗先一步接过话:"太投入?我倒是觉得有的地方过于拘束了。" 回复乍一听起来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牵扯太多。他的角色要是和郑晓的换一换就好了。" "年纪上不合适吧?"谢明朗想想他的提议,忽然觉得有趣,"言采虽然并不显老,但是用三十多岁的人去演二十多岁的革命者,还是有点别扭。" 他耸肩:"反正也不可能了。" 过了午夜,客们人陆续离开,除了他们这一桌,就只剩餐厅另一个角落的一大桌了。 眼看着潘霏霏的脸色越来越差。那个年轻男人终于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今晚谈的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见。我叫卫可。" 谢明朗伸出手来:"谢明朗。这是我妹妹潘霏霏。" 潘霏霏勉强点了点头,卫可也不介意,等着结帐的短短几分钟里继续和谢明朗闲聊着。他们聊得投机,没怎么注意到窝在一边生着闷气的霏霏,自然更不会注意这时传来的开门声。 说人人到。 浮光 正文 第三章 进来的人不止言采一个。他进门之后先环视了一圈餐厅,对着除了谢明朗之外唯一的那一桌客人扬了扬手,看来是认得的;再接下来目光对上也正朝他这边看的谢明朗,竟也微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才和与他结伴而来的女伴拣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了。 卫可拿到找零,很潇洒地道别离开。谢明朗站起来送他,回到座位上后,看见潘霏霏脸上一片绯红,就问:"你怎么了。" 她端茶杯的水抖得厉害,满脸不可置信,神神秘秘地压低嗓子:"刚才进来的人,真的真的是言采吗?他在向你打招呼啊。" "怎么不是他。哦,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晚上的票,还是他送的呢。" 潘霏霏啪地一声从位子上弹起来:"你说什么?"声音之大,惹得服务员特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等服务员走开,谢明朗忍笑说:"早知道你会这个样子。你看,这顿饭让你请客不冤枉吧。" 潘霏霏莫名其妙脸红起来,抬起眼问:"明朗,你有没有带纸笔。。。。。。" 谢明朗摇头:"我两手空空出来,哪里有这些东西。不过嘛,你要是想要签名的话,不是没办法。。。。。。" 他故意说得慢条斯理,不管潘霏霏期盼万分的目光。好半天她终于反应过来谢明朗是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 在拿她打趣,不由得柳眉倒竖:"你到底说不说!" "你不是带了口红吗,让他签在手绢或是干脆你裙子上好了。" 潘霏霏虽然明知道他还在打趣,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提议浮想连翩。如此一来谢明朗忙话锋一转:"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一个年轻女孩子,总要矜持一些。就算是作粉丝也要知道适可而止。。。。。。" "既然是粉丝,怎么还能适可而止。明朗。。。。。。" "不要对我念粉丝经。时候不早了,明天你还有课,我们先走吧。" "我不走。我等一下去借了纸笔,至少要一张签名才走。" 谢明朗很知道她的固执程度,细想不免有点头痛。他妥协一步:"这样。我带你去和他打个招呼,道声谢,你乖乖同我离开,好不好?" 这个提议显然很有诱惑力。潘霏霏仔细考虑了一下,问:"那打完招呼之后能不能再向他要签名?" "。。。。。。" 虽然有先前那貌似相识的一笑,谢明朗并不十分确定事隔数月之后,言采是不是还记得他。他带着明显脚步虚浮的潘霏霏走向言采那一桌时心里多少还是带了一些忐忑,但是没想到在看见他之后,反而是言采先打的招呼:"这不是谢记者吗。今晚过的还愉快吗?" 谢明朗稍微加快一些脚步,领着潘霏霏走过去,同时扬起笑容:"谢谢你的票,我和我妹妹今天很愉快。这是一出很好的戏,你的表演很精彩。总之,非常感谢。" 言采先是看了眼他的女伴,很快微笑着说:"愉快就好。" "呃,这是我妹妹霏霏,她一直很喜欢你。"说完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把潘霏霏推到前面去。 潘霏霏激动得耳朵都红了,却兀自强装镇定,看见言采笑吟吟望着她,一刹那觉得魂飞魄散,竟连正视他也不敢了,小声说:"我,我一直很喜欢你的戏。今天晚上的演出太感人了。。。。。。最后我一直在哭。。。。。。非常好,我很高兴我能亲眼看到你演戏。。。。。。" 言采微笑不改:"谢谢你。" 谢明朗完成了潘霏霏的心愿,就很知趣地客气道别。等到出了餐厅,潘霏霏才像忽然醒过来一样,紧紧抓住谢明朗的手臂,连声说:"那是真的言采吧?" 觉得有些好笑,谢明朗就说:"不然是什么,僵尸吗?" 盘菲菲大梦初醒,然后看她神色,又像宁可长梦不起,言辞间颇见眷恋:"没想到走近了看他是这个样子的。他这个名字,果然是取对了。" "霏霏,你既没有疯狂地索要签名,也没扑上去抱住他大腿流口水,我对你刮目相看。" "啊!我怎么忘记要签名了!死明朗,你也不提醒我!" 潘霏霏对天长叹欲哭无泪悔不当初,谢明朗却笑得很开心。 那晚月明星稀,暖风拂面,像足许多长篇故事的开场,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他倒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见到卫可。 准确地说,是看见他的照片。 谢明朗没有看娱乐杂志的爱好,每个的杂志其实也就是国家地理一本而已,专门的人像摄影杂志反而不买。但是那天他和几个同事出去吃午饭,其中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实习美编酒足饭饱,拿着最爱的流行杂志翻看,一面感慨:"现在有张漂亮脸蛋又不死板的平面模特越来越少了。个个呆着面孔,真没意思。" 不过她翻到某页之后,忽又注视良久:"不过也还是有可造之才的。" 她身边的人听了她的话,凑过去顺便瞄了一眼,接话说:"哦,卫可啊。他本身条件好,公司又捧他,最近一些硬照都不错。" 本来还昏昏欲睡的谢明朗听到这个名字猛一激灵,先是告诉自己不至于这么巧,但那张面孔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在一半职业习惯一半好奇的驱使下,他站起来也去看了眼,杂志上的模特穿着深色大衣,站在四顾茫茫的旷野之上,是侧脸,但已足够让他认出来。 同事还在絮絮说一些卫可的事,谢明朗没去听,一直在看那张广告照。卫可本身就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而这张照片的摄影师显然很了解他的魅力,黑白照片上那张脸愈发白,显眼得要命,令人无法不注视。 谢明朗也忍不住手痒。 他找到摄影师的名字,一看笑了出来,终于承认,这个圈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小。 然而还轮不到他找故人叙旧,电影节先一步倒来。这是娱乐界一年一度的盛事,《银屏》又是以电影报道为主,对此更是全线压上,力求拿到最好最多的报道。 开幕式之前谢明朗就和几个同事先一步去了电影节的所在地。这时已经有一些电影剧组陆续到了会上,做做宣传,接受采访,有些声势大的,还就着当地的好风景举办了露天酒会,大有势在必得的架势。不过这些清闲谢明朗是享受不到的。他每天都守在摄影席上,和其他也早早到场的摄影记者一起,记录下每一个到会的明星经过红地毯时的一颦一笑。 言采所在的《蓝色之外》剧组是在开幕式的前一天到的。距他上一次提名,已经有四年,而这部片子又是得奖热门,所以当言采出现的那一瞬间,两侧的摄影席都轰动起来,不断地叫着言采的名字,希望能照到一张他目光正对镜头的照片。言采对这块场地非常熟悉,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难得的是今天他看起来心情非常之好,对记者诸如"换一个姿势"、"和导演合照一张"等等要求都一一照办,一点没有生硬和不耐烦,更是引得记者们心花怒放,一阵狂拍。 拍完宣传照,他走到一边接受电台记者的采访,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对于得奖的信心上面。虽然这次言采是得奖的热门人选,但他并不顺着记者的话走,漂漂亮亮打了几个太极,只是大力称赞剧组的同事以及其他提名演员,并最后以一句微笑着的"谢谢大家的支持"结束访问,就绕开其他递过来的话筒,重新回到剧组成员身边去。 接下来的开幕式,记者招待会,大大小小首映会等等忙得谢明朗天旋地转,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来用。同住的前辈据说每晚呼声震天,他却连一点都听不见,头一沾枕头立刻能睡死过去。 他忙到只恐分身乏术,电影节也才过去一半。当初暗自设想的时不时抽空去看一部参展电影这样的好事,彻底成为白日梦。《银屏》也安排了专门去看参展电影写影评的记者,看到其中某几部回来,被满心羡慕的谢明朗问起细节,答曰: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9 都挺好,就是电影院里冷气太足,睡着了太冷。 终于一天下午,带队的孟雨发了慈悲,当着其他同事面说:"明朗,这些天就你没有轮休过,今晚我放你一个晚上的假。" 他已经连兴奋的力气都没有,头重脚轻回到宾馆,载倒在床上,很轻易地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谢明朗头痛得厉害,却睡不着,爬起来洗了个澡,反而再没有了睡意。从宾馆的窗外看去,电影节让这个滨海小城彻底成了不夜城,棕榈树上挂着各式彩灯,把马路两侧悬挂的大幅海报映照出奇异的色彩。海滩上似乎还有不少人聚着,不知道在干什么;泊在港口的豪华游轮上依稀传来乐声,不知又是哪家主办的派对,想来也是衣香鬓影,满目华彩。 他拿出电影节的安排表翻了翻,又瞄了眼手表,查出自己想看的某部参展影片的最后一场在半个小时内上映。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换了衣服,朝影院去了。 不巧的是这出电影的门票早早售完,纵是谢明朗不死心等到开场,还是没有见人来退票。在回宾馆的路上他买了两瓶啤酒,一路喝着,等到意识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沿着海滨大道,走出好远了。 这一带离明星们下榻的高级酒店颇有一段距离,也就没太多人,连路灯似乎都黯淡下去一些。谢明朗在意识到自己走远了之后,忽然觉得疲倦起来,就朝着视线尽头那张长椅快步走过去,想得到一刻喘息。 夜里的海水是黑色的,潮涌起来,夹着潮湿的冷风扑过来,空气中是淡淡的腥咸味。谢明朗觉得有点冷,开始大口地喝酒,喝着喝着莫名被呛了一下,痛苦咳嗽的时候他稍微一转头,蓦然惊觉一米之外的另一张长椅上,还坐了另一个人。 咳嗽并没有被潮水声完全盖住,但是那个人无动于衷,一手握着酒瓶,另一只手上一点红光时隐时现,是烟。 虽然没有任何交谈,谢明朗一瞬间还是有个人空间被侵入的感觉当然如果认真追究起来,谁是那个侵入者还未可知。于是他打开另一罐酒,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身体迅速暖和起来,他也摇摇晃晃从座位上离开,准备就此回去,再蒙头睡个好觉,第二天再开始拼命工作。 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手机的铃声。 酒精让不擅长饮酒的他大脑迟钝,听到声音之后,他竟然转过去身去,又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这已经不是他清醒之下的正常举动,但是至少目前谢明朗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失常,反而开始集中注意力,想看清楚不远处那张椅子上另一个人的长相。 这时那个男人忽然站起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很干脆地掐断了来电,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用力甩了出去。 手机落在海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变回了有规律的潮起潮落声了。但是这个动作让谢明朗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他皱着眉,走近两步,远处的路灯在那个人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但已经足够让此时的谢明朗认出来。 那个名字在嘴边一绕,又压了回去。察觉到响动的言采下意识地回头,微微眯起眼,他看清楚谢明朗的脸,在同样不甚明亮的光源下模糊着。他看见后者脚步踉跄地走近,手里还拎着啤酒罐,似乎有一点尴尬和手足无措。 言采就笑了,冲着谢明朗打招呼:"谢明朗,是你。" 面对言采时谢明朗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尴尬感,就像是踏进了他所不知道的领域,让他哪怕走近一步都觉得背后发寒。这种感觉此刻尤其明显,听到言采的声音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下意识地就想说:"我不想打搅你。。。。。。事先没看到。。。。。。" 但他还是咽住了。几个月与各色人物打交道的经验还是救了他。他堆起一个不免僵硬的笑容:"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巧。" "这就是小地方的坏处,车都不用,随便走几步,就能碰见一群人。" 这句话听不出语气来,谢明朗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着托词的时候,言采已经自顾自说开了:"这几天总是看到你。" 没想到言采能在黑压压一群记者中看见他好几次,谢明朗正在想是不是要适当表示出"很荣幸"的态度,不过后来想到天色这么黑,实在没什么必要。从言采这句话里,谢明朗已经听出他多多少少醉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我记得今天晚上《蓝色之外》有个大派对的。" 言采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目光飘向远方那灯火通明的游轮,漫不经心地说:"哦,你是说那个吗。实在太无趣,所以我溜了。" 谢明朗心下一惊,飞快地想是不是该趁着言采话没起来赶快溜掉。 "你在怕什么?" 猛地听见这一声,谢明朗先是一愣,既然奇异地镇静了,走到言采身边:"没有的事。只是这个时候晃荡的记者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也不是所有的杂志都和《银屏》一样只做电影报道。你又何必等着人家来找你?" 言采听到这句话又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当日霏霏那句"他这个名字还真的取对了"在谢明朗耳边炸开,他不敢多想,但那句话又挥之不去。正在心烦意乱,言采接了话:"今晚人人都在忙,闲下来的记者,估计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坐吧。"说完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那半张椅子,示意他坐。 事已至此,谢明朗还真的坐了,并顺手接过递过来的啤酒,等着言采开口。 谁知道过了很久言采都没有说话,在酒精的作用下,谢明朗渐渐有了睡意。就在他真的要睡着的时候,言采终于开始说话。 "为了根本不可能得奖的提名来凑这场热闹,真是没有意思。" "哪里。。。。。。媒体都很看好你这次的提名。今天我本来也想去看《蓝色之外》的,但是去的太晚,票都卖完了。。。。。。" 言采扭过头看着谢明朗。见他眼中一片恳切,反而笑了:"这么说来,你也没看。我演的到底怎么样,其他人又如何,不要说评委,我也比你们更清楚。" 谢明朗不由语塞。然而他又很快想起另一件事来,索性借此转开话题:"呃,你过来参加电影节的这个礼拜,戏怎么办?我是说《蜘蛛女之吻》。" "有替角。不过有趣的是,"说到这里言采弯起嘴角,好像真的在说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的替角是郑晓。这个礼拜,郑晓会演我的角色,再把他的角色给其他人演。我有一个非常好的经纪人,所以这个礼拜的事情他都帮我谈得很妥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0 帖。" 他越是在笑,谢明朗越是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回想当日那场表演,谢明朗隐约体会出言采此时的心情连局外人如他,都可以猜到如果下一周出戏剧评论的话,那会是什么场面。 "其实。。。。。。"谢明朗有点晕头涨脑,还是在极力斟酌言辞,"那出戏我也去看了,你演得很好,令人印象深刻,一个礼拜的替演也许更能让观众怀念你。至于来这里,这根本不是能不能拿奖的问题。你应该出现,这就和下棋打牌一样,是规则。" 言采没有说话,嘴角勾着,那一点模糊的笑容让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谢明朗猛地反应过来他面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菜鸟,也不是什么过气的失意人,而是言采。想到这里谢明朗脸顿时热了,再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勉强维持着镇定:"抱歉。。。。。。我喝多了,胡说八道。。。。。。" 言采反而笑得更愉快,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下次有机会,我再送你两张戏票。" "感谢我没有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悄悄打电话叫来八卦记者并顺便贿赂我不把今晚的话透露出去吗?" 听他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出这样一长串话,言采不由大笑,谢明朗愣了愣,意识过来,终于也笑了出来。 这样轻松的气氛只维持了一刻,就因为匆匆赶来面色铁青的葛淮而中断,他还穿着晚礼服,领结却攥在手里,一头的汗。言采瞄见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别开脸,只当没看见;葛淮也不急着上前,反而先是对谢明朗打了个招呼:"原来谢记者也在这里。你好。" 谢明朗站起来:"葛先生你好。" 对方没有说话,目光慢腾腾转到坐着没动静的言采身上。谢明朗会意,说:"我明天还有报道要赶,今天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他的语气难免有些生硬,但对方都没放在心上。言采还是保持着沉默,葛淮稍微好一些,和他握了握手,也是心不在焉的。谢明朗走出去很远,才忍不住回了头。那两个人还是维持着一站一坐的姿势,像是谁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和退让。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在忙碌中度过。颁奖晚会上谢明朗没有拿到入场券,就和其他几个一样没有入场许可的记者聚在宾馆里一边打牌一边看直播。奖项一个个地公布,只见欢喜没有忧愁,无论是得奖的还是失利的都笑得一样灿烂,拥抱亲吻样样不缺。 他的对家王韬时不时瞄几眼电视,说:"我们打了赌,赌今年的最佳男女主角是谁。明朗你玩不玩?" 谢明朗摇头:"不赌。" "啊呀,凑个热闹嘛。不过是一顿饭钱而已。"旁人也凑过来怂恿。 "还是明朗你有什么内部消息?还不然觉得这次结果太昭然,以至于你懒得猜?" "要是早知道,我肯定就去赌彩了,哪里会坐在这里和你们打牌。"谢明朗笑着辩解。 "那你有没有事先买好我们也不知道啊。" 被说的没办法,谢明朗只得说:"那好,我来猜。" 眼看已经颁到女主角了,他们就催他快一点。女主角他压的和大家猜的一样,众人就起哄,说这样好没意思,又问他男主角会是哪一个。他看着屏幕,正好闪过言采的镜头,微笑又专注地正视前方,《蓝色之外》的女主角徐雅微对他说了句什么,他的笑容深一点,映到眼睛深处,那摄影师显然是偏爱他的,镜头缓缓拉近,定住,记录下这张面孔散发出的光彩如何看得人心口一窒。 主持人报出徐雅微的名字。镜头立刻转到她身上,细致地刻画下她是如何的欣喜若狂继而激动得眼含热泪地与身边的导演以及另一边的言采拥抱。 看到这里谢明朗就说:"我押路楷。" "呵,还真是另辟蹊径啊。" 半个小时内结果出来:得奖的真是路楷。 房间里炸开了一样,大家都在指谢明朗肯定有什么内部消息,不然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热门任选偏偏去挑几个候选人里面风头最低调的路楷。谢明朗没有辩解,他看见电视里言采笑容不改地站起来和路楷握手表示恭喜,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谁告诉过他的一句话在得奖结果出来的那三分钟内,每一个提名人都是影帝级的表演风范。 浮光 正文 第四章 颁奖典礼之后花落各家,红地毯上又掀起新一轮的宣传高潮。带着奖杯出来的每个人都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此时摄影记者们早已等在红地毯两侧,尽职地记录下每一个闪光瞬间。各路主持人们也忙得不可开交,从红地毯上截下一个个得奖者,最佳影片、导演、男女主角等大奖的获得者周围更是人潮涌动,恭贺采访者络绎不绝。 谢明朗并没有看到言采,这并不出他的意料,只是这个礼拜镜头习惯了追着他跑,如今忽然看不见了,镜头上好像空出一大块,真让他有点束手无策。 工作还是继续要做,拍完这一轮后,接踵而来的是电影节主办方举行的闭幕晚宴。这场宴会记者没有入场拍摄的许可,所以除了少数等着抢镜头的娱乐记者,大多摄影记者们都散去了。前一刻还喧哗热闹如白昼的场面蓦然冷清下去,灯光下空荡荡的红地毯也无可避免的显得寂寞起来。 明明身体极度疲倦却无法入睡的状况,谢明朗总算彻底地体验了一次。他处理好今天要发回杂志社的最后一批照片后,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眼睛刺痛得厉害,手脚也乏力,大脑迟钝得像是有人塞了棉花在里面。可是等他真的好好冲了个澡准备睡个好觉的时候,却意外沮丧地发现,无论怎么样培养睡意,都是一点也没办法彻底睡着的了。 他这样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忽然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得震天响:"明朗,不要睡了,我们出去喝酒!" 他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但是那敲门声绝对不是幻觉。 他怕这敲门声引来其他人的抗议,赶快扑过去把门开了。一眨眼的工夫,涌进来一群人,不由分说要拉他出去作夜游神,庆祝这一次的工作顺利完成。谢明朗累得要命,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走,但是来的一群人也是铁定了心思,这样拉锯了好久,眼看再纠缠下去房顶都要被吵得掀翻,谢明朗无法,换了件衣服,也就随他们去了。 到了酒吧发觉吵得根本没有办法,谢明朗头本来就痛,待了一会儿绝对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他忍了好一会儿,见同伴们都玩开了彻底再没有注意他了,就和吧台的酒保交代了一声,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1 悄地溜了出去。 出门被晚秋的夜风迎头一吹,谢明朗重重呼出口气,像是这样就能把刚才在酒吧里被迫吸进去的烟味酒味还有天知道是不是违禁药品的怪味统统吐出来。他摇了摇头,很懊恼地发觉经此一闹,那本就微薄的睡意彻底烟消云散。 谢明朗苦笑得沿着大路往住的宾馆走回去,想借此再最后试图培养一下睡意。他经过那一晚遇见言采的长椅,此时正有一对年轻情侣紧紧相拥,不知道在说着如何甜蜜的情话。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视线的尽头有了另外一个人。谢明朗习惯性地低头看了眼表,第一个念头是又是个和自己一样失眠的可怜人半夜在街头游荡,但当两人间的距离渐渐拉近时,他迅速地推翻了原先的结论。 越看越是像,这让谢明朗反而迟疑起来。但是想着如此掉头走开未免太刻意,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谢明朗这个时候反而又不能确定了,就在他刚刚自我安慰说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言采的时候,几米开外那个又高又瘦的身影忽然停住,暗处看不清表情,语调倒是十足的阴沉:"你也够了。。。。。。怎么又是你?" 後半句语调一转,倒是真的惊讶了。谢明朗见前面那人忽然转身,起初也有点吃惊,听到确实是言采的声音,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赶快说:"我被朋友拉去酒吧通宵,实在熬不住回来了。真没想到又遇见了你。" 言采的态度已经恢复正常,语气中似乎还有点笑意:"果然总是能见到你。" 谢明朗干笑两声:"小地方。。。。。。" 言采走近了两步,谢明朗这才看清楚他没穿颁奖典礼上那一身礼服,换了深色的毛衣,看起来舒服又自在。 谢明朗赶快找话说:"晚宴这么早就结束了?不是说按传统都要到下半夜吗?" 言采沉默了一下:"今年我不知道,我没去。" 他的回答自然得很,以至于谢明朗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听真切了,不自在的那个反而是自己:"哦。。。。。。原来是没去。嗯。。。。。。" 言采这下真的笑了:"你现在要去哪里?" "回酒店。" 没有再多说话,言采继续往前走。本着礼貌起见的原则,谢明朗加快几步,和言采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并肩而行,但几乎没有交谈。 眼看就要到这个城市内最知名的豪华饭店,言采放慢了脚步,眼底的笑容缓缓浮现,他对着这一途中一直在悄悄打量他看的谢明朗说:"如果你不困的话,一起去喝一杯。" 也许是他因为疲倦而彻底麻木的神经,也许根本是因为那个笑容,谢明朗甚至没有去想这声邀请背后一切的可能性,就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 他们在酒吧里喝了几杯,谢明朗稍稍有点上头,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言采若无其事地建议"去楼上继续喝吧",也没有反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往电梯走。 走进再无他人的电梯间,在言采按电梯的那一瞬间谢明朗忽然醒过来,他猛地意识到事情正在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谢明朗看见电梯中镜子里的自己,发红的眼睛和泛红的脸,疲态无处掩藏,再与镜子里出现的另一张面孔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察觉到忽然伸过来的手,谢明朗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紧张地盯着言采。然而言采只是伸手去按电梯,衣袖似有似无地擦过谢明朗的脸,那一块就好像更要烧起来了。 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不安,谢明朗稍加犹豫,开口道:"今天喝得太多,不能再喝了,我还是回去吧。" 言采微笑地看着他:"你去哪里?" 这等于是句废话。谢明朗却老实:"回宾馆。" "不过一张床而已,哪里不是睡。" 吃惊之下谢明朗飞快地扭过头去盯着言采,后者在他眼前莫名幻化成好几个叠影,好似还越逼越近。他暗想不妙,四肢却根本用不上力,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言采已经架住他,还是在笑,从容不迫地说:"你真的喝多了,都站不稳了。" 谢明朗空着的那只手辅助电梯的墙壁,勉强笑道:"所以我说我醉了。谢谢你刚才拉我一把。再待下去就要出丑了,我真的要回去。" 电梯在这个时候到达指定楼层,门打开,言采不着痕迹地引着谢明朗迈出电梯。他的手臂坚实有力,一直维持着单纯的搀扶姿势。然而在他说话时,每一声都愈发贴近耳侧:"啊呀,真是个乖孩子。" 言语中有着很明显的调笑意味。但是谢明朗又醉又累,根本思考不出任何反击的句子,虽然心里一再有一个声音翻来覆去地说"离开,赶快离开",但行动上却是完全的无能为力。 "你。。。。。。" 言采的表情已经看不清楚,好像一切被光线吸收,成为铺天盖地而来的影子。他有些困惑,竭力地睁开眼睛,想看清楚一切,听清楚一切,并做出正确的判断。 然而言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手划过谢明朗的脊背,后者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温顺,在亲吻开始之前言采再次露出笑容:"何必骗自己呢。" 吻带来的温度让谢明朗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忘记了反应,而等他开始有所动作,整个场面已经完全不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了。但他怀念这种久违的亲昵感和略微的呼吸不畅的痛苦,因为酒精而温暖起来的身体随着从唇舌间转移到颈子上的一个个吻而变得愈发滚烫,好像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有一刻谢明朗在想,还是赶快推开吧,再多一步就完蛋了。 但是下一刻那个缠上来的爱抚勾起他某些深藏的回忆,他无法不缴械投降。而后又索性更进一步,颤抖的手贴上身边那个人同样沾上汗水的后颈。 空旷的过道里吹来通堂风,谢明朗身上一凉的同时终于从这种类似于自我放纵的沉迷中分出一点神来。他的手贴在言采脸上,额头碰着额头,是那样容易引起错觉的熟悉和亲密;他感觉到言采的手从他背后滑进衬衣里,手心烫得要命。谢明朗口干舌燥地问:"你想待在走廊里多久?" 言采微笑:"看来,我们都热身好了。" 。。。。。。 有规律的水花声传到谢明朗耳中,他终于慢慢从睡眠之神的温软怀抱中挣脱出来。床铺柔软而温暖,他陷在其中,根本不想动弹。 不过短暂的失神后头开始痛,现实感在瞬间回来。谢明朗重重翻了个身,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头痛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2 ,关节酸痛,四肢无力,这是多么典型的疲劳、酒精和性累积在一起的后遗症。 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谢明朗拿起来喝了一大口,不出意料地发觉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缩回被子里,又在同时开始打量起这间他昨晚根本没有工夫去好好看一眼的房间。 在得出"酒店果然都是大同小异只是奢侈度成几何方递增"这么个结论的同时,浴室的门一响,言采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很镇定地互相打了个招呼。言采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又问:"怎么起得这么早?" "这个礼拜每天都要起早抢位置,习惯了。" 谢明朗看着言采的身体,第一个反应是来自"摄影师"的骨肉匀称,比例上佳,拍人体照不知道会有多么合适。 他看得这样专注,言采不由笑了,坐在床边,没说话,也只是看着他。谢明朗一震,飞快地别开眼睛,也不管自己耳朵发烫,只若无其事一般说:"身材真好,真希望有一天能用你拍一套片子。" 言采还是笑:"在《银屏》是几乎没机会的了。" 这样一番短暂的对话让谢明朗彻底回到了现实之中。这并不是酒吧里认识个陌生人,一夜缠绵后各奔东西再不联系。他还有工作,也就意味着和身边这个男人还有见面乃至合作的一天。。。。。。 谢明朗拒绝把问题想得更复杂,深深吸了口气,也微笑:"可是短期内我也不打算跳槽。那就只好当作未来奋斗的目标了。" 言采看了他几眼,说:"你告诉我。。。。。。" 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开门声中断。谢明朗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顿时僵住,完全想不到会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也瞄见言采蓦的锁起的眉头,这才晓得,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言采先是压了压谢明朗的肩膀,示意他坐着不要动,才开口:"我记得我在门口挂了请勿打搅。" 葛淮走进来,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谢明朗,看得后者浑身凉透了,但他根本没理谢明朗,而是对着言采说:"你做的好,现在直接挑记者回来,要爆丑闻也不用这么省事。" 言采也沉了脸:"我总以为经纪人是用来处理事情的,原来你还兼职作训导主任,真好,一份工资做两份事,真是辛苦了。" "我们可以继续在他面前争执下去。然后第二天各大娱乐报刊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缺头条了。"葛淮拉过张椅子坐下。 言采面无表情:"让场面难看的人,不就是你吗。如果我是你,就根本不会进来,或者至少会一句话也不说地出去。" 葛淮脸色愈发阴沉,他沉默许久,终于缓缓说:"好,我们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然而说完他坐着不动,谢明朗再装傻,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感觉毕竟难堪,但还来不及有所表示,言采已经先一步开口,语气平静到极致:"你是我什么人?" 他如是问葛淮。 室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连温度都仿佛降下来。如此的气氛之下,一直垂着眼坐在一旁的葛淮终于在不知道多久之后站起来,也很平静地说:"我明白了。" 在葛淮离开很久之后,房间里还是没有人说话。经此变故,再联系往日所见所闻,谢明朗隐约探知到一些什么,但这件事他完全没有开口的余地,又静了一刻,他才从床上爬起来,还是只当若无其事地进浴室梳洗。 出来之后人也镇定一些,很多事情在冲澡的时候迅速梳理过一次,但大多还是没有办法给出结论。 这时言采已经换好外衣,他看见谢明朗裹着浴巾若有所思地出来,忍不住一笑:"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叫楼下送了衣服上来。" "原来的衣服就行了,不然回去同事看到之后麻烦。"谢明朗连连摇头。 言采瞄了一眼谢明朗穿来的衣服:"你怎么穿回去?" 这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让谢明朗又一次红了脸,言辞上还是不肯放弃:"外套总没有问题。。。。。。" "我随你。" 他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已经准备道别了。这时两个人甚至还平静地握了手,过去的几个小时,仿佛那是烟草的气息,酒精的滋味,阳光之下所有痕迹总会散去得毫无痕迹。 "你今天离开?"言采随口一问。 "嗯,晚上的飞机。" "我也是那一班。" "哦,很多人这一班离开。" "是吗。" "电影节结束了,但是工作还没有结束啊。再见,言采。" "再见。" 谢明朗走出房间,门在身后自动合上,只发出很轻的声音。 他终于可以卸下道别时那伪装的僵硬笑容。 谢明朗回去之后果然遭到一班同事的盘问,谢明朗只说碰到了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两个人叙旧叙了一晚,吃过早饭才回来的。他说这话时神情诚恳无比,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谢明朗素来是个乖巧正直的年轻人,对他这番说辞也就不疑有他,大笑着说"我们还以为什么漂亮姐姐看中你,把你拐跑了呢",也就不了了之了。 回到杂志社开始正常工作的第二天,谢明朗再一次收到没有寄信人地址的快件。自电影节之后,他开始读娱乐版。那天正好看到"言采与合作多年的经纪人解约"这一条,他没有细读下去,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张当天晚上七点半s席的戏票,苦笑就无可抑制地浮上来。 戏票只有一张,谢明朗只能孤身前往。经过票房的时候还是看到"本日演出售空"的告示牌,却没有看到人山人海等票的女孩子。拿票的人都很有秩序地排队入场,时不时有人低声讨论着言采的角色换给郑晓演会是什么感觉。 这次的位置靠近走道,落座好久左手边的位置还是空着。就在他心想怎么每次看戏身边都有空位置的时候,一道阴影投向他,他下意识地仰起头,来人先一步开口:"麻烦让一下。" 谢明朗看得真切,微微皱了眉;那个人却一笑,摘下墨镜,眉毛还几乎压在帽子里:"你还是来了。" "不然可惜了这张票。" 寒暄之间灯光暗了,言采落座,把帽子顺手摘了。谢明朗见状,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耳边说:"进了剧院还戴墨镜,你真的不是想让人家认出你来?" 言采听出其中的说笑意味,也笑了,同样低声说:"所以我很快摘下来了,就是怕工作人员问我要不要导盲服务。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3 "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谢明朗看见了一个和言采的表演完全不同的莫利纳。郑晓的莫利纳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悲伤意味,却是始终在笑着的,他的表演就像一个彻底的囚徒,每一个动作都规范而干练。他把他的床铺整理得过分整齐,倒开水的动作熟练得要命,像已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而完全适应下来。更重要的是,郑晓始终在向观众传达一个信息:他是一个真心想被当作一个"女人"对待的男人。同样是阴柔感,言采演来始终带着淡淡诱惑气息,郑晓却处理成水到渠成般自然。他的每一个举动,关怀安慰,到最后的哭泣爆发,那都是属于女性的,只是借由男性的躯壳传达出来。他对政治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他讲每一个故事都是在织网,引着网外的男人慢慢沉溺其中。 他根本是在演一个女人。 中场结束的时候谢明朗才想起来言采就坐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言采面对这样的演出会有什么反应,就小心翼翼去斜眼觑他。 察觉到谢明朗的目光,言采转过脸来,他总是在笑,这次也不例外:"演得很好,不是吗?" 等着周围的人都差不多走空了,谢明朗低声应道:"他的演法,完全不同。很具有感染力,很美。" 言采闻言,笑容深一些,点了点头,低头去读场刊,同时说:"我还是第一次读这个。这个摄影师差了一点,有些照片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到了下半场,谢明朗原本想着时不时看一眼言采,看看他的反应,但是随着剧情深入,他看得入神,再无暇分顾其他。当演到两个人道别,相拥着在一支爵士中跳一支舞时,谢明朗没来由地双眼一热,几乎扭头就想问:"他其实知道这次出去活不了了吧。" 但就在转过头的那一刻,他瞥见言采蹙起的眉头,顿时那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演出结束之后,言采在演员第一次谢幕时就起身离开。他离开时拍了拍谢明朗的肩膀,轻声说:"走吧。" 面对这样的邀请,谢明朗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和他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时其他观众几乎都还在剧场里,剧院外面的小广场上空荡荡的。言采看了看谢明朗:"你吃了晚饭没有?" "没。" "那好,我们走吧。" 谢明朗听着不对劲:"去哪里?" "吃晚饭。"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谢明朗听了,下意识地谢绝:"不了。。。。。。我。。。。。。" 言采微笑:"你总是在害怕。" "不是害怕。。。。。。" "好了,其他人要出来了,还是尽早离开吧。"言采没有再给谢明朗任何拒绝的机会。 言采开车把谢明朗带到一家地方颇为偏僻的餐厅。早就过了吃晚饭的黄金时间,餐厅里并没有其他人,但是服务生看见言采,立刻很熟稔似的过来招呼:"言先生,有些时间没见到您了。" 说完就熟门熟路地领着言采和谢明朗入座,点完菜後又悄无声息地退开,把他们两个人留在那个安静的角落。 在点单之前谢明朗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我只是不明白。" "嗯?"言采翻着菜单,随口一应。 "为什么要送我今晚的戏票?"他问出一大串疑惑中也许是最容易得到回答的那个。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去看这出戏。" "但是。。。。。。"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是你的话,那是因为你是最近我认得的人里面唯一一个不是演员但是说起场面话来,依然维持着诚恳表情的。所以我想看完戏后你就算说些安慰话,也能让人觉得可信些。" 谢明朗闻言无语,不知道这话是可信还是不可信。言采看完菜单,抬起头来:"晚上吃的清淡一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会坐在这里。" "因为你没办法拒绝我。" 这倒是大实话。谢明朗不无挫败地想。 言采继续说下去:"既然当时没有拒绝,为什么不好好吃一顿饭,还是和我一起吃饭是件恐怖的事情。" "不,只是对一个和你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来说,你过于没有戒心了。" 听出谢明朗言语中的困惑,言采抬起眼来,反问他:"那我应该怎么样呢?" "对付记者你应该很有经验。" "哦,原来你是作为记者与我看了一场戏,再坐在一起吃饭。接下来,身为记者的你,还准备做什么?" 谢明朗从来不知道言采是这样口齿伶俐的人,听完之后怔怔半晌,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见状言采重新露出笑容,语气也和缓下来:"我只是想找个有趣的年轻人看戏,我很喜欢你的照片,就是这样。好了,我们可以点单了吗?" 他当然还有无数个疑问,只是谢明朗沮丧地发觉,面对言采,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晚饭时谢明朗稍微喝了点酒,又开始无可控制地多话起来。他并没有醉,言采也很明白这一点,而且似乎还觉得这样很有趣,还特意引着他多说。 话题无可避免地回到《蜘蛛女之吻》上面。 谢明朗蓦然想起那一天在另一家餐厅里,遇见卫可,他们说起的那一段话。有些事情他当时不懂,如今却另当别论了:"我们第一次去看你的那出戏的时候,碰见一个人,他说,你的角色应该和郑晓的互换。为了这个当初霏霏还和他大吵,现在看来,是对的。" 言采听到这句话只是很平静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说:"那个角色应该留给郑晓,只是我已经老到不能演瓦伦蒂了。" 谢明朗笑嘻嘻地看着他,像是要在这句话来找出言不由衷来。言采不过三十出头,又风云得意,可以说正处在男子容貌的盛年。然而他这句话倒也说得不假,再怎样光彩夺目,他还是早就过了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年纪。 谢明朗缓缓摇头:"这和年纪关系不大。只是那个角色身上必须具备的激情你已经不需要了,何必演一个一切特质都是你不需要的东西的角色?还有,郑晓和你的区别在于。他是真正在演一个女人,你却想着演的不过是个同性恋的男人。他束缚更少,自然演得更放得开。至于你。。。。。。" 他顿了一下,因为想起什么不免一笑:"在真么多人面前以这种方式自我曝光是什么感觉?你明明可以挑另一出戏。" 这次言采沉默了很久,等他再开口,已经转作了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4 其他话题:"谢明朗,你将来想做什么?难道准备在《银屏》这样的杂志待一辈子?" 沉默的人换成了谢明朗。他最后还是笑着说:"在这种情况下谈及理想真是太不搭调了。我的确不准备在《银屏》待一辈子,但至少现在,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和目前的生活。" 言采也笑,眼睛亮了起来,声音则微微压低,听来甚是蛊惑人心:"你不缺天分,又年轻,这是无穷的资本。留在我身边吧,我会让你离你的理想更近一些。" 浮光 正文 第五章 谢明朗却对这个提议无动于衷,说:"真像传说里的巫师,轻易许人愿望,又决口不提代价。只是我平凡人一个,没什么可以回报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言采听他这样说,眼中的笑意愈浓,从容不迫地继续说:"我不是说了吗,你年轻有天分,这就是资本。" "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不能转让,也不能分享。我不知道你要给我什么,但是无论是什么,我都回报不起。"谢明朗说到这里也笑了,"何况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如此笃定能让我完成理想?" "原来说到底你并不信我。" "不,身为仰视者的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不信的权力。那天晚上你需要一个人,我正好出现,这本是没有相欠的事情,更何况我恰逢其时地让你演了一出好戏。一切的一切,都圆满收场了。" 谢明朗心中雪亮,说这番话的时候正视着言采,一点不肯退让。言采听他这样说还是笑,若无其事地拣着餐厅送上的果盘里他喜欢的水果吃,末了才说:"那好,我无意强人所难。" "谢谢。" 他们吃完水果,一起走出餐厅。谢明朗拦出租车的时候言采没有多说,自顾自抽起烟来。他们再次平静地握手告别,谢明朗再次道谢:"今晚也谢谢你。" "为了食物和戏票?" "为了很多事情。"谢明朗从容应答。 说话时他感觉到言采的拇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只是一个很短暂的流连,几乎是让他忍不住自嘲的错觉了。他松开手,听言采笑说:"那下次有机会合作的时候记得把我的皱纹拍淡一些,这样就好了。" 出租车开离的那一刹谢明朗重重靠在座椅上,半天才缓过力气来。之前的半个小时,简直比熬夜还让他觉得紧张辛苦。他不敢回头,背后有一点汗意,这让他并不舒服。但是同时,心里生出隐隐的解脱感:在网织好之前,他总算逃了出来。 随着电影节那一期特刊的上市,谢明朗在《银屏》的工作重新回到正轨。这段时间也是电影界相对的淡季,赶寒假档期的大片正在拍摄,院线正上映的无论是剧情还是卡司让记者们都多多少少打不起精神来。但是这个圈子又从来不缺花边新闻,有着独家偷拍照片各色空穴来风消息的大小八卦杂志依然期期大卖,就好像五光十色的泡沫,为圈子外面拼命踮起脚尖张望的人们再营造出一片海市蜃楼来。 不过谢明朗的好日子还没过一个月,就被一件意外而中断《银屏》的总编在家脑血栓发作,虽然送去医院抢救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对于工作,显然是再也难以胜任的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先去探望的同事们回来之后都是一阵唏嘘,说怎么也想不到老头子会变成这个样子。谢明朗是在几天以后和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孟雨他们一起去看的,但去的时间不巧,主编刚刚打了针,已经睡了,他们不好打搅,把礼物交给陪床的家人,安慰一番,也只能这么离开。 在杂志社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总编的病情绝对不可能短期内康复的事实之后,《银屏》上下环绕着一种微妙的气氛。虽然表面上看来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但人心浮动,几乎都在暗暗关注打听究竟谁来接总编的位子。 很快众人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原先的两位副总编一个去了别家杂志社,留下来的那个顺理成章改了头衔。一开始还是责任总编,全体员工会上很谦虚地说"我只是暂时总领一下事务,在这几个月里,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等彭主编康复出院的时候,务求让《银屏》有一个新气象";但还没到一个月,员工中消息灵通的几个人就悄悄四下传播说,现在杂志社的法人代表已经换人,最新一期出版的杂志上,"责任"两个字铁定就要去掉了。 那段时间对杂志社的高层来说肯定是惊天动地,步步惊心,而有切身利益暗地下了注的也是屏气凝神等待结果,但是对于诸如谢明朗这样一无资历二无帮派的人来讲,这个月反而觉得比往常要清闲了。 闲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在上班时间翻看娱乐杂志。谢明朗天生记性好,那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一看就能记住,比如同一人的同一个事件,如果他心情好并关注了,有时还能从前后几天的报道中看出前后矛盾之处来,就像在看连载的推理小说,只是水平高低而已。 当然他这种自己找趣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正如同事们私下暗传的,"责任总编"正式上任,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和前任不同,新主编曾经出国考察培训过一段时间,对本土电影市场兴趣平平,倒是对欧美电影就有了某种亲近感。他上任不久,就在某次编辑会上彻底推翻了杂志社沿袭多年的以本土电影为主的定位,杂志改成半月刊,上半月着重介绍海外电影市场,兼带报导本土市场的大事件。主要的变化来自于下半月的刊物,在经过几个新提拔的责任编辑的一番介绍后,众人口头不说,心里全是一个想法:这样一改,与市面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娱乐杂志,也就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孟雨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好几个在《银屏》待了好多年的编辑看见孟雨说话,也纷纷表达起不赞同来。场面始终很克制,但是气氛也始终很僵。主编坐在上面说得很明确:意见可以参考,方案绝不改动。 谢明朗那天去跑新闻,会上的一切事情都是事后孟雨拉着他去喝酒发牢骚的时候零零碎碎说出来的。谢明朗看她喝得已经过分了,叹了口气,抢她的杯子:"孟姐,你这一个月就没笑过。" 孟雨气发完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沮丧:"既然都定了的事情,还开什么鬼会。" "总要开的。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将来说出去也好一些。孟姐你真的喝醉了,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我送你回去吧。" 他就真的送孟雨回去,坐上了出租车之后孟雨忽然说:"这已经不是我工作了六年的《银屏》了。我想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5 辞职。" 谢明朗心里一惊,竭力安抚她:"你这是在说酒话。新的杂志还没出来呢,等出来再看也不迟。何况。。。。。。何况等彭主编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实在太苍白,谢明朗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但是这时孟雨居然睡着了,口中嘟哝着,只是声音太轻,外人一个字也听不到。 杂志改版也就意味着人事的变动。工作岗位调整之后,派系的感觉越发明显,会上发难的几个人都或明或暗吃了苦头,孟雨是社里最好的记者,圈子里人缘也广,这一次反而毫发未伤,但经此一役,她也是有些意兴阑珊了。 谢明朗的工作范围也有了变动。以前他只是个单纯的摄影记者,跟着孟雨或者其他记者各处采访,首映式、记者会、媒体见面会和专访上拍拍照片,这就是他主要的工作。但是因为那本新发行的娱乐刊物,总编要求社里所有的摄影记者在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也出去拍照,并对热门事件的独家照片许以丰厚的奖金。此举一出,更是引得社里一些"老人"私下怨声载道:这和狗仔队不是一样了吗? 谢明朗就极厌恶工作中的这个部分,平时宁可赖在电脑前不畏琐碎地处理照片,也不出去拍这种照片。他人缘不错,办公室里一些前辈有意无意地关照着他,竟然也就这么安然给他逃了过去。 那天他又继续赖在办公室里。不少同事都出去了,留下的两三个人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趁着茶休时间吃点点心再随便聊天。这一段时间变故太多,坐下来想想都有恍然如梦之感。其中一个人提起老主编,引来一片唏嘘:"老头是个好人啊。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压力太大,忽然发作的吧。这个病在圈子里也是常事,已经好几个人这么走的了。"王韬感慨。 谢明朗那时正在读一篇和言采有关的报道。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徐雅微的绯闻越传越盛,已经被娱记拍到好几次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照片,这还不算两人光明正大亲密地一起出席各种活动的公开宣传照。虽然当事人从未承认回应,但众多报刊还是连篇累牍地报道着这出华丽绯闻的进展:新科影后,当红多年的偶像,电影合作之外的亲密无间,怎么看都是一篇连添油加醋都不要的绯闻盛宴。 他听见同事陆续提了好几个名字,大多都不熟悉,有一两个稍微耳熟一些,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个正在列举的王韬这时恰好瞄到角落里不吭声的谢明朗,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走过去看他在做什么。当看见题头那张言采和徐雅微的照片后,噗哧一下笑了:"又来这一套。" 谢明朗不解地抬起头:"什么?" "言采和女演员啊。时不时就要演一出,亏得是他,这么多人心甘情愿陪他玩。" 谢明朗彻底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王韬就笑:"既然你在看言采的报道,我也说个陈年旧事好了。" 下午四点果然是闲言碎语的大好时光。本来还无精打采另外两个人他这么说顿时打起精神来:"王韬你又要说什么故事?不要又老的和化石一样。" "不会不会。"王韬也来了精神,坐在桌子上,"刚才不是说到沈惟吗。。。。。。" 立刻有人打断他:"他都去世几年了。死人的闲话就不要说了。" "故事里其他人都还活着呢。" 在座的另一个这时也说:"你不是要说沈惟和言采的吧,这个人人都知道。。。。。。" 听到言采的名字谢明朗倒是立刻抬起头来。这个表情被王韬抓个正着,指着谢明朗说:"你看,这个就不知道。" "明朗入行晚,不知道不奇怪。不要卖关子,快说快说。" 王韬神秘一笑,说:"当年沈惟突发脑溢血的时候,言采人在外地拍片。这件事情沈惟身边没有一个人通知他,还是他当时的那个剧组有人看到新闻,他才晓得的。" "不可能。言采那个时候的经纪人是跟在沈惟多年的秘书,这种事情怎么会瞒他。" "你不要不信。因为这件事情被李苓压下来了。他们夫妻貌合神离这么多年,但总算还客气,谁想到那个关头会这么做。" 谢明朗知道沈惟是近十年前就已经去世的导演,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竟然会和言采有这样的瓜葛,不知不觉也暗暗开始留神听。王韬说的这件事果然是其他人都没听过的,也都有了兴趣,催他往下说。 "总之呢,言采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往医院赶,沈惟最后那几天一直是李苓在陪,也就拦了个正着。她真是厉害,就是不肯让言采进病房看沈惟一眼。你们知道拿什么作借口?"他一顿,环视一圈,见人人都在专心地听,就不再卖关子,"她说,‘你进去了,孩子看见了我怎么解释?‘" 除了谢明朗,其他人哄一声笑开了。其中一个人一面拍桌子一面说:"真正的演技派还是李苓,这种借口亏她说得理直气壮。沈惟的一双儿女平日里见到言采的机会恐怕比见她还多些。最后呢,到底见到没有?" "当然没有。第二天清晨沈惟就去世了,据说之前恢复了一阵意识,也不知道李苓和他说了什么。不过既然李苓当初第一时间瞒住言采,那就是铁了心的。你们想想,这两个人那些年在圈子里都是公开的事情了,李苓都没有作声,完全各过各的,谁知道最后玩这一手狠的。天知道她恨了沈惟和言采多久。" "我说王韬,你说得这么活灵活现,哪里听来的事情?" 王韬呵呵一笑:"我家小姨子,是沈惟那个病房的护士。" 听完这件事情,就有人感慨:"难怪。沈惟导了半辈子片子,最后竟在这样一出狗血情节里演了个角色。他死的时候有五十没?" "四十五六吧。这个人是个工作狂,你看他片子的质量就知道了。不要命的。"王韬也是一阵感慨。他从谢明朗手里拿过杂志来,指着照片说,"后来换了葛淮作经纪人,时不时找个女演员作幌子。现在葛淮走了,怎么还玩这一套?" "偶像呗。反正本身就是瞒不知道的人。再说时不时换个女演员写写对大家都有好处。" 说到这里气氛又轻松回去。适才一番话听得谢明朗心中五味俱陈,他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刚才说的。。。。。。" 不等他问完,王韬不耐烦地笑着挥手:"当然都是真的。每个新来的孩子听到这个都会吓一跳。这种事情远不止言采一个人,只是老记者都不去写,也没人特意提起,所以很多年轻一点的记者们,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6 不知道这件事情了。还是要给纯真的小孩留一点梦想的。" 最后一句话又引来一阵笑声。笑罢谢明朗又听人说:"不过言采也有言采的本事,沈惟之后这些年,好像还没谁拍到他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很多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好多人是经纪人出马买都买不过来呢。搞不好他又重新开始喜欢女人了也说不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活,谁又真的搞得清楚。" 听到这里谢明朗眉头一皱,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那天下班之后谢明朗去租了一堆沈惟和言采合作的电影。当年的言采还很年轻,举手投足间都不免生涩,但是镜头下的他又耀眼无比,表演时总有神来之笔。 看了好几部之后谢明朗困了,竟然就这么在沙发上睡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他看见年轻的言采向他走来,非常年轻,穿着浅色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看起来那么柔软,衬得整张面孔的线条都柔和起来,双目清澈而明亮,就像是藏了最珍贵的宝石。 谢明朗看见他的微笑,那是与他知道的"言采"的笑完全不同的笑容。那一刻他心跳如鼓,下意识地转身去找自己的相机,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也就是这一刻,他醒了过来。 电视屏幕上电影的剧情还在继续,正好是言采的面部特写,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没有任何笑容,眉心微微蹙着,正在沉思,但是眼中光华逼人。谢明朗简直不敢正视这个镜头,赶忙转开脸,又懊丧地把脸埋在双手之中。 他反复地想,真是要命,真是要命。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都在看一会儿片子睡一会儿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度过,结果弄得有点着凉,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也打不起精神,心神不定,眼前飘的是前一天夜里看过的片子的镜头,零碎地没有任何情节上的联系。 临下班之前人事主任忽然过来,叫他去办公室谈话。谢明朗看了一眼主任的脸色,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进门之后刚一坐下,果然就听到主任说:"小谢,这个月的副刊,怎么你一张照片也没有?" 谢明朗本来还有点走神,听到是这个,反而不那么担心了。他露出个态度良好的笑容:"我不知道去哪里拍这些照片。" "你也不是入行一两个月的新人了,这种事情要多问多跑,坐在办公室里是抢不到新闻的。还有,下个月开始就要给每个摄影记者分配额定指标了,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谢明朗心一沉,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主任,我真的不是这个材料。而且报社其他的任务也有,我可以多做一点报导照片这方面的工作。。。。。。" "你和我讲这个也没有用。我只是按规矩通知你一声。要不然你让你的责编和总编去谈,看看怎么说。" 这么说就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谢明朗听了之后有些麻木地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主任你了。" "哦,还有一件事情。听说你最近在忙一个展出的设计?" 谢明朗一怔。他大学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办一个艺术展,他也在帮忙作一些布展方面的设计和安排。谢明朗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但听主任这么说,应该是多少知道一些风声的。他就赶快说:"啊,就是给大学同学帮帮忙而已。主任您放心,我都是在闲暇时候来做这些事情的,绝对没有影响到工作。" "嗯,那就好。我没事了,你可以出去忙了。好好加油吧。" 到了月底,总编果然提出了摄影记者在每个月到达到多少工作量的相关要求,并把这些直接与工资奖金乃至出勤率挂钩。谢明朗无法,私下和孟雨商量,孟雨也是苦笑:"我这个时候要是去帮你说话,那就是害你。要不然过一个月,看看完不成这个标准是什么后果。不行我们就一起跳槽吧。" 她说的轻松,谢明朗却没法如此轻松对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总是骑着他的摩托出去乱转,美其名曰找新闻。但目的地往往是郊外的公园或者田野,初冬了,他也不在乎,几个小时的冷风吹下来,相机里总能多出几张照片,却都是风景或者普通人,和那个花花绿绿的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眼看着又一个月就要过去,谢明朗还是只交给责编采访照。责编催了几次,看他态度良好又坚决不改,叹了口气,由着他去。 那天谢明朗又一次采风回来。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责编拉住:"明朗,正好你回来了。今晚有个活动,我想要你跟着孟雨一起去。" "是什么?"他迎风吹了好几个小时,面颊冰冷,说话都不太利落。 "一个大型的慈善晚会,很多艺人出席。要求记者正装出席,我们想了想,穿正装还满像一回事情的,你算一个,所以就是你了。"说到这里责编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这是个好机会,不要错过。多拍一些片子回来,这个月就过关了。" 谢明朗知道这是责编在帮他,但感激归感激,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因为他面上还僵着,这点小情绪没藏好,被看出来了。责编就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何况这个机会难得,别人抢还抢不到呢。你先开社里的车回去换衣服,再去接孟雨,晚上八点,不要迟到了。" 晚会的举办地恰好是当初谢明朗跟着孟雨第一次采访言采的那间酒店。事隔半年,当谢明朗再一次踏进酒店的大厅,一时间竟然微微地出神了。 孟雨只见他出神,而不晓得在想什么,就拍了拍他:"宴会厅在那边,你可以先取吃点东西,再开始工作。" "哦,我来之前吃过了,孟姐,我们进去吧。" 大厅里果真是星光灿烂,除了演艺界人士,还有不少商界要员,知名的慈善家,和之前拍卖会上中标的各位金主。衣香鬓影之中觥筹交错,场面豪华盛大,自是令人目不暇接。 谢明朗飞快地扫了一眼大厅,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唯独没有言采的。这反而让他定下心来,走到大厅的一角,和其他的摄影记者一起开始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他一边调焦一边和身旁的同行们打招呼闲聊,还顺便问了一下他自己没来得及看的晚宴流程。几分钟之后他已经准备就绪,先拍了一张大厅的全景,忽然听到有人低声说:"言采和徐雅微来了。" 谢明朗移开目光,看向大厅的入口处,只见一对璧人相携而来。原来都在大厅一角的记者们这时纷纷抢过去拍照片,言采和徐雅微连礼服看起来都很搭调,一黑一红,上镜得很。 主办方像是不知道这出已经超开的绯闻,还专门把两个人安排在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7 一桌,位子也相邻。如此一来,两个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更是不知道谋杀了多少胶卷。 这样蜂拥而上抢拍照片的场面一直到晚会正式开始才算稍稍告一段落。宴会是之前的慈善拍卖会的主办方的致辞开始,接下来是这次捐款最多的人士,再就是捐出物品支持拍卖会的明星们,然后其他人就在下面一边吃一边听。整个宴会气氛很轻松,致词都不长,间或有妙语如珠者,听得整个大厅笑声掌声不断。言采也上台了,他捐出去的一本他得金像奖那部电影的剧本这次拍了最高价,主持人还专门从买主手中暂时借过来,当众翻看一阵,笑说:"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记,好用功。" 言采在台前笑笑。《蜘蛛女之吻》顺利结束,换了个发型,也没那么瘦得厉害,精神和气色都很好。听到主持人这么说,他就说:"天份不够,就只有努力一点,好在天道酬勤,谢天谢地。总之,还是要谢谢肯买下这一本都是鬼画符一样字的好心人。" 谢明朗一直窝在角落里,没有凑上前去拍照。但是偏巧一个扩音箱就挂在他头顶,音响质量太好,言采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他看见言采在笑声中回到座位上,笑着对身边的徐雅微说了句话,惹得她也微微笑了。这个场面真是和谐,谢明朗这时终于举起相机,拉近镜头,拍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张照片。 晚宴结束后大队人马移师另一个厅开酒会。谢明朗收拾好器材,默不作声跟着去。孟雨过来找他,谢明朗就笑:"孟姐你现在饭饱,等一下肯定酒足,这个晚上出来的值了。" 孟雨心情是难得的好,笑容满面地拍了他一下:"好了,我们也过去吧。" 浮光 正文 第六章 到了这个厅才知道气氛更是轻松。没有固定座位,来宾各自端着酒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社交闲谈。孟雨自有应酬,对谢明朗稍稍交待几句之后就入场会朋友去了。谢明朗还是习惯性地环视一圈,很快找到了言采,于是他立刻挑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角落,躲在一边看热闹。 "你这是消极怠工吧。"忽然有人在他身后说。 谢明朗扭头一看,颇为惊讶:"怎么是你。" 不愧是模特,十足华丽的礼服穿在卫可身上也毫无过分繁琐之感。见到谢明朗后他扬起手来:"好久不见,原来你是记者。" 谢明朗从起先的惊讶之中缓过来,同样笑着打招呼:"你好。我也是很偶然才知道你是模特。" 卫可露出一副被戳穿后无可奈何的表情:"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今天晚上过来采访?" "其实是在怠工。" 虽然和卫可只是一面之缘,谢明朗却总觉得和他投机。果然卫可听见他这么说也笑开了:"如果每次活动记者们都像你这样说不定是好事一件。我去再拿杯酒来。这个角落清静,可以慢慢聊。你想喝什么?" "我喝酒之后会成话痨,还是请给我端杯水吧。" 卫可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我不喝已经是。他们准备了上好的香槟,不喝简直对不起主办方的血本。" 一会儿之后卫可晃回来,手上拿着一支开好的香槟和两个杯子。谢明朗觉得有趣,端起相机来照了一张,说:"这个牌子应该请你去做广告。" 卫可非常熟练地倒好酒,分给谢明朗一只杯子,说:"这都是以前在酒吧打工时学的。现在还没忘,真是技不压身。" 谢明朗把酒一饮而尽,这是他喜欢的味道,就又多喝了几杯。等他喝完卫可就问:"我还不知道你在那家报社?" "曾经的《银屏》。" "现在呢?跳槽了?" "没有。" 卫可一挑眉,又笑:"你说你酒后话痨,我看是惜字如金。" 谢明朗问:"你今晚怎么在这里?" "我花大价钱买了东西,主办方就发函请我来吃一顿晚饭。" "哦。我以为你也是嘉宾之一。" "还没有有分量到这个地步。"卫可说完,一仰头,又是一杯酒喝下去。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谢明朗忍不住问:"等一下,你拍下来的东西不会是言采的那本剧本吧?" 卫可似乎吃惊了一下,但立刻笑开,很愉快地点头:"非常正确。你是怎么猜到的?" 谢明朗把手上的酒杯顺手搁到一旁的台子上,答道:"那天在餐厅,你说你已经看了五场戏,原来不是去看郑晓。" "不是。但他确实是额外的收获。" "可是。。。。。。"谢明朗想到那一天卫可在言采进门之后没多久就离开,心里还是不解,索性借着酒力问出来,"那天言采也来同一间餐厅,你却立刻走了。" 卫可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这倒把谢明朗问住了。半晌之后摇头:"我见过各色粉丝,看到自家偶像都是争先恐后涌上去,哪怕摸一摸衣角也是好的。。。。。。还是说,你只喜欢言采的戏?" "你真的想讨论这个问题?" "当然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勉强。" 卫可耸肩:"我不介意。" 说完他转身在会场上寻找言采的身影:"你可以分得清喜欢某个人的戏和喜欢某个人之间的区别?其实和当艺人一样,作粉丝也有法则。无论怎么在口头上哭喊多么爱某个艺人,行动上如何砸大把的钱只为看他们一眼,粉丝本质上都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生物,借着几部片子一些报道,在心里再塑造出一个偶像来。至于那个艺人本身是什么人,你觉得粉丝真的会在意吗?他们心里已经树好了形象,直到他们舍弃那一天,都不会变更。这套法则我不喜欢,并且觉得无聊又愚蠢。我知道我看到的言采只是幻影,但是我乐于保持这种幻影,走近了泡沫就碎了,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为什么要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去要一个签名,攀谈两句,或者留下来看他怎么吃一顿饭?" 谢明朗听完笑出声音来,引得卫可回头问他:"怎么,很好笑?" "不不,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不要见镜头下的言采,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在这里?" 卫可笑容加深:"你觉得我口是心非?买东西的事情给经纪公司知道了,他们执意我到场。本来还安排了和言采握手见面之类的,我无论如何不肯,总算不了了之。" "真可惜。我的同行们知道了肯定会记恨你。你准备拿那个剧本怎么办?" "看也看过了,当然是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8 还回去。" 这下谢明朗真的吃惊了:"还回去?" "当初托人竞拍的时候没想到真的能买下来。虽然不知道言采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个拿出来拍,但是我既然不需要,还回去总是不错。"他又看见谢明朗勾起的嘴角,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在强忍笑意,"你总是在笑。" 谢明朗正色答:"我在想如果都像你这样,娱乐圈会少多少热闹。你想想,没有拦车哭喊,没有大声尖叫,也没有大大小小的歌迷影迷后援会,大家老实看戏排队买唱片,然后有秩序地离开。。。。。。好像一道宴席,少了前餐,简直不算完整。" "你这话说得真是刻薄。"卫可按着谢明朗的话去想,也笑了出来,他一边摇头一边笑,"果然物极必反。要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的工作量也少了。" "这是砸人饭碗啊。" 他们正聊得开心,没有留意到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女人朝他们走来。那人走到卫可身边,瞄到他手上的酒瓶,脸色稍微一沉,又立刻恢复过来:"我四处找你,你倒躲在这儿。" 卫可听到这个声音笑容就僵了,背对着她对谢明朗使个眼色,才转身:"乔小姐,我和《银屏》的谢明朗正在闲聊,你来得正好,要不要也喝一杯。" 她看着那已经空了大半的瓶子,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没有与卫可在言词间纠缠下去,先对谢明朗打了个招呼,才转过身来说:"你明天还要拍照,当心起酒疹。有个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恰到好处地收尾,笑容对着谢明朗,无懈可击。 谢明朗就伸手和他们道别:"我也该差不多开始工作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送走卫可和乔小姐,谢明朗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才开始绕场寻找镜头。酒精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痒,大脑皮层却很兴奋,他心想怎么样也要照几张回去交差,就借着酒力一个劲地按快门,也不管镜头里的人认得不认得,只要有张过得去的正脸就算是合格了。 如此绕场一周后,谢明朗查了一下照片的数目,对这个数量非常满意,他心满意足地收起相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等着酒会散场。 他在吃冷盘的时候目光正好捕到孟雨,只见孟雨说着说着就回头四顾,谢明朗知道这是在找他,但奈何躲已经太迟,迎着孟雨投来的目光勉强一笑,同时再硬着头皮过滤掉孟雨身边同样投过目光来的言采。 但他还是不小心偏了一下头,在看见言采的笑容后,谢明朗很快以极不自然地姿势别开脸,稍后又索性站起来,想到大厅外站一会儿。 可是孟雨在中途拦住他。好在她只有一个人,这让谢明朗多少心里安定一些:"孟姐,你怎么过来了。" "你喝了酒?" "嗯,遇见个朋友,喝了两杯。" "这可不止两杯的量。你还能开车吗?" 谢明朗这才想起开车的事情。孟雨见状,叹了口气说:"算了,也是难得。等一下我自己开车回去一样。你照片拍得怎么样?" "拍了几十张,交差没问题。" "嗯,我想也可以了。如果照片拍够了,你又待着无聊,可以先回去。这边再一会儿也散了。" "没关系,我还是等到结束吧。酒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谢明朗低下头,连声道歉 "好了好了,真的没什么。你用不着对我道歉。要不然你去外面坐一下,外面空气好一点,你也醒一醒。" "嗯,好。" 他匆匆离开,谁知道酒店的大堂比宴会厅还要暖和,谢明朗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就已经在微微发汗了。仗着酒带来的暖意,谢明朗走出酒店,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顺便退退酒。外面的空气冷冽而清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登时觉得醉意消去大半。 他身后的酒店灯火通明,宛如华装的贵妇人,披着夜色而来,真是无可形容的奢华气象。 谢明朗看了很久,终于觉得冷,不得不回到温暖的室内去。上台阶时他低着头,有些无聊地数着台阶数,刚刚开始数就看见另一个人的脚,却是在拾阶而下。 他顺势抬起头来,接下来几乎是要苦笑了,更不幸的是原本想趁着天黑支吾过去的打算也一样不曾如愿。 言采取出还没点上的烟:"原来你在这里。" 和之前满耳欢言笑语的宴会场不同,酒店外面的花园静得要命,连袖子蹭了一下衣服发出的布料的摩擦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谢明朗见躲不过去,点点头,寒暄道:"我在这里不奇怪。见到你才是稀奇事。" 言采一笑,指着手指间的烟说:"烟瘾犯了,出来抽一支烟。" "哦,你慢慢抽,我先进去了。"谢明朗借势要走。 "你脸冻得发白,快进去吧。"言采点燃烟,轻声说。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轮廓还是很清晰。谢明朗静静看了一会儿,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句:"那好,再见。" 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只觉得身后一阵力拽了他一把,他毫无防备,就被那阵立拉得往后跌去。最初谢明朗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等清醒过来见言采和他都已经站在台阶下的暗处。谢明朗只能看见言采的眼睛,有着戏谑的笑意,他不由又惊又怒,双手冰冷,脸却是烫的:"你这是做。。。。。。" "你声音轻一点,这里这么静,我也没有聋。" 谢明朗没再说话,静了一刻,觉得自己镇定了,才复又低声开口:"这可不有趣。" "你又在害怕。" "我怕什么?"谢明朗反驳,"我倒是冷,这身衣服不是穿来吹冷风的。" "好,我们进去聊。"言采掐了抽了一半的烟,说。 "聊什么?" "随便,我在那里面待够了,短时间内不想回去。" "怎么,不想和徐雅微再演下去了?" 言采微笑:"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就是我演得还不够好。" 谢明朗亦笑:"不,演得非常好。只是正如你的职业是把不同的角色演得让所有人信服,我的职业恰好是在一瞬间捕捉人各种最细微的表情,再客观地记录下来。你夸奖过我的天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东西,但是偶尔的灵感还是会冒出来的。" 言采听后一时没有做声。谢明朗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有点后悔,转而说:"我还有工作要做,离开得太久实在对不起我的薪水。" 言采笑得眼睛弯起来,这是明知道谎言却不戳穿的了然表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19 情。谢明朗看见他这样的神色,自己终于先心虚了,口气不知不觉中有所转变:"我不是个好聊伴,总之。。。。。。" "难道你真的想回到那里去?" 谢明朗一震,沉思一刻,说了实话:"不想。" "那干嘛急着回去?看浮世绘吗?" 谢明朗差点脱口而出说再怎么样无聊也比现在要好。他非常不喜欢眼下这种感觉,那种不可名状微微的压力和紧迫感让他紧张,甚至会发冷到战栗。 "言采。。。。。。" 他本来想说什么,应该满重要的,但是在感觉到言采停在他脸上的手之后就彻底忘记了。谢明朗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电影节那晚的感觉又回来,他觉得危险。 "你的脸都冻僵了。" 言采压低声音,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稍微有一点嘶哑。谢明朗都要佩服自己怎么能听得出这样细微的差别,而下一刻言采温暖的手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温暖的东西。 那个吻很短,蹭了一下就离开。谢明朗惊讶地睁大眼睛,听言采说:"你是喜欢这家酒店,还是换一个地方。" "我。。。。。。"他本来下意识地要说"我不知道",好在立刻反应过来,话锋一转,"我都不想选。" 他指尖一直在发抖,直到言采的手握住他的,言采身上的烟味很淡,酒味更浓一些,这让谢明朗有一刻的恍神。也就是同一刻,言采抓起谢明朗的手来,送到嘴边亲吻他的手心。谢明朗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个人就可以这么温暖。 "你不冷吗,早点做决定,也就少挨一点冻。"言采的声音模糊在谢明朗的手心里,但那笑意是绝对不会听错的,"你拖到现在,总不是为了再次拒绝我。" 到了这一步,有些话再说无益。谢明朗放弃了伪装和推脱,应了个好字。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对谢明朗来说就像在演反间谍电影他按照言采的嘱咐先进去,坐在大厅里让自己暖和过来,同时若无其事地看着几分钟之后言采也进来,对着前台交代了几句,又回酒会上周旋一圈,再次不动声色地出来。接著言采往电梯间走,谢明朗则依着言采的之前说过的话用楼梯步行去酒店东边出口的那个地下停车场。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停车场,只见那楼梯是螺旋式的,从上面望下去不见尽头;再没有其他人,灯光白惨惨的,他却莫名有些兴奋,甚至不免期待,像是在赴一场没有结局的宴会。 推开门之前犹豫了一下,想的是如果真的有记者守在这里怎么办。但是犹豫也只是一刻而已,门后的景象让他有点意外,停车场不大,但都是好车。他四下一看,没看见其他人,正在想言采人在哪里,角落里某辆车车灯闪了几闪,很快就停到了他面前。 谢明朗上车之后就说:"特权阶级用的停车场,不过这下我知道了,以后你们可要小心。" 言采只笑:"我应该直接带你去酒店的最高层。你也就没这么多话。" 车子开出酒店之后谢明朗觉得有点倦,问身边的言采:"要开很久吗,我想睡一下。" "很快就到,你睡。" 他心想再快也要一段时间,就安心地眯了一会儿。车里暖气很足,谢明朗睡得很舒服,以至于言采叫他的时候都有点不愿意起来。 下车一看,没想到还是在市里,看着眼前一排有些年岁的老房子,他就问:"这是哪里?" "我的房子。" 谢明朗摇头:"乱说。谁不知道你的房子在东郊,偌大一栋,背山朝湖。" "你们都知道,我怎么能带你过去。再说郊外的房子哪里有这里方便。你不是喊冷吗,上楼去吧。" 言采的房子只是其中的一套公寓。他们从门口就开始亲吻,门开的那一瞬差一点一起摔到地上,气氛理所当然地升温着。谢明朗被抵在墙上,两人贴得太近,手指交缠,异常亲密。 潜伏在身体里的酒精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谢明朗感到言采的手溜进衬衫里,在腰间流连不去,热得他要挣扎,与那灵活的手指相比,言采的手臂有力得很,所有反抗都被狠狠压制住。谢明朗空着的那只手抓住言采的肩膀,与言采温暖的手相比,衣料是如此的冰凉,让他刚刚触上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松开,又不得不再紧紧抓牢。 这个小小的细节惹来言采的低笑,笑声留在耳边,像是有了形状,潮湿而甜腻;吻从他唇边滑开,顺着颈子蜿蜒而下,言采甚至可以不用手而直接咬开他的领结,然后扯开衬领上那颗扣子,不轻不重在颈动脉上咬了一下,才伏在谢明朗耳边问:"是我替你解扣子,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快?" 这种人不演爱情电影绝对是暴殄天物。谢明朗费力地走神。他呼吸不稳,腿好像也在发抖,勉强稳着声线说:"本着情趣的原则,怎么问我?现在我一身是汗,你先让我洗个澡。"说完这句话之后笑起来,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收聚了所有的光线,睫毛在眼窝投下浅青色的阴影。 谢明朗当然不是一个人进浴室的,这个澡洗下来整个浴室也一塌糊涂,水迹后来从浴室一直拖到卧室,但根本没人去管。那一夜谁是谁欲望中的一根浮木,谁又是谁旧梦里的一痕残影,早在炙热的纠缠中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二天先醒来的那个人是谢明朗。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幽暗却温暖,他一时恍惚,伸出手往床头柜的方向乱摸,直到手狠狠打到台灯才猛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他痛得只吸冷气,甩手的动作大了一点,靠在他身边的言采动了动,却没醒,反而向谢明朗靠得更近了一些。 谢明朗偏过目光去看他。言采的睡姿不太漂亮,稍微蜷作一团,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也不觉得痒,依然睡得很沉。 看着这张睡脸,谢明朗玩心忽起,伸出手拨开言采的头发,想看看睡着了的言采到底是什么表情。言采一开始还不理他,皱了皱眉继续睡,到后来又翻了个身,但是谢明朗就是不死心,等如是再三,当他又一次伸过手的时候,才碰到言采的头发,手就被狠狠打了一下:"你还来劲了。" 这边谢明朗悻悻收回手,言采则坐了起来,眼睛里其实还是藏了一点笑的,并没有因好梦被打断而见得气愤。他看了一眼谢明朗,听他问:"几点了?" 言采找到放在他这边床头柜上的钟:"刚刚过午。" 谢明朗一听变了脸色,掀起被子要下床,却被言采一把拖住:"今天是周末,你往哪里去。" 见谢明朗紧张的表情蓦然和缓下来,言采摇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0 头:"你怎么日子过得比我还糊涂。" "喝多了,又睡多了,不免糊涂一次。" 床铺间着实温暖,特别在想起是周末之后,谢明朗实在没有太大的毅力这么快爬起来。他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去,想着再眯一会儿。可是这次手上不规矩的人换成了言采,被撩拨了几次,谢明朗彻底没了睡意,两个人又小小缠绵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各自起来冲澡梳洗。 那一身晚礼服就算没弄湿,白天也是穿不出去的,好在谢明朗和言采体型差不多,言采就找了几件平时穿得很少的衣服让谢明朗换上,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去吃午饭。 昨天夜里意乱情迷之间顾不得多看,直到这一天中午谢明朗下了楼,才看清楚原来这一带是市内富人区里最好的地段,虽然在市中心,但连地铁和公交都统统绕过,平日里街面上往来最多的除了私家车,就是出租车和自行车。 周末这一带街面上很静,大抵是本区的住户们要不出门度假,要不还没起来,街对角的奢侈品店倒还开着,只是不见人进去。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买房子。"谢明朗回头看了眼言采公寓的那栋小楼的门牌号,随口说道。 "买了十来年了。这是我买的第一套房子。你午饭想吃什么。" 谢明朗对吃并不讲究:"我其实不饿。而且这一带你是地主,你定吧。" 言采带着谢明朗穿过几条狭窄的街道,找到一家门面很小的餐厅。他们到的时候下午两三点,正是生意冷清的时候,乐得没有外人打搅。 他们一边吃,一边闲聊。言采开头就是:"我对《银屏》的近况略有耳闻。" 谢明朗喜欢这家店的口味,本来吃得很开心,听到这句话夹菜的手在半空滞了一下,应答得有点有气无力:"是吗。孟姐和你说的?" "你们杂志改版,算是不小的事情。以前我认得一个人每期《银屏》都买,后来我也有了这个习惯。变动还不小,几乎都看不出是《银屏》这本杂志了。" "是啊。"谢明朗闷声答,"变得太多了。" "我知道有杂志社想挖孟雨,那家平台比《银屏》大得多,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更好的机会。她如果真的走了,你怎么办?" 虽然孟雨以往私下里会赌气一般喊着说不行就跳槽,但谢明朗知道她对《银屏》感情深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离开。但偏偏眼下和他说这监视的人是言采,谢明朗心中动摇,嘴上却不认:"孟姐在《银屏》这么多年,现在正是《银屏》的非常时期,她是不会走的。" "那你呢?" "我喜欢这里,更不可能会走。"谢明朗不敢看言采的眼睛,低着头沉声答。 言采的语调并没怎么变化,还是一例的从容不迫:"哦,所以那种每天从国外的图片社买一堆照片修修改改一番,要不就是拦着谁的车偷拍几张连署名也没有的照片的日子,你也很满意?" 谢明朗一震,终于抬起头来,却说不出话。 见状言采喝了口水,面上毫无笑意:"你要过这种日子,那也是你的事情。" "《银屏》。。。。。。"他想说《银屏》怎会是这样的三流刊物,但回想过去一个月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这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沉寂在二人之中盘旋不去,半晌之后,还是言采打破沉寂:"我说过,你年轻而有天分,这不是违心话,你不该在如今的《银屏》埋没自己。谢明朗,你可想过做一个独立摄影师,没有拘束地自由创作?" 谢明朗抿起嘴,良久之后说:"我需要一份固定的工作,这和家庭价值观有关,我不希望父亲不愉快。" "这并不矛盾。我也说过,我可以让你离理想更近一些。" 此时的言采就像一个魔鬼,平静地提出充满无限诱惑感的条件。谢明朗不想看他,下意识地要抗拒来自言采这个人本身的诱惑。 但这一切随着言采的一句话变得徒劳。他听见言采轻声说一句:"就算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谈,我并不想你现在的这份职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谢明朗愕然地抬头,无言以对;言采伸出手来,盖住谢明朗搁在桌子上的右手,正视他,温声说:"你并不讨厌我。" 谢明朗不作声,言采收回手,继续说下去:"昨晚你也一直很清醒。难道对你而言只有胼手胝足得来的成就才值得骄傲?我欣赏你的才华,想让你少走弯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天底下没有平白得来的午餐。这不是童话世界,有些东西我欠不起。"谢明朗态度较之当日,并未动摇。 言采微微叹息,问:"你昨天为什么愿意同我回来?" "因为我意志力薄弱经不起诱惑。" "我怎样才能让这样的诱惑持续得更长一些?"言采再度问他。 谢明朗怔怔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言采的眉心微微皱着,再次伸出手勾住谢明朗的脖子,拉近了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留在我身边。不要拒绝我。" 很久之后谢明朗从僵化中回复,稍稍扭过头,浮起一个微弱的笑意来;他回吻回去,哑声说:"谁能真的拒绝你。" 然而那一刻有一句话在心头盘旋良久之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言采,多年之后,轮到你来做提携者和引领者了吗。 浮光 正文 第七章 新年来临的前一个礼拜,谢明朗同学合办的艺术展开展。他们租了河岸边废弃待拆的仓库,打扫干净之后重新装了灯光,临时安置了暖气,高大宽敞的展厅里明亮温暖,有新近粉刷后留下的淡淡味道,并不刺鼻,走进来之后临时搭起的隔间的墙壁上挂着各色展品,好像走近一个色彩的迷宫。 因为自身工作的缘故,谢明朗只在筹办初期来过几次会场,还是为了拍照,然后以此为基础作场地设计。开幕那天谢明朗没有到场,一直拖到新年前一天才到场。他步入展厅的一瞬,对着眼前所见不免惊讶:回想几个月前第一眼看到满是废弃杂物和灰尘的那个阴森森的仓库时的情景,他真的没敢想他的设计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大致落实了。 "怎么样,我们没有辱没你的设计吧?" 听到声音谢明朗转身,一群人都在对他笑。这是初进大学时候就认得的朋友了,其中几个还和他在研究生又是同学,感情自然不一样。他和每一个人用力握手,说说笑笑地由着这群老同学带他在正式开展前先把整个展厅逛了一圈。 展览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1 的主题多半是画和照片,这次布展的同学里有的名气小成,画卖得很好,还有一些收藏家专门从其他城市赶过来。半天下来,似乎只有谢明朗一个人是大闲人,他也乐得如此,坐在一边喝茶看相关的宣传画册,要不就是拉着同学点评起画作来。 和老同学在一起话总是说个没完,很快就到了下午。到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来的人较之前几天和上午都要少了,但也没人别人在乎,索性聚在角落里煮咖啡和茶来喝,暖气片就在他们身边,谈笑间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光满面。 谢明朗从这次交谈中得知一些久不联系的同学的近况,倒也是在意料之外的:毕业,工作,结婚,生子,都是这条路,只是有些人迎着阳光大步走在前面,而另一些人,则被暂时甩在了远远的后方。 他们说起昔日的趣事,无不笑作一团,过于放肆的笑声引得展厅里的来访者侧目,都无人在乎。 访客越来越少,主人们就越发说笑得肆无忌惮,像是想趁着现在这个气氛,把一切趣事都回忆起来。这时入口处又走进来一个人,大衣领口上还沾着雪粒,原来下雪了。 他存了外套,还没见到展品,就先听到展厅最深处的笑语声。他初进来时脸色还稍稍有点阴沉,但在听到这样的笑声后,嘴边也起了笑意,同时加快步伐,朝笑声的源头走去。 一群人说得兴高采烈,一时没有留神来人。他也不怕煞风景,笔直走过去,一路笑:"你们声音真大,这真是在办展买画吗,我还以为是在开茶话会。" 众人齐齐看向他,又在下一刻露出深浅不同的笑容来,离着最近的那个奔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可是大忙人,季展名。我们早早发了请帖,今天总算见到尊荣了!" 季展名用力握回去,又依次握了一轮下来,终于见到谢明朗。谢明朗已经愣在原地许久,季展名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回握过去,笑了起来:"没想到见到你。" 这对季展名来说何尝不是个意外,只是他和各色人物打交道多了,周旋的本领早已修炼到家。他也跟着笑:"我也没想到,请帖上没有看见你的名字。" "我是来打杂工的,当然没有我的名字。" 他们之间简短的交谈因为其他人的加入而中断,他们来了兴致,干脆提早结束当天的展览,相约着一起去喝酒,庆祝毕业之后的再次重逢。 提议出来一致称好,除了谢明朗。他面露为难之色:"我约了别人。" 立刻有人不依:"不会是女朋友吧?就算是,老同学好几年不见,你好意思去赴别人的约?" 察觉到有目光时不时飘过来,谢明朗并没有看回去,抱歉地笑着说:"真的有约在先了,何况也不缺我一个。" 他们不肯放谢明朗走,谢明朗也不肯留下来,如此拉锯了好久,一直在一边没吭声的季展名忽然说:"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要走,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改天喝过也是一样。我们喝我们的。" "季展名你总是帮明朗说话。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放过他,那,明朗,今天我们放过你了,下次可不准溜啊。女朋友固然重要,但我们可是一起睡了四年的。" 说这话的是他大学的室友,谢明朗听了就笑:"和你睡四年的人多了,你就只惦记我?" "别人都乖乖没意见,偏你要跑,我不记挂你记挂哪个?" 嘻嘻哈哈之中大家取了衣服各自出门。七八个人倒有三四辆车,都说要送谢明朗一程,谢明朗还是不肯,拦了辆出租车,就准备走了。 上车之前季展名拦了他一下,默默递过去一把伞。雪其实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一片铅灰,随时都可能再下雪。谢明朗手没动,还是在笑:"谢了。我下车就到,不用走路,伞还是你们留着吧,万一哪个醉了摔在雪面上还能当拐杖用。" 听到这里季展名抬起眼看他,谢明朗已经朝着还不死心劝他留下来的朋友们挥完手,再没往季展名这边多看一眼,离开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果然又下起雪来。谢明朗先一步在附近的超市外叫停出租车,买了点菜和零食,步行完剩下的一段。 雪来得又急又快,没多久地上就积了浅浅一层,灰白灰白的。街面上人迹罕见,偶尔一两个和谢明朗擦肩而过,也是飞一样走过去。虽然雪一个劲地往眼睛和领子里扑,谢明朗倒不觉得特别冷,一面走一面想还要买点什么,不知不觉就到了言采公寓楼下。 他们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倒是聚少离多,也没有住在一起,相处的模式完全不像一般定义上的热恋中的情侣。这一方面固然是顾忌言采公众人物的身份,而谢明朗在试了几次打间谍仗一样去言采的公寓之后,觉得实在太受罪,自己先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另一方面也是两人性格使然,好像都热不起来,就算在一起,也可以不怎么说话就消磨过去一天。 谢明朗并非没有考虑过两个人的现状,但左思右想,总是不得法。毕竟他从来没有和言采这一类的人有过交集,无论是要适应目前这种模式,还是再建立出一种新的相处模式出来,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或者,更坚定的信心。 雪愈发的大,放眼望去,四下再无旁人。谢明朗不由得心想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下,再敬业的娱记也知道知难而退。 言采看见谢明朗一身是雪的样子愣了一下:"你走了多久?雪都要结冰了。" "我看到下雪,不想再出门,就临时去超市买了一点东西。" 言采侧开身子让谢明朗进门,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这么冷的天,亏你想得出来。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这里暖得很,我坐一下就好。"谢明朗脱下外套,头发上的雪融了,他甩头的时候水滴溅到言采脸上,言采皱眉说说:"你这是自己找感冒。" 谢明朗笑笑,转头瞄见地板上的拼图,说:"新的拼图?" "这张是三千块的。吃完饭一起来拼啊。" 拼图是言采的朋友和影迷人人皆知的爱好。谢明朗以前听说言采平时没有别的通告或者应酬的时候最喜欢窝在家里玩拼图,还不太信,直到两个人在一起了,才知道原来言采拼图的瘾比传说中还要重,好在谢明朗自己也喜欢,常常陪着他一起拼,或者两个人拿两套一样的比赛谁更早拼完,得胜的那个,往往都是言采。 听到这里谢明朗也笑,点头:"好,如果我们吃晚饭不做别的什么的话,完全可以在拼图中庆祝新年的倒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2 "好主意。"言采不动声色地附议。 谢明朗暖和过来,听到这句话白他一眼,从沙发中起身:"我做饭去。" 他其实还是第一次用言采家的厨房,里面照例是一尘不染的干净,冰箱里也照例是只有那几样言采喜欢的水果和饮料,再看看厨具的摆放方式和新旧程度,一看就知道这件厨房的使用率极低。 言采立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谢明朗的动作,笑得很愉快:"还是出去吃吧。" 谢明朗有些尴尬地定了一下,坚定地摇头:"天黑雪大,我不要出门。我只是刀工差了一点。" 言采若有所思看了眼窗外的天气,也的确是糟糕得很。他今天心情很好,于是说:"你要切什么。我来切。" 说完不由谢明朗多说就从他手里接过那把崭新的菜刀,刷刷刷开始切菜,手起刀落,甚是熟练。眼见各种蔬菜在言采手下逐步变成理想的形状,谢明朗目瞪口呆:"原来你会做饭。" "不会。当年我演一个片子,为了拍几个在厨房切菜的镜头,对着一筐土豆练了三天,总算勉强过关。" 谢明朗刚把言采和切土豆联系在一起,立刻笑得坐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乐个不停。言采一边切菜,一边还能扭头和谢明朗聊天,手上一点也不见慢:"你不要笑。没听说当年韩真拿影帝,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几分钟裁出一条裤子。你知道他为这个练了多久?" "这部电影我看过。"谢明朗插话,"当时就在想,能演到让外人一眼看上去觉得就是个熟练的裁缝,这要练上多久啊。怎么,难道你想说你只切了三天土豆,已经算是省事的了?说起来,切一筐土豆是什么感觉?" "刻骨铭心。"言采被谢明朗这句话勾起往事,轻轻笑了笑,停下手来,"都切好了,余下的你来。" 谢明朗虽然刀工欠佳,做出来的菜味道却不错,吃完之后两个人各自倒了酒,真的开始拼图。两人拼一张图难免起争执,这小小的争执对于此时的气氛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谢明朗争到一半总是会先忍不住笑场,如此一来言采也觉得没奈何,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消磨着时光,倒是难得的清闲静谧。 谢明朗瞄到壁炉,顺口一问:"这个壁炉能用吗?我总是好奇这些老东西。" "市区防火,所以壁炉的烟囱都堵住了。当年我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不知道,还买了柴火。。。。。。"这次忍不住笑出来的是言采,"结果可想而知。" "什么叫可想而知。你这个故事讲得太差。讲过。" 言采坐起来,看着壁炉说,"当然是烟雾大作,幸亏没有引来火警,但邻居都来抱怨过。然后就是烟把整间客厅熏得变了颜色,要重新装修。没被起诉在老建筑物内纵火,已经很幸运。" 谢明朗乐不可支的态度终于引起言采的不满。他凑过去,压住谢明朗的肩膀,慢腾腾问:"就有这么值得幸灾乐祸?" "不。"谢明朗慢慢收起笑容,"只有听到这些故事,才能稍微想象你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很愉快。" 听到这个答复让言采忡怔片刻,终于再次露出笑容来:"真是年轻人。" 谢明朗不解,正要问个究竟,密密的吻压过来,亲吻中的缠绵意味弄得他短暂地忘记了所有问题。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分开,谢明朗的脸已经红了,眼睛闪闪发亮,好像蒙了水汽,言采盯着他,忽然站起来,说:"你明天哪儿也不去?" "明天是新年,我能去哪里?" "那好,我们走。" 谢明朗奇问:"去哪里?" "去有真正壁炉的房子。" 直到车子离开市区,谢明朗才确定了这次的目的地。雪依然在下,早有尽职的工人清理好路面,但车子依然开不快,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着急,谢明朗蜷在座位上,看着茫茫的雪景发呆。 "你今晚一直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谢明朗随口说:"没有的事情。我哪里有时间心不在焉。" "在你现在在做什么?赏雪?"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谢明朗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白天的展览好看吗?" "其实是去会朋友,全部聊天去了。感觉上大家都进步了,而且都很明白自己要什么,相比之下,只有我一个人裹足不前。" 言采说:"你在烦恼这个?" "没有的事情。" "谢明朗,每次你心不在焉,同样的话就会说两次。"言采冲着他一笑,目光中一片了彻。 "嗯?"谢明朗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说,"古人都还伤春悲秋,你就不能让我对雪感怀一下?" 言采再没说话,让谢明朗自己发呆。越来越大的雪片飞到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毫不留情地撇去。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谢明朗在途中睡着了,看他睡得这么沉,言采直到把车停好才叫醒他:"我们到了。" 谢明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房子在雪夜就像蜷在黑暗中的兽类,静得让人几近不安。谢明朗不喜欢这个想法,甩了甩头,仿佛如此就能把这个念头挥去。言采已经先一步打开门,玄关的灯开了,他又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整个一楼的灯也在同一刻亮了起来。 房子果然很大,客厅尤其大,装潢得很考究。从温暖的车里来到冰冷的房间里,谢明朗一下子醒了过来,他初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觉得别扭,站了一会儿才坐到沙发上,看着言采一个人忙碌。 "这房子多久没有住人了,没有一点人味。" "上一次过来住是两个多月前。我喜欢大房子,但是不常住。"言采走到壁炉前,里面已经堆好了柴火,他翻找一阵,把火点着了,看着炉火慢慢升起,先把灯都熄了,朝谢明朗招手,"你过来坐。" 谢明朗没动,挑一挑眉说:"你不带我先参观房间?" 言采笑了:"现在的电影都不好意思用这个桥段了。我还准备先让你暖和起来脱一件衣服,再骗你喝一杯酒,等你晕晕乎乎了才提。" 谢明朗坐到他身边去,火燃得正旺,他还是再往炉子里扔了一块,火一下子窜得老高,火星四溅,眼看着就要飘到身上,却出乎意料地不太疼。 "那就更像。。。。。。"谢明朗本想说"偷情"二字,话到嘴边,觉得不妥,笑笑收住了。却不防言采靠过来,似乎看出来他本要说什么,眼波一闪,笑意盎然:"像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3 么?" "偷情。"谢明朗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带着一点窘意悄悄别开了头。 这个答案却在言采意料之外,他本有心说笑,听完笑容消失了,扳过谢明朗的脸,说:"这么说来,是有小半个月没有见到你了。" 谢明朗想了想,的确有这么回事,他耸耸肩:"不过话说回来。比起这样时不时见一面,我更不能想象的是天天在一起。这样挺好,就是彼此更需要适应一下。" 说完他觉得完全说的不是那么回事,但又懒得多说,谢明朗索性勾过言采的颈子,伏在他耳边说:"参观卧室可以缓一缓,我倒是很想试一下客厅的毯子。你知道,这种老式作派,色情电影里都不太用了。" 言采还是笑:"我知道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人是你啊。" 这段时日来两人逐渐熟悉彼此的身体,一些小的撩拨都很见效,很快就渐入佳境起来。在炉子边上并不觉得冷,身体反而比平时暖得还要快一些,真不知道是火还是身体对于并不太熟悉的环境的过度反应。谢明朗睁开眼,看见言采的半边身体被火光染成淡淡的金红色,沾了汗,隐隐闪着点点金光。他一瞬间被迷惑住,伸出手去触言采的脸,谁知道言采也伸出手,摸了摸他靠近炉子那一侧的肩膀,才知道原来彼此都是受了光线的迷惑。他又看见笑容在言采眼中一寸寸退去,火光映到眼底,蒸腾出更激烈的情绪来,微蹙的眉心总是让谢明朗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平它们。 情动体热之际他觉得有汗滴在脸上,定睛一看,却是言采的手指;谢明朗张口欲咬在他唇边徘徊的手指,言采的手动得更快,先一步滑到谢明朗下巴上,吻也跟过来。耳鬓厮磨,肢体交缠,两人之间倒是比几步之外的炉火还要更加炙热了。 高潮来临的那一刻谢明朗觉得那种稍微窒息的快感又回来,他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之中某个想不起来的名字从脑海中冒出来,噎得他想咳嗽,然而他颤抖得太厉害,不得不紧紧攀住身边的人,让这战栗感平息,那声音哑在嗓子深处,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不知道多久之后汗收住了,谢明朗觉得冷,朝着言采靠过去。后者的手停在他头发上,慢慢地梳理着,好像在安抚什么小动物。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一点哑,口渴得厉害:"新年已经到了吧。" "肯定过了。"言采慢慢回答他。 "嗯,新年快乐。" "你也是。许个愿吧。" 谢明朗疲惫地想了一下,嘟哝着说:"大雪封路,我们哪儿也不要去。" 这句话言采居然听清楚了,他侧过身子来,换了一个对二人来说都更舒服的姿势,应道:"不封路也可以哪里都不去,再许过一个。" 不过这时谢明朗因为疲倦已经睡过去,什么也听不见了。 谢明朗自认是个运气很一般的人,许愿什么的从来没有灵过。谁知道前一夜随便一句话,天亮之后却被言采苦笑着告知:你的愿望灵了。 他本来有些头痛,应该是有点感冒,听到言采的话不免吃了一惊,赤着脚冲到阳台上去一探究竟。目光尽处皆是白茫茫一片,连过来的路都看不到了。 等回头房间之后,头痛得更厉害,谢明朗自己摸了一下额头,还没觉得什么,偏巧这个动作给言采看见了,手才放上去,立刻就说:"昨天晚上还好啊,怎么今天发烧了。" 他一边打电话问路的事情,一边给谢明朗找药。谢明朗念及昨晚的情事,心知和这个多半脱不了干系,这下觉得脸烫得更厉害。他七想八想的时候言采拿着药走进来,笑着说:"这三天新年假,最早明后天才会有人来清雪。这几天就待在这里相依为命吧。" 因为发烧谢明朗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听到言采这么说笑,有点没奈何地接过药来:"谢谢。" "不客气。早知道你许愿这么灵,当时怎么也把你弄醒让你再许一个别的。" 谢明朗喝了水觉得舒服一点,白了一眼言采,先去洗澡。看他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好似醉酒,言采扶住他:"你还是等药效过去再说,我怕你在浴室里晕过去。" 谢明朗不肯,出来之后果然虚脱一样倒在床上,抱怨:"我浑身都痛,好像无数的犀牛在踩。" 但这时言采并不在卧室,谢明朗也没有力气去找他,卷着被子又睡着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自觉热度退下去一下,窗帘不知道几时合上了,但还是留了一线缝隙,刺眼的白光从中泄进房间,好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他知道这是雪的反光,看了一会儿觉头晕,坐起来披了一件毛衣,就去找言采的人。 房子里静得吓人,地毯铺得厚,吸音效果格外好。谢明朗先下楼去找,客厅里壁炉还在烧,却没有人,谢明朗完全想不起来昨天自己是怎么从客厅到卧室的,转了一圈,轻轻喊了几声言采的名字,没有人应他。 他就又回到二楼去,从卧室左手边第一间房门开始一间间敲过去,敲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甚至有回音,谢明朗极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总要找到言采,就按捺着继续去敲。 敲到第三间还是第四间时,总算听到了言采的声音:"进来。" 谢明朗推门而入,看了一眼,才知道进了书房,只是比起书来,碟和录像带的收藏要丰富得多。言采看着他走过来,放下手上的书和酒,说:"你睡起来了?烧退下去一点没有?" "好多了。房子太大,找你还不容易。" 房间里很暖,谢明朗又在发烧,更觉得热。言采见他颊上两抹红痕褪去不少,知道药见效了,也就继续开起玩笑来:"不怕,这是新房子,没什么冤魂在里面游荡。" "这个天气,最方便杀人弃尸,一点痕迹都没有。" 言采走到谢明朗身边,说:"你说藏到哪里去,嗯?" 他的呼吸紧在耳侧,若有若无的挑逗气息让谢明朗心跳加速。暗骂自己对于诱惑实在抵抗力薄弱,又在下一刻心安理得把这个归结于病后的虚弱,谢明朗清了清嗓子,说:"我醒了,好得也差不多,我们做点什么吧,总不能真的只窝在这里。" 言采含笑的眼光飘过去:"你还能做什么,或是,在哪里做?" 听他说得越发不像话,谢明朗没好气地说:"帮你搬个尸体洗洗凶器什么的还没问题。" 言采大笑,勾着他的肩膀说:"不扯了,我们到楼下去。下棋打牌拼图,系听君便。" "真的没有第四个选择?这都是五六十岁老头的最爱。"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4 言采反问他:"那你想干什么?" "杀人放火。。。。。。" 话没说完就被言采狠狠敲了一下后脑勺:"你恐怖电影看多了,我这里可对此欠奉。" 下楼之后言采先给谢明朗找了点东西吃。他不常来住,新鲜食物没有,罐头和酒倒是备着不少。谢明朗看着一桌子的罐头,笑说"你真的应该给负责管理这房子的人发奖金,这个年头如此周到的人不多了",随便煮了点稀饭吃了。他想喝酒,言采不给,也就作罢。 他们下了几局棋,谢明朗一直在输,后来干脆拿自己发烧脑子不好用作借口,怎么也不肯再下。言采看他气色好得很,心里暗笑,还是没有坚持。 很快谢明朗提出新的提议:"我们一起看片吧。" 这次换作言采一愣:"看什么?" 他沉思片刻,说:"不如看《蜘蛛女》之吻。" 浮光 正文 第八章 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太积极的回应,言采只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这张碟?" "难道你没有?"谢明朗显出很惊讶的神色,"我原以为你听到这个提议的下一句话是‘我们看哪个版本‘。" 言采看他眼中笑意乍现,应道:"你要看哪一版?" "你肯定各种版本都有,看得也比我熟,你来挑吧。" 言采真的上楼拿下一堆碟来,并以录像带居多。谢明朗见状,说:"怎么还有录像带?这个年头还有人看这个?" "这是前人舞台剧的录像,没有公开发行的,有录像带看不错了。" 谢明朗笑说:"言采,你拍一部片子,到底要下多少工夫?" "我不是在惯性演出吗,不需要下工夫。"言采打开电视和音箱,回头对着谢明朗一笑。 谢明朗听出这句话中的调侃语气,沉默了一下,又说:"我想看你以前的片子。" "我这里没有。"言采毫不犹豫地接话。 谢明朗有点意外,心里还是不信的,笑着走到言采身边去,拉住他换碟的手,问:"哦,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不看自己的片子。" "我是不看。你要是嫌舞台剧无趣,那看电影吧。"他拿出碟,塞进播放器里。 "但是你看自己的照片。" "那又怎样?"言采反问。 "演员大多自恋,我想你也不例外。何况你对工作认真苛刻,怎么会不看自己的片子。" "你会看自己拍的照片?" "时常拿出来看。不然怎么知道自己进步没有。"谢明朗答得理所当然。 言采耸耸肩,口气不变:"我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干过了。" "那就找你以前看过的片子也一样。" 言采笑着说了一句"得寸进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之前放进去的碟片开始读了,音响效果太好,骤起的音乐声把两个人骇了一下,他们对望一眼,笑了出来,先前在说的事情也就暂时搁下,谢明朗回座位之前顺手关了灯,言采则把音箱的声音调低几格。 他们靠在一起看片,前一个小时谁也没有说话。谢明朗觉得热度又有点上来,人也犯困,却撑着没有提,只是说:"演得真好,电影和现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言采是早就看过这个片子的,听到谢明朗开口也就分出神来:"哪里不一样?" "这是考试吗?"谢明朗偏头看他,只见言采的目光还盯着屏幕,"感觉上如果电影导演乐意的话,可以很轻易用镜头来引领观众注意一些他希望我们留意的细节,但是坐在剧场里,所有的微妙处都要自己来发觉。不过话说回来,演戏和演电影的感觉,肯定也完全不一样吧?" "那是当然。也许是我舞台剧演得太少,差别尤其觉得明显。" 谢明朗这时有了精神,连电影也不要看了,问:"我很好奇,说说看罢。" 言采瞄他一眼,指着屏幕上的主角说,"你知道吗,在最初选角的时候,两个人原本演的对方的角色,当正式彩排之后,发觉交换一下更合适,结果拍出来果然效果更好。" "所以人家说你和郑晓当初把角色换一下,要是换了,说不定就是另一番气象了。还有,你不要转移话题。"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前不免又浮现出言采年轻时候的模样来。 言采微笑:"你对什么都很好奇。" "好奇是年轻人的特权。" "那身为老人的我就保留‘慎言‘吧。你就不能安心看完这个片子,这种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 谢明朗这下异常执着,但还是在笑的:"为什么每每这时你就要弄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好像你真的大我二十岁。" "要是真的有这么老,当时我怎么留得住你。"言采一味微笑,继续周旋。 谢明朗至此知道是从言采口中问不出什么来的了,但是总归还是不甘心。他低下头去,笑容收敛,慢慢说:"那好吧,那就从半个同行的角度来说,你既然不喜欢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这条路?总不是为生计所迫。" 对这个问题言采许久没有说话。屏幕上的光打在他脸上,在谢明朗看来,愈发有一种坚定固执神色。就在他以为这个问题再也问不出来的时候,言采按了暂停键,画面陡然定在一个诡异的场面,冷色的光再不摇曳,言采脸上也没有笑容了,他转过头来,极其认真地说:"我喜欢这个职业。" 谢明朗没想到他竟这样郑重其事,也收起笑容来,不知不觉中坐直了,听他往下说。 "我一直就喜欢演戏,为了这个大学念到一半停学,跑去剧院打杂,稍后又去片场作临时演员。后来等到真正拿到有台词和正面镜头的角色,演得多了,被告知真正的表演应该从爱好这个范畴中脱身出来,至少是要能俯视‘爱好‘。这也许和你拍照差不多,你要记录下一个风景,却必须抽身其中。我当年做得很差,投入太多感情,总是事倍功半,还总是自我陶醉。现在想想,实在不忍再去看当日的自己。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演戏大概是我唯一还算能做好的事情。 "拍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是时间的花样。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再没有天赋的人,反复演上一百遍,镜头下面也能看,然后无数个这样的镜头堆积起来,就成了一部电影。镜头下面有好演员和蹩脚的演员之分,却很难分出好演员和天才,但如果站在舞台上,一切就无所遁形。话说回来,有几年我有许多去演舞台剧的机会,但是当时贪心银屏上的五光十色所以到了如今还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5 是这个样子。好了,你没问的我也答了,满意了?" 谢明朗思索了一下,也说:"其实照相,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为了这个瞬间,需要多次的练习、试验、等待,甚至偶尔的运气。当然了,电影要把一帧帧胶片整合成两个小时以上有剧情的故事,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那个瞬间,并忠实地记录下来。但就本质而言,二者不是一样的吗?舞台也许是另外一种东西,你对它如此执着,或许更大的原因是你对它不熟悉而已。" "你以为我是对陌生的领域抱有异常的热情?"言采这时又笑了,"当年我以为那是在表演,后来发觉不是那么回事。我一直是平庸的演员,只是运气好碰到了合适的片子而已,以至于在接下来的这些年里,始终在熟悉的圈子里挑选角色。" "怎么,你是真的因为想突破别人眼中安给你的套路,所以挑了蜘蛛女?" "这不是一回事。我从来不介意演相似的角色。在这一行里,能把各种角色演得得心应手的人的确是少数,但演着性格经历皆很相似的人物却在其中演绎出微妙区别的也是少数。在认清自己的天赋之后,何必为难自己,缘木求鱼?"言采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但终于还是说,"角色才是永恒的,每一个演员就像是过客,能做的只是努力留下一点什么东西而已。" 这句话初听起来语气平平,但谢明朗看着言采表情中不经意泄露出的怀念神色,心中蓦然一紧,仿佛有什么阴影就在言采身旁缭绕,挥之不去。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言采,于是轻描淡写转开话题:"但观众喜欢新鲜。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是啊,然而观众在许多时候也是盲从者。说到底,谢明朗,你是为谁拿起相机?" 谢明朗几乎想也不想:"当然是自己。" 说完看见言采的笑容,他会意,不由也浮起微笑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平庸,每一句话却满是自负,这不是以退为进吗?果然是个自恋又追求完美的家伙。" "不然我就转作幕后了。"言采勾起嘴角,双眼哪怕在暗中也光华浮动。 "你看,你应该多说一点,我也好多知道你一点。" "急什么。一次都说完了,不也就无趣了吗。"言采还是在笑,"我总是想着让自己对你的诱惑力长一些。" 这句话似真还假,谢明朗头痛脑热,脱口而出:"恐怕从来都是你离开别人。" 言采神色不变,耳语一般说:"不,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也是你离开我。" 眼看着话题走向越来越不祥的方向,谢明朗摇了摇头,几乎是在苦笑了:"你扮演完巫师,现在又来演预言家了吗?" "两种职业我都不喜欢。所以我们还是安心来做情侣吧,偷情的也可以。"轻轻松松一句话,气氛顿时恢复正常。 言采去亲谢明朗的时候触到他的额头,才知道他又开始发烧,不管谢明朗怎么强辩自己没事,那一晚到底两个人没有把片子看完,而是早早睡了。第二天的时候天空忽然放晴,不远处的湖水从卧房的窗子看去,在积了厚厚白雪的树木的映衬之下蓝得过分,美得毫无真实感。 此情此景之下谢明朗不免手痒,仗着热度退下去就要出门,言采倒不拦他,谢明朗人到了门口,才想起自己没有带相机。如此一来整整一个上午谢明朗都过得心如猫抓,一直坐在窗前,又时不时往阳台上转一圈。言采倒是心平气和地开着音箱玩自己的拼图,也时不时抬眼看看谢明朗,到像是把他当作了消遣。如此蹭到下午,言采终于忍不住笑说:"是谁说要大雪封路哪里也不去的。" 谢明朗白他一眼,正要说"步行可达到的范围不算在内",言采已经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也朝湖的方向望去:"这是职业病吗,看到好风景都要拍下来?" "我没有看过大雪过后的湖面,没想到是这样的颜色。"谢明朗目不转睛盯着湖水,低声说。 言采见状放开手,径自离开卧室,等到再回来手里多出个相机,还是专业机型。谢明朗瞄见相机眼睛噌一下亮了,忘记之前言采叫他下棋时候推说的发烧头痛,一味笑逐颜开:"一起出门?" "呵,这就退烧,头也不痛了?" 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裹着围巾戴了帽子,尤其是谢明朗,更是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他原本嫌这样不好活动,不肯穿长外套,但相机还在言采手里,无奈之下只有妥协。 还是新年假期当中,去湖边的路上没有其他人,两个人仗着这一点,牵着手一前一后走过依然被积雪掩埋的步行道。谢明朗被冷风一吹,反而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和言采说一些以前为了拍照冒险的事情,言采看他兴致这样好,也不打断,由着他一路说下去。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湖边,谢明朗身上起了汗,要解围巾,却被言采拦住,最终只是脱了手套和帽子了事。走近了之后,湖水的颜色又和之前从窗子里看到的不同。近岸的水蓝得发绿,远处的湖面则在阳光下显出纯粹的宝石蓝来。 谢明朗用言采的机子试拍了几张,终究不顺手,总觉得哪里差了一点。如此一来他的固执劲又上来,沉下心来慢慢调整焦距和光圈,在岸边寻找不同的角度去捕捉阳光下湖水颜色最美的一瞬。他如此忘我,彻底忘记了时间,眼看着到后来太阳西去光线变差,才惊觉他已经不晓得把言采一个人撇开多久了。 那时谢明朗已经沿着湖岸走出很远一段,言采起先还慢慢跟在后面,后来索性躲在背风的地方抽烟,等着谢明朗回来找他。谢明朗一时没看到人,有些内疚,往回跑了一段,才在一棵松树下面看见言采的身影。他加快步子跑到言采面前,又笑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拍着拍着就忘记时间了。" 言采看他冻得鼻子都红了,觉得很有趣,把手上最后一点烟掐了:"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抽完最后一支烟。" 谢明朗低头见一地都是烟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笑笑说:"不敢劳你再等,我们回去吧。" "拍到满意的照片了?" "现在还不知道,目前是觉得没有。你的机子太好,我用不惯。" "这湖一直在这里,改天再来拍过好了。" 谢明朗心想改天未必有今天的效果,他也没多说,还是依着原路回去,路上听言采说当年怎么因为看中这片湖光山色而买下这栋房子。太阳虽然在西下时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但积雪让四下依然很亮,只是雾气慢慢从湖南岸一侧的山上飘下来,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6 没多久这一带都是云遮雾掩的了。谢明朗这时回头再往湖面上看,那一块雾气更重,只显得整片湖面云水蒸腾。谢明朗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言采也跟着他回头看,并说:"你不是喊着恐怖电影的桥段吗,眼下最好。你想,天色再暗一点,这一片林子里看不见其他人,不知怎么迷路了,只有远处有一点灯,你朝着灯光走,忽然听见脚步声。。。。。。" 在雪地里站久了,言采的声音也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听来尤其性感。谢明朗听着他说,不由笑起来:"怎么停下了?" 言采停住脚步,朝一个方向屏气凝神片刻,反问:"你真的没有听见脚步声?" 谢明朗听他如此说,也停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此时除了微风吹落松树上积雪的簌簌声,和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一时间哪里还听得到其他声音。 谢明朗转念一想,重重拍了言采一下;却不料与此同时附近的树上猛然发出一声巨响,那一棵树剧烈地抖着,雪大块大块地往下落。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却是一只雉鸡飞了出来。 他们对望一眼,对方的表情让彼此忍俊不禁,笑声大起来,震得附近的树上的雪哪怕无风也开始滑落了。 彼此取笑一番後言采说起雾之后多半下雪,果然前脚进门,后脚开始落雪。雪势虽然不大,但谢明朗一想到如果明天路还不通怎么赶回去上班是个问题,不免有些担心。但他运气不错,第二天起来时雪不仅停了,道路维修部分的相关人员也把路清理好,他们总算得以顺利回去。 回去的路上谢明朗暗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了解言采的过去,但是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情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和时间:孟雨和总编在新年后的第一场编辑会上因为副刊的问题互相拍了桌子,第二天二话不说正式辞职,跳到另一家电影月刊《首映》。临走之前孟雨问谢明朗走不走,谢明朗也只稍稍犹豫了一下,没多久也交了辞呈。 不同于《银屏》,《首映》是一本更加专业读者群相对狭窄的杂志,除了每一期的采访稿,杂志的其他撰稿人几乎都是专业的影评家。谢明朗在这样的杂志社下当然没有什么作为,好在没多久就很顺利地转去了和《首映》同在一家出版公司旗下的另一家摄影杂志,《聚焦》。短短两个月内这样频繁地更换工作,弄得他忙得要命,连过年也只回老家待了两三天,就不得不赶回来继续为他新工作的过渡事宜忙碌。 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和同事们渐渐熟悉起来,一切重回正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个月。 这本杂志和娱乐圈也是说不清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份工作谢明朗倒是真心喜欢,他不用去拍什么明星的独家照片,也有一些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他变得小有名气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之下。因为《首映》在业界的地位,《聚焦》的摄影记者们也在影视界多少有一些特权,比如某些电影的探班机会。某天言采按责编的要求去拍探班照,电影的女主角是徐雅微,换了衣服却还没化妆,靠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等着化妆师。谢明朗去摄影棚的路上迷了路,恰好绕到化妆间门口,看见徐雅微走神的样子,没打任何招呼,拍下了一张照片。 谁知道拍出来的效果相当好。那是张和徐雅微惯常示人的精明干练又性感的形象截然不同的照片:她穿着深红色的裙子,戴黑色的小礼帽,裸露在外的肩颈洁白圆润,翠绿色的耳环在雪白的颈项留下涟漪般的痕迹;及肘的手套只戴了一只,另一只捏在手里,面前的小桌子上乱七八糟搁着水杯、剧本、香烟和女士包,不知道谁留下的名片独自占据了一个角。那一刻她微微低着头,眼光不知道飘在什么地方,对着镜头的半张侧脸在灯光下有着雕塑的精美感。镜头下的她显露出某种忧伤又天真的气质,混合着某种难掩的甜蜜气息,却没有任何诱惑意味。 这张照片在处理的时候被编辑看见,不管谢明朗极力想私下留着,要了过来,也没多知会谢明朗,直接做了当期杂志的封面。 那一期杂志大卖,许多徐雅微的影迷甚至去剥贴在书店外印了这张封面的杂志广告。谢明朗事后想不到这张照片会有这样的效果,和言采在一起时偶尔说起这件事情,颇有些感慨。言采听了,从茶几上一堆书刊中翻出那期的《聚焦》:"这一张吗?雅微也喜欢得很。" "是吗。"谢明朗想起那天闪光灯闪起之后徐雅微的反应,无奈地笑,"当时她可是大发雷霆。" "她在背剧本,你二话不说冲进去,她本身脾气刚硬,当场肯定没有好话。" 谢明朗想想也是:"我本来不想开闪光,但是光线实在差了一点。是我失礼在先,训也就训了。" "她看到这张照片后恐怕心已经软了,估计已经向你的总编要了电话,这几天等着她的助理请你喝茶吧。" "做什么?" "当然是好事。" 谢明朗嘀咕一声:"你怎么无所不知。" 这句话言采听见了,含笑说:"本来不管的,因为听到你的名字,多问了两句。然后知道的刚才全告诉你了。" 果然没几天谢明朗接到徐雅微助理的电话,说是想请他为徐雅微拍一套硬照。谢明朗听说用在其他商业杂志上,一时做不了主,悄悄去问其他前辈,被指点说大可去拍,到时候临时换个假名上杂志就好。这看来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谢明朗却不乐意,还是婉言推辞了。 这几件事情后徐雅微算是记住了谢明朗,后来谢明朗参加活动,徐雅微还专门过来打招呼,弄得谢明朗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她镜头下倒是非常风趣的人物,人面也广,谢明朗上次拒绝她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答应专门为他做一次肖像模特。那次拍出来的照片也很好,发表之后徐雅微还专门要了一份留底。 就着这个契机,谢明朗逐渐有了更多和演员们打交道的机会,他工作的时候认真投入,工作完没什么废话,听见看到的东西也不见在什么花边报刊上乱飞,慢慢交了一些朋友,再到后来,有演员时不时送戏票给他,还请他去后台做客。如此一来,开场前散戏后在后台乱晃的时候,也会拍上一些片子。这样的机会多了,谢明朗乐在其中,偶尔还拿着戏票和言采一同去看。 他在这个圈子渐有名气,言采心里有数,还是不作声,关键时刻不动声色把他往前再推一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有些事情自有默契,开起玩笑来倒是越来越没谱。 终于有一天谢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7 明朗受邀去言采主演的电影的剧组探班。之前得到这个机会的时候,几个编辑都不太信:因为那导演是出名的苛刻,言采也不喜欢有记者在电影拍摄中途拍照,为此他们还问谢明朗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得的剧组人员给了什么便利。 谢明朗只装傻,到了采访当天按时去了摄影棚。他和片子里的一个配角挺熟,到了之后先站在一旁聊了一会儿,并在相关工作人员的指引之下拍了几个无关剧透的场面,终于被问到:"谢记者这次来是为了拍言采的吗?" 谢明朗笑笑:"我没听说这一项。当然如果剧组不介意,我想去他的化妆间走一圈。" 听到谢明朗开口,剧务专门让人去问言采的意思,没多久之后回来说没问题。谢明朗忍着笑,让工作人员领着自己走到摄影棚的后面,问清楚方向之后,自己走过去。 化妆室的门关着,谢明朗先敲了敲门,才推门而入。 言采正在喝茶,看见谢明朗后微微一笑:"他们冲了一壶茶,你也喝一杯?" 谢明朗看他在这宽阔的化妆间里无比舒服自在,点点头:"也好。" 他把相机放在桌子上,自己也顺势坐上去,前几个礼拜言采出外景,两人分开将近一个月,再次见面,倒是在摄影棚里。他看着言采穿着戏服倒茶,拿起相机照了一张。听见快门声后言采抬起头,说:"小别重逢,你就不能在按快门之外做点别的吗。" 他递过茶杯,谢明朗没接,拉着他毛衣的前襟送上一个吻。亲吻中言采手中的茶杯茶水全部泼出来,他不管水热,转手把杯子搁在桌面上,转去拥抱谢明朗。分开的时候谢明朗笑着抵在言采肩膀上:"这样下去,工作就全毁了。" 言采轻声说:"我找个机会见见你而已。今天的戏难拍,十之八九要到半夜,我把钥匙留给你吧。"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谢明朗埋头一笑,再抬起头来故作严肃地说:"等我为你拍完这张照片再说。说来我到《聚焦》之后,反而一张你的照片也没有拍过了。" 言采一想的确如此。谢明朗这时说:"不过不要在化妆间里,我们换个地方。" 谢明朗人生地不熟,四处乱走,最终带着言采来到一个临时出口外。这一块装修得很简单,单调灰色的墙壁,天花板上是粗细不等的水管和导线,门上和四处的墙壁贴满了各色标识,什么"非请勿入"、"请勿吸烟"、"勿携带食物和饮料入场"、"关闭手机等相关通讯设备"、"留神台阶"、"仅供紧急用途",甚至还有"严禁宠物",就像一个还在施工的场地。 言采靠着门,习惯性地点烟。谢明朗指着牌子说:"没看见禁烟吗?" 说是这样说,他也并没有特意要求言采把烟真的掐了。进入工作状态之后两个人都收起笑容,不需要谢明朗细说,言采已经自己找到角度,在这个时候,他总是有着惊人的准确感。 言采靠在门边,没有笑容,正视镜头的那一刻,锐利的目光好像刀子,能把整个镜头劈开。他的倒影投在墙壁上,被灯光扩大了无数倍,就像一幅单色的装饰画,分割了单调的墙面。 这个背景下言采换了好几个姿势,并随着姿势调整表情,始终没有笑。如此表情的言采谢明朗也觉得陌生,但又觉得魄力惊人,完全压制住了整个场景的空旷和单调。他多拍了几张,才满意地收手:"我想可以了。" 言采立刻恢复了之前轻松的表情,就像卸下一张面具,又随手扔到一旁。他没有看照片,而是和谢明朗又一次亲吻在一起,直到外人的脚步声逼近才不得不分开。几乎在同时,谢明朗外套口袋一重,言采的声音凑在耳旁:"晚上见。" 照片出来之后再度大卖,用谢明朗编辑的话说,"虽然背景都是‘严禁‘、‘不许‘,但那一刻言采不苟言笑的神情,倒更像是在默许和邀请。这比其他任何方式的诱惑,来得还要见效得多。" 浮光 正文 第九章 最先探知一点两人之间种种端倪的人,是潘霏霏。 寒假开始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拖了一个箱子跑到谢明朗的公寓来小住一段时日。她事先没有打招呼,叫谢明朗有点措手不及,又不能说什么,若无其事让她住下之后,伺候了几天,才敢问:"为什么不回家?" "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就要承受两个人的念叨,还是算了吧。我妈总是拿你来教育我,爸又总是问我你的近况,我当然是能躲一天是一天。我又没钱旅行。"潘霏霏答得理直气壮。 谢明朗想到父亲和继母围着潘霏霏唱红白脸的场面,倒也理解她不想在家待太长时间。他听到最后一句,没多想,就说:"这样吧,你想去哪里,我帮你报旅行团,也替你给家里打电话。" 潘霏霏见他说得这么干脆,笑着调侃:"嗯,现在你是有钱人了,真大方。什么叫苟富贵,无相忘啊。不过你这么着急打发我走,不是有什么要瞒人的吧?" 谢明朗觉得好笑,摇头说:"真难伺候,你说要旅行,我拿奖金送你去玩,你还这么多话。下次再不多事了。" 潘霏霏反而更有劲了:"明朗,你这不是在心虚吧。这么说来,这半年来晚上不知道多少次找你人不到。。。。。。你莫不是有了女朋友?" "想到哪里去了。"谢明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忙起来不分时间,你不是早知道吗。" 潘霏霏还是一脸诡异的微笑:"你这么着急否认做什么?唉,不会是什么新近出道的玉女明星,怕传绯闻叫你守口如瓶吧。明朗,不知不觉,你也是算混开了。" "你看多了罗曼电影,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情节。"谢明朗伸手去拿搁在沙发另一头的杂志,随口评价。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心虚?" 谢明朗漫无目的地翻了几页,猛然抬起头,叹了口气,正色说:"我也瞒不了你。其实我和雅微。。。。。。"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住,露出无限苦恼的神色来。 潘霏霏脸色巨变,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冲过来抓住谢明朗的袖子:"怎么会是徐雅微?我就知道那些照片有蹊跷!" 谢明朗看了眼表,继续说:"她七点过来吃晚饭,这就没几分钟了,到时候你看见了,我们再说吧。" 说完低头翻杂志,不管潘霏霏怎么问都是不搭理。接下来这五分钟潘霏霏过的是如坐针毡,一边飞快地想徐雅微花名在外,不知道交了多少男朋友,现在都还和言采纠缠不清;另一边又把她外貌出生年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8 月性格喜好等等在脑中过了一遍,怎么也想不通谢明朗竟然会和她弄到一起去。 她想得出神,等再看钟的时候,已经七点一刻了,人还没有出现。她不由往谢明朗身上看去,察觉到她的目光,谢明朗从杂志中抬起眼来,狡黠一笑:"你只管问,下次半夜让你去湖滨公园的长凳子上等。" 明白被摆了一道之后,潘霏霏柳眉倒竖,扑过去对着开怀大笑的谢明朗一顿重锤:"我对你不疑有他。你这样骗我?" 谢明朗边躲多笑:"你要信我有什么办法?轻一点,不要往我手臂上打啊。" "打折了拉倒。"潘霏霏口头上凶狠,动作倒是慢慢停了下来。她看着谢明朗,说,"也是我蠢,就算你喜欢老女人,暗恋的也应该是孟雨那一类的才是。" 谢明朗简直有些苦笑不得:"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孟姐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她,以后签名照啊什么的,就别想了。" 潘霏霏斜他一眼:"她要是知道了,我就掐死你。不过明朗,如果你真的有女朋友要带回家,之前让我先见见,保证爸妈到时候满意。" "我们兄妹一场,你怎么也该记得这个情谊,不能害我啊。" 潘霏霏听见作势又要打,嘻嘻哈哈之间,谢明朗总算波澜不兴地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闹了一阵潘霏霏又说:"今年过年你回家吗?" "去年回去了,今年我初四就要值班,就不回去了。" "那只有我承欢膝下了。" 谢明朗笑说:"你聪明伶俐,一个顶一双。今年也就麻烦你了。" "那你怎么谢我?" "不是花钱送你去旅游吗?" "那我不替你尽孝你也要送我去旅游啊。" "我不再送你礼物你也不尽孝了?" 被这么一问,潘霏霏词穷,闷闷应了声:"我不过随口一说。" 谢明朗忍俊不禁:"新年礼物想要什么?" 顿时潘霏霏双眼发亮坐直来,拉着谢明朗衣袖说:"明朗还是你好。" "我不好,对于种种不合理要求无限制纵容。你妈知道连我也一起骂了。" "你爸就是我爸,我妈怎么是还是‘你妈‘和‘潘姨‘?"潘霏霏抱怨一句。然而多年都是这样,她也没多加追究,嘟哝完就老实说出想要最近出的一套纪念电影合集的dvd,里面只有一张碟有言采的演出,据她说收录了大把花絮,珍贵非常。 谢明朗早就知道潘霏霏的礼物十之八九和言采脱不了干系,还是应了下来,并在第二天给她报了去南方某小岛的旅行团。她出发那天谢明朗去送她,递去的大袋子里,除了各种各样的零食,最上面就是她要的那套碟。 这样送走心花怒放心满意足的妹妹,谢明朗总算又恢复了正常作息。 那一段时间言采忙着电影的后期录音和一些宣传,两个人几乎只靠电话联系。所以言采在积极争取某个电影角色的消息,谢明朗反而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他当时还想是什么片子以至于言采要亲自积极争取,并公开宣称对这个角色很有兴趣,愿意参加试镜,后来找到片子的相关资料一看,心立刻沉下来:那是沈惟的遗作,多年之后版权被遗孀高价出卖。电影公司另找知名编剧修改润色沈惟留下的剧本,选用知名制作人和导演,并以极为浩荡的声势公开招募相关角色的演员,立志不惜血本再拍出一部文艺经典。 谢明朗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和言采通过几次电话,彼此都没有提起,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再次聚在一起,谢明朗见他开始留头发,才玩笑一般问起:"这才多久不见,怎么留起头发来,冬天暖和吗?" 言采面有倦色:"我最近想接一部片子,需要试镜,在研究剧本。" 谢明朗装傻:"还有什么片子你需要试镜的?" "我是演员,要争取中意的角色,试镜不是很正常吗?" 言采这么一说,倒好像是谢明朗问得稀罕一样。谢明朗听他这么说,还是笑笑:"是很正常。不过我记得好像都是制片方带着剧本来找你商量,有点诧异而已。" "好像的确是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满喜欢试镜的感觉。" "你这样说,对这个角色就是志在必得了。" 言采只是微笑:"我做不了主。" 他谦虚归谦虚,不久后试镜结果出来,他众望所归地拿到主演的位置。再过了几个礼拜女主角的人选也尘埃落定:戏剧学院出身,年轻,没有任何影视作品,但在戏剧舞台上,已经是受人瞩目的新星了。 之前女主角还没定下的时候,多少适龄女演员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费了不少心思,谁也没料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毫无背景也没经过票房考验的"新人"拿到角色。新闻刚出来的时候各大娱乐报章的记者编辑们在刊出人物介绍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地选用了江绮拿两年前拿到戏剧奖最佳新人的获奖照,原因无他除此之外,似乎再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曝光照片。 对江绮饰演这个角色一事制片方自是极力推赞,但各家影迷自有一番议论。然而这种种口水,也只是对这部片子宣传声势的推波助澜而已。其他角色的人选仍在高调甄选,一天一个消息,热热闹闹地占据着娱乐版的醒目位置。 不过这其中细节谢明朗毫不清楚,言采不把工作带回家,至少谢明朗在的时候如此,谢明朗也乐得不问。后来他参加摄影年会,和一干同行们集体南下,就更是把这件事情抛去了脑后。 年会的地点是阳光充足的海滨小城,虽是严冬,此处一件单薄外套,顶多再一件薄毛衣,中午时候就能让人额头发汗。这一群人聚在一起,说是开年会,其实更多的还是认识朋友,扩展人际网络,再交流一下创作上的心得。谢明朗在这几天里认得新朋友,同行聊天,总是话语投机,加之没有任何压力,这几天就好像在彻底的休假一样。 某天他起得迟了,错过了大会组织的去附近的另一个小岛上采风的活动,索性自己带着器材绕着城市乱逛。冬天的小城节奏慢下来,此地多养猫,老看见一团团毛茸茸的东西窝在民房门口或者屋顶,看见陌生人来也不惊,懒散地抬头盯你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趴回去,继续做梦,两不干扰。谢明朗并不算太喜欢动物,但是忽然看到某只猫的表情特别像言采,心里一下子乐开了,眼疾手快抢到那个镜头,在液晶屏里一看,更是笑不可抑。 因为这个小插曲,谢明朗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直维持着非常好的心情。他走街串巷,最后终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29 于来到海边。 冬天的海边哪怕在阳光下也有难掩的寂寥感。浪花拍上高高的岩石,溅起白色的泡沫来。海水的颜色虽美,整个海岸却没有好沙滩,走过去都是碎石,也算是美中不足的憾事一见。 他远远看见沙滩上围着一群人,设备齐全,一看就是专业的摄像队伍。谢明朗稍微走近一点,看清是在给模特拍外景,就再没走近,想绕过他们,去沙滩的另一边。 潮水的声音不小,工作中的人们必须用很大的声音互相交流,这些声音又被风或多或少地送到谢明朗耳中。在听见好几个熟悉的声音的之后,谢明朗还是停住了径直前去的脚步,转而走向声音的主人们。 卫可眼尖,早就看见谢明朗,摄影师上个镜头刚拍完,他立刻就朝着谢明朗的方向微笑。之前谢明朗在其他活动中碰见他好几次,每每都是被拉去角落里喝酒闲扯,早已熟得很。谢明朗不由也微笑,趁着工作人员协助摄影师调整反光板角度的间隙,卫可干脆甩下要帮他补妆的化妆师,朝着谢明朗走过来:"谢明朗,这么巧在这里都遇见你?" "今年的年会在这里开。我已经过来一个礼拜了。" "哦,难怪。我们昨天才到,"卫可朝人群一指,"这就马不停蹄开始工作了。" 看见季展名的身影谢明朗并不惊讶,他收回目光,笑说:"既然都在这里,晚上出来喝酒吧。" 卫可才笑嘻嘻应了个好字,他的助理就跑过来催他回去工作。如此一来季展名不免也看见谢明朗。对于季展名来说,后者的出现显然更让他惊讶,以至于他在稍加犹豫之后,挥了挥手才说完"大家休息一下吧",就立刻朝着站在离海稍远处犹自谈笑风生的两个人走过去。 谢明朗这时已经堆好笑容来,等着季展名走过来,再等着并不知情的卫可笑容满面开口:"老季,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谢明朗心想这真是俗气的开场白,继而又想到该怎么样让这场面更生动一些。在他默默思索的时候,季展名已在朝他点头致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明朗。" 听见卫可在一旁插了一句"也是,你们应该认得",谢明朗也点头,回握住季展名伸出来的手:"过来参加年会。" "原来如此。" 说完两个人再没有话好说,沉默下来。这种气氛显然不太对,不要说谢明朗和季展名,就连身为局外人的卫可有所察觉。但他们谁也没有让这沉默维持太久,就以季展名的抽身离开告终。此时气氛稍有好转,卫可进一步和谢明朗约定晚上碰面的时间地点,这才互相道别,各忙各的去了。 为了拍一个日落的镜头,谢明朗比约好的时间稍迟才到约好的酒吧。虽然酒吧里光线迷离,谢明朗还是没怎么费力地找到了卫可。他径直向卫可走去,此时的卫可身边热闹得很,有意搭讪的男女都有,场面五光十色活色生香。相较之下,他身边那个除了点单之外几乎头也不抬的身影,黯淡得简直如同一道影子。 谢明朗没多说,走到卫可身后,拍了拍他打了个招呼。卫可看到他眼睛发亮,站起来把手上的酒杯递到手里:"来,你要是不怕冷,我们去外面喝。" 毕竟是冬天,白天再怎么暖风熏人,夜风一起,还是冷得可以。谢明朗本来就吹了一个下午的海风,坐了一会儿有点受不了,还是提议坐回去。对此卫可坚决不肯,说里面哪里是酒吧,简直是盘丝洞。谢明朗大笑:"你什么时候怕过这种场面了?" 但不管怎么说,卫可不肯再回去,指着天上一轮满月说:"清风明月,你舍得进去?多喝几杯就不冷了。" 他就叫服务生去开烈酒。酒上来之后也不废话,拉着谢明朗和同样跟出来的季展名喝了好几轮。在冷风中喝烈酒,倒也是新奇感受。酒过数巡,谢明朗已经觉得热度冲上来,果然不冷了。 谢明朗自嘲的"酒后成痨"再一次得到验证,话开始变多,头脑却渐渐变得迟钝。他和卫可聊得兴高采烈,几乎忘记了桌子上的第三个人。 后来随着卫可随口一句"你们是怎么认得的",之前一直作为倾听者的季展名也加入这场没有主题的闲聊之中。他指着谢明朗说:"他是低我一个年级的师弟。" 如此一来话题渐渐转到谢明朗和季展名身上去。季展名喝得最多,已经五六分醉了,到了后来竟然不知怎的说起和谢明朗念书时候冬天去候鸟保护区拍照的事情: "。。。。。。大冬天的,湖区冷得要命,还动不动下雨。我们在最近的村里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是晴天,凌晨四点钟爬起来,没有好路,就沿着渔民走出来的小道去湖边。一路上都滑,两个人都摔了好几跤,手电筒也丢了一个。有一次他还差点踏到不知道是不是沼泽的泥地里,拖出来之后两个人都吓得半死。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得湖边,天黑,找到之前搭好的草棚子还真不容易。" 卫可听得有趣,催季展名说下去:"这一路劈荆斩棘,肯定是个好天了?" "嗯,后来太阳出来了,鸟也都醒过来,河滩上一群群的各种鹤、鹳、天鹅,雁还有其他五颜六色的水鸟,漂亮得要命。特别是朝阳映在湖面,一片的白鹤踏着水飞起来。。。。。。我们在那个又潮又冷待了大半天,等再钻出来,脚都不会走路了。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太兴奋,出来之后就往湖滩上冲,惊得附近的鸟全部飞开,我们就踏进水里继续拍,疯了一样,之前当地人提醒的不能下水啊什么的,统统都不记得了。" 卫可就笑:"老季,原来当年你为了艺术这样肯献身啊。" 谢明朗这时彻底安静下来,嘴角的弧度固定住,听着季展名借着酒力手舞足蹈给卫可说故事。季展名说起旧事时异常专注,也像是忘记了谢明朗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看也不往这边看一眼。说到最后他微微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机子不够好,拍出来的片子现在看看,可取的也就只有热情了。" "老季,你对工作从来都不缺热情,缺的倒是和人友善相处的觉悟而已。你晓得,如果今天我再不拉你出来喝酒,其他人都要逃了。"卫可嘻嘻哈哈转过头去问谢明朗,"谢明朗,老季是不是从大学时候就是这样的扑克脸?我们可是畏他如虎豹。" 好像听到这个名字,季展名才记起原来谢明朗还在。他有着迟钝地移过目光,眼中除了酒精形成的雾气,还有其他因为那些前尘往事带来的痕迹,都统统揉在一起,蒸腾出来。谢明朗看着卫可,也笑:"江山易改。"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0 卫可大笑,又斟满了酒:"那就我为本性难移干杯。" 他们喝到晚上十一点,谢明朗看了表,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今天就喝到这里吧。" 卫可微笑,指着季展名说:"反正他明天起不来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谢明朗一站起来,立刻觉得头重脚轻,就知道是喝得过分了,撑了桌子一把,还是站定了;卫可倒是看上去和平时一样,除了脸上稍微添了点颜色;最严重的是季展名,他脸色看起来倒是很正常,就是刚站起来,立刻又坐了回去。 "这下是真的醉死了。"卫可摇摇头,"老季,我扶你吧。" 他很好心地搀住季展名,驾着他站起来。谢明朗看见这般场面,也摇头:"叫出租车吧。" "酒店就几分钟的路,我带他走一走,散散酒。" 然而他个子太高,这样驾着季展名,两个人都走得费劲。谢明朗本来已经道别了,见到这般景象还是追过去,拍了拍卫可的肩膀:"你们这样下去走回去都要累死。我来扶吧。" 季展名沉甸甸挂在他肩膀上,每一步都像在拖。谢明朗没走几分钟就开始冒汗,又立刻被风给逼回去。卫可守在一边,说:"我好久没看到老季喝成这样了。" 谢明朗周遭都是酒气,早已分不出是他自己身上的还是来自季展名。闻言谢明朗说:"是吗。我以前没有看过他喝酒。" "不过今天难得,他太太居然没有打电话来,不然又有故事看了。"卫可笑眯眯地说,"季太太真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姑且不论他口中的有趣该怎么定义,谢明朗想到另一件事情,趁着酒力干脆问出来:"你和季展名很熟?" "当年我在酒吧打工,他忽然跑过来,问我要不要作模特。这种场面好像只有老的连续剧里才会碰到了,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留下的名片也早就扔了,谁知道是真的。后来也就是这样了,我入行了,合作的机会很多,而我毕竟欠他这个人情,反正慢慢就熟了。" "原来是这样。"谢明朗随口一应,"原来他是你的伯乐。" "可以这么说吧。" 谢明朗玩笑一般说:"那这个时候,你就算把他背回去也是应该的。" 卫可还真的来了劲:"要不然我们试试?你再照下来,等他清醒过来之后我贴在他工作室外面,这个场面肯定很壮观。" 谢明朗笑了出来,这个动作引得之前已经差不多连知觉也没有的季展名短暂地清醒了片刻,没头没脑地口齿含糊地低声问了一句:"你关节还痛吗?" 这句话卫可也听见了,目光立刻扫到谢明朗身上,只是不说话。谢明朗抿着嘴,没有作声,这样沉默地走到酒店门口,他把季展名交还给卫可。经过这一番折腾,季展名总算是勉强有了点意识,很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涣散地看着谢明朗,却说不出话来。 谢明朗知道他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声音。他也知道季展名实在醉得太厉害了,决定不再等下去,转而对卫可说:"那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明朗。" 季展名终于出声,他的嗓音很奇怪,一时也没人计较。卫可是最爱说笑唯恐天下不乱的,此时也只是扶着他,好像想帮他站直一些。见状谢明朗笑笑:"怎么像个老女人一样婆婆妈妈了?不能喝就要晓得适可而止,什么话下次再说吧。再见。" "再见。"季展名怔怔良久,眼中的瘴气消去一些,很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谢明朗拦了出租车,回去的路上想起来,那一天他们傍晚才从湖边筋疲力尽地回到借宿的村庄。两个人一身泥水,浑身冰冷,狼狈不堪。他自己回来的时候被草根绊倒,又摔了一交,磕到石头上,膝盖破了,脚踝也扭伤了,还是季展名连拖带扶拽着他回来,只恨实在背不动。两个人在路上极力打起精神说笑话,到住地的时候,才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明朗觉得四肢有了点知觉,挣扎着要去看伤口,却被季展名抢先一步。他的手轻轻按在谢明朗叫脚踝上,那只后来肿了好几个月的脚踝当时还显露征兆,只是手压上去,就抽筋一般地痛。当时季展名问的,好像也是那么一句。 谢明朗就笑了,心想,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痛。 浮光 正文 第十章 入春之后《尘与雪》开拍,言采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早在电影开机之前谢明朗就隐约察觉到言采的变化,当时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全当他揣摩角色,入戏太深。当然早在那时他也知道这个"全当"有点自欺欺人,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谢明朗从未见到言采为了什么角色这样刻苦,但在言采决定接演这个片子的时候,他自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甚至还玩笑一般暗自许诺,要把接下来几个月的言采的状态记录下来,到时候片子拍完,再和言采一起来看这些照片。 那段时间谢明朗也忙,但自从他察觉到言采的状态,就尽力多抽出时间来和他待在一起。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意义,因为言采绝大多数心思都在这部电影上面,待在公寓的绝大多数时间不是在研究剧本,就是躲在书房里看资料,好几次谢明朗默默站在门口陪他看了很久,言采都察觉不到。 他开始剧烈地消瘦,睡得很少,常常陷入自我沉思中,也不太愿意说话,但是精神上应该是极度满足的,每天离开住处去片场的时候,都是双眼发亮步履轻快,如赴盛宴,并乐此不疲。 言采的这种状态谢明朗暗中观察了很久,也再三犹豫,想和他谈一谈,却总觉得找不到机会。某一天他在言采的公寓留宿,晚饭吃得太咸,半夜口渴地醒了,发觉言采那半边是空着的。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谢明朗并不意外,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本来准备继续睡,但头刚一沾上枕头就被门外传来的模糊的重物坠地声惊得坐起来。他担心言采出事,跳下床鞋子也没有穿就跑出去,冲向此时唯一还亮着灯的书房。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倒是把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了一地的书和电影资料的言采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见言采没事,谢明朗愣住了,半晌后想起来接话:"我听到响声,过来看看。" "我看你这么着急,以为失火了。"言采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笑说,"刚才对剧本对得入神,不小心撞翻小茶几了。没事,已经收拾好了。" "你当心邻居上来投诉。" 说完两个人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响动,言采就说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1 :"这个时候还不上来,再投诉也要等到天亮了。" 从窗户看出去,天边已经变成了黛青色,下半夜了。谢明朗定下心来,才闻见房间里的烟味,他咳了几声,问:"你几点钟起来的?" "不记得了。" 一旁的小电视上正播着不晓得什么纪录片,谢明朗瞄了一眼,是他没看过的片子。他看着言采发青的眼圈,无言地叹了口气:"不再去睡几个小时?" "睡够了。你去睡吧。"言采坐回椅子上,开始倒带。 谢明朗站了片刻,没有离开,而是说:"你介意我留下来一起看这张碟吗,我也睡不着了。" 言采扭头看他一眼,点头:"随便你。" 谢明朗关了灯,拖过书房里另一张椅子,坐到言采斜后方。书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影片本身的声音。这片子对谢明朗来说没头没尾,他用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到这是某部电影的拍摄记录,画质不太好,不知道是从什么摄影器材上转录下来的。 画面中心的那个导演模样的老人谢明朗并不认得,最初以为是沈惟,但是仔细一想年纪不对,就更摸不着头绪。这部短片的风格很轻松,都是一些在谢明朗看来很琐碎的镜头:比如工作安置道具和灯光,演员在午休时候喝茶聊天,总之看不出任何主题来。 谢明朗正暗想这是个业余的摄影师,忽然身边的言采轻声笑出来,而屏幕上的镜头依然平淡无奇,应当是另外有什么令他愉快的回忆。他盯着言采的后背,之前特意留的头发在导演的要求之下又剪了,但是没有剪得太短,在谢明朗看来,新的发型让言采显得有些"柔软"。念及此,他伸手勾着言采的肩膀,手滑过他的头发,语气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没有留下一张你留长发时候的照片。" 言采应道:"陆长宁又要我开始留了。不过以他的一贯作风来说,也许没多久又会改变主意。" 陆长宁是《尘与雪》一片的导演。谢明朗知道此人的古怪脾气和他的知名度绝对成正比,但听到言采这么说,完全是没折腾得没了脾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说:"本来我一直在想,在你拍这部片子的这几个月每个礼拜给你照一张照片,然后等你拍完了再给你看。" "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言采盯着屏幕,淡淡问。 "真的在一起的时候,反而不是特别想拿相机了。"谢明朗老实地回答。 言采听了没说话,抓住谢明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了一会儿才松开。谢明朗觉得此时的言采才算是多多少少恢复了拍片之前的状态,就问:"言采,这部片子还顺利吗?" 似乎没想到谢明朗会问这个,言采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才说:"目前进展还好,不过不失。" "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你对其他什么电影如此上心。" "这个角色本身对我更困难一些,"言采不假思索地说,"勤能补拙,我必须付出更多。" 谢明朗本来想说"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又在看见言采微笑中的疲倦和几乎一闪而过的自我厌恶后咽了回去。他装作什么也没见到,同样微笑:"你对这个片子太执着了。你自己不是也说吗,要从角色里抽身而出。" "这部片子不是一回事。"言采又是一阵静默,语调忽然有些固执,"当年这个选角的时候,因为年纪的缘故错过了。我一直想在这个片子里演一个角色,本来以为再不会有机会的了。。。。。。其实就我来说,倒是觉得体验派的方法更自在一些。" "不是说是遗作吗?怎么听起来好像已经拍过一遍了?" "没有,选角刚结束导演就去世了,拍摄只能不了了之。" 谢明朗没想到是这样一层,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言采说完扭头看他,问:"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过分投入到不可自拔了。" 言采就笑:"这是在体验角色。"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谢明朗也不好多说什么,默默叹了口气,振作起精神说道:"说起来,我一直很想看看工作状态中的你。我不是说拍两张照片,参加什么活动,而是在摄影机面前演戏的你。" 他说着说着流露出困惑来。感到言采的脸贴在他的手上,脸颊微凉,弄得他不得不回神,振作起精神听言采说:"这次没机会了,等下一部吧。我从来不觉得演戏的过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才是成品。" "我喜欢施工现场。" 在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起来的谈话之中,天慢慢亮了。两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言采问起谢明朗最近在忙什么。谢明朗就告诉他几个月后有个联合摄影展,自己正在挑作品去参展。听到这个消息言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个月言采继续忙着拍片,谢明朗则在日常的工作之外,多出一项为日益临近的影展挑选照片的任务。一开始铺天盖地的关于《尘与雪》的报道随着导演陆长宁对于剧情的严格保密而渐渐变得稀疏,就算是有,也是些无关紧要的琐闻。这样一来,关于这部片子的外部消息来源也少了。 就在他以为对于这部片子的所有好奇和期待都必须在电影上映之后才能一一得到解答的时候,有一天卫可打电话过来,告诉谢明朗说,他在《尘与雪》中要演一个配角。 谢明朗有点吃惊:"你怎么会想到去演戏?" "据说是公司想培养多方位艺人。"卫可的语气不无讽刺,"这个角色之前的演员陆长宁不满意,我那消息灵通的经纪人就把我的资料送过去,不知道使了什么绝招,居然选上了。我已经到剧组报到一个礼拜了。" "感觉如何?" "非常挫败。也许陆长宁要在准备物色新人了。" 谢明朗又问:"和偶像合作的感觉如何?" "目前还没有拍到和他一起的戏份。就我现在这种程度,还真不想和他一起演戏。" 谢明朗听他这样说,笑了,清了清嗓子,说:"不是见到言采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那样就太令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啊。好了,说正经的,你今天总不会是专门打电话来说这个的。" "的确不是。"卫可在那头笑,"有独家素材,你要不要?" "怎么说?" 听谢明朗有了兴趣,卫可就告诉他说下个周六《尘与雪》剧组在某剧院拍摄外景,之后有一个和拍摄进度无关的活动。剧组想请第三方摄影师到场,又不愿意把这种活动交给具体的哪家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2 杂志。谢明朗一听日期,就猜到多半和言采有关,只装作不知情:"谢谢你把这样的独门好事让给我。" 卫可笑得很愉快:"因为我也有份,所以实在不希望是其他人来。不过这件事情剧组希望你以私人身份到场,不要刊到杂志上啊。" 又是苛刻的规矩。谢明朗想了一下,觉得无所谓,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谢明朗没有把这件事情告知言采。等到星期六,言采再一次和平时一样精神十足去片场,他就知道言采果然是彻底忘记了生日的事情。谢明朗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剧场门口,告诉保安自己的名字後,不多时就见到卫可从剧场里面出来,笑着冲他挥手。 卫可今天看起来也有点兴奋得过头,带着某种隐秘的阴谋气息。谢明朗一边朝里走一边问:"有劳你亲自跑一趟,真是受之有愧。" "大概是因为我是此时为数不多的闲人了吧。"卫可理直气壮地说。 "陆长宁今天大发慈悲了吗?你心情不错。" "哦,只要他放下导筒,倒是个好人来着。" 说笑之中卫可和谢明朗一起走进剧院。为了拍戏,剧场里一些椅子打了起来,给摄影机和人员腾出足够的空间。谢明朗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剧院,看见大厅变成这副真的有点像施工场地的样子,还是愣了一下。 卫可领他进来之后左右看了一下,说:"我还有任务在身,先失陪一下。今天进度有点慢,应该还有几个镜头要拍,你要有兴趣,可以随便找个地方看他们拍戏。"说完就留下谢明朗一个人往后台方向去了。 谢明朗远远看了一会儿,舞台上站的是江绮,言采坐在第一排,只能看见后脑勺和肩膀,看这个架势,应该要开拍了。谢明朗心里一动,从剧场一侧的过道走下去,挑了个没人灯光也照不到的角落,才停下来。 最开始几遍言采刚刚说了句"你给我滚"就被陆长宁喊停,叫过去指导了几次,似乎总是对言采的语调不甚满意。言采被如此频繁的打断也没有说什么,反复数次,在又一次回到座位上后,言采静静坐下来,这次无人靠近,也没有出声打搅,不过半分钟工夫,他对陆长宁说:"这次可以了。" 正式拍摄开始之后,言采还是保持着沉默,眉心拧着,那是极度的不耐烦和不满,他的眼睛明亮,目光凌厉,饱含乖戾之意。舞台上的江绮也沉下脸,不胜疲惫的样子。 "好了,你滚吧,你这样根本不能演戏。"他低声喝她,怒气之外更多的还是心灰意冷以及被叛离的不自觉的孤独感,"废物对我没有用处。" 她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大发雷霆,像往日那样扔了剧本走上台来一边发脾气一边阐述到底应该如何演绎角色。最初的吃惊之后,她也奇异地镇静了,走到舞台的边缘,稍稍低下头来,俯视他说:"那你叫我去哪里?" 他别开头,根本不愿看她:"那是你的事情。反正在这里你是没用处了。" 她就微微笑起来,回头凝视落下一地灯光的空阔舞台:"这是你带我来的地方,我唯一可以生存的地方,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像一根弦,再不松开,就要绷断。叼着的烟太久没吸,烟灰积得太长,终于在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纷纷落下,和那些无处不在的灰尘一起浮漂在剧场的空气中。他的语气缓和一些,不情不愿地退后一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退让:"那就之前说的演。你的那些演法,统统是些什么鬼。" 语气中的轻视看起来并没有如何伤害到她,灯光下她的脸色有点发白:"你带我上舞台,是要一个活人,不是木偶。戏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一部分。我站在这里,是演你的角色不假,但是也我,是我给予她血肉和灵魂!" 她的语气渐渐激昂起来,红晕冲上她的脸,她张开双手,好像面前就是所有的观众,而她在自己的领土之上,就像固执的骑士,分毫不让:"你口口声声说剧本是你的事业你的生命,同时你却毫不在意地践踏着别人的心血和努力。你根本不是要一个演员,你是要一个牵线傀儡,按照你的章法和尺度,去重现你心中完美无缺的演出!你。。。。。。" 他冷淡地打断她:"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你不要演,就走,这个角色让出来。你既然有丰富的灵魂,就用这些灵魂去温暖其他角色吧。" 她的脸色煞白起来,死死盯住他,好像在看什么怪物,又像是在寻找什么阴影;而他彻底不再理会她,钢笔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似乎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刚才过去的那场平和的争执不同于以往那些看似激烈到令外人不敢踏入的争吵。这一次之后,他再也不需要她,彻底地选择放弃她。就像一个断线的傀儡木偶,她自己站了起来,他却离开他了。 那一瞬间她似喜还悲,多年前的记忆刹那奔涌而上,她试图去回忆起这些年来她一直私下保留的感情,那些无可言状的敬畏和感激,那些不厌其烦的退让和妥协,她以为他都不知道,又庆幸他不知道,谁知道,到头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些年来她是他生命中的许多角色:不遗余力提拔的女演员,最坚定和最忠实的演绎者,甚至于他的缪斯。她忍受他的严格、苛刻、和暴躁,辛苦地追在他后面,因为她知道他从来不会停下来等待。这样过了这些年,在她终于以为稍稍可以平视他的时候,一切烟消云散。 她就真的镇定了。 "你不是为了让我成为木偶才写这些戏的。你只是不需要我了。" 那是他们之间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脚步声远去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舞台空了,灯光依然强烈,她离开时扬起的灰尘散在光束中,还没有完全落下。不管过了多久,舞台依然在这里,一个人离开,很快就会有其他人站在灯光之下,继续着尘世间的悲欢离合,并接受欢呼和掌声。 他就怔怔看着,如此镇定又如此专注,像是在等待某一个时刻,舞台上再一次站上某个人。 这个片段不长,谢明朗自认为看懂了,一时呆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他盯着舞台的方向兀自出神,半天没有见到言采站起来,定在座位上一样,倒是见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往他的位置上看,表情各异,说不出的古怪。过了一会儿陆长宁比了个手势,摄影关了机器,灯光熄了灯,人也慢慢退去了,只留下甚是昏暗的两排壁灯和依然坐在原地的言采一个人。有工作人员从谢明朗身边经过,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3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问个究竟,好在后面跟上来的某个剧务知道谢明朗今天过来的事情,拍了拍前者的肩膀,低声解释了一下,又把谢明朗一个人留了下去。 不过谢明朗根本无暇分顾其他,他见言采伸出手,捂住眼睛那一块,肩膀微微颤抖,终又石塑一般归于沉寂。瞬间无数念头纷纷闪过,又都空荡荡落不到实处,搅在心口,好像一团团理不清的尘网。谢明朗心中蓦然一沉,又在下一刻苦笑着自问,难道你自己也要被这几分钟的片段带得走火入魔了? 恍惚之中灯光又猛地亮了,他盯着一个方向久了,一下子适应不来这强烈的光线,下意识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见好多人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拉炮彩带起飞,香槟酒一瓶接著一瓶地开,每个人都在笑,音乐也随之响起,无比的欢快。 有人大喊"言采生日快乐",众人在笑声中鼓起掌来,欢笑连连。人群环绕之下言采站了起来,飞快地抹一把脸,把开瓶时飞溅到脸上的酒给弹掉,等再抬起头来,只见他一脸惊讶,又立刻笑容满面,微微扬起声音,语调也好似不胜欢喜:"我差点都忘记了。" 他说完目光环顾四方。灯光大开,谢明朗的位置也暴露出来,言采见到他在,略微有些诧异,目光多停驻了一刻,他身边的人也顺着他的目光,轻声解释:"这是《聚焦》的谢明朗,早说想来剧组看看,今天你生日,陆导也说没有问题,所以就在拍摄结束之后破例了。" 说话的人没有一时没有等到言采的回答,颇有点担心地偷偷探看言采的反应。言采这时点头微笑:"原来是这样。我看过他的一些照片,也和他合作过。" "最近他在圈子里的名气越发大了,很多人都知道他。他现在还年轻,将来肯定更有作为。" 说话间已经有人去请谢明朗加入庆祝的人群。谢明朗过来之后自然先是和言采打招呼,两个人握了下手,言采听见谢明朗低声祝他生日快乐,笑着应了声谢谢,很客气地当着一群人的面也祝他玩得开心,也就再也没有特意搭理或是关照他。 随着时间的过去,疯闹有着升级的趋势,像是想借此发泄工作数月累积的一切压力和疲惫。一开始还有些顾虑,没敢往言采身上浇太多酒,后来真的疯起来之后,见言采也一不摆脸二不生气,也越发肆无忌惮,到了最后,言采整个人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真正的香槟酒反而一口也没喝到。放开之后的人群又开始找陆长宁,想借着今天的机会狠狠"回报"一下这些时日来他的"照顾"。但是稍后陆长宁的秘书过来说他先一步回去,但留下了第二天放假的好休息,如此一来整个剧组才算是多多少少得到一些安抚。 当晚的最高潮还是从卫可的再度现身开始。谢明朗躲在几乎可以用群魔乱舞一般狂欢的人群之外拍照的时候,还在想卫可跑到哪里去了,灯光又一次猛然熄灭,嬉戏的人群不自然地静了一瞬,就在又要开始混乱的时候,一束追光亮起,几个人推着足有几层高的蛋糕从后台出来。大家刚刚开始鼓掌,却见蛋糕之后又出来一个小圆桌,四个年轻人费力地抬着,上面看样子还坐着一个人。 追光的范围不够,起先只能看清缀着珠片闪闪发亮的裙摆,和若隐若现的红色的高跟鞋。大家正看着目瞪口呆专心致志,灯光又毫无预兆地亮了,顿时整个舞台上喷酒声、口哨声、鼓掌声,和各色笑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像炸开了锅。谢明朗本来也在喝酒,看清桌子上坐的人之后,大笑的时候也不免呛了一下 卫可顶着金色的假发,红唇浓艳,睫毛夸张,穿一袭珠光闪亮的礼服长裙,他肩膀宽,还特意用了个小披肩加以遮掩。围观的人都笑栽过去,就是言采也在愕然之外唇边勾出很深的弧度,只有卫可本人还是不苟言笑的,等众人稍稍平静下来,他比了个收声的手势,看着言采,就在又一阵闷笑声中,学着年轻女人的姿态嫣然一笑,开始给言采唱生日歌。 这一下的笑声更是像能把剧场的屋顶掀翻。谢明朗看他这样,按快门的手在笑声中一直颤抖,好几张都照花了,后来还是靠在墙壁上支撑住才勉强照下一张可看的。 歌声已经完全被笑闹声和喧哗声遮住。好在这歌很短,任是再百转千回,也就一分钟不到的光景。他唱完之后笑眯眯地从桌子上滑下来,拿过搁在蛋糕前的刀,朝着言采走去。 他个子本身就高,穿了高跟鞋之后更是足足比言采高出一个头来。这个情景引来又一阵的起哄:"卫美人,你不对寿星大人献吻吗?" 言采乐不可抑,竟也没说什么;见状卫可转身朝人群一笑,说:"我可不能伤在座诸位女士的心啊。" "无妨无妨,今夜大家都批准了。" 卫可低头问一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的言采:"那寿星大人,我可以代表大家送你一个祝福的吻吗?" 言采摊手,笑容不变:"我从善如流。" 卫可把手上的刀先交给别人,真的低下头在言采颊上留下一个吻,鲜红的唇印印在言采脸上,好像盖了一个印章。 笑声中有人大喊"这个红唇可要留到出片场啊",又引来附和声成片。 既然玩到这个份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卫可伸出手臂来要挽着言采去切蛋糕,却在言采含笑的目光中会意,改而去挽言采。虽然如此一来身高上有些诡异,但从背影上来看,也算是赏心悦目了。 切好蛋糕之后,言采瞥见一旁的谢明朗,忍不住笑着低下头去,无奈地摇一摇头,端了个碟子给他递过去。谢明朗正好拍到半边脸上一个偌大唇印的面部特写,自卫可出场就笑个不停,面部神经都像是要麻木了,见到言采后他又笑开:"最难消受美人恩?" 言采正要说话,身边一群人拿着蛋糕追打着过来。不免笑容一敛,扯了一下谢明朗,让他们至少不要成为太明显的目标。但是他只来得及说一句"我不知道今天你会过来",就被其他人发现,两个人也就自然而然被人群分开了。 谢明朗又找到卫可。他正脱下被打了一脑袋奶油的假发,皱着眉头抱怨:"也不往好一点的地方打。" "你今晚真是艳惊四座。"谢明朗有心说笑。 "我早就想玩这一手了。可惜动念太仓促,找不到那种肉色的裙子,不然模仿秀的效果更好。" "来,让我为你照一张。" 卫可作势去挡镜头:"那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你以为经此一役,你还能不在江湖上留下赫赫威名吗?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4 " 闻言卫可又笑,指着自己的嘴巴说:"要不然我在你脸上也印一个?" 他作势扑上来,被谢明朗躲开了:"如此盛情就容我心领吧。" 卫可也不坚持,他抱怨脚痛,留下谢明朗自己去换鞋和衣服。谢明朗再一次去找言采的身影,事实上这很容易:只要看向最热闹的地方的最核心,总是能轻易地找到他。好几次言采的目光和他对上,又若无其事地飞开移开,如此数次,谢明朗想起来这还是片场。于是,在又一次往言采的方向投去目光之后,谢明朗再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离开了,把这一夜的夸张喧闹,毫不留恋地全然抛在身后。 浮光 正文 第十一章 谢明朗回到住处,换下衣服洗了澡出来,言采的生日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他本来是想先整理一下今晚拍的照片,但在看到搁在桌子上的相机后又改变了主意,从那么吵的场合回来之后,后遗症至今还没有消尽,耳朵总听见嗡嗡的轻响声。 他坐在沙发上,用浴巾慢慢擦着头发,按下遥控器看晚间新闻。这个时候的新闻已经是重播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了,和中午看的也没什么区别,深夜场的连续剧大抵也很无聊,撕心裂肺地上演着感情过度泛滥的伦理剧。 百无聊赖换台的时候电话响了,谢明朗动了一下,没有去接,铃声兀自响了几声,也停了。他来回反复换了几次台,终于确定没什么值得他多看一会儿的节目,头发又干得差不多了,谢明朗索性关了电视,准备去睡。 敲门声几乎也在同时响起。 谢明朗依然没理,自顾自去卧室。空调的温度太低,一进去就打了个冷战,他不想开灯,正在固执地摸黑找遥控器,就听到大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这个声音让谢明朗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如常了。 言采按开卧室的灯时谢明朗才发觉原来遥控器就在手边。他头也没回,说:"我以为你们要玩通宵。" 说话间闻不到言采身上的酒味,谢明朗用余光往言采的方向瞥去,看颜色是换了一身衣服。 言采站在门口没动:"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打电话手机关机,公寓的电话又没有人接,就想你应该是在这里。" 谢明朗笑了一下:"这是什么逻辑。" 言采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之前在片场只来得及稍微冲一下换套衣服就出来,头发上的酒还没冲干净,我先去一下浴室。你要是累了,先睡吧。" 听着浴室的水声,谢明朗本身就稀薄的睡意更是灰飞烟灭。他觉得饿,这才记得今天晚上除了酒几乎没有吃什么,自己去厨房找了点糖吃,顺便把白天特意买的酒和其他食物收起来。糖果不小心吃得太多太急,牙齿开始抱怨,他就只得连糖也放弃了。 重新睡下没多久言采也出来了。他睡下来,带来潮湿的水汽和人体的温度。谢明朗没做声,翻了个身稍微让出点位置,只管睡自己的。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但听呼吸的频率都知道是谁也没有真的睡着。黑暗中时间变得无意义,谢明朗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久了,眼睛终于开始觉得疲惫,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言采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那么低的声音都像有回响:"我不知道今天你来。" "嗯,那天剧组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有活动的时候,我想你会肯定忘记生日的事情,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提。"谢明朗稍稍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口。 "我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到的稍微早了点,就躲在角落看你演了一场戏。" 选择沉默的人换成了言采。他无意冷场太长时间,口气倒是无动于衷的:"哦,是吗。" 谢明朗觉得自己牵动了嘴角:"演得很好,和平时的你完全不同。我非常期待这部片子的上映了。" "你看到的只是角色罢了。" "是吗,"谢明朗忍不住加深了笑容,尽管他并不如自我暗示的那样愉快,"我倒是觉得从未看过如此真实的你。你像是天生属于舞台的那种人,真正的情绪只有在摄像机下才会爆发,很震撼,我不知道你演脾气坏到这种程度的人也是如此手到擒来。" 言采听来似乎笑了一下:"这是我的职业不是么?演不到位的话,这几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 "嗯,说的也对。" 短暂的交谈之后房间再次归于沉寂。谢明朗觉得拖着也没有意思,等了一会儿,确定了言采没有再开口的意图,说:"我今天提早离开,是因为吵得受不了了。" 却不防言采忽然贴过来。湿发贴在他后颈,冰凉的,有一点痒。谢明朗不自觉地想再让开,又被言采伸过来的手抱住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我们都做了一样的事情。谁也不见得更糟些。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只是你的演技太好,我明知道彼此在演戏也觉得不自在。" 言采说:"你又在说些什么。"语气中有着依稀的疲惫。 谢明朗转过身。两个人离得近,但黑暗中只有眼睛还能勉强看到,但也看不清具体的神色。谢明朗只听言采说:"我最近很累。我觉得我做了错误的决定。" "你已经入戏了,这个时候再半途而废就没意思了。" 言采不说话,手上更加用劲起来。这样的拥抱和温暖忽然给了谢明朗力量,那些原本无形的感情仿佛有了实体,他挣开言采的怀抱,撑起半边身子,看向言采眼睛深处,也不管这是不是徒劳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一些:"我必须承认,在看过那一场戏后我难过。我无法离你更近一些,对你的过去也一无所知,你一直是和我不同的世界的人。似乎只有在举起相机,你在我镜头下面的那些时刻,对我来说才是最近的。当然单方面的要求你也是不公平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要让彼此的生活更愉快一点才在一起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无比困惑,又在自我察觉之后,竭力打起精神来。言采听了这一番话,许久不曾做声。谢明朗自觉说得太多,蓦地觉得难堪:"我今天好像喝酒喝多了,又开始犯老毛病了。" 一阵凉风擦过他的耳侧,下一刻谢明朗感到被言采的手勾住脖子,整个人往下倒去。记忆中两个人有段时间没有这样亲近过,亲吻的时候谢明朗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兴奋了,手指陷到言采肩膀的肌肉里,但拧痛关节的反而是自己。他可以感觉到拥抱和亲吻中安抚的意味,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就此打住"的暗示,但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5 是他又分不清楚这些情绪的传递者究竟是言采还是自己。很久之后两个人才结束深吻,接著言采又抱住谢明朗,一动不动。这个拥抱的力度太大,以至于谢明朗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勒断。黑暗之中两人心跳如鼓,心却又有某种荒谬的冰冷感,不知怎的谢明朗总感觉言采在竭力压抑,时间久了,连他也觉得莫名酸楚起来,为着不能道明的人事和情绪。 没人真的再开口说些什么,黑暗中唯一可以表达情绪的只剩下具体的动作。稍后随之而来一个又一个的吻让谢明朗觉得好像溺水,徒劳地抓住一些东西而又无能为力地放开。在言采松开手之际谢明朗勉强从他身边躲开,但也只是摸黑去找抽屉里的润滑剂和保险套而已。他身上是汗,手脚在抖,开抽屉都弄得磕磕碰碰,而言采的手在他脊背上徘徊不去。谢明朗忍不住去抓言采的手,被抓牢的反而是他。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全然的黑暗中其他感官更加敏感,溺水感愈强,压得谢明朗几乎喘不过气来。早就分不清粘在身上的是汗还是未干的水,他怀疑自己听见了液体滴在皮肤上就被立即蒸发的气化声。有那么短短的几秒,无形又无边的绝望感涌来,四周如此的暗和冷,只有身体是热的。谢明朗抓不到其他东西,只能紧紧拥抱住言采,言采也抱着他,好像如此这般,就能生出无限的脉脉温情来。 再度安静下来之后,言采还是贴着谢明朗,声音嘶哑地说:"虽然时间过了,你也说过一次,但是还是想再向你讨一次。" 谢明朗的脑子目前还出于半空白的状态。他压了压不稳的喘气声,问:"什么?" "生日祝福。"言采亲吻他的后颈。 谢明朗闭上眼,拍着他的手说:"言采,生日快乐。" "谢谢你。" 。。。。。。 言采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一看时间,都是下午了。他在客厅找到谢明朗,后者见到他扬起笑脸:"起来了?" "你也不叫我,这都几点了。" 言采走过来坐下,谢明朗就顺手关掉正在处理的照片,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转投到言采身上:"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我看你睡得太沉,不忍心喊你。" 言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叹气:"我也觉得这一觉睡死了。" 谢明朗笑一笑,问他想吃什么。言采就说昨天晚上被追得没有几分钟安生,几乎什么也没吃,饿得都忘记了。闻言谢明朗只笑:"昨天的派对还不够盛大、礼物还不够新奇吗?你实在应该回公寓看一下,说不定真有鱼美人坐在台阶上等你,还是复数的。" "是吗,我原指望你系着缎带作为神秘礼物坐在桌子上等我来拆的。" 这几句交谈过于冷幽默,谢明朗一想,冷过之后觉得好笑,就索性笑了出来:"礼物已经过期了,不过食物没有。" 他去厨房煮了锅海鲜面,又陪着言采吃了一点。二人之间谁也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的那些交谈,好像在那场忘情的放纵之后理所当然地屏蔽了。吃完之后言采还是面有倦容,但打起精神来,用寻常口气问:"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休假吧。" 谢明朗愣了好久,接话:"我今年的年假的确是还没有休。。。。。。" 言采稍稍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等我忙完手上这部片子,就去休假吧。" "好。" 他站起来收拾桌子,言采看着他,忽然笑问:"你也不问一下去哪里?也许把你拐到沙漠深处了呢。" 谢明朗同样笑着回答:"去哪里都可以。" 这一年的夏天到的似乎晚了一些,但热得反常。像是受到这种天气的影响,谢明朗身旁的同事和朋友都变得意外的暴躁,就连谢明朗自己,也觉得比平时更容易失去自控。恶劣的天气让他无法四处乱逛,一般都是下午时分钻去剧院看人排练。几个礼拜前有他的作品送展的摄影展开展了,他一个人去看过,照片放在并不算显眼的展厅,但是因为照片里的那些人,前面总是围着不少观众,快乐地指点低语着。对此谢明朗也很满意,索性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人像摄影上。不同于那些追求"绝对技术"的摄影家们,谢明朗的长处更体现在抓住人物的某个特定瞬间的情绪,并给予客观的记录,对技术层面的追求反而不像刚刚开始学习摄影时候那样殚精竭虑精益求精了。 经过全剧组三个多月的一致努力,《尘与雪》的拍摄告一段落。在后期制作尚未开始、是否需要补拍也未决定之前,陆长宁很慷慨地给了剧组上下两个礼拜的假期。在杀青酒后没几天,言采和谢明朗就按一个多月前所约定的,一起出门渡假。 这是这几年来两个人第一次一同出门,谢明朗事先不知道目的地,问言采,言采也只是笑笑说"到了就知道了"。言采不喜欢搭飞机,在车行一夜之后,谢明朗从梦中醒来,发觉已经到了湖区附近的乡下。 言采的车在乡下的路上开不快,谢明朗干脆摇下车窗拍照。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过真正的乡间,只见满目翠色,视线开阔无比,清晨的凉风迎面而来,毫无城市里盛夏时分的压抑和燥热。 那房子在一条小河边,背靠着满是松树杉树的小山,最近的城镇则在十几公里之外。据说其他邻居住在附近的山头或者山脚,但从房子外面看过去,唯一能看见的一栋也明显在步行可以抵达的距离之外。谢明朗觉得这个房子和言采在城郊的房子布局有点像,就是更外观朴质一些。他随口一问,言采告诉他这里的主人就是他房子的设计师,听到谢明朗再没有多问,笑着说声真会挑地方,就拿着行李,直奔屋内去了。 进屋之后发现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桌子上甚至还摆了新鲜水果,果盘下面留着龙飞凤舞的手书,写着类似于希望住得愉快之类的客气话。这样的周到让谢明朗反而觉得有点不安,等言采停好车也进门来,把那封信交到手上,言采看完就笑说:"我把你骗到这个偏僻地方来,你我就老实在此厮守吧。" 明知道这是一句不做数的调笑,谢明朗听了还是笑了:"真是被抛尸也不知道了。" "你脑子里总是这些血腥古怪的镜头。"言采笑着摇头。 他们安顿下来之后的前两天言采都在睡觉,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把之前几个月欠缺的睡眠补回来。谢明朗则拿着相机四处逛逛,山里面凉快,阴处也多,但整天整天地泡在外面,很快他也黑了一圈。所以当两天后言采终于从"夏眠"状态中恢复过来,两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夕阳喝酒,一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6 个指着一个说你白得像吸血鬼,另一个则毫不客气地反击简直是从煤窑里打了几天的滚。 他们每三天出去一趟采买一些东西,小地方,没有无孔不入的记者和满脸热切的影迷,难得的自在。谢明朗不拍照的时候就去河边游泳,顺着水流的方向飘一个小时,再游回来。言采每天清晨起来沿着河边跑步,下午则会坐在树荫下面垂钓,虽然往往半天下来毫无收获。谢明朗笑话他技术太差,言采则把原因归咎于谢明朗在水里把方圆的鱼都吓跑了。 生活过得平淡无奇。白天的时候在室外,懒了回到房间里睡个午觉;如果在房间的话,言采更多的时间是和他心爱的拼图待在一块,对此谢明朗也有点无语;晚上就在阳台上下棋闲聊,言采在酒后零零碎碎说一些以前的事情,有意无意的,谢明朗只管听,借着酒力也说一些闲事,七零八落的,彼此都在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地传达出某些信息,再在心知肚明中接收消化来自对方的信息。 在这样悠闲的环境中时间变得很不真实,谢明朗早就忘记了哪天是星期几什么的。那天他们两个人又坐在阳台上,面前是摆好的棋盘。凉风习习,松涛阵阵,圆月朗朗,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被风送过来,却出奇地不显得阴森。 谢明朗下棋一直就没下过言采,他正暗恼,听到言采开口:"我忘记告诉你,有你照片的展览我去看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谢明朗意外地问。 "半个月前吧。你拍的照片我其实一直在看。"言采拣了一块酒精口味的巧克力放进嘴里,"最近你似乎迷恋上了抓拍,对于构图和色彩开始变得草率。这有点偷懒。" 谢明朗心想此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他耸耸肩:"我在照人,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更宁愿去记录真实的情感。" "趋于完善的技巧和真实的情感这二者之间并不矛盾。"言采慢慢说,"你还年轻,不要把天赋用在自以为新奇的地方。更好的技巧只会进一步帮助你。" 这个口气谢明朗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耳熟。他想了一下,言采生日那天那场戏的场面不经意地浮上来。他说:"我总觉得你还没从戏里脱身。" 言采皱眉,没理会谢明朗这句话,沿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觉得非常沉着,简直和你的年纪不符;近来的照片却是反的,带着快乐的浮华感,我并不是说这不好,只是觉得这不见得是对你更好的道路。" 谢明朗低下眼:"我不知道。我也在慢慢调整。也许很快能有新的进步,也许要更长的时间。不过,你不能指望我在拍摄孔雀的时候表现出土地的厚重感来。" 听到这个比喻言采笑了,而且笑意有着不可抑制的趋势。谢明朗不知道为什么言采笑得那么开心,自己有点窘,问道:"你笑什么?" 言采摆摆手,还是在笑,笑够了,才说:"听你那么一说,我在想你眼中的我们,是不是就是一群开屏的孔雀在你面前跳来跳去。" 这下连谢明朗也乐坏了。两个人毫无形象地大笑,等到笑声止歇,谢明朗借着灯光看着言采说:"你应该少笑一点,再笑,眼角的皱纹就更加藏不住了,怎么去骗年轻女孩子。" 言采只是笑着看着他,明暗交替之中,他的脸好似雕塑,眼睛更是勾魂摄魄,连谢明朗都不敢多看。只听言采慢条斯理地说:"你第一次见我,我不就已经是个老人了吗。要嫌弃也稍微晚了一点。" "那就老得再慢一些吧。"谢明朗忍住笑,"去找点童子血什么的。" 。。。。。。 一夜纵情的后果是自从渡假开始作息就极度规律的谢明朗睡过头了,而且更难得的是,当他醒来之后,发觉言采早已经醒了。 他不疾不徐地起来梳洗,刚打开卧室的门,就听见言采用不小的声音吼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是声音又戛然而止,显然是单方面挂了电话。印象中言采何曾有过这样的失态,谢明朗吃惊地加快脚步,下到一楼客厅,果然见言采蹙着眉头脸色铁青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见到谢明朗朝他走来,面色也不见丝毫和缓。 "这是怎么了?" 言采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还有点咬牙切齿,但真的开口之后又冷静下来。他冷淡地说:"陆长宁打电话来,要我回去补拍镜头。" 谢明朗一愣,没怎么想接口:"差不多两个礼拜了,提早一两天回去也没什么。。。。。。" 言采阴沉地打断他,异常平静:"他已经把片子剪出样片来了,但是制片方说要改结局。" "哦。。。。。。"谢明朗没料到是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一刻勉强用比较轻快的语气说,"新结局是什么?" "愚蠢得很。" "总不至于写苏醒选择回头,回到编剧身边去,皆大欢喜吧。" 言采抬眼,目光逼人:"你哪里看的剧本?" 这口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苛。事已至此,谢明朗无意隐瞒,坐在言采对面的沙发上,说:"卫可借我看的。大纲和全剧本都读过了。" 言采再没看他,无动于衷一般。这种疏离的气氛让谢明朗很不习惯,但心里却又隐约庆幸可以借着外力来和言采谈一谈这部戏。他整理一下思绪,问:"新结局是什么?是谁死了?编剧还是苏醒?" 这时言采已经在冷笑了:"苏醒。" "真是狗血剧情。" "很蠢。"言采冷淡地下着考语。他忽然站起来,对谢明朗说,"我去打几个电话。" 说完言采走到另外一间房间合上房门打电话。谢明朗依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即使隔着一道门,言采那激烈的口气还是隐约可闻,谢明朗静静听了一会儿,找到自己的相机,出门去了。 他回来已经是傍晚,之前为了拍河里的野鸭子穿过一片芦苇丛,结果不小心划伤了手臂。虽然血早就止住,但衬衣的袖口上的血迹始终有点触目惊心。远远的谢明朗看见言采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抽烟,一直在出神,直到谢明朗走得很近了,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谢明朗抬起头来,忍着夕阳的余晖想要看清言采。言采的脸在夕阳中像是彻底笼罩在阴影之下,他只听得见他的声音:"我想我们可能要提早几天结束假期了。" 谢明朗毫不惊讶:"今晚动身吗?" 包扎好伤口之后两个人出发,一路上很静,月亮已经缺了,但是依然很亮,照在乡间的路上,和路灯一道,把并不宽阔的道路染得隐隐发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7 亮。谢明朗看着窗外,田地都黑黢黢的,丘陵也黑黢黢的,稀疏的光火远在路的尽头。 "你说服导演和制片了?" "目前没有。" 谢明朗沉默。在车子拐上高速之后,才再度开口:"改动这个结局,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难以忍受吗?" "这不算一个好剧本,但改了之后肯定更糟。"言采正视前面,"我贡献了这个片子的一部分,我不想毁了它。" 谢明朗轻声应道:"是啊,你一直在里面。" 这次言采转过脸来,夜色下神色是某种面对极大的荒谬反而得以彻底从容应对的平和,有一刻谢明朗甚至觉得他笑了,只是那笑容进不到眼睛里:"你这本剧本白读了。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谢明朗索性转开脸去。 当言采又一次熟练地转换话题的时候,谢明朗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如果你觉得没办法得体地结束上一个话题,那就安静地让它们慢慢过去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个人影展的事情?你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吗?"言采不理他,继续说。 谢明朗心头火起,声音不知不觉中变硬了:"你这是在做什么。提携者的身份让你如此乐此不疲吗。还是终于要体会一下多年之后角色转换的快感?" 言采却没有立刻接话,先把谢明朗晾在一边,开出几十公里,他才说:"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把戏和人生混在一起的人,现在是你。" 谢明朗一震,又一次倔强地扭过头去。言采稳稳地超过一辆又一辆车,让它们成为车前镜里一个个闪光的小点。 僵持令人疲倦。而两个人都不太习惯这种状态,谢明朗终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很抱歉。" 言采瞥他一眼,面色沉静如水:"这是天分、努力和机会累积的结果,不是你我的一厢情愿。拿这种事情赌气真不值得。我的过去已经不能改变了,就像你的也是一样。" 他语气平淡,但谢明朗听来又是另一番滋味。谢明朗涩然说:"不,不是这样。我已经渐渐开始仰望你了,如此一来,我就更是低到深渊去了。" 言采很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话?" "你不要让我亏欠太多。" 言采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在他还来不及解释的时候,谢明朗先一步抢过话来,说:"也许你觉得这种提携再自然不过,或者你已经习惯了去提携后辈,但对我来说,我无法泰然受之。" "你就一定把这些事情分得泾渭分明么?"言采问他,"我以为有感情在,很多事情会坦然一些。" "那是说在投入感情之外还能给予其他东西,比如你;可是于我,在这里面,除了爱,我就一无所有了。" 说完他觉得窘,不自然地垂下眼,肩膀也耷下来。言采转过头来,盯住他久久无语。 终于言采腾出手来,拍了拍谢明朗的后脑勺,那一刻他语气中的情绪当时谢明朗并不懂得:"那就已经足够了。还有,你还年轻,不会一无所有。" 浮光 正文 第十二章 回去的第二天言采直接去了电影公司,而没去剧组报到,结果再后一天国内娱乐版的头条几乎无一例外地报道着文字上诸如"言采与陆长宁在电影公司当众翻脸"的消息。争执的内容没有得到确证,但是各家的猜测都差不多:能够让两个工作狂这样大动干戈的,除了已经进入后期制作的《尘与雪》,实在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随着金像奖提名日期的日益临近,各大娱乐报刊对于相对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这部电影又重新燃烧起热情来,尤其是事件的双方都是大卖点,成对出现效果更好,不着力宣传一番简直对不起这种便宜得好似白送的新闻。制片方似乎对这种程度的曝光也很欢迎,眼看着一些猜测愈演愈烈,也乐得不出来加以澄清。 在谢明朗看来,言采并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心情,就在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消息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剧组,晚上回来的时候情绪也很正常,甚至之前的那三个月还要更好些。 补拍实际上只用了一个礼拜,这是为了赶在提名之前把影片送去委员会。据说后期的制作也是以极大的强度在进行,但是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刻,言采抽出一个下午,带着谢明朗一起去拜访姚隽松。 姚隽松是谢明朗最崇敬的摄影师之一。当他听说要去见此人,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言采看他紧张兮兮地把收藏的摄影集一本本端出来,翻来覆去地挑,笑着问他:"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准备彻底重温他的作品。还是你想要签名?" 谢明朗想想,摇头:"虽然他是我尊敬的前辈,但是签名还是暂时算了吧。我带着相机去见他就行了。"但临到出门,谢明朗还是把工作用的相机留下来,带了一个最近才新买的外观很朴素的机械相机。 姚隽松的工作室和住处在同一个院子里。言采和谢明朗到的时候院子里的草坪上已经摆好了茶桌,雪白的桌布随着微风飘动,桌旁那个衣着精致得体的中年妇人谢明朗看着有点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言采。言采低声告诉他那是颇有名气的作家之后,就扬起笑容来,走过去打招呼,并把谢明朗介绍给萧璇认识。 萧璇听说谢明朗在《聚焦》工作,点了点头:"哦,原来你就是谢明朗,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嘛。" 谢明朗没想到萧璇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意外之余不免谦虚一番;见状萧璇微笑:"《聚焦》是我每期都买的摄影刊物,你的那些人物照总是能给人留下印象。不过为什么不多照一些普通人?" 三人各自落座之后,谢明朗回答道:"并不是没照,只是当我有关于演艺圈的照片的时候,编辑们总是会优先刊登。" "也对,在专业性和娱乐性之间平衡,何乐而不为呢?"萧璇正在点烟,听到他这样老实,笑说,"以前我的编辑也总是说,‘谁要看花钱看普通人的生活?‘也是这个道理。姚老迟到了,可能拍照又忘记时间了。" 萧璇的话没说完几分钟,姚隽松就回来了。他年过七旬,望之却六十如许,气色非常好,步履轻快,就更显得年轻。谢明朗见到心中崇敬已久的前辈,立刻站了起来,言采也跟着站起来;萧璇是女士,坐着没有动,出声招呼:"姚老,您再不回来,我就要反客为主了。" 姚隽松笑眯眯先和萧璇与言采打招呼,然后目光转到谢明朗身上,谢明朗顿时紧张起来,几句问候致意的话说得干巴巴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8 姚隽松也见惯了后辈第一次见他的表现,并不在意,很随和地说:"不要客气了,都坐吧。" 姚隽松早年留学,至今保持着喝下午茶的习惯,茶和点心端上来之后除了谢明朗之外的三个人就聊开了,而谢明朗也乐意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这个下午的话题主要集中在姚隽松手头的工作和最近正在筹备出版的又一本摄影画册上,萧璇和言采的工作也被提及,然后就是一些琐事,涉及到其他人,大多是文化界的人士,三个人都很健谈,笑语不断,谢明朗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他中途好几次不由自主地去看姚隽松搁在桌子上的相机。那架跟了他大半辈子的相机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标志,但谢明朗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见实物。相机的状态依然很好,但是边角的漆不可避免的磨损了,一些常用的键也因为年岁长久而磨得发白。他正看得入神,不防猛地听见萧璇说到他:"我们可不能把年轻人晾在一边,特别是如此漂亮的年轻人。" 闻言谢明朗有点发窘,匆匆把目光从相机上收回来,抬起头来一笑:"我一直在听你们聊天,听得入神了。" 然后他就问起姚隽松那本即将出门的画集。他对姚隽松的每一本画册都很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又带着后辈该有的恭敬和足够礼貌的热忱,到了最后,变成了他们两个聊得兴起,言采和萧璇也在低声自顾闲谈,不知不觉中时光飞逝,等到茶会散去,宾主道别的时候,姚隽松第一次问起谢明朗在哪里工作。当他听说是在《聚焦》,笑了笑说:"《聚焦》对于年轻人来说,总是有着不同凡响的吸引力。" 这句话听得谢明朗有点不着边际,但当着姚隽松的面不好多问,等到离开之后上了车,才问言采:"刚才姚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聚焦》的创刊者是他当年的助手,你不知道吗?" 谢明朗吃惊地摇头:"我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 说到这里谢明朗想起手上还握着告别时候萧璇给他的名片,他举起来,笑着问言采:"怎么办?" 言采看见这张印刷精美的名片也笑了,眨了眨眼说:"明明我们一起赴约,她还是留卡片给你?下次干脆把电话用眉笔写在你手心吧。" 待两个人说笑一番,言采又说:"你改变主意了吗?" "什么?" "摄影展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开展,至少给以给姚老送票,然后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多一件谈资。" "你这样太狡猾。"谢明朗无奈地说。 "那是你非要绕远路。"言采一针见血地说。 谢明朗不肯说话,僵了一会儿,言采又说:"另有一件事情,刚才茶会上没有提起。我知道姚老在为最近的影集和其他工作找助手,工作量倒不是很大,你有兴趣吗?" 谢明朗想也不想立刻应道:"当然。" "那好,我知道了。"言采微笑,"那你为什么对影展如此排斥?" 谢明朗又一次沉默,但这次的沉默没有多久:"在已经提过的原因之外,最大的原因是,我觉得我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评论家都是怪物,观众大多是盲从者,你要把他们统统当作瞎子,不然三十年后,你可能还是在为着‘实力不足‘而裹足不前。"言采淡淡评价,他看着谢明朗,很愉快地笑,"我倒是很想去看你的影展,为了那些你偷偷藏起来的照片。" 大概过了十几天,谢明朗在杂志社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自报姓名和身份之后,他立刻知道了这个电话的来意。当天晚上谢明朗应约和那个业内知名的筹展人见面,见面之后发觉对方的年纪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说起话来条理分明,并有着绝对不令人反感的鼓动力。他带来谢明朗在《聚焦》和《首映》刊发的照片,谢明朗发觉他甚至已经有了相对系统性的提案,并继续以相当诚恳的态度与自己进一步沟通。谢明朗当时第一个念头想到言采,然而那个名叫张晨的筹展人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对他摄影作品的感观让他实在无法开口询问。相谈甚欢的一顿饭吃完,分别的时候张晨约他这个周末去看他筹办的美术展,谢明朗也欣然应允。 他回去之后很难得的言采已经在了,还很难得的没有在玩拼图。谢明朗进门后就说:"如果真的是你的关系,那所托之人,也实在太敬业了。" 言采见他嘴角是笑,也笑了,摇着头慢慢说:"我没有出面,只是托人把资料送到对方手上,其他的就与我无干了。的确有人把毫无实力的后辈碰到声名鹊起家喻户晓,但是这个本事和精力我都欠奉。你欠缺的,倒是自信和坦然,虽然我对此很惊讶。" 谢明朗坐到言采身边,还在想应该怎么反驳他。言采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晨找到你,不会是因为我。我不过锦上添花,别多想了。" 他说得如此平常,眼中是带着一点纵容的笑意,谢明朗伸手搂住他,低声说:"举重若轻总是你的拿手好戏。" 后来谢明朗和张晨一同去后者筹办的展览,风格稳重又不失新意,的确是谢明朗喜欢的展览类型。他们志趣相投,言语间也颇谈得来,加上张晨说服人的本事的确一流,这样谈了几次,当某次张晨带着展览的策划雏形找到谢明朗时,谢明朗发觉,原来自己也不知不觉中,也被吸引得开始投入了。 于是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一般,谢明朗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准备展览的素材之外他还是接受了姚隽松助手的那个工作。这份工作报酬并不高,工作强度也比言采提到得要大,特别是他一心想做得更好,压力难免加倍。一同工作之后,谢明朗才知道工作状态下的姚隽松沉默而严肃,绝非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张茶桌边妙语连连的老人。尽管如此,谢明朗每一次从姚隽松的工作室回来之后都觉得受益良多,一些工作中得到的灵感也可以考虑用在开始筹备中的个展上。 言采这边的情况也是一样。《尘与雪》在最后时刻有惊无险收到当年电影节的提名,从导演演员到技术门类的奖项,都一一获得肯定,也就几乎在一夜间成为理所当然的得奖热门。当然这样的风光之下,代价也是难免:陆长宁送出电影拷贝后第二天就因为低血糖引起的症状入院,言采的嗓子是彻底哑了,而江绮,早在补拍镜头的期间因为不慎摔下舞台,左膝关节不幸粉碎性骨折。 在极度忙碌之下,时间过得很快。言采看他每天如此兴致勃勃精神百倍,笑着感叹过"年轻人的精力就是不一样",为此两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39 个人还彼此取笑了一阵。谢明朗在给姚隽松作助手的这段时间内看到不少人物摄影,几乎囊括了几十年间文艺界所有知名的人物,他不免好奇,问言采是不是也给姚隽松做过模特,言采并未否认,却不肯给谢明朗看照片。 在这令人人仰马翻的忙碌中又过了一个月,本年的电影节盛装登场。《尘与雪》的首映式就在电影节期间,为此言采在电影节开幕的前两天就和剧组主创人员和其他演员到了举办地,谢明朗被各种事情拖住,没有赶上开幕式,首映也不得以地错过了。 票倒是不缺。言采给他留了一张这让谢明朗很惊讶,卫可还给了他晚一天的两张票。谢明朗入住的宾馆和言采是同一家,只是楼层不同。安顿下来后打了个电话告诉言采自己也到了,就和卫可按照早早约好的一起吃饭去了。 卫可坐在餐厅里着实显眼,引得多少人频频往他们这桌看。之前的红地毯上他也风头出尽,推着江绮的轮椅俨然护花使者般风度翩然。他端起酒杯来,兴高采烈地说:"言采在《尘与雪》里简直是光彩耀人,你哪怕只为他来这次电影节,也是值得的了。" 谢明朗第一次见到这样狂热的卫可。他看过那个剧本,也多少可以想像到这个剧本对于言采的意义,但是在他看来,那个故事本身,实在也就是平平而已,不见得比其他剧本更好些。他看着卫可,反问:"真的这么好?还是你爱屋及乌?"说完又觉得后面那句话歪曲事实过了分,自己忍不住先摇起头来。 听谢明朗如此说卫可也不着急,笑笑说:"多说无益,你去看了就知道。一起工作时已经见识过,剪出片子来原来还更好。言采自己应该也坐下来看一看这部片子,有这样的演出,就算他再严格,也应该是满意的。" "也许他自律之严,甚于外人的想象。"说完谢明朗看一看表,"电影差不多要开场了,今天就吃到这里吧。" 卫可就问谢明朗去看什么电影,当知道是《尘与雪》时,不由抱怨说早知道谢明朗有票自己的那两张戏票就转给别人了。弄得谢明朗连连说你既然这样评价,多看两次也不为过。这样才算把卫可安抚了。 虽然首映式隆重,但《尘与雪》在电影节的放映厅并不大,除了影评人、记者之外,持票进场的普通观众反而是少数。这一方面固然是影片目前尚未正是在各大院线全面上映,制片方有意控制观片的人数,另一方面也是参赛和参展影片众多,在好几部电影同时上映的情况下,像商业影院那么大容量放映厅也不太现实。 当影片开始之后,谢明朗才知道,原来他之前那些对这部片子武断的自以为是的结论,都是错误的。 情节就和他读过的电影剧本差不多,也许有微小的调整,但谢明朗也无从分辨了。 这是一部剧情并不复杂的电影:陷入低潮期太久的剧作家潘柘在偶然经过某剧院的排练厅的时候碰见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很小角色的替角的苏醒。就像大多数类似题材的故事一样,这个女孩子年轻单纯,即时处在剧团的最低层依然对表演有着不可磨灭的热忱。她的努力和热情让他记住了她,并以她作为原型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出了一出独幕单人剧。剧作家找到那个女孩,把角色给她,并亲自指导她的演出。那时他才发觉,这个莫名给他灵感的年轻女人身上,有着怎样的毅力和才华。 戏在不久之后的戏剧节上受到了评论家的关注,对于他来说,这标志着低潮期的结束,而对于她,则是一切的开始。他再一次进入创作的黄金期,她当然是他不二选的女主角。短短几年,他们名利双收,成为界内交口称赞的搭档。每一出新戏都是观者如潮,好评不断,而借着她一场又一场的表演,他不断地得到灵感,又得以继续创作。 渐渐他们的关系受到瞩目。在外人看来,一切顺利成章水到渠成:知名的编剧,走向巅峰的女演员,他为她写剧本,她为他站上舞台,他们再一起接受掌声和称赞。然而他们又是这样的不搭调。 在这干脆明了进展着的剧情之外,谢明朗首先留意的是摄影。整个片子用的几乎是平视的机位,并大量地使用长镜头,好像在倾听。但是一些戏中戏的场面,导演简直是唯恐观众不知道江绮良好的戏剧功底一样,反复使用全景和特写来记录两个人一起排演戏剧和戏剧上演的场面。然而谢明朗最喜欢的镜头还是在开场,镜头记录着一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孤独而萧索,那是在灯光并不明亮的走道里,他看见一扇半开的房门,里面传来女人清脆的声音,在短暂的驻足之后,他推开了门。视线顿时明亮开阔起来,阳光在空阔的仓库一样的排练室里放肆地流淌,地板上被窗棂投下的阴影割出不规律的奇怪形状,苏醒站在那里,好像站在阳光的深处。 这一刻的特写没有给江绮,反而留给了言采,电影里的他看起来更老一些,带着一种恹恹郁郁的固执神色。镜头在言采和江绮交替,她的动作舒展,好像新生的树木,他看着他,眼底散发出光彩来,而那光彩迅速扩展到面孔,继而整个人都好像夺目起来。 那一刻谢明多少体会到潘霏霏满脸痴迷说过的一句话:只要看着他萤幕上的面孔,总能轻易地坠入一厢情愿的爱河之中。 时光在创作和演绎中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就是数年。潘柘依然性格乖戾独断独行,在他面前的苏醒,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除了热情和坚持一无所有的新人,包容着他在工作上一切的严格,乃至于苛刻与挑剔。排演时他对待她绝不比其他年轻后辈更加宽容,第一次和他们合作的演员们无人不惊讶于潘拓对苏醒的暴君式的独断,但又在苏醒习以为常的镇静中慢慢习惯。 但这究竟是一种扭曲的相处模式。把人生和工作割裂的两个人,并肩走过不短的一程后,忽然发现曾几何时起,他们为一出戏的争执越来越多。当她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演绎他的角色,潘柘暴跳如雷,苏醒开始寸步不让,虽然以前妥协的人多半是她,。 同时苏醒的生命中开始出现其他人。快乐,无忧无虑,更要命的是体贴。那个人不会逼迫着她不断向前,他告诉她演戏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是工作,当任何事情成为人生的全部,说明那个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为艺术而起的分歧往往的致命的。决裂在谁也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来临,至少她没有。她爱舞台,并不比爱他更少一些,当一方剥夺另一方,她只能选择。苏醒并不知道潘拓是否知道她生活中的另一个人,她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他近来加倍的暴躁和挑剔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0 来源于嫉妒,但是她从来不敢问,就像这些年来的每一天,她都以仰望者的姿态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追随着他的每一个脚步。 谢明朗就再一次看到言采生日那天的那幕戏。重新剪接后效果完全不一样。镜头语言很客观冷静,但是无论是言采还是江绮的表演有着呼之欲出的张力,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谢明朗觉得自己听到裂帛之声,啪的一响,一切凝固,又以一个无可挽救的姿势汹涌向前。 潘拓执意不肯换角,舞台剧就此中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合作,她依然是观众们心中的舞台女王,他开始酗酒,也有知名的演员与他合作,他却无数次撕掉写了一半的剧本。 那一天他又一次醉倒在酒乡,恍惚中拉着不认识的酒吧里的客人口齿不清地说,他是放开了格拉蒂的皮格马利翁。 这到底是个偏僻的传说,好心陪他说着酒话的路人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一再地安慰,她会回到你身边的,总有一天会回来。 镜头再一次倒转,回到某一次公演结束的酒会上,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又心甘情愿地微醉着,不断有人来祝贺他们的成功,他们也笑着一一寒暄。那时的苏醒早已不是当年少不知事的女子,她借着酒力问他,你当我是什么人?女演员,女儿,还是缪斯? 她笑得很放肆,那一夜他也在纵容她,微笑着不予辩解。她感到微微的疲惫和沮丧,靠着他的肩膀说,但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情人,甚至一个平凡的女人。 如今的他伏在酒吧的桌子上,孤身一人,可能早已忘记那件琐事。那是二人生命里灿烂燃烧的几年,他忙着太多事情,也许早也不记得了。 酒吧的电视里放着苏醒订婚的消息,她怀孕了,带着美丽的笑容平静宣布,结婚之后要做普通的妻子和母亲,再不登台。 那一刻她正视镜头,眼底的挑衅她知道他会明白。他剥夺的,她就自己找回来。 那些激情、奋斗、欢笑、泪水乃至煎熬苦痛,统统化为尘土齑粉,在时光中灰飞烟灭,又像是初雪,或可停留一时,又总要消融无踪。 一切归于虚无。 至于才华,那本是最容易无影无踪,又最容易自我放弃的东西。 片尾字幕闪过的时候掌声响起。一开始显得有些犹豫,后来坚定热烈起来。谢明朗右手边的女人在电影的最后二十分钟开始哭泣,灯亮之后他不好意思往她的方向看,就把目光转到左边,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但谢明朗一时想不起来,男人发觉有人在看他也转过目光,冲着谢明朗微微颔首,算是致意。谢明朗牵动一下嘴角算是回礼,收回目光来。 回宾馆的路上谢明朗一直在想《尘与雪》的剧本,对于结局维持原状一点,谢明朗并不算太意外。而他对文字的记忆力远远逊于对画面的,这一路在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电影里一个个的片段。他不断地"看见"言采,或者说潘拓,又或者干脆是那无处不在的真正的阴影。他不得不承认那当初看来简单乃至于老套的剧情,在陆长宁的镜头下显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他试图去想象如果导演是沈惟,那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但对于沈惟作品的不熟悉使得一切变得徒劳,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而去想他更熟悉的一部分。 呵,言采。 他的表演,有着令人惊讶继而叹服的说服力。那些大篇幅的台词,大幅度的动作,极端的情绪,都没有让这个人物脱离真实感,反而是过于真实了,以至于有好几个场面,谢明朗都觉得有一瞬的战栗。剧中的言采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但也理解了为何卫可对言采的演技如此赞不绝口。那压倒性的气势,并每一个有必要的时刻爆发出来,以一种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方式。谢明朗甚至怀疑过言采是以一种冷血的姿态来演绎这个角色,然而他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之间流露出的情绪,似乎又在宣告着某种微妙而隐秘的气息。 谢明朗继而想到,言采的演出在那些熟知旧事的人们眼中,又该是何等面目。 一路上思绪纷纷的后果是,谢明朗差点走过了宾馆。他下午离开之前把房卡丢在前台,去取的时候前台的服务人员在确定完身份后,递给他一个封好的信封,厚厚一叠,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这是某位小姐留给你的,希望前台亲手转交给你。" 谢明朗看了一眼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迹让他牵动了嘴角。他若无其事接过,还很镇定地问:"那位小姐留了称谓么?或是其他什么联系方式?" "没有。" 走进电梯后谢明朗拆开写有他名字的信封,在空白的信纸中间,夹着另一张房卡,便笺纸上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从经纪人那里骗到备用房卡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困难。 浮光 正文 第十三章 言采的房间在宾馆高层。谢明朗用信封里的房卡打开房门,径直穿过外间,刚一推开卧室的门,一阵迎头风吹得他反而退了一步。关好房门后见言采靠在敞开的窗前,谢明朗皱眉:"你抽了多少烟?这样开窗还是一股烟味。" "看来你是收到某小姐的礼物了。"言采早已经回过头,听他这么说就掐了烟,笑着开口。 "那知名不具某小姐,到底是谁?总不是你穿着裙子送下楼去。" "林瑾找再下面的一个助理送去前台的,你要是有兴趣知道,下次替你问电话。" 林瑾是言采自葛淮之后的经纪人。谢明朗对她素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名,听言采这么说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的经纪人素来神通广大,多拿一张房卡并不奇怪,我反而对你怎么让她心甘情愿把房卡送到前台更好奇一些。" 言采朝谢明朗走过来,他依然在笑:"你真要知道?" "太劲爆的内幕不透露也可以。"谢明朗摊手。"一般跌宕起伏不妨拿来分享。" "恰恰相反,太平淡了。"言采说,"我告诉她实话,说你也来住。" 谢明朗没想到会是这样,彻底愣住,半天才哦了一声。他这样的神色引得言采笑容愈深,口气却是若无其事的:"这个理由果真太无趣了。" 谢明朗猛一个激灵,不太自然地应着:"嗯,好,知道了。" 言采坐在床边,又要点烟;谢明朗看着,稍早前电影的画面和眼前的人影重叠在一起,这让他莫名起了眩晕,恍恍惚惚没有任何真实感。他也跟着坐下来,等言采的烟点燃,低声开口:"我去看了《尘与雪》。" 言采并没有移过目光来:"这个时候了,应该是从电影院回来。怎么,你想讨论这部片子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1 吗?" "不,一点也不想。"谢明朗摇头,"我只是接到房卡,上来看看你。" 说话间目光停驻在言采身上,那种叼着烟很久不吸的姿势让谢明朗分不清这个动作究竟是言采的,还是角色的。正看得出神,言采微笑着转过脸来:"哦,你只是来看看我。" 接收到对方语气中暗暗浮动的旖旎意味,谢明朗暂时抛下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冲着言采笑回去,又进一步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不知道你的经纪人到底有几把钥匙,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是不是也有一早就不打招呼直接开门进来的习惯。所以还是等一下回去的好。" "好,那就等一下再回去。"言采没有理会谢明朗的前一句话,他拿掉烟,在这一晚的第一个吻开始之前,似笑非笑地把谢明朗的後一句话轻轻重复了一遍。 因为心里想着一定要在天亮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得极不踏实的谢明朗在半夜果然醒了。眼睛在没睁开之前先探到光,谢明朗翻了个身,一只手遮住眼睛,过了几分钟才算是清醒过来。他听不见身边的呼吸声,有些诧异地再翻回来。在找到言采的同时也明白了光的来源:不知何时起言采先一步醒来,站在窗前看着海的方向。而自楼下街边的灯光微弱地探照上来,让谢明朗不用太费力就能找到言采的所在。 他睡意顿时褪去大半,没开灯,摸黑找自己的衣服。衣料簌簌响动的声音这才引得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言采回头:"你怎么也醒了?" "几点了?"谢明朗不算全醒,听见言采的声音,干脆装迷糊,伸手在地板上抓瞎一般地摸,"我要回去了。" 言采好像笑了一下:"这都几点了,还是睡吧。还是窗帘拉开吵醒你了?" "既然都醒了,那就回去好了。住酒店还真是费周章。" "深更半夜从我房间里出来,被看见不是更糟?"言采离开窗前,朝谢明朗走来。 "只要被人看见,不管几点从你房间出来都是一样糟糕。"谢明朗总算摸到自己的衣服,胡乱把毛衣套上,"你醒了多久?不是失眠吧?" "我头一个礼拜都认床,所以总要定相同的房间。" 谢明朗笑说:"宾馆的房间都不都是一样的。这是心理原因作祟。" "认床也是心理作怪。"言采倒不否认,他坐下来,重重往床上一躺,再抓住谢明朗的手臂,"陪我多躺一会儿。" 他的手冰凉,谢明朗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了一刻,说:"好。" 他们很少有这样半夜双方都还清醒着的时刻,谢明朗觉得寒气从言采身上冒过来,伸手去握言采的手,果然是冰冷的。很久之后言采的手才慢慢暖起来,谢明朗知道他也没睡,就说:"我们说点什么吧。" 言采很快接话:"你想说什么。" 谢明朗觉得言采语气中依稀带着疲惫和已经就绪的戒备。他很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你现在还想讨论片子吗?" "随你。要是哪里没明白,还可以一起讨论。" 谢明朗听不出言采话语中的情绪,他也没去管,继续说:"这片子并不复杂,非常干脆,主干得到了充分的延展,但是细节又非常可信。我当初从卫可那里拿到剧本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很老套乏味的故事。" 言采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一下,谢明朗听到声音立刻看向言采那边。之前言采忘记拉上窗帘,借着那一点光线,谢明朗看见言采的眼中似乎暗光浮动,他忍不住往言采的方向靠过去说:"我觉得画面尤其漂亮,很多特写镜头看起来都在重现黄金分割似的。" "陆长宁曾经是沈惟的摄影师,当年他们在很多电影里合作过,这部片子里也沿袭了很多沈惟的偏好,特别是机位。这个剧本卖给电影公司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了分镜剧本。"言采说得很平淡,"我没有去看样片,首映上也没去看,片子像沈惟的风格吗?" 谢明朗老实地说:"我看他的电影很少,少数看的还是因为有你在里面,被霏霏拉着一起看。所以完全不熟悉他的风格。" 这下言采的声音里真的有明确的笑意了:"你太年轻了,看的少也很正常。他已经是属于我们这一辈人的回忆了。" 谢明朗心思一动,提议道:"我手上还有两张票,明天的。你要是没事,一起去看吧。" "我说过我不看自己的片子。"言采非常干脆地拒绝,"哦,你这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谢明朗轻轻拍了他一下,短暂的权衡之后,他又说,"他们说这部片子是沈惟的半自传,他真的是片子里这样的暴君?" 不出意外的,身边的人沉默了。谢明朗有一刻暗暗诅咒自己拿着年轻和"诚实"的面孔作挡箭牌,但究竟内心其他的情绪暂时地盖过了自责和羞耻感。言采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的语气甚至很轻松:"不,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样性格的人。潘柘身上是他所有的缺点,然后再和其他缺点一起,被毫不留情地放大了。这样更有戏剧效果,不是吗?" 察觉到言采的目光偏向自己,谢明朗根本不敢与之对视。他稍微用力握了握言采已经温暖起来的手,然后松开,才说:"但是那究竟是一部分真实的他。" "人都死了,哪来什么真的假的。"言采似乎在笑。 "这个片子真是阴暗。"谢明朗低声说,"如果改成一方死了,还算有个结局,但是现在这样,一点希望也没有。银屏不是造梦机吗?" "贩卖梦想的人,都是不做梦的。" 言采说着这句话靠过来,他的脸贴在谢明朗的肩膀上,头发则飘在谢明朗脸颊。两个人维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谢明朗忽然听见言采用很低的声音问:"你知道多少?" 这句话轻到乍一听简直像是脑海中臆想出来的。谢明朗立刻就僵了,他知道这样温暖的拥抱并不表示可以把这个问题躲过去。他心跳如鼓,也轻声说:"一点。" 言采放开他,很平静地接话:"我想也是。我也困了,睡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谢明朗睡得也不熟,连续地做梦,在梦与梦的间隙醒来片刻,又很快地睡着。这样折腾着,他很早就醒了,静静穿好衣服离开。言采那个时候还在睡,谢明朗也没有叫醒他。出门之后走廊里静得吓人,他用楼梯下楼,脚步声反复回响,好像恐怖电影的某一幕。 第二天的《尘与雪》谢明朗没有去看,而是在经过影院外是随手把票给了在票房前不死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2 心徘徊的一对年轻情侣。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和朋友的应酬中度过,电影节期间,各方人马汇集在这个海滨城市,因为提名和首演而到场的相对只是少数,导演和编剧们带着剧本寻找合适的投资方,演员们在争取更多的曝光机会之外也在经纪公司的安排陪同下拜会一些平时神龙不见收尾的导演,高档时装品牌的酒会派对五彩斑斓,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记者和追星族们。。。。。。因为各种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在这短短的一个多礼拜里,让此地变成了一个盛大的嘉年华,让这原本美丽宁静的城市鲜花着锦般热闹浮华。 谢明朗大概是这群短暂住客之中少数的"无所事事"者。几天下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拜访朋友,有演艺界的,也有之前在《银屏》时的同事。不过一年多光景,和昔日的同事再聚,彼此境况已大不相同。几杯酒下肚,听旁人说起今日的《银屏》,谢明朗有些恍惚,更有些不舍,有点不自在地转开头的时候,正瞄见酒吧的电视屏幕上放着言采的访谈。声音是已经关掉了的,只能见他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好似正说到兴头上,对着女主持人,又或是她之后的镜头,微微一笑,神采熠熠,风度翩然。 同伴见谢明朗看得出神,笑着插话说:"言采今年是影帝热门,多少记者追着他跑,要约访谈之类的,风头真是一时无两。《银屏》今年没约到,要是孟雨还在就好了。听说她结婚了,去渡蜜月连这次电影节也没参加,是吗?" "嗯。她的婚礼我还去了,孟姐总算嫁出去了。"谢明朗口不应心地接话。 "什么叫‘总算‘?听到这句话孟雨非要敲你了。"那人见谢明朗目不转睛,于是说,"明朗,还记得两年前的金像奖我们聚在一起打赌吗?明天就颁奖了,还赌不赌一场?" 这个说法引起众人的附和。谢明朗这几天其实把几部主要的提名影片都看过了,见他们这样热烈,谢明朗勉强一笑:"那好,反正我不押言采。" 这句话引来一阵哄笑:"明朗,我们知道你现在不在乎这点小钱。但要送红包也不是这个法子啊。你是不是没看他的《尘与雪》?" 谢明朗稍微加深一点笑容:"也许今年又爆冷呢。这几年的冷门,难道还少吗?" 颁奖典礼的请柬,谢明朗是有的。当初接到入场请柬的时候谢明朗有点诧异,把这个当作奇事说给言采听。言采倒不奇怪,打趣说"你也算是知名的圈外人了",听得谢明朗一阵骇笑。 颁奖典礼当天,谢明朗按请柬上指定的时间入场。他远远听见摄影记者席上的喊声和快门声,想起当年的自己,指尖不免有点发热,后来才想起自己穿着正装,没有把相机背在身上。明星们照例要再走一次红地毯,谢明朗其实最怕站在镜头下面,离着人群犹豫了一会儿,找到工作人员出示了请柬,被告知可以从媒体席后面的路到大堂正门。走到一半,忽然听到摄影记者炸了一样喊言采的名字,其间也夹杂着陆长宁和江绮的,一下子乱开了。他就知道《尘与雪》剧组到了,但是视线被媒体席整个遮住,什么也看不见,直到来到入口处验了请柬,谢明朗才回过头:整个剧组都在,而且被媒体拖住了;言采和卫可两个人站得很近,两个人礼服的款式很像,只在细节上有着细微的差别,又是同色,站在一起煞是吸引目光;江绮还是坐在轮椅上,她穿一件深蓝色的裙子,头发盘起来,稍稍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气,但也是容光逼人。以陆长宁和他们三个人为首,整个剧组呈现出来的气象让谢明朗都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这才在工作人员的低声提醒下入场了。 亲自当了颁奖现场谢明朗才知道原来看直播更有趣一些。他的位置在大厅中后,离颁奖台远了,看大银幕倒是正好。他周围坐着的多是单纯来看颁奖的闲人,气氛轻松,远没有前几排那种暗流涌动的紧张感。 一开始颁发的都是一些小奖项,《尘与雪》拿到的第一个奖是最佳摄影,这个奖项几乎是毫无悬念。接下来的奖是最佳原创剧本。当颁奖嘉宾念出"沈惟,《尘与雪》"的那一刻,整个大厅的掌声异常热烈,其中多少包含着致敬的意味。谢明朗坐了这么久,多少觉得有些倦,听到这个名字又振作起精神来,想看看是谁代沈惟上台领奖。 站起来的是陆长宁。但他没有立刻上台,而是走向后面两排,等着另一位女士也站起来。谢明朗从大屏幕上看见一张年华老去但修饰得体且端庄的脸,立刻猜到了是谁,而身旁的人低低一声"那不是李苓吗",更是进一步确证了这个猜想。 李苓接过奖之后短暂地致辞,感谢委员会,感谢电影公司和陆长宁,以及整个剧组的努力云云,整体平淡无奇,倒是最后的一句"这部影片得以最终完成,我也总算完成他一件未了的心事,谢谢大家",再一次赢来持久而热烈的掌声。 但之后的几个大奖都落空。最佳女主角没有落在江绮身上,新科影后言辞谦虚,眼泛泪花地举着奖杯对江绮说"评委们估计是担心你脚伤不能上台领奖,依我看脚伤倒说明这奖杯更适合被你捧在怀里",引来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掌声;陆长宁也没有拿到最佳导演,对此谢明朗有些吃惊,但见陆长宁波澜不惊的样子也就收起这暗自的诧异来。 颁最佳男主角的那一刻,谢明朗莫名紧张起来,他明明知道这种心态有些好笑,但重复提名人选的那短短十几秒,似乎格外漫长。 "言采,《尘与雪》。" 音乐响起,言采在掌声中站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加冕影帝,表演又得到评委、影评家的一致认可,摄像机客观地记录下那一刻他踌躇得志的笑容,和一贯焕发出的光彩感。他和陆长宁重重握手,卫可拍着他的肩膀,他则倾身拥抱江绮。走上台的短短一程中,许多人向他伸手道贺,他也一一还礼,徐雅微拉着他礼服的后摆,他笑着停下来,专门留给她一个拥抱。如此种种流程做足,才终于上台从颁奖人手中领过奖杯。 他始终微笑,仿佛得奖的喜悦将会维持一辈子。然而谢明朗看来,在言采眼底含笑的同时,眉宇间像是有什么舒展开来。那些不知名的情绪明明是无形的,又像是在众目睽睽至少是他眼皮底下蒸腾殆尽。 那笑容和欢喜,都是经过反复斟酌一样精准,恰到好处地让人信服着,绝不比他在《尘与雪》中的演出逊色。他这样微笑,就像无可挑剔的站姿,每一个动作,都是给人看的,以符合此时的头衔和气氛, 谢明朗几乎都要跟言采一起微笑了,为了这一刻完美得无可挑剔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3 的演技。 言采拉了拉领结,开口说话时掌声也停歇了,只等他致辞。感谢辞也是中规中矩,有着言采本人惯有的谦虚和简练。在感谢完所有应该感谢的之后,言采垂下眼,又很快抬起来,眼底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只剩唇边还留着一点依稀的笑意。 他转过目光,看着握在自己手里的奖杯,说:"谢谢所有在场,以及已经不在了的人们。" 说完也不管掌声和提示下台的音乐声,弯下腰来,低头亲吻了一下手上的奖杯。 头发的阴影和打下的睫毛恰好遮住他的眼神,却掩不住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言采的神情专注而虔诚,好像在致意久违的故人,又像在与情人浅浅细语。 颁奖典结束之后,得奖的演员照例又拿着奖再走一次典礼大厅外的红地毯拍照。时近黄昏,夕阳浓烈地堆在天边,预示着第二天的好天气。谢明朗和其他退场的人群从别的出口出去,那出口对着一片好沙滩,看晚霞的角度尤其好,更绕开了最繁闹的一群人。他一个人看着夕阳了许久,才快步回去,拿了相机出来,想记录下这一刻的景色。 夕阳落山之后他挑了一家常去的酒吧,随便吃了点东西,倒是喝了不少酒,才心满意足地踏着沉沉夜色离开。回到宾馆之后他用房卡半天打不开房门,仔细一看,拿在手上的是言采的房间的,谢明朗觉得有点好笑,却在下一刻转过身,鬼使神差一般往电梯间走去。 言采房间里果然没人照《尘与雪》得的奖来看,今晚多半是会通宵狂欢。谢明朗怔怔看着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房间,膝盖一软,重重扑在柔软的床上,这时酒力翻上来,他四肢发麻,索性任由自己睡过去。 这样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谢明朗又一次醒了过来。这下他的酒退了,闻到一身的酒味,自己也觉得受不了,正要爬起来去漱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高档宾馆的隔音效果都好,但纵是如此,仔细一听,还是能听见不止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糊成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 他想起自己没有告诉言采今晚过来,顿时僵了,第一个念头是去洗手间避一下,但很快又觉得这也是徒劳的,甚至比待在原地更糟些。套间就这么大,自己就算躲在卧室不出来,如果真的一群人进了房间,谁也难说是不是有谁会借酒装疯闯进来。就在谢明朗觉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开了,很多人的声音传进来,一同飘进来的还有酒气,但走进来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他听见言采的声音,冷静而沉着,一点也听不出喝了多少酒,尽管他说的是:"我要醉死了,今晚就放过我吧。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夹着浓重的酒气,言采一边脱外套一边推门,看到坐在床上盯着他的谢明朗后动作定了一下,才扬起笑来:"我还在想你去了哪里。喝了酒么,脸红得很。" 谢明朗刚刚安下的心在看见言采的那一刻又迅速地提了起来:言采此时虽然口齿清楚,但脸色一片惨白,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嘴唇都没了颜色。谢明朗惊异之下站起来,指着言采问:"你怎么了?" "我醉了。"回答倒是干脆明白。 谢明朗正欲再问,言采脸色一变,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随手把一直握在手上的金像奖奖杯搁在最近的茶几上,就跌跌撞撞往浴室冲,死命甩上门,但呕吐声还是从门后传来,撕心裂肺一样。 相处这么久,谢明朗何曾见过言采醉成这样。最初他竟是被吓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敲门:"言采,你怎么回事?"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听声音还是在吐。谢明朗又拍了一阵,着急起来顾不得其他,直接开门,却发现言采竟然还能顺手把门给反锁了。如此一来无计可施,谢明朗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慢慢地呕吐声停止了,冲水声响起的同时门也应声而开,只是谢明朗离门太近,一心想着言采,门开的时候一个反应不及,又一次被惊得退了一步。 吐过之后言采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再没那么白得吓人,但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和疲倦。他抓住把手堵在门口,勉强说:"这个样子太难堪了。我先冲个澡,会好一点。" 眼看他脚步虚浮地又要关门,谢明朗一把抵住门:"你醉了,先不要洗澡,躺一会儿,我给你倒一杯水。" 言采却摇头:"不行。要是睡了就起不来了。" 谢明朗知道这种事情拧不过他,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言采却推开:"这已经很难堪了,你不要再雪上加霜。"就在谢明朗愣住的这短暂一刻,浴室的门已经先一步关上了。 很快水声响起,谢明朗听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坐回去。在等待中他打开电视,深夜没什么好新闻,几个娱乐台翻来覆去地重播不久前刚过去的颁奖典礼的画面,言采那个亲吻奖杯的镜头自然脱不了特写,再给一个定格,真是美丽清晰得堪比构图上佳的硬照。谢明朗不由扭头去看搁在一边的奖杯,那线条流畅造型简洁的奖杯在灯光下泛起金属特有的冰冷光芒。 言采在浴室待了半个小时才出来。这时他脸上有了点血色,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蒸出来的,但脚步还是不稳,走两步走不成直线,就皱着眉坐到最近的椅子上。 见他只围了浴巾,头发和身子都是湿的,谢明朗翻出浴袍递给他,一边说:"我从未见你喝成这个样子。" "被灌得过头了,意识过来已经晚了。"言采的思路倒是清晰,对答也很及时。 谢明朗又递给言采一杯水,言采接过,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明朗:"我好像还是闻到酒味,果然喝多了,五官全面退化。" "没,我也喝了酒,所以如果闻到味道,是我身上的。" 言采哦了一声,低头喝水。这时电视又重播到他的得奖致辞,那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不知为何突然刺耳起来。 言采动也不动,口气中颇为厌倦:"我站不起来,麻烦你关一下电视。" 谢明朗却盯着电视上的言采,直到这一条新闻过去,才说:"这一幕真是感人。" 他尽力说得平静,但语气中其他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冒头。言采听他这样说,许久没有做声,走过去把电视关了,才脱力一样倒在床上,说的还是:"好了,你什么也不知道。" 想不到言采说的是这句话,心头一凉,多日所见多见累积起来,叠加成冷冰冰的一句:"我是都不知道。我忘记恭喜你,再度加冕影帝。" 听到这句话言采翻了个身,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4 低声笑起来。只是笑声压在床铺深处,听来模糊,乃至有些疹人。见状谢明朗也有些后悔,带着歉意坐到言采身边,想伸手碰一碰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收回来,只听言采说:"谢谢你。" 这语气听来无比苦涩黯淡,谢明朗只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或是言采太醉了。但也是这句话,让他的手终于还是落在了言采头发上:"你大概是我见到的最不愉快的影帝。觉得还不够好,还不足以稍稍自满吗?" 言采的背抽了一下,连呼吸声也似在同时平稳了。他把脸侧到谢明朗看不见的另一边,沉默中透露出的固执,就连谢明朗也在瞬间之内接收了。 他们就这么僵在当地,维持着其实谁也不舒服的别扭姿势。末了,谢明朗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言采却抢先一步开口,平淡至极地说:"有什么要愉快的。我并不在里面。" 两句话毫无联系,但是谢明朗却忽然听明白了。停在言采头发上的手一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说完刚才那句话后言采似乎也有了力量。他还是维持着平静,那耻辱感埋藏得太深,以至于自己好像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忘记了:"他是在里面的,我不是。当年我没读过剧本,年初试镜的时候也只读了一半,等到通读之后,我只是想赌一口气。现在的结局,就是逞强的后果。" 这番话传到谢明朗耳中,却是如遭雷击一般。大半年来一直在心头兜绕不去的那些迷雾忽然散去,之前言采的那些暗示,他一厢情愿又简单粗暴地归于怀恋,他按照所听所想自行还愿出来的往事,竟是彻底相反的方向。 谢明朗的失神恍惚言采没有看见,他喝了酒,知道自己在失控,但是这一刻又忽然觉得很轻松,奖杯就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他今晚再一次骗过绝大多数人。往事是什么,是会随着后人一遍遍的强调和暗示而逐步扭曲的东西,藏在脑海中守口如瓶只会任其腐烂,恰到好处的暗示到位,才是真正的胜者。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这么告诉自己。每一个镜头,每一页剧本,他都这么告诉自己。就连颁奖典礼上的说的每一句话甚至那个亲吻奖杯的动作,他也如此坚持。 言采再度开口,声音低了,似乎是要加强自我暗示的那种胜利感:"结果你也看见了,我成了他。" 他成了沈惟,尽管那个故事里没有自己。知道一切内情的人还是会知道,他演着沈惟,见证沈惟和别人的故事。就像他过去的人生中的那段时光一样。 想到这里他简直忍不住要笑了。 但是那些知道一切的人哪里去了。评选时投给他一票的评委们,又带着什么心情看着这个片子呢。 言采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他觉得自己又要睡着了,意识在慢慢淡去。但是忽然有重物压到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温度和不太熟悉的情绪。接著言采感到谢明朗的下巴磕在自己肩膀上,继而声音响起,非常低,语气起初有点困扰,再后来其中道歉的意味慢慢出来了,很坚定,并无怜悯:"言采,以前我一直想你是苏醒,但是我太嫉妒,总希望你不是他。现在,现在我倒宁愿你在里面,你就是苏醒。我知道这是蠢话,但是如果早十年认识你,那就好了。" 说完谢明朗抱住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就好了",好似这样就能成真一样。言采费力地翻身,伸手回抱住谢明朗。谢明朗的脸低埋,这样倒好,谁也看不见谁。 他本来想说"真是傻话",但是这句话不知怎么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笑容:"时间这种事情,谁都无能为力。" 浮光 正文 第十四章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醒来。谢明朗贪睡,在言采起来冲澡之后还赖在床上。 醒来之后谢明朗试着去整理有关昨夜的种种回忆,却被电话铃声打断神思。他没接电话,只等它自己停住,谁知道那铃声不屈不饶,一个劲地响着。谢明朗无法,扬起声音叫浴室里的言采:"电话在响。" 言采应他:"多半是林瑾的,你嫌吵就挂断,等我打回去。" 尽管他这么说,谢明朗还是没有挂断电话,那电话响了好久,总算消停了,但过了五六分钟,又一次响起来。 如此一来谢明朗彻底没了睡意,这铃声虽然不大,但一再地听,也与魔音灌耳无异。好在这次电话没响多久言采就从浴室里出来,有点无奈地笑:"我有个极具耐心和不怕冷脸的经纪人。" 说完就接起电话。说话的多是林瑾,言采只是在听,偶尔表个态;末了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言采顿了顿,看了眼已经起床的谢明朗,才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房间。" 再过半分钟他挂了电话,谢明朗说:"你要是有事我先下楼一样。今天就要走了,我也要去收拾一下东西。" "没事,她只是向我确定行程,并顺便看看我是不是醉死了,横尸当场什么的。"言采口气轻松,竟是在说笑。 谢明朗笑出声来:"那这个电话也打得稍微晚了一点。" 等谢明朗也冲澡出来,言采已经换好衣服,浅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人年轻而挺拔。谢明朗随口问:"你有活动?" "约了专访。林瑾他们很快就来。" 谢明朗变了脸色:"你不早说。" 言采看他手忙脚乱地换衫,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急什么。记者还要再一个小时来,我们还可以喝杯茶。" 他越是这样慢条斯理,谢明朗心里越是着急,扣子还扣错了一个。见状言采再不说话,走到卧室外面,用另一台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等谢明朗收拾好也跟出来,言采又问:"我叫了一桌茶,你真的要走?" 谢明朗反问他:"一群人来了,我怎么留?" 言采微微垂下眼,再抬起来已经带上笑容:"那好,晚上再见吧。我打算开车回去,你回去之后只管睡,不用等我了。" 这一程说远不远,但开车还是要好几个小时。谢明朗一愣:"你没订回程机票?" "没。" 这时谢明朗打定主意:"那好,机票我也不要了,你动身的时候告诉我,我来开车。" 言采想了一下,点头:"随你,换着开车也好。"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说完亲了亲言采的脸颊,先走了。 下午五点言采开着车和在海边等他的谢明朗碰头,过午之后天就阴了,上高速之后还下起小雨来。 雨一直没有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5 变大的趋势,言采的车开得很快,谢明朗起先没说话,後来见车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高了一码,才说:"你赶着回去吗?" "也没有。" "那就开慢一点,要不然我来。" 言采笑说:"你开车比六十岁的人还要谨慎,我虽然不赶,但也不想天亮才到家。"他话虽这样说,速度倒也慢了下来。 两个人一路上聊着一些电影节期间的闲事,又多少有点心照不宣地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空出来,哪怕明知道那是个巨大的窟窿。但这样刻意久了,两个人都觉得没趣,还是谢明朗做了把话挑明的那个人,他偏过头,看着远方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低声抱怨:"为什么昨天明明是你醉得更厉害,今天看起来若无其事的那个反而也是你?我头痛得厉害。" 言采看了他一眼:"你昨天喝了多少?" "我只喝了鸡尾酒。" "烈的?" "不记得了。"谢明朗无奈地摇头,"你呢。我本来以为你是千杯不醉的海量。" "哪里真有不醉的人。昨天他们都往死里灌我。"言采只是笑。"我多狼狈你也看见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停住了,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再往下回忆下去。谢明朗欲言又止的神情映入言采眼中,他不由得笑了,问:"你想说什么?" "我昨天不敢问你。"谢明朗低下声音,语气颇有些窘迫,"我一直不敢问你。你到底把沈惟当什么人,以至明知道这个片子背后的真实也要去演?" 对于这个问题言采至少表面上看来并不吃惊。他甚至笑了一下:"其实早在当年我就知道这个剧本他是为自己写的,后来片子没拍出来,我还暗自庆幸过,觉得这样至少可以自己的存在不显得那么难堪。但是事隔多年,我又改变了主意,难得他在自己的片子里这么诚实,我可以演好他,也算是报答他当年的指导和提携,为什么不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怨怼或是故作轻松,好像仅仅在陈述事实一般。但谢明朗还是听得云遮雾绕,但他没有做声,只是听言采继续慢慢说下去。 "陆长宁用的是他的分镜剧本,所以我不希望有所改动。沈惟不是个有勇气的人,他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估计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才肯在片子里说了真话。他想让真正在这件事里的人看到,我不想让他的心愿落空。"言采习惯性地点烟,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震得人耳膜发胀。"拍《尘与雪》的那几个月里,有几次觉得坐在监视器后面的人是他,我总是怕他,不敢不尽全力。" 说到这里言采觉得很好笑似的勾起嘴角:"我是真的对他充满敬畏,说是情人,倒更像师长。当年我竭力摆脱这种仰视感,做了太多蠢事,得不偿失。" 谢明朗一直在尽力消化言采每一句话后的意思,和其中隐藏的信息。听到最后一段,他没有任何沮丧,反而隐隐有了解脱感,为自己,也为言采。他从言采嘴里拿过烟,自己吸了一口:"本来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沈惟,现在却真的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感兴趣了。" "去看他的片子。他虽然善于说谎,但对待电影,还是一贯真诚的。"言采客观地建议,"电影才是他永恒不变的恋人,他一直心甘情愿满怀虔诚地亲吻她的裙脚。" 谢明朗却说:"你真应该去看看《尘与雪》。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你在里面了。当然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要是不甘心,就亲眼看一看。你比我更知道电影的魔力,胶片集结成故事,往往就成了彻底不同的东西。" 言采从谢明朗那里抢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着他,慢慢绽开笑容。在提起和沈惟相关的话题的时候言采总是有这样略显冰冷的笑容,好像竭力把自己抽离出来,只需要一个客观的表述个体。他摇头:"我没办法看这部片子。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我想要一个体面的告别,这就是了。" 谢明朗本来想追问一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更想问苏醒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也还是被藏在了心里。对于业已过去的时光,以及那些飘荡在时光中渐渐化为粉末的往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于是他无奈地叹息:"我怎么样才能知道你多一点。真是奇怪,怎么能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是觉得迷雾重重。" "因为相处得越久,想知道的就越多,人之常情。"言采补充一句,"不要急,时间还长。" 谢明朗勉强笑一下:"是啊,我相较於你唯一的优势,就是时间了。只是你时不时提醒,更让我心慌。" "浮想翩翩也是年轻人的特权。"言采笑着把烟熄了,关上车窗,车速又一次快了起来。 因《尘与雪》而起的一切情绪,似乎也随着电影节的结束而过去了。一切回归常态,但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比之前多出一些不可言说的默契来。回去之后稍微休息了两天,言采和谢明朗又开始各忙各的。有了以当届影帝为首的一系列金光闪闪的招牌,电影节之后那场标志着《尘与雪》全线上映的首映会简直是一掷千金的气派,满眼的奢靡气氛,也不管这和电影本身是否搭调。电影上映初周不出意外地高踞票房首位,并把后面的电影狠狠甩开一截。如此成绩,在这样四六不搭的非黄金期内,只能让人暗暗赞叹。 谢明朗的首次摄影展也在倒数中。展期越近,压力越大,几乎整天泡在还在进行最后装修和调整的展厅中,和张晨以及其他筹展人员为最后的细节努力。但纵是如此,当潘霏霏打电话约他去看电影的时候,谢明朗还是答应了。 潘霏霏夏天大学毕业,没理会父母希望她再念几年书最好干脆能留校的希望,自己在一家大的会计师事务所找到了工作,美其名曰要早点"做个有产阶级"。不过在此之前她打电话给谢明朗,说是想当记者,被谢明朗骂了一通,她竟然也就再不提起。 谢明朗在电影院门口看到潘霏霏的时候,发觉她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型,兴致虽然不错,却明显是被咖啡或茶灌出来的。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妹妹,谢明朗不由心疼,但嘴上不肯说,还是口无遮拦开着玩笑,这样潘霏霏才真的打起精神,闲谈起工作上的琐事,说说笑笑一直到电影开幕。 在大的剧场看电影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谢明朗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正视言采的角色,但又无法控制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语调里寻找不属于"言采"的部分。没过多久之后,他发觉,他在不懈寻找和关注的,是割裂开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言采是潘柘,但潘柘并不是言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6 采。 谢明朗干脆放弃,转而试图以平常观众的心态再单纯从演技啊剧情之类的方面仔细欣赏一下。到了后半部分时,他随意瞄了一眼潘霏霏,没想到她居然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这对以往的潘霏霏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谢明朗不忍心叫醒她,静静把外套给她盖上。潘霏霏睡得比谢明朗预想得更沉,等她再醒来,电影已经结束了。 "我睡着了?" 听她如此不可置信的口气,谢明朗笑了:"你也有看言采的电影睡着的一天。" 潘霏霏环视一圈已经开始散场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极不甘心地说:"那我们再买票看一场吧。" "你要不在乎餐厅的预约,那就继续看。"谢明朗眨了眨眼,"正好我也睡一觉。" 他还真的睡着了,直到潘霏霏用力推他才醒。窝在椅子里的时间长了,醒来之后不免腰酸背痛。见到潘霏霏眼底泛泪,谢明朗知道她是哭过了的。他就说:"这么感人吗?" "真可怜,这两个人宁可互相折磨,也不肯在最关键的时候服一个软。我讨厌看这样一点不给人希望的片子。" "那你还要看两遍。" 潘霏霏不想提起之前居然睡着的窘事,脸一红,岔开话题:"不过明朗你别说,工作之后再看言采,心态真是微妙,好像和他一起成长一样。" 只要说起言采,潘霏霏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陷入粉红色的甜美幻觉之中。谢明朗听着她的话觉得好笑,咳了一咳勉力忍住,穿好外套之后说,"我睡够了就饿了,去吃饭吧。" 最后选定的餐厅是谢明朗很喜欢的一家。落座之后潘霏霏看了几眼菜单,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明朗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谢明朗完全没想到潘霏霏会问这样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潘霏霏也没多想,只是低声抱怨菜价有点吃人。 不过抱怨在菜端上来之后立刻转为毫无折扣的赞美。谢明朗一边吃,一边挂起笑容听她用不无讽刺的语调形容着热爱反复讲无聊冷笑话的上司。 到点心和水果送上来,潘霏霏才不甘心地放下筷子,往舒服的椅子上一靠,说:"我不能再吃了。不过这家店好,等下次领了奖金也请回你。嗯,对了,到电影院之前我经过市美术馆,宣传海报已经贴出来了,显眼得不得了,好多人围着看呢。" 说到个展的事情,谢明朗打起精神来。他拣了片苹果,吃完之后才说:"那是模特选得对,这都是策划人的本事。" "那展出结束之后大海报送我一张吧,正好可以贴满半面墙。" "你也不怕半夜醒来吓着。"谢明朗笑说,不忘打趣,"给你是可以,那你贴了一屋子的言采怎么办?这就倒戈向新欢了?" 海报选的是卫可的人像照。这是谢明朗做了姚隽松一段时间助手之后沿袭姚隽松的风格拍摄出的一张照片,对画面明暗效果非常讲究,偏好自然光,绝不进行修饰性的美化。尽管是一张静止的照片,表情却仿佛是流动的,并不安分。 谢明朗一直喜欢卫可的面孔,这次为了影展索性专门请他作模特,拍了一系列的肖像,准备用到展览上。照片出来之后谢明朗和卫可对效果都很满意,后来索性挑了一张两个人都最喜欢的作宣传海报。 潘霏霏被打趣了也不生气,反而很正经地说:"言采的都贴在卧室,如果你不想我贴在客厅,贴厨房也行。" 于是谢明朗不得不承认,每每和潘霏霏讨论起偶像的问题,他都是先举白旗然后忙不迭转换话题的那一个。 可是潘霏霏不肯放过他,问:"展出的照片里,肯定也有言采的吧?" "有。" 潘霏霏来了兴致,追问:"哪几张?我看过没有?" "只有一张。" "怎么能只有一张。。。。。。"潘霏霏不满意地皱眉。 谢明朗笑而不答,轻松岔开话题:"下个月第一个礼拜六开展,不加班的话,过来看吧。" "我当然知道。"潘霏霏笑说,"我早就订了票了,妈妈也说要来看。" 谢明朗点头:"我打电话回去,潘姨告诉我你买了票。我本来是打算正式开展前一天预展的时候陪你和潘姨先看一次的。你订票之前应该告诉我一声。" "订票是我们的心意,送票是你的心意。那不一样。"说到这里潘霏霏停顿了一下,才略带迟疑地说,"可惜那天爸爸要出差,不然就能一起来了。" 谢明朗笑笑,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他不出差也不会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不是一直都是不务正业的顽劣分子吗。你吃饱没有,差不多也要回去了吧?" 潘霏霏租的房子在城市的西北角,离市中心颇有一段距离,谢明朗见时间不早了,就说要她先在自己公寓住一个晚上,干脆把周末也过了。潘霏霏却不肯,说手上还有事情,要回去看材料。见她如此坚决,谢明朗也没坚持,开车把她送回去之后,才一个人回公寓了。 没想到言采居然在。 "你过来也没事先说一声。"谢明朗从意外中恢复过来,脱下外套,挂好。 "甩开跟着的记者后发觉离你这里近,就直接过来了。"言采躺在床上看书,闻言微笑,"房间我检查过了,放心,也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不过我没开衣柜,你开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摔出个人来。" 谢明朗本来在想幸好霏霏没有过来,听到言采那句玩笑话后,随口回他一句:"向你学习了这么久,不说青出于蓝,怎么也要过得去吧。这种把柄肯定当时就处理好了。" 言笑听了这话笑得更甚,谢明朗觉得自己先不争气地脸红起来,遮掩两句,就丢下言采一个人先洗澡去了。 谢明朗再回到卧室,见言采趴在床上姿势放松,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要关灯,就听见言采的声音:"我好像有点着凉。"听起来是有点鼻音。 "这样睡不着凉都难。"谢明朗皱眉嘀咕一句,又去给他找药,但是言采不肯吃,说明天要早起,吃了药就醒不来了。 他一边喊着着凉,被子还是挂在半腰,转头和谢明朗说话的时候牵动裸露在外的脊柱线和腰线,在光线下好像隐隐发亮。谢明朗看得呆了一刻,把水杯和药放到床头柜上,先把杯子扯好:"感冒就不要贪凉。还有,明天要是发烧就麻烦了。" 言采的头发遮住了额头,眉毛藏了起来,眼睛却掩不住,笑起来好像里面落了光,他忽然用力,拉住谢明朗浴袍的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7 前襟,谢明朗没有堤防,顺势摔到言采身上,手里的药也全给不知道洒到那个角落去了。 "不吃药了,麻烦你帮我发发汗吧。"言采蹭过来。 谢明朗忍不住笑了:"这可是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你让我考虑一下。" 。。。。。。 "今晚和美人吃饭,过得愉快吗?"言采窝在被子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谢明朗擦汗的动作停了一下:"你也在?我怎么没发现?" "我们在里面的隔间,雅微说你在和年轻的女人说笑,所以我查房来了。"言采还是一味调笑口吻。 "嗯,美人托我向你要签名和唇印,为此我占尽好处,谢谢你及时送上门来,这才能让我不负所托啊。" 眼看这话越说越没边,谢明朗笑了出来,从言采的拥抱翻到床侧,拿起之前留的水杯喝了半杯水:"要是知道你也在,霏霏今天肯定抱着你的腿要签名了。她今天看了《尘与雪》,足足和我说了一路的观后感。" 言采又是一笑:"这就欲盖弥彰了,不要就着急狡辩嘛。" 谢明朗白他一眼:"不知道做亏心事的是哪一个?贼喊捉贼也是好策略。" 这种没油盐的扯皮话说了一阵,两个人都觉得闹够了,言采才说:"我今天回来的早,顺便把你摊了一桌一地的照片翻了一下,见到了不少熟人,唯独没有看见自己的。" 暗自忍住笑,谢明朗一本正经地说:"我总是照不好你,不敢拿出去献丑。" 言采点点头:"没有也好。" 不咸不淡的口气谢明朗听得分明,他也不想解释,只说:"你再等等我,等我再好一点。" 闻言言采转过目光来,却没说话;这样凝视的目光让谢明朗不太自然地别开脸,口气颇为若无其事,就是声音有点发紧:"预展那天我不想大散请柬了,你想一起去吗,我可以提供友情讲。。。。。。" 话没说完感觉到言采贴在他后颈的手,谢明朗一下子顿住了,下一刻言采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犹豫地:"好啊。" 。。。。。。 展厅是美术馆内的一个中型展厅和附带的几个小展室,灯光全开着,和从玻璃天花板上投下来的自然光搭配起来,墙面上每一张照片的颜色都显得非常鲜艳。 言采摘下围巾,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来戴上,环视一圈,这才对身边的谢明朗说:"这么中规中矩的布展,都不像张晨的风格了。" "我自己要求的。我想把展厅弄得简单一点。这种风格虽然有点老式,但还是很优雅气派的,也不会喧宾夺主。"谢明朗声音低了一点,"我家人可能会来,还是简单一点好。" 谢明朗察觉到言采的目光,没说下去,领着他去看照片。图片说明标注的都很详细,就是字稍微小了一点,言采靠近看了几次之后,当有一次他再要凑过去看某张剧院的排演照,谢明朗拉住他的手,说:"我说给你听吧。" 他们一张张照片地看过去,谢明朗不厌其烦地仔细把照片背后的故事说给言采听,照片上很多人言采也认得,可能比谢明朗还更熟悉些,想起什么陈年趣事来,也说给谢明朗听。接下来的一程两个人的手都没有分开,展厅吸音效果很好,他们声音又轻,空旷的展厅里简直就像没有人一样。 一个明显的空格让言采停住脚步。他指着那处空白问:"你还有没选定的照片?" "嗯。"谢明朗简单地应了一句。 这种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刻的风格和言采的工作习惯大相抵触。他不自觉地皱眉,正要发表一下看法,谢明朗先开口解释了:"这里本来是要挂你的照片的,我还没拿定主意,既不知道要挂哪一张,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挂。"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对着这片空白站了一会儿,言采这才说:"工作是工作,你要是自己选不出来,张晨怎么说?" "备选的不是没有,还在最后拿主意。" 言采也就不再问了。 等把所有的照片都看完说完一遍,不知不觉就是好几个小时了。末了谢明朗站住,看着言采笑说:"我念书的时候总想在没有人的美术馆里约会。。。。。。" 言采忍笑:"你我再怎么努力,都扮不像学生了。" "谢明朗,原来你在。。。。。。" 听见张晨的声音从隔板的另一边传来,谢明朗怔住,下意识地要松开手,言采却不放开,还抓得更牢一点。谢明朗更是着急,低声说:"一转过来就看见了。"奈何就是甩不脱。 如此僵持了一刻,谢明朗多少明白过来了,有些惊讶地去看言采,正在此时张晨已经绕到这一侧,他没想到言采会在,眼睛更先一步瞄到握在一起的手,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但诧异神情只一闪,立刻恰到好处地收住。他先对着谢明朗说了句"我正要找你谈究竟挂哪张照片的事情",接著带着并无恶意的玩笑口吻转向言采:"没想到背后的神仙是你。" 浮光 正文 第十五章 开展的第一天,熟人来了不少。 潘霏霏和她母亲早早就到了,还一同上了镜。再晚一点到的是卫可,两个人刚站到一起,还没来得及寒暄,守在边上的记者的快门已经按开了,对于这平白送来的新闻无不心花怒放。 握手的时候,谢明朗拿他和江绮开玩笑自从《尘与雪》之后,两个人的绯闻就传得沸沸扬扬,偏偏他们还不避嫌,几度双双出现。 "只有你一个人吗?" 卫可一愣,绽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却很低:"你饶了我吧。" 谢明朗忽然想起江绮的眼睛和言采的很像,这让他不免小小的走神了一刻,好在很快被卫可素来快活的声音拉回来:"明朗,看这边。" 说完不管谢明朗的反应就扯着他转向记者的镜头,谢明朗不太习惯站在镜头前面,习惯性地往下看,一边还问卫可:"我不知道你要来。" "既然脸已经挂得满城都是了,干脆好人做到底,真人也来捧场一下。展会结束记得请我吃饭。" 谢明朗不由得笑了:"谢谢谢谢,要是还有出画集的一天,我也定用你的照片作封面。" "这张照片我还满喜欢的,将来我会考虑用在葬礼上。" "你已经连葬礼的安排都想好了吗?" "是啊,我这个人习惯倒着想。" 他们说笑得愉快,卫可目光稍微一偏,就定在了入口处,过了一会儿才感叹一般地说:"我不知道你人脉这么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8 广。这几年看来是广结善缘哪。" 谢明朗本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后来跟着转过目光,半边身子一凉,只差苦笑了。 这边卫可又接著说:"连言采也来了。" 昨天明明没有听他提起,谢明朗暗自叫苦,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畏惧。卫可再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手脚僵硬地眼睁睁看着言采一面向记者和反应过来的影迷们扬了扬手,一面脚步不停地向自己走来。 言采微笑着与谢明朗握手,还说句"恭喜开展",口气既不显得生疏又不过分熟稔,拿捏得恰到好处。之后又转去和卫可说笑两句,等卫可离开去看展,这轻轻碰了一下谢明朗,说:"来,往右边侧一点。" 他们和记者隔了一段距离,谢明朗正要低头说话,言采又扶了一下他的背,还是保持着笑容,低声说:"抬起头来,不要缩肩。说话的时候记得微笑,他们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言采的声音与平时无二,谢明朗慢慢也就镇定了。等拍完一轮,言采目光一移,立刻见一个穿着高档套装的女人走去记者那边说了几句什么,接著记者们也就陆陆续续把相机收了起来。 趁这个机会两个人离记者更远些,谢明朗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旁人离得还远,言采笑说:"来看昨天没看到的那张照片。雅微到了没有?她说今天她会带人过来。" "我没见到她。。。。。。"谢明朗顺势往展厅入口瞄了一眼,有些无奈地说,"真正有面子的人还是你。" "那是她自己要来的,这件事可不关我。"言采状若无辜地说。 徐雅微果然不是独身来的。谢明朗暂时抛下言采,过去寒暄,换了名片,才知道是知名的专栏撰稿人。等客气完送那作家去展厅,徐雅微笑问:"言采来了吗?我刚才好像看见他。" 这笑容大有深意。好似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谢明朗在这样的笑容下难免手足无措,但人来人往的,他强作镇定,转身去找言采:"刚才还在。。。。。。" 徐雅微继续笑:"没事,你要是不忙,陪我走一走,到时候自然就找到言采了。" 她既然开口,谢明朗不敢不照办。展厅里人不算很多,但是有几个明星在,气氛顿时不同了。谢明朗一路都感到有人在朝这边看,虽然知道看的是徐雅微,但多少还是令他不自在。 徐雅微看到自己的照片,停了下来,指着说:"你还是选了这一张。" 她说的是谢明朗当年偷拍的她在化妆间里的那张照片,只是挂出来的这张处理成黑白照。徐雅微静静驻足了一刻,才恍然般对着谢明朗说:"走,去看看别人的。" 他们找到言采的时候他果然被人围住要签名。这个架势让谢明朗都不敢走过去。徐雅微在一旁笑说风凉话:"他应该只露个面就走,这样是走不开了。我也不敢过去。" 话才说完眼前多出一个人来,红着脸小声向徐雅微要签名。之前那句话犹在耳边,谢明朗转开脸偷笑了一下,再转回来,赫然发现潘霏霏也是等着要签名的人之一。 谢明朗无奈地朝潘霏霏走去,把她先拉到一边:"你妈呢?" "她说累了,在茶室坐着。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先走一步,谁知道竟然看到了言采!明朗,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谢明朗只有苦笑的份了:"你签名拿到了没有?拿到了我陪你一起去潘姨那里。" "这不是被你拉开了。"潘霏霏忿忿说,"好了,趁着这里人少,你让我去了一个心愿。对了,你带了相机没有?" 谢明朗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没有,潘霏霏无奈,拉着谢明朗继续去等言采的签名。不多久轮到她,谢明朗看着言采的笑脸蓦地有点尴尬,指着潘霏霏说:"我介绍过的,这是我妹妹霏霏。。。。。。" 言采微笑着对潘霏霏说:"我记得我们见过,是么?" 潘霏霏脸红得像要烧起来,本来就陷入了自我眩晕,听见言采这么说更是彻底不可自拔,回起话来牙齿一直在打架:"是是,当年看完你的《蜘蛛女之吻》,没想到你居然记得。外人传说你过目不忘,真没有夸大其词。" 谢明朗站在潘霏霏后面,听到她满心诚挚的溢美之辞不由得盯了一眼言采,心里想自己一家人的照片就搁在电视柜上,怎么也该看熟了。言采收到那个目光,在潘霏霏不好意思低头的瞬间朝谢明朗抛去个笑意,这才对目光中饱含钦慕之情的潘霏霏说:"你和你哥哥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兄妹。" 闻言潘霏霏稍稍变了脸色,这时谢明朗手搭在潘霏霏肩膀上,淡淡开口:"那是,相由心生,怎么会不像。" 言采听到这句话,目光一闪;笑了一笑,接过纸笔,签字之前问了名字。潘霏霏就说:"潘霏霏,雨雪霏霏的霏霏。" 这一来言采听出根底,再不多问,刷刷签完名,正好徐雅微也朝着这边走过来,两个人就很自然地与谢明朗兄妹寒暄数句,相携走开了。 当天晚上谢明朗在常去的餐厅与言采碰头,同座的还有徐雅微和林瑾。也不管谢明朗的惊讶,他们一致说要给"年轻有为的摄影师"好好庆祝一下,拉着他拼命灌酒。最初的拘束在推杯置盏中淡去,谢明朗虽然一直有话要问言采,但一则有外人在,二则徐雅微喝起酒来不要命,灌人更不手软,席间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等到回去,两个人都是醉到五六分之间,说笑中自然而然缠在一起,于是真正等到有心思说上话,已经是不知道几点钟了。 "你什么都算好了。" 谢明朗想装得平淡一些,但实在太累,语气中的无奈,一听即知。 言采翻个身说:"你总是把我想得无所不能。雅微我可叫不动,卫可是为你来的,如果我真的要邀人捧场,也会做得再细水长流一点,这场展还有一个月。" "也就是说你找的人会陆续分批不动声色地到场,是吗?" 言采对此并不否认,答话的语气很从容:"路是你在走,但你也要允许我在明知道有捷径的时候不让你走弯路。不然所谓‘年长者的经验和智慧‘,还有什么用处。"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似理亏得反而是谢明朗一样。谢明朗被堵得没有话说,只能叹气:"你从多早起看到现在,又看到多远之后?是不是从你找人把照片转到张晨手上,就已经知道事情会这么走下去了?" 言采微微一笑:"还要更早一点,在你当初送照片参展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念头。当初我说过,我会让你在为理想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49 奋斗的路上走得顺利一些。看来你都不记得了。" "说的好似你真知道我想要什么。"谢明朗皱眉。 "别告诉我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谢明朗忽然翻身,支起身子来低头看向言采。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要给人羞涩的错觉了:"我当然知道。只是我现在想要的并不止那准备为之努力一生的理想,你说得如此慷慨,但也不是什么都能给。" 言采一愣,下一刻还是笑了,搂着他躺回来:"我不是神灯,当然不是百求百应。" "那就是了。" 他们有几秒钟似乎无话可说,言采不愿意冷场,又挑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借此宽泛语境:"我看到照片了。这是你挑的,还是张晨的意见?" "我自己。" "那是什么时候照的,我几乎都不记得了。"言采说,"我不喜欢这种被闪光灯映亮脸的照片,假人一样,没想到你会挑这一张。" 谢明朗却笑:"但这张照片对我意义非凡。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看见‘你。" 他格外强调"看见"二字。说完还是意犹未尽,望进言采双眼深处,继续说:"那之前我以为你借着外物发光,后来我才知道,彻彻底底错了。但是自从在一起,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拍你,然而不放你的照片上去,我自己都不甘心,就挑了这张老的。这其实是我最中意的一张,当年都不舍得交给编辑。" 言采目光一闪,竟有一瞬间的避让,好在下一瞬又转回来。捧住谢明朗的脸,他低声笑言:"原来你曾这样看我。" "那个时候对你一无所知,又要拍你,总是要臆造出一个来。" "你臆造出来的我是怎样的?"言采追问下去。 略带窘意地,谢明朗瞄了言采一眼,才说:"不用我想,媒体们都替你包好金了。我就把那些花边新闻减去五成,把你想得更有趣一些,大致如此吧。" 这话听来有些言不由衷,但言采没有追究,静了一静,才说:"其实我乏味得很,是吧。" 谢明朗覆上身去亲吻他:"是啊,乏味得很。" 这一番下来两人又有些情动,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又不肯睡去,还是窝在一起说话。这次话题说到潘霏霏身上,谢明朗抱怨一般说:"你也有说错话的一天,什么叫‘一看就是兄妹‘,你前脚刚走,后脚霏霏就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谢明朗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说远了:"她是我继母的女儿,我爸和潘姨刚结婚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一直很粘我,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妹。其实有段时间我也以为我和她是异母兄妹,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只是自己把长辈想得太坏了。没办法,我妈去世的时候已经记事了,老头再婚的时候我发神经一样地闹,现在想想,真是蠢哪。" 言采的手搭在谢明朗胳膊上,听他这样说没多说话,过了片刻才去抓他的手腕:"我本以为你家是寻常家庭,从来没有想过多问。" "父母在堂,姐姐人在外地,结婚生子,最小的妹妹也工作了,除了血缘上有点复杂,就是寻常家庭了。不过我也说了,相由心生,处得久了,面相多少会相似。" "你信这个说法?" "一点吧。"谢明朗应道,"不然我们再多处几年看看,就知道了。" 言采笑了出来:"我曾经看过一部片子。"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谢明朗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没打断他,听他说:"男主角得了绝症,不想让心爱的人受伤,就想方设法瞒着,但是人之将死,常常话说着说着,不是动辄追忆当年,就和女朋友约定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你刚才的语气,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明朗本来听得认真,没想到言采语气一转,最后如此收尾。他又怒又笑,伸手重重拍了他一下,揉着手,笑容慢慢收起来,叹了口气垂眼说:"我就知道瞒不住,在你眼前演戏,真是笨得可以。" 言采一呆:"怎么?" "没什么,睡吧。" 他翻身睡去,下一刻又被言采拨回来,声音已经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谢明朗扭过头,奈何肩膀被言采按住,整个人到底躲不开。这样僵持了一阵,言采正要去开灯,却被谢明朗一把扯住:"我过几天去复查,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房间刹时静了。 言采按住谢明朗的手慢慢松了,谢明朗也就顺势转过去,头埋在枕头里,固执地再不做声。 很快谢明朗察觉到言采靠过来,手搭在他脊背上,有着微微的汗意。他听见他轻描淡写一样说:"那好,天亮了就我陪你去医院。" 言采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忽然觉得身边的人开始颤抖,渐渐声音从枕头下面发出来,呜咽一般。但这样他反而镇定了,手安抚一样划过谢明朗的背。但接下来谢明朗拿掉了枕头,之前那模糊的语调顿时分明起来 谢明朗转过身,一把搂住言采,语气得意得不得了:"对不起,我不忍心再演下去了。" 他笑不可抑,整个人都在抖,头顶好几次磕到言采的下巴,也顾不得,只管笑自己的。笑了一会儿,谢明朗才发觉言采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时脑子清醒少许,只稍稍一深想,立刻悔了。 谢明朗松开手,让开一些,又一次坐起来,讷讷喊了一声言采的名字,再说不出别的来。 相对枯坐了一刻,谢明朗还是没有等到言采的回应,他正想扭身去开灯,暗中只听言采一声低笑:"这一门算是出师了。我都被唬过去了。" 谢明朗的手缩了回来,肩膀不知不觉耷拉下来,人也没了精神:"这个玩笑太糟糕。。。。。。" 言采却搂过他,压在他肩膀上笑了:"好了,每人两分钟,扯平了。你下次真要演戏,可以换个地方,黑灯瞎火的,效果减半。" 谢明朗先是愕然,直到确定言采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勉强,悬起来的心总算放下去。他摇头:"我演技太差,要靠夜色遮掩,你演技太好,所以哪怕减半也足够了。不能比。" "你还当真了。"言采还是继续说笑。 谢明朗有些生硬地扯开话题,说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不知道,我总觉得你在暗中教我一些事情,教得越多,我越是不安,也许你哪一天觉得可以了,就抽身离开了。只是为了提携教导后辈,这些年也未免太长了。。。。。。" 看他越说越没边,言采忍不住打断他:"你一个晚上说些稀奇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0 古怪的话,原来起因都是这个念头。" 话既挑破,谢明朗不再说下去,也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窘迫无依。 言采只是扳过谢明朗的肩膀,说:"不要说得落幕一样,一切才刚刚开始。" 两年后。 直至今日,谢明朗才算是慢慢知道言采那晚似真还假的一句"刚刚开始"的意思。摄影展结束之后,仿佛一夜之间,社交圈的门为他打开,一场场的酒会沙龙之后,文娱圈里那些平日不过点头之交或是根本只闻其名的人物不再只是报纸上陌生的人名,新书新戏,展览发布会,几乎统统都是熟悉的人,就连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各大报刊文化版上不时出现的名字。曝光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好像有人站在高处衡量着,譬如当年最初刊出的几张照片还是第一场摄影展上和言采和徐雅微的合照,光阴流转之间,曾几何时,已经有编辑不懈地来约专访了。 如果说这种生活的前一半谢明朗还算乐此不疲,后一半对他来说却像噩梦。在被越来越多的媒体"照顾"和"关注"之后,谢明朗不止一次和朋友抱怨:自己明明是给别人照相的那个,为什么到头来反而要被别人的相机追得疲于奔命。 对此不同的人给了不同的回答。 自嘲有之"因为娱乐圈里腐烂的灵魂太多,令人久望生厌。苍蝇也要新鲜的肉,明朗你运气太好,就是那块新鲜的。" 玩笑有之"现在你这个年纪的职业摄影师,又玩出点名堂的,名气大的没有你英俊挺拔,比你英俊的性格不如你好相处,性格好相处的又还寂寂无名。所以算来算去,就是你了。" 总算还有平静陈述事实的"你拿了入场券,总要付出点代价。也很公平。" 还有其他说法不一而足。但中心思想大体不离:趟进了这潭水里,出来就难了。 不过平心而论,除了这点连谢明朗都已经事先预料到的麻烦,其他几乎都可说一帆风顺,就像一夜之间,被幸运女神热情亲吻,唇印留在额头上,洗都洗不掉。 认识的人越多,可拍摄的对象自然也越多,但相对的,尽管照下来的相片数量增多,自我要求难免更严,刊出来的倒是少了。另一方面,谢明朗在一年前开始把创作的重心相对分散到风景照上,一年中倒有半年多在外地,当年笑话过言采的"足不沾地,四地飘零"原原本本应验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的关系慢慢在言采的朋友圈里公开,虽然知道的人比起认识他们的人来还是绝对的少数,但这样也好过公开场合遇见时时刻刻都要装作不过是寻常朋友,偶尔一同去赴私宴,谈笑风生间宾主俱是神色泰然。只是这两年来他们都忙,时间往往不见得能对得上,算一算,竟是聚少别多了。 那一天谢明朗从外地工作回来,按照事先和言采约好的直接去言采的公寓。进门之后却看不到人,公寓有人按时整理,还是老样子。 谢明朗心想言采估计有别的应酬,洗了个澡,弄了点东西吃,这才去整理行李。这次出门有人送了好红酒,谢明朗想等一下言采回来,说不定还可以再喝一点,还特意留在了客厅的桌上。 眼看着时间过去,言采还是没有回来。这与他平日的习惯并不相符,谢明朗有些诧异,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人却是林瑾。谢明朗习惯性地以为言采在忙,笑说:"他忙就算了。" 林瑾起先也没说什么。谢明朗已经习惯她的守口如瓶,并没有追问下去。但就在他要挂断手机的那一刻,林瑾忽然来了一句:"现在好像有听到风声的记者守在医院正门,你最好晚两个小时再来,到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这句话清晰地传到耳中,和真正消化其中的意思之间,也许隔了一点时间,但谢明朗统统不记得了。他抬头看了眼钟,下一句话就是:"我这就过来。" 他下了楼直接拦车去医院,中途林瑾的电话过来,这次她口气不再那么为难,连说了两次"问题不大,你不要着急",又把言采病房的楼层告诉他,说到时候在电梯外等。谢明朗心急如焚,等电话挂断才想起来根本没有问言采生了什么病,但手机握在手里,根本不敢再打过去。 到了指定的楼层,一出电梯过来见到林瑾。林瑾脸色发白,见到谢明朗迎上去:"只是外伤,手术很顺利,言采特意要我不要告诉你。。。。。。" 谢明朗听到手术心头一紧,但听林瑾的口气又不是太严重,脚步不停,还是问:"怎么回事?林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林瑾加快步子跟上去:"拍戏的时候出了岔子,摔了手,骨折了。" 谢明朗脚步一下子慢下来,眉头稍微舒展开:"怎么会摔到手。" 林瑾苦笑:"他工作起来不要命,疲劳累积,一不留神,就出了意外。这也怪我。。。。。。" "现在人呢?" "上了夹板,正躺着呢。" 进病房前谢明朗被林瑾拉了一把,低声问他:"你进医院的时候,看到记者了吗?" 谢明朗苦笑:"我哪里顾得上管这个。" 一进病房,谢明朗自然而然放轻了脚步。他大学时候和人打球也骨折过,头几个晚上痛得没办法睡,所以当看到言采打了石膏还能睡着,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拖过椅子坐到病床边上,动静不大,言采睡得正沉,一点也没被吵醒。守了一会儿林瑾进门来,谢明朗还是看着言采,话却是对林瑾说的:"亏他能睡得着。还是打了麻药?" "没有。"林瑾无奈地说,"前几天他有点感冒,是我疏忽了,不该听他的,怎么也应该押他来医院的。" 林瑾越是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谢明朗听着越不是滋味,静静等她说完了,才说:"林小姐这么说,我反而无话可说了。" 林瑾正要再说,眼尖的她先一步看到言采不耐烦地动了动眉,既然翻了个身,不巧是手受伤的那一侧,触动了伤处,痛得他立刻醒了。 他犹自在睡意中辗转,不肯睁开眼睛,当只有林瑾一个人在:"我好像睡着了。" "嗯,黄粱米都熟了。"谢明朗先一步插话。 听到谢明朗的声音,言采一下子睁开眼睛,初醒的眼睛适应不了灯光,眯起眼好久,才能真正看清床前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他不由笑了:"你们这么严肃,看起来好像临终道别。难道在接骨的时候查出其他什么病来?" 谢明朗本来还绷着脸,听到这句话眉头蹙得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1 更紧,他伸手握住言采无恙的另一只手,用力抓住:"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也许原意是要表达愤慨,但关心担忧的情绪太重,语气反而柔软下来。见状林瑾悄悄退了出去。听见门合上的声音,谢明朗立刻很没形象地把头往床边一磕:"我没到医院之前她一直不肯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她想来说话都是举重若轻,镇定得很,倒是把我吓得要死。幸好只是小臂骨折。。。。。。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言采最初在笑,听着听着笑容退去,抽出手摸了摸谢明朗的头发:"别紧张,小事而已。我好像也很久没有病过了。" "不要说的和倒霉了太久忽然中彩票一样。"谢明朗忍不住低声喝他。 言采又笑了:"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出去渡假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索性借这个机会出门吧。" 谢明朗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半晌后展开一个微弱的笑容:"真的给你说的中彩一样。不过在你的左手恢复如常之前,哪里也去不了。" "那就趁这个月好好计划,干脆去得更远一点。" 他笑容不见阴霾,语气中毫无苦痛,谢明朗看着看着,再想起之前所见的睡容,忽然有点心酸,面上不敢显露出来,末了,也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勉强把心里异常的情绪挥开:"小别重逢,你怎么送我这样的见面礼。" 浮光 正文 第十六章 言采手臂活动不便,所有的通告都推了,安心去郊外的大房子养伤。谢明朗自然也搬了过去,照顾他的同时整理这段时间的照片。两个人好久没有长时间的同居,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特别是言采现在行动不便,头几天谁都没有睡安稳。过了几天稍微好一些,除了不能定期开车送言采去医院检查,其他时候,两个人几乎都窝在一起。 言采总是在忙,忽然闲下来难免无所事事,伤口又痛,起初不耐烦,到后来发觉这闲散日子也是乐趣,越发理直气壮地腻在客厅或者书房里拼图,图还越来越大,有一次铺得书房半边都是,谢明朗去找东西的时候踩了一脚,结果被言采拉住重拼,弄到下半夜直到恢复原状才罢休。经此一役谢明朗看到言采拼拼图就躲,但总有几次被某人笑眯眯拖住,拿手不好用作借口要他一起来拼。 手伤期间言采不肯去餐厅,请了厨师之后没多久就发觉根本不适应家里多个外人,这样挑剔来挑剔去,谢明朗懒得再迁就他,自己动手做饭。在某一次被嘲笑"可能我一只手切出来也要更像样一点"之后,他干脆学言采当年,跑回自己的公寓对着一筐萝卜练了几天,再回来,言采只听菜刀落下的节奏,就再不多说了。 那段时间里谢明朗应酬不少,但总是早早回去,并真的用心开始计划下一次旅行;言采的伤口恢复得很不错,早了将近一个礼拜拆去石膏,复健也进展得很顺利。 就在这平静和顺利之间,两个人在新年之前,一起去了埃及。 秋天的埃及,酷热的夏季刚刚过去,旅游黄金期的冬季尚未到来,每日阳光灿烂而不烤人,正是度假的好季节。言采和谢明朗的第一站是尼罗河最下游的亚历山卓,在看得见地中海的房间住了几日,适应好当地的气候和水土,把国内冬天那湿冷阴沉的氛围彻底扔开,这才搭游轮,逆流南下。 开罗自然是每个去埃及的游客必到之处。他们住在吉萨区那间在外国游客之间久负盛名的宾馆,有着阿拉伯世界特有的富丽奢华,走进大厅就像走进天方夜谭的世界。订的两个双人间一个推窗就能望见金字塔,另一个则对着泳池和修整得精致美丽的花园这是林瑾一贯的细致作风。在亚历山卓还多少有些懒散的谢明朗在走进房间推开窗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电流窜过,对着矗立在沙漠中仿佛忽然触手可及的金字塔,良久说不出话来。 言采也定住一样站了一会儿,才转头笑着对看得一脸心驰神往的谢明朗说:"这下觉得到埃及了?" 这是说谢明朗初到亚历山卓,背着相机在城市里转了几圈,回到宾馆往床上一倒,说几乎没有任何身在埃及的感觉。 听到这句说笑谢明朗却说:"不,恰恰相反。要是像亚历山卓的灯塔存在过又消失,或是只剩下一点点痕迹,好像才更理所当然一些。但是你看它们,如此完整庄严地保存着,这样倒更加虚幻了。大概埃及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生活在金字塔边上而熟视无睹的人群了。" 言采加深一点笑容,勾着谢明朗的肩说:"也许走得再近一点,就有真实感了。"语气竟也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他们做了一切第一次来埃及的游客会做的事情,先是在吉萨金字塔玩了大半天,又在第二天驱车去看更早时期的规模较小的金字塔。面对这些巨大的石建筑,言采甚至比谢明朗还要更兴奋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明朗才知道言采以前念的是建筑。自从知道这点,不管言采如何坚定地自嘲自己是懒惰而恶劣的学生,谢明朗还是同样坚定地把他当成了建筑学上的应急字典。 看遍金字塔群之后目标转向了开罗市内:博物馆里虽然人头攒动,但所见种种还是令人惊叹有加;那些从外面看来华丽异常的大清真寺,很多有着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前庭,阳光落下来,照得大理石地面一片亮白,惟有雕花廊柱投下奇妙的阴影,而走进去,别有朴素宁静之美;他们也去包围在喧哗繁闹的伊斯兰世界之中的另一个开罗,古老的教堂,东正教,天主教,甚至犹太教,安然共存在不大的区域里,从这一间的门口望得见另一间,又都多多少少在建筑风格上难脱伊斯兰文化的洗刷;入夜之后,豪华游轮上的苏菲舞彩裙翻飞,乱花迷眼,竟比赫赫有名的肚皮舞还要让人目眩神迷。。。。。。 不过纵使旅行手册在手,种种经验提示都已事先读过,但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开罗远远超出想象:他们也曾面对视红绿灯如无无物的车流目瞪口呆,好几分钟过不去马路;也被当地人并无恶意地长时间凝视过;偌大的卡利里集市迷路了无数次,买卖双方用都不是母语的语言还价,过程和最终买下的东西一样精彩。 时间在埃及,变成了几乎无意义的东西。 在开罗待了一个礼拜,谢明朗劲头愈足;言采前几天在各个景点之间漫步的时候兴致也好,但后来跟着谢明朗顶着太阳深入开罗的大街小巷,两天之后,还是被非洲的阳光沙尘打败了,索性待在宾馆里,看着金字塔,也是很满足的一天。 那天谢明朗从市区回到宾馆,傍晚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2 时分,太阳落在金字塔肩部,美得恍若仙境。他顺势走到花园,这里的一道长廊是看景的好地点,不料言采也正坐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人。 两个人正在聊天,言采背对着他,他走近一点,女人身上绿色的衫子在夕阳下别有风情,交谈中金色的长耳坠轻轻摇荡,光华自见。一抬头的工夫,她也看见谢明朗,眼神不避,相对一笑,推一推言采,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言采立刻转过身来,看清谢明朗后说:"今天回来的倒早。哦,这是沈知。" 言采介绍得简单,然而谢明朗看见她的面孔,再目测一下年纪,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在以目光暗自询问又得到言采的确定之后,他伸出手来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沈小姐。" 沈知和谢明朗年纪相仿,可能因为衣服和妆容,看起来又更年轻一点。她灿然一笑:"你就是谢明朗吧,我们刚好说到你。" 谢明朗只笑笑,扯过椅子就坐下。看见搁在一边的水烟筒后,他不禁摇头说:"你这个烟鬼,宁可躲在宾馆里抽烟。" 言采并不辩解,把手边的薄荷茶递过去。茶水已经凉了,正好解渴,谢明朗喝完之后,继续说:"之前在说什么?我可无意中断你们的谈话,这太罪过了。" "我也是下午才到,问问你们去了哪些地方而已。言采说想搭船一路南下,我正好可以陪你们一程,做做导游什么的。" 她语气轻松,一边说一边看着言采,再自然不过;谢明朗中途加入,有点弄不清状况,正在想要不要多问一句,言采看出他的疑惑,笑着指着沈知说:"她是在法国念考古学博士,跟着法国的考古队在卡纳克神庙工作,已经待了半年了。我都忘记这件事,还是林瑾提醒,这才找到她。" 谢明朗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一手薄茧,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沈知看来就神采奕奕,果然也是个极有行动力的人。她问谢明朗去了白天去了哪里,当谢明朗告诉她就在萨拉丁城堡一带闲逛时,沈知笑着说:"你这样才是玩开罗。要是都像言采这样窝在豪华酒店里抽水烟喝茶,除了能在金字塔下面散步,和在其他国家的任一间五星酒店有什么区别?" 对于这样的"指控"言采还是微笑,沈知低头看了一下表,忽然说:"今天正好有苏菲舞,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然后找个地方喝茶。" 这计划之外的提议让谢明朗和言采交换了一下目光,谢明朗有点发懵:"苏菲舞我们看过了。。。。。。" "我知道,而且多半是在《尼罗河上的惨案》那样的大游轮上,喝着酒,面前美食林立,鼓起掌来好像还在巴黎的歌剧院。但这是游客的开罗。为什么不去看看开罗人的开罗?"沈知说到这里盯着谢明朗,目光含笑,明亮得很,"你来埃及,不是正在努力寻找他们的生活吗?" 言采一直都没有做声,听到这里,慢腾腾开口:"你的鼓动力素来一流,他已经被你说动了。那就去吧。" 沈知带着他们又回到卡利里市场。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整个市场一片还是喧嚣异常,灯火通明,,夹着马路上的车流声,竟比白天还更热闹些。眼见众生百态,谢明朗忍不住左顾右盼,手也开始发痒,但沈知走得快,穿街过巷好似闲步自家门庭,加之言采走起路来也是如入无人之境,谢明朗不好意思让女士等,也就只得暂时收起相机,跟着沈知走了。 穿过清真寺,总算到了目的地。进场的虽然也有外国游客,但还是本地人居多,也不要门票,站到整个天井不能再容人为止。言采已经在冒汗,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人,更是觉得热。他扭过头,身边的谢明朗和沈知都是一脸兴奋期待,玩笑般开口:"真像带童子军出来郊游。" 谢明朗还没来得及抢白回去,沈知更快一步:"言采,说起来你连游乐场都没带我去过,就不用装这种老气横秋的口气了。" 谢明朗听了暗自好笑,悄悄用手肘撞了言采一下,言采瞄他一眼,谢明朗忍笑不住,干脆别过脸去。 这时乐师陆续出场,舞者稍后出场,音乐响起之后,那嗡嗡一场的低语声,终于止歇了。 这一个多小时看得是惊心动魄,旋转的舞者好像成了一道色彩的影子,在明亮的灯光下翻飞不止。等再回到街上,谢明朗看着人流穿梭,有那么短短几秒,只觉得眼睛都花了。 沈知走过来拍拍他:"看呆了吗。走吧,你看言采烟瘾又犯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来。" 这次没走多久,沈知停在一间看门面就知道历史悠久的咖啡馆前面。她额头上细细织着汗,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金绒绒的:"这是带你们来,这里对我来说实在游客太多又太贵了。坐在里面还是外面?" 言采笑着拍她的肩膀,和谢明朗一起,跟她到二楼挑了个临窗的桌子,居高临下,正是观看世态的好位置。 咖啡馆里坐满了人,游客和本地人都有,虽然都在互相打量,但本地人看起外国人都是大大方方,反而游客们还保留着西方世界的旧习惯,小心翼翼地装出不动声色来。她为他们点了茶,自己要的则是咖啡,再叫了两支不同口味的水烟,然后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烟点燃之后她愉快地吸了一口,指着水烟壶说:"只有在能在公共场合肆无忌惮地抽水烟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在开罗被当成这个外国游客也不错。" 经过几天的实践,言采的水烟已经抽得不错,他皱着眉看沈知熟练地摆弄烟管,评价说:"你在享受外国人的特权的时候,当然觉得游客身份好;等你被不断的搭讪和纠缠弄得不厌其烦了,又希望是个本地人,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 听到这话沈知大笑,端起浓稠的阿拉伯咖啡喝了一口:"当人在一个没人认识的环境里,少了人际的束缚,总是会更放肆,也觉得更自由。我是不能免俗的,又贪心,想两全其美,你教训得对。" 言采看着她:"考古不都是出实干家吗,你看你这张嘴。" "喂喂,你又来这种口气了。" 谢明朗看他们抽得愉快,整个人都像云雾加身,于是就帮他们一人照了一张。水烟的味道和一般的烟草不同,并没有任何刺鼻的味道,反而能闻到水果的香气。察觉到他的目光,言采说:"这是淡烟,你可以试一试。" 家里有个烟瘾极重的父亲,谢明朗本人并不排斥烟味,但自己几乎不碰。然而此时此刻,放眼过去,几乎每一桌都有一支水烟,当地人自不必说,这是生活中不可少的一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3 部分,而对游客来说,这形状古老的烟具,隐约花果香气,就像在埃及的其他经历一样,带着不可言说的属于异国的诱惑气息。所以哪怕是平时不吸烟的,在这种气氛之下,也很容易陷入譬如"这几乎不算烟草"之类的自我安慰之中,欣然一试。 事后谢明朗也觉得,在他接过烟管的那一瞬间,是被当时当地的氛围,以及递给他烟管的人,给迷惑住了。 沈知要他用力吸,直到听到水泡声,言采在一边笑着看,问有没有试出来是什么口味。在痛苦地呛了几口之后,谢明朗终于尝试成功,他惊异地抬起眼来,面前两个人都在笑,沈知说:"怎么样,像果味香水么?" 说完有些忍俊不禁,对言采说:"不行,我看到你男朋友吸烟的样子,总觉得是在教什么也不懂的高中生做坏事。" 她话音刚落,谢明朗这边吐出个形状完美的烟圈后,也笑着看着她:"高中生要练很久才能做到这一步。" 言采从接过烟来,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对着吸了一口,笑容满面:"那你练了多久。" "有种东西叫天赋。" 这就算是开了头。两个人用一支烟管,好像间接接吻。起初谢明朗稍稍有点不安,沈知却告诉他传统阿拉伯社会女性不会在公共场合抽烟,男人们之间共用烟管很寻常,游客之间这样的举动对于本地人来说更是见怪不怪,有了这样的说辞,姑且不论真假,谢明朗也就彻底抛开顾忌,什么和沈知比谁的烟圈吹得更好,又时不时忽然从言采手里抢过烟管,颇有些肆无忌惮。 抽的过程的确美妙,但另一杯茶水喝完,起身离开的时候,谢明朗才意识到有点四肢乏力,走路轻飘飘的。言采看着不对,知道是因为吸烟,扶稳他:"你抽得太猛了。再坐一下。" 谢明朗却不肯。言采和沈知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楚,却不想回话。他忽然心情变得很好,白天在太阳下暴晒一日的疲劳烟消云散,笑容控制不住,飘飘然挂上嘴角。 见状言采有点无奈:"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抽烟喝茶也醉。"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索性就此暂别。沈知执意目送他们上了出租车,关上车门前对面部有点僵硬但双眼发亮的谢明朗,和难得露出为难神色的言采说:"他们以前说水烟是轻微的迷幻药,我今天才信。" 回到宾馆,谢明朗才算缓过来一些。言采见他眼睛亮得过份,目光却闪烁不定,知道真的是抽烟过头了。正要给他去倒杯水,谢明朗一把拉住他,接著整个人贴上来,手滚烫的:"我现在知道她说的在陌生环境里难免放肆是什么意思了。" 言采站定,问他:"怎么说?"口气镇定得要命,手却顺着谢明朗的衬衣下摆滑进腰上。 "在抽烟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想念真正的吻了。" 。。。。。。 第二天晚上他们离开开罗,乘船南下。这一程的目的地是埃及南部的重镇阿斯旺,但每到重要的古迹点,船都会停下半日一日不等,由一路作陪的沈知带着他们去看不同时期留下的神庙的残存。船到卢克索后,又待了一个礼拜。这里也是沈知工作的地方,同事朋友很多,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加入他们,一起去看国王谷皇后谷这样的游客必到之处,但因为有专家作陪,种种一般游客看不到或是看不懂的精妙之处,他们倒是都一一享受到了。 尼罗河在卢克索到阿斯旺一程,水域较之开罗一带要狭窄一些,风景却更胜一筹。河水碧蓝,清晨傍晚时分,阳光反射起的粼粼波光更是让整条河都显得梦幻失真。岸的近处长了芦苇,稍远则是棕榈树,与再远处起伏的沙山交映,就是在照片上电视里看过的典型埃及风光。远远望去,水天和沙漠交融的尽头,那星星白点,不知是已在河面上航行千载的白色帆船,还只是飞过滩头的沙鸥鹳鸟飞过。 游轮的船长年轻的时候是水手,非常健谈,在他们三个人喝茶的时候也有的时候凑过来聊天,说起奥纳西斯和杰奎琳肯尼迪的婚礼盛况,说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直叫人真假难辨,让本就说笑不休的场面更加热闹。 在埃及南部的最后一个白天,他们早早去了埃及最美也是最著名的神庙之一。为了去这个地方,清晨四点出发,到的时候,正赶上太阳升起,把那并排端坐的巨大法老塑像染上略带粉红的橙色。这时不要说第一次见到这等景象的言采和谢明朗,就连不辞辛劳来过数次的沈知,也跟着屏气凝神许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每一次来这里,都觉得时间永恒,又无所不能。全埃及大小神庙无数,只这里,我每次看到都想跪下去亲吻膜拜地面。" 这话说得谢明朗感同身受,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还觉得眼睛被所见震得生生发痛,他前一晚几乎没睡,本来想只闭目养神一会儿,但很快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靠着言采,正要起来,忽然听到言采说"这么多年你性格一点都没变,真不知道像了谁。" 沈知很理所当然地轻松应答:"谢天谢地,没有像到我妈,而老头精神上的儿子根本是你。我这是随其发展,自生自灭。" 闻言言采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谢明朗听得清楚,明明醒了,忽然不敢动,又装睡了一会儿,才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坐正。察觉他醒之后,本身就醒着的两个人停住交谈,言采揉揉肩膀:"醒的真及时。再不醒,我肩膀也要塌了。" 谢明朗打个哈欠,微笑:"你看我睡死了,推开我就是。" 回去阿斯旺沈知又要领他们去坐帆船。清早折腾到下午三四点,言采本来说要在宾馆睡一下,却被沈知坚决的一句"船上一样睡,睡醒了正好看日落",还是给拖了去。 就是他们一路都看到的白色帆船。谢明朗和言采坐一侧,沈知和船工一个人坐一侧,正好平衡。下午风足,帆升起来,船行得就像离弦的箭。 两岸风景殊好,但言采上船之后,没多久就有了倦意。他看了看时间,对正调焦的谢明朗说:"我睡一下,日落了叫我。" 说完就很自然地枕着谢明朗睡了下来。这动作亲昵得异常,引得船工张望,立刻被沈知拿一句阿拉伯语解释过去。 言采听见声音,还是合着眼,问:"你又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一个是我未婚夫,一个是他的哥哥,这是婚前的准蜜月旅行。他就说你们感情很好。"沈知笑吟吟的说。 谢明朗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听到解释之后,反而脸上热了。言采倒是镇定,翻了个身,转向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4 背光的一侧,继续睡自己的。 他的呼吸节奏很快变得平稳而缓慢。谢明朗知道他睡着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被阳光晒久了,有一点烫手。 沈知坐在对面,看得清楚,并不说破,倒是指着谢明朗放在一边的相机说:"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照片?" 她对着液晶屏仔细地一张张看过去,半晌后说:"你几乎没怎么照埃及的古迹,照片里都是人。" 谢明朗笑一笑,应道:"是。离开开罗后你带我们看到的埃及,虽然美丽壮观,但那已经是死去的东西。我更感兴趣的,还是正活着的埃及,我喜欢记录人像,在一瞬间捕捉到他们想要表露或是隐藏的情绪,这些东西我只能在埃及人,当然也包括游客身上找到。而你热爱并决定投入一生的古文化,我深受感染,也仅此而已。" 沈知一面听一面看,又往下翻了几十张,勾起嘴角,颇为有趣地说:"言采的相机里就完全相反。我以前觉得他虽然做演员,但是一点也不爱人,他对尘世生活几乎没有热情,种种交际周旋,全是后天学出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虽然明知道这种涉及第三人内心的反驳是无意义的,谢明朗还是立刻反驳,"交际手段可能是后天学的,但是如果当真冷淡麻木不爱人,他现在不会是这样。沈知,你看不看他的片子?" 沈知一愣:"都看的。" 谢明朗看着她微笑。她索性放下手里的相机,正视着谢明朗说:"是啊,我对他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当初他跟着我爸的时候。今日言采的处事,虽然源于当年,但到底不可能一样了。" "那个时候你多大?" "十多岁吧,最糟糕的年纪。"沈知别开脸,点起一根烟,又扔给船工一支。 原本想说的话临到嘴边,还是换成了一句玩笑:"你年纪暴露了。还有就是,我们果然是一辈人。" "什么叫果然。。。。。。"沈知不满地皱起眉,"啊,对了。。。。。。" 说到这里又没了声音。谢明朗那时正在低头看着言采的睡脸,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正要问,忽然听到快门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沈知已经打开镜头,按下了快门。照完之后,笑眯眯地说:"我发觉你们这一路都没有一张合影,让我给你们照一张吧。" 然而在看了照片之后,她又说:"当年姚隽松给我爸和言采也照过一张,也是类似的构图,就在湖区的草地上。言采在这个角度总是显得,嗯,很柔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她把相机递还给他,谢明朗却看也没看直接关起镜头,毫不在意地说:"是吗。这张照片肯定没有收进摄影集,我没看过。"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吧。" 太阳落山的时候,把整个河面都染得金红。落日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滑到山的后面,最终消失了影踪,霞光却眷恋不去,流连在天边,久久不肯消散。谢明朗这时推醒言采,三个人在一河瑟瑟金光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宾馆。 这是在阿斯旺的最后一晚,第二天言采和谢明朗再回开罗,沈知也会在卢克索离开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入夜之后那间因为《尼罗河上的惨案》而闻名天下的酒店的露天餐厅上,再看不见对面的象岛,但对面的建筑和河边游船投下的光影,还是指示出河水的位置。 酒足饭饱,相谈尽欢,他们各自告别。沈知酒力平平,脸若霞飞,回房的时候挽住言采,言辞亲昵,好似还是当年说笑不拘的小女孩。言采和谢明朗一起送她进房间,看着她关上房门,这才一同回去了。 想到第二天就要离开南部,两个人不免生出一点眷恋和离绪,说不出口,就在爱抚和亲吻之中让其蒸腾殆尽。刚开始互相扯外衣扣子的时候,谢明朗还可以玩笑一般说"这种老式宾馆都像后宫,又好像随时有什么从阴影里跳出来",但当后来言采身上的汗滴进他眼睛里,他吃痛去揉,眼睛立刻被密密袭上的吻盖住,也就再说不出像样的长句子来了。 同样蒸腾掉的还有理智。意乱情迷之中,谢明朗要费劲全力才能抬起手,他摸到言采的脸,想推开:"明天还要见人。。。。。。" 言采的吻还停留在谢明朗的颈子上,听见这句话抬起眼来,微微一笑:"就说遇见了难缠而嫉妒的情人。" 灯没有关,脸贴得近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来,谢明朗在言采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依稀带着迷恋的神色。他收拢注意力,想看清言采眼中的自己的眼中,是不是也有言采,而这一刻的言采,是不是一样有着类似的迷恋。他用劲地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明明言采就在眼前,何必这样缘木求鱼。但当他真的定睛想看清言采的神情时,涌来的激情瞬间让他模糊了视线。 他翻坐在言采身上,居高临下低下头来,又被勾住颈子,拖下来亲吻,翻滚作一团,身体不分彼此。交缠的手指都是在汗,还是要竭力抓住对方。纠缠得神志全失之中,谢明朗狠狠咬了言采一口,又被言采镇压下去,理直气壮又心甘情愿地放纵忘形着。 等一切终于止歇,本来都有话想说的两个人很快睡了,等到第二天醒来,那些话,也就奇迹一般地统统忘记了。 他们还是搭船沿原路回到开罗,中途告别了沈知。她离开的时候笑着分别拥抱他们,也许给谢明朗的拥抱时间还更长一些。船长也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妻,说"在婚礼前小别一段也是好事,可以让新婚更加甜蜜",引得三个人相对而笑,道别的气氛也就自然淡去了。 回到开罗之后,言采和谢明朗又住了一个礼拜。谢明朗继续在开罗街头寻找值得记录的影像,言采有的时候陪他半天,有的时候还是在宾馆里消磨时间,等着谢明朗早早回来,两个人彼此作伴。 最后的一个礼拜过得飞快,他们总要离开。 一切又回归原样。和出门的时候一样,分别搭车去机场,分别领登机牌存行李,又坐在不同的位置上。 飞机起飞之后言采和谢明朗都没有睡,读着手边的书,时不时看一眼对方,交换一下目光,又继续做自己的事,好像在开罗最后那几天的每一分钟。 最后几个小时整个飞机的人几乎都睡了,他们也不例外,醒过来已经回来,一出飞机气温骤降,迎头风一吹,埃及也被吹远了,成了天边的异国梦。 入境之后进了大厅,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有没有熟人,骤然亮起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炸得还没调整过时差来的谢明朗一下子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5 呆在原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人影快步上来,奔向和谢明朗保持着正常距离的言采。林瑾死死抿着嘴,脸色铁青,余光都没有扫过谢明朗,只是抓着言采,分开黑压压守在出口处的记者,在其他助理的帮助下,对于记者们爆炸一样乱成一团的追问置若罔闻,努力杀出一条道来。 既然堵不到言采,记者们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还愣在原地的谢明朗身上。闪光灯刺得他眼睛发痛,每个人都在问"你和言采一起去埃及渡假了吗",语气又急又快,更是如此笃定。 谢明朗终于想起来不该在此地久留,戴上墨镜,也快步离开。闪光灯如电,追问声响若惊雷,但还是摆脱了,连行李都顾不得拿,一路往出口走。途中瞥见言采,镇定地和林瑾在行李传送带前,神色如常地等着行李,没有说话,也绝不四顾。 他没有看他。 浮光 正文 第十七章 谢明朗是被电话和门铃的双重噪音吵醒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很坚决,噩梦一样不肯退散。谢明朗挣扎着打翻电话,门铃吵得更狠,僵持了足足有几十分钟,忽然听见重重一脚踢门声:"谢明朗,你给我开门!" 而认出叫门的那个人是潘霏霏之后,因为时差和水土而低烧的谢明朗,愈发觉得头痛欲裂了。 他还是爬了起来,披上外套去开门。潘霏霏那个时候正准备踢第二脚,一下子防备不及,整个跌进门里,人虽然被谢明朗一把捞住,但手上的报纸一下子散了,花花绿绿飞得客厅一地都是。 她又急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在搞什么鬼?我一个劲的按门铃打电话,你明明在家也不接?" 谢明朗放开她,去收报纸,看也不看正要往垃圾桶里塞,却被潘霏霏一把抢过:"这个新闻是怎么回事?" 他刚从埃及回来第二天,经历了机场的围堵,知道事态有变,但一点没有去管,也不敢想,闷头睡到刚才。他以为恰当时候言采总要打个电话过来,没想到先到一步的是潘霏霏。 起先他装傻,反问潘霏霏:"什么怎么回事?我刚回来,国内要闻你问别人去。" 潘霏霏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报纸,有几张因为她力气太大裂了,发出清脆的字纸撕开的声音。她也不管,摊开一张,娱乐版的头条上,赫然就是他和言采一前一后从机场出关的照片,只是照片中的言采面对镜头不动如山,自己却满脸错愕,好像被抓现行。 "我是问这个。和言采去埃及渡假的人是不是你?" 她问的直截了当,咄咄逼人。谢明朗看到那张照片,想起昨天的场面,顿时烦躁起来,脸色一沉:"你气势汹汹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明朗,每次你要转移话题的时候眼睛都不看人,现在就是这样。" 谢明朗就盯着她,目光转也不转。潘霏霏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确过份了,想躲开这样的对视。她的手垂下来,却没想到谢明朗劈手截下报纸,坐在沙发上开始读。这时他总算事件的源头,那是另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站在不知道哪个神庙的某只柱子的阴影下面,一起仰头看柱头的花饰,谢明朗的手很随意地勾在言采肩上,虽然亲密,但也没特别越矩之处。更重要的是,照片上的人像本身脸就暗,照相的人手又抖,面部几乎彻底模糊成一片,要拿这样的照片做证据,就连谢明朗这个曾经的极不合格的娱乐记者看来,都实在勉强了一点。 他竟然笑了:"这个人照相水平太差,我认不出哪个是言采。" "明朗。。。。。。" 听到异常的语气,谢明朗偏过目光。潘霏霏脸色发白,一字一句说得磕磕碰碰,不胜惊恐一般:"我不可能认错你,也不可能认错言采。。。。。。" 他心里一沉,面上却要竭力显出无动于衷来,飞快打断他:"不是我。我和他搭一班飞机回来,只是凑巧。" 他回答得非常肯定,但潘霏霏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谢明朗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对着自己的妹妹睁着眼睛扯谎。他莫名觉得疲惫,正要说话,就见潘霏霏忽然站起来,二话不说往他卧室闯;反应过来之后谢明朗抓住她的手,拦住她,一边说:"你这是发什么神经?" 潘霏霏起先还想挣开他,后来发觉谢明朗是真的用劲了,心里盘旋已久的猜测猛然落到实处,手腕又痛得厉害,心里委屈,索性借势哭了出来:"明朗,你太用劲了,我的手痛。" 谢明朗赶快松手,对着低头落泪的潘霏霏连声道歉,但还是堵着路,不让她往卧室走。潘霏霏飞快地擦了一把泪,往洗手间的方向去,谢明朗起先只想着她是去洗脸,再没拦她,等到想到其他枝节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追过去,潘霏霏站在门口,对着双数出现的盥洗用具钉在原地。她从镜子里看到跟过来的谢明朗,指着不同的剃须刀说:"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女人用的。" 谢明朗转头就走,坐回客厅里等着潘霏霏出来。他觉得面上挂着即将得知真相的恐惧感,反而一瞬间轻松起来。主意也在同时拿定,他告诉她:"我是同性恋,但和言采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了。" 看娱乐版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谢明朗的承认又是另外一件事。潘霏霏脚一软,坐在沙发上,呆呆看着他,许久之后,才掩着脸,哭了。 谢明朗知道和言采的事情在潘霏霏这里,已经暂时被自己出柜的消息遮掩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哭的反而是你。家里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说成什么十恶不赦了。" 听他这么说,潘霏霏顿时哭得更凶了。 等她哭完,谢明朗就说要带她出去吃饭。潘霏霏这才想起公寓大楼外的阵仗,僵硬地说:"明朗,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楼下有记者。。。。。。" 但是冰箱里除了啤酒,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谢明朗不想留潘霏霏,而潘霏霏在谢明朗告诉她同性恋的事实之后,也觉得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空间。她告别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几乎不敢看谢明朗的眼睛,又竭力振作精神微笑:"等你哪一天想好了,想把人介绍给我认识,随时告诉我。。。。。。还有,刚才用那种口气跟你说话,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名字会这样和言采的连在一起,吓坏了。。。。。。" 谢明朗纵容地笑笑,反过去安慰她:"我也没想到。都会过去的。"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6 潘霏霏离开后,谢明朗拉开窗帘往楼下看了一眼,觉得本市其他的娱乐记者肯定都守在言采那边。既然想到言采,他不由去打了电话。公寓的没有人接,郊外的房子也没有,后来用手机挂手机,响了半天,终于接了,听声音竟然睡意浓浓:"喂。。。。。。" "原来你也在睡。" 听到他的声音,谢明朗才忽然觉得过去的这一日格外漫长。自己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柔和起来:"没事,我也是刚醒,给你打个电话。" 言采的睡意淡了,稍稍顿了一下,说:"昨天林瑾和我说了,埃及的行程是下面一个新来的小姑娘透给媒体的,她不知道我们一起去,记者们看见照片,就在机场堵人,出来的正好是你。照片你也看见了?" "霏霏来过,带给我报纸,我看见了。"谢明朗笑了一下,"照相的人水平真差,脸都看不清楚。" 谢明朗轻松的口气让言采也笑了,笑罢又问:"她来问你,你怎么说。" "除了没提你我的事情,其他都说了。她大哭一场,刚刚才回去。" "是吗。"言采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出柜比向亲人承认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更容易吗。" 对此一问谢明朗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答,愣在手机前面。也许是听出呼吸的异常,电话那头的言采反而笑了:"林瑾正在弄这件事情,过几天就没事了。别担心。" 然而事态的发展,远非当日言采轻描淡写一句"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样尽如人意。 没几天第二张照片出来,顿时喧嚣一片,首发的杂志居然是《银屏》的副刊,当天就卖得脱销,就为看一看那张照片上背影的主人究竟是谁。这时娱乐杂志素有的恶毒发作,那的确只是一张背影,拥吻的对象也几乎被挡住,的确第一眼看不出到底是哪个。但同版的另一个角落,轻飘飘报道着一条言采新片票房不佳的新闻,选的压题照,和那个背影俨然就是同一色系款式相近的衣服。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明朗回到《聚焦》之后,面对这场已经牵连甚广的风波,他的好人缘虽然在这时依然救了他,但同事之间饱含深意的目光总是挥之不去,平日见会肆无忌惮开风月玩笑的朋友,这时也怪异地谨慎起来,反而显得生硬别扭。 他所在的圈子,同性恋双性恋异装癖,从来不是禁忌,大家也心知肚明,本来如果离了异色,文艺界也就不是文艺界了。这么多年来大多数人心安理得藏在柜子里,不问不说,顺带照顾公共道德和大众审美取向,素来平衡得很好,而媒体站在线外,也算是职业操守。谁知道这次真的有人穿着鞋踏进来,还带进来一脚的泥。 第二张照片的事情谢明朗倒是很快知道了。这一次他隐隐察觉到阴谋的气息,但再要去找言采,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好不容易找到林瑾,对方却是在公然打太极。这么多年来,谢明朗第一次要在报纸上去找言采的行程。比如他和他的经纪人对此事三缄其口,上下沉默得一如磐石;又比如在某"伤心欲绝影迷"在言采公寓门口试图割腕之后,没几天言采就去了外地参加一个公益活动,估计接下来至少十几天礼拜见不到人。 谢明朗觉得自己被拖下了漩涡,孤身一人。 言采的消失最初让他觉得手足无措,几天之后,也就放弃了,不愤怒是假的,但更多还是事到临头不由他不看清的冷漠。朋友举办的派对还是去了,席间知道内情的很多是从来不看娱乐版的,而看到娱乐版的大多不知道真相,出于礼貌也不会贸然去问,结果就是弄得气氛说不出的别扭古怪。数次之后谢明朗也觉得索然寡味,一些常去的地方也不肯去了。 直到卫可打电话来找他。 卫可近年来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蹿红着,除了不唱歌,几乎什么活动都看得见他的身影,人红,曝光度高,就越红。他两个礼拜之前出外景,看到新闻的那一瞬间,几年来一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一下子通了,一回来,立刻找到谢明朗,约他出去喝酒。 "宴无好宴。"谢明朗甩开依然守在他公寓外的记者,来到和卫可约好的酒吧,看见笑眯眯的卫可和一桌子的酒,第一句话就已经足够冷淡。 卫可却不以为意,招呼他坐下:"我估计别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就是不敢问你,所以我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就老着脸皮来请你喝酒,等把你灌醉了,看你酒后吐真言。" 谢明朗听他还是一贯的口气,觉得实在冷淡不起来。点了点头,坐下来:"难为你费心。不过你既然都开口了,肯定是都猜到了。" "看到照片我就知道是言采了,但是你嘛,还是报纸上登出来才反应过来的。当时听说言采有一个圈子外的年轻男朋友,我从来没想到是你。"卫可一边倒酒一边说,"事情出来再想,不知道是你们藏得太好,还是我太蠢。" 酒过数巡,酒精的力量开始发作。卫可的话渐渐多起来:"和女人在一起,那是绯闻,如果男未婚女未嫁,经济公司再撮合,那就是金童玉女;但和男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丑闻。 去玩没什么,怎么会不小心到让人拍到这种照片。。。。。。不过就算小心也没用,看了照片,要说没有人在后面拉言采下水,我都不信。你不要太担心,这件事情要踩的是他,你是牵连进去的,慢慢焦点就会转移了。" 谢明朗本来不想提言采和自己的这件事情,但等到卫可也这样说,才知道阴谋论之说并不只是自己的多心。酒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难喝起来。他皱眉:"那就等事情过去。" 卫可忽然大笑,好像看神奇生物一样看着他:"过去?明朗啊明朗,你到底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人家真的动手了,你觉得会这么轻易过去?劝言采干脆认了,以攻为守,总比现在要好。" 谢明朗没有做声。卫可想了一想,又说:"哦,对,他还是不要做声的好。" "出柜不是买衣服,不满意可以退回去。"谢明朗轻声说。 "错,出柜给大众不是买衣服。在知道这件鬼事之前,我一直以为言采不是同性恋,他只是不讨厌男人而已。现在嘛。。。。。。"他本来还想笑着调侃一句,但看见谢明朗一脸严肃后,口无遮拦的毛病总算刹了车,"我听说他出门了,等回来之后,你们可能是需要谈一下。看是置之死地,还是拖着。。。。。。" 谢明朗勉强一笑,抬眼说:"卫可,你扮演起知心姐姐的角色,倒也不错。" "你这就是在骂我了。"话虽如此,他并不生气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7 ,还举起杯子来笑着向谢明朗致意一番。 他们起身离开之前,卫可说:"我打赌,门口肯定有相机候着。" 谢明朗走得东倒西歪:"不稀奇。" 他就笑了,凑过来,动作亲昵地勾肩搭背:"不如这样吧,我们这样走出去,也许明天娱乐版的风就刮转向了。" 谢明朗由他搂了一会儿,才笑着推开他:"你确定不会写成诸如三角谜团之类更恶俗的,你也搅进来,只会让娱乐版更热闹而已。彩衣娱众这种事,是你的职业,我不奉陪。" 卫可本来已经变了脸色,后来想到谢明朗是醉了,又笑回来:"你是真的醉了,你开车来的?" "嗯,反正不能开回去了,打车一样的。" 他们出门,果然被守在外面的记者逮个正着。记者们事先不知道卫可也在,一时间有点激动,但基本上还是冲着谢明朗来, "谢明朗,那张照片上和言采拥吻的人是你吗?" "我们拿到了言采出境那班飞机的旅客名录,你也在上面,你们是不是早就约好了一起去埃及?" "有影迷在言采公寓前试图割腕,说是不能接受言采是同性恋的事实,你怎么看?" 。。。。。。 问题起先还有点诱导性,后来见到谢明朗虽然脸色不善却一直不作声,就干脆越来越直接了,只差没直接拉过人来串供再按手印画押。 卫可也没料到会闹得这么难堪,正要低声和谢明朗说"不要理会",手已经碰到出租车门把的谢明朗却忽然站住。他喝了酒,脸色却惨白,眉头紧缩,眼中满是濒临爆发的怒气:"我统统不知道。" 甩下这一句,他把卫可也拽上车,报了自家地址,车子驶出,把那亮起一片的闪光灯彻底甩在身后。 卫可摇头:"你那句话不该说。" 谢明朗太阳穴发涨:"我知道。但是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大众的窥私癖。" "我知道,但是没有奉陪的义务。" 看着他手上暴出的青筋,卫可隐约猜到谢明朗经过这几天,估计也是到了极限。他叹了口气:"等你习惯了,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 无数人等待的第三张照片还没有出来,言采已经回来了。他这次出门是为贫困儿童筹款,下到最穷困的山区,回来之后人瘦了不少,就连裹着冬衣也看得出来。照片的丑闻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影响到他,笑得波澜不动,无论怎么被问起,都是充耳不闻。 但总还是有什么不同了。他的曝光量增多,好像又回到当年最红的时候,身边总有不同的女伴,镜头下面眼角眉梢都是迷人笑意,照亮了女伴,也照亮自己。不久林瑾口中透出言采会在第二年年初订婚的消息,对象却不肯透露,只说是圈外人。 他和谢明朗还是没有联系,就连一些平时能碰到的活动也有意无意避开,好像彻底成了陌路人。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谢明朗碰见季展名。 这才是过去几年来彼此间极力避开有交集的人。 某场摄影展的闭幕酒会上,当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谢明朗笑了一笑,很自然地要走开,却第一次被季展名追上。在一个人少的角落站定,季展名一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谢明朗这段时间来诸事缠身,如今又碰上这么个人,有点不耐烦,还是笑了:"怎么了,忽然想起来要叙旧吗。" 季展名的笑容倒是有点勉强:"倒也没有。我们都讨厌叙旧,不想在临走之前还犯嫌。" 谢明朗本身已经转开目光,听到他这句话又转回来。季展名迟疑了一下,说:"我拿到一个工作机会,新年之后要去非洲一段时间,大概半年。但是如果待得愉快,可能会待久一点。" 觉得有点好笑,谢明朗反问:"你抛下知名时尚摄影师的头衔不要,去非洲拍什么?钻石吗?还是中非的土著?这都不是你的风格。" "先去南非,然后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苏丹。我不是一直说想去吗,这是个好机会,可能还会把北非也顺便去了。" "一个人?听起来都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他无动于衷地说。 "嗯,一个人。。。。。。"季展名犹豫了一下,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摸上了左手的戒指,"她不肯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吵怕了,正在协议离婚。" "是吗。"谢明朗还是冷漠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能去非洲是好事,总之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把酒杯换到左手,要和季展名握手告别。季展名盯着他,忽然说:"明朗,我听说。。。。。。" "你知道吗,除了娱乐记者,一般人都会刻意避开和我说起你即将要说起的话题。" 他的周旋已很熟练,只是脸上没有笑,让季展名愣了一下,也拿出社交场上的周旋本领,立刻抹开脸,只管若无其事说自己的:"那好,我直接跳到主题。一个月了,这件事情已经向着和你无关的结局前进了,你想怎么办。" "我不需要向你备报。"谢明朗真的笑了,"展名,这样可真没意思。不要让彼此难堪。" "那就说,这件事情是真的。" "也请不要用八卦记者的口气谈起这个话题。真的,我宁可现在和你拥抱道别,祝你一路顺风。"谢明朗挂着笑,眼底却已经山雨欲来。 闻言季展名不免脸色黯然:"我很抱歉。。。。。。我只是希望一切顺利过去。那就这样吧。" 最后他们客气地握手道别。谢明朗之前情绪有些失控,到了这时恢复了,握手的时候说:"对不起。这一个月我已经受够了。非洲是个好地方,但是你可要活着回来啊。" 当年傻笑着说要左手一只火烈鸟,右手一只皇冠鹤,骑在河马上大肆炫耀的,究竟是谁。 这句强打精神的玩笑话也只引来季展名勉强的一笑:"那是,也许被酋长的女儿看中了,就不回来了。" 和言采的事情继续耗着,耗着,一开始还有所等待,再过了半个月,记者们慢慢撤离谢明朗的公寓,出门也没有奇怪的车子跟着,一夜之间,似乎一切又都恢复正轨,如果不是潘霏霏坚持不懈打电话来关心他的近况,就连谢明朗自己都觉得可以淡忘了。 在某种程度上,大众也的确是没有耐心而懒惰的一群。 言采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谢明朗正在剃须。 他晚上约了人去看戏,一开始还以为是朋友催他准时的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8 电话,接起来,却是熟悉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又是多少久违的。以至于谢明朗听到声音后就没做声,半天才应了一句:"你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你晚上约了别人?" 谢明朗看一眼丢在沙发上的西装,说:"没关系,我可以推掉。我也觉得不能再拖了。" 餐厅的主人是言采和谢明朗的朋友,替他们安排了楼上的包间,还不是吃饭的时候,整个二楼就他们一桌,带路的服务生脚步本身就轻,唯一的一点声音还被厚地毯吸收干净,真是静得只能听到布料摩擦声了。 这一个月左右的分别并不是他们之间最长的一次,但再见面,两个人看了一眼对方,谁也没有动。一个坐在靠窗的位子吸烟,一个站在门边,半天,谢明朗淡淡地说:"有点冷,把窗子关了吧。" 说完自己先过去关窗,把一地风雪拦在外面。接著他去脱大衣,挂好了,坐下来,端起之前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又一次正眼看向言采。言采本来也在看着他,这时只是微微一笑,把烟掐了,又点一支新的。 最开始都是说些有的没的闲话,都知道言不由衷,但似乎这才能把这一个月莫名累积起的陌生感给打消掉。但这样的谈话让人疲惫不堪,谢明朗没办法,说:"言采,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下乡一个礼拜,太久没吃苦,经不起这个折磨。"言采倒是不在意,慢慢说,"回来之后事又多,不过总算了结了。" "嗯,你辛苦了。" 言采抬眼一笑:"彼此彼此。" 这个笑容总是熟悉,谢明朗看着,才觉得初进门那厚重的冰封感退去一些。他也跟着笑了一个:"这一个月真是过得和打仗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不过想想也很有趣,这种事情,果然只有牵扯到女人才能让之风平浪静。" 言采没有理会这句话之中隐约的火药味,还是说自己的:"那是林瑾从来没有出过的昏招,已经澄清了。" "但是毕竟救了你的急不是吗?反正你每个经纪人都有通天本事,这件事情自然会被淡忘的。"谢明朗面对言采,忽然觉得这一个月里积压的一切情绪都可以爆发出来,但最开始,还是在尽力克制着。 "出柜是一回事,找女人订婚是另外一回事。我可能一辈子不干前一件事,但后一件,一辈子也不可能做。" "你不要绕这种文字游戏。你是不可能找女人订婚,反正只要在必要的时候放个风声出来,就足够了,然后你继续演你的银幕情人,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这是没意思的负气话。"言采皱眉。 谢明朗别开脸:"我知道。" 言采没作声,谢明朗之前发作了一通,心中郁结了数日的疲劳和无奈以及其他种种负面情绪这时缓和一些,他无奈地说:"这种事情,既然有了第一次,就再也不会过去。" "我知道。所以等彼此都经历过一次,我来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见到言采之前,谢明朗设想过种种可能会涉及到的话题,惟独这个不敢多想,心头掠一掠就飞快地过去了。现如今直截了当被问到,谢明朗怔怔良久,才无力地说:"你呢。" 言采对这样以退为进的托辞并不领情。笑容收起来,烟也不抽了,说:"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在问你。" 他何曾见过这样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言采,直觉上招架不来,最初的迷茫之后,竟也慢慢地收起慌乱,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这时言采也不催促,转向窗口,等谢明朗的答复。 雪渐渐大了,吹在窗户上,簌簌有声。寂静不知道维持了多久,谢明朗才说:"这一个月,我非常难熬。也许你习惯了,但是我没办法,工作和生活全部都被打乱了,我这一个月几乎什么都没有做。每一次出门都像逃荒。。。。。。" "这的确需要应付。不过这还是不是重点,谢明朗,你还没有说到真正要说的。" "你不要催我。"谢明朗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别处,"我出柜没什么,顶多父亲不认这个儿子,他老了,要打断我的腿之类的话估计只能说说,但是你。。。。。。" 言采听到这里打断他:"我为什么要出柜。我这一辈子,都是靠演异性恋赚钱。" 谢明朗心口一凉,瞪大眼睛盯着言采,彻底说不出话来。言采也盯着他:"‘我统统不知道‘,这句话也是你说的。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言采又说:"你看,你根本没准备好。出柜和向人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哪个对你更容易一些。现在只要我们手牵手走下楼,随便哪个记者看到拍一张照片,就行了。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事情,问题是,之后你准备怎么办。你连想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这两者。。。。。。"他被说得毫无反驳的余地,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手心却凉了。 "这两者不是一回事。" "你不能。。。。。。"被逼得狠了,有些话想也不想跳出来,一开始还在嘴边犹豫了一下,后来真的说出来,竟异常顺畅,"你不能一声不吭消失一个月,忽然出现,打个电话就坐在这里要我做决定。这不公平。口口声声说这是两个人的事的人是你,但是过去的一个月,你在哪里?你本事通天出面摆平这一切的时候,只是你一个人,你也只想到你一个人。" 言采还来不及表态,另一句话冒出来,也许在他说完之后会后悔,但至少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是不折不扣的真心话:"言采,你不能因为当年你自己瞬间做了决定,如今对同样站在类似立场上的我也一样要求,不管这个决定是什么。" 言采本来还在笑,听到这句话笑容顿时打住,就像被生生从面上刮去一层。两个人都住了嘴,或是停下手边所有的动作,两两对望,似乎要在这一句话之后在对方神情中找出一点什么,或许是震惊,或许是后悔,亦或许往事散去后的不以为意。然而不过短短一刹那,两个人又都发现,根本没办法再次直视对方了。 谢明朗听到言采平静地说:"那好,你慢慢想,想好之后打电话告诉我。" 他起身,拿起外套,干脆地出门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从语气的激烈程度上来说,几乎不可以算作"争执",但是结局,谁也不知道。 谢明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回去之后冲了个澡,然后给潘霏霏挂电话。他心想如果能告诉潘霏霏,第二天他就回一次家。但是乱七八糟扯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办法说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59 出口。 他觉得无比恐惧。 这样混混噩噩过了好几天,有一天和同事聚餐的时候,他听见他们提起季展名,说是他太太怀孕,他不得已推了那个去东非的工作。谢明朗当时没做声,聚餐结束之后从卫可那里问到季展名的电话,打过去,先是恭喜他,然后问,那个工作机会,能不能让给我。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给言采打了个电话。之前预计的先寒暄一下再步入正题的打算在听见言采声音的那一刻彻底报废。他直接说:"我没有办法。。。。。。" 言采就说:"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他轻轻笑了一下:"谢明朗,我没想到作逃兵的人会是你。" 谢明朗半晌无语,最后勉强说:"你没有经历过那些,那种孤立无援,你不知道。" 他没有告诉言采要去非洲的事情。当他们客气地道别的时候,谢明朗忍不住,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最害怕的不是我们闹到不可开交从此视彼此为路人,而是分开之后,再见面,还能坐在一起若无其事笑着喝杯茶,说你新拍的片子如何如何。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以后会是怎样了。" 言采的语气这时疲惫起来,依然是温和的,好像又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滴水不漏地客气着:"你自己选的路,就不要抱怨,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在我们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定型了。" 。。。。。。 后来的某一天,言采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谢明朗走进那片草丛深处,只留给他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和那个早已熟悉的举相机的姿势。不知名的野草在夕阳下深深浅浅地绿着,微风拂过,泛着金光的草浪一层层低下去,野花的香味却在同时浓郁起来。而谢明朗被这些茂密的植物包围着,自在又安然。 言采忽然想到,曾几何时,凝望的那个人,换作了他自己。 倘若梦与梦之间可以跨越,而他又可以走进此时已经在飞机上的谢明朗的梦里,应当是别一番情景:那是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两边都是麦田,野罂粟点缀其间,一条路笔直伸向前方,好像印象派画家笔下的世界。阳光明媚,只谢明朗和言采两个人。他们有一盏式样古旧的只合出现在西部片里的帽子,这倒也罢了,偏偏上面还簪了一朵红花,阳光下鲜艳得近乎张牙舞爪,直能灼伤人的眼睛。他们谁也不肯戴那顶帽子,又要把想方设法把帽子扣在对方头上,牵着手的一路上,就见那顶帽子交替出现在他们头上,很快把头发都弄得乱糟糟了,好像被大风吹过的麦田。 最终谢明朗忍无可忍,一把把帽子拽下来,握在手里,这时两个人一起大笑,没心没肺一样。 这真是无限接近平淡现实的梦境。 以至于会让有些人,觉得乏味了。 浮光 正文 第十八章 谢明朗在非洲一待就是两年多。几年来他的足迹遍布非洲的大部分国家,而他又把其中的大多数时间留给东非,在大草原和维多利亚湖一带拍出来的动物照片,在国内外的摄影展上数次获奖。因此他虽远在另一片大陆,名声传回国内,比当年倒更为响亮。 第三年初,在他的第二场摄影展大张旗鼓筹办得已近尾声时,谢明朗回国了。 他事先只把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几个亲朋故旧,但下飞机的时候还是收到了摄影家协会送来的鲜花。谢明朗把花递给在机场等了好久的潘霏霏,第一句话就是:"借花献佛了。" 阔别数年,潘霏霏再见到谢明朗,极没形象地搂着他又哭又笑,弄得谢明朗反而有点尴尬,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再哭,人家以为我是负心汉了,抛了你去和别人私奔。" 听他还是一样的玩笑口吻,潘霏霏这才确定,面前这个看外表已经脱胎换骨的男人,真的是谢明朗。 他瘦了,不可避免地黑了,但很结实,别人都穿着毛衣和厚外套的初春,他只穿一件单衫,一看就是在热带待得久了,还没适应本地气温。过长的头发胡乱扎着,被晒得都有些褪色,但是眼睛黑而明亮,笑起来弯成月牙形,那乱糟糟的胡子看起来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潘霏霏挑剔地看着他已经穿得不成样子的牛仔裤和肩膀上破了一个洞的衬衣,忍不住挑剔:"明朗,你到底怎么上的飞机。" 谢明朗还是笑:"我其实睡过头了,差点还上不了飞机,所以能准时回来就已经很幸运,你就别挑剔我了,再说衣服什么的,换一件就是了。" 他既然这样说,潘霏霏也没奈何,看了一下,把身边那个看兄妹重逢看到目瞪口呆的年轻人拉过来:"明朗,这是梁启文,我男朋友。" 谢明朗早就看见那个腼腆的年轻人,听潘霏霏介绍发现自己猜想的果然不错,一边和梁启文握手,笑说:"霏霏在信里老是提到你,我一直想见见你。我是谢明朗。" 梁启文瞄一眼潘霏霏,后者正笑着望着他,说:"嗯,这就是我哥哥了。" 他一震,连声喊"大哥",听得谢明朗忍俊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寒暄几句,才去拿行李。 他事先告诉过潘霏霏自己行李多,果然开了两辆车才勉强装下,潘霏霏不停地和谢明朗叙旧,说家里的事情,也说自己的事情,一路上都没有听过。谢明朗虽然累,但听着潘霏霏愉快地说说闹闹,这才终于觉得真的回来了。 之前租的公寓早就退了,在回国之前想再租回来,却因为已经有了住客而不得不作罢。潘霏霏替他找的新公寓地方也不错,房子还更大一些,离公园很近,设施也很齐备,到卧室打开衣柜一看,当年留在潘霏霏那里的衣服如今挂得整整齐齐,一望既知是用心收拾的。他谢过潘霏霏,又以刚下飞机为由推掉他们订好的接风宴,彻底洗了个澡,刮胡子换衣服,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和梁启文一起等在客厅的潘霏霏惊叹:"嗯,明朗,这下你变成好男人了。" 他送走潘霏霏他们后,就去了一趟医院,做全身检查,也约好治疗时间。经过一番折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人也饿了,拦出租车去了当年喜欢的餐厅好好吃了一顿,所幸食物还是一如记忆中的清淡美味。回去的路上遇见堵车,在剧院区一带龟速磨蹭了好久,留给他充裕的时间把每一家剧场和电影院外的大海报都好好欣赏一番。 三年光阴对于娱乐圈这个喜新厌旧风水轮流的地方已经足够是一个轮回。海报上出现的名字和面孔已经足够暗示些什么,当年还只是剧院配角的年轻人开始担纲主角,有人更进一步,也自然有人淡去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0 了身影。 刚回国的头几天他都在调整身体状态中度过,除了家人,也就是去找张晨确定摄影展的进度。但他回来的消息传得很快,没几天不少朋友的问候已经一一传来,派对酒会的请柬也陆续送到,这样一看,似乎离开的那几年根本没有存在过。 在应承那些请柬之前,谢明朗先去看了一场戏。 在堵车那天看到言采的面孔出现在《小城之春》的海报上时,谢明朗就已经定了主意要去看。有当年的前车之鉴,他订票时特意订了晚几天的,但这次是在大剧院公演,票并不难买,还很顺利地买到了大厅的中排。进剧场之前卫可打电话来,要他去吃饭,说是一群朋友等着,夹缠半天,谢明朗好不容易用别的理由推了这次,但禁不住卫可磨人的本事,还是应了下一次。 电影原著本就不是轻松愉快的基调,而其中的种种抑郁曲折在小舞台上更加被强化了。玉纹的周蓝他以前只是听说,看她演戏还是第一次,当真是好演员,几个动作一两句话,俨然就是民国中人了。 言采演戴礼言,生了肺病而拘在破败的大宅中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子,守着妻子与幼妹,了无生趣地打发残年一般活着。 时光对他向来厚待,至少在谢明朗看来,这几年的时光在言采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舞台上的他脸色发白,脚步沉重,眉间愁云紧锁,说话有气无力又恰到好处地传到剧场的每个角落,但那些都是角色的,他演得太好,有一刻谢明朗当了真。随着剧情进展,花厅里夜宴一场,在四个人推杯置盏之中,平日竭力掩藏的情绪在无声中悄然爆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年幼的妹妹一脸憧憬看着志忱,这个男人的到来,就像一阵风,暂时吹去了盘旋在老宅上方固执不肯离去的一切低落和颓丧;玉纹笑着和志忱划拳,礼言看她醉了,也笑着去拉,反而被一把推开;他之前被烛光映亮的面容、被酒舒展开的眉头一瞬间又黯淡了,但是目光不肯离去:烛火下的妻子再不是友人拜访之前那个镇日问医买药的落寞妇人,她开怀大笑,眉目间顿时鲜明,就像寥落春季里陡然盛开的花朵,像一团火,在无声地尽情歌唱。 也许别人都在看郑晓的志忱他控制舞台的功力有增无减,尤其是那角色本身色调明亮,更是惹眼得很。但是谢明朗一直在看这一场里的言采,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再去看其他的角色。他去找言采眼中那从剧目开始就挥之不去的抑郁和死一样的寂静,又看着那些迷恋和欢喜随着酒精暴露无遗,最终归于洞知一切的了然、自卑和再次的寂静。谢明朗喜欢看言采表现这些细微的表情,这是他所擅长的,而他熟悉这一切。 剧目的最终是玉纹和礼言一起走在城墙上,并肩站着,看着城外的春天。一瞬的激情,还是被责任和理智拉了回来。那一刻一直都略略有着佝偻的礼言在妻子身边,直起了背,在经历了风波后,这夫妇二人,最终还是互相依守。 这是胜于情爱之外的道德和理智的力量,也是希望。 谢幕的时候言采得到了最热烈的掌声,尽管真正的主角应该是玉纹。言采含笑四顾点头致意时目光也扫到谢明朗这边,整个剧场将近千人,他根本看不过来。 散戏之后谢明朗跟着人流走出剧场,为了分流人群,剧院开了好几个侧门,谢明朗出来的那个就在演员入口和化妆间边上。他瞄见不懈守在门口的满脸热忱的年轻人,男女都有,莫名笑了。 应约赴卫可的邀那天,谢明朗先去领了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在非洲时不时困扰他的疟疾回来之后也有良药治疗,进展中的第一个疗程效果很好。 卫可看见他第一眼和大多熟人的情况一样,愣在当地,半天才敢认。他重重抱了一下谢明朗,拍着他的背笑说:"他们都说认不出来你,我还不信。真的变样了。" 这个时候谢明朗已经剪了头发,穿风衣,那种所谓"流浪的艺术家气质"一扫而空,如果不是黑得过分的皮肤,看上去倒像年轻的大学讲师。 谢明朗笑笑:"我觉得我出去几年,国内的时间就像忽然凝固住了,你们都没有变。" "你用了复数,特指还是泛指?" "你看,追求细枝末节的毛病也一点不改。" 他们说说笑笑进了会所,正好看见侍者推着一车冰好的香槟酒听厅堂。谢明朗立刻停了下来:"你当初说的是私人派对,这可不是三五个人。。。。。。" "的确是私人的。。。。。。就是派对的主人不是我。"卫可笑得一脸无辜,"很多人都要见见你,你却只顾躲起来逍遥,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谢明朗苦笑:"没办法,我待在地广人稀的地方太久,已经有反社会倾向了。" 卫可并不把这句话当真,笑着说:"正好重新培养一下,你这次回来,短期内不出去了吧。来,给我好好说说非洲的奇遇。" 后来人陆续到了,有认识谢明朗的,都过来打个招呼,闲聊一番,如此反复数次,谢明朗和卫可的交谈被中断数次不说,谢明朗离开这种环境一段时间,这种人际交往周旋不太习惯,很快也倦了。到了后来觉得没办法,说:"最可怕的还是人类。" 卫可忍笑:"这句话说得轻声一点。你这次回来,除了摄影展之后还有什么别的近期打算?" "想在天气还没暖起来之前再南下一次,去拍候鸟。" "你拍动物倒是上瘾了。不再拍人了吗?" "拍的少了。" 谢明朗说完从口袋里翻出烟来,卫可看见烟的牌子,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忽然说:"改天我们去看出戏吧。最近好戏不少。" 谢明朗不动声色,随口应道:"哦,你说看什么?" "比如《小城之春》。" "这出戏你看了几场?"谢明朗转头笑着问他。 卫可想了一下:"加上陪人去看的,四五场吧。" "那想来应该不错,能拉你在剧院里坐四五场。"他忽然话锋一转,"我觉得也不错。" "你动作好快。已经看过了?"吃惊的人换成了卫可。 "那天搭车经过,看到海报,就订了张票。周蓝的玉纹演得好,最得原著的意思,郑晓的志忱也很好,演戴秀的小姑娘台词还是差了一点。。。。。。不过言采的戴礼言,还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卫可点头:"他的确演得好。明明是三个主角里最不讨巧的角色,还是能演得让人目不转睛。这出戏演员都是一时之选,当初选角公布之前,我还以为他是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1 演郑晓的角色,郑晓去演戴礼言。" 听到这里谢明朗笑了:"当初我们认识,你也说言采和郑晓的角色应该反过来。" "是哦,不说我都忘记了。亏得你还记得。"卫可笑得有些感慨,又说,"你虽然已经看过了,还想再看一次吗。" "可以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看一场别的。"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大厅响起掌声,就双双扭过头去看,却见言采、郑晓还有周蓝三个人出现在入口处。《小城之春》上演至今风评始终不错,票房也好,算是戏剧界一桩美事,所以他们一出现,在场的其他宾客无不报以善意的掌声。 卫可事先不知道言采也会过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瞥了一眼谢明朗,正想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的不知情。本想着还是说一声的好,身边的谢明朗放下手里的杯子,笑说:"你偶像来了,这次是不是还要躲。" 听语气倒是全不在意。卫可还是苦笑:"看来我说事先我不知道你也不会信了。" "没,我只是意外下了戏他还不累,有力气来玩派对。" 和言采不了了之的事谢明朗从没和第三人谈起,他估计以言采的个性,更不会提。他看卫可难得的谨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端起酒把剩下半杯酒喝了,说:"晚了,我现在要调整生物钟,你没喝够的话下次我们两个再出来喝。" 他说完要走,卫可却拉住他,使个颜色:"言采朝这边来了,现在走就太昭然了。" 言采正分开众人向他们走来,离得近了之后,眼底最初那一点惊讶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浮现的笑容,好似真的高兴这场重逢一般。 谢明朗抬眼的瞬间,适当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没看言采,转向卫可轻声说:"你挑的好天时地利。" "不要说得唯恐避之不及一样。完全可以坐下来喝杯酒,谈一谈他的新戏,我说明朗,你现在变成我喜欢的一型了,不如考虑我吧。" 他口没遮拦的玩笑话谢明朗不急不怒,就是不笑:"别人开玩笑就算了,你开这种玩笑,就未免穷极无聊了。" 卫可听他语气不善,收起笑脸道歉;谢明朗飞快地瞄了一眼四周,至少表面上看来没人在看着他们;这时言采已经到了眼前,笑容也是恰到好处,他也总是能恰到好处:"他们说你回来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谢明朗早一步把烟收起来,这个动作很小,言采还是瞄到了,没做声,只听他说:"两个礼拜了。我还去看了你一场戏。" "哦?"言采坐了下来。 谢明朗看了一眼卫可,继续说:"刚才还在和卫可说到《小城之春》。那个角色你演得尤其好,特别是喝酒那一场群戏,动作发声,演员之间的配合,都很精彩,比起双人戏来,这种剧本更适合你发挥。" 言采听完,勾起个含义不明的笑容:"要不是知道你从来不读剧评,我还以为你从哪个剧评家的文章里直接摘来这一句。" 谢明朗跟着笑:"怎么,这么陈辞滥调吗。" "谢谢你来看戏,也很高兴你喜欢。"言采稍稍停了一下,"对了,你的摄影展是下个礼拜开展?" "下周六。你要是愿意赏光,我送你两张票?" 这话卫可听不出根底,言采一听,还是笑:"也好。影展的主题是什么?" "东非大草原上的野生生物,和山谷湖区的鸟类。我这两年都在照这个。还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并交给了张晨,让他看着办。" 他们就像一般朋友一样坐着聊天,泰然自若到连卫可到最后都有些目瞪口呆,继而觉得坐不下去,也不管谢明朗听见他要走那一瞬稍稍阴沉下去的脸色,还是厚着脸皮找个借口撤了,把言采和谢明朗两个人留下来。 卫可一走,两个人之前本来还看起来很正常的交谈几乎在同时收住,彼此百无聊赖地端着酒杯不是看着场内其他人说笑,就是低头枯坐。说实话这样的气氛在这种场合下太不合适,更多少有点现眼。谢明朗想着也觉得没有意思,正要也找个借口,正好这时郑晓和周蓝来找言采,趁着这个空隙,谢明朗也就脱身了。 他先找到派对的主人,道了个别,又和卫可打了个招呼,不巧的是这是卫可身边的年轻女歌手喝得太多,鞋跟一崴,一整杯红酒全部给谢明朗的上衣喝了。他的上衣是浅色的,这一来前襟好像染血,实在惨不忍睹。谢明朗无法,匆匆安慰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的肇事者,就去洗手间试图清理一下。 颜色眼看是擦不掉了,谢明朗更不愿把上衣弄得湿淋淋的这样走出去,无奈之下只能大概清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至少不过于狼狈,这才肯走出去。 门刚一拉开就见到言采的脸。没想到又在这里重遇,之前可以摆出来的笑脸这时都成了无谓,谢明朗让出一条路来,言采却不动,反而退了一步,让他先出来。 先妥协的还是谢明朗。走廊上的灯没有宴会厅上那么亮,但过道狭窄,之前能避的此时倒是无处可避。僵着对立片刻,谢明朗才说:"晚了,我已经不习惯这种生活,先回去了。" 言采稍稍低下眼来,好似无动于衷地说:"哦。" 谢明朗走出几步,身后听不到动静,他知道言采在看他,却没有回头。他心想一切真是糟糕,今晚自从见到他,就都变得糟糕起来。当年说过的若无其事坐在一起讨论新戏,他们都做到了,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人难堪。时间真是最好的遗忘剂。。。。。。 他定神,但又神奇地发现自己好像能看到言采走在自己前面,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俨然就是《尘与雪》开场那个镜头的回放。 谢明朗莫名想到,根据偶像电影的走向,这个时候他应该坚定地回头,他也在等他回头,然后顺理成章地拥抱热吻,诉尽相思,最后皆大欢喜。也许细节桥段上会有点不同,但结局总该是大不离的。 可是如果真如电影一般美好,早在走到现在这一步之前,故事就应该欣然结局了。 影展开展那天谢明朗没有到场,张晨对此稍有微词,不干不脆地说了句"也好,符合你这两年来一贯的低调",还是尊重了他的意思,。 他按照之前计划的,开车去南方的候鸟保护区拍最后一批越冬候鸟的照片。他几年没在国内开过长途车,又碰到春天,总是下雨,开到丘陵地带还容易起雾,这让他非常不习惯,不由自主地怀念起非洲来,虽然那里路况极糟,动辄尘灰铺面,但晴天总是长长久久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2 ,太阳升起落下,每天的生活都如此规律。 回忆一旦开头,就难收住。谢明朗又想起奈瓦夏湖一带各色斑斓的鸟类,肯尼亚是他在非洲待得最长的国家,他甚至在那里遇见沈知的同事,也是从此人口中,他得知沈知交完毕业论文,正在苏丹考察旅行。 那段时间谢明朗正好也要去苏丹,在沈知朋友的帮助之下,他们又见了一面,还是在一起抽烟喝茶。谢明朗没有提起和言采的事情,但沈知也许猜到了,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颇为怜悯地说:"我爸不会爱人,言采在他身边那么些年,最好的最坏的统统学到了,这点也全盘接收。我上次见到你们,以为他终于学会了,谁知道还是弄成这样。" 说完自嘲般地一笑:"他总以为对我爸的感情是爱,自己看不清楚,活该。" 谢明朗讨厌知道内情者那种无意流露出的居高临下的疏离感。他可以反驳,但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过头去看着尼罗河在苏丹的这一段,抽着他的水烟,谈自己的工作,也问沈知的工作,就是不谈言采的话题。 穿过一条隧道,再两百米就要转弯。谢明朗放慢车速,尾灯亮起,刚一打过方向盘,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辆货车冲破防护栏撞向自己前方的小车的场景。他一个激灵,直觉地猛踩刹车,同时把方向盘往车祸现场相反的方向打,总算在十几米之外停住了。 他松了口气,看着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才解了安全带要下车去看一看情形并报警,车门还没打开,忽然听到一声类似于厚纸箱从高处落地的声音,短暂的眩晕和酥麻过去,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听见第二声同样的声响,接着整个人朝一旁撞去,胸口和左臂一阵闷痛,剧痛袭来的同时,意识也在瞬间远去了。 中途的时候觉得在颠簸醒来过一次,那时睁不开眼睛,觉得自己问了句"出了什么事",但没等到回答,又一次晕了过去。 他大概知道自己是遇到了车祸,可能还撞伤了肋骨,但是就是醒不过来。但是疼痛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感觉就像他在非洲前几个月老是做的梦,梦见一把刀沿着脊柱划下来,皮开肉绽,就是不出血。他因为痛,不得不蜷曲起来,结果伤口裂开,反而适得其反。 那个时候他还能被吓醒,挣出一身冷汗继续睡。现在是一样的痛,可能更甚,却醒不了。 他只觉得身处一片浑沌之中,若干次他依稀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又不真切,迷迷糊糊地远去了。 谢明朗疑心自己是被痛醒的。 病房里非常亮,扎得他眼睛发痛,眼泪一下子落下来。脑子里就像塞了棉絮,半晌想起来应该遮住眼睛,但四肢根本动不了,每一下呼吸都牵扯得胸口在痛,口渴得想要喝水,还是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来。 但他的挣扎看来并非全然徒劳的,很快觉得一只手贴在额头上,脚步声远去,又有更多的脚步声涌来,渐渐的所有的感观清晰起来,"吗啡的效用退了"、"心跳和血压都正常"、"稍微有点发烧",是他最初听见的几个句子。 因为还是很疲倦,他中途可能又睡着了一阵,再次恢复知觉只觉得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这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不再那么痛了,起初还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等到能看清天花板,想转头看一下是不是只是他一个人,不小心牵动了哪里,痛得他眼睛都花了。 这时他听到声音:"你肋骨骨折,还不能动。" 谢明朗暗自挣扎了好久,勉强能说出话来,也是弱得如同耳语,稍微想放大一点音量都痛及肺腑:"怎么会是你。" "我在摄影展上听到你车祸,就赶过来了。"言采皱着眉,"你要不要喝水。" 比起上次见到,言采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但看起来还是精神而整洁,乍一眼看去,看不太出究竟在病房里耗了几天。但谢明朗稍微多看了两眼言采,立刻从他蓦然放松的表情中得知,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一塌糊涂。 吸管送到嘴边,谢明朗实在抵抗不住水的诱惑,老实喝了,喉咙舒服的同时力气似乎也回来了一些。说话不再那么费力,说:"我填的紧急联系人是霏霏。" "我知道,她刚刚回去。" 言采答得平静,谢明朗脑子不太好用,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睁大了眼睛,苦于没有办法做出更激烈的动作,良久之后才勉强说:"真是混帐。你来真是让彼此难堪。" 一个"滚"字在喉咙深处翻滚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谢明朗已经觉得足够筋疲力尽,这一下索性不理言采,扭过头,闭上眼睛,以为这样就能睡着。 但是吗啡的效用真的过去了,伤处抽痛不止,连呼吸稍重都是折磨。想到言采就在身边,谢明朗只恨不能痛晕过去,忍痛咬牙吼道:"你明知道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你。" "我不知道。"言采平静地说。 言采听说谢明朗车祸的消息,是在摄影展的展厅里。他还记得那个记者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的一张照片。那是谢明朗自拍的他在非洲的某个住处,窗子外面是高大的树木,然后一些东西乱七八糟地搁着,很像他国内原来那间公寓的工作间。窗子旁书桌上是一张很大纸板,上面钉着一些照片和便笺纸,也很符合谢明朗一贯的风格。 言采忍不住笑了一下,正好那张纸张上贴过的照片如今重新整理编辑,做成大评图的式样挂在另一边。言采很自然地凑过去看,发现上面都是一些肖像照,和本次摄影展的主题似乎并不搭调。 但是这些小张的照片反而更让言采觉得熟悉,好像这才是他知道的谢明朗会去用相机记录的影像,那些陌生的平凡人一瞬间的表情,欢笑,哭泣,恐惧,羞涩,有些情绪并不美丽,但是真实。 再后来,言采在其中找到了自己。 那大概是这组相片中唯一一张看不见面孔的。看背景应该是在埃及,阿斯旺的那家宾馆里,他坐在大躺椅上睡着了,头垂在一边,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一只手搁在扶手上,赤着脚,除此之外,身体的整个部分都被那张舒适的躺椅遮住了。那张照片是强逆,以至于色彩失真,只有轮廓线异常清楚。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张照片根本不合格,但言采知道他们在埃及的每个晚上,睡得都很安稳,每一场小憩,都好像醒来就已经天荒地老。 他忽然瞄到身后有人,而且已经站了一段时间,回过头去,对方的笑容灿烂,却不真诚:"言采,专程来看谢明朗的摄影展吗?" 言采先一步看到他背在身后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3 的手,眉头已经暗暗皱了起来,点了点头:"对。" 那人继续笑:"他昨天在南下的高速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抢救,你知道吗?" 言采本来已经转开脸,听到这句话立刻转回来,正对上对方举起来的相机。这句话来得突然,他心头一空,竟也在瞬间措手不及。闪光灯一亮,不仅引来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也逼得他回神,那人看来还要再问,笑容才挂上,就见言采大步过来,手一扬,打翻相机,还顺势狠狠踢了一脚,朝门外冲的时候扔下一句:"你去找林瑾,就说是我砸了你的相机。还有,美术馆门口贴了禁止拍摄的牌子。" 。。。。。。 然而这种种言采都不会和谢明朗提起,当然也许经过这几天,各大娱乐版又有好戏了。言采暂时把这些无关的琐事抛开,看见谢明朗负气地合上眼,也没说话,坐回沙发上,像过去的那几天一样。他前一天没睡好,慢慢有了睡意,后来干脆靠着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天已经黑了,之前可能护士来过,关了大灯,谢明朗被固定在床上,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言采以为他睡着了,但是稍后传来的声音知道原来并没有:"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回去吧。" "已经晚了,这几天换洗衣服都是林瑾送来的,现在除了我推着你一起上车,可能没有别的办法顺利离开医院了。" 谢明朗一下子静了,稍后以略带嘲讽的语气说:"是不是之前我的体检报告拿错了,其实得了重症,你为了让我临终前好过一点,替我揽下所有的罪。忏悔就不用了,我还嫌找不到听我忏悔。" 言采看着谢明朗的手,垂下眼来,谢明朗忽然觉得他的抬头纹有点刺眼,忍不住拿手去抚平它。 在这样无关紧要的细小的动作中,两年的时光还是不会回来,但至少坚定地向前迈进了,谢明朗又说:"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你一辈子都在演异性恋,干嘛要告诉别人自己是同性恋。还是同一个人,多不新鲜。" 言采看着谢明朗说:"你车祸的消息是记者跑到美术馆告诉我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事先想过,如果被拒绝,这会很难堪。当年事情出来,我根本不在乎。但是当时我希望你看清楚,再自己做决定,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谢明朗这一晚来第一次笑了:"言采,你要知道,生死和年纪无关,你看,这次先死的那个可能是我。你心理建设得好,又有经验,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也会好过一点。。。。。。" 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说不下去,笑容凝固在脸上,后又散去,盯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 言采站起来坐到谢明朗身边来:"我们之前都心平气和端着酒杯讨论过我的新戏了,最坏的不过如此,你还在怕什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明朗一震,微微叹了口气:"那是装的。" 这句话一旦说出,谢明朗忽然觉得从回国之前就开始反复自我强调的防备和对策统统没用了。他乏力地继续说:"我根本不应该回来去看你的戏,这简直太低估你而太高估我。" 言采听了,只说:"你不知道,再遇见你的那个晚上,大概是这两年我难堪的一晚。" "去非洲之前我回家了一趟,和我父亲就性取向的问题大吵了一架。"说到这里谢明朗反而笑了,"我真是个糟糕的儿子,一般人面对暴怒的父亲,不论是坚定的死不回头,还是低头认错从此‘洗心革面‘,都好歹算是正常的反应,但像我这样吼回去‘我搞艺术和同性恋之间没必然联系,就像你出轨和你做中学校长没关系一样‘的,估计没几个,我这一辈子估计都进不了家门了。" 他们好像在笨拙地自说自话,又都不在乎。各自说完这一通后,安静地对望了对方一番,谢明朗忽然想起来某事,问他:"霏霏见到你,反应如何?" 言采仔细想了一下:"一开始看起来是呆住了,你醒来之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很镇定,也很客气。看来你还是没告诉她。" 谢明朗没有上绷带的那只手的手指稍微一动,就碰到了言采搁在病床上的手:"当我想告诉她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他说到这里有点无力:"沈知反复说你不会爱人,这是假的。但是有一点没错,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寻常情侣,演着演着,就出破绽了。" "那这次换你来教我吧。"言采眉头一动,低声说。 "在我们都没死之前。。。。。。"谢明朗又一次微弱地笑了,"两年里我已经想好了,还在想怎么找个机会说,呵,没想到会是这种狗血的场合。。。。。。言采,我现在困了,你让我睡一会儿。明天再说。" "好,你睡。" "对了,之前你在睡的时候,说梦话来着。" 这句话乍一听突兀得很,言采诧异地下意识反问:"我说了什么。" "你在背台词。"这次就是真的微笑了。 天亮的时候潘霏霏去医院看谢明朗,她看见两个人都睡了,姿势看起来都很僵硬,绝不舒服,但是表情安详,睡得很熟。 后来谢明朗伤好了,临时租的房子也退了。再后来是戏剧节,言采因《小城之春》第一次拿到戏剧奖的提名,几个月来第一次重新曝光在荧光灯下。 很多记者在等着言采的到场,不约而同地想围追堵截也要逼出个态度来。这样想着,言采的车到了。 当看到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时,黑压压的媒体席和影迷区,反而静了一瞬,接下来才是含义各不相同的叫声。谢明朗看着闪光灯,手一下子汗湿了,言采察觉到,扭头看他,发觉他领结不知何时歪了,就倾过身帮他调正。同时低声说:"下次摄影家年会,是不是不需要正装出席啊。" 谢明朗本来还脸色发白,听到这句话之后蓦地笑了:"是啊。" 他们牵着手往颁奖大厅走,言采一直在笑,就像他每一次走红地毯时一样,后来谢明朗适应了那些刺眼的光,也开始微笑。那些光依然让他不舒服,但是看着前方,他知道,这些浮光散去,就应该是人生了。 【全文完】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一章 对言采感兴趣,纯属偶然。 那段时间导师在编一本有关过去三十年间国产电影的书,而我正在做的论文也正好和那一段时间的大众文化有关,为了给导师和自己找资料,镇日在音像素材的海洋中翻滚。 某一天离开图书馆之前,鬼使神差一般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4 随手借出一份距今大约五十年的纪录片,这片子本身和我的论文没有关系,当时拿起来也只是单纯好奇图书馆里居然还保留著年代如此久远的纪录片。回到住处後,本来打算借著吃晚饭的半个小时把它看了,谁知道却被其中的一张一闪而过的面孔迷住了。稍後字幕出现,当看见"言采"二字,我一瞬间惊讶得无以复加。 我不敢相信这张脸的确是言采的,按下暂停键,倒回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片子里他出现的镜头很少,到了最後索性定格,总算在那张脸上找出日後的痕迹,立刻也就觉得这的确是同一个人了。只是看著当年的他,再想想我更熟悉的言采的模样,惊讶尚未挥去,感慨已然袭来:再怎麽沿著理想的轨迹老去,岁月还是无情。 在我有记忆以来,言采就没有年轻过。当然就他的年纪,已经不可能是我这一辈人会去关注的演员。对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高中时候看他在金像奖上作颁奖嘉宾,人是老了,但一双眼睛还是光彩逼人,饶是当年一门心思全扑在他身边领奖的那个人身上,旁人於我几若无物,还是有那麽一两秒种,心里闪过"真是个迷人的老头"这麽个念头。 对於当时的我来说,这种赞美已经是极限了,绝对不会心血来潮的找部片子来看看,就连娱乐版上偶尔之偶尔看到名字,也是无甚兴趣地快速掠过。不过事隔多年,不知道是不是能稍微沈得下点心来,还是说整个审美趣味有了翻转,在那一夜的惊鸿一瞥之後,寻找资料的时候,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留心一下是否有和言采相关的内容。而随著工作的进展,一些有趣的细节慢慢展现,对於一个在演艺界沈浮了一辈子的人来说,他的一生也的确如同一出高潮迭起的剧目:二十多岁崭露头角,三十四十岁间大红大紫,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甚至没有演过一部电视剧;然後就是在大银幕上仿佛凭空消失一样的十年,当然这种"消失"只是相对的,他转而活跃在戏剧界,不时客串独立电影制片人,一直到五十几岁再一次拿到金像奖的提名,这才又开始以一年一部的频率接演电影,但直到二十年後去世,言采工作的重心却再也没有回到大屏幕上去了。 无怪这近三十年之中,论及电影,关於言采的消息不多,但略一涉及戏剧舞台,资料就可称得上丰富多彩了。 此人的一生和演艺界中人所走的一般道路大相径庭,我既然在查他的种种,对此也不免好奇。好在隔壁系里对这种陈年人物的老八卦了若指掌的前辈总是有那麽几个,後来一次学院的餐会上,随口一提,说在给老板准备资料的时候忽然对言采这个人有了兴趣,尤其觉得他走的路颇不寻常,果然引来在座某几人会心一笑,其中一个率先开了口:"言采这个人,有的是比电影还精彩的故事。只是人走了,茶水也凉了,不要说年轻人,就连再老一辈的人,可能都忘记了。" 适当的八卦让遥不可及的人变得人性可亲,所以普罗大众才会对公众人物的八卦抱著始终不灭的兴趣,我亦无法免俗。越是这样欲说还休,我越是好奇,追问:"不要话说一半。你们感兴趣的,大半是风雅的八卦,我虽然是演艺界旧事的门外汉,但也得准我偶尔附庸风雅一次。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发觉言采的事业被分成了两截?" "我就是发现了才好奇。这个关子卖得太长了。。。。。。"我忍不住皱眉抱怨。 不料这个关子还被卖定了:"八卦这个东西,还是自己找来的有趣,你就在替你老板打工的闲暇翻找一下,言采的八卦,虽然老,还是好找的,学校的图书馆不够用了,那,去国图翻老报纸,保证妙趣横生,物有所值。" 说完还不知道是不是好心地提醒一句:"对了,今年年初才出的那本言采的传记不要看,一来会降低寻宝的乐趣,二来传记作者的立场太昭然,有些章节让人看了不太喜欢。白璐,找老新闻的乐趣是随著时间的推移而成几何倍数递增的,不要心急,到时候我们可以交流体会。" 这话说得好生可恶,轻飘飘一拨,不肯落在实处,还弄得人心如猫抓。不过这倒也的确激发了我某种程度上的热情。几天後,在国图的报刊查阅室里,当我拿著一张新近整理出来的年表向管理员要求翻阅某几个特定年份的画报时,在等待过程中的某几个瞬间,我的确是觉得自己有点发疯的。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二章 寻找的过程远没有想像中顺利。当然绝大部分责任在我。翻老报刊的确是件很有趣的事情,特别是当在某个角落看到今日紫红一片的人物当年也不过青涩如此,总是忍不住想笑,读著读著就忘记了时间,有些人几年间彻底变了模样,有些人却是本性不变,这些都在一篇篇的报道里留下微妙的痕迹。文字或许对於影像作品不算个很好的载体,但论及其补充性的乐趣,又别是一番滋味。加之翻看陈年报刊之後,才知道原来这也是替导师和自己准备资料的好来源,抱著这样多的目的,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大把时间过去,笔记本上记了一堆材料,都是有用的,却和初衷相差甚远了。 周末我又在图书馆里坐下,手边是十年前的整整一年份的画报,堆得老高,经过者无不侧目,我就对这样的目光报以一笑,继续干自己的事情。里面我感兴趣的话题还是很多,涉及言采的依然很少,因为这段时间翻老八卦翻得兴致太好,对於他的兴趣又下去一些。看到午饭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看到打来的人是意明,这才想起早早和他约了午饭,心里暗呼一声不妙,走到走廊上接了电话,毕竟我理亏在先,声音放低几度:"意明,对不起,我正在过来的路上,你再等我一下。" 意明是我大学时候室友姐姐的同学,我和他在一起泰半是由於室友的撮合。几年下来,感情已趋於稳定。他是建筑师,但似乎还有什麽家族事业,我不问,他也不主动说起,只是有一两次约会时候接到电话,甩下我赶回去处理,後来道歉的时候略略提起,仅此而已。 当我赶到约定的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後。彼此都不是喜欢对方迟到的人,所以见到他面孔的那一刻我更心虚,他看起来倒还好,见到我之後站起来,拉开凳子等我坐下来,才说:"怎麽回事?你不迟到的。" "我在图书馆里查资料,里面太静,资料又太有意思,不知不觉就忘记时间了。对不起对不起。" 意明听了只是笑一笑,推菜单过来:"先点菜,我饿了。" 我也饿了。这一顿两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吃完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5 水果喝完茶觉得满足得很,赖在椅子上都不想动。他问我下午有什麽打算,要不要看场电影什麽的,我连连举手告饶:"不行,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各种老电影,已经不能再看了。最近好像也没什麽新片。" 他对电影其实也没什麽热情,听我这麽一说并不坚持,想了想又说:"那去看戏?" 这倒是个好提议。於是我们在餐厅磨蹭到各个剧院的票房差不多开了,才慢悠悠去买票。我们想看的票都卖得差不多了,没有好位置,最後还是去看了一出音乐剧,笑得不行,出来之後又饿了,再去吃晚饭,晚饭时候意明忽然问:"你近来勤勉得不像一贯的作风,有什麽让你特别振奋的事情吗?" "其实倒也没有。你知道不知道言采这个人,我那天偶尔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多少有点被震到,所以在干活的时候也附带关注他一下,查点资料什麽的。" 意明似乎是稍稍惊讶了一下,还容不得我奇怪,他已经镇定地开口:"是吗?我知道他,只是你什麽时候对陈年旧事有热情了?" "并不算太大的热情,只是忽然觉得原来被习惯性忽略的一群人原来有著比我相像中精彩得多的故事,我在做的论文也是在考古,就当扩充性阅读好了。" 他点头:"原来如此。" 他这口气我听得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就说:"你说话的口气真奇怪。" 意明挑眉看我:"怎麽了?" "好像我在说什麽你熟悉的东西。" 他反而笑了:"胡说。我连一部他的片子都没有看过。" "其实我也没有。"看见他浮起的笑意,忙把冰淇淋往他面前一推,又说,"好了,我知道这是以貌取人,你不用笑话我。快吃吧,冰淇淋都要融化了。" 和意明分开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半夜,洗澡之前先开了电视,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台正在重播什麽访谈节目,一边擦头发一边站著看了一会儿,原来是为了庆祝卫可从艺五十年的特别访谈。以他的名声地位,他的电影我怎麽还是看过几部的,後来索性坐下来把声音调大一点,认真地看,就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它录下来时,竟然听到他们说起言采。 最初挑起话题的是主持人,她问起卫可最喜欢的演员,後者几乎毫不犹豫地笑著说:"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我疯狂地爱著言采呢。" 全场顿时笑声一片,连坐在台下的他的太太和女儿都不例外。这段时间看老杂志,最喜欢看卫可的采访,真是妙语如珠,而看现场,加上神情动作,更是精彩。主持人听他这样说也笑了,不以为怪地笑著继续问:"你的第一部电影《尘与雪》,就是和言采合作的吧。" "没错,我就是从言采手里抢走女主角的那个人。"这又惹来一阵笑声和掌声。 "和偶像合作的感觉如何?" 这次卫可稍稍思考了一下,才继续笑著说:"当年我的戏份很少,和言采在一起的对手戏更少。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场,我想也足够他恨我了。就没有一出能一条顺利通过的。那个时候我不会演戏,他也清楚这一点,难得他耐心这麽好,一遍遍地对戏,到後来连我都开始讨厌自己了。真是不堪回首。" "也许是你潜意识里希望和他合作的机会更多一些。"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是啊,我说了那时我疯狂地爱著他。" "言采知道吗?"主持人也被这轻松诙谐的气氛感染,笑著追问一句。 "後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在爱著别人,所以根本无暇他顾。"卫可还是笑眯眯的,轻描淡写地说。 我听到这里大笑,直从椅子上翻下来,这人说话真是有趣。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主持人的脸僵了一瞬,好像在考虑怎麽转到其他话题上,不过卫可在笑,座下的人也在笑,没人当真,很快话题就换到其他方面去了。 後面的话题更加严肃一些,毕竟三十岁之後才是卫可事业的重心。这一段我录了下来,但录像机一旦打开,人也不可抑制地犯困,裹著毯子瘫倒在沙发上,後来也就慢慢睡著了。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三章 媒体真是折磨人。。。。。。 我不懈地在某一年特定的几天的报章中翻来翻去。 那一年肯定出了什麽事情,但我得不到确证。比如言采的第一个戏剧奖,其他得奖的演员个个都配红地毯照,就连稍有名气的没得奖的演员的照片都有了,唯独他的照片只得一张得奖致辞的。但得奖感言上又看不出任何异状。再往後看一期,也就是半个月後,有一条消息说言采和某剧组解约,然後接下来的这一年里,就再没有他的任何新闻了。当然如果是其他什麽人也就罢了,但对比一下他在同一份报纸里前半年的曝光度,就不能说没有蹊跷了。 肯定是在藏著些什麽。 直觉和在大众传媒系混了数年的经验都在叫嚣著。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是去找同一时期的八卦报刊,但这种东西国图里没有,我就转而去找一些影视刊物,还是不得其中三昧。这样折腾了一个下午,等到查阅室关门,依然云里雾里。 出门的时候想起意明晚上要来家里吃饭,而冰箱里空空如也。就匆匆去超市买菜。路上忽然下起雨来,整个城市又湿又冷,我临时起意,买了一堆火锅的材料,到了家门口,在楼下的书店外犹豫了一阵,还是冲了进去,问:"前不久出的那本言采的传记,还有的卖吗?" 收拾好菜再整理一下房间,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门铃就响了。意明进门时难得夸奖了我的手艺,我厚著脸皮接受了,没好意思说那香味是火锅底料的功劳。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我挟给他一只鱼丸,他就弄个蛋饺到我碟子里,有点傻气。然而火锅总是让人容易满足,香味和热气之中我稍稍有点飘飘然,很快就饱了,不妨意明忽然说:"那天我们去看音乐剧,我爸妈好像也在。" "哦。。。。。。啊?" 我们在一起这麽久,从来没有对家里提过,我是想著稳定一点再说,但也没和意明讨论过这个问题,听他这麽一说,应该是也没对家里提过。看见我瞪著他,他反而笑了:"真的。所以他们要我问你,愿意不愿意哪天去我家吃饭,我这就来问你了。"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我一时间愣住了,看著他的眼睛,没有过的心慌。他笑容愈发深:"你怕什麽,不就是吃顿饭吗,我家人难道会吃了你?"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点虚弱地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6 说,"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不能就这麽去你家吧。" 他无比奇怪地问我:"怎麽不能?" 於是我也笑了,摇了摇头:"是啊,没什麽不能的。这个周末我约了朋友,其他时间都好,你提早一个礼拜告诉我,我也准备一下。" "现在才准备学习做贤良淑德的女朋友吗,也不嫌太迟了。" 他的口气让我忍不住拍他一下,然後两个人都笑了。 吃饱之後他去洗碗,我窝在沙发上,看到他带来的袋子正搁在茶几上,就问:"你来了什麽来?" "几张老片子。你不是说在研究这三十年来的电影吗?我今天经过音像店,觉得也许你会有兴趣,就买了。不过我也不懂,你看看吧。"声音和水花声一起飘出来。 他体贴起来,真是无敌,完全不像独生子。我兴高采烈去拆包装,果然都是好片子,而且和学校图书馆的版本不一样,附带的花絮不少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一张张拿起来,心花怒放,拿到最後倒是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问出来:"意明,还有一张言采的片子?" "你不是对他感兴趣吗?我也随手挑了一张。我看封套上面的评价还不错,要是不好看别怨我。" 上面写这片子是言采第一次问鼎金像奖影帝的作品。看海报他真是年轻,从侧面看来身形挺拔,就是可惜看不见眼睛。我笑著扬声对意明说:"看著这张脸真的不相信他也会有老的一天。那等一下来看这张消食吧。" "要是不好看能不能换一张?" "再说再说。" 等意明洗完碗我们开始看碟。言采在片子里演一个单身父亲,带著一个患自闭症的幼儿生活。故事的情节倒也不复杂,无非是後来另一个女人出现在这一对父子的生活之中,并终於皆大欢喜。我不知道言采当年多大年纪,他年轻时候的脸总是没有年龄的,具有极大的可塑性和欺骗性,但我知道言采此人单身到老,无儿无女,但没想到在还年轻的时候演一个父亲,竟然能真实细腻到这个地步。看他照顾孩子时的熟练,以及试著和自闭的孩子沟通时的小心翼翼,再後来女主角加入之後整个影片散发出来的平实温暖的气息,好几次眼睛一热。明明是节奏并不快的片子,竟也很快地过去了。 影片结束後我吁气,靠著意明说:"这麽老的片子,现在看还能打动人,剧本自然功不可没,但是演员的表演,好像能超越潮流而出一样。难怪他拿影帝。" 意明听完我的话转过头来,低头看著我,他眼睛里似乎也在闪著什麽:"不要在我面前迷上别的男人啊。" 我大笑,搂住他。 我们洗了澡,身上似乎都还飘著火锅的味道。意明在睡前抱怨说下次还是要出门吃火锅。我骂他挑剔,他笑笑,没多久睡熟了。我没他喝得多,又因为之前看了片子,洗完澡之後兴奋得很,很晚才睡著。睡著之後不知道多久听见好大一声雷响,接著就听见暴雨倾盆而下,人一下子醒了。正在想怎麽下这麽大的雨,意明忽然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这时又一阵雷翻过,闪电的光透过窗帘,划在墙上,一闪而过。意明没说话,还是坐著,我也跟著坐起来,他倒是比我先一步开了灯。我看他冷汗涔涔,顿时就猜出来了,他看著我在忍笑,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脸,转回来的时候又似乎镇定一点,皱著眉说:"我讨厌打雷。" 他这个时候神情别扭得像个孩子,我真的笑了:"那就开著灯睡吧。我也不喜欢打雷。" 开灯之後反而睡不著了,看了一会儿他的睡脸,我下床去拿下午买的那本传记,这传记的目录上直截了当写著年份,也很清爽,而那个让我心中存疑的年份,果然也有单独的一个章节。 窗外雷声小了,落在天边,雨声却不止歇,身边的意明睡熟了,呼吸声绵长而均匀;我本来还有一点睡意,看书一目十行,但几页翻过,书上也峰回路转,另一个名字忽然出来,看客如我的确在一瞬间被惊呆了。盯著那张彩照目瞪口呆良久,这些时日来的迷雾也在同一刻豁然散去。 原来如此。 "怎麽会是谢明朗?" 第二天正好又是学院餐会。当时"指点"我的几位看我的表情就像在看神奇生物,我也意识到自己过分激动了。收敛一下,语调还是在微微颤抖:"谢明朗?那个谢明朗?" 这下真的有人笑了:"谢明朗。那个谢明朗。据说当时两个人的事情出来满城轰动,但还是被慢慢淡忘了,我们真是善忘的动物啊。" "都这麽多年了,不止一辈人了,谁还会去关注这个。而且当年被关注无非是一方是当红艺人,後来言采不演电影了,舞台的观众圈小,淡出在公众的视线之外,自然就没有波澜了。" 他们说得起劲,我犹在震撼之中。艺人的性取向从来不会令我惊讶,哪怕对象是言采,一个我眼中从来没有年轻过的、名字已经写在过去的书页上的人物。但是另一方是谢明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年,去看过一个近年来得奖摄影作品的联合影展,其中有一组照片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是在一个小房间里,黑漆漆的,放著不知道谁的歌,投影仪则不间断地在幕布上反复投下一系列的照片。当时我刚刚成年,厚著脸皮和朋友两个人进到门口标著"此展出有敏感内容,请未成年观众以及敏感人士慎入"的房间里,心里其实不是没有一点隐秘的雀跃和期待的。 到的时候正好上一轮播完,新一轮正要开始,同伴说如果血淋淋的就赶快出去,於是我们在离门口很近的墙边坐下来。当然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但是因为黑,谁也看不见谁。 每张照片出来之前都标明了时间,第一张出来的照片就是两个正在热吻中的男人,他们看起来英俊而健康,缠在一起的手臂透出无限的生命力。房间里哗动了一刻,有人退场,但还是不少人留了下来,我听到同伴骇然的抽气声,却没有管她。 翻过几张照片,出来一张hiv阳性的化验单的特写,大概明白了即将看到的是什麽。果然接下来两个人中的一个明显地衰弱下去,又因为每张照片都间隔一段时间,那衰弱更加明显。 但是照片的语言一直很平静,忠实地记录著一些琐碎的生活的细节,坐在一起吃饭,开车去医院治疗,打球,和朋友聚会,等等。没有生病的那个是画家,於是镜头也记录下他的情人看著他工作的场面。还有一张一个帮另一个洗澡的,那个时候病人瘦得已经像个鬼,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7 脊背和手臂每一块骨头都突出来,阴森森地嶙峋著,但是他男朋友嘴边却有笑意,一点都看不出阴霾。 也有裸露的照片,偶尔一两张有著性暗示的,在疾病的阴影下异常触目惊心,但坦陈得让人几乎无法正视了,就像在窥探本不应该被展示出来的感情。不记得何时同伴口齿不清地说了句"我觉得恶心,先出去透气",就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看到最後,上一张还是已经病到一看就无可救药的一个坐在钢琴边上弹琴,下一张忽然就是赤裸的两个人相拥著躺在床上,一个人依然有著漂亮的身体,好像古老的雕塑,皮肤仿佛都在黑白的照片上闪闪发亮,另一个,根本就是挂著人皮的骷髅。 这个场面过於震撼,本来看得还聚精会神的自己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口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连太阳穴都痛了。我觉得胸闷,恶心,这样的对比太忠实强烈,我从来没有觉得正常的人体会是这麽美丽的存在,我也没办法把目光偏到相片的另一边,哪怕是分毫。 因为不敢看另一侧,就死死盯住健康的那一个,他闭著眼睛,身体很放松,好像睡著了。 我觉得很害怕,不知道是因为从来不知道的感情,还是死亡,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什麽,哭了,以至於最後那几张没有看到,又没有勇气再看一次,一遍结束後慌张地落荒而逃,坐在明亮的大展厅里好久都没觉得缓过来。 後来同伴找到我,也许那一刻我的脸色太吓人了,她握著我的手说不出话来,我也看著她,没办法说话。她看著我,终於说:"太可怕了,我们早点离开吧,或者去看点别的。那边有风景照,我们过去看。" 那个时候我却看到有人围在房间的入口的一侧,拿著什麽单子去看。於是我又鼓起勇气走过去,拿起一张,大概地看了一下,原来上面写著这组照片的由来:一对艺术家情侣,其中一个查出hiv後,请他们的摄影家朋友替他们照了一组照片,记录下病著的那个生命中最後的一段时间,以及两个人的最後一段时间。整个组照持续了一年多,随著病人的死亡而结束。照片最初只是私人收藏,但几年之後两个人中的另一个身体也不好,在没有经过摄影师同意之前把这组照片寄去了某个摄影大奖的评委会。得奖之後在当事人和摄影师的同意之下,送到艺术馆来展出。 纸的另一面简单地印著照片中的两个人的生平,并无任何的避讳或是隐瞒,第三个人则是那个摄影师。当时我看见那张面孔时也很诧异,因为总觉得拍这样照片的人应该很年轻,至少不应该年纪太大,但是照片上的那个人鬓角已经白了,眉心微微拧著,很严肃一样。然而这张面孔看著总是眼熟,我去找他的名字,上面写著,谢明朗。 我当然看过谢明朗的照片,他太有名了,不过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字,怎麽样也会看过一两张他的作品。他的好些肖像照美丽得近於神,而这种美丽是精神上的,完全可以超越皮相而存在。 当我告诉同伴刚才看到的那些照片的摄影师是谢明朗,她愕然看著我,良久才吐出一句,不可能。 "真的。" "不可能。" 这种争执毫无意义,我也没有坚持下去,只是盯著纸上谢明朗的脸再看了一会儿。很奇怪,大多摄影师对我来说是没有面孔的,但是那一天,我记住了他。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四章 言采和谢明朗。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对我而言实在有点荒谬感。 可能是我呆若木鸡久了,听到说笑声的时候还恍惚著:"怎麽了,不是这麽吃惊吧?" 我老实认:"还是有一点的。" "来来,说说看是怎麽发现的。当年的正统媒体都讳莫如深,花边杂志国图又没有备份,难道你看到了什麽我们不知道的资料?" "那也没有。我偷懒取巧,把言采的那本传记买了,目前只挑了一点看,正好看到这里。" 就有人说:"这本书的作者是言采的崇拜者写的。她年轻的时候和言采在一部戏里合作过,言采不知道给她下了什麽蛊,从此死心塌地。你要是通读了,就知道她恨不得把言采写得十全十美,嗯,至少成书看来已经是将近全美了。因为这本书,谢明朗的家人很不开心。" "为什麽?" "谢明朗照片的版权在他家人手上,而且据说当年是留了遗嘱下来说不能用於商业行为。但你也知道,那是言采的传记嘛,作者和谢家的人又认得,就去要了一些没有发表过的照片,但是。。。。。。你看了就知道了,总之和谢明朗私交更好的人都会不愉快也是情理之中,如果是家人,愤怒就更容易理解了。" 我苦笑:"为什麽每次说一半,难道卖关子就是这麽有趣的事?" "倒也不是。而是你肯定是要去看这本书的,我现在说了,等於剧透,不是罪过?" "你说了一半,已经是罪过,不说下去,罪上加罪。"我白他一眼,"经您这麽欲说还休一番,我已经多少猜到了。传记这个东西,素来是有倾向性的,只是这个作者彻底偏向言采罢了。不过我是不知道当年那段公案啦,这麽说来,是不可能从这本书里看到真相的了?" "不是当事人或者知情人的话,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绝对的真相的。但是事情的无奈性偏偏在於,越是知情人,站出来说话的可能性越小,因为他们才真正在乎当事者,不愿意对方因为偏颇有失的言语受到曲解和伤害。所以从传记里,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片面的真相,如果其他资料丰富,互相印证补充,幸运的话可以把真相还原到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程度,这就已经很好了。" 这段话听得我头晕,我只想告饶:"那你究竟是说,言采这本传记,可读性是大,还是小?" "其实我对他究竟是个什麽人也不清楚,但作者也是下了工夫的,对言采的作品和人生轨迹也很熟悉,怎麽也还算是认真的作品吧。传记作者和被记传的人物心意相通,可从来不是传记写作的必备前提。" 最後一句话说都略显刻薄,褒贬之意立现。我听了也只能笑笑:"我对他们就更是一无所知了,白纸一张,只能虚心吸收。" "你看过言采的电影没有?" "最近看了一部,如果有时间,可能会再看几部,我想我也许真的太低估老电影了。" 那本传记我用了两个礼拜左右的时间看完,速度之慢虽然让我也汗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近来分神得太厉害,老板对我的进度很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8 不满意,还被专门拎到办公室短谈了一次;去意明家的日子也定了,临时烧香虽说是蠢法子,但还是要用一用,先是打电话回家和父母汇报兼而求救了一番,然後做头发买衣服,中途和意明还见了好几次,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惊讶,幸而没有笑话我,总算留了几分颜面。公事私事堆在一起,看闲书当然被暂时抛在一边,只能临睡前翻上个几十页。传记的作者叫戴隐芙,看简介是电视台的编辑,整本书的文笔相当不错,没有很多人物传记那味同嚼蜡的平铺直叙,赞美之词的确俯仰皆是,所幸感情还算真挚,没让人特别反感。 也顺便找了言采去世之後别人写的纪念文章看,那倒是很热闹,各类文章纷纷出台,不说死人坏话这一点在文艺圈里更是发挥得十足,每一篇都在送给他不同的帽子,同辈人的追怀,後辈人的仰视,种种不缺。言采想来在圈子里人缘不错,不少文章写出来细节纷呈,尽管文笔有高下,但把那些旧事串起来看,倒是依稀能勾勒出一个周旋得滴水不漏的人物。 不过这些文字说得越是花团锦簇,我越是想起那天餐会上的话,觉得离真正的言采,说不定反而远了。 当然了,仅仅想靠这些东西去寻找"真实",也是痴人说梦。 去意明家那天正是周末,老板出差去了,我忙里偷闲,一边等他来学校接我一边看书,正看到最後几章,整个基调都哀伤起来。作者比读者先一步哀伤迟暮,真新鲜。 听到敲门声放下书,打开门,果然是意明。看到彼此的第一眼我们都笑了:他穿得很随意,一看就是小儿子回家,我却郑重其事地穿著裙子还盘了头发。 我觉得脸上登时热了起来,说:"不行,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要换一身。这样好像我年纪比你还大了。" 他笑容没忍住:"挺好,别换了,我们要快一点走,不然晚了塞车。迟到了我妈又要说我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收拾包,顺手把言采的传记塞进手提包里。意明在身後忽然来了一句:"你带这麽大的包?吃个晚饭,弄得好像去加班。" 他这麽一说也是,但我又没有别的包了,说:"我今天只有这个包了,要不然等一下绕去我家一下?" "你把文件夹什麽的拿出来,会好一些。" 哪里有什麽文件夹。我抽出书来,对他说:"不是文件夹,是正在读的传记,总算抽空要读完了,这包大,合起来看不出装了东西,就这样吧,我已经够紧张了,你不要雪上加霜了。" 他看了看我的包,没再在这个细节上纠缠下去:"你紧张什麽。这有什麽怕的。" 他越是这麽说,我越是忐忑。我们很少在彼此面前说起家人,所以对意明的父母究竟是什麽人根本没有底。不过事到临头,想也是白想,上了车之後他一直在和我闲扯,终於让我渐渐安定下来,这一路上也很顺利,最初担心的塞车什麽的完全没遇上,开到在城另一头的他家,比预想的还早了二十分锺。 他家房子大,就两个老人住著,不过看来两个人都能自得其乐,也不显得冷清。我觉得意明和他父亲更亲一些,这让我暗自有些奇怪,因为在一起的时候,他提起母亲的频率要高得多。 开饭前四个人坐在客厅闲聊,我才知道意明泡得一手好茶。他在我惊讶的注视之下一味不动声色,把茶杯推到我面前後抬眼看了我一眼,还满有点得意的样子,我用脚轻轻踢他一下,他也没作声。 话题基本上都在意明母亲的控制下进行。我来之前担心他们会问我家里的事情,想到当著陌生人大谈家里的状况曾经让我不寒而栗过,但他们谁也没有问起,一直很轻松地在谈我的研究方向,平时的爱好什麽的,谈著谈著想起来意明提过他父亲退休之前是大学的教授,虽然是纯理科,但却是在剧院和他母亲认得的。我就顺著他们的爱好陪他们聊天,电影戏剧和流行音乐都算是我所学的一部分,果然皆大欢喜。 後来吃晚饭,气氛也很愉快,他父母都是健谈的人,又绝对不会把话题引到任何可能让人尴尬的点上,不得不服气这就是老人的经验和智慧。说得兴起,真是会忘记正在聊天的人是男朋友的父母。 因为气氛如此的轻松,在吃完晚饭收拾好桌子後我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看到客厅钢琴上面放著好些个相架,下意识地凑过去看──都是家人的合照。看到小时候的意明,我不由得笑了。 过了这麽久,梁叔叔和潘阿姨变化其实不大,这点著实让人羡慕;意明的变化也不大,有几张看来是和亲戚家年龄相近的孩子们一起照的,很容易就能认出他来。 因为觉得太有趣了,不免仔细地看,潘阿姨看到我在看照片,也走过来,说:"这都是家里人的老照片,我也好多年没换过了。" 她又说了一点意明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的目光正好落在一张照片上:意明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那个人明显不是梁叔叔,我就多看了一眼,那个人三十多岁,眉目间开朗得很,头发眼睛漆黑,就是看五官看不出和他家任何人相似。 眼熟感莫名袭来,再看一眼,背後一凉,觉得冷汗唰就下来了。偏偏这时候潘阿姨察觉到我正盯著那张照片,瞄了一眼後,很平淡地说:"哦,这是意明和他舅舅。"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五章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偷偷在看开车的意明,他应该知道,但是我们都没说话。 我觉得很尴尬,好像未经允许而窥探了身边人的隐私一般。他明知我在查言采的过去也不出声,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因涉及亲人而产生的尴尬。 但又觉得不出声装傻也不是办法。当初是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哪怕只是表明一下知道这麽回事,也应该说点什麽。思索再三,最後挑了一句最保险的:"原来谢明朗是你舅舅。。。。。。" 这一下又觉得不对,改口说:"表舅?呃,他和潘阿姨不是一个姓。" 意明在开车,目光没转过来,还是看著路:"是舅舅。但是他和我妈没血缘关系,我外公是我妈的继父,他是我外公前妻的孩子。" 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来只是想提一下就赶快抽身而退,没想到意明说了这些,感觉上倒像是被拖到更深处了。我嗯了一声,他听了居然笑了:"我们家的事情是有点复杂,不过他们兄妹感情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嗯。"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麽,转过脸来:"对不起。"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69 "啊?"他忽然道歉,吓了我一跳,"你干嘛道歉?" "今天在办公室和你扯包的事情,其实是因为看到了那本书。我不希望你把它带进家里,我妈要是看见了会难过。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又觉得忽然提起太突兀了,就一直没说。" "我知道。潘阿姨指给我那张照片的事情我就想到了。"我拍拍他的手,"不过我真没想到,谢明朗的家人就在我身边。我一直以为这些人都离我远得要命,才兴致勃勃地挖坑追八卦。" 他听完微微笑了一下。在沈默中车又开出去一段,看他表情,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果然在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意明低了低头,然後说:"你看了那本传记?觉得怎麽样?"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答他。 目前的状况,就好像忽然插进来一堆人一团事情,都是和他有关的,对他也许很重要,也许只是漠然,但我不得所知。 但我想他想问的肯定不会是言采,於是说:"快看完了。如果我是潘阿姨,也会很不开心。作者太偏袒言采了。" 是啊,有谁愿意自己的亲人被定论成一个把伴侣的事业搅得一塌糊涂还若无其事的自私鬼。那些刻薄非难若在明处,那还能算作者没有风度,但她仗著生花笔,都放在暗处,隐晦是隐晦了,效果也更好了。 "据说在他们生前,戴隐芙和舅舅的私交还更好一些。所以当她上门要照片的时候,我妈也很爽快地同意了,照片都是戴隐芙自己去挑的。我觉得这是以怨报德。她总认定舅舅是让言采远离大屏幕的罪魁祸首,毁了他的事业而自己依旧名利双收。第一本传记,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某种错觉般的权威感的,她就愈发自以为是地竭尽全力把言采描绘成一个人格完美的演员,和自始至终的无辜者。真没辜负第一本传记作者的大好条件。" 意明起先还竭力保持著镇定,说到最後怨气愈盛,怎麽听都是咬牙切齿。 凡是涉及公众人物,如此各唱一出的场面就从来没有少过。这些年来听过读过的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於是我就很对不起意明又无法抑制地想,谢明朗是你家人,你又是不是爱屋及乌,一味偏袒。但後来想到谢明朗也是我少年时候崇拜的人,这样想低他的自己实在有些龌龊。 继而想到,只可惜死人从来不能站出来替自己辩解。 "小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抹白我舅舅?" 他问了这一句,弄得我赶快抬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情。我在听你说话。" 他看著我,笑了笑:"哦。这样。" 这样的口气让我不敢看他,闷闷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麽,你刚才在发脾气。言采的传记,你也看过了?" "一点。看得不多,但已经足够。她只管对他顶礼膜拜就好了。我只是不明白她的义愤填膺建立在什麽立场上。就算舅舅真的如她所说,那家里闭上眼睛往死里护短,是因为我们是他家人,是非不分,也就算了。她是言采什麽人?" 他这根本是在闹别扭了。不愿顺著他的话说,试著拨开话题,只开玩笑说:"路人油然而生的正义感发作?" 意明盯著我,我朝他笑一个:"你舅舅是什麽人,言采是什麽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而且总会有新的传记出来,大浪淘沙,不要为一只偏颇的笔生气。" 意明没有说话,有些烦躁地摇下车窗。我看著他,忍不住说:"你一定很喜欢你舅舅。" 过了一会儿他才应我:"是。他很疼我。当年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时候还难过郁闷了很久。还想过是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不可能有小孩,所以对血缘看得很淡。" 正在我想该怎麽回答他的时候,他扭过头来对我一笑:"说起来我还是我妈探给舅舅和解的那根树枝。。。。。。到了,将来再慢慢同你说。" 正听得入神,没想到他这样收尾,目光往车窗外一转,原来是到自家楼下了。我知道今晚他答应父母回家住,也没留他,道别之後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背著包上楼了。 这一晚我把传记看完了。她笔下言采的最後的人生写得出乎意料的得体,怀念有之,不见忧伤,仿佛为他置办了一场永远不会到头的宴会一般。看到最後,我竟也微微感动了。这是偏颇的传记,她写砸了谢明朗,但对於言采,却是个漂亮的收场。这文字,和那些配在里面的照片一样,是看得见感情的。 传记的最後一句是从言采晚年的一封信里摘下来的,说,我怀念著过去,近於思乡一般。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六章 原来言采也会怀念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想书上的最後一句。 不知道为什麽,戴隐芙整本书里不遗余力塑造的那个言采,因为这一句话,这段时间来在我眼中几乎已成有实体的形象又莫名翻转了。好像看到一个孤独的老人,正惆怅地回头遥望。我无法克制地想,他到底在怀念什麽。最後一段,戴隐芙的每一行文字都在带著读者回溯言采那灿烂的前半生,最後急转直下,以这句话收尾,以至於让人不免想到,她是知道什麽的,所以单独挑出这一句话。感情是脆弱的不可持久的,事业也是,失去後者更令言采耿耿於怀,因此而生的落差感堆积到晚年,终於在去世前不久忍不住在给朋友的书信里记上一笔。是这样吗。 这样的收尾总是让人禁不住浮想翩翩,戴隐芙不愧是编辑出身,明知道被暗示的真实,和真实的真实之间,也许天差地别,也明知道那种因文章而起的怜悯和感怀对於死者来说可能是最不必要的,但还是被她的文字和叙述动摇了。 我再没有主动和意明谈起言采的事,倒是有一天约会,吃到甜点的时候,他莫名来了一句:"我舅舅很喜欢这家店,我小时候他会带我过来,点双份的冰淇淋给我。" 呵,我也喜欢纵容我吃双份零食的亲戚,虽然我妈总是抱怨,但我总是心甘情愿被这样收买。 抬头看著他,他也正看我,笑一笑:"我喜欢这家店的缘故,是这麽多年来,厨师想来换了不少,菜的味道和水准却始终如一。" "嗯。"我忽然想起来那一个晚上他没有说完的故事,觉得此时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就说,"对了,你那天晚上说你是父母递出去和解的树枝,怎麽回事?我其实心里一直惦记著。" "你还记得这件事情啊。" "怎麽不记得。" 他把手边的盘子推开,往椅子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0 深处一靠,起先有点不自然地别开眼睛,好像是要努力把往事再聚拢一样:"七岁之前,我不知道我还有个舅舅。" 这个开头让我心里一沈。果然接下去是:"在一年级暑假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爸妈双双都要出差,最早回来的一个也是半个月之後,我以为要被送到爷爷或是外公家里,正在闹,谁知道来了个陌生人,我妈说是我舅舅,这半个月他带我。" "当时的场面挺好笑的。那时候我爸已经出差了,我妈晚上的飞机,然後忽然来了个人,风尘仆仆,头发老长,身边好大一个箱子,当时只觉得我妈要扔了我,又哭又闹发了好大脾气,怎麽也不敢和他走,我妈就被我闹得都发脾气了,只有舅舅坐在沙发上等我哭得没劲了,他就和我妈说,小鬼他带走了。我当时本来都哭不动了,听到这句话,又给吓哭了。" 我晓得如果我笑出来意明肯定会怨恨我,但还是忍不住,又尽力克制著抿著嘴做认真倾听状,估计样子也很诡异。先笑出来的反而是意明,虽然看来有点窘,但倒是真的很怀念,又接著说:"跟他回去没几天,舅舅他们在山上有房子,每年夏天都会待上几个月,我也被带到山上去住。我胆子也大,不认生,每天在房子里外跑来跑去,只乐得有人陪我玩又没人管我。半个月之後我妈说要来接我,我都不想回去了,又多赖了一个礼拜,後来还是舅舅送我回去的。再後来每过一段时间舅舅就会到我家来吃顿饭什麽的,我大了一点,偶尔说要去他家住个周末,我妈也不反对。 "大概快升初中的时候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我是说舅舅和言采的事情。又一两年,我妈那天说漏了嘴,才晓得原来在那天舅舅来接我之前,我们家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什麽往来了。应该是和爷爷奶奶的态度有关,以至於爸妈结婚他也不在,我妈就一直觉得对不起他。" 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微笑著说:"幸好有个你。" "你怎麽和我妈说一样的话。"他皱起眉头,但最终还是笑了。 "这个口头便宜是你送我的啊。"玩笑一句,想了想,还是问,"那言采呢?" 意明脸色顿时就阴沈了,从他刚才一大段话里的态度,我就知道他不太愿意谈起这个人。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屏蔽掉这麽个大活人似乎也说不过去。他犹豫了一下,脸色缓和些:"你想问什麽?" "我也不知道。。。。。。"这是真话。我根本不知道言采对於意明和他家人,是个怎麽样的存在。 他叹了口气,还是说:"我第一次见到舅舅,也就是差不多第一次见到他。不过这个人,我从来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有些惊讶地盯住意明。意明又补充:"不,我的意思是,我不了解他。我小时候有点怕他,因为像一般长辈那样抱一下拍拍我脑袋这样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做。当然他对我很好,言采对任何人都很好,所以他在圈子里人缘好,大家都愿意袒护他,应该多少出自真心。那本传记你看完了吧,我不知道,也许我是错的,但是还是觉得戴隐芙根本不知道言采是个什麽人,她觉得她在澄清他,保护他,让更多人消除对他的误解,可你要是真的和他在一起生活过,就知道他根本是个很冷漠的人,冷淡从容地活在固定的空间里,非常有规律而且理智地安排著自己的生活。除非他自己愿意,要不就是舅舅希望他妥协,不然根本没有什麽能动摇他的轨迹。她怎麽会觉得他不去演电影什麽的是因为舅舅,言采这个人,和无辜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可惜眼前没有镜子,意明怎麽也不会知道他说起谢明朗时眼中是怎样的崇拜和怀念,这光芒又是如何在谈起言采的一瞬间熄灭。他大概真的不喜欢言采,只是因为对方的人生和谢明朗的紧密相连,他才试著去接受和理解。 也许意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情绪,有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好吧,我是不喜欢他,我也怕他。唯一一次觉得他可怜,是。。。。。。" 他却不肯说下去,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总之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言采这个人。" 每个人都告诉我一个不同的言采,而每个人的主观情绪都这麽浓重。我又问:"他和你家有来往吗,会不会也和你舅舅一起去你家什麽的?" "没有。他最知道怎麽不让别人和自己尴尬。" 我没有再问下去。 後来晚了,我们离开餐厅,我决定还是多嘴一句:"我看戴隐芙用了很多言采的信件,这些东西在哪里?和你舅舅的照片一样,也是你家收著吗?" "没,那些信是言采去世之後他几个朋友收集了平日间的通信往来,整理好捐的图书馆。我们给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一些他的笔迹,也跟著送去了。"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七章 章节字数:3656 更新时间:080531 03:37 几周以後我把论文的提纲和成稿的一部分交给老板,请他老人家过目。然後趁著意明出远门,找了言采的几部电影,早中晚期皆有,窝在房间里看了一个周末。看到最後脚步虚软两眼发直,真是悔不当初。 看完那本传记之後,我陷入了某种空白期,对於言采其人,我想我大致看见了一个轮廓,但依然迷雾重重:戴隐芙写的是广为人知的言采,再加上传记中必然会出现的联想推论,和一些相对罕见的素材,最後给出定论,这是标准的传记写法;意明告诉我的言采,则更私人化,也情绪化。我相信他们笔下口中的言采,至少是此人真实的一部分,但这不等於,我就真的能看得清楚了。 在看完那些片子後,我觉得元气大伤,谁告诉我要了解一个演员,先去看他的作品。为什麽看来看去,记下来的都是角色,根本不是言采。这些作品起到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让我对言采的认知更混沌不清了。 後来有一天去图书馆还书,顺带复印了一些自己需要的参考资料。这天馆里人特别多,常用的复印机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这时正好工作人员过来说在二楼某处还有其他的机器,这就去了楼上。 这边果然没什麽人。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复印,一边四处张望,赫然发现档案室就在对面。过一阵子就有一两个看来也是读者的人出入,看来也不是想象中那样森严。 抱著试试的念头,我去按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我问这里是否可以查阅国图馆藏的私人信函,对方看了我一眼,问:"你要查谁的?带了证明身份的证件没有?" 填写完申请查阅的单表,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1 又把身份证交去复印,这时查询结果已经出来,馆员问:"不可外带,不可复印,只能在小阅览室翻阅。我们还有两个小时下班,你看吗?" 我从没想到会是这麽容易的事情,喜出望外之余,一个劲地点头:"看,看,当然看。" 激动得过了头,完全没在意人家莫名其妙看著我,直到被带著坐在椅子上还是晕晕乎乎的,还来不及打量一下这个独立的阅览室,那装著信的文件夹,已经非常有效率地摆在我面前了。 言采有写信这个习惯是从戴隐芙的那本书里得知的。当时读到这个细节还甚是诧异了一下:这个年头,愿意亲手写信联络感情表达情绪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放到演艺圈里,这个比例想来只会更低。 那些信已经按照年份归类,又重新整理,夹在厚纸板中便於查阅。言采的字出乎意料的好,信大多是短函,但书面干净工整,看得出是习惯写信的人。 本人一笔恶书,看到字好的人难免心生羡慕。特别是好字便於阅读,节省时间,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在仔细查阅之前先大概翻了翻,这都是言采中年之後的信,数量不算太多,一个文件盒就够了,收信人就那麽几个,应该是捐出这些书信的人。 我喜欢读书信,这其中的乐趣远远多於可以一窥写信人当时的心态和翻找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琐事。但是读陈年书信又是考验人的差事:那些人名地名事件因由,对当事人是再熟悉不过,两三句话彼此心领神会,但放到若干年後,外人看来,熟悉一点倒也罢了,不熟悉的,那就是看侦探小说兼之解谜。 初看言采的信,我乐了,一连几封都是和对方讨论当时在演的新戏,演员如何,导演如何,剧本如何,兴致勃勃的;要是他自己的戏,好像就从来没有见到他满意过,虽然也提,但大多是匆匆一笔带过,看来是对别人来信中礼貌的回复。 看过传记再来看信,果然省事许多。信中常常见他谈及朋友,措辞都很得体,但亲疏还是一看可知。 此人是个人精。 我越看越如此认定。 当天图书馆闭馆前,正好读到一封提及谢明朗的,还恰好是当年和我看见的那个展览有关。上面写: "。。。。。。吴敏的情况很不好,病情恶化得很快,我去看过他,他自己也不乐观,还竭力在陆修彦面前装出积极的样子。谢明朗前段时间登山摔到了背,伤到筋骨,又不肯停把拍照的事情暂缓(在病情确定後他们请他拍一组照片留念,至今已经两个月)。吴敏的病让他压力很大,情绪也很低落,他又坚持用胶卷,每次都在暗房里坐很久,这让伤势恢复得更慢。我当初应该坚决劝他不要接手。。。。。。" 没想到那组照片之後还有这样的故事。现在想想,那照片里传达出坚定和阳光,哪里看得出是情绪低落的病人拍的。 第二天被其他事情拖住,没有去图书馆,第三天才又坐到那个明亮宁静的阅览室,拿著那些信,看到熟悉的字迹的一刻,竟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亲切。 我甩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继续读信。言采的信大多都是那些内容,想来也是,能乐意捐出来的信上,记的必定是些不伤大雅的事情。不过这字看得舒服,我又有目的性,读起来很快。 随著年纪变大,他的信不出意料地少了,变得更简短,字还是整洁有力,但行与行之间的间距也变大了。我无奈地想衰老是无人可以幸免的,哪怕那些语言依然生动有趣,但看著这些细微处的变化,时时暗示著时光的流逝,还是不免伤感。 他人生的最後一年只写了两封信,默默看完之後,又不死心地反复看了几次,只觉得大梦一场。记得谢明朗去世是因为癌症,免疫系统的问题,好像是淋巴。他给人的印象一直积极健康,上山下海,样样乐意尝试,以至於媒体公布病情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难以置信。我有同学对他敬仰有加,去他住院的医院探望不得,回来之後还专门给他寄了花和卡片。但他的病情起伏很大,前一阵子还听说手术好转,没多久又恶化,去世得很突然,但看来是没有受什麽罪。那一年的第一封信看时间是写在谢明朗去世一个月前,收信人名字很陌生,叫沈知。 "谢明朗听说你来信,也让我附上他的问候。前段时间他病情忽然加重,弄得我们都措手不及。所幸目前症状又稳定下来。相较之下,他的精神状态比起我来还是好得多。他一个礼拜去医院两次,还是坚持照顾我、喂饱我、打起精神侍候花园。反而是我每天无精打采又沮丧,脾气也很坏。不管怎麽看,到了这一步上先走的那个人都应该是我,但大概我是真的做了什麽坏事,这种事情落到他头上。 前几天看戏回来──《侧影》这出戏不错,我们都很喜欢──回来的路上他忽然问我想怎麽死。我不知道怎麽答他,他说天底下最好的死法是两个人一起数数,数到十之後合眼一起死去。我真的不知道怎麽答他。在他生病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老朽无用,现在却是每时每刻都在体味这一点了。 医生说再过几个月他的情况应该会进一步好转,但越来越多的朋友来探望我们,当然主要是他,这让他很疲倦,而我则觉得我们正在玻璃鱼缸里──太多人知道可能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真相。但是我也不很在乎这一点,那就干脆别告诉我们就好。不过谢明朗和我认真商量过,如果病情到时没有好转,我们决定再动一次手术。 另,夏天近了,我们还是会上山,你要是有空,来看我们。记得再带个人来,四个人正好打牌。" 另一封信上的日期是谢明朗去世後的三个月,这封信上他的字明显不行了,我看著都替他难过。收信人是後来和言采在戏剧上合作多次的导演,顾雷。 "谢谢你的来信。我很感激。 最近家里多出很多人来。他们不放心我,找了很多看护,自从买下房子,从来没有这麽多人,几乎每个角落都是,这只是让我更不方便。现在朋友们常来看我,想法设法让我振作一些,只可惜我无法让他们如愿了。晚上的时候我会从一个房间逛到另一个房间(就是脚不太好用),这样倒是能让我好过一些。 最後的时刻很可怕。我们在医院频繁地出入,但这都是无益的折腾,其间我也病倒了,虽然很快好了,但这对此时的我们还是有雪上加霜之感。最後谢明朗说要回家,我们就回来了。所有的止痛剂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我就看著他在受罪。有几天他的精神不错,本来决定挑时间再去医院复查一次,直到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2 9号早上,他忽然在我面前倒了下来。 他说不要来宾众多的葬礼,也不要什麽仪式,我就和他的家人把他的骨灰埋在了山里的一棵树下面,将来我也准备这麽做。 我必须面对没有他的生活,这麽多年了,还真是有些艰难。 不知为何,近来我怀念著过去,近於思乡一般。" 之前那封信上还是两个人的签名,我已经很熟悉言采的字迹,看得出谢明朗的签名是言采代签的,这下忽然看到这一封的落款只剩下一个,心里还是堵了一下。 再没两个月,言采也去世了。 在一天之内看掉一个人的悲欢生死,只觉得信息量太大,呆呆坐著好久,手脚都冰凉了。 本以为那封信就是最後,谁知道习惯性合起文件夹的最後一页的时候,竟看见最後一封信反面一页上还夹著一张卡片。 卡片年份未知,只有月份和日期,图书馆的标注是言采写给谢明朗的生日卡片。我从字迹看,应该是还比较早的时候,卡片上寥寥数语── "这一生中的"灵机一动"或是"忽然兴起"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但那天晚上带你回去大概是唯一让我至今想起依然庆幸幸亏如此的举动。你给了我一辈子,我希望这些年过去,你不会觉得後悔或是白费,因为我已经再给不起任何东西。生日快乐。谢谢。我爱你。"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八章 我没有告诉意明我去图书馆翻看了言采的信件,有那麽一两次想提一句,最终还是羞於出口。如果只是言采也就算了,那是意明的"外人"。然而言采在,谢明朗也在,我怎麽能提起一个不牵扯到另一个。还是不提为上。 看完那些信之後对於言采私生活的挖坟,暂时告一段落。我不能说我对言采的好奇都被满足了,但目前真的无法走得再近一些,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会再去看一看他的片子,找些正统的评论,但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没多久暑假到了,老板八月出门休假,也大发慈悲给了我将近一个月的假期。正在考虑去是不是回家,一天约会的时候意明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他把年假也排在了这个月,後来还很无辜一般问我:"要不要去哪里玩?" 在一起这麽些年,还没怎麽出去玩过,听他这样说难免心动,反问他:"你想去哪里?" 意明沈思片刻,说"我其实就是想两个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最近太热了,山上还是海边,你喜欢什麽?" 他说起这种甜言蜜语对我来说素来很受用,无奈生来怕水,海滨浴场沙滩之类统统与我无缘,但和他在一起,想来去哪里都是好的。我就答应说:"别去海边就行,或者你愿意看我煞风景地不下水。" 意明笑了,凑过来说:"那好,我们去山上避暑。" 没几天我们开车连夜上山,盘山公路上我骂他发疯,多等一个晚上又怎麽等不得。他却说摸黑上山别是一番风味。可是放眼四顾,除了路灯,偶尔对开而过的车辆,那就是黑黔黔的山头,随著车子一路开上去而一座座矮下来,风里传来不知道什麽的声音,风味不风味我不知道,鬼影幢幢倒是真的。 我在途中睡了一觉,醒来之後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夜里看不分明,借著路灯看见是一栋小楼。这种别墅在这山上多得是,私人产业居多,也有相当一部分改建成旅馆,租给短期避暑的游客。 进门一看果然是旅馆,听地板的声音已经有点年岁,但房间宽敞,装潢得也很体面,最重要的是床看起来很柔软舒适,我累得要命,别的也没多看,就睡了。 接下来几天我们在山上到处玩,晚上出去吃饭,喝得醉醺醺的手牵著手回来,每天都过得很安逸。我是第一次来,意明却对这里很熟,我也心安理得让他领著我玩。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礼拜,懒散得骨头都要酥了。 这日子虽好,我本性还是个热爱都市的人。此地清幽,太不适合我。住了这一个礼拜觉得已经够了,想想接下来还要再住一个礼拜就觉得乏味。也不太乐意出门了,宁可给朋友打电话再看看电视什麽的。意明对这种生活倒很满意,还拉著我早上起来打球,俨然是要过早睡早起的健康生活的架势。 一天早上我被雷声吵醒。山中多雷雨,也容易起雾气,远处山头的云飘过来,往往就化作雨水。醒来的时候意明不在身边,摸了眼镜戴上,只见他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因为打雷,醒了吗?"我问他。 他回头:"嗯。你怎麽也醒了?" 我披了衣服起来,走到他身边。我们住的宾馆相对地势本身就高,我们又在二楼,远望出去,只见一座座房子的屋顶掩映在翠色中,有些还能看见花园,在这静谧的清晨,山水画一般。陪著他看了一会儿,我说:"我最近白天睡得太多,早上反而容易醒。" 他看著我笑说:"我想你也觉得无聊了。" "倒也没有,只是享清福的日子,不是人人过得惯的。" 他听到这里又笑了笑,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又很快地站起来,说:"坐著还是看不见。" "什麽?" 意明指著那些房子中的一栋说:"我小时候在那里住过。" 我顺著他所指的方向,找了一会儿,还是不确定他指的是哪一栋:"哪个?花园有个大花架的?" "对。那里以前种的是三角梅,这个时候正好是花季。不过现在看不到花,新主人可能换了别的植物吧。" 他这麽一说,我不免有些联想。不是这麽巧的。意明扭过头,看著我说:"那是舅舅和言采当年的房子,他们以前每年会过来住两三个月。後来房子卖了,我也几年没上山,没想到变成这样了。" 果然。 一旦开启这种话题,我就发现无论意明还是我,都变了。陷入对往事的追怀之中,有著平时难得一见的固执。至於我,则在一种介於畏惧和好奇的心理之中,不可抑制地希望他说得更多一些。 我就接过他的话:"每年来避暑吗?倒也能静心住三个月,他们应酬都很多吧。 "我以前也以为是的。後来才晓得言采工作的时候会失眠,一出戏又动辄几个月,他们就拿这三个月调整。" 听到这里徒然有些羡慕,又去看了一眼这房子:"好像能避世一样。" 意明听了我这句话,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看起来是要反驳的,但最後居然并没有说什麽。 "舅舅去世之後这房子就卖了,等到言采去世,城里的房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3 子也卖了,钱都放到基金会里,这遗嘱不知道是他们什麽时候商量的。所以说我搞不懂言采,我不知道他怎麽能在我舅舅生病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商量遗嘱。"意明脸色阴沈了,"我果然不喜欢他。" 你已经反复在强调了。我心里暗叹。嘴上则说:"他不卖,难道还回来住吗?" 意明就不说话了。 早饭吃得不甚愉快,或许是因为早上的回忆。吃完早饭後他也没出门,坐在一楼的厅堂里看报纸,我就陪著他,坐在边上看电视。这样到了十点,雨停了,太阳也从云里探出头来,他把手边的报纸统统读完,忽然说:"我今早说了些怪话,情绪失控,对不起。" 我看著他,说:"只要涉及到你舅舅,你道歉的频率就比平时就高得多。其实没关系的,你想说就说,我很乐意听。这是你的家人,我很高兴你和我说这些。" 他愣了一下,抿起嘴,又露出那种不自觉的固执来:"这些年来我爸和我都不太提舅舅了,怕我妈难过。不晓得怎麽回事,自从听你说你在找言采的资料,我又开始想起他们。舅舅去世的时候我爸妈都在外地,没赶上最後一面。下葬的时候她又病了,是我爸和我去的,她因为这些一直难过内疚,说些傻话。" "你想,也许你舅舅就是不想她太难过,才这样避开她。他们感情一定很好。"我说完想到这句话和我素信的人死神灭背道而驰,一瞬间竟也想苦笑了。 "谁知道呢。"说完这句话他犹豫了很久,我正奇怪,不防意明低下眼来,淡淡问我,"他们葬在山里,你想不想也去看看。" 我们先是开车,往深山里绕,一开始还是公路,我一路上都在听意明说谢明朗的旧事。他想来压抑太久,说话的语气连我听来都觉得如释重负。眼看前面没有公路了,意明把车停在一边,我们走下车来。接下来都是山路,但早上下了雨,路面都是泥,看来很不好走。见状意明皱眉,看著我,我就说:"路还很远吗?不远就走吧,既然都来了。" "还在深处,其实我也不太记得路了,要走走看。" 他牵著我走。路很滑,我们走得很慢,没多久鞋子和裤脚都一塌糊涂,但是这一片都是树,风起的时候刮动树梢,松涛阵阵,真的有避世之感。 但接下来路越来越糟,没多远就是一滩水,意明停住了脚步,回头对我说:"算了,我们回去吧。还有好长一段路,今天看来没办法了。" 我觉得可惜,指著脚上的泥说:"这样回去,之前走的路就算是白走了。" 他想了想,还是说:"去了也看不到什麽。和这里的每一棵树都一样,也没有标记,就是树而已。" "为什麽不做标记?"我很惊讶。 "不为什麽。" 听他这样说,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意明这时已经往回走了。他说:"回去吧,改天再来。明天也许就行了。" 我一把拉住他:"还是走吧,都到这里了。只有树也没关系。你又不在乎是不是只能看见树。" 他看了看我,目光往路的深处看去,还是折了回来,继续走:"那就走吧。" 我扶著树干,跟著他慢慢挪,这时我说:"暑假前我找了个机会,去看过言采的信了。後面有一张他写给你舅舅的生日卡,是你们找出来的吗?" "在一本舅舅的书里找到的,应该是被拿来当书签。"他一分神,脚下一滑,我赶快扶住他。 他站定後撇了撇嘴,"很感人吗?" "这样的一辈子,也很好。"想了很久,才慢慢说。 "以前我总觉得舅舅喜欢言采更多一点。因为言采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他要讨人喜欢,实在太容易了,只要肯付出一点点,不要说事半功倍,就是十倍也是有的。我说了他很冷漠,这不是我的臆想,你知道吗,舅舅生病之後他还接了一部戏,我都不知道他怎麽能再站到舞台上。" "你啊,你说是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我喜欢你多一点,我们在买菜吗?" 意明牵紧了我的手,继续说:"你看过舞台上的言采吗?" "没。你呢,你不是说没看过他的电影。" "我也就只见过那麽一次。陪著舅舅去的。角色不大,也很轻松,感觉上是导演送给他散心的。他可能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好演员,看他演戏,才知道原来‘角色不分大小,只有演技好坏‘不是安慰奖或是客套话。真的有人哪怕睡了或者往边上一坐,都能吸引人的目光。好多时候他只要一开口,场下就笑声不断,舅舅当然也在笑,弄得我老觉得言采的目光在往这边看。。。。。。" 我忍不住说:"你说你不喜欢他,但是他让你印象深刻。" 他缓缓摇头,苦笑:"你是不认识他。。。。。。" 我都不记得我们走了多久,只晓得最终停下来的时候,身上又是汗又是被风刮下来的积雨,颇是狼狈。意明开玩笑说:"舅舅大概不喜欢我们,所以这一路走得这麽艰辛。" "是我们挑错了日子,改天来也许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那是一大片林地,果然如意明说的,都是树,没有任何标记,什麽也看不出来。经过这些年,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松针,因为潮湿,踏上去发出叹息一样的奇异响声。 这时意明松开我的手,四处张望,最初的微微的失望淡去,流露出怅然的怀念之色来。 我就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很清静。" "是吧。言采说这是舅舅挑的地方。" "最後谁送言采过来的?" "我们一家,卫可,还有言采的一个朋友,叫沈知。" "既然没有标记,你们是怎麽找到之前那棵树的?" 他看了我一眼:"没人知道是不是同一棵树,只有骨灰入了土,怎麽可能知道是不是同一棵树。想得很开吧?他们把每一项都安排得很好,什麽都想到了。" 我几乎以为那一刻意明的表情是在笑了,可是下一刻,看见了他眼底的水光。他这番话倒叫我也说不出话来,默默地看著视线范围内的每一棵树,这似乎也是我们此时唯一可以做的了。 等到我们身上的汗都被风收干了,意明就说回去吧,起凉风了,可能又要下雨。 回去的路上也很漫长,然而这漫长的一路我也只说了一句话,还没得到回应。我说:"这两个人的事情,再也不会有谁真正知道了,是吧?" 後来直到我们回到车上,车子发动之前,意明忽然没头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4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4 没脑地来了一句:"他们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又不争气地睡著了。睡著前眼前迷迷糊糊闪过一张照片,大概是言采那本回忆录里面的某张。言采坐在自己的化妆间里,妆卸到一半,想来是被手上正拿著的那封信给打断了。但他嘴边有笑,应该是个好消息,所以才放松地抬起头来,把镜子里的眉飞色舞的笑容,留给身後的那个人。 他们知道,也就够了。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一章 wherenoendingbegins 听见雨点扑在窗玻璃上的声音,谢明朗醒了。 他醒来一半是在医院住久了,生物锺早已被调整得无比规律,另一半却是因为每到雨天尚在恢复期的肋骨和尺骨都不免隐隐作痛,胸口像被压了重物,把所有的睡意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出院已经一个月,搬到郊外也快一个月,除了每周去复健路上远了点,倒也没什麽不方便。然而这个城市漫长而潮湿的冬天刚刚过半,新年将至,雨季却似永无尽头。 言采还在睡。《小城之春》风评大好,演完一季後又加演一个月,不管外头娱乐报章上如何渲染眼下这出无人真正站出来表态和评价的大八卦,票房依然大卖,言采的生活状态也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日日睡到午後起来,下午准点去剧院,演完之後自有朋友陪他宵夜,回到家差不多半夜後,那个时候谢明朗已经睡了,他也不叫醒他,各睡各的,也是一宿好睡。如果硬要说什麽不同,大概就是近来的曝光程度,已经再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谢明朗看了眼睡得正沈的言采,先起床去冲了个澡。却没料到洗完澡出来,言采竟也跟著起来了。 谢明朗一愣,擦头发的手停了一下:"这才几点,你怎麽就醒了?" 言采听到谢明朗的脚步声,已经先抬起头来,手上还握著记事本:"你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复健?我送你去。" 按理说谢明朗应该一直住院到复健期结束,但他在拆除石膏後就坚持要出院,上医院复健一直是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两个人最初商量的是请护工,但试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发觉女人不方便,男人也不见得怎麽方便,加之无论是言采还是谢明朗,都受不了家里长时间多出个外人来,所以也就作罢,宁可叫出租车,要不有时潘霏霏来看谢明朗也接送他一下。 听到言采这麽说,谢明朗又愣了一下:"我昨天已经约好车了。" 说完立刻觉得这句话太傻,摇了摇头,笑了:"我再去打个电话。" 到了锺点两个人按时出门,他们同进同出的机会本来就少,近来更是为了省事,几乎没有过。果然车子一开出去,就见到闪光灯团花一样盛开在阴沈的天气之下,谢明朗下意识地要低头,忽听见言采一声轻笑:"你以为全城还有谁不知道你现在住在这里?" "你就这麽想帮忙娱乐报纸增加销量?" "反正你一个人从家里走出来和我们两个人出门,对他们来说没有差别,躲也没用,我总不能为了躲记者再去买一套房子。" 这种事情上谢明朗素来说不过言采,苦笑了一声:"只要是涉及到你,就算躲到地底下也能被翻出来。" 眼看前方交通灯转色,言采忽然加速,把还顽强跟在後面的几辆车甩在红灯之後。谢明朗没有防备,一快一慢之中後背撞到座椅,痛得眉头瞬间蹙成一团,又担心被言采觉察,硬撑著若无其事般转开脸去。言采这时说:"我约了个人,送你去医院之後我去见他,谈完之後再来接你,一同去吃饭吧。" "还是你告诉我餐厅在哪里,我们分头去,这样时间上也自由。我今天。。。。。。"说著说著忽然意识到说漏了,谢明朗飞快地看了一眼言采,收住了话端。 言采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谢明朗的後半句话:"嗯?你今天怎麽了?" "没什麽,我今天约了吕大夫,可能晚一点。" 吕大夫是谢明朗的主治医师。言采听他一提,沈默了片刻,说:"这几天後半夜你总是不停翻身,是不是肋骨痛?" "没有的事。"谢明朗不由笑了,"我看你睡得沈,还能听见我翻身?" 言采就不说话,转过头去看著谢明朗。谢明朗被他盯著,过了一会儿,才说:"定期检查而已,你不要想多了。你又不是没有骨折过,痛起来哪里真的瞒得过去。" 谁知道言采一本正经地说:"我骨折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痛不痛早就忘记了。" 谢明朗摇头大笑:"难道真的要我认了我骨头没接好,痛得死去活来你才安心?" 听到这麽说,言采瞄了眼谢明朗,这才不问了。 言采要送谢明朗到骨科,谢明朗却执意让他把车停在离医院还有两条街的地方,说是走过去,也活动一下。不管说得怎麽理直气壮,那些不能说也不必说的东西言采恐怕比谢明朗本人还要清楚一些,他就没多说,只替谢明朗开了车门,看他走出几步发觉谢明朗没带伞,又追上把伞给了他,这才赴约去了。 谢明朗在骨科自是熟门熟路,还和护士长聊了一会儿,才去见主治医师。落座之後吕大夫问了问他的复健情况,又把上周来时拍的x光片拿到手看了,告诉谢明朗恢复状况非常理想。 这都是好消息,谢明朗却只是沈默地坐在一边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感。默默等大夫说完,又默默看著他把x光取下,谢明朗才开口:"吕大夫,这次来我是有别的事。" "嗯?" "我的手总是在抖。"他平静地说。 像是要验证自己所言非虚,谢明朗说完之後把一直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伸出来,平放在桌面上。如此温暖的诊室里,那双手却如同畏惧寒冷一般,始终在微微颤抖。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二章 赶到说定的餐厅的时候,果然又开始下雨了。 言采推开包厢的门,看见先到的谢明朗低著头在翻看摄影杂志,听见门声,谢明朗抬起头後有点惊讶:"怎麽就你一个人?我以为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来。" "没,今天只是简单见了个面,隔日细谈。"言采把外套挂好,同时接话。 "怎麽?" "有个年轻人写了个不错的剧本,想自己拍成片子,顾雷愿意投资,问我愿意不愿意做制片人。" 谢明朗虽然不混演艺界,但和圈子里面的人打交道久了,对很多事项的流程也略有所知:"制片?这可不是轻松差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5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5 事。" 言采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正好最近我也起了这个念头,想试试看,谁知道机会就来了。" "怎麽,开始厌倦演戏了吗,要挑战更艰苦的工作?" 谢明朗问得本是玩笑话,不料言采的回答却很严肃:"这不是厌倦与否的问题,既然有另一条路摆在眼前,尝试一下也无妨。" 或许是觉得自己也答得太严肃了,说完这句,言采又笑了:"万一将来那一天不能演戏了,也多一条路,不至於落魄街头。" 虽然谢明朗听完之後,脑中瞬间闪过的"言采落魄街头"这麽个景象让他觉得滑稽无比,但又很快被别的思绪勾住,笑容一掠就收住,再过了一会儿才不太自然地浮起:"你?我都想不到你演流浪汉的样子,就更不要说什麽真的落魄街头了。" "要知道人生从来都是比电影更有喜剧感。"言采看著谢明朗在笑,也笑了,又问,"见过吕大夫,他怎麽说?" 谢明朗正视著言采的眼睛,镇定地说:"说肋骨恢复得很理想,其他也就没什麽了。" "那就好。"说完又觉得不够似的,看著谢明朗,又低低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谢明朗就笑了:"的确是好事,值得庆祝一下。" 午饭在轻松愉快之中安然结束,这天下午是年内《小城之春》的最後一场公演,吃过饭言采送谢明朗回去,再开车又回市里。他们道别的时候言采说:"新年之後我要去外地十天,回来之後就没什麽事了,新年假到那个时候再补吧。" 谢明朗却心不在焉,直到察觉言采笑眯眯等著他良久,才恍然回神,跟著笑:"那就要看我忙不忙了。" 言采走後,谢明朗的笑容卸下来,倒在沙发上,心跳如鼓,汗水渐渐从背上渗出来。起先他还反复默念是上午复健太心急了,耗去了太多体力,後来还是无法抑制地端详起自己的手来。他把手握成拳,又松开,如是再三,终於忍不住,还是站起来,往自己的工作间去了。 这个房间新整出来不久,当时他还在住院,所以整个房间几乎是按言采的风格来的,什麽东西都给摆得一丝不苟,後来是谢明朗住进来之後才按照自己的偏好加以调整。谢明朗看著一排相机,不用开灯就摸到车祸前最常用的那个,奇迹一般经历车祸而完好无损,甚至连漆都没有蹭掉。他拿下镜头盖,还没有举到胸口,尚未痊愈的左手就背叛了他。相机砸在地板上,声音大得骇人,谢明朗愣愣站著,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好像才足以让他意识过来是自己的左手还托不起相机。这个认知以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迟缓的速度慢慢传达给自己,但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谢明朗立刻弯下腰用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把相机捡起来,拿到台灯下面,心疼地检查起机器,直到确定无碍後,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捧著相机倒回椅子上。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三章 午饭喝了酒,雨天又最是催眠,谢明朗就放任自己睡了个午觉,还很快就睡熟了。忽然搁在枕边的手机不依不饶地响起,他正梦的是当年还在《银屏》时被编辑催稿,听到铃声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看到打电话的人是潘霏霏,才松懈下来。 潘霏霏约他晚上出去吃饭,谢明朗本来还有些迷糊,听到这个邀约顿时笑了:"还是病人好,每天过著吃了睡睡了再吃的生活,还有人前仆後继来喂。" 电话那头也噗哧一声笑出来:"其实我们是有事想告诉你,希望你一定赏光。要我们来接吗?启文今天没事,我倒是要加班,我让他过来。" 谢明朗心想自己伤的明明不是腿脚,为何人人约他出门都说要来接他,真以为家门口时不时埋伏著的是游乐场的迎宾队列。想到这个,他又觉得乏力起来,应下今晚晚餐的同时,又坚定地谢绝了潘霏霏的提议。 当晚谢明朗准时赴约,入夜之後气温骤降,风刮在人身上刀子一样,出租车司机在路上不停说著搞不好要下雪。途中他接到言采的电话,原来是担心他中午喝多了对骨头愈合不好,谢明朗笑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未免太晚,从这个话题开始,两个人一径闲扯,不知不觉就到了餐厅外面,这个时候言采忽然问了一句:"年底的最後一场演出,你来不来看?" 出租车已经停了下来,谢明朗往车窗外一瞥,顺口说:"你有几张票?" 言采笑著反问他:"你要几张?" "给霏霏留一张。既然她去,就再多一张留给启文,有备无患。"谢明朗付了车资,"我到了,要下车了。" "那好,就这麽定了。" 进了餐厅写明朗发觉先到的是梁启文。後者见到他後立刻说:"霏霏临时加班,说是晚一点赶过来,要我们不要等他,先吃。" "她说你们有事同我讲,怎麽了?" 梁启文本还颇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听到谢明朗开门见山的一句话,眼睛立刻转开了。谢明朗本来不解,转念之间明白过来,不由得笑起来:"那看来是好事。" "我签下讲师的工作了,和霏霏商量之後,我们想年後结婚。" 谢明朗原本猜的是他们说要去见对方父母或是订婚之类的事,没想到竟是要结婚。他愣了一会儿,继而笑逐颜开地伸出手:"求婚成功,恭喜你了。霏霏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总是看著她还小,不知不觉,竟也有归宿了。" "明朗你不要一脸把我终於卖出去的便宜表情,先好好锻炼身体,等我出嫁那天背我出家门。"潘霏霏一边说话一边大步走进室内,说完这句眼风扫到梁启文身上,"你哪里这麽藏不住话,怎麽也是应该我亲口和明朗说。" 但是那一刻梁启文只笑,谢明朗也笑,潘霏霏看著他们的含义各自不同的笑脸,脸上热得厉害:"明朗,这事我还没和爸妈说呢,我想过年的时候带启文回家。" 谢明朗始终在微笑,听到这句话亦笑容不改:"好啊,潘姨见你终於带未婚夫回家,一定无比欢喜。" 在"未婚夫"和"终於"二词之间徘徊了片刻,潘霏霏决定忽略後者,听来颇有些蛮不讲理的言语也因为此时的笑容显得太没说服力:"爸妈看过之後,要是觉得不及格,当场打出去。" 可怜梁启文正在喝茶,立刻被一口茶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 谢明朗觉得自己好久没见到潘霏霏如此这般的小儿女神色,看她和梁启文笑闹,只觉得有趣,又觉得他们般配。不防潘霏霏忽然转过头来,对他说:"明朗,你想好送我什麽没有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6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6 ?" 她笑容款款,谢明朗猛然想到多少年来,每到年底潘霏霏总是这样笑著向他要新年礼物。一阵恍惚後,他也加深笑容,故意说:"还没结婚呢,就向家人讨结婚礼物了,你这才是便宜买卖。" 闻言潘霏霏作势要打他,但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觉得闹得可以了,坐回座位上,翻开菜谱,却不看,只是先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说:"明朗,结婚那天,送我一套照片吧。" 谢明朗看著她,也收起笑容,正色说:"你结婚,拍照怎麽还能找别人?这不用你说,当然是我来拍。" 说完他就垂下眼,很快再抬起来,指著潘霏霏去梁启文说:"不要怕,她都在想结婚照和喜宴了,绝不会打你出门。" 这时梁启文终於说:"她嘴恶心善,我知道的。" 潘霏霏又要瞪梁启文,谢明朗在一旁先笑倒了。 这一晚三个人边吃边闹,热闹得要命。谢明朗又喝了酒,捉迷藏一样和梁启文说起潘霏霏小时候的趣事。虽然他说的故事里一半是潘霏霏平日里说给梁启文听过的,但是在梁启文听来,事情换一个角度重新说过,又涉及潘霏霏,怎麽也听不够。而谢明朗中途不止一次看见梁启文的目光,心里想,这个年轻人恐怕是心甘情愿被霏霏钩一辈子。想到这里,好笑之余,更多还是欢喜。 吃到餐厅打烊,他们才不得不离开。潘霏霏醉了六七分,谢明朗因在兴头上,来不及觉察,也喝多了,只有梁启文滴酒未沾,说是要开车。在送谢明朗回去的路上,谢明朗借著酒大说潘霏霏小时候为了不洗碗使出的种种伎俩,潘霏霏起初还有些恼,听到後来自己也乐不可支,大笑著扑在谢明朗肩膀上,嘻嘻哈哈说了一通,听来又好似酒话,弄得梁启文连连说"下次再也让她这麽喝了"。 到了家门口,所有的灯还是熄的。谢明朗费力地看了眼手表,算时间戏已经散了,言采应该正在哪里吃饭。他挪开半睡半醒八在他身上的潘霏霏,安顿好,又向梁启文道完谢,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在车外了,忽然潘霏霏一下子清醒过来,拉住他外套後摆,笑嘻嘻问:"明朗,怎麽不请我们去你家里坐?" 她声音又亮又脆,半夜里这一声格外响,好像整个院子都是回音了。这句话一说出来谢明朗和梁启文就都知道潘霏霏是真的醉糊涂了。梁启文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明朗,轻轻说了声"怎麽醉成这个样子",接著转过身要拉开潘霏霏的手:"霏霏,不要胡闹。" 潘霏霏却不理,後来索性整个人抱住谢明朗後背,竟是不让他离开的架势。起先谢明朗还有点诧异,很快也镇定了,一边掰潘霏霏的手一边笑说:"你这麽抱著我,我怎麽请你进去坐,拖著走吗?" 然而潘霏霏还是执拗地攀住他,埋头絮絮说著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谢明朗无法,担心梁启文尴尬,於是说:"我一直以为她喝酒像她妈,从来不醉的。。。。。。" 话音未落,自家房门竟然开了。言采顺手打开廊灯,看著眼前的场面,并不惊讶,先是朝一旁目瞪口呆的梁启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说:"那就是我没听错了。外面这麽冷,先进来吧。"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四章 之前还胡天胡地发酒疯的潘霏霏,听到言采的声音,几乎就在同时松开了抱住谢明朗的手,然後也跟著下了车,故作镇定地拍平自己外套上的褶皱,四下张望一番,声音极平稳地问:"就到了?" 自从知道了言采和谢明朗的关系,潘霏霏就再也不提言采二字,哪怕接谢明朗去医院,也绝不进门,刮风下雨,从无例外;谢明朗最初没有察觉她这点别扭,等到有所察觉,稍加衡量,也选择了一字不提。 梁启文看不懂潘霏霏这是在演哪一出,甚至连她是不是醉著也不那麽确定了,一样下了车,目光在谢明朗和潘霏霏之间游移不定,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好在潘霏霏很快又开口:"那我们走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就又若无其事地坐回车里,坐了一会儿发觉梁启文不在车上,又探出头:"启文,你在发什麽呆?" 她说要进门,又迅速离开,变得翻书一样快。谢明朗知道潘霏霏是真的醉了,那点清明无非是硬撑著一口气装出来的,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就是笑不出来,只若无其事和梁启文道了个别,要他看著点霏霏,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车离开。 言采一直没说话,等车子开离才走下台阶,拉著还立在原地的谢明朗往门里走,口气里也听不出什麽:"我今天谢幕後直接回来了,之前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听见你妹妹的声音,才知道你也到了。" "她喝醉了。。。。。。"谢明朗苦笑。 言采的手搭在谢明朗肩膀上:"远远就闻到了酒气。你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语气中微妙的变化让谢明朗知道言采并不愉快,他往言采那边靠过去一些,卸些力到他身上,说:"霏霏和启文决定年後结婚,他们今天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就喝多了。偶尔为之,下不为例。" 说完想起晚上的笑闹,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进客厅,言采打开灯,把谢明朗安置在沙发上。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谢明朗又喝多了,立刻就犯困,往沙发深处倒。等言采端了杯水出来,看见的是谢明朗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很满足的样子。 "你这个酒鬼。"言采摇头,拍他起来。 "你抽烟我酗酒,正好。"谢明朗嘟哝一声。 一个要睡,一个要弄对方醒来,两个人拉锯许久,最终成功的还是言采。被拖著去冲了个澡,谢明朗的酒也醒了些,就是头重脚轻的状况并不见得有所好转。裹著浴袍往床上重重一扑,觉得立刻就能再睡过去。但这个时候脑子又逐渐恢复了部分功能,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坐了起来,对端著水杯和药片走进来的言采说:"我有没有告诉你,霏霏要结婚了?" 言采坐到谢明朗身边,先看他吃药,才点点头:"你已经告诉我了。" 谢明朗吃完药又躺回去,盯著吊灯良久,才好似无可忍受一般抬起手臂遮起双眼:"我说过了?真要命,完全记不得了。" 言采居高临下看著他,眉头皱起来:"你们到底喝了多少?" "真的不记得了。"谢明朗凭声音捞住言采的手。他自己的手暖不起来,愈是觉得言采的手温暖。 言采也觉得谢明朗的手一直在发冷汗,又抖个不停,全当他又喝多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7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7 了,叹了口气,说:"你看你的手抖的。喝多酒对神经不好,酗酒的人我见得多了,都是从‘没事,这才多少‘起头的。你最近每喝必醉,不是好事。" 谢明朗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看了一眼言采,笑了:"霏霏说要我给她照结婚照,我现在连相机都拿不起了,醉和不醉手都是在抖,一点差别也没有。言采,你陪我躺一下。" "胡说八道。"这句话的口气出乎意料的温和。言采并没当真,抽出手来,去关了灯。 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谢明朗下意识地靠过去。他此时脑子里还是糊成一片,因为酒精作怪,胸口又燥热不已。天晕地旋之中,他一直想笑,就真的笑出声音来,说:"是啊,都是胡说八道。" 身旁人似乎还说了什麽,但那时谢明朗已经不可抑制地,往睡眠的深渊滑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糟透了,反反复复在做梦,而且翻来覆去梦见自己赶一班船,气喘吁吁赶到码头上,码头被巨大的海浪推得颠簸不已,要赶的那班船却已经朝著夕阳开远了。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烦躁不堪,特别是这梦一再重复,他终於忍无可忍,把行李箱狠狠往大海里抛去,就在箱子入水的一瞬间,人也醒了。 这大概是黎明到来前最暗的一刻。谢明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隐约的轰鸣声,过了一会儿那奇怪的声音才消失,换成了自己和言采的呼吸声。 他觉得口干舌苦,知道是宿醉的後遗症,想爬起来喝杯水,坐起来才察觉自己一只手被言采握住,两个人都一手是汗。 谢明朗想这是小鬼的睡法,忍不住笑了;扭开台灯,床头柜上果然还留著昨天晚上没喝完的水。喝完这半杯水,喉咙和胃都舒服多了,就要关灯再睡,忽然听到身後有响动,谢明朗转头,愣了愣,说:"我吵醒你了?" 言采已经坐了起来,眼底全无睡意:"你昨天睡著之後手还在抖。怎麽回事?" 谢明朗瞬间无言,定了定神,从言采手里抽出手来,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看言采。印象里他似乎从未见过言采眼底有过如此重的阴影,以至於差点疑心成是灯光在玩的把戏了。 但是言采一直盯著他没有说话,眉心紧蹙,固执地在等待谢明朗的回答。谢明朗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不知道。吕大夫怀疑是神经的问题。检查已经做了,这几天结果就出来。也许没什麽事,虚惊一场而已。" 言采还是不说话,面部的线条却松动了。谢明朗意外地发觉自己居然还能笑出来,於是就笑了:"提早体验一下衰老的滋味也不错。我都说完了,现在可以睡了吗。" 说完也不等言采说话,径自关了灯,重新睡下去。 但这时他已经睡不著了,睁大眼睛,看著漆黑一片的虚空。很久之後听见言采也睡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又一次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谢明朗的手。就是这一次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一点也不舒服。 谢明朗忽然想起什麽,牵动了下嘴角,问言采:"你以前要安慰别人的时候,会怎麽做?" "我会走开。" 真是体面的做法。谢明朗想。於是他就说:"那这次也走开吧。" 言采没做声,感觉到谢明朗的手离开,还是没有表态;两个人在这无声的黑暗中不知僵持了多久,在言采都以为谢明朗又睡著的时候,他听见他的声音:"说真的,言采,这些年我遇见这麽多坏事,我想过和你分开,在非洲的时候遇到危险,想过会死,唯独没想过有那麽一天我再不能照相。谁知道最习以为常的,竟也会有可能成为奢侈回忆的一天。"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五章 因为睡眠不足,也因为宿醉,谢明朗那久违的低血压,在被闹锺强制性拎起来之後,发作了。 眼前黑了好久,才能看见东西。暖气很足,窗帘还拉著,谢明朗本来就觉得口渴,清醒过来之後更是觉得热。他偏一偏目光,半边床已经空了。 这不是言采会起床的锺点。谢明朗没听见动静,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言采的名字,没听到声音,谢明朗想不到这个时候言采能到哪里去,终究还是有点在意,挣扎著爬起来,套了件毛衣去找言采。 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本以为他出门去了,或者在车库,但走到玄关,发觉鞋子都在。谢明朗都觉得好笑了,就这麽大的地方,人能到哪里去。 他索性不找了,回卧室,想冲澡换衣服,再去医院领检查报告。再回房间才留心到窗帘没拉好,谢明朗这才想起来,忘记看一眼卧室外的阳台了。 他拉开窗帘,却见言采背对著门,坐在靠椅上抽烟。手边的烟灰缸积满了烟头,也不知道待在室外多久了。 谢明朗愣了一下,拉开门,感觉到暖风灌出来的言采立刻回过头,顺手把烟掐了,问:"现在几点了?" 瞄了一眼言采的手,谢明朗说:"九点不到。原来你在这里。" "睡得太早了,醒来得也早。"言采站起来,"早上下了点雪,现在化了,你看这个天灰的,迟早要下大雪。" 谢明朗顺著他说的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看远方那好像被阴沈天气压低的湖面,顺口说:"下就下吧,不要再封路就好。" 言采本来脸上还有点绷著,听到这句话,神情渐渐柔和起来。他看著谢明朗,微笑说:"关於天气的预言你向来很准,还是不要说了。" 谢明朗也笑,同时把言采都椅子上拉起来,若无其事地说:"你坐了多久,不冷吗?进去吧。" 把言采拉进室内之後谢明朗就去梳洗,整理好之後下到一楼,言采坐在沙发上,眼看就是好整以暇等待出门的架势。谢明朗见状也不吃惊,只是笑了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说‘我会走开‘的。" 言采顺手翻开新送到的报纸,头也不抬地接话:"你不是别人。这也不是以前。你今天是去做复健还是去拿检查结果?" "都是。" "那正好。"言采这时抬头,口气听来也很平静,"我送你去,然後和你一起去见大夫。" "我自己去就行了。每次和你去医院我都紧张。" "嗯?" "大概是我潜意识里不希望有坏消息的时候你就在旁边。"谢明朗在言采身边坐下来,"何况你讨厌医院。所以我一个人去才是皆大欢喜的法子。你要是愿意,等我检查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 言采本来还要说什麽,但谢明朗後来的话又让他改变了主意,转而说:"神经科的主任和我认识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8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8 ,刚才我去了电话,所以我说我们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他姓什麽?" "贺。" "好。"他点了点头,看见言采的神色还是有几分郁郁,反而笑了,勾过他的脖子来送去一个亲吻,"这肯定不会是我经历过最坏的事情。你要往最好的情况想,搞不好只是我杞人忧天罢了。" 言采几乎一个晚上没睡,加之在冷风里坐了一个早上,在送走执意要一个人去的谢明朗之後,破天荒地去睡了一个回笼觉,等他再被谢明朗的电话吵醒,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赶到市里差不多是三点。看谢明朗气色不错,言采刚刚要询问检查结果,谢明朗已经先开口了:"医生说是我某处神经受到压迫而产生的後遗症,需要手术。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我记不得了,你既然和贺大夫认识,可以直接问他。还有就是,我决定年後动手术。" 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反而让言采心里一沈,面上却还是不动如山。他发动车子,同时问:"贺仪说他主刀?" "他的原话是‘目前我手上没有失败的先例‘,所以我想我也不会有幸成为第一个失败案例。"谢明朗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振奋起来,双眼闪闪发亮地望著言采。 言采忍不住轻轻笑了:"之前担心自己再也不能照相的,真不知道是哪个?" 谢明朗不理他,别开脸去,再一会儿转回来,问得却是:"我其实对一件事有点好奇。" "什麽?"言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随口应道。 "那位贺大夫,是你的新欢,还是故交?" 言采见谢明朗满脸都是看笑话的神情,也跟著缓缓展开一个微笑:"哦,我的新欢和旧爱,不是就在眼前吗。" 谢明朗有心玩笑,只想看言采做什麽应对。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句,倒叫他有点措手不及。原先预备好的调侃顿时也没了用处,後来匆匆说了一句"这甜言蜜语说得太职业化,还是骗你的小姑娘影迷去",就又一次别开脸去。但双耳发红,终究还是留下破绽来。 言采晚上还有戏,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家或者去剧院。看著谢明朗搭乘的出租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言采的笑容慢慢卸下来,他把车停下来,找出个号码来,过了一会儿,电话终於通了。他清了清嗓子,说:"贺仪吗,是我。"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六章 年末的最後一出戏在27号晚上。 前一晚言采当真带了三张票回来,全是最好的位置,但第二天谢明朗打电话约潘霏霏,才知道梁启文不巧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只留潘霏霏一个人在市里过周末。三张票就这麽只去了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不说全然不情愿,但态度勉强情绪复杂,倒也是一望而知。 谢明朗自然不会说破,在潘霏霏来接他去剧场的路上把病情告诉了她,顺便也说了手术的事情。潘霏霏先是错愕,结结巴巴问"当初不是做过脑部检查了?不是说问题的吗?"同样的话言采也问过,谢明朗就耐心地再一次回答,转述的也是医生的原话:"当时检查是担心脑伤和有隐蔽的出血点,再说神经系统的问题也是有潜伏期的。" 这句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潘霏霏还是很快陷入了自我恐慌之中:"到底有多严重?明朗,你不能瞒我。" 谢明朗自从见过贺仪之後,反而成了一群人里面最轻松的一个,见到潘霏霏紧张得握方向盘的手指都仿佛要痉挛了,也只是微微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也没有那麽好的演技来瞒你。大夫说只是个小手术,你轻松一点。" 潘霏霏依然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动这种手术,会不会有什麽後遗症?你最近还要去医院吗?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医生怎麽说。。。。。。还有意明他们学校,是有医学院的。。。。。。" "如果手术也治不好,那估计我只能去找心理医生烧钱了。。。。。。"察觉到潘霏霏愈发惊恐的目光,谢明朗终於收起玩笑神色,正色说,"霏霏,我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这双手,你相信我,不要多想了。" 潘霏霏蓦地僵住,瞪大眼睛盯了谢明朗好久,才缓缓说:"上次你要我不要多想,大概是从埃及回来之後。" 这是在算旧账吗。谢明朗暗自苦笑,嘴上却说:"这不是一回事情。" 潘霏霏抿著嘴不再说话,闷声闷气一路开到剧院。她想到旧事,心里尤其憋气,启动刹车的时候手都特别重。到了剧院门口,才重新开口:"好像没车位了,我换个地方停车。" 周末找车位总是格外艰难。等他们把车停好再敢去剧院,大厅里已经没什麽人了。验票时工作人员看到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明朗和潘霏霏两个人,问:"你是谢明朗?" "我是。" 对方递还票,笑说:"一直没见到这几张票,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言采托我们转话给你,请你和同伴下了戏去後台。" 谢明朗稍稍意外,先是看了一眼潘霏霏,这是顶灯熄了,只有壁灯,暗得看不出来她的表情,单从站姿上来看明显有些僵硬。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就拉著潘霏霏一道进场去了。 剧院里面灯都灭了,他们前脚落座,後脚周蓝拎著菜篮缓步走上舞台。因为换了剧院,布景有了不小的变化,整个舞台的色彩感似乎比初演浓烈一些。 言采出场之後谢明朗觉得他的目光飞快地朝这边偏了一下,接著自己的余光则瞄到本来还心不在焉窝在椅子上的潘霏霏坐直了;谢明朗顺势转过脸去,她正盯著舞台目不转睛,丝毫没有留意到有人在看她。 谢明朗就想起过来的路上他问潘霏霏是不是看过这出戏,後者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说:"你车祸之前想去没时间,後来也一直没看。"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重新把目光转回舞台上。 这出戏已经演了四个月,又到了演出季的最後,如何在保证演技的同时,且不流露出随著演出周期拉长而变得难以避免的那种因为重复和圆熟而起的疲惫感,对任何一个演员都是考验。谢明朗重看这出戏,心里不是没带著一点考量的意味,但从始至终再看一遍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三个主演的哪一个,都没有陷入那麻木的熟练之中。 散戏之後谢明朗发现潘霏霏又一次热泪盈眶,就不做声地递过纸巾去。潘霏霏接过之後有点窘,勉强笑一个:"我倒是希望玉纹和志忱两个就这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9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79 麽远走高飞算了。" 谢明朗不由笑了:"这话呢,是像潘霏霏小姐说的,却也不像眼看就要结婚的潘霏霏小姐说的。" 潘霏霏狠狠拍他一下:"你又在扯嘴皮子。" 本来留给梁启文的那个位置中场时候也有人来坐,只是这次等到谢幕时候谢明朗才看清对方的长相。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认得卫可的往事来,就在兀自出身的当口,潘霏霏说:"明朗,走吧,人都在往外走了。" 谢明朗回过神来,说:"我看著你身边的位子,想起当年我们看蜘蛛女之後,你和卫可大吵的事情了。" 潘霏霏愣住,接著竟然脸都热了:"这事尤其丢脸,你想旧事就不能想点别的麽。" 说完就推著谢明朗往外面走。出了剧院之後潘霏霏立刻说要走,谢明朗一把拉住他:"後台的入口不是这个方向。" "我不去。" "戏既然看得,人有什麽见不得。" 潘霏霏语结,谢明朗见她犹豫,二话不说拉著她,绕到另一条街上,往後台去了。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七章 他们走的门是演职人员的出入通道。後台那边言采想来也是关照过,见到陌生人推开门後门房只是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就再不问,倒是谢明朗不知道言采的化妆间在哪里,专程去问,搞得对方这次倒是反复打量了几次,终於忍不住问"你是谢明朗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後,又再次上下打量一遍,才忍笑指路,"楼梯上去左拐,左边第三间,门口贴了名字的就是。" 散戏之後,这後台反而忙碌起来,人流穿梭,每个人都在忙,也个个都走得又快又急,无暇他顾;谢明朗出入後台也是常事,但对於潘霏霏来说,後台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进来之後她也收起之前那不情愿的难堪表情,情不自禁地左顾右盼起来。 谢明朗走出几步发现潘霏霏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她定在角落里看工作人员搬著道具从舞台上下来。谢明朗就走回去叫她:"霏霏,这边。" 潘霏霏一边上楼一边说:"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後台来,有点像工厂。" 听到她的比喻,走在前面的谢明朗回头,正要接话,不料楼梯拐角转过一个人,急匆匆正和他撞上。双方都没提防,彼此退了一大步,尤其是谢明朗是上楼那个,正好被撞了个满怀,差点栽下去,慌得潘霏霏一把拉住他,也不管是谁,当即皱起眉头说:"怎麽走路。。。。。。" 话没说话另一方抬起头来,眉头也皱著,不过想来是痛的。潘霏霏见到来人顿时愣在当地──原来是周蓝,妆没卸服装也没换,就裹了件大衣,扣子还没扣上,完全是匆忙要出门的样子。她站稳之後,也不管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连连道歉说"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看见你们,实在对不起",又在得到回复之前等不及似的风一样继续往外赶。 莫名其妙碰见这一出,无论是谢明朗和潘霏霏都没搞明白究竟是出了什麽事。目送著周蓝冲出门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潘霏霏才恍然想起自己和谢明朗还站在楼梯上,她赶快回神,问:"明朗,你没事吧,没有撞到哪里?" 谢明朗其实被撞狠了,又不愿意让潘霏霏知道,笑著摆摆手,扶著楼梯继续向上走,走了两步好一些,这才又说:"我不要紧。" 潘霏霏猛地松了口气,赶上去走到谢明朗身边,继续抱怨:"她这麽著急做什麽,又没有人在後面追。还有哪里有人道歉连个头都不回的?" "恐怕有急事。你看连妆都来不及卸。" "那也不能。。。。。。" 说话间两个人上了楼,按之前门房的指点去找言采的化妆间,途中经过郑晓的,门虽然关著,音乐声却隐隐传出来,是普契尼的歌剧。潘霏霏噗哧笑了,压低声音说:"原来化妆间里还有音响。" 谢明朗笑笑,没接腔。很快他们来到写著言采名字的化妆间外面,就在他伸手敲门的前一刻,潘霏霏抓住他的袖子:"要不然我去向郑晓要个签名。。。。。。晚一点过来。" 这话未免太底气不足,谢明朗就说:"你人都上来了,现在逃,就说不过去了。霏霏,你真的这麽不愿意见言采?" 踌躇片刻,潘霏霏低下头,说:"我觉得很尴尬。。。。。。" 话说到一半,门开了,言采裹著浴袍,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目光掠过彻底呆住的潘霏霏,浮起惯常的笑容:"我听见你们的声音。对不起,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进来吧。" 这化妆间里干净得吓人,镜子边贴著演出的日期表,演完的场次都被划去,桌面上除了必要的化妆品外几乎别无他物,收拾服帖的演出服挂在一边,再一张单独的茶几,上面放著点心和茶水,除此以外,就是一张沙发。谢明朗草草打量一圈,笑说:"奇怪,一般化妆间里不是贴满影迷寄来的信和贺卡的吗?" "那你要去郑晓的房间看。"言采领他们坐下後就去浴室换衣服,没几分锺人出来,已经换上浅色单衫和黑色的裤子,只有头发还是湿的。他看了眼局促地坐在沙发一角的潘霏霏,走近她身边,加深笑容的同时伸出手:"我听谢明朗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这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真诚且不过分亲昵,潘霏霏却近於受惊一般从沙发上弹起来,迟疑了一会儿,才握住言采的手,一字一句回应:"谢谢。" 言采笑一笑,等潘霏霏松开手,就转向谢明朗说:"你手机没开,我就让他们转个消息给你。只你们两个?" "出门之後手机没电了。"谢明朗这才明白为什麽是别人转话,"启文出差去了,只我们两个,你这是做什麽?" "今年的演出季结束了,我本来想散戏之後请霏霏他们吃饭。。。。。。"他顿了顿,又看了看潘霏霏,才继续说,"虽然只有三个人,也是一样。你们来剧院前吃过没有?" "没有。" "吃过了。" 後一句话让在场的剩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目光来。潘霏霏身子一僵,尽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开话题:"。。。。。。我在接明朗之前吃了东西。。。。。。" "那就一起宵夜吧。" 谢明朗知道潘霏霏之前那句话不是真的,但言采在场,他也没有拆穿,就坐在一边看著他们,顺便反思两个人目前的别扭状况里,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但是他很快发现,言采是难以抗拒的。潘霏霏兀自负隅顽抗了片刻,目光左飘右闪,似乎都没有让自己变得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0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0 更坚定起来。 就在沈默变得益发不自然的时刻,敲门声又响起,并在言采应答之前先一步开了。郑晓神采飞扬走进门来,对言采说:"陆杰今晚来看戏了,现在人在我房间坐著,约我们一起去吃饭。。。。。。呃,谢明朗,原来今晚你也来了。" 他说得兴起,说了一半才留意到房间里远不止自己和言采两个人。谢明朗当年跟过郑晓几出戏,彼此年纪相仿,私下也有些来往。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谢明朗站起来寒暄:"是,带妹妹来看戏。" "看气色你恢复得很好嘛。"郑晓看了看谢明朗,又去看言采,最後还是把目光转回谢明朗身上,"既然你也在,那就一起去吧,也请这边这位小姐赏光。" 言采就笑:"人家请你吃饭,为什麽拉上一群人?" "他是请我们三个人吃饭。周蓝不知道哪里去了,你刚才估计在洗澡,只有我坐在房间里。你看你听到陆杰的名字眼睛都亮了,真的不去吗?" 郑晓说话时自有种欢快而迷人的神色,这种神情一般只能在青年人身上看见,却奇异地在他身上保留下来。 听到周蓝的名字,谢明朗顿时觉得之前被撞倒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了。这时言采转过脸来,问他:"你说呢?" 谢明朗看了眼潘霏霏,发觉只要有外人在,她就再不那麽局促不安,於是也笑说:"其实我也很想亲眼看看戏剧界已经成为符号的人物。"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八章 餐厅离剧院只两条街的距离,一群人索性步行过去。陆杰是长辈,就由言采和郑晓陪著;谢明朗和潘霏霏则走在稍後,听前方的笑语被夜风刮过来。 这时已经晚了,走在偏僻的路上,笑声就格外响。谢明朗看他们三个人走在前面,背影被路灯拉得细长,又晃动不定,简直像是活物。言采在抽烟,一点红光就在他指尖时闪时现,陆杰抽烟斗,路灯下的侧影显得相当有趣,而最边上的郑晓不知道正说到什麽,兴致恰高,微微扬起手来,仿佛还在舞台上。 他看得走了神,忽然潘霏霏的声音传过来:"明朗,你在找什麽吗?" 谢明朗一个定神,转过脸来,看见潘霏霏关切的神情,一味微笑:"没什麽。倒是你,冷不冷?" "的确有一点。" 潘霏霏挽著谢明朗,听见这样的问候就理直气壮往他身边靠过去。谢明朗忍不住笑:"冬天只穿这麽一点,自找苦吃不是。" 潘霏霏朝他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事先可没有人告诉我半夜还要在冷清清的大马路上步行。" 谢明朗拍了拍潘霏霏的手:"是我不该和女人讨论衣服和温度的关系。" 潘霏霏起先闷笑了一阵,但走了一段,再次地沈默起来。谢明朗觉得此时的她情绪有点低落,却不知道这低落感从何而来,索性不吭声,只当一无所察。这时前面的人已经转过街角,潘霏霏这才叹出一口气,闷闷说:"明朗,我总觉得你一直没有变。时间在你身上,过得特别缓慢。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痕迹也格外浅。" "所以?" "不,我就是想到了,随口一说。"她低下头去,半晌才不情愿地补上後面一句,"你当我在胡说八道。" 谢明朗也跟著沈默了,而後微笑:"会装也是成年人必要的社交能力。" 他答得这样干脆,反而叫潘霏霏一时无话可说了。好在转过街角,那依然亮灯的餐厅,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落座之後发现是西餐厅,陆杰是这里的常客,点单之後笑著摇了摇头:"真是老了,什麽也克不动了。以前我下戏来这里吃饭,点这麽大一块牛排,还能再喝一品脱的啤酒。"说完拿手比划一下,看得潘霏霏目瞪口呆。 食物没来之前他们继续聊天。谢明朗之前还担心潘霏霏不自在,後来见她正兴致勃勃和郑晓说著什麽的样子也就放下一半心来,转而去听言才和陆杰之间的对话。而这两个人聊得也在兴头上,等食物上来之後也没有中止的意思。 听到一半,谢明朗忍不住插话:"你们从来没有合作过?" 被问到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笑了;陆杰指著言采说:"没有,但是不是没有过机会。二十多年前我在物色一个年轻演员演我的儿子,有人向我推荐他,我也觉得他不错,结果他却不肯演。" 言采赶快说:"当年不肯上舞台,是我太不懂事。现在再重头来过,希望不会太迟了。" "不迟不迟。"陆杰笑著摆手,银发在灯光下闪著暗暗的金光,"就是我太老了,没有机会再和你们年轻人演戏了。说来也巧,当年我第一次演主角,用的化妆间就是郑晓那一间。" 说话间他浮出追忆的神色。谢明朗就坐在他对面,不免想,老人露出这样的神色,总是迷人的。 午夜刚过陆杰的家人来接他,这顿消夜就此散了。彼此告别的时候潘霏霏似乎不敢看两个人的眼睛,一味低著头,说:"那我走了。" 看著她掉头大步离开,谢明朗瞄了一眼身边喝得眼睛都在闪闪发亮的言采,忍不住苦笑:"你眼看是不能开车了,唯一能开的又跑掉了,那就我来开吧。" "或者我们打车回去。" 谢明朗看著空荡荡的街面,忍不住笑出声来,挽住言采:"我保证我的手还不至於没用到不能开车,走吧。" 车发动之後两个人一时没有说话,谢明朗盯著路,言采就盯著谢明朗的手,这样开过几条街,言采才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莫名其妙地开口:"你知道吗,传说中有点年岁的剧院都有鬼魂游荡在其中。守夜的人老是在凌晨时分听见化妆间里有人在背台词,但打开门一看,却什麽人也没有。於是他们就说是当年曾经在剧院登台的演员们,因为怀念此地,魂魄至今徘徊不去。" "嗯。"谢明朗许久不开车,手有点绷著,听到言采的话虽然想回应点什麽,却不敢分神,只应了一声。 言采反而笑了,举起一只手,遮住眼睛,继续说:"所以说不定若干年後,我的鬼魂也游荡在哪个剧院里。" 正好前面是个红灯,谢明朗一边减速,一边说:"你确定不会游荡在摄影棚里?" 言采至少看起来是愣了一下,才加深笑容:"就是不知道我抛弃的地方是不是还能让我回去。" 谢明朗暗自皱眉,说:"你什麽意。。。。。。" 话没说完,不妨言采凑过来,扶住他的脸开始亲吻。言采指尖弥漫著烟草的气息,口腔里则是淡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1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1 淡的酒味,纠缠起来之後谢明朗有一刻短暂的失神,等意识到车子还停在路口,他忙推开言采,定了定神,说的却是:"今晚住市里吧,我很想念那间老公寓。" 言采看著他微笑:"也好,我们是很久没有回去过。" 谢明朗踩下油门,补充了一句:"你可能不信,目前为止我有过的最好的回忆,有一部分就是在那里面。" 言采还是在笑:"为什麽不信?我也一样。" 谢明朗看他一眼:"那就希望彼此的回忆里都重叠的部分。" 言采只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今晚愉快吗?" "很愉快。戏很好,我都好奇你们几个人在演了小半年同一场戏之後,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的。不过这次有点可惜,你似乎没有打动霏霏,她倒是被郑晓和周蓝感动了。还有见到了陆杰,这更是意外之喜。他到底多大年纪了?好像自十多年前知道他起,他就是这个样子。" "恐怕八十都不止了。" "我以为他至多七十。"谢明朗吃了一惊,尔後失笑,"难道在舞台上的人,都比别人老得慢嘛。太不公平。" 言采一直在笑,他笑得久了,弄得谢明朗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今晚是出了什麽事情。好在这时目的地已经近了,他也放松了点,也有余裕说闲话:"你今晚真的兴奋得过了头。" 对此言采并不否认:"想到这一年的工作终於结束了,放松一下也很正常。" 说完再次转过脸来,低声说:"就是不知道对结束工作的人来说,有没有额外的奖励。" 正巧这时谢明朗也转过目光,正对上言采的眼睛,一瞬间只觉得要溺进去。谢明朗一转念,还是忍住笑,也不搭腔,绷著脸继续开车,直到车子停好,到了家门口,再看著言采拿钥匙开了门,他才忽然抓住言采没拿钥匙的那只手,两个人力道都没控制好,一起跌到门边的沙发上;言采本来喝了酒,一时间有点发懵,等意识过来,谢明朗正攀住他亲吻,吻过之後才玩笑一般说:"下次讨礼物,请一定提早暗示。再说勤勉工作本是你的优点,无私的勤勉工作更是美德。。。。。。" 谢明朗话没说完,忽然觉得言采的手臂硌到他胸口,大概是碰到早些时候周蓝撞到他的那一块,只觉得一阵抽痛,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察觉到谢明朗的身体在发僵,言采停下来,撑起身体低头看他,问:"你怎麽了?" "晚上我去找你的时候遇见周蓝,她正急匆匆下楼,就正好和她撞个满怀,估计是撞青了。" 言采想了想,说:"哦,她一对双胞胎一起感冒,所以归心似箭。"说完就去开最近的台灯。 谢明朗没想到周蓝已经做了母亲,吃惊之余有点走神,对言采开灯查看自己的伤势也没在意。正想著灯又暗了,还来不及问,黑暗之中言采的笑语缠到耳边来,又或者那根本是另一个吻,只听言采说:"是有一点瘀青。还有,抱歉。。。。。。" "嗯?" "这个时候让你走神,是我的错。"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九章 本年度公演结束之後两个人回去之後除了吃饭就没出过门,胡天胡地过了几天,结果作息反而全乱了。好在没人在乎,清醒的时候偶尔彼此取笑一番,但那几天,到底几多时候是真正清醒的,还真是计较不来。 前一天他们其实睡得也晚,谢明朗迷迷糊糊觉得言采醒了,也还是犯懒,往床上另一个人背上贴过去,眼皮还是沈得很,说:"嗯,昨天谁没拉窗帘,怎麽这麽亮。。。。。。"说完整个人蜷起来,往被子深处钻。 言采看他表现得完全像是畏光动物,和往日作风大不相同,一时觉得有趣,翻过身来想看看谢明朗现在是什麽样子。但谢明朗正缠著他,手搭在言采腰上,颇像只深海里的章鱼。言采好不容易转了个身,却惹得还一心想睡的某人不满地重重拍了他一下:"你不困吗?再睡一会儿。" 言采还是笑,由著谢明朗窝在被子里,才起来拉严窗帘,再去洗澡。谢明朗起先还是贪睡,但睡了一刻锺,半边床铺冷下去,虽然不太甘心,还是慢慢醒过来了。 看一眼锺,没想到居然还没到中午。谢明朗顿时又倒回去,翻来覆去,试图再睡一会儿。在他半睡半醒之间言采已经冲好澡出来,瞥见谢明朗还不死心地藏在被子里,也不去叫他,自己在衣柜里拣衣服。持续不断的响动声让谢明朗又一次坐了起来,他起先没看言采穿什麽,只是问:"今天几号了?" "三十。" 谢明朗一惊,一下子醒了:"不是二十九吗?" 言采忍笑:"如果一天算三十六小时,那还是二十九。" 谢明朗这才觉得真是厮混得没天没日了,但坐起来仔细一回想,过去两天里似乎只做了那麽几件事,无怪觉得时间慢。这一来他也不好意思再睡了,捡起睡袍说:"我也起来了。"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却看见言采已经换好衬衣,在系领带。谢明朗极少看到言采如此郑重其事地穿西装,一时间愣住了,站在浴室门口看了好久,才被从镜子里瞄见他正看得入神的言采叫回来:"怎麽了?" "你要出门?" "嗯。" 说话间领带已经系好,言采顺手换好袖扣,又去拿搭在一边的黑色外套。这时谢明朗已经收回神了,一笑说:"一般穿成这样,我只能想到你去两个地方,一是去参加婚礼,二是葬礼。" 言采正在低头系扣子,听到谢明朗如此说,头也不抬地接话:"我是要去墓园。" 听到这番话,谢明朗迅速把双方都认识的朋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印象里似乎没有接到葬礼的通知。他有些疑惑地看著言采,恰好言采也在看他,两个人目光相接,都看起来再自然不过地开口── "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 "是谁的葬礼?要我陪你去吗?" 说完谢明朗笑了一下,言采也勾了勾嘴角,但他看著谢明朗,摇头说:"不是葬礼,我是去扫墓。每年我都去。" 这是出乎意料的答案。谢明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要去给谁扫墓,只点头应:"好啊,我和你去。" 说完他就加快动作换衣服,言采倒是叫他不要著急,悠悠泡了茶,还去打了几个电话。看见电话,谢明朗才想起自己手机自从看戏那晚起就关了没去管过,就先去开了手机。一开机就见到一串语音信箱的留言。一看头几个都是卫可的,要他打回去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2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2 ,又不肯说是什麽事情。谢明朗诧异地挑了挑眉,顺手就按了回拨。 拨通之後才想起现在还早,好在卫可很快接了电话,听声音也没在睡,劈头盖脸就是笑骂:"你躲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开,找你真是难。" 谢明朗瞄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言采,忍住笑,说:"我二十七号看完戏忘了开机,何况你找我也从来没有正经事。晚两天应该不要紧。" 卫可也不在意,笑眯眯继续说:"这都几天了,难怪言采也找不到了,原来躲到一起做动物去了。这还真的是正经事,晚两天,就没有了。" "什麽?" "是这样,我前几个月在山上看中一栋房子,定金都交了,本来想求婚时用上的。现在,你也知道,就这麽回事。房子我还是很喜欢,但看著总是碍眼,估计就算真的买了,住进去,也未必见得舒服。"说到这里卫可又恢复了玩笑口气,"那房子真的不错,要我转手给其他人我还真舍不得,我知道你现在是有钱人了,有钱人都要置产嘛,想不想去看一看?" 卫可和江绮分手,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他们的事情谢明朗早就知道,所以新闻出来,反而不好去问当事人,只是陪著卫可去大醉了一场。听他这样说,谢明朗竟然一本正经接话:"可是保险公司赔的全部换作药费了。不知道把内脏全卖了,够不够买你的房子。" 卫可这才知道谢明朗说冷笑话的本事远在自己之上,连连告饶,咳了一声继续说:"总之,我是想你应该会中意,有空可以去看一下,两个人去看当然更好,到时候我把钥匙给你。。。。。。" 电话里无法说得更细,谢明朗想了想,就说等新年之後山上的雪化了再去看,这边卫可的电话挂了,言采也走过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我都不知道哪天我们踢掉了电话,还想林瑾怎麽真的就不打电话来找了。" 谢明朗想笑,也没忍,扬了扬手机说:"刚才卫可也打电话来,我手机自从那天晚上进剧场,就没开过。哦,你再等我一下,衣服这就换好了。" 谢明朗一直到坐到车上还是不知道言采要去见谁,甚至连去哪个墓地都不晓得。他最初想的是言采的亲人,但看言采的神色和中途专门去买的花,又不像。後来车子开到近郊,谢明朗才猛的想到一个人,进而装作若无其事瞥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言采,还是没问。 静了一路的言采这时忽然开口:"我要人送了食材来,晚上在家里吃吧。" 谢明朗在想别的事情,听到这句话後没多想,脱口而出:"你做还是我做?" "我来。" 谢明朗顿时盯著他:"你说过你不会。" 言采微微一笑:"我只会做讨人欢心的饭,平时吃的,还真的不会。" 见他说得如此坦白,谢明朗之前纵然再有心事,也还是笑了。 冬天的墓园更显萧瑟,夹道的松树依然青翠,草地却是被霜打得雪白,乔木的叶子都落了,只剩曲虬的枝条向上攀去,像是要无声地把灰白的天空割裂。 言采对此地甚是熟悉,开著车弯来绕去一点不见迟疑。谢明朗看著窗外,忽然觉得有点冷,正要把空调拨高一点,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言采说:"到了。" 浮光 番外无终之始 第十章 墓地旁堆满了鲜花,从颜色上来看都是不久前新摆上的。谢明朗在看墓碑,听到言采说:"花好像比去年少一些了。" 谢明朗把目光从"沈惟"二字上收回来,听到这句话没表态,又扫了几眼花束,才说:"我不知道他忌日是今天。" "是昨天,只是我都这天来。"言采平平说道。 说完他就把花从车里拿出来,放好後又直起腰,注视著墓碑,不动也不说话。谢明朗陪著言采,最初还去看他的神色,但见他面色宁静如水,也就再不多看。谢明朗知道自己在走神,却又分辨不出究竟在想什麽,到後来索性放任思绪四极八荒起来。 容不得他走神太久,言采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说:"好了,我们走吧。" 没想到这麽快,谢明朗怔住,下意识就问:"就这样?" 言采理所当然般点头:"我就是习惯了每年过来一趟。" 谢明朗点了点头,却还是站著不动。言采看他不动,也站住了。风刮过来,吹得松树顶上起伏连连,近处的花也被吹得迎风摆动,瑟瑟作响。四下静下去,在这冬季的近午时分,简直有些寂静得难堪了。 忽然言采提议:"既然出来了,那就一起走一走吧。我好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走在外面了。" 谢明朗听到这句话,颇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在微笑中不动声色地放缓气氛:"好。下次要散步就到墓园来,清静。" 言采已经走在前面,听他这麽说又停下来笑了一笑,等谢明朗跟上来,才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随便拣了一条路走下去,冬天来墓园的人也少,一路上看不到别人,倒是见几只乌鸦停在路中间,人一走近,才叫著飞开了。 谢明朗也是一路在等言采开口。自他知道言采是来看沈惟,反而希望言采能说些什麽──早与好奇无关,只是能出来哪怕几句,总也让言采舒服一些。 於是他就说:"你想不想说点什麽。随便说什麽都好。" 言采只是沈默,谢明朗只当他沈湎於旧事之中不可自拔,也不催他,还是慢慢往前走。眼看前面就是个岔路,正在想要走哪边,不防言采这时开口:"。。。。。。沈惟的病,其实当时我是知道的。" 看了一眼诧异地转过目光来的谢明朗,言采只一笑,低头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才继续说:"他身体不好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大家都只知道他胃病,我偷看过他吃的药,才知道还有脑血栓。那个时候他要筹拍《尘与雪》,我想在里面演个角色,为此想尽一切办法,推了所有的片约,制片人以至赞助商都去打好关节,只有他不同意,甚至连试镜都没给我。为了这个我们大吵,这当然没用。我就赌气接了要出很长时间外景的片子,走得天远地远,也不联系,谁知道他忽然发病了。" 说到这里言采又重重去抽烟,谢明朗看他下巴都绷著,心里也一紧。下面说的就是当年谢明朗还在《银屏》时候听到过的传闻,竟一一对应:"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人在外地,快新年了,临时买不到票,就开车去别的城市赶飞机,结果路上堵车,飞机又遇上气流,好不容易到了,结果人还是没见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3 浮光 作者:渥丹 分卷阅读83 到。" 说到这里言采微眯起眼来,仿佛已经彻底沈淀到往事中,嘴角居然是一直勾著的:"。。。。。。然後最蠢最糟糕的部分来了。他死了,我也不知道发了什麽神经病,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演戏,从早到晚厮混,好像没有哪天是在同一个地方醒来的。当然了,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也知道这样做於事无补,他不会活过来,我也大不必这样自暴自弃,因为就算没有那场争执,就算我还在边上,他可能还是要死,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找到了自我放纵的借口,时间过得太快,一切也变得太容易。" "直到有一天,我都记不得那天之前做了什麽,清醒来之後发现躺在房间的地板上,吐得一塌糊涂,心跳过速,连眼睛都没办法看清楚东西。其实就我当时来看,随便哪一天横死在什麽地方,都再寻常不过。可是我也没死。事实上我一次次侥幸地活下来:我滥交,却没有得艾滋,酗酒嗑药,神经也没受到永久性伤害,连飙车也没弄得车毁人亡。。。。。。那天我爬去浴室,差点都溺死在浴缸里。但也就是之後,我才去想,沈惟是死了,我也的确很内疚,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用他做借口去下地狱。" 在言采刚开始说的时候,谢明朗还皱著眉头,听到後来,倒是很镇静,默默注视著言采,眼睛亮晶晶的,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看见他镇定地回忆过往,却神经质一样吸烟,连手都在发抖,终於忍不住,伸出手去,用力握住言采没有握烟的那只手。 这小小的动作却让言采一震,他有点无措地看著自己的两只手,慢慢苦笑说:"我失态了。" "不是。"谢明朗摇头,"我很高兴你让我一起来,我也很愿意你说过去的事情,但我只是想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你不必勉强说这些。" 言采这时已经平静一如往昔,也是摇头:"没什麽,说难道比做会更难吗?何况我自己也会不时想起,这的确值得羞耻,但也足够引以为戒。" 谢明朗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自己倒先低沈起来,想了一想,正要试著安慰言采,言采已经接著说下去:"而且是我想说给你听,只是今天恰好有这麽个机会。这些事情我也希望你知道。以前我觉得我没办法和别人讨论《尘与雪》,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当年拍《尘与雪》你在,我很。。。。。。" 说到这里言采反而踟躇地停住了,他本不是讷讷之人,但似乎也一时不知道,是该说"高兴",还是要用"感激"。他们早就停住脚步,谢明朗听完言采这样说,反而蹙起眉来,注视著他半晌,也才说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言采正要再说话,谢明朗却猛地凑过来,开始亲吻他。言采起初因为惊讶略略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回应了这个吻。谢明朗用力拥抱著言采,觉得手指都要穿透衣物,陷进血肉里,又觉得正隐隐作痛的其实是自己的皮肤,然而这一切又是无关紧要的,他在想何时结束这个吻,告诉言采说他的确对言采的过去一无所知而觉得遗憾过,也嫉妒过,但如今知道了,却也未见得不那麽遗憾或是嫉妒。但又有什麽能回转时光。 谢明朗一直到手臂痛得受不了才放开手,看著言采,说著说著眼睛低下去,头也低下去:"我爱你,本来就是对你一无所知又对将来毫无信心的时候开始的。我还是妒忌,但妒忌的却是时间,这有多愚蠢。" 接著他听见言采说"你低头说话我听不清楚",再接著脸被扳起来,两个人又吻在一起,这次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分开之後谢明朗感到言采的头发擦他的脸,下巴磕在肩膀上,整个人都贴过来,分外温暖。谢明朗本想说句玩笑话,打散之前的郁郁,但此时又温暖又安静,一时竟也不舍得说话了。 这样过了一刻,谢明朗先一步松开手来,言采转身,却看见十步之外某座墓地前面,一个老人定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他不免朝谢明朗那边瞥了一眼,後者显然也看见了,倒是不慌不忙拉著言采大步拐到另一条路上,走出去许久,两个人也不晓得是谁先没忍住,笑出来,人声在这种地方总是格外响,更不必说笑声,就听见若干鸟儿被惊动,扑著翅膀四下窜上天去。 笑也笑够了,言采看看表,说:"那就回去吧,我饿了。" "你说要做饭,不知为什麽,总觉得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言采看他笑得眼睛弯起来,还是淡淡说:"想留住你下半辈子,还真是要把殷勤献好了。" 谢明朗听到这句话没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装作若无其事别开脸去,言采看见他颈子都红了,就也是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要走回去才发现,这样七拐八绕,早不知道到了哪个角落。他们无人可问,只得一边闲聊,一边找归路。眼看人已经远在路的尽头,笑语还是被风刮过来,依稀说的是山上,房子,但还是不真切,最终都散在风里,只能听见一点笑声了。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9 浮光 作者:末回 」 看着袁杰下了车,陈曦也跟着一块出去,在车旁看了一会就往车尾走去,问低头翻找的人:「都有些什么吃的?」 袁杰拿出一袋面包递给他,「吃这个垫垫肚子。」说着又拿几样,「还有些肉干蜜饯,嗯,你要不要喝点饮料,这里有矿泉水,绿茶,花生牛奶和椰子汁,嗯,还有红酒。」 陈曦目瞪口呆地望着满满一后车厢的食物,难以理解地道:「你难道是准备开车出游的?」 袁杰笑着忍不住抬头刮了下他的鼻梁,「当然不是,这车是分公司给开车到外地出差的人准备的,有时候他们经常忙得找不到地方吃饭,后勤索性就把吃的装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分公司?」陈曦注意到一个词,咋舌,「看来你现在生意做得不小。还有,听起来似乎很人性化,还能想到为出差的员工在车上准备吃的东西,而且这么丰富。」 「没办法,这年头不对员工好一点留不住人。」袁杰笑着打开一个小蛋糕的包装,递到陈曦面前,看他接过吃了一口,又拿出一瓶奶茶打开盖子给他送去。 陈曦边吃边喝还忙着点头,「是这个道理,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从前,心野得很,都是哪里给的条件优渥就去哪里。g,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 袁杰这才点头,另拿一袋食物打开吃起来。 陈曦和他肩并肩靠着后车厢,三两口就啃完了不到巴掌大的小蛋糕,也不等袁杰反应径自弯腰从后车厢里掏出一包小苏打饼打开突然恶作剧一样地塞一片到袁杰还忙着的嘴里,笑看他塞得鼓鼓的双颊,说:「我以前就爱看你吃东西的样子,深怕别人抢,眼珠子滴溜溜到处防备地盯着,可只要我露出想吃的神态,哪怕再饿,你还是会把吃的全分给我。」 努力吞下嘴里的东西,袁杰拿着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才道,「你还不是一样,明明想吃得要死,还骗我说你吃过了或根本就不喜欢吃。」 陈曦一脸的顿悟,瞪了瞪眼指着他:「g,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我是骗你的?」 袁杰斜了他一眼,「那时候我虽不爱说话,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陈曦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拳:「你果然是个混蛋!」 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把他拉在身前,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袁杰才说:「是的,是你一个人的混蛋。」 倚在他身前静静地笑,须臾之后陈曦静静地说:「我们错过了好多时间……」 袁杰搂紧他,「放心,不会再错过了。」 「是吗?」 一辆车在不远处呼啸而过,陈曦的话中还是有些不确定。 错过太久,已经不敢有期望,幸福来得太突然,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多少真实感。 他话中的空洞袁杰听出来了,他沉默许久,突然道: 「其实在没认识你以前,我曾经对天发过誓,只要有一个人能对我好,我以后就加倍对他好。」 陈曦一顿,不由抬头看向他,「我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事。」 袁杰看向他,用空着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一开始是不想说,后来是不知道怎么说,再后来……」 「是没机会说了吧?」陈曦对上他深邃的眼。 袁杰只是浅笑,又揽着他的腰把他抱回来,「不,是暂时失去了机会。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我曾经以为这些话会一辈子埋在心底,但今天我说出来了。小曦,我们是错过不少日子,但我们没有再继续错过了,不是吗?」 两人在夜色中,在昏暗的车灯下,无言对视良久。 沉浸在袁杰真诚而柔情的目光下,愧疚不已地陈曦声音沙哑,「袁杰,对不起,我曾经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他紧紧抱住怀中这具久违、已不再年轻的身体,珍惜着,「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那些话,我不想说的……可你一开始怎么都不肯走……」 「我知道。」 「看你脸色那么苍白地站在那里,我很难受。」 「我知道。」 「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好想冲上去把你抱住。」 「我知道。」 「想对你说,那些话都是假的,你不要离开。」 「我知道。」 「我没想过要离开你,我一直想着再去找你……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 「嗯,嗯,我听见了,我不怪你。」 「对不起。」 「嗯。」 「陈曦,我们不分开了,好吗?」 「嗯。不分开了。」 清凉的夜晚,还有什么比解开心结的拥抱更能温暖彼此? 曾经拥有过,也曾错过,而破镜重圆的时候,更能明白这段感情的难得与珍贵。 回去的路上,陈曦坚持要自己开车,袁杰就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头到尾看他,放下一切思想包袱的陈曦眼中一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狭窄的车厢里,注满了名叫爱情的东西。 ――正文完―― 番外:掠影 袁杰颓废地窝在角落里抽烟,推门进来的人被满屋子的烟味呛得直退三步。好不容易捂住鼻子在浓烟滚滚之下艰难险阻地找到窗口全部打开,等烟雾散得差不多才终于找到窝在角落里胡子拉渣的人。 「袁杰,怎么你离开了一趟就变成这样了?开公司的事你还想不想办了?前期我都给你处理得差不多了,不过你也知道,这年头什么都讲钱,有几个关系咱们还得拿钱疏通一下,我知道你也没几个钱了,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钱?」把烟从嘴里取出来,浑浊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嘲弄地哼了一下,「把这房子卖了不就有钱了。」 来者大吃一惊,「不是吧?当初你可是千方百计才拿到这套房子的,说什么要把一个最重要的人接过来住一块,怎么忽然就打算卖这套房子?难道说你这趟离开――」 袁杰挥手打断,不让他再说下去。 「钱的事你不担心,该怎么办怎么办吧,先把公司搞起来,现在,我唯一能去争取的只有钱了。」 来者蹲在他面前看了他良久,才点点头,起身离开。 当门口再次关上,袁杰闭上眼睛―― 我不想再和你过那种见不得光的日子! 我不想过那种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生活! 和女人在一起,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走吧,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紧抿的嘴泛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冷然,再不复之前的颓废。 那之后袁杰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台机器。 无情无欲无痛无悲无喜无悦。 生命之中除了赚钱,再没有其他。 曾经和他合伙开公司做生意的大学同学在他以出卖婚姻扩展公司的那一刻,就宣布退出单干。 「我知道他很有本事,跟他一块干不愁没钱,但我不想和他一样过那种穷得只剩下钱的日子。」 这位大学同学留下如此评价之后毅然离开,袁杰闻言嗤笑:「太理想主义,现在这社会,除了钱还有什么能靠得住?」 袁杰的事业如日中天,他的私生活并没有因为婚姻而有所收敛,反而因为地位的节节攀升越发糜烂。 「人生得意须尽欢。」 醉到极致,浑浑噩噩嘟囔这句话的他内心到底是何种心情,无人可窥知。 无意间再遇那个曾弃他而去的男人,袁杰冷眼旁观他的落魄,本想在他平凡无趣的生活上再添一笔黑色让他更荒凉些,但又想了想,觉得把他狠狠玩弄之后再丢弃更符合他的报复心情。 然而终究低估了对这个人的感情,再多的仇恨面对他不屈而掉的泪,都化为一块被打破的玻璃,哗啦哗啦不留情面的碎成一地。 那就把他关起来,玩累玩腻了再丢掉,却因为他得来不易的一句软话让所有的准备和打算化为飞灰。 完了。 他想,他这辈子就败在这么一个变得又老又无趣的男人身上了。 在知道他回去找前妻时,他甚至还想着要不然就把一切都捅开,让那张珍惜面子为过正常人生活而抛弃他的男人从此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不得安宁,除了他这儿再没有可去的地方。 没曾想蒙尘许久的真相就这么赤裸裸地揭开,由一个他曾经憎恨厌恶的女人口中所出。 原来陈曦从来都不曾想过离开他放弃他,原来他一直都在承受母亲的逼迫,原来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能来找他,原来他一直爱着他,深爱着他。 「刚开始那段日子,我妈表现得很歇斯底里,只要我稍微露出一丁点想给你传消息的神情,她就立刻一副要去寻死的样子。」 他们侧身躺在床上,拥住他的手能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在说这些话时的颤抖,他不由把他抱得更紧,给他传递力量。 「我妈一直盯着我,我只有把所有动力都投注在学习上,有你的那间大学我妈肯定是不让我去的,但因为很突然,所以我临时进入的是一间很普通的学校。我想,时间那么长,还是有机会的,没想到,我妈忽然就病倒了。」 「……去找你的事情就只能一拖再拖,没想到再见你时,竟是那个场面。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很会开玩笑,你居然在那一天出现。」 袁杰在他耳轻声说:「我一直在找你,从没放弃,可总是没有半点头绪,你和你妈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但那个时候,你们传消息回老家说要结婚请酒……我才终于有了你的一点消息,才又惊又慌不顾一切地跑去找你。」 被拥住的人反握住他的双臂。 袁杰没再说下去,那一天,是他们两个人的噩梦。 「那一天你走后,我经常作梦,梦见我们还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可每次醒来发现你不在,我都觉得难受,渐渐地我害怕睡觉,害怕作梦,每次醒来的落差太大了,我快被逼疯了。」 袁杰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的脸,「我保证,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你醒来都能看见我。」 他怀里的人不再说话,把脸埋进枕头里,身体不停地颤抖。 袁杰只能紧抱住他不放,让他知道,他没离开,他还在。 曾以为分开的那些年自己是痛苦的一个,何曾想,被迫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的人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没有谁好过,而这个人,比他更痛苦。 漫长的那一段迷离而又痛苦的岁月。 就让它成为一道浮光,一场掠影消失。 依然记得,却不想它成为生命中一个无法抹去的伤痕。 一大早起来陈曦对着镜子刷牙刷到一半,袁杰懒洋洋的身影就出现在镜子里,他走过来一把抱住这个上半身赤裸的爱人。 因为刷牙而上半身微微前倾下半身因此而翘起的陈曦立刻感觉到屁股上顶着一个硬物,没好气地拍拍正努力蹭着自己肚子的脑袋,含着牙膏沫的嘴巴含糊地吐出一个字:「滚!」 袁杰没放手,眼睛直直盯着镜子里的某个男人,「一大早有人就光着身子诱惑我。」 陈曦抬头灌水冲去嘴里的泡沫,瞪了镜子中的人一眼:「一大早就乱发情的人别把罪名安在我身上。」 「难道不是吗?」袁杰挑挑眉,右手上移按住他胸前的一个深红色的小果实,冰冷的手刺激得陈曦猛地弹开。 「喂喂,都是大男人的光着膀子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敏感吗!」 被推开的袁杰双手抱胸,笑,「你可别忘了我不是其他男人,我是身为你爱人的男人,是对你有情欲想把你压在床上狠干的男人。」 再给陈曦十年也修炼不来袁杰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当下让他闹出个大红脸,差点说不出话来。 也不洗脸了,随便用手巾擦了擦嘴上的泡沫人就一溜烟逃出了洗手间,留袁杰一人在原地笑得跟朵花似地。 两个人漱洗更衣完毕坐在饭桌前吃袁杰亲手准备的早餐的时候,袁杰问陈曦一件事:「昨晚我和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 陈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有给我考虑的时间吗?」 袁杰故意一脸困惑,「没有吗?」 陈曦对他是彻底没言语了,埋头啃煎蛋。 昨晚睡前袁杰提起他们公司每年都需要运输大量货品,之前是和几家物流公司合作,现在陈曦也干这行,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他就想要不然就给陈曦他们公司干了。 陈曦一开始觉得挺好,这些年他们的小物流公司虽然能维持营运但收益总上不来,他总觉得愧对了当初因为信任他而跑来和他一块干的兄弟们。他对自己的物流公司的信誉很有信心,但时不我与就差机会,虽说袁杰这么做有点开后门的意思,但已非年少气盛的陈曦不会为了自己的小面子而把赚钱的机会往外推,让兄弟们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可同意的话才要出口,对上袁杰期待的目光,他又有点犹豫了,他忽然有点不安想他如果这么快就同意会不会在袁杰心底埋下他爱占便宜的影子。 他是怎么想的袁杰自然不知道,可看他脸色这么难看就知道他又把事情想歪了。 时间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以前那个直来直往爽朗大方让他移不开眼的陈曦变了,变成这副习惯沉默容易胡思乱想的样子,可也是这副模样,让袁杰格外心疼。 然后他就挑着话说了又说,告诉陈曦和他们合作的那些物流公司可黑了,偶尔一些贵重物品被他们移花接木就说是我们公司内部出现的问题叫你索赔都没门,收钱的时候还想着办法诉苦提高运输费用,要是撞坏了器材器具还竭尽所能的克扣赔偿款,反正什么苦就捡什么说,听得陈曦自己都毛骨悚然暗惊物流业原来如此黑暗吗? 当然袁杰的话真真假假,陈曦这一行干了多年自然也知道一些内幕,听得出来不少事都是出现过的,只是奇怪袁杰的公司运气怎么这么差,什么坏事都让他们赶上了。 最后袁杰几乎是耍赖着求着扯着让陈曦同意,陈曦都觉得要是不答应袁杰的公司都能让这些物流公司给毁了,可最后还是决定再想一想才给答复。 虽然公司是他一手筹资开的,但对他而言,马小岳他们也是公司的一分子,和他们商量一下才决定也不迟。 看着说出还得想想的话的人小心谨慎的样子,袁杰心中紧紧一揪,忍不住用力抱住他。 有些事情他无力去改变,那就不断地用言语,用行动,用一切向他证明,那一些不堪回首的都是往事,现在他们再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分离。 几乎是立刻地,袁杰扒光了他的睡衣,啃咬他的双唇,热烈的索取着他身上的温度,激昂地进入他最柔软炽热的地方。 太过激烈的情事,令几度被摆弄得已经不甚年轻的男人到最后都被逼出了泪水不停讨饶。 「叫我的名。」 「……袁杰。」 「不是这个。」 「杰……」 「说你爱我!」 「我……我爱你……」 袁杰终于满意了,停下来的时候,陈曦已经昏睡了过去,眼角还带着一缕湿意,伸手去拭的时候,袁杰借着床前的灯光,看见他眼角细细的皱纹。 叹息。 他们真的失去了很多时间。 简单的清洗过,抱着他沉沉睡去,答应过他,以后的每一个清晨,他醒来的第一眼都能看见自己。 于是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醒来,一睁开眼睛,陈曦就看见了一张被岁月雕刻出几分冷硬,不复曾经柔软稚气甚至于软弱的影子。 却依旧,这么的深刻,这么的爱恋。 浮光是梦,掠影是空气。 永远都离不开人的一生,永远都是抓不住的存在。 却真实的存在。 我爱你是梦,我还爱着你是空气。 「先飞物流?」 贤逸晨拧着眉看着手中的资料,问身边的物流部门的主管,「这家物流公司很有名气吗?可我怎么没听说过?」 部门主管赶紧解释:「我查过这家物流的相关信息,信誉一向不错,就是没什么名气,注册资金只有五百万。」 「五百万?」贤逸晨声音不由大了些,「五百万的注册资金不就代表这家物流公司只能在这个地区范围里进行运输?这哪里能满足我们公司的需求?」 部门主管一个劲地擦汗,「没错没错,可总经理,这是董事长特别交代的……您知道的,我也是照着办而已……而且咱们公司有自己的物流运输,只不过平常忙不过来才会和一些物流公司合作……」 「我实在不明白。」贤逸晨有些烦躁地丢下手中的资料,「董事长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这家物流公司到底有什么值得我们特别与之合作的?」 「这个这个……连您都不明白的事,我们这些小人物又如何会懂……」 坐在椅子上拧着眉想了想,对上部门主管期待的目光,贤逸晨没有立刻在合作文件上签字,而是拿起电话按了几个键,「不行,我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后他挂上电话,盯着文件看了一阵,飞快拿起钢笔打开盖子在其中几页签上自己的大名,丢到部门主管那里,烦躁地挥手,「走吧走吧,董事长正等着这份文件,快走。」 部门主管也不废话,拿起所有东西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贤逸晨瘫在椅子上,想着刚才的对话: 「董事长,我看了下资料,发现这家物流公司根本没有能力承担我们公司的运输要求,你看……」 「逸晨。」那边的人低低的笑,却莫名让人觉得打骨子里泛冷,「难道我们公司连多签一家物流公司的余钱都没有了吗?」 有些话不用说很清楚,对方清楚明白这家物流的能力,可非要签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贤逸晨实在是不明白。 半晌,他嗤嗤一笑,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他什么时候真正明白过他?连最后被甩了的原因都还不知道呢。 来签约的时候陈曦没带上马小岳,这小子太精明了,陈曦怕他看出一些不该看出来的。 可等带着李毅安开着小货车来到指定的地点时,望着眼前的这幢高楼大厦,不止李毅安,连陈曦都呆若木鸡。 来之前陈曦就把一些事情告诉了马小岳他们,因为马小岳见过袁杰,当然相信他是一个开公司的老板,现在这个老板愿意伸出一份援手给老同学和他签约长期合作,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不答应才是傻瓜。 所以陈曦给袁杰打了电话,又所以没过两天他和李毅安就衣装款款地亲自登门了。 只不过他们本以为袁杰所开的公司在这个城市顶多不过中等左右,可现在停车一看,这个公司的大名好像哪里都能看见呀! 本着对袁杰的信任,一开始陈曦还真没仔细打听,甚至没问过袁杰他们公司叫什么名字,也是觉得要是问了没认出来挺尴尬,就像把他们物流公司报出去人家一听哦哦是叫这个名字呀就没下文一样,没曾想,真相是如此让人难以置信。 这地方这几年一直很有名,听袁杰说出这个地址,习惯性的就以为是以标志性建筑为目标再扩散寻找,可等到了给他一个电话人家却笃定地说没错就是这幢楼的时候…… 好吧,反正他们震惊了。 和李毅安面面相觑,半晌,还是陈曦鼓起勇气迈了进去,一进去立刻有人迎上来问:「请问是陈曦先生吗?」 「哦、哦,是的,我是。」陈曦受宠若惊。 「请跟我来,董事长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哦、哦,好。」 陈曦拉了一下仍然呆滞中的李毅安,在这个人的带领下走进电梯。 有董事长袁杰亲自坐镇,签约的过程可谓非常之迅速果断坚决,反正陈曦他们屁股都没坐热,事情就结束了。 袁杰优雅地看了下腕上的表,笑:「已经是午餐时间了,要不然我请你们吃饭?」 陈曦望向还在发呆的李毅安,过了几秒才注意到他的注视的李毅安先是呆呆点头,刚想说话就猛然一蹦从椅子上跳起来,「啊,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二十分。」 「g呀!」李毅安用力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去接毓[,前几天她学校有活动她被派出去了今天回来,还打电话叫我一定去机场接她!啊,就是十二点半,机场离这远我怕来不及了,陈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和袁老板一起吃吧,货车我开走,陈哥实在不行你让袁老板送你一程,拜拜。」 李毅安一阵旋风似地刮走了,陈曦只得把目光慢慢移到袁杰身上,而他则笑着看他。 签约的时候还有袁杰的几个员工在场,一签完他们就拿着合约走了,剩下他们三个,李毅安一走,偌大的空间就剩他们。 陈曦想了想,说:「你给了一个对我们公司而言这么有利的合约,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袁杰没有坚持,点点头说:「好。」 中午休息的时候贤逸晨像往日一样离开公司到附近去用餐,固然有员工餐,但他不喜欢闹哄哄的员工餐厅,倒不如坐在哪间安静的咖啡馆喝点东西吃些东西,看一些杂志消磨一下时间。 走到地下一楼停车场,刚打开车门坐进去,眼前就有一辆熟悉的车驶过,定晴一看,果不其然驾驶座上坐的是那个人,真正令他震惊的是,这个人正用温柔得近乎爱恋的目光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尽管那人背对他,仅能看出一个身影,但他知道,这是个男人。 赶紧关了车门正要跟上去,汽车就跟他作对似地老是发不动,一分钟后,他放弃地丢开车钥匙,趴在方向盘上。 跟上去有什么用呢? 那只是一个无情的男人而已。 「袁杰,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本事啊。」 「再有本事也有你的功劳啊。」 「怎么说?」 「当年开公司的钱,有一部分是当初我们转让卖服装的那家小店的钱,要不是这笔钱,我哪有这个机会。」 「……幸好,当年我还能给你留下这笔钱。」 「所以,别再愧疚了,要不是你没有我的今天,你要自豪,懂吗?」 「……你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这是事实。」 「滚。」 陈曦捏着一份报纸,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按下一个熟悉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听,『陈曦?』 话到临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陈曦望着占据一整版的新闻,还有硕大的「xx当家始乱终弃,为前程和官家小姐结婚,事业发展后无情抛妻弃子。」 新闻里并没有特别注明姓名,可这个企业仅一个当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指的是谁,陈曦今天出来送货,搬完货物停车休息时随手买了份报纸消磨时间意外地就看到这一则新闻。 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但又觉得不该轻信,左思右想才打了这通电话。 「袁杰……」 『嗯,我在。』那边的人一如既往的柔和。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 『……你看到了。』电话里的人连声音都没变,『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陈曦的喉咙有些涩,险些说不出话,「可你毕竟结过婚……是不是因为我你才……」 袁杰忽然说:『陈曦,你现在在哪?』 「我?」陈曦抬头看了看车外,说出一个地址。 『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你。这些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好。」 不到半个小时陈曦就看到了袁杰,他先是笑着轻敲了下货车玻璃,才开门坐到陈曦身边。视线先落在陈曦手中的报纸上,他拿过来看一眼,莫名地笑了笑,对半叠起放在一边。 「当年这个女人不想受家人摆布和一个她讨厌的人结婚,而我刚好需要她家在官方上的一些影响力扩展事业,我们就一拍即合有了这场婚烟。会离开也是各取所需。」 陈曦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依旧黯淡,「报纸上说你抛妻……和弃子。」 「孩子的确是有,但不是我的。」 「啊?」 袁杰拉过他的手摊开,摸摸上面的厚茧,以前是没有的,现在就像这男人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怎么都消不掉。 「我做过绝育手术,在和这个女人结婚前,」袁杰看着他,「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 陈曦瞪眼,「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手术?」 袁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这辈子还会有孩子吗?」 陈曦讷讷地说:「可也不该――」 「也是为了永绝后患吧。我很讨厌小孩,你不是知道吗?」 陈曦看着他,心底有一点堵,袁杰曾经是说过讨厌小孩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生小孩,不过那时只当他是年少无知,没想到竟是真的。原因?仔细一想就能知道,和他不幸的童年脱不了关系。 一阵无言后,陈曦问道:「那报纸上为什么要这么说?」 袁杰靠上他的肩膀,微眯着眼看着车外的树影婆娑,「是这个女人授意的,她总觉得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她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散伙却拿不到满意的补偿,就使劲地折腾。」 「说实话,我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私藏,是她胃口太大了。」 陈曦摸着他的发顶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她把事情闹这么大,对你的公司影响不好吧?」 袁杰睁眼,舒服地深吸一口气。 「放心吧,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果真很快,不到半个月时间,袁杰便以公司的名义把于静告上了法庭,告她诬陷诽谤造成公司声誉和经济双重受损,让她公开道歉并赔偿一切损失。在聚集了多家媒体的庭审现场,袁杰的代理律师出示的证据确凿,她和情夫在饭店约会的照片和对话录音,袁杰无法生育的证据等等条条都令于静无言以对。 庭审结束,于静不得不当着各家媒体的面公开道歉,曾让人们议论纷纷的事件就这么尘埃落定。 而在庭审结果出来后的第二天,看到新闻的陈曦不由得站在窗前,怔怔望着穿透树梢的一束束光芒,直至有一个人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把他从浮光掠影的幻境之中唤醒。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