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声远》 正文 分卷阅读1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 《玉笛声远》作者:雲片糕/云片糕 文案 镜一山庄的庄主死在一个冬天,只留下两样事物:一个偌大的庄子,跟一个不成器的儿子。1±2▓3d■a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江湖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说,镜一山庄传了那么几代人,而今,就算还有几位元老坐镇,也该败在这纨绔庄主乔重钰手上了。 不过乔重钰却显然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而今既无外患也无内忧,还有长老坐镇,有什么守不住的? 于是他照样上山捉鸟,进城听书,直到有一日心血来潮,捡了个人回来。 半吊子武侠文,任性庄主在路边捡小弟不小心捡回一个攻的故事。略狗血,he~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重钰,祁远 第一章 初逢 乔重钰年方十九,比起镜一山庄里岁数相若的少年人,爱好实在是偏多了点儿。 他好养鸟。也不挑什么品种,庄里庄外能随便捕到的,麻雀八哥画眉,全关在一样的笼子里,好食好水逗弄几天又放了,重新逮下一波回来。也爱听说书,哪怕话本子早听了三四回也不腻,到了精彩地方照样拍手叫好,像是真头一回来。 他还爱美食,爱美酒,爱说笑,爱作弄人。不过万幸,身为镜一山庄庄主的独子,乔重钰也爱练武——虽然是同前面几项爱好差不多的爱,不过仗着家学渊源,过人天资,到后来,在山庄里还能与他斗个平手的,也就只有庄主乔展空与右护法喻东杰了。 身为一个少庄主,其实这样也算不得什么太严重的问题——连他父亲都曾经这么觉得,反正来日方长,等年纪稍大一点儿,性子估计就静下来了。 可谁也没想到冬天一场疫病,素来身体强健的乔展空竟然没扛住,什么都没顾得交代就去了。只留下一个偌大的庄子,咚地一声,砸在尚未及冠的乔重钰身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乔展空死讯一出,江湖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说,镜一山庄传了那么几代人,而今就算还有位元老坐镇,也该败在乔重钰手上了。 这些话从四面八方传来,最终传入刚升任了镜一山庄长老的喻东杰耳中,差点把老人家气背过去。喻东杰少有发那么大的火,于是喻觉清在将传言与喻东杰火冒三丈的事转述给乔重钰听时,也难免带了些忧心忡忡的语气。 乔重钰闻言时正蹲在廊下逗鸟,乍暖还寒时节,他只在单衣外潦草披了件素色袍子,听喻觉清一通话说完,忍不住伸个懒腰,拖长了声音笑:“喻师伯这是发哪门子火?真是皇帝不急——”觑见喻觉清脸色,赶紧把后面一个词咽回去。 “我爹还不是气他们看轻你,看轻咱们镜一山庄?” “我觉得这话说得也没错啊,”乔重钰摊开手,“我爹撂这么大一个摊子给我,我自己还不信我能扛住呢,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信心满满的?” “扛不住也得扛!”喻觉清眉心都快拧成疙瘩,“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爹和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是,喻师伯一向最疼我。” 乔重钰逗弄够了那只山喜鹊,打开笼门,眯着眼看那鸟一下蹿出笼子,扑棱着翅膀飞进天宇里去:“那现在既无外敌,又无内患,你们还愁些什么呢?” 喻觉清气结。 “是这个道理不是?”对方已经被气得不轻,始作俑者却还浑然未觉,笑嘻嘻反问一句,直起身,抖了抖身上粘着的鸟毛,又把最长的一根插到喻觉清头上。早春时节,万物复苏,他看一眼天空就又开始坐不住,拔脚就往外跑。 “走走走,听孙先生说书去!” “少庄主!”喻觉清咬牙喊一句,看人已经走远,只得重重叹口气,快步跟上去。 镜一山庄地处西南,出庄不到半里就是一处集镇,唤作何家集。镇上人因为镜一山庄这天然靠山,几十年下来都得以免于匪患侵扰,对山庄中人自然是客气得不行。一看见乔重钰驾到,茶馆店小二赶紧嘹亮地吆喝一声:“乔庄主来啦!楼上请——哟,还有喻公子……” 乔重钰上了二楼雅座,落座就瞧见喻觉清追上来。他只装作没看见喻觉清黑云压城的脸色,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推了碟点心过去:“来,你爱的花生酥。” 喻觉清理都不理那碟点心,皱眉只盯着乔重钰。然而对方依旧一副不懂他想说什么的样子,先抿了口茶,又四下环顾一番,朝着不远处的小二发问:“孙先生今天没来?” “那个……孙先生早上起来犯了咳嗽,大概今天是不来了。” 喝茶少了听说书,滋味就立刻淡了一半。乔重钰听见这话脸就垮了下来,可想到回山庄又得听喻觉清的念叨,还是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磨磨蹭蹭吃完了花生酥,又去拿芝麻糕。 甜食吃多了犯瞌睡,乔重钰正想唤小二给自己换一壶浓茶,楼下大街上却忽地乱哄哄吵了起来,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哭叫声,还有乒乒乓乓的杂物翻滚声,一浪接一浪地涌进二楼的窗户里。他一下来了精神,赶紧趴到窗边瞧,店小二也凑过来,看一眼就叹息连连:“这骆大年,才搬来几天?他婆娘就挨了三次打。” “难怪之前没见过这个人……”乔重钰低声说一句,再望过去的时候那个明显是喝醉了酒的农家汉已经拉住了自家女人的头发,抄起扫帚就劈头盖脸地抽下去——他哪看得惯这些,站起身就往楼下冲,一把被喻觉清给拽住了。 “你少管闲事!” “对对对,乔庄主您还是别管了。”店小二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劝阻,“这打自家婆娘……我们外人也就只能拦一拦,其他的不顶用啊。” 乔重钰少年心性,只把劝说当耳旁风,挣开喻觉清的手就要直接翻窗下楼。结果双手才撑上窗棱,就听得外面一声凄厉惨叫,四周静了一霎,紧接着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他眨眨眼,只见街上人群自动围着两男一女退开个圈儿,其中两个是骆大年和他妻子,另一人只能瞧见个背影,高且瘦,手里拿着柄剑。乔重钰目力好,一眼就看见那剑刃上细细一条血迹,猩红血液从剑尖坠落,滴滴答答,落在下面白花花的一团物事上。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人的右耳。 骆大年半边脸都是血,看样子是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他妻子趴坐在一旁,亦是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数,骇得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话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 都说不完整:“你……你……” “空腹饮酒伤身,我替他寻了点东西下酒。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ap;网” 那剑客说着,长剑一挑,被他斩落的耳朵便凌空飞起,掉在骆大年襟上。“若是嫌不够,我下回再切些其他的。” “好!” 乔重钰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击掌叫好:“兄台当真令人佩服!” 他反应热烈,倒让剑客愣了一瞬,扭头往楼上看来。此时阳光正盛,沿着茶楼屋檐滑落街心,那剑客有些目眩地阖了阖眼,却清楚将自己面容暴露在了天光下。 “觉清,”乔重钰望着楼下,忍不住说道,“此人看起来不但年轻,长得也挺好看。” 喻觉清闻言仅是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乔重钰只当他是还在生先前的气,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跃出窗子,一旋身落在那青年剑客面前。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哪里人士,师承何处?”乔重钰脚没沾地就开始了一串儿连珠炮似的发问,“左近便是镜一山庄,兄台可是要前往那里?” 他言行唐突,那人倒不以为意,收了剑淡淡一拱手:“在下祁远。”顿了顿,直接略过了中间两个问题,面带半分疑惑地反问,“镜一山庄便在附近?” “你不是来找镜一山庄的?”乔重钰比他还要惊讶。这方圆百里内,除了镜一山庄和一处早已式微数十年的万极门外,剩下的便都是普通农家了。 祁远却只是摇头:“家师亡故,在下只是四处游历。” “原来如此。” 说话间喻觉清已追了下来。乔重钰也不管他连连扫来的眼色,合掌一拍,笑吟吟问,“在下乔重钰,既然祁兄只是四处游历,左右无事,不如入我镜一山庄?” 第二章 笛声 身为一派之主,连对方身份来由都全然不知还敢张口就招揽的,整个武林恐怕也只有乔重钰一人。只不过他这惊世骇俗的话一落地,喻觉清便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无奈表情,上前朝祁远一揖,低声解释:“侠士莫要在意,我家庄主只是爱惜人才,并无冒犯之意。” 说完,他便扣了乔重钰手腕,用力一拽:“好了,今天也闹够了,快跟我回去!” “等等,祁兄还没答复我呢!” 乔重钰当然不依,手掌一翻就脱了桎梏。他看出喻觉清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拎回山庄,连忙后退两步,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却一下撞在了祁远身上。 祁远一把扶住了他:“当心。” 他扶稳了乔重钰,又抬手轻轻敲击了几下剑柄,似是思考了一番,然后毫无预兆地一颔首:“亦无不可。” “当真?!”乔重钰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登时笑逐颜开。他也不管此时街上还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回身便朝着喻觉清炫耀道:“觉清你看,祁兄可是答应我了!” “我知道了。” 喻觉清敷衍地应了一声,看着乔重钰拉过人就往镜一山庄走,不由得暗暗皱起眉,跟在后面将祁远又打量了好几次。自乔重钰接任庄主以来,这种心血来潮的招揽贤才便干了好几回,但旁人莫说是答应了,不被惹怒就是上上大吉——可祁远武艺不俗,却这般轻易地应了,再加上出身模糊,难保不是别有用心。 前方热热闹闹地聊了一路,转眼到了山庄大门,喻觉清还在心里思索之后该当如何查证,就看见乔重钰转过身向自己招招手,脸上笑意未散:“喻大总管,那就麻烦你替祁兄安排个位置啦。” “这个自然。”他也便微笑起来,目送着乔重钰一阵风地跑远了,这才转过身,向着祁远一拱手,“祁少侠,请。” 乔重钰一路跑回自己的小院里喂鸟,小厮三七早守着鸟笼等在那儿,一看见他就愁眉苦脸凑上来:“我的庄主大人,您行行好把那只乌鸦放了吧?大清早就在那哇啦啦地叫,太晦气了。” 按理身为贴身小厮,三七才是应该成天跟在乔重钰后面的那个,可谁让乔重钰打小疯起来就到处乱蹿,三七不会功夫追不上他,最终只能每日苦着脸,守在庄里照顾那一群能把人硬生生吵死的扁毛畜生。 “这乌鸦多好啊,毛色光亮,看着就精神。”乔重钰笑嘻嘻应一句,往笼里洒一把小米,不过还是听了三七的话,等那乌鸦吃完就打开了笼门。三七见状终于是舒了口气,赶紧殷勤地替乔重钰揉肩捶背,顺嘴问:“庄主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提了,孙先生今天没来茶馆,觉清也一副再久留就要把我绑回来的架势。”乔重钰想起这事就不太开心,不过转念想起今天的因祸得福,嘴角又咧起来,炫耀一样地说,“不过,我今天可是给咱们镜一山庄招揽了一位侠士。” 镜一山庄多年来从未收过带艺投师的弟子,三七更不清楚乔重钰之前那些失败的招揽经历,听得一脸莫名,只好顺着他的话发问:“庄主想让他做什么?” “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乔重钰伸个懒腰,满不在乎:“那是觉清的事了。” 他原本想着隔日便去问问喻觉清把人安排到了何处,结果第二天起来又是忙不完的事:鸣玉派掌门六十大寿须得遣人送去贺礼,青歧堂长老的独女也要在月底成亲。景越又在周边招回几个根骨不错的弟子,乔重钰挨着问过一遍,想想还是说:“正好六个人,对半分一下交给巩师兄和李师兄教吧。喻师伯觉得如何?” 巩湛明和李浚川分别是乔展空和喻东杰的大弟子。喻东杰也听出他还不愿收徒的小心思,笑着摇下头:“便依庄主的安排。” 乔重钰处理过了所有事,总算能溜到外面舒口气。天气比前几日更暖了,一只杜鹃落在院中矮树上叫了几声,一下让乔重钰玩心大起,拔足追了上去。 杜鹃半道上就被他吓得飞高了,他拍了拍手正想回去照看自己养的那些鸟儿,忽然听到一阵笛声,时断时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曲子,却挺好听。 若是按照话本里的故事,这时候循着笛声一路找去,在墙那头的不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便是个吸人精血的妖精——可惜乔重钰一个都没见着。他匆匆忙忙踏进位于镜一山庄角落里的一进院子,扭过头来的人竟是几日未见的祁远。 “祁兄?” “庄主。”祁远今日换了称呼,“可是有事吩咐在下?” 乔重钰摇摇头,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未见到笛子,只得问:“刚刚可是有人在这吹笛?” “笛声么?方才在下也听见了。”祁远说着指一下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3 墙外,说是从外面飘进来的。1﹣2≒3dじa 山庄外面没有毗邻的人家,想是过路人信口吹的。乔重钰一时觉得有些扫兴,忍不住四下望望,只见院中一大一小两间屋子,大的那个门上落了锁,他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是间库房。 “觉清让你在这儿守库?” “喻总管说毕竟在下有师承,不便当做镜一山庄的弟子,只得先安排个位置,再做打算。” “不可不可,”乔重钰皱起眉连连摇头,拽了人就往外走,“你可是我亲自请回来的,哪能委屈你做这种小事?” 他倒也忘了自己把人请回来就撂去脑后没管的事,只去找到正在安排礼单的喻觉清,把祁远往他眼前一推:“觉清,给祁兄换个差使做。” “除了护法和长老,庄里人手都是齐的。”喻觉清停下笔,倒没露出什么不耐神情,只是说,“我已经说过了,祁少侠毕竟不好算作是镜一山庄出身的弟子,若是安排在紧要位置上,恐庄中人心有变。” “也不必什么紧要位置,我能常见着就好。” 乔重钰说完这句,自己思索了片刻,忽地扬眉一笑:“有了!让祁兄做我的随从不就行了?反正觉清你还任着总管的位置,总跟着我,也忙不过来。” “让他做你的随从?”喻觉清像是彻底愣住,喃喃重复了一遍,视线在祁远身上划过,又落到乔重钰身上,像是要看出什么来,“你不想让我跟着了?” 喻觉清比他年长几岁,从小就管得比乔展空还多,乔重钰一下被他戳中心事,当然不敢承认,只能露出个近似于讨好的笑:“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 “……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喻觉清最终这么应道,也不再理心满意足离去的乔重钰,重新把注意落回手中的账本上。偶尔抬起手揉一揉眉间,万分疲倦的样子。 第三章 观礼 将随从换成祁远后,乔重钰只觉得自己的日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舒坦起来。祁远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不管乔重钰是要进林子捉鸟还是进城听说书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打婆娘的骆大年在被祁远削掉一个耳朵后果然老实了起来,乔重钰曾经悄悄带着祁远扒在院墙上看了一眼,亲眼确认了才离开。院子外面生着棵野杏树,热热闹闹地开了许多花朵,乍看纯白,只有凑近些瞧才能发现花心中胭脂晕开一样的淡红色。乔重钰看着喜欢,忍不住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想顺手插去祁远头上,结果被对方看也不看地拦下了:“庄主。” “什么事?”乔重钰刻意装出副糊涂样子,脚上却暗暗地踏起家传的水月步法,眨眼间又绕去祁远身后。 他铁了心想把杏花插在祁远头上,可祁远竟也像是连背后也生了眼睛,不躲不闪,只是将剑连鞘伸到背后一拦,堪堪截住乔重钰的手。 “祁兄果然好身手。” 乔重钰见状,嘴上赞了一句,像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绕过祁远当先往前走去。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小巷的前一刻,他却忽然回过身,左拳探出就攻向祁远面门! 祁远的手在剑柄上一顿,最终还是空手去接这一拳,可哪知乔重钰这拳也是虚招,半途一晃便撤了回来,右手伸出,已经将花插在他襟口。 这一下毕竟动作太大,小半杏花都散落下来,沾在他俩鞋上衣上。乔重钰还是一副无赖嘴脸,先按住了祁远的手不让他取下花枝,嘴里还不忘抱怨一句:“你看,好好的花都给折腾散了。” “是属下的不是。” 连日下来祁远早摸清了乔重钰的脾性,赶紧按下唇边无奈苦笑,一本正经地向他赔礼。两个人又在何家集转了一圈,回到山庄时已是傍晚,正撞上要出门寻人的喻觉清。 喻觉清看了一眼胸前还插着杏花的祁远,神情有些不虞,不过还是按捺住了,只说青城派掌门突然宣布要让位给大弟子,刚刚发来请柬,邀各门派前往观礼。 “既然是换掌门,我亲自道贺就是了。” 青城派离镜一山庄不远,又毗邻成都,乔重钰一听就赶紧应下来。喻觉清等他说完,只问:“景越师兄往鸣玉派送礼去了,巩师兄去了青岐堂,谁陪你同去青城山?” “这还有什么需要问的?”乔重钰不解,“早前都是觉清你跟着,现在既然是祁兄接了你的活,那我当然是带他了。” “少庄主……” “都在门口吵什么呢?” 走来的是喻东杰。乔重钰扭头看见他,赶紧笑嘻嘻地先喊了声“喻师伯”,然后说:“觉清说青城派要换掌门,我们在商量哪天动身去道贺呢。” “什么哪天动身?”喻觉清眉头皱得死死的,“明明连陪同的人选都还没有定!少庄主你——” “清儿!” 喻东杰猛地出声呵斥,喻觉清面色一僵,只得后退一步,不再开口。 “我同你说了多少次了,庄主就是庄主,再不是什么少庄主。”喻东杰声音不大,却句句严厉地敲在喻觉清背上,“庄主出门,带谁不带谁都应当由他决定,你区区一个总管在这里嚷嚷什么?白让弟子们看了笑话。” 几句话下来喻觉清脸色已经惨白,乔重钰虽然想带祁远出门,可也看不了他被过分斥责,赶紧蹿去喻东杰背后给他捶背:“喻师伯消消气。觉清刚刚也没说不让我带谁去呢,我明白他意思,除了祁兄,再多带几个弟子,也好给咱们山庄撑撑场面。” “你要这么想也好。”喻东杰听了这话,面色终于转霁,道一声凭庄主做主就先走了。乔重钰还想再说什么,喻觉清竟也绷着一张脸告退,一时间霞光满溢的院中就只剩了乔重钰和祁远两个。 他长出口气,转头看一眼一直在身后默不作声的祁远,忽地失声笑起来:“你怎么还带着它?” 那枝杏花颠簸了小半日,除了两颗未绽的花苞,其余的早委顿了,一动便能落下两三片花瓣来。乔重钰把花枝取下,嗅了嗅,原想随手丢了,看一眼花苞又觉不忍,还是插在了院角一株桃树下面。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头来,重新望向祁远:“不知祁兄可愿随我去一趟青城山?” 他脸上笑意未散,被斜晖一照,更是暖融融的,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祁远原本就没打算拒绝此事。 “属下领命。” 从镜一山庄到青城山,快马也不过就是两日的功夫。他们掐准了日子上路,哪知道半途落雨,不少山石泥土滚落路间,耽搁了不少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4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4 时辰不说,还将一行人衣衫都溅得脏兮兮的。1↙2≮3d☆an〗」ei点 时间紧急,众人也顾不上再换,匆匆赶上青城山。修缮一新的宴客厅里大部分门派都已到齐,原本正热闹着,却在乔重钰出现在大门口时突兀地静了一瞬,很快又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乔重钰只当没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戏谑目光,只对守在门口的接引弟子道:“镜一山庄庄主乔重钰与门下弟子五名,贺贵派新掌门继位。” “多谢,乔庄主这边请。” 现任青城派掌门继任后一直碌碌无为,以致门派声望在武林中一日弱过一日,这次传位于大弟子,如鸣玉派等大派仅仅遣门人送来贺礼,由掌门亲自前来道贺的也只有川渝一带的几个门派。乔重钰的座位被安排在左首第二,紧跟峨眉之后。坐他两侧的峨眉掌门清言师太与唐门门主唐非都是寡言之人,反倒是对面坐在右首第三位的万极门门主万谷风忍不住出言讥讽:“乔庄主年轻人果然是聪明伶俐,不像咱们这些老家伙,只知道早早地来了坐着干等。” 万极门与镜一山庄相隔甚近,早年多有争执,不过后来便被镜一山庄压制下去,日继消沉。此次敢公然挑衅,大约不过是欺乔重钰年少。 乔重钰闻言仅是一哂,扭过头去跟背后的祁远说话。万谷风唇枪舌剑刺了个空,脸色更差,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间鼓乐齐鸣,继任典礼已经开始了。 于是众人涌入正殿观礼,看着青城派弟子们在袅袅青烟中拜过老君后,由现掌门亲手将印信转交至大弟子手中。宣布继任礼成的唱和声一止,道贺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衬着一张张含笑的面孔。乔重钰抢在前面向新掌门道了贺,脸上笑意十足十发自内心——冗长的继任典礼终于结束,总算能下山玩了。 祁远同其他四名弟子还候在殿侧。乔重钰欢欢喜喜走过去,正要招呼人,却听得背后一声唤。 “乔庄主。” 万谷风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不远处:“乔庄主这是要走了?瞧您这衣服,在青城山上倒是不打紧,要是去了成都城,别人可要以为咱们武林人士都这么不拘小节了——益儿,去帮乔庄主整整衣冠。” 他说完,一使眼色,便有弟子捧了块干净布巾迎上来。乔重钰见状也不拒绝,笑吟吟地等在原地,直到那弟子走到他眼前,像是正打算先擦去他袖口泥渍时,才猛地伸手去捉对方手腕。 那弟子有备而来,连忙侧身一躲,却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竟刚好把胳膊送到了对方手上,再挣脱不开。 “能把咱们山庄的镜拳使得这么出神入化的,也就只有庄主一人了。” 祁远将身旁弟子们的小声交谈听在耳中,看见万极门弟子掩在布巾下的左手掌心墨汁淋漓,正欲开口,乔重钰却已经一脸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这位兄台,你这是在哪蹭了一脸的灰?” 乔重钰说着便拽起那人的手往对方脸上一抹,登时印下一个漆黑掌印。周围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早笑出声来,他却还不够似地,牢牢箍着那手腕往领口上蹭:“这也有一些!” 万谷风和门下弟子是在旁人的哄笑声里匆匆离开的。其中乔重钰笑得最为开怀,下山的路上也笑个不停:“爹说万极门都是些鼠目寸光之徒,还真不假。看看那万谷风,旁的不会,净在那搬弄是非,想让我难堪——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可庄主方才那一闹,也太令万门主面上无光……” 随行弟子里有个性格谨慎的忍不住开口,祁远看一眼前方走着的乔重钰,只问:“晚上需不需要让他们再吃个暗亏?” “免了免了!没必要给他们花那么多心思。”乔重钰大笑摇头,抬手拂去肩头一片狭长柳叶,又拍了拍先前说话那名弟子,“担心什么?咱们跟万极门的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小门小派,怕他做甚?” 乔重钰心情极好,一进城就要往天府楼去,五个人谁都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庄主点了一桌子菜,外加几壶好酒。 除却祁远,其余的四人全在出门前被喻觉清唤去叮嘱过一回,让他们盯住庄主,切莫多饮。眼看着乔重钰刚吃了两口菜就端起酒杯要一饮而尽,四个人哪里坐的住,纷纷站起来试图拦住他。 “庄主,这酒还是慢些喝的好……” “慢些喝?”乔重钰眯起一双眼,明明含着笑,却故意装出不满的语气,“这还有许多呢,慢慢喝不得喝到明天去?除非你们陪我喝几杯。” 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山庄弟子也不敢怪罪到他头上,只好每人都斟上酒,陪乔重钰喝下去。轮到祁远时,只见他放下手中筷箸,摇头道:“抱歉,在下不善饮酒。” 祁远说话时满脸诚恳,旁人自然不疑有他,只有乔重钰在斟酒时有意无意地睨他一眼。有人陪饮,乔重钰兴致更高,饮完一轮又满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四壶酒见底,他说话还是毫不含糊,拍拍桌子,向旁边那人下令:“来,干了!” “呃,是……是……” 被点名的弟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好容易握住酒杯,还没沾唇就整个人软倒下去,被杯中酒淋了满身也浑然不觉。酒杯滑到地上,先是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又被谁无意中踢了一脚,一路往墙边滚去——幸好斜里伸出一只手截住了。 此时乔重钰一桌也只剩下了一个看似清醒和一个确实清醒的人。祁远见有人替他们捡回了杯子,连忙起身一揖:“多谢。” “小事一桩。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些,这家掌柜的脾气凶得很,如果打碎了杯盏,赔钱不说,还得挨一顿骂。” 递还回瓷杯的是名青年人,说一口官话,相貌和善。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在看清祁远后突兀地笑出声:“哟……” 乔重钰此时正头昏脑涨地试图去夹鱼香茄子,虽然完全没察觉到筷子其实伸进了盛水煮肉片的碗中。他听见笑声,也抬起头来,直截了当地发问:“你笑什么?” “不,没笑什么,失礼了。”青年摆手,“诸位慢用,在下告辞。” 那人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乔重钰和祁远大眼瞪小眼。后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反倒是乔重钰撇了下嘴,想也不想地把肉片塞进茶杯里:“莫名其妙。” 祁远一眼看出他也醉了,赶紧夺了筷子,招呼掌柜结账,将这一桌醉鬼带走——好在客栈就在左近。 乔重钰一直睡到半夜才醒转。窗外一牙上弦月像是将将挂在柳梢上,压得柳条不断轻颤。他盯了一会儿柳枝,才逐渐想起今日发生的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5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5 事情——不过,也只到饮完第三壶酒的时候而已。1┅2?⊙3d】a 他还欲在想,头却有些隐隐作痛,只得翻了个身重新合上眼。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笛声,时断时续,竟有几分像之前自己在山庄里听见的调子。 第四章 舛错 回程第二日他们照例宿在驿站。乔重钰整个上午都在嚷嚷头疼,到了晚上竟然又死性不改,望一眼桌上清淡饭食就撇嘴:“祁兄,再替我要壶酒来。” “不行。” 祁远正替他往杯子里斟热茶,闻言一皱眉,竟然想也不想地反驳了回去。见状,其余四个人总算松了口气,连忙轮番上阵,总算让乔重钰打消了喝酒的念头,嘟囔着拿起筷子:“他们几个被觉清收买过也就算了,怎么你也不让我喝……” 祁远不再接话,转而夹了几筷子青菜放进他的碗里。驿站菜饭自然远不比昨日天府楼的,再加上想起明天回到山庄后更难饮酒,乔重钰吃个八成饱就没了胃口,满心惦念着之后端午了。 端午可饮雄黄酒。不仅如此,镜一山庄周边的两个水帮也会在四月下旬送来节礼,其中不乏美食美酒。 “怒沙帮去年送了我们五十坛好酒,金鳞帮也送了二十坛。”乔重钰倚在树下掰着指头跟祁远数,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还有不少炸过的小鱼小虾,包在油纸里,又香又酥,刚好下酒。”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祁远却始终不开腔,只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望着他。今日天气晴好,头顶的云团聚拢又飘散,洒下半幅薄纱似的阳光,又捎带上斑驳的树影,全投映在剑客身上。 乔重钰忍不住走过去,拽了下祁远的脸。 “祁兄这么俊的一张脸,不多笑笑也太可惜了。”他力道不重,祁远也并不挣开,由着他硬给自己拽出一个滑稽的笑来,“自从祁兄入了我镜一山庄,本庄主的追随者,竟然有一半都倒戈去……” “庄主!” 喻觉清匆匆走进来,看见两人脚步一顿,不过还是据实禀报:“怒沙帮运送节礼的人前几日半路上被万极门扣下了,只有两个逃了出来,刚刚把消息送到。我父亲已经在正厅等你过去商议了。” 说是商量,其实答案也显而易见。怒沙与金鳞两帮素来与镜一山庄交好,被拦下的又是专程来送节礼的人,瞎子都能看出来万极门针对的是谁。 “只不过万极门被咱们山庄压制了数十年,据说早人才凋敝,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三番五次挑衅。” 乔重钰窝在主位里听李浚川说完这句,忍不住嗤笑一声:“还能是怎么了?狗急跳墙。李师兄,麻烦你明天带上几位师兄弟跑一趟万极门,把怒沙帮的人和礼都要回来,我不信万谷风能拦得住你。” “还是我去吧。”喻东杰突然插口说道,“万极门虽然理亏,可毕竟只有怒沙帮和咱们自己知道。我们先礼后兵,倘若万谷风堂堂门主还是要执意撕破脸面,再收拾他们也不迟。浚川留守庄中就好,清儿同我去一趟。” “那就听喻师伯的安排。” 乔重钰忙不迭拍板,又商量着定下了一同前往的弟子名单,打个呵欠出去了。祁远正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便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乔重钰的住所。 “但愿怒沙帮送来的好酒一坛子都没让万谷风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糟蹋。” 大师伯喻东杰出马,乔重钰自然百般放心,只是想到端午节礼已经在万极门扣了几日,难免忧心忡忡:“你说,万一觉清回来担心万谷风在酒水里下毒,不让我喝,那可怎么办?” “庄主就这么惦念怒沙帮的酒?” “那是,”乔重钰没回头,自然也没注意到背后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只愁眉苦脸地边走边说,“祁兄先前可曾听说过怒沙帮的名头?他们据点靠近泸州,那里的酒可是一绝。” “略有耳闻。” “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等明日喻师伯回来,不等端午,我先开一坛专门给你尝尝。” 此时距端午还有数十日,乔重钰忽然想到这么一个可以提前开坛饮酒的主意,登时喜上眉梢。可旋即他又想起之前天府楼时祁远所说,忍不住回头问:“说起来,你当真不擅饮酒?” “当真。” “我可不信。”他挤眉弄眼地一笑,“除非——祁兄是什么妖精变的,一喝酒就要现原形。” 这回他总算没再错过祁远脸上的笑容。对方原本有些凌厉的眉峰在乔重钰的目光里逐渐舒展开,说出的句子也是笑谑的:“庄主明察秋毫。” 隔日景越冲进院中报讯时,乔重钰正给自己新捕回的画眉添小米。远远听见一阵凌乱脚步声传来,祁远正想出去查看,便看见景越满脸慌张地奔入,把一旁的三七都给撞倒在地上。 “庄主,大事不好!”他潦草地行了礼,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方才喻长老他们回来了,可不知为何大家都受了伤,尤其是喻长老……” “怎么会?!” 乔重钰手一抖,半口袋小米落在地上,引了一群麻雀扑下来啄食。他拔足便往外走,听见景越和祁远都跟了上来,头也不回地问:“人在哪?” “喻长老已经送回房中了,其余人都在大厅……” “先去找喻师伯!” 乔重钰朝着喻东杰的住处跑得一步快似一步,途中一片寂静,他心里也空落落的,半点情绪都生不出。景越素来不爱说笑,这种事也不是可以用来骗人的……可区区一个万极门,怎么会让身为长老的喻东杰重伤而归? 他终于听见嘈杂声响,由小转大,其中混着纷乱的脚步声,器物碰撞声,弟子们的哭泣声,漩涡一般将他拽入他从小就熟悉的这间院子。喻东杰的弟子全聚了过来,大弟子李浚川守在门口,看见乔重钰,喊一声“庄主”,声音已经哑了。 “刚刚孙大夫已经喂了一颗续命丹,说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撑过去……” 方才路上那种不切实际的空虚感在乔重钰踏入房间的刹那就散去了,他一眼看见喻觉清跪在床侧,衣襟袖口都沾染了大片血迹。喻东杰仰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看见乔重钰过来,嘴唇抖了抖,颤声道:“庄主,老夫不顶用,给你丢脸了……” “喻师伯说的什么话!”乔重钰只觉得出口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他慌慌张张握住喻东杰的手,定了定神,还是把满腹惊疑都先塞回腹中,尽可能温声说,“您先歇几日,等明天我亲自带多些人去收拾了万——” “切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6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6 莫不可!” 他话音未落就被喻东杰打断,手被反握住,只觉得一片冰冷:“万极门今时不同往日,是咱们大意了。看好︵看的怒沙帮……怒沙帮的事暂且不要再提。”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声音逐渐虚弱下去:“可惜唐师弟不在……若他还在……咱们也不会……” 乔重钰抿唇不语,直到喻东杰彻底陷入昏睡才松开了手从床榻前退开,转头问喻觉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想着万极门不过尔尔,哪知道争执起来,他们竟像是早琢磨透了镜拳的路数,我每出一招都能被半途拦回来。”喻觉清还双目通红地跪在原地,听见问话,垂头丧气地答,“不过爹原本和万谷风打得不相上下,也是我学艺不精,他途中为了护我才受了暗算。” “怎会如此……” 终于走出房间时已是日暮,落日的暖黄色边缘在镜一山庄的房檐边上最后闪烁了一下,即便彻底隐没。乔重钰脑中还是团乱麻,抬脚就差点踩空了,所幸身旁伸出只手揽住了他:“小心。” 是祁远。 乔重钰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装死,却还是去正厅探望那些负伤的弟子们。正厅里一片哀声,他先强打着精神安慰了几句,听在耳中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由得站起身走出门去。 “先前在喻师伯那里,觉清对我说,他们今日去万极门,对方竟像是琢磨透了我镜一山庄的镜拳路数,招招都有克制之法。”他低声说完,扭头看一眼祁远,“祁兄以为如何?” “招数毕竟是死物。”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这次毕竟是我们轻敌,若山庄上下全力以赴,万极门应当也讨不得好。” 暮色渐深,房屋中燃起灯烛,反衬得室外更加黑暗。祁远凝视着乔重钰被窗户内侧火光映亮的半幅眉眼,只见对方皱着眉,喃喃低语:“可万极门究竟是从何处……” 祁远偏过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井。 “属下亦无头绪。” 第五章 暗涌 喻东杰是在三日后的深夜里故去的。 死讯传出,山庄里哭声一片。喻觉清原本就有伤在身,置办完丧事后更是卧床不起。乔重钰听闻他病情加重的消息赶去时正巧喻东杰长女喻觉湲也传回书信,他踏入门中便看见喻觉清怔怔瞧着帐顶,信笺被他拿在手中,轻飘飘的一页。 “怎么了?”乔重钰只觉得喻觉清气色比前日喻东杰下葬时更差,忍不住凑上前询问,“湲姐有孕在身无法赶回……她在信里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 喻觉清瞬了瞬目,径直将信递过。乔重钰从小和喻家姐弟一起长大,大大方方接了信就读起来,却半途变了脸色:“湲姐这话也——” “怎么?长姐的话句句在理。”喻觉清没有看他,只是哑声说,“若不是我疏于练武,也不会害死父亲。我无颜面见长姐,更愧对父亲。” “你这是什么话!”乔重钰忍不住皱眉反驳一句,“之前我爹也说过,习武一事不可强求。觉清你身为山庄总管,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喻觉清听了这话只扭头看他一眼,不置一词,两人相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乔重钰无法忍受这凝重气氛,主动起身告辞。 “你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推开门时果然看见祁远一如既往地候在阶下。自乔展空故去后,镜一山庄再度失去仅剩的一名长老,早将乔重钰忙得焦头烂额,无心同祁远说笑,只是简单点了下头就走上前去。 可今天反倒是祁远先开了口:“这些日子,庄主每日都来看望喻总管。” “嗯,”虽然心中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有此一说,乔重钰还是应道,“觉清心病太重迟迟无法痊愈,我只盼他能快点打起精神。” 说话间两人经过一处院门,乔重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推门进去。只见院中格局同喻东杰所住的别无二致,天井一侧同样植了棵桃树,因为常年无人修理,枝桠乱糟糟地生长着,甚至捅下了檐角几块瓦片。 “喻师伯故去前又几次提起唐师叔,说若他还在,镜一山庄当不至于此。我小时候听爹说唐师叔当年身受重创,在幼子出生后不久便返回家中,或者可以将他寻回庄中休养也未可知……祁兄以为如何?” 乔重钰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偶然回身一问,却发现祁远站在门口,像是早已神游物外,只余下一双眼睛依旧凝视在自己身上。 他心头突地一跳。 “祁、祁兄?” “我在。”祁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微微一愣,连忙说:“抱歉,庄主方才说什么?” “无妨,一些琐事,以后再说吧。”乔重钰在心底松了口气,连忙说,“我们回去。” “是。” 前庄主乔展空有同门师兄弟两人,大师兄喻东杰一直留在镜一山庄之中,而师弟唐易知据说当年因为被乾宗四护法围攻导致残疾,缠绵病榻,在幼子出生后就携妻子迁往乡间了。 乔重钰在那时也不过方出生几日,对这名师叔毫无记忆,只在年节时听父亲和师伯提过几次。先前父亲骤逝,有喻东杰在他还觉得万事不愁,可此时连长老也亡故了,他忽然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也不知能不能寻到唐师叔。” 他喃喃自语,将头靠在浴桶边缘,数着房梁上被虫蛀出的窟窿。才数到三,忽然听见一声门响,他以为是三七,便懒洋洋吩咐道:“我还要再泡一……” 回答他的是破空的暗器声。 乔重钰反应极快,在听闻风声的刹那便往水中一缩,只觉得有东西擦着自己的发梢飞了过去,咄地一声钉在墙上。他在下一个飞镖追来前纵身跃起,在木桶边缘一踩,右足飞出便把当先闯入的人踢了出去。 房门被这一下撞烂了半扇,乔重钰余光瞥见三七歪倒在门外,不知是生是死。眨眼的功夫里埋伏在外面的其余两人也都提刀冲了进来,他闪身往浴桶后一躲,抬掌便用力击在蓄满水的木桶上! 木片与水花四下炸开,乔重钰在两人视线受阻时已转去其中一人背后,抬手将人击倒。另一人回过神拔刀砍来,却见少年挑起眉,伸手一拂一带,刀刃竟像被磁石牵引,一下砍在旁边柱子上。而乔重钰双拳探出,虚虚实实,在他眼中竟幻成十余条臂膀——还未等他辨认出个所以然,一记重拳已然击中他下颌,登时疼得他昏死过去。 “庄主!” 祁远奔入时正看见乔重钰一拳将最后一名刺客揍得飞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7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7 出门外,而那人尚自大睁着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胸口暴露在了对方拳掌之下。2Ψ3da乔重钰赶出来探了三七脉搏,确认他只是被打晕之后,总算能长出一口气,抬头向祁远笑道:“祁兄来晚了,下次请早。” 祁远不做声,只绕过人进屋,取了间外衫替他披上:“庄主下回动手前,麻烦先穿件衣服。” 方才他匆匆赶入,一眼就看见乔重钰周身不着寸缕,长发披散,赤足站在被月光洗作银白色的阶上,正抬头朝自己微笑。他心思单纯,毫不避讳,也全然不知自己的修长身躯在朦胧月色映照的下,几乎无法让祁远移开视线。 此时他听了祁远的话,也同样不以为然地笑笑:“都是男人,这有什么?我又不冷。” 他随手扯了扯祁远替自己披上的外袍,连衣带都懒得系上,就这么拽过人往屋里走。离得近了,祁远更能清晰看见乔重钰颈上还未干的水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滑,最终没入衣袍的敞口之中。 “这三个人武功路数都不一样,大约是四处雇来的,我觉得……祁兄?!” 乔重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按在了壁上,只觉得祁远的力道大得惊人。他一贯习惯了祁远温和的神情,这回却觉得眼前的剑客表情里透着一股狠意,不由得往后一缩:“……怎么了?” “方才庄主说,都是男人,这有什么。”祁远一字一句重复着他方才的话,忽然拽起乔重钰的手,往自己小腹下方一按。 ——那一处竟已然起了反应。 乔重钰一触到祁远下身就陡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刚要开口,便听得外面有许多人冲入,当先传来的是喻觉清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有人想杀我,被我都揍晕了。” 乔重钰在有人到来的瞬间就从祁远身边挣脱开去,状若无事地回了一句,然而方才情形还是落入了最先踏入的喻觉清眼中。 “觉清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去了唐师叔的院子,想来和你商量事情,结果半路上听见了响动,”喻觉清语气平静,“你先去里间换好衣服,外面有我收拾。” 乔重钰还未从惊吓里缓过来,闻言忙不迭地点头溜了。喻觉清并不看祁远,只是吩咐手下将房间重新打扫干净,将三七带回屋子,再将那几名刺客仔细绑缚了,分别关押起来。 他伤病未愈,一路走到这里已是勉强。祁远看他将人都一一安排走了,只剩自己站在廊下不住咳嗽,忍不住出言劝道:“喻总管保重身体。” “无妨。”喻觉清略一摇头,忽然转头直视向他,“不过,祁少侠方才是想做什么?” 尽管祁远已入镜一山庄数月,喻觉清却依旧以“少侠”相称——简直像是在暗示他什么似的。 “如你所见。” 祁远淡淡回答,同时偏过头,望向身侧的窗户。屋中灯火摇曳,在窗纸上投出一个模糊的剪影,随着他这声回答,那剪影竟像是同样被夜风所激,猛地一颤,倏忽间变得寡淡了。 他无声地笑了一笑。 第六章 真心 “怎么会是李师兄?!”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三名被生擒的刺客招认得很快。只是三张供述被分别送来之后,莫说是乔重钰,就连喻觉清也是满脸惊诧:“我也是不敢相信……莫非是有人栽赃?” 身为喻东杰的大弟子,李浚川一向与巩湛明被视为镜一山庄的护法人选。乔重钰听喻觉清也这样说,赶紧连连点头附和:“我也觉得,还是先把李师兄叫来问问也好。” 李浚川很快就被人寻来,乔重钰看他神色如常,悬着的心就松了一半,然而还不待他开口,李浚川首先便出声发问:“庄主昨晚可是遇袭?” “正是。”乔重钰一怔,“那几个人都被我们捉住了,问了一番,所以……” “看来他们这是把我供出来了?” 李浚川突兀地干笑一声:“庄主喊我来,是想听我自己亲口招认吗?” 他话音未落,人已在电光火石间冲至乔重钰眼前。正厅里除了他俩,便只有负伤在身的喻觉清,还未出招就被击倒在旁,只能焦急发问:“咳咳……李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们还没看懂我在做什么?”李浚川又是一拳击出,闻言忍不住冷笑,“我原本就是因为师父才留在镜一山庄的,如今他既然去世,谁稀罕替这纨绔子弟卖命!我原先也没打算昨晚就要了你的命,既想将你取而代之,亲自动手岂不快哉?” 李浚川乃是镜一山庄弟子中佼佼者,又正是而立之年,镜拳自然使得炉火纯青,招招如鬼似魅。乔重钰也不遑多让,脚下踏着水月步法在正厅里辗转腾挪,看在喻觉清眼中,最后只剩下一蓝一黑两道身影。 李浚川的拳快,乔重钰却像是比他更快,每拳都后发先至,将他攻势全部锁死,却迟迟不击他周身要害。原本两人都是攻守参半,到了后边,便逐渐变成李浚川守多攻少,最终仅剩招架之力。 “罢了,我自三年前便打不过你了,何苦再蚍蜉撼树。” 最终李浚川收招,立在正厅里憾声道:“不过你虽然是习武天才,却不代表可以将镜一山庄支撑下来。我既然无法赢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走吧。” 乔重钰收了拳,也不看他,只是用力揉了几下眉心,低声说道。李浚川一愣,面上涌起几分复杂神情,最终仅是说:“庄主,你还是太天真了。” “这话我爹和喻师伯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倒又来提醒我一遍。” 直到李浚川离去后乔重钰才嘟囔了一句,弯腰将喻觉清扶起。喻觉清气息未定,抓着乔重钰的手腕努力平复了半天,才勉力出声说:“抱歉,我没想到真的是李师兄……” “你道歉做什么?要怪只能怪喻师伯教出来的弟子太能干,不甘心跟着我这个纨绔子弟做事。”乔重钰咧开嘴自嘲一句,只觉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力度忽然变大了几分,低头便看见喻觉清定定望向自己:“不要这么说,你会成为一个好庄主的。” “是是是,听喻大总管的总没错。” 他笑嘻嘻应,喻觉清面上神情却反而愈发严肃:“你既然这样说,那便听我一言。这些日子我派人查过祁远来历,他曾自称自己师承一周姓道人,师祖道号虚云,江湖人称‘绵里针’。虚云道长确实有个姓周的弟子,可多年来行踪成谜,有传言说,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此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8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8 人来历不明,很可能另有所图,庄主最好还是少同他交往。1←2╩3d═a” “觉清你都说了是传言,那其中也定然有不实之处。何况,祁兄明明是我主动招揽的,这些日子……”乔重钰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一颤,却还是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也未见他图谋什么啊。” “你还想装傻到什么时候?祁远明明对你有非分之想!” 乔重钰原本还在拼命麻痹自己,没想到喻觉清竟清楚将话都抖了出来,让他不禁移开了目光,干笑着说:“你看错了,昨日祁兄只是同我玩笑……” “乔重钰。” 喻觉清突地喊出他的全名,不由得让乔重钰哆嗦了下,转头看去。只见喻觉清撑住椅背勉强站起,平视着乔重钰的双眼,认真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我看得出来。因为我和他对你的心思是一样的。” “……不,”他说完这句,也不管乔重钰已然目瞪口呆的神情,自顾自地摇了下头,接着说道,“祁远大约只是想借此扰你心神,其实另有打算。可我确是待你真心实意的。” “觉……觉清你在说什么啊。” 这番话语简直如同惊雷炸响在乔重钰耳中,他怔怔瞧着自己的童年好友,想笑却又被对方的严肃表情吓住,目光四处乱飘,最终只能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我难道在做梦不成?” 清晰的痛觉从手肘上传来,痛得乔重钰呲牙咧嘴。见状,喻觉清伸出手,似乎是想替他揉揉——却被乔重钰下意识地避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重钰没错过对方一瞬间的眼神,连忙解释,“就是被吓了一跳,那个……” “我知道。”喻觉清淡淡说,“你没在做梦,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 他说完这句就先行告辞,留乔重钰傻在原地心如乱麻。他先前好容易才自欺欺人地将昨晚祁远的反常言行埋入心底不再去想,可没想到今日喻觉清不但掘地三尺,还抛了更多东西在他眼前,避也避不开。 喻东杰膝下一双儿女,喻觉湲出嫁得早,陪着乔重钰一同长大的还是稍长几岁的喻觉清。整整十九年,乔重钰早把对方当做了亲兄弟一般,再生不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我还能再怎么考虑啊……” 他喃喃自语着拉开厅门,竟然一眼看见祁远,吓得往后一跳,竟抬手就甩上了门。 “庄主,”祁远的声音隔着门传入,模模糊糊地听不出什么感情,“事已议毕,不回去休息?” “嗯……要回去。”乔重钰在心中暗骂一句自己反应过度,勉强挤出个笑,重新拉开门,“抱歉,我在想事,没料到祁兄就在门外,祁兄何时来的?” “半炷香前。” ——那就是李浚川离开后不久了。他今日刻意没有喊上祁远,却没猜到对方半途寻来,也不知将方才那场对话听去了多少,乔重钰心里不住打鼓,却只能装出副没事人的样子:“那我们回去吧。” 他抬脚要走,祁远却忽地伸手,往他肩上一推。乔重钰毫无防备,竟一下被祁远推得踉跄一下,连着后退了两步:“祁兄?!” 祁远不答,往前一步迈入厅中,又回手将厅门重新掩上了。他无声凝视了乔重钰片刻,忽地突兀开口问:“庄主神思不属,可是打算回去好好考虑喻总管的话?” “别胡说。” 乔重钰怔了怔便明白祁远说得是什么,见他果然听见了自己刚才和喻觉清的对话,连忙摆手道:“觉清大约只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明日我会再好好劝他一回。祁兄你听见就罢了,千万不要对旁人说起。” 他说完这句,抬眼一看祁远表情便暗道不好,赶紧绕开人重新推门出去。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几次差点走错了路。今日让乔重钰震惊的事,除了喻觉清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有先前的那几句话,让他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祁远昨夜种种言行,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想法? 残阳西斜,将他影子长长曳在身前的同时,也将另一人的影子缠绕在他脚下,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都无法摆脱。 三七昨夜被人打伤,如今还在大夫那里休养。乔重钰连院里的鸟都顾不上喂,步履匆匆想进屋落锁,哪知还是慢了一步,被祁远追进房间。 “祁兄还有何事?” 眼前的剑客表情平静,他却本能地觉出了危险,强自镇定地走到床畔回头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休息了。” “无事,”祁远摇了下头,上前一步,“三七不在,我来服侍庄主休息。” “不必了!” 乔重钰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一躲,竟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就这么仰倒在床上。他想要赶紧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按住,视野一暗,是祁远俯下身来望向自己:“庄主可是怕我?” “怎、怎么会……”乔重钰不敢同他对视,视线在房间中乱瞥,却忽地看见昨夜里被祁远披在自己肩头的那件外袍,心跳无端乱了几分,“祁兄是我请来的贵客,哪能劳你做这些琐事,我自己来就好——还请祁兄先放开我。” 他说着又挣了几下,可两人气力不相上下,自己如今的姿势又难以施力,半晌还是被祁远按在床上起身不得。祁远听他说完,只沉默了片刻,便问:“那倘若喻总管所说千真万确,庄主是否要将我逐出镜一山庄?”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祁远说完这句,蓦地松开一只手,转而撩开乔重钰衣摆,隔着裤子一把握住他的下体。要害受制,乔重钰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抖了几分:“祁兄?” “在下确实对庄主有非分之想。”他一字一句的说,手上微微施力,摩挲几下,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一次,“不知庄主是否要将我逐出镜一山庄?” “你……” 就在乔重钰愣神的功夫里祁远已经一手抽开了他的腰带,紧接着便将他外裤连同亵裤一同褪到膝盖。乔重钰两腿都被祁远以膝盖牢牢按住,唯一未受限制的左手正要去阻拦,祁远却已经弓下腰,在他茎身尖端一舔。 “呜!” 前所未有的感觉沿着脊柱一路上窜,登时让乔重钰屏住了呼吸。祁远却不肯再给他喘息机会,带着剑茧的手指在他下体上不断套弄,偶尔用舌尖挑逗似地舔弄几下,很快就使他的下身苏醒过来,在祁远手中逐渐胀大。 乔重钰虽然自小顽劣,可毕竟还是不敢踏足烟花之地,只偶尔从街头巷尾买回几本画册窝在房间里偷偷阅览。他虽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9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9 偶有自渎,却从未有过如此刺激的体验——他仰面倒在床上,双手交叠被按在一旁,视线亦被撩起的衣摆所阻,全然无法看见祁远如何动作,只能感受着祁远的手指沾了些尖端涌出的稀薄液体,从柱身一路揉搓至两侧囊袋。1}2∞3d⌒a “快、快放开我,”尽管知道三七不在附近,他却依旧不敢大声呵斥,只得低低告饶着,“祁兄……哈……” 祁远竟真的松开了他的手。 ——可就在下一刻,剑客便半跪在他的腿间,将乔重钰已经彻底勃起的下体含入口中。 祁远动作算不得熟练,可那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还是让乔重钰发出一声惊喘,脚背绷直,连双手已经从获自由的事实都没能意识到。他感受着对方温暖的口腔,只觉得快感不住集聚,忍不住挣扎道:“呜,够了……” 他在混乱里抓住了对方的发尾,却也不敢用力,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祁兄,够了……” 在攀至顶峰的时候,乔重钰似乎听见了祁远低沉的笑声。 第七章 长夜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仅能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里逐渐融合成一处。衣襟被扯散,连带着发带也被拽落了,于是发梢戳刺在脊背上,有些痒,伸手想要去挠却被捉住了手腕。 “别乱动。” 那个声音低低的,其中包含的警示意味让他老老实实地顿住了动作,换来对方的几声轻笑。吻落在了喉结上,激得他一颤,很快就换来惩罚似的舔舐,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别……” 喉结终于被放开,紧接着是锁骨……干燥的唇一路往下,经由前胸,小腹,最终停驻在腿间蛰伏着的事物上。 “祁兄!” “庄主。”祁远唤着他,却突然偏过些头,只啃噬着大腿内侧的嫩肉。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黑暗,让乔重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花,终于伸出手,自己握住了燥热的下体。 原本有些僵硬的动作在祁远的注视下渐渐加快了速度,乔重钰回忆着先前祁远的动作,只听见自己呼吸愈发粗重,将对方的气息都掩了过去——可祁远的视线依旧留驻在自己身上,无声地催促着,直到他最终被快感彻底淹没。 “唔……” 乔重钰缓缓睁开眼。 轻薄的月光从床帐的缝隙中滑入,夜还很深。乔重钰动弹了一下便感受到被中一片黏腻,只能咬牙切齿坐起身,摸黑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祁远白日里以口替自己纾解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乔重钰将人逐走后心慌意乱,眼下三七不在,他也不敢去寻喻觉清,只好跟巩湛明他们一起用了晚饭,还被打趣说庄主莫非撞了邪。晚间就寝前他好容易才将那些事摈出脑海,谁知道到了梦里,它们不但卷土重来,还更变本加厉起来。 乔重钰饮了两口残茶仍觉气闷,干脆推开房门,打算去院子里透口气。哪知前脚还没迈出门槛,院中一个身影却蓦地回过头来,问他:“怎么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庄主没杀李浚川,毕竟是个隐患。”祁远道,“我怕他伺机回来报复。” “李师兄不是这种人。” 乔重钰说完一顿,想起昨夜的刺杀与白天的那场对话,忽然觉得有些泄气:“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不过他一日不回来找我算账,难不成你天天都要在这守着?” 祁远闻言不答,只静静立在树下。月光如水一般浸没了院子,而乔重钰站在阶上,竟像是同他隔水相望。 “更深露重,”过了片刻祁远才开口,说的却是另外的事,“庄主回去歇息吧。” 一提起歇息,乔重钰便立即想起方才把自己惊醒的绮梦,脸上发烫,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再等等吧,我还不困。” 他话音方落,便憋不住地打了个呵欠,半途连忙刻意把它伪装成了一个喷嚏。余光瞥见祁远走上前来,语调颇有些无奈:“庄主。” “做什么?你能熬夜,我便熬不得了?” 乔重钰使出他惯用的无赖嘴脸,干脆往台阶上一坐,抬手一指天心明月:“今晚月色好,我要赏月。” 他说这话时祁远便站在他身旁垂头望下来,两人身体挨得极近,隔着一层单衣,乔重钰几乎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发散出的热度。他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却看见地上祁远的影子小幅度地摇了下头,然后推门走进了屋里。 外裳被披在肩头,伴着一句嘱托:“夜里风凉。” 乔重钰毕竟没有睡足,在阶上小坐了片刻便觉得困意再度涌起。他怕再接着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敢去睡,只好偏过头问祁远:“祁兄可会吹笛?” “不会。” “当真?”如今的祁远似乎又恢复了当初少言寡语的沉静样子,让乔重钰戒心逐渐减少,笑吟吟道,“前两次我听见笛声,祁兄都在左近,我还道你肯定会,只是瞒着我。” 祁远在原地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支竹笛,递到乔重钰手中:“在下确实不会。可身上一直带着这支笛子,也忘了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支竹笛确实上了些年头,原本应当翠绿的笛身泛着黄,周围还有些细小的开裂。乔重钰把玩了片刻,只能承认这确实是支平平无奇的笛子,忍不住道:“这么旧了,难为你还留着。” “每次想丢又舍不得,就这么带在身边了。”祁远道,“大约是家中旧物。” 数月来乔重钰很少听祁远谈起自己的事情,只知道他先师姓周,一年前已然亡故。此时干脆又问起祁远拜师的事——可确实是平平无奇,再加上祁远本来也不擅讲述,几句话干巴巴地交待下来,乔重钰差点又打起了呵欠。 “罢了,反正三七没在,也不怕吵了人,我给你吹个曲子好了。” 他几年前曾心血来潮学过几日笛子,不过很快就抛诸脑后,如今再吹,也只敢挑个简单小曲,还往往吹完上句就忘了下句。一曲艰难吹罢已是满月西沉,乔重钰终究还是乏了,往一旁的廊柱上一靠,嘴里喃喃道:“我稍微歇一下……”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乔重钰悠悠醒转,还没忆起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三七欢天喜地地冲进来:“庄主,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乔重钰喜出望外,刚要起身,这才想起什么,问他,“是你把我扶进来的?” “从哪儿扶进来?”三七一脸茫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0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0 然,“我清早才从大夫那回来,当时庄主睡得好好的呢。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哦,没事了。” 他揉了揉额头,确认昨晚换下的衣服还被掖在床角之后,这才一清嗓子,平静地问:“对了,你可有看见祁……” “庄主!” “诶?喻总管……” 喻觉清推门而入,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山庄里弟子们知道了李师兄被逐的事,有几名师兄弟正在外面大吵要离开这儿,你快些同我过去。” 第八章 裂隙 镜一山庄中,前庄主乔展空与前长老喻东杰座下各有些亲传弟子。因乔重钰年少,乔展空死后庄中大部分事情便都由喻东杰来决定。如今喻东杰去世,庄中难免人心浮动,如今李浚川又乍然被驱逐,当乔重钰赶到正厅,早有不少弟子聚在那议论纷纷,大多是喻东杰座下弟子。 “诸位来此是因为昨日李师兄的事?” 乔重钰落座后即便发问,一旁的喻觉清眉头一皱,正想提醒他不可再这般称呼李浚川,下面已经有人大声道:“不错!敢问庄主为何驱逐李师兄?” “我已经向镜一山庄中所有弟子说明,李浚川图谋不轨,甚至不惜雇佣杀手刺杀庄主,庄主仅将他驱逐已是格外开恩。”喻觉清冷声道,“你们还有什么异议?” “喻师弟,我们是在问庄主,并非是在问你这个总管。”说话的柳成达身为喻东杰的二弟子,一向唯李浚川马首是瞻,见喻觉清替乔重钰说话,怒火更胜,冷笑着问,“大师兄身为下任护法人选,为何要做出刺杀庄主这等事?庄主武艺精湛,莫说是外面雇来的几个刺客,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难以伤你丝毫。” 柳成达这句问恰巧是乔重钰心中费解之事,可当日李浚川一口认下自己有谋逆之心,又同乔重钰大打出手,终于也没让他问出个所以然。此时柳成达再度将问题抛出,乔重钰咬咬牙,也只能如实回答:“此事我亦是不解,可惜李师兄昨日不愿同我多说。” “是大师兄不愿多说,还是庄主根本就没有给他分辨的机会?” 柳成达见乔重钰示弱,登时气焰更甚:“我看,恐怕那刺客根本就不是大师兄雇来,而是有些人故意想嫁祸于他,好将我们一系弟子统统逼走!” “够了!”喻觉清一拍桌子,脸色已经气得惨白,“大家同为镜一山庄门下弟子,何时分过派别?柳师兄,我爹尸骨未寒,你就在庄中如此搬弄是非,将来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去见他老人家?” “是,论对镜一山庄忠心不二,我比不过喻总管你。”柳成达刻意加重了总管二字,“可师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大师兄便被不明不白逐出山庄,这时候你身为长老亲子,不替大师兄做主寻回公道,只一味向着庄主,将来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师父? ”他说完这句,又抢在喻觉清开口之前大声说,“反正镜一山庄永远都是乔家的镜一山庄,我们这些人东奔西走一辈子,到头也不过是兔死狗烹,还不如早点投靠其他门派来得舒服!” “柳成达——” “好了。” 乔重钰忽地站起身,按住喻觉清,缓声道:“觉清你伤病未愈,不要这般动气,小心伤了身子。” 他说完这句,回过身来,逐一扫视厅中弟子,只看见一张张熟悉至极的脸孔,无一例外写满了怀疑神色。他还记得去年秋日里的继任典礼上,从这里望下去,满堂弟子中也混杂了不少面怀忧虑的人,可他那时却只是在心底一哂,毫不放在心上。 “又不是让我接掌鸣玉派,区区一个山庄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接过印信的时候这样想,“反正还有喻师伯帮我。” “李师兄雇人行刺我一事,是他亲口承认,证据确凿。那三名杀手还关押在庄中,只是就算我让他们前来对质,恐怕柳师兄也是不信的。” 乔重钰说着,重新在主位上坐下:“我向来尊敬喻师伯,也没做过任何栽赃嫁祸李师兄的事,更从未意图针对过庄中任何弟子。不过来去自由,你们若是想改投他派,我绝不阻拦。” 最终,由柳成达带头,决定离开镜一山庄的弟子竟有整整十五人。喻觉清几番想要发话都被乔重钰按住,这时见昔年师兄弟纷纷离去,早已面无人色,想要起身去追,却依旧被乔重钰拦下:“觉清,不必了。” “怎么不必?!他们都是庄中弟子,和我也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只是一时被柳成达煽动……等我去劝——” “你方才不是也劝过了么?有什么用。”乔重钰摇摇头,竟然还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心不在这里的人,把他们强留下来等着拆我的台么?随他们去吧,我回房补觉。” “庄主……” 他第一次觉得回房的路有那么长。 祁远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院中,旁边廊下挂着一串笼子,是乔重钰平日里最爱流连之处,各色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乔重钰一言不发走过去挨着将笼门打开,将所有鸟都放走了,也不理祁远,闷头走回屋子里。 他合衣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帐顶的花纹瞧,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开口,轻声唤:“祁兄。” 祁远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入:“我在。” 乔重钰也不起身,只眨眨眼,说:“你来山庄的那一日,喻师伯听外面有人说镜一山庄要败在我手里,被这话给气得不轻。还是我劝觉清,说既无外忧又无内患怕什么呢……结果竟然真的乌鸦嘴了。我爹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会不会后悔养了我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庄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做得唯一一件对的事,大概就是把你招进了山庄。” 他说完这句,外面忽地没了声音,乔重钰一愣,正要起身往窗边看,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响,逆光中祁远已经走了进来:“庄主当真这么想?” “自然。”他下意识回了这句,这才意识到祁远为何有此一问,呼吸一滞,对方已经在自己床头坐下,俯身望来。床帘拉了半幅,乔重钰看不清祁远面容,只能瞧见他一双眼睛亮如寒星,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属下便僭越了。”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乔重钰思维迟滞间也没听清祁远说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怦怦跳动,而对方倾身吻住自己,恍然间竟像是昨夜梦境重演。衣衫被剥落,他听见自己抖着声音问:“……三七呢?” “到何家集买小米去了。” 因不知三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1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1 七何时会归来,乔重钰初时无比紧张,可随着祁远一路吻下,他也渐渐不知今夕何夕,只攀附着祁远,任由他取了脂膏,延股缝一路滑下,在穴口外按揉几下,最终将一指缓缓探入。1┅2?⊙3d】a “唔!”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怪,乔重钰将头埋在祁远颈间,感受着对方的经过脂膏润滑的指节挤入自己体内,旋转一圈,忍不住出声阻止,“别这样……” “且忍一忍。” 随着扩张愈发深入,脂膏融化,渐有黏腻水声随着祁远的动作响起,让乔重钰更心慌意乱。后穴的手指已经加到了三根,他只觉得自己先前泄过一次的下身又有了些反应,不由得再次开口催促:“好了。” 祁远终于撤开了手指。两人双眼早适应了昏暗环境,乔重钰看见对方一件件除去衣物,露出光裸胸膛,其上竟有几道旧伤交错。他刚想开口询问,却忽地被对方按倒在床褥中。 “庄主。”祁远按住乔重钰双腿,将下身缓缓楔入他身体。虽然事先已充分扩张过,可毕竟是头一次,乔重钰开始几乎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感到祁远的吻落在自己脸上,安抚一般。 祁远直到乔重钰适应了体内巨物后才缓缓抽动起来。肠道被顶开的滋味实在难以言喻,乔重钰感受着后穴传来的酸麻感,只觉得随着祁远逐渐加快的动作,有什么其余的滋味从两人相连的地方涌起,一缕一缕将他紧紧缠绕。 “唔、祁兄……哈……” 他双腿不知不觉缠在祁远腰间,下体早已重新站立起来,祁远每一轮顶入都撞在对方小腹上,留下一滩稀薄体液。 “庄主……庄主你在屋里吗?” 突然三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乔重钰浑身一颤,后穴绞紧,只听见祁远在他耳边闷哼一声,竟然就这么在他体内射了出来。 祁远在乔重钰也即将达到高潮的前一瞬猛地以口封住他的唇,同时一把将余下的半幅床帘放下,只听见吱呀一响,三七已经推开了门。大约是发现了紧闭的床帘,三七只道乔重钰歇下了,便又重新退了出去。 两人在更加黑暗的床帘后紧紧相拥着,久而久之,竟然连心跳的节奏也同步在了一起。乔重钰半晌才从刚刚的惊吓里回过神,抬头看一眼祁远,低声道:“好险。你等下怎么出去?” “翻窗。” 两人对视一眼,竟一齐笑出声来。 第九章 死生 按镜一山庄惯例,护法人选应当在新庄主上任一年后方可决定。可如今山庄中长老及护法之位全部空悬,乔重钰同喻觉清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提前将巩湛明与景越升任为护法。 此事从最初决议到接任仪式不过短短四日,全庄上下忙得人仰马翻,终于赶着时辰,由乔重钰将护法印信交去两人手里。仪式后所有人都乏了,乔重钰亦是困得睁不开眼,等人群散去就奔回房间躺倒。 他在半梦半醒间沉浮半晌,忽然听见窗棂一声轻响,随即的落地声却几乎是悄不可闻。他醒了几分,眼睛却还不肯挣开,只含笑由着对方抚上自己脸孔,嘴里含糊道:“祁兄的翻窗功力愈发精湛了。” “拜庄主所赐。” 祁远见乔重钰不愿醒,也不再扰他,除了靴翻身躺上来,一手松松将人圈在怀里。有人守在一旁,乔重钰自然格外安心,竟然就这样熟睡过去。 梦中是来年春三月,杏花烂漫,他又折了许多,插在两人头上襟上。花瓣娇嫩,一动就纷纷落下来,竟将他二人的青丝都掩成秋霜。 乔重钰是被外面的响动惊起的。 枕边空无一人,他披衣而起,正看见祁远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杜良修语声急促:“庄主,万极门来犯!他们趁咱们不备,已经破了门口守卫的拳阵与机关,现在已经杀到演武场上了!” “怎么会?!” 他顾不上多说,拔腿就冲出屋,向着喊杀声的来源一路狂奔。镜一山庄的弟子们早就倾巢而出,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万极门中人似是专门为克制镜一山庄修了一套拳法,有些低阶弟子没过几招就吓得不敢再战,跪在地上连声哭喊。 乔重钰在广场边缘站定,紧咬牙关一拳便是挥出,只见迎面赶来的万极门弟子连忙伸臂招架,却听耳边一声闷哼,同来的人竟先一步倒在地上。就在他怔神的片刻,前胸却猛地挨了一记重拳,登时将他打晕过去。 见乔重钰现身,场中有人一声喝令,登时十数人涌来,将他围在中间。祁远紧跟在他身后,见状长剑刺出,剑尖已如毒蛇般吻上一人手腕。 祁远一击得手,又是一剑平削,直取另一人下盘。他有些担忧乔重钰的镜拳受制于万极门,偶然一瞥,却见少年一面迎击,一面密切注视着周围敌人的招式,原本紧皱的眉心竟一点点舒展开来。 镜拳之所以得一“镜”字,便是在于其变幻莫测。似左实右,似右实上,使敌方如堕镜中,难辨东西南北。万极门的克制之法虽然看似每招都能化解镜拳招式,可实际上只能糊弄入门不久的弟子。若配合水月步法,使拳法真正活起来,对方那套粗劣的攻势定当再无效用。 思及此,乔重钰心下顿时一片清明,忍不住清叱一声,双拳齐出,开出一条路来,杀进演武场中央。祁远紧随其后,只听见乔重钰一面游走出击,一面朗声说道:“我镜一山庄以镜拳为立庄之根本,历百年而不衰,岂是朝夕之间可破?——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吐一字便击出一拳,脚下踏着水月步法,竟恍若谪仙临波,无人可以抵挡。一句话的功夫人已杀入演武场正中,而周遭弟子俱是心神激荡,纷纷重新摆好架势,开始反击。 “护卫山庄!” 见场中形势逐渐逆转,乔重钰正暗中舒了口气,前方一招攻来,他下意识还击,抬起眼却看见一张怪异至极的脸孔。 “你……” 对方一招未中,竟也不再进攻,反而点足往后掠去。此时远处忽地传来哨声,霎时间攻入镜一山庄的万极门人尽数开始撤离。 那个面孔怪异的人也同样混在人潮里退去,乔重钰一惊,拔足便追上去:“等等!” “庄主!”喻觉清先前被万极门的弟子阻在角落,此时难以阻拦,唯有大声唤道,“莫追了,当心埋伏!” “我自己去去便回!” 乔重钰置若罔闻,挥手让其他人留下,只扬声喊:“祁兄!” 祁远不待他招呼就早已跟了过去,两人转眼就消失在山庄大门外。喻觉清顿足,环视一圈,见护法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2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2 景越已经受了伤歇在一旁,只好大致先安排好庄中事宜,又低声吩咐巩湛明先率弟子守住山庄,这才独自追上去。1 万极门大约早有打算,一众门人撤退得很快。乔重钰一路追到林间才赶上,只见跑在最后的人正是方才自己要拦住的那个,不由得高声道:“站住!” 他说话时同时左拳探出,击向那人后脑。对方连忙侧头让过,回身招架。其余人见有人遇袭,竟无一人出手相助,转瞬去得远了,场中顷刻间胜负已定,乔重钰正伸手要揭下那张人皮面具,却忽地听见祁远拔剑出鞘:“小心!” 乔重钰一凛,撤回手,只见林中不知何时又出现十余个蒙面人,正将他们团团围住。被乔重钰缠住的那人见他收招连忙退入人群中,而乔重钰似笑非笑盯着蒙面人中首领似的一人,淡声开口:“喻师伯,我连李师兄都能认出来,难道还认不出你吗?” 月光被细密枝叶所阻,仅在地面上投下巴掌大小的碎块,不但无法照亮,反而还衬得四周更为阴森可怖了起来。乔重钰一言既出,便负手看着领头那人一声骇笑,缓缓除下面巾,露出张苍老的脸:“庄主果然是个聪明孩子,怕是早心有怀疑了?” “不……我直到刚才见到李师兄,才知喻师伯原本有这样打算。”乔重钰缓缓说,“先前李师兄雇人伏击我,虽然奇怪,可我也未曾想到是出于喻师伯的授意。直到今晚万极门来犯,我看出那所谓的‘破解镜拳之法’不过尔尔,这才起了疑——觉清功夫不深,看不透彻,喻师伯却不至于此,除非你和万谷风联手,要给我演这一场好戏。” “聪明,聪明。” 喻东杰抚掌大笑:“怎么样,贤侄,现在觉得这个山庄不好扛了吧。师伯按理应该帮你,不过想着既然是你们乔家的山庄,何苦替人做嫁衣呢。” “我早有打算,将下任庄主之位传予庄中武艺品行俱佳之人,并不局限于姓氏血统。” “说得好听!”喻东杰闻言,竟然冷笑,“你祖父乔友松当年便也是如此,说什么任人唯贤,骗我与唐师弟一腔热血地替他卖命。唐师弟资质上佳,弱冠之年就能与长他四岁的乔展空打个平手,按理,镜一山庄庄主之位,该当传予唐师弟才是。” “结果啊,又过了几年,就在他与乔展空一同娶了一双姐妹,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乔友松却把他派出去,说是要他与鸣玉派埋伏在乾宗的弟子接头,取一封信。就在那一次,唐师弟受了暗算,一条腿就此残废,庄主之位,自然还是轮给了乔展空。我技不如人,对付不了他,不过好歹,等到了那场疫病……” “什么?!” 这一声惊问竟是由两人口中同时说出。喻觉清方才赶到,还未从父亲尚在人世的震惊里脱出便听见这一席话,几乎快要站不稳:“您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自然不假。” 喻东杰瞥一眼咬牙切齿的乔重钰,目光落在喻觉清身上时已经重新冷了下来:“我最初曾想在乔展空死后夺过庄主之位,可想到你如此窝囊,难保不会想方设法把庄主位还到这小子手里。思来想去,还是干脆毁了镜一山庄痛快。” 乔重钰原本在听见自己父亲身亡真相后便想攻上,却一把被祁远捉住手掌,用力握了握。他深呼吸了数次,这才终于平复下心绪,待喻东杰说完后稳声开口:“喻师伯今日说这许多,大概是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了?” “自然,现在镜一山庄定然人心惶惶,若再传出你死了的消息,就凭那巩湛明和景越,哪撑得起整个门派?” 乔重钰闭口不答,只抬眼往周遭望去。喻东杰大约是和万谷风有言在先,如今包围着他们的人全数都是当日随柳成达离开的庄中弟子,再加上李浚川和喻东杰,总共十一人。 “由我拖住喻师叔,祁兄对付李师兄,觉清再收拾几个,应当勉强能够脱离。”乔重钰在心中思量道,正想低声开口,却看见喻东杰探手入怀,目光中竟闪过一丝狰狞。 只见喻东杰将一支短笛凑在嘴边,吹出两个短促音节后,忽地冷声喝道:“你还在等什么?!” 祁远动作一僵,突然拔剑,直向乔重钰刺来! 第十章 薄冰 剑尖缀了月光,亮如寒星,直刺向乔重钰胸前。而乔重钰瞪大了眼,连躲闪都忘了,只看见那一道寒芒在漆黑林间不断拉长,而祁远的眼神竟是一片空洞。 他张口想唤对方,可一个“祁”字还未能发出,剑已攻到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乔重钰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而下一瞬,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唔!” “觉清!” 祁远一剑刺入即便拔出,只见剑刃染红三寸有余,随着剑尖离体,喻觉清腰腹上顿时鲜血狂涌,被乔重钰抖着手点了周围穴道也不能全然止住。祁远在拔出剑后竟也没了动作,眼神中似乎闪过片刻挣扎,可等乔重钰再看时,又只剩下了一片空茫。 “……蠢货!”喻东杰手一颤,短笛竟然掉落于地。喻觉清吃力按住乔重钰肩头,转过身,朝着父亲苦苦哀求:“爹……回头吧……” 乔重钰早已什么都顾不得,负了喻觉清便要突围。好在喻东杰一时怔在原地,其余人哪拦得住他,直到乔重钰冲出包围,才听见喻东杰气急败坏的大吼:“拦住他!——祁远!” 刺耳的短笛声又响了一声,他听见背后脚步纷乱,而喻觉清伤口淌出的血液一点点浸透了他的衣物,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树林在他眼中化成一团模糊的漆黑,其中包着一点猩红,他便竭力向那团跃动的红色奔去—— “庄主!……喻总管?!” 乔重钰终于在被追上前遇到了前来救援的山庄弟子。在彻底走出树林外时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可不论是喻东杰还是祁远,都早已不见了身影。 他们回到镜一山庄时天边已隐约泛起亮光,只是在满山庄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微弱。受伤的弟子已全数被安顿了,只留下了比往常多一倍的弟子守夜,是故当乔重钰负着重伤的喻觉清匆匆闯入山庄大门时,惊呼声几乎此起彼伏地追了他一路,让他心头慌乱更甚。 山庄里的孙大夫早接了讯息候在房里,一看见伤口面色就凝重了起来,先往喻觉清口中塞下数颗丸药,又替他止血包扎,这才令乔重钰解了他那几处被封住的穴道,搭脉诊断起来。 “如何了?” 乔重钰不待大夫开口就急匆匆询问,却见孙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3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3 大夫抬头看自己一眼,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喻觉清,并不出声,只是抬手指了指门口,示意先出去。1+2┗3d〓a 他蓦然心中一沉。 孙大夫一直到了门外才沉声道:“庄主,老夫无能……喻总管服了续命丹,稍后便会醒来,到时候,庄主就多同他说说话吧。” “你说什么?”乔重钰被对方话中的意思骇住,反问一句,见对方只是垂目不语,片刻后才涩声道,“孙大夫……你当真已尽力而为?” 孙大夫闻言先是一惊,可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一声:“庄主是知道老头子所作所为了?也罢……老庄主一事与喻长老一事,我的确罪无可恕,待明天一早,定当以死谢罪。只是喻总管确实伤势垂危,纵是华佗扁鹊,恐怕也已束手无策。” “孙大夫自我出生前便一直在山庄里,我信你身不由己,而且这两件事,我暂且不想让外人知晓。”乔重钰瞥一眼愈发明朗的天色,用力揉揉眉心,“可我的确不能安心让你继续在这儿了,你便自请还乡吧。” 送走了孙大夫,乔重钰重新推开门,才发现喻觉清已悠悠醒转。他连忙在床畔坐下,只见喻觉清两颊浮起不自然的血色,知道是药力兼回光返照的作用,不禁眼睛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怎么了……堂堂庄主,当心别人看见了,更瞧不起你。” 喻觉清见他一脸凄然,忍不住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膝盖,却不慎牵动到伤口,顿时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乔重钰慌张地按住他,余光瞧见一旁孙大夫没带走的续命丹,又取出一颗想要喂给他,却被喻觉清摇着头拒绝了。 “方才我虽然昏着,话还是听见了。”喻觉清说,“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不要浪费丹药了。” 他说完这句,凝了下神,复又重新开口道:“祁远我原先一直查不到他的来历,却没想到竟是我爹安插在你身边的……祁远武艺极高,恐怕不是受雇于一般组织,而且看昨晚我爹的那只短笛,总觉得有些诡异……你若是以后再见到祁远,一定要小心。” “觉清你别说了……” 乔重钰甫一回想起之前林中总总,便觉得头痛欲裂,连声音也掺入几分哀求神色。喻觉清抬眼看他,忍不住轻叹:“我知道现在不该跟你提这个……可只怕是没机会再提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先前被药力强行激出的精力又重新涣散开,却还是勉力道:“孙大夫一事,你做得很对。我爹诈死一事,若是被外人所知……莫说庄中两系弟子会生出罅隙,镜一山庄也难免会被旁人横加指点……自然,我也是有些私心……只盼他此生,仅是一个为了镜一山庄而死的长老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 “从小到大,难得见你这么肯听我的话。”喻觉清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小时候一直说,以后自己当了庄主就让我作长老一起保护山庄,但是我武功太差……好在这次,终于帮上一点忙……之后山庄就靠你守着了……” 室内灯烛燃至尽头,发出一声轻微爆响,旋即熄灭。乔重钰静静坐在昏暗室内,听着身旁那人的呼吸声逐渐低弱下去,直至彻底无法听闻。 至此,他身畔已然空无一人。 乔重钰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这才发觉巩湛明已候在阶下。见乔重钰神情,巩湛明已然知晓发生了什么,只低声禀告庄中弟子伤亡情况,在乔重钰颔首表示直到了后,又忍不住问:“那个……不知祁兄去了何处?” 他只怕祁远也死在了林中,却只见乔重钰面无表情地僵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他离开了。” “这——”巩湛明有些不解,“是庄主派他去做事还是?” “别问了!” 乔重钰喊完这句才回过神来,勉力挤出个笑:“抱歉……我们准备丧事吧。” 第十一章 尘梦 成都天府楼无论年节永远宾客盈门。一名年轻男人站在门口往熙熙攘攘的大堂中张望了半天,终于寻了个时机溜进去,可还没等踏上往二楼的台阶,就听见一声怒喝:“张伯!” “哎——”那年轻人表情一僵,回过头来时却是满脸和气的笑容,“老板娘,您生意好,就不用特意跟我打招呼了。” “你以为老娘愿意和你打招呼?”老板娘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叉腰道,“上回的饭钱呢?不要以为你是熟客,就可以随便赊账!有手有脚的年轻人,成天就晓得翻窗户,怎么教好你那几个弟兄?” “是是是,老板娘教训得对,上回只是在下一时拮据,今天已经带够了银钱。” 被称为张伯的年轻人连忙数出钱来,尽数付给老板娘。却见对方点了一道,忽然抬起头,问:“今天的呢?” “这……今天的,我临走前定然会结账。” 他赶忙承诺,这才得了允许,去二楼雅座点单。酒菜很快上齐,他刚夹了一筷子,就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背后,不由得无奈道:“难不成要我现在就付——怎么是你?” “兄台还记得我。” “自然不会忘记。”张伯说着,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剑客,忽然一笑,“怎么,你自己终于意识到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嘛,没什么能耐,就是知道的东西多一些。” 张伯说完,见祁远一脸敌意,连忙解释:“罢了,我只是买个关子——少侠可知晓肆云阁?” 肆云阁是活跃在江湖中的一处情报组织,据点便正是在成都。祁远听了这个回答,面色稍霁,于是点点头:“那阁下大约知晓我为何来此。” “自然知道。”眼见饭菜都有些冷了,张伯连忙往嘴里塞了几筷子,含糊问,“你身上是有支笛子吗?”他见祁远一怔,旋即伸手入怀,掏出一支破旧竹笛,递到张伯手中。 “你走远些。” 张伯将笛子拿在手中把玩一圈,头也不抬地吩咐一句。祁远虽然费解,但还是依言走开了几步,却忽然瞧见张伯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直接劈在竹笛之上! 祁远在他作势要劈砍的瞬间便往回奔去,却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竹笛被对方砍成两半。他一把将竹笛夺回,这才蓦然愣住:“我……” “看来我们之前查的都没错,你们虽然不记得这竹笛是何物,却下意识不会将它抛弃或损毁。” 张伯说着,伸手指指:“你自己看?” 那被剖开的竹笛中,靠近尾端的位置,竟刻着一个血红的“梦”字。 乔重钰似乎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4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4 做了一个漫长的梦。1≧2√3d○a 梦中他还是五六岁的光景,喻觉清八九岁,在他看来,几乎只离长成大人一步之遥。那时他刚开始随着父亲习武,出不了山庄,他闲暇时就总爱跑去喻东杰的住所,找喻觉清玩。 在乔重钰的记忆里,那几年,每当他踏入喻家的小院,总能看见喻觉清在桃树下练着拳法,一式一式,从未停歇。 “觉清,别练了。”他在一旁等得不耐,“湲姐去园子里摘花了,咱们也去找她玩吧。” 他记得喻觉清神情松动了一下,可等余光瞟见一旁紧闭的房门,表情又绷紧了:“不行,我还要练半个时辰,你先去吧。” “湲姐又不喜欢和我玩。”他苦兮兮地控诉,扁着嘴问,“觉清,你怎么那么爱练武?” 当年的他没有理解到喻觉清一瞬间黯淡下来的表情,只记得又过了几年,喻觉清突然不再那么热衷于习拳,反而开始帮着总管处理一些琐事。而喻东杰对待幼子的态度,似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一日日地冷淡了下来。 乔重钰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门外透入的火光。一旁的三七注意到动静,连忙递来一碗热茶,他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不想再喝,只问:“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了。” 乔重钰从白日便开始领头祭奠在昨夜动乱里死去的喻觉清和庄中其他两名弟子,一直忙到暮色深沉才被劝入了内室里小憩。此时走入灵堂,并排列于厅中的三具棺木仍安然沉睡,留下守夜的弟子还在往一旁的火盆中投着纸钱,只不过因为困倦,动作慢了许多,火光也渐渐微弱下来。 “我来吧。” 乔重钰说着,接过纸钱,投入盆中。灼人的热气卷着纸灰扑在他的脸上,逐渐将他的视线也蒸得模糊起来。他觑一眼外间依旧暗沉沉的天色,忽然又想起不到一月之前,他率人前去青城派观礼返回之后,有一日同祁远在何家集听了说书回来,自己无意中瞧见河道里漂了只无主小船,便非要上去,结果两个人都不会用桨,随水漂了老远才终于靠岸,只能徒步走回山庄。 半途上天就黑透了,幸亏不是朔日,天上还有轮月亮聊以照亮。他和祁远一前一后地走着,夜深人静,他们竟像是忘了交谈,只是在沙沙的脚步声与水流声里无言地赶路。 他在灵堂守到天将破晓才离开。三七忙不迭想把人引回房间休息,乔重钰却摆摆手:“你先回去,我想再去觉清屋子里看看。” 他已不知多久没仔细瞧过喻觉清的屋子,此时再看,才发觉许多陈设都是小时候见过的,虽然泛黄发旧,却还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桌角一个小小木雕,手艺粗糙,勉强能看出是只鸟,乔重钰想起这是自己某年送给喻觉清的生辰贺礼,忽然鼻头发酸,赶紧退出屋来。 他在院中的桃树下站了片刻,这才又走入喻东杰的卧房。喻觉清大约是来收拾过,整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连书架上的书也全部被移走了。乔重钰原本是想来寻些关于喻东杰联络祁远的线索,可转念想到既然他当初只是诈死,先前必定已将所有证据销毁或转移,怎么会专门留着给自己看。 乔重钰苦笑一声,抬脚要走,却在拉开房门的瞬间听见一声轻响。他急忙转头,只见一张纸页被自己方才开门带起的风所激,从床底下飞了出来,那页纸约莫是从书中撕下,边缘还有灼烧过的痕迹,乔重钰捡起一读,竟是些门派掌故,可在蜀中唐门之后,却是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尘梦堂。 第十二章 离散 “庄主,这都整整三日了。” 外屋的更漏滴滴答答地响着,已是寅初。三七揉着发红的眼睛端上一盏热茶,在乔重钰歇息的当口忍不住再次劝道:“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身子会累垮的。” “几天而已,不碍事的。”乔重钰喝一口浓茶,被苦得连连皱眉。在他的手边,背后,都摞着满满当当的书本——这都是镜一山庄历年积攒的,关于各个门派的记载。 自从那日在喻东杰房中发现记载了尘梦堂的纸页后,乔重钰便对这个门派上了心。然而那页书上的记载,不过短短两句,除了知晓这个门派靠培育杀手为业外,他们的据点,手段,甚至是历任堂主,全部都没有提及。 乔重钰先前从未听闻过尘梦堂,问遍庄中的年长弟子也无人知晓。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所有记载都从书库里搬了出来,每日晚间查阅,可饶是如此,也依旧毫无所获。 “还剩这边几本就能找完了,你先去睡吧。”乔重钰喝完了茶,将茶盏塞回三七手中,头也不回地吩咐。三七见状,也不敢再多耗他时间,连忙悄悄出去了。 深夜里起了风,将檐下灯笼吹得不住摇晃,旁边的一串空鸟笼也跟着晃动起来,发出当啷当啷的撞击声,惊走了墙沿下的耗子。渐渐风势止歇,天边曙光初现,那间彻夜灯火通明的屋子才终于暗了下去。 乔重钰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便从噩梦里惊醒。他坐在床头喘息了片刻,终究是不愿再回到那场梦境中,干脆披衣起身,草草洗把脸,拿着桌上一封昨夜就写就的信走到外面。 “替我将这封信送去成都的肆云阁。” 送信的弟子很快归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名看样貌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穿一身洗得发旧的衣袍,进门就向乔重钰拱手为礼:“肆云阁叶仲,见过乔庄主。阁中主事这几日出门在外,所以您所求的资料便由我送来了。” 叶仲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支封死的细长竹筒,亲自交到乔重钰手上。肆云阁号称搜尽江湖中事,将诸多门派辛秘整理成册,以高价出售。乔重钰将竹筒拆开,只见里面紧紧卷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展开足有两尺,上面布满了蝇头小字。 乔重钰看了几眼便知里面定有自己要寻的东西,立刻依言将先前允诺的酬金付出,又亲自送走叶仲。回院中时却见巩湛明和景越都守在那,还没待他发问,景越便当先开口:“听三七说,庄主还在查那尘梦堂的事?” “……嗯。” “庄主何必在这上面费许多时间?”景越性情浮躁,心里想着什么便都一股脑地说出来,“现在既然咱们都知道祁远听令于喻东杰,防着就是了,他是不是尘梦堂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乔重钰听景越说完,沉默半天,才缓缓说:“景师兄说的是……” “你虽然也觉得我说的是,可还是要接着查下去,对不对?”景越一听他语气就明白了七八分,几乎是疾言厉色地说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5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5 ,“你当自己没耽误庄中事务,我们便管不得你了?三七今天终于忍不住来找我与大师兄,说你连着好几晚都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翻遍了山庄里的典籍还不够,竟然又去求助肆云阁。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ξ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你也不想想,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喻东杰正巴不得你把自己折腾死呢!” “师弟!” 巩湛明方才就接连使了几个眼色试图制止景越,此时看乔重钰面色越来越白,连忙出言喝止。景越正在气头上,哼一声就愤愤走了,留下巩湛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晌,才终于叹口气,温言劝说:“庄主……你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了。” 乔重钰仅答了一句便不再说,转身回到房间里。先前肆云阁送来的讯息还好好地收在袖中,他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天色转暗,夕阳将树影打在眼前的窗棱上,还依旧不敢将它摊开。 景越说得确实没错,如今喻东杰计划败露,祁远出身何处,动机为何,对镜一山庄而言,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证实了祁远确实是受了喻东杰的控制——乔重钰用力闭了闭眼,脑中重又浮现出那一晚祁远空茫的眼神。可若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先前种种,其实也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斗室中一灯如豆。 “你当真想好了?” 屋内狭小,陈设也亦是简单无比。一张窄床贴墙而放,床头床尾都几乎抵上两头的墙壁,除此之外,便只余一张桌案,搁在另一个角落边,离床不过两三步距离。 发问的人是坐在桌旁的老人,须发皆是花白,精瘦得犹如一杆枯竹。在他身后,还立着一名样貌和善的年轻人,两人的眼睛都望向床上躺着的男子。 那张床上只草草铺了张褥子,连个枕头都没有,而合衣仰卧的男子此时直盯着幽深房顶,闻言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答:“是。” “我知道了。”老人得了应允,点头起身,竟从桌上抽出几根绳索,将平躺于床上的男子四肢统统束在床柱上。做完这些,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布巾,叠了几叠,放到那人口边:“咬住。味道怕是有些奇怪,不过浸的都是凝神静气的药物……”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男子便顺从地张开口,将布巾咬在嘴里。老人低头打量他片刻,忽地叹息一声,转身向后走去。 “张公子,余下的事交予老夫便可,你尽管放心。” “那就有劳丘神医。”张伯向老人深深一揖,再度看一眼已经闭目养神的祁远,开门离去。门外是一处小小庭院,此时正值盛夏,随着门扉开启,院中生机烂漫的景象便争先恐后涌入这斗室,可祁远竟看也不看,像是心如死水。 姓丘的神医送走了张伯,回过身来,又在室内燃了一炉味道古怪的焚香,令人昏昏欲睡。祁远先前还想勉力维持清醒,却听见丘神医道:“睡吧,你大抵也只能得这片刻的安宁了。” 那话里含着的深切怜悯祁远怎会听不出来,可早在数日前他央张伯带自己来此时,他便早已下定了决心。 “尘梦堂培训的卒子,一般都是高价卖去做死士,温顺听话,况且就算真的捡回一条命来,也不用担心会泄露什么消息。”那日的张伯在剖开了自己随身的竹笛后如是说,“你既然没能成功杀了乔重钰,失了价值,为何不干脆远走高飞,就此隐居算了?要知道,尘梦堂在你身上埋下的暗示绝非朝夕便可破解,途中稍有不慎,不死也会变成个疯子。” 他不再多言,只是定定望向张伯,直到他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瞧着你是个聪明人的样子,怎么如此的愚不可及。救你的法子我不知道,可我认识位大夫,大约可以请他来试一试——当然,如果成功,你所知道的关于尘梦堂的情报,必须要一字不差地告知我。” “多谢。” “有什么好谢我的?这是买卖,各取所需罢了。”张伯微微一笑,又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叹息道,“哎呀,要是尘梦堂出来的人都能像你这么傻……” 祁远也不知当如何反驳,只好默默将这顶帽子接下。也许正如张伯所说,自己如此执意,其实也有可能仅仅是早先自己被施下的接近乔重钰的暗示在作祟,但无论如何…… 潮涌般的睡意擭住了他,祁远不再多想,只是敛眉合眼,低声道:“有劳神医。” 第十三章 今昔 他有着平凡无奇的幼年。 被太阳烤得干燥的院坝里散落着新收的谷子,他搬个小凳儿守在一旁,若是有麻雀冲来啄食,便立刻摇晃着蒲扇冲上去,将它们统统赶走。一直到了日头偏西,爹回来了,看见还守在那的他,乐不可支地将他抱起来,用胡渣蹭着才剃过的头顶:“好小子!” 后来他便跟了师父,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姓周,剑使得很好…… 不对,心底有个声音发出质疑,真的是这样? 于是他从头想起,平凡的幼年,四处漏雨的茅草房,爹娘,麻雀,水田里的庄稼。十岁那年,自己跟了师父…… ——师父长什么样子? 师父不就长那样吗? 他试着去想,可竟然只有一个灰扑扑的影子烙在心里,全然说不出教了自己一身剑术的师父到底是高是矮,脸是长还是方。可自己的剑术的确是十岁那年开始学的,在那之前,父母刚给自己煮了碗寿面,说是贺孩儿的十岁生辰。 可……师父呢? ——他是如何见着了你?为何提出要收你为徒?你父母仅一个独子,竟舍得让你走? 脑仁像是被一根弦勒住,越勒越紧,硬生生要从中间挤出点什么似的。祁远浑然不知自己不断挣扎的四肢早将床铺拽得吱嘎作响,而若不是口中塞了布巾,他恐怕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口唇。 “呼……呼……”他紧闭双眼,大口喘息着,面色苍白,却不断有汗水从额上淌下。 十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视野一变,房舍,庄稼,通通隐没在了黑暗中,他像是跪坐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等待着什么—— 门打开了。 一线阳光从缝隙里透入,竟然是惨白的,随着一声淡淡的召唤:“祁远。” “是。” 紧绷的弦从中断开,尖锐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入了针丛,万千根生着倒刺的银针刺入肌肤又硬生生抽离,终于让他忍不住嘶声惨叫起来。 可疼痛还在持续。惨白的光在他眼中无限延展,又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6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6 突然泼墨一般,被淋上星星点点的鲜红。1№2▂3d╬a透过那鲜红,他又看见了幼时的居所,还有父母的面孔——表情扭曲着,朝着他伸出手:“儿啊……” 他蓦然明白过来,那鲜血便是源自于亲生父母的身上,从颈上的伤口与胸前的血洞中源源不绝地涌出来,将他浑身都染成血色。 血变成了火,热烈地烧着,将一切都吞没了。 他被带去了很远的地方。有人用枯瘦的手臂按着自己的头,叫自己“祁远”。 远处有笛声响起,清幽婉转,恍然如梦。 床上持续了整整半日的剧烈的挣扎与惨叫都在某一个时刻戛然而止。丘神医神色慌张地站起身,总算在探到一丝微弱呼吸后松了口气。 祁远像是睡着了,只是神色灰败,眉心亦是紧皱着。丘神医替他把了把脉,又重重叹息一声,将墙角的香炉打开,重新填了些香进去。 做完这些,门突然被人拍得咚咚作响。丘神医连忙过去开了门,只见自家徒弟正叉腰守在外面:“你还吃不吃饭了?!咳咳——屋里面都燃得些什么?呛死人了!” “自然要吃。”丘神医懒懒答一句,“都是些平心静气的方子,我这就去吃饭,小舟你进来替我守一会儿,顺便熏熏,免得整天大动肝火。” “你才该多熏熏呢,治治你整天看我不顺眼的毛病。”少年翻个白眼,想都不想地顶嘴回去,却还是老老实实进了屋,“这人如果醒了怎么办?” 丘神医抬头瞄一眼外面已升到天心的月轮,再转头看一眼祁远,忍不住摇头叹息道:“要是真能今天晚上醒,那才该谢天谢地呢。” 距离此地千里之外的镜一山庄却看不见这清朗月色。厚重的云层在天穹上铺展开,只有极为寡淡的银辉落下,稀疏地铺洒在演武场上。 乔重钰正在练拳。 他自小顽劣好动,若没人守着,练上半个时辰就是极限。好在他悟性惊人,寻常弟子需要琢磨上许久的招式,乔重钰往往日便能习得,是故乔展空教训了他无数次需要勤加演练后,也就干脆放任自流了。 远处的灯火勉强地勾勒出演武场四角,而乔重钰便站在东北角上,左手探出,像是要去捉一缕游离在空中的月光。而右手动作在后,竟然后发先至,一拳自下往上,重重击在假想中的敌人下颌上。 水月步法也随拳而动,此时如若有人站在房檐上往下看,便能发现一身白衣的乔重钰在演武场中的身影已然模糊,拳势锐利,几乎要将环绕在周围的暗夜击散似的——可房檐上并没有人。 演武场的边缘也同样空无一人,只有乔重钰孤身游走在场中,咬紧牙关,一招一式地将镜拳演练。他从头到尾将拳法练了三遍,这才收了拳,朝着愈发靠近的人影发问:“杜师弟回来了?” “庄主。” 杜良修简单行礼,随即歉然道:“抱歉,我并没能寻到唐师叔。” 在将庄中事务稳定下来后乔重钰便再次想起了早年离开镜一山庄的唐易知。若当时想将他请回只是为了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话,如今从他那里可能获得的真相便更加重要。唐易知身为蜀中唐门的旁系子弟却另投他派,在离去后自然不可能再回到唐门,乔重钰试着去查他妻子的家乡,这才发现,唐易知当年迎娶的夫人,正是乔夫人的亲妹妹,乔重钰的小姨。 乔重钰母亲在他出生后不满百日便故去,致使他与外祖家也从未有过来往。这次拜托巩湛明前往查探,才知外祖早在五年前去世,据周边邻里说,老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双明珠,远嫁数年后便断了音信。 “也许……唐师叔已然去世了。”一同前来的巩湛明道,“记得我刚拜入师父门下时唐师叔还在庄中,不过因为有伤在身,极少出门,郁郁寡欢。那时师娘与他的夫人都快临盆,师娘还特意将师婶接去和她同住——不过孩子才刚落地,连名字都没顾得取,唐师叔就执意带着妻儿离开了。” 乔重钰沉默听他说完,也只能点点头:“也罢。若是能轻易寻到,喻师伯大约早就找到他了。” 送走了两人,乔重钰独自回到房中,重新将小心收在桌角的纸笺展开。距他从肆云阁买下这纸情报已转眼过去两日,乔重钰如今几乎已经可将上面的话语逐字背下,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又捻亮了灯,从头起来。 肆云阁并未查证出尘梦堂的具体地址,只知历任堂主都自名庄周,取庄周梦蝶之意。豢有杀手数十,皆是从农家掳来,被教导武艺的同时,也被人在心中灌入暗示,离开后不会记得堂中种种,却会在听见某种特殊的哨声后,按雇主的指令形式。 乔重钰瞧着眼前的纸笺,由于多次翻阅,已经变得褶皱不堪。他将纸折了几折,想凑到灯前烧掉,却又在最后一刻生出了悔意,犹豫再三,还是重新将它放回了书柜里。 第十四章 惊鸿 时间的确是一件太过奇妙的物事。乔重钰总记得自己方接管山庄的那阵子,常泡在何家集的茶馆里听说书,往往茶水还没喝完一壶,晚霞已染红了大半边天。觉清总会在晚膳前的一个时辰将自拖回山庄,和喻师伯商议事务,而那说长不长的一个时辰,竟难捱得仿佛过了整整一天。 后来觉清去世,祁远失踪,最初的那几日,乔重钰同样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睡上几天几夜再睁眼,庄中还是最初的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梦里也是不得安生的,他一次又一次地梦见祁远刺向自己的剑尖,觉清身上的血迹,喻东杰阴沉的笑声…… 他甚至梦见镜一山庄终究是败落了,只剩下偌大一个空空的庄子,连大门的匾额都断裂成几截,滚落在泥土里。门板被风吹得吱呀呀响,天很冷,大约是在深冬。他在梦里不停地走,朝着山庄的大门,却始终迈不进那道门槛。父亲就在门后站着,无言地望向他,最终只摇头叹了口气,就像是在当年听说他又疏忽了学业的时候。 这些梦每每让他夜半惊起,再不成眠,只能披衣起身,一本又一本地翻阅堆放在屋中的典籍。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梦境忽然不再来纠缠他了,不过当乔重钰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离那个晚上,已过去了整整两月。 这期间琢磨山庄的庄主成亲,帖子送到镜一山庄,乔重钰便派了景越前去。哪知道数日后景越回来,竟是一肚子火:“李浚川居然代表了万极门前去观礼!那些门派,有哪个是不知道他曾是咱们山庄的弟子的?琢磨山庄的人还故意将他的位置安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7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7 排在了我旁边,我骂他狼心狗肺,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在那大谈什么良禽择木而栖……”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骂了几句粗口,又抱怨其他门派不但没有瞧不起李浚川,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争执。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巩湛明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口问:“你没在琢磨山庄和李浚川打起来吧?” “没有。”景越咬咬牙,看一眼乔重钰,“临行前庄主交待过我要谨言慎行,除了不能让旁人知道喻东杰的事,也不能落下什么话柄。” “辛苦景师兄了。” 景越早在数年之前就与李浚川不睦,如今狭路相逢,竟能克制住没有大打出手,着实让乔重钰松了口气,心中浮起几分感激——起码,这两位师兄还是心向着镜一山庄的。 喻东杰诈死一事败露后,先前布下的克制镜拳的幌子同样也失了效,这些时日也便没有了什么大动作,只是驱使万极门中人诸多挑衅。山庄里众多弟子虽然不知喻东杰身在万极门,可那些当日里和李浚川一同叛出,又同样加入了万极门的弟子,却常常刻意出现在昔日同门眼前,对有几分交情的便加以笼络,同时不忘对如今的镜一山庄冷嘲热讽。 为此,身为山庄新任护法,巩湛明和景越为了稳定人心,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乔重钰注意到景越眼下青痕,知道他是怕庄中缺人手,匆忙赶回,不禁说:“十日后唐门掌门五十大寿,由我亲自前去道贺吧,景师兄和巩师兄坐镇庄中就好。” “这怎么行?!”景越一听就嚷起来,“琢磨山庄还在荆州呢,喻东杰还能故意派了李浚川去恶心我们。这回在唐门,万极门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我可不同意庄主你去受气。” “谁说我是去受气的?” 乔重钰闻言,忍不住扬眉一笑:“景师兄,可别小瞧我这个庄主啊。” 既然是庄主执意如此,巩湛明和景越也不好拦他,只帮着准备了贺礼,又安排了四名弟子同他一起前往。乔重钰看着其中两名也随自己上过青城山的人,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尽数咽了回去,只挥挥手:“走吧。” 蜀中唐门以机关暗器冠绝武林,现任的门主唐非却是一副文绉绉的样子,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一向不喜与人争端。不过尽管家主中庸,唐门百年来根基犹在,这次唐非大寿,就连远在西北和沿海的几个门派,都遣长老或大弟子送来了贺礼。 于是尽管这次乔重钰提前了半日抵达,前来贺寿的各门各派也早站满了半间大厅。见他现身,诸多闲言碎语便纷纷从阴暗角落里滋生出来,飞蛾一般四处盘旋,把灰尘似的鳞粉洒得到处都是。 乔重钰只面不改色地一路往前,除了中途和鸣玉派和峨眉的使者打过招呼外,其余人一概不理。偏有没脑子的,在他落座之后凑到一旁,笑嘻嘻问一句:“乔庄主,听闻贵派最近遇上了些麻烦?” “是么?怎么我竟不知有什么麻烦?”乔重钰似笑非笑地抬眼,将这人面孔记下,“兄台如此关心我山庄中事,不如入我镜一山庄效力?” 赶走了人,眼看时辰还早,他抿口热茶,想回头同人闲聊两句,却见那四名弟子无一不是眉心紧锁,脸黑得像砂锅底,不由得笑叹一声:“行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庄主——” “把脸色都收起来,你们这样,反倒更让别人看了好戏。”乔重钰说完这句,余光瞥见门外正走来的几人,脸色也是一变。转眼间人已到了门口,领头那人不待唐门弟子相询,便抱拳为礼,朗声说:“万极门弟子柳成达,聂彬,赵昌宁,钱弘英,前来祝寿。” 柳成达和聂彬早年作为镜一山庄弟子,都常在江湖上行走,此时乍然出现,顿时将原本就不甚宁静的人群激得更加嘈杂。乔重钰抿唇放下茶盏,还未起身,柳成达已经大步迎了上来,声音嘹亮,让在场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乔庄主。” “柳师兄。”乔重钰淡淡一笑,“几月不见,柳师兄神采依旧啊。” “在下已不是镜一山庄中人,这声师兄,乔庄主还是不必叫了吧。”柳成达先是义正辞严地说道,随后又意味深长地向他投来一瞥,“不过,若是乔庄主也有改投我万极门的念头,在下定当代为引荐。” “有劳挂怀。” 乔重钰在座位里一欠身,旋即扭头,朗声问身后的弟子:“哎,许翰,你先前养的猫儿,前几日可是跑去了巩师兄那里?” “……可不是么,”许翰机灵些,连忙接口,“我疏忽了几日,这家伙居然就被大师兄的一条鱼给骗走了,难怪老人家老说猫儿嫌贫爱富。” “是啊。”乔重钰端起茶盏,又喝一口,清清嗓子,才慢吞吞说,“可猫虽然这样,好歹也知道找户更好的人家落脚,可有的人呢,自以为自己过得不舒坦,走了,竟然找了个更差的地方,还欢天喜地地住下来——你说,是不是傻得连畜生都不如?” “你——!” 柳成达羞辱乔重钰不成,反被他出言讥讽,一张脸都快涨成紫红色。若是从前,乔重钰定要再多说几句,可今日张了张口,却只是笑了声,潦草拱了下手:“柳师兄,失陪。” 他语毕便回过身,招呼一声同来的弟子,打算去室外消磨一下时间。可就在他侧过身的一刹,竟忽有尖锐风声响起,直朝乔重钰射来! “叮!” 乔重钰在听见暗器破空声时便迅速转身抬手,不过厅中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只听得一声清脆撞击声,一枚梅花镖已将被懒腰截断的一支袖箭钉在左侧的木柱上。 那支袖箭分明是从聂彬那几人所站的方向射来,箭见淬毒,若非被梅花镖截下,只怕就算乔重钰可以徒手拦住,只要稍被暗器划伤,后果便不堪设想。不过除了那枚梅花镖,乔重钰分明还看见同时也有一颗石子从另一方向打来,只是迟了半步,最终滚落在人群里。他下意识地朝那边张望,却只看见数不尽的陌生脸孔,伴随着一声声略带惊诧的呼喊:“……唐门主!” 乔重钰还欲再找,许翰却连连拽他袖口,示意他回过头来。唐非此时已出现在了大厅入口处,先偏头吩咐弟子取回那枚梅花镖,这才朝厅中众人拱手为礼,和气地笑道:“老头子过个生日,麻烦各位侠士大老远地跑过来,多谢多谢。大家都是我们唐门的客人,也希望今天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有什么不愉快,各让三分,如何?” “唐门主哪里话!” 既然唐非已经开口,先前那一干等着看热闹的人便换了面孔,忙不迭拍胸口保证起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8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8 来。1≧2√3d○a至此,聂彬和柳成达也就无法再同乔重钰纠缠下去,两边暂且都偃旗息鼓,一直到寿宴结束,众人被分别引去客房。 乔重钰前脚才进屋,便有人叩响门扉,竟是先前随着唐非进入大厅的那名弟子:“乔庄主,门主说,若您有空,希望乔庄主可以前往一叙。” “在下自当前往。” 他先前还有些担忧是旁人设下的圈套,哪知竟真被带到了唐非的书房。操劳一天,唐非早已面有倦色,不过还是吩咐弟子送来茶点,同时郑重致歉道:“白天的事,是唐门待客不周所致,希望乔庄主不要介怀。” “岂敢,先前蒙唐门主出手相助,在下已经不胜感激。” 两人寒暄几句,待弟子送上茶点,重新退出书房,唐非这才叹息一声:“镜一山庄同万极门的争端,唐门不便插手,可我有一族弟也曾于镜一山庄门下习武,和你父亲师出同门,毕竟算是有些渊源,也实在不希望看见镜一山庄就此没落下去。乔庄主年纪轻轻,便得挑起这么大的担子,也是辛苦你了。” 乔重钰此番亲自前来祝寿,其实也为得可以趁机打探一下唐易知的下落,没料到自己尚未开口,唐非竟先提及了,赶忙说:“我曾多次听父亲与喻师伯提起唐师叔,说他武功文才无一不精,只可惜……我也派人去搜寻过他,然而并未得知唐师叔的下落。” “哦?”唐非执起茶盏的手一顿,语气里竟有几分惊诧,“你找过他?” “正是。”乔重钰被对方话语里隐含的意思惊住,“难道门主您……” 唐非深深望一眼乔重钰,又将茶盏放回,片刻后才低声说:“不错。易知当年改投镜一山庄后,其实同唐家便没了联络,只是后来他常代表镜一山庄在江湖中行走,若是同我遇见,也会多谈几句。听闻他受伤,我也曾派人送去伤药,只可惜……” “那之后他离开镜一山庄,一度音讯全无,不过两年之后我忽然收到他的来信,说独子夭亡,妻子也因悲伤过度而逝世,他却没有足够的银钱将他们安葬……哎,说起来,他那孩儿只比你晚了六个时辰出生。” “怎会如此……”乔重钰思及那夜喻东杰所说种种,只觉得心中愈发五味杂陈,“那您如今和唐师叔还尚有联络?” “不错。我同易知偶有书信往来,他如今并无他求,只想于乡间终老罢了。不过他上次寄来书信,还是初春时节,眼下若你想求助于他,我也可以代为询问。毕竟算起来,他还是你的姨丈。” “多谢唐门主!” 如此柳暗花明,简直让乔重钰惊喜不已,他再三道谢后,虽然觉得不应继续叨扰,可还是忍不住再度问道:“其实在下还有一事相询……不知唐门主可曾听说过尘梦堂?” “略有耳闻。”唐非说完,不禁莞尔,“怎么,乔庄主难不成想借尘梦堂的力?老夫可不知如何联络他们。” “不,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其实乔重钰自己也明白贸然向旁人询问有些不妥,可一日不能揭开最后的那层薄纱,他心中始终放不下。更何况,今日在大厅中,那颗不知是何人投出的石子…… 唐非自然不会追问到底,见乔重钰搪塞,也就点点头:“尘梦堂据说每代主事者不过人而已,虽然手法诡谲,但是行事低调,少有人知。甚至有记载说,只有尘梦堂寻找雇主,绝无人可以找到他们——谁?!” 唐非说到最后一句,陡然怒喝一声,指尖冷光闪烁,已夹住了一枚铜钱镖。却听见门外扑通一声,有个慌乱的声音传进来:“门主恕罪!是夫人说门主累了一天,遣小的来看看门主睡下没,不用惊动您……” 虚惊一场,两人都松了口气。乔重钰叨扰许久,连忙告辞,回到客房时,才发现同来的那四名弟子都还没敢睡下,呵欠连天地在门口等着,连忙将人都赶回屋中,不一会儿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乔重钰亦是疲惫至极,却半晌难以成眠。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房顶上瓦片声响,整个人都惊醒过来:“什么人?!” 他拔足奔出屋外,于墙上一个借力,就此跃上屋顶。今夜云层厚重,寥寥月光只能映出两个模糊人影,正在屋檐另一侧缠斗,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人长剑刺出,正中对方肩头! 受伤那人身形一晃,也不恋战,转身逃了。使剑那人也欲离开,可才迈出一步,便听见一声唤:“祁远!” 那剑客步伐一顿,忍不住回过头来。风将浓云吹散了些许,一小撮月光漏下来,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是祁远。 两月不见,祁远身形消瘦,脸颊亦是深陷下去,在月光映照下,竟像是个从九幽脱逃而出的亡魂。乔重钰只觉得自己一双脚都被钉在了原地,只有双眼死死锁住对方,看着那一双唇缓慢地开合,吐出一句话语:“庄主,”祁远说,“不要再查尘梦堂的事了。” 说罢,他收剑回身,转眼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十五章 重逢 乔重钰望向祁远身影消失的方向,却只看见一团朦胧暧昧的月光,渲染出唐门青灰的檐角。脑中诸多思绪乱成一团,他却再也不想理顺,拔足便追了上去。 他身形轻捷,几个起落间便再度捕捉到了前方的人影,不由得催动内力,将水月步法运至顶峰,虽然在房檐上奔跑,却如履平地。祁远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逼近,闪身折入一条暗巷想要隐蔽起来,可乔重钰却仍快了他一步,堪堪拦在他面前。 祁远脚步一顿,侧身便闪,乔重钰拳头却紧追上来,直捉他左腕。祁远手腕一翻,右拳挥出以攻代守,却被乔重钰轻松招架开来——不到五十招,祁远便被乔重钰锁死了两臂。 “若祁兄不拔剑,恐怕赢不了我。” 乔重钰低声说道,又重新抬起头,打量祁远的面孔。此时两人挨得极近,乔重钰终于确认方才那惊鸿一瞥并非是自己的幻觉——比之两月前,祁远确实憔悴了许多,听了这话只是默然着,静静望向乔重钰,像是在等他继续开口。 这两月来,乔重钰不知查访了多少关于尘梦堂的资料,可如今罪魁祸首出现在面前,他却忽地哑然了,片刻才挑了个相对无关紧要的发问:“祁兄缘何出现在此?……方才那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冲着我来的,抱歉。”祁远只说,“这回是我连累了庄主,之后我都不会在周围现身了。” “等等!” 察觉到祁远的意图,乔重钰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9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19 连忙加大两手力度,生怕他又再度从自己眼前消失。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你……”他张口,想接着问下去——他想知道祁远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是否真的是受了喻东杰控制,又是真的来自尘梦堂,可千头万绪,竟然不知从何问起。 他俩此时正立在墙边,月色如银,被墙从中裁断,只余下半幅,悉数照在乔重钰俊秀面庞上,将他衬得仿佛蓬莱山上不食烟火的修仙客。而祁远隐身于阴影中,望了乔重钰半晌,忽地开口,淡淡道:“喻总管已然去世了,是吗?” 乔重钰一僵,手上的力道已然轻了三分。祁远却不急着遁走,只问:“庄主可要杀了我,替喻总管报仇?” “什……不!”乔重钰连忙摇头,“祁兄你难道不是受了尘梦堂的控制?喻师伯将你雇来,控制你接近我后随在左右,之后再伺机杀了我——这些都并非出自你的真心……” 他说到“真心”两字,便觉得口中苦涩,再说不下去。耳边只听见祁远道:“原来庄主是这么想的。”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乔重钰却像是乍然从中捉住了什么似的,连忙抬头:“不,我想知道——” “庄主!庄主!” 乔重钰话未说完,便感觉四周陡然明亮起来,同时有呼喊声伴着纷乱脚步声响起,正是镜一山庄弟子们的声音:“庄主——” 事出突然,乔重钰不由得一怔,可就在这时,祁远却猛地挣脱了他,点足掠向火光未照及的暗巷深处。 “保重。” “祁兄?!” 乔重钰还想再追,可已有人拐过一个弯,望见了他,连忙喊叫起来:“庄主!庄主在这里!” “你们怎么来了?” 出来寻找的不但有同来的那四名弟子,竟还有数位唐门中人。领头的许翰见乔重钰安然无恙,也放心下来,有些赧然地抓抓头:“这个……刚刚我正睡着,忽然听见房顶上一声重响,还有人哼了一声,结果穿上鞋子出门,庄主你的房门竟然是大敞着的,房顶上还有血迹……我们担心你受了暗算,连忙出来找,中途又遇见了唐门巡夜的几个兄弟——庄主,可是有人趁夜前来偷袭?” “……确是如此。” 乔重钰思忖片刻,只得含糊应道:“不过我并未看出对方身份,让他逃了。” “还能是谁?肯定是——”许翰愤愤地,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妥,连忙截住,“总之庄主您没受伤吧?” “没有。”乔重钰生怕再耽搁下去迟早露馅,连忙先谢过一道来寻人的唐门弟子,领着众人回到客房。余下的时辰里更无人能睡着,五人勉强挨到天光大亮,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镜一山庄,巩湛明和景越早候了多时。听闻唐易知尚在人世,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既惊且喜:“唐门主当真能帮我们联络上唐师叔?” “此话应当不假。”乔重钰说,“唐门主已允诺,今日便修书一封,遣人送去唐师叔那里,如果顺利,十日便能送到了。” “那么不消一个月,咱们就能接到消息。”巩湛明喃喃算着,眉头却还是皱起来,“可万一——” 喻东杰那夜所说关于唐易知受伤种种,乔重钰也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巩湛明与景越,喻东杰若所言确实,难保唐易知不会对镜一山庄心生怨怼。 “喻东杰一面之辞,信他作甚?” 景越眼看厅中气氛愈发凝重,忍不住道:“反正我不信师父和师祖会做出这种事。” “我自然也不想怀疑祖父和父亲的为人。”乔重钰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罢了,我们在这里臆测也是无用,等唐门那边的消息吧。” 转眼过去二十余日,唐非那边依旧音讯全无。莫说是乔重钰一人,连巩湛明和景越也都在等待里愈发焦灼起来。 “也许是信使在路上耽搁了几日,又或者……是唐师叔一时想不好如何答复吧。” 乔重钰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便只有这两个,只得一次次地安慰着自己和其余二人,在逐渐变得冷清的深秋天气里继续等着。除了此事,乔重钰同样放心不下祁远——可自那日唐门短暂一见后,祁远竟再度失去了踪迹,他还专门跑去茶楼酒肆中偷听旁人的闲言碎语,可并无人提及在附近见过任何只身行动的剑客。 乔重钰甚至想,若自己再度开始追查关于尘梦堂的种种,祁远会不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可就连肆云阁也没有收集到的资料,仅凭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日,乔重钰结束了议事,忽地心血来潮,重新绕去了当年唐易知住过的院子。他曾和祁远进去过一次,那时还尚是盛夏,院中桃树枝叶茂盛,浓密翠色像是要从枝杈间流淌下来。而如今半数叶子都落了下来,被前几日的秋雨一浸,湿漉漉地黏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 他忽然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细声细气地,从屋舍后的角落里传出来。乔重钰心中一惊,缓步走过去,竟真看见一个蜷缩在墙根下的小小身影:“你是……” 那孩子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靠近,闻言吓得跳了起来,露出一张哭花的脸:“啊——庄主!弟子见过庄主!” “别拜了,起来吧。” 乔重钰怔了怔才想起这是年初时景越从山庄周边的农户里挑选回的几名弟子之一,当时应是拜在了李浚川的门下。思及此,他也大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可是山庄中有人欺负你?你其他的师兄弟呢?” “没、没有。”那孩子攥紧了衣襟,垂头小声回答,“他们上个月给家里写了信,昨天被接回家了……” 他摇摇头,上前把人从满是灰尘的墙边上拽出来,顺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花猫似的脸:“那你呢,可是也想回家?” “不……” 出乎他意料,那孩子竟然抿嘴摇了摇头:“爹爹说过了,要是不能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要回家。” 乔重钰脚步一顿,正要开口,忽然远远地看见三七一路小跑着寻了过来:“庄主,巩护法请你去趟大门口!” “难道唐师叔有信传回?”乔重钰闻言大喜,不过还是将孩子交给三七,简单吩咐先把人带去自己院里,才匆匆往山庄大门口去了。 巩湛明和景越早候在那里,看见乔重钰过来,脸上难抑激动之色:“庄主……!” “怎么高兴成这样?”乔重钰一看便知定然是好消息,却依旧有些费解,“难不成唐师叔已经答应——” 他话音未落,目光掠至门外,登时凝住。山庄门外此刻正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0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0 停着一驾马车,而驾车而来的唐门弟子见乔重钰现身,当即抱拳为礼,侧身拉开马车上垂落的青黑布幔,将车厢中的乘客扶出。ei点 那人一身青灰衣袍,身形枯瘦,鬓边亦有白发,面容却无丝毫老态,依旧可见年少时的俊秀风流。他左脚似是甚为不便,在唐门弟子的搀扶下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仰起头来,深深凝视镜一山庄的匾额。 “镜一山庄……”他喃喃念着,忽地放开了旁人的搀扶,艰难地前行一步,向着迎上前来的乔重钰稽首。 “镜一山庄弟子唐易知,拜见庄主。” 第十六章 萤火 乔重钰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竟会等到唐易知现身,喜不自胜,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急匆匆迎上去:“唐师叔……!” “庄主,”唐易知扶住他肩头,含笑打量片刻,温声道,“十九年未见,庄主已是翩翩少年郎了。” 离得近了,乔重钰才发现唐易知身上所穿竟是件棉衣。如今虽已入秋,天气偏凉,可也远未到需要穿棉衣的地步。他想到巩湛明曾经提过的事,连忙将满腔话语都暂且咽下,同他人一起将唐易知搀入庄中。 唐易知当年的居所年久失修,只得先在客房歇下——其实在唐非答应代为传讯后,乔重钰便有过将那间院子重新修缮的念头,只是想到陈年恩怨,自己也不大相信真能将人请回,这想法也就被压了回去,如今只觉得赧然:“我明日便派人去何家集请几位工匠,一定在入冬前把您先前住的院子重新整修出来。” “不必如此麻烦。”唐易知啜一口热茶,将瓷盏捧在手中,缓缓摇头,“我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也是一样的。我知你是希望我回来接掌长老一职,不过我如今苟延残喘,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我原本便不欲再管江湖中事,也请庄主能够不要对外宣布我归来一事。” “可若是如此,那喻师——” 乔重钰开口便觉后悔,果然唐易知闻言一愣,抬起头来:“喻?庄主是想说喻师兄?” “……对。” 唐易知露面后语气和善,险些让乔重钰忘了先前担忧过的种种,他虽然想将喻东杰诈死一事和盘托出,可还是有些忐忑,略一停顿后赶忙说:“喻师伯去世前曾多次提起唐师叔,说若您还在,镜一山庄当不至于此。” 他如此说,唐易知倒不疑有他,只苦笑一声,摇头道:“是喻师兄高看我了。” 说了几句话,唐易知已经面有倦色,乔重钰一行人见状连忙告辞,在将那名唐门弟子送走后,重新回到正厅里。 巩湛明和景越同乔重钰的想法一致,唐易知奔波数日,又有伤病在身,还是过几日再询问他当年受伤的真相。 “只盼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就好了。”想到今日唐易知的言行,乔重钰还是十分乐观,“到时候,我们再让唐师叔见喻师伯一面……” “你还盼着一个死人能回来么?”景越忍不住道,“他连觉清都害死了,就算这时候告诉他唐师叔没被师父陷害,他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提起喻觉清,厅中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景越自知失言,尴尬半晌,只好讷讷摸着鼻子说:“抱歉,庄主,我不是……” “我知道。” 乔重钰摇头示意无事,偏头瞥一眼厅中空着的座椅,低声说:“只是觉清临去前,也还是希望喻师伯能够回头……” 可无论如何,许多人和事,都已经无法再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 回到住处时已是傍晚。看见廊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乔重钰这才恍然忆起早些时候的奇遇,赶紧迎上去:“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 “还不是这小子死活不肯在屋里坐着?” 见乔重钰归来,三七忙不迭地告状:“这小子有主意着呢!叫他在我屋里先歇着,吃块点心,还偏不肯,非要在冷风里杵着,说要等庄主回来定夺。” “有主意是好事啊,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傻头傻脑?”乔重钰笑眯眯说一句,又连忙在三七跳脚前把人拽住,另只手则揽过那个才及自己胸口的孩子,“好了好了,先吃饭——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后半句是他落座之后问出的,听了这话,男孩连忙放下手里筷子,恭顺地答:“沈康。” “名字挺好。”乔重钰赞一句,三七已经和厨娘一道把热过的菜端了上来。他忙了一天,闻着饭香,登时饥饿难耐,夹起一筷子梅菜扣肉就着米饭就吞下去,又喝一口鱼汤。 他吃了几口饭菜才终于消除了饿意,伸筷替沈康夹了块排骨,一面随口问:“你现在跟着谁在习武?” “巩师伯……” “哦,这么说来,是其他那三个小子欺负你了?” 沈康闻言一颤,却闭口不答。乔重钰一眼就明白过来,也不再多问,连忙安慰道:“别怕,我只是随便问问。吃饭吧。” 他这样说,心里也逐渐有了些计较。沈康应了一声,却依旧格外拘束,只盯着眼前的一盘素菜下筷。乔重钰瞥他几回,终究放下碗,托腮慢悠悠地道:“别拘着。要以后都这样,我可不敢留你吃饭了。” 此言一出,莫说是沈康,就连三七都被这话里的意思惊住,结结巴巴地问“庄、庄主,您是想……” “没错!” 乔重钰一点头,扬起眉,依次扫过房中目瞪口呆的两人。只可惜桌上无酒,他只得又大口喝了口鱼汤,朗声宣布:“我要收徒。” 他曾万分不愿收徒。在镜一山庄中长到十九岁,乔重钰自小便看惯了父亲和喻东杰怎样在弟子身上劳心劳力——悟性高的倒也罢了,平庸些的,一式拳法往往翻来覆去都参悟不透,更不要说心法和步法了。 “广收门徒的事就交给巩师兄和李师兄吧。”曾经他这样在心里盘算道,“我只需要收一两个天资高的教教,或者直接在他们的徒弟里挑,看谁学得更好,就把庄主的位置传给谁。” 毕竟浩瀚江湖,镜一山庄不过是其间一粒石子——乔重钰从未有过称雄武林之心,可在他真正接管山庄之前,也未能体会得到,守业同样格外艰难。 镜拳是镜一山庄立足之根本。唯有将武功与心法传承下去,传给更多人,才能使山庄立百年而不倒。 “如何?”他放下汤碗,笑吟吟问沈康,“可愿意做我的大弟子?” 沈康直愣愣望向他,嘴唇颤抖半晌,终于直接丢了筷子跪倒在地,朝着乔重钰咚咚叩首。 “弟子拜见师父!” 第十七章 执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1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1 妄 一场秋雨一场寒。看好看的々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转眼入了十月,天气渐冷,每日早间修习时迟来的弟子便三三两两多了起来。沈康倒是每日都能提前些到,自从乔重钰将他收入门下,之前明里暗里奚落他的人便一溜烟地都散了,不过沈康也从未多向师父说过什么,只是愈发黏他。 唐易知回到镜一山庄的事终于逐渐在山庄弟子里传开,涟漪一般。乔重钰虽然吩咐过不要将此事外传,不过心中也明白消息终究会传入喻东杰耳中,和巩湛明与景越商量了几次,还是在唐易知到来的半个月后登门。 唐易知依旧住在那间客房里,因为畏寒,不但棉袍没有脱去,还将门窗都关死了。见乔重钰一行进来,他扭头想吩咐人将窗户打开,连忙被乔重钰拦下了:“不必,师叔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受了寒。” “给庄主添麻烦了。” “照顾师叔是我们的份内事。” 乔重钰三人在室内落座,转眼便有人端上热茶。茶水滚烫,揭开茶盏便是滚滚蒸汽扑到脸上,熏得他头晕目眩,连忙又放回原处。可那茶水的热意仍旧源源不断地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发散开,让乔重钰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唐师叔,”乔重钰暗暗吸了口气,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此伤,听闻是……被魔教之人?” 唐易知端住茶盏的手一凝,抬眼望向乔重钰:“乾宗四护法。那时正是乾宗鼎盛之时,鸣玉派费劲心力,才将一名弟子安插了进去,间或向武林正派传递情报。那次我奉命前去接头,哪知他竟露了行踪,一路引来了乾宗的四护法……来接应我的侠士们没料到有此变,来迟了些许,我被他们四人围攻,左腿经络被震断,从此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依旧能听出其中凶险之处。乔重钰原是想接着问他可曾觉得其中有诈,这时却迟迟张不开口,被唐易知发现了其中异样,忍不住出言问:“庄主忽然提起旧事……可是有什么事想问?” “……是。” 乔重钰瞥见景越的催促眼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其实……喻师伯尚在人世。” “什么?!” 唐易知正要去拿茶盏,闻言一惊,直接将茶盏打翻过来,碧绿茶水淌得满桌都是。他却完全顾不得管,只惊问:“他,他不是——那喻师兄如今在何处?!” “现今大约仍藏身在万极门中吧。”乔重钰涩声答,将喻东杰如何安插杀手在自己身边,如何伪造镜拳破解之法并联合万谷风造成重伤致死假象,又如何趁夜偷袭,最终导致喻觉清身亡的事一一说了,只把祁远的名字略去不提。唐易知听到一半,已是惊骇至极,到了末了忍不住问:“他可曾说过为何如此做?” “喻师伯说,是因为唐师叔当年与父亲不相伯仲,祖父为了避免庄主之位旁落,才设计唐师叔身受重伤。他看不过,这才想就此毁掉镜一山庄。” 乔重钰艰难至极地将话说出,视线却牢牢锁在唐易知脸上。却见却见唐易知惊怔良久,目光中又混入迷惘神色,喃喃说:“怎么会……他是如何……可……” “唐师叔的意思是,你并不知有此事?” 半晌,还是景越按捺不住,抢先开口。唐易知瞥他一眼,面上表情还是惊疑不定,但还是说:“我从未怀疑过此事乃人为设计。他们又是如何得知那日计划会败露?况且……喻师兄若真知晓了其中缘由,又为何不来告诉我?” 乔重钰听完这一席话,悬着的心虽然已经松了一半,可又有了新的疑惑浮出来:“我也不愿相信祖父会对唐师叔做出此等事。可那晚喻师伯言之凿凿……” “他想乱你心神,当然要把谎话编得越真越好!”景越忍不住打断他,“喻东杰只道唐师叔已经身故,没人知晓真相,才一个劲往师父师祖身上泼脏水。” 一旁的巩湛明虽然从未开口,可表情看上去也是信了这话的样子。只不过唐易知沉吟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同两位师兄同门学艺,便如同手足兄弟一般,当年离去时,喻师兄也曾答应过我,会好好辅佐大师兄振兴山庄……庄主,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送一封信到喻师兄手中么?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对我说。” “我知道了,一定会尽力将信送去喻师伯那里的。” 三人终于告辞离去,推门走到院中,才发觉早出了满身的汗水。沈康早候在外面,奉上一封请柬:“师父,这是方才鸣玉山庄送来的,说是今年武林大会的帖子。” “竟然这么快就到年底了?” 乔重钰感慨一句,接过请帖打开,还是同往年别无二致的说辞。曾煊赫一时的魔教乾宗在十余年前的内乱后陡然沉寂下来,转而退守山中,可如今武林虽无动荡,以鸣玉派为首的武林盟却始终担心乾宗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是故每年都会在年末举行一场比武盛会,广邀武林中的青年才俊相互切磋,前三甲还有上好兵器相赠。 乔重钰一贯厌烦与人客套,做少庄主时便换着法子地不肯去,只推给其他师兄。到了去年,更是因为老庄主骤然离世,镜一山庄直接没能出席。 他扫完了帖子,拿在手中,摸摸徒儿的头顶,忽地一笑:“康儿,想不想同师父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 沈康不明就里,只中气十足地答:“想!” “庄主?!” 一旁的巩湛明和景越闻言都是乍惊乍喜,对视一眼,连忙向他拱手:“若是庄主前去,定有希望拔得头筹!” “偌大一个武林,哪儿都有卧虎藏龙的高手在,师兄们别太高看我啦。” 乔重钰摆摆手,牵起沈康走出几步,忽然又顿住脚,回头说道:“不过,我自当竭力一搏。” 第十八章 寒月 “咔擦”两声轻响,是一片枯叶坠在地上,又被人踩碎了。 这片丛林原本就生得繁茂,树枝如同万千怪手伸向空中,又层层叠叠缀满了叶子,就连正午时分也昏暗得如同傍晚。周边集镇的住户都往往恐吓家里的孩儿那林中有妖精,免得一不留神让谁跑了进去,不是被兽类叼走,就是困死在林子里。 而此时万籁俱寂,连集镇中心白日里挤满了摊贩的街道都冷清起来,镇外的树林边缘却有两道人影飞快闪过,鬼魅一般,转眼消失在密不透风的林中。 祁远冲进这片树林,才终于暂时隐匿了自己的行藏,于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树后调整呼吸。那老树顶上似乎栖了只夜枭,不住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2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2 地桀桀叫着,虽然掩去了他的呼吸声,却也同时让他无法判定另一人的所在。1⊙2═3d@a 林中一片漆黑,饶是祁远目力极佳,也只能看清周围的事物轮廓。在沉默地对峙了大约一炷香之后,他终于重新拔剑在手,猛地从老树背后转出。 另一道不属于他的脚步声猛地迫近过来,祁远一时看不见人影,只得剑尖下指,用力一扫,将地上厚厚一层落叶都激在空中。同时听见嗤嗤连声,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竟射来数十银针,纷纷钉在落叶之上。 祁远判断出来人方位,扭身一闪,重又躲回树后。然而来人也洞悉了他的计谋,并不急于追近,而是同时隐藏了起来。 这半月来,祁远几乎都重复着同样的事。他无法甩掉这名杀手,也无法将其击杀,只能一面辗转奔袭,一面等待着对方能露出破绽的时候——他们都盼着对方能做那只不自量力的螳螂。 可毕竟是同样自小受尘梦堂训导的杀手,短时间内全然无法分出胜负。数十日下来,他二人皆是几乎不曾合眼,体力早到了极限,今夜若不能分出胜负,恐怕就要一同殒命在这林中了。 对一名杀手而言,以命易命算不得什么。可对祁远来说,他一定要活。 他终究还是不想再拖下去,随手攥起一截枯枝掷出,随即闪身从反方向冲了出去。他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人影奔来,凝神拔剑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发现了祁远的身形,又一把银针掷来! 祁远手腕一转,长剑挽出剑花,叮叮当当将银针悉数截下。他旋即抢步攻上,挺剑直刺,直刺那人眉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巡夜人沙哑的吆喝声夹着梆子声一道,是这小小集镇中深夜里唯一的声响。镇中央的一间客栈里,青年正在伏在昏黄油灯下记着什么,突然听见窗格轻响,陡然将书卷掩住,沉声喝问:“谁?!” “是我。” 青年一惊,连忙起身开了窗户,让外间的剑客进来。虽然光线暗淡,他却清楚看见对方肩头一道口子,血液将四周衣物都染成鲜红色,不由得惊道:“祁兄,你这……” “无妨。” 祁远摇摇头,不待张伯再开口,径直走到墙角的板凳上坐下,低头扯开衣襟,潦草擦了几下,露出下面的伤口——三指来宽,皮肉翻卷处隐约可以看见白骨。祁远皱眉打量了一会儿,忽地问:“有药么?” “自是有些。”张伯早有点看不下去,闻言连忙把药瓶递过,由着祁远拔开布塞,将药粉撒在伤处,又扯下些布来裹住了。那药粉有止血生肌之效,涂在伤口上刺痛得很,祁远却闷声不吭,只阖目调息了片刻,才直视向张伯,诚恳道:“多谢。” “客气。倒是祁兄如何得知我在此?” “今日早些时候见你进了这家客栈。”祁远道,“只是当时不便上来说话。” 张伯点点头,听他声音沙哑,又倒了盏热茶推过去:“这么说来,尘梦堂的那位杀手,已经解决掉了?” 祁远正伸手拿茶盏,闻言一顿,抬眼看过来:“这已是第三个了。” 自从两月前祁远从丘神医处回到成都,把肆云阁疏漏的关于尘梦堂的种种讯息悉数告知张伯后,尘梦堂的杀手便缠上了他,祁远花费数日,才终于将其灭口。不久后唐门门主大寿,他听闻乔重钰会前去,忍不住混入了宾客中,哪知尘梦堂新派出的杀手竟一直远远跟在乔重钰左近,发现祁远后登时追了上来。 “解决掉后来那人后,我不敢在镜一山庄附近现身,又想起幼年之事,干脆回了趟家乡。”祁远一口饮尽了茶水,淡淡说,“只是我父母确实早在九年前身故,邻居不知详情,只说是被山匪所杀。后来,第三名杀手便寻了过来,我一路同他纠缠,今夜才终于得以脱身。” 他三言两语带过,并未提及自己那日从邻居口中得到的往事——太阳地里的大爷闲闲地说:“唉……祁家两口子都是本分人,起早贪黑勤快得很,就是一直没儿女,整天见他俩发愁。后来不知道是谁丢了个男娃儿在他家门口,那可是乐得欢天喜地的,结果辛辛苦苦养到十岁,儿子被土匪给抢走了,自己也丢了命,你说倒不倒霉?” 祁远默然不语,张伯只道他是担心尘梦堂还不肯放过他,连忙劝慰:“你不是说算上自己,尘梦堂的杀手如今只有十一人么?那现在跑了你这一个,又死了三个,剩下七人,估计你们那堂主庄周也要省着派出来了。” “应是如此。”祁远点点头,忽然问,“不知张兄因何来此?” “当然是为了赶着去参加鸣玉派举办的武林盛会了。” 说起武林中的盛事,张伯立刻来了兴致,去外面找店家要了些吃食拿给祁远,自己则一面饮酒,一面掰着指头数有哪些门派会聚集在开封城外。“对了,你那位乔大庄主,据说今年也会出席呢,实在是一大罕事。算着日子,如今他们应当也在路上了,你不如同我一道先慢慢往开封去,到时候趁着人多,也不怕再被尘梦堂的人发现。” 祁远一言不发将那些话都听了进去,灯火摇曳,明灭不定地照着他的脸颊。因多日的奔波,祁远愈发消瘦,面部线条凌厉得如同刀劈斧凿一般,可在听见某人的名字时,他的表情却忽然舒展开了些许——细微的,就像是和暖的春风拂在了冰面上。 他说,多谢张兄告知。 第十九章 熹微 乔重钰一行人确实已在多日前便从镜一山庄出发,先沿水路到武昌,再改走官道往开封府去。唐易知自然留在了庄中,同巩湛明一起,预防万极门趁机来犯——其实乔重钰原想把景越也留在庄里,可耐不住唐易知和巩湛明的坚持,还是多带了些人同去,免得路途遥远,中途遇上什么闪失。 由南向北,天气愈冷,入夜后他们便不再赶路,宿在驿馆或客栈里,由乔重钰和景越给同来的几名弟子讲解镜拳的精要处。这晚也是如此,众人聚在驿馆前厅的火盆旁,快要二更天了还都不肯散去,惹得景越忍不住开口赶人:“太晚了,都去歇着,明日还要赶路。” 弟子们正在兴头上,哪有丝毫睡意,却又不敢违逆,只得连连向沈康使眼色。沈康这一路上早和他们混熟了,当下蹿上去拽住乔重钰袖口:“师父,再给我们讲一招嘛。” “不行,你可是最该睡觉的那一个。” 乔重钰反手就攥紧了沈康手腕,同时回头懒洋洋地瞥了其余众人一眼:“怎么,大晚上不睡,等着狐妖来相会?” “没有没有…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3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3 …” 乔重钰数月来一扫先前的惫懒,虽然平日里还是笑嘻嘻的,镜一山庄上下却再无人敢看轻他。看好→看的n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此时他开口轰完人,正要把沈康押进屋去,忽地脚步一顿,朝外间扬声道:“可是裴老爹?” 景越也听见了响动,却迟迟不见有人回答。两人对视一眼,挥手让弟子们都在室内聚在一处,这才猛地拉开房门。 却见驿馆外十来条人影,都持着兵刃,将门口团团围住。年老的驿丞原本早就去睡下了,此时正被一人拖着,似是昏了过去。 “尊驾可是镜一山庄庄主乔重钰?” 他开始还以为是喻东杰又率人夜袭,看过去又发现并非如此。听见对方突然发问,乔重钰便也干脆点了点头,坦然答:“正是。不知是哪派的朋友?”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为首那人干笑了两声,“咱们不过是受人所托,来取乔庄主的性命,至于是谁,就算咱们不说出来,乔庄主心里也应该是门儿清。废话少说,这老头子现今在我们手上,您要是不忍见他死,就上来受一刀,咱们保证今天晚上驿馆里不会多死一个人,如何?” “放屁!” 景越闻言便勃然大怒,想直接杀上前,却又顾及老驿丞性命,咬牙切齿片刻,低声向乔重钰说:“庄主,待会我冲上去抢人,你带着其他弟子……” “不可。”乔重钰扫一眼来人,轻轻摇头,“他们都带着刀,若我们发难,一刀就下去了——你们先不要妄动。”顿了顿,忽然朗声说:“我明白了。” 他话音落下,便抬步走出屋去。景越一凛,猜出他心中计划,连忙按住想跟着冲过去的沈康,双眼死死锁在乔重钰身上。只见乔重钰闲庭信步般地上前,那些黑衣人便纷纷围上来,刀刃映着屋中火盆的亮光,明晃晃地刺眼。 “乔庄主果然是菩萨心肠。” 领头那人赞了一句,又挥挥手,示意押住驿丞的那人退开些。可就在他分神的这片刻罅隙,一只手却闪电般缠上了他的右腕。 寒夜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那人腕骨折断,剧痛之下兵刃登时脱手,掉在地上。电光火石间乔重钰已点足跃起,在此人头上一个借力,飞身往前,一掌抓在正制住驿丞那黑衣人的后颈,一带一甩,就把人丢了出去。 景越早在他冲去救人的时候领着弟子们冲上,和余下的人斗了起来。他们一行人算上沈康也只有九个,对方却足有十六人,就算已制服了头领,依旧有些吃力。 乔重钰把老驿丞救下,探过脉息便交在许翰手里,同时吩咐他把沈康也带回屋内。说话间又是一人提刀刺来,乔重钰头也不回,侧身一避,伸手便击在他腕上,即刻便令对方丢了兵器。来人大惊,转身想跑,却眼前一花,竟是乔重钰又站在了他眼前,同时一个拳头迎面击来,直接把他打得昏了过去。 沈康原本被许翰拉着走远了几步,此时又溜回了门口,见状忍不住拍掌大笑。乔重钰一惊,刚想喊他进屋,就看见有几柄飞刀划破夜空,正掷向沈康! 门口仅站着沈康一人,那飞刀角度又刁钻,将几条退路都锁死了。乔重钰心头绝望,却仍竭力奔去,突然墙沿上射下几块碎石,携着风声而来,尽数将飞刀击落。 沈康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早吓得眼都直了,被乔重钰一把拎起,直接丢回房中。再回头院中已多了一人,长剑雪亮,剑尖一挑,干脆利落地斩下一名黑衣人的手掌来。 乔重钰望他一眼,只觉心中忽然百味杂陈,半个字都说不出。偏有不知死活的这时候攻上来,直接被他卸了两边胳膊,一掌震飞出去。 祁远剑法精湛,场中形势顿时逆转,那领头人捉着手腕看了半天终于放弃,扯着嗓子喊了声,自己当先逃命去了。乔重钰示意弟子莫追,随即抬眼望向祁远,见他也向这里看来,目光一瞬,便闪身走了。 乔重钰在祁远离去的瞬间便想追上,却被景越一把拽住,默不作声地摇了下头。他这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朝弟子们发问:“方才可有谁受伤?” 祁远其实并不曾走远。 他奔出百米外,确认乔重钰不曾追上,便停下步子,在一块乱石上坐下。那日辞别张伯后,他不出几日就寻到了镜一山庄的行迹,只是担心又会引来尘梦堂的人,每日只是远远跟着,仅夜里会走近几步,确认诸事无恙才回来歇下。 ——却不料才三日,便真撞上了有人夜袭。 肩上隐约传来疼痛,想是先前的伤口撕裂了。他将绷带又系紧了些,听着从冷风里传来的驿馆中众人的吵闹声从喧嚣逐渐变得宁静,再后来,灯火也接二连三地熄了。他原本想起身离去,可等真迈开步子,却不受控制地迈向了驿馆的方向。 先前那些杀手早去得远了,祁远沿着破旧的墙沿走了几步,除去听了半天老驿丞震天的鼾声外,再没其他收获。他自嘲地笑了声,正欲离开,却忽地听见衣袂破空之声,抬头便看见驿馆墙头跃出一道人影,踏着月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己身后。 “我之前便在想,你还会不会回来一趟。”头顶是被风霜雨露冲刷得坑坑洼洼的瓦檐,身侧的墙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下的泥土虽然还算干燥,却布满了杂草碎石,走两步就有灰尘扬起。在这样的环境里,乔重钰竟然还能负着手,像是在庭院里赏月一般地朝他微笑道,“只是想到祁兄曾经整晚守夜的壮举,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了。” 他虽然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情,祁远却依旧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看出了更多的心思,不由得低声问:“你便不怕我再伤你?” 那一晚,若非有喻觉清……乔重钰此时,恐怕早已成了一缕亡魂。 这数月来祁远每想起此事都难以释怀,却见乔重钰定定瞧了他半晌,末了忽然轻笑一声:“为何要怕?祁兄我还是打得过的。” 祁远一时哑然,乔重钰却终于寻得了机会,连忙问:“你这些日子又去了何处?那日在唐门未来得及问,尘梦堂的禁制……难道你已经解除了?” “是。” 祁远点点头,将中间种种艰辛曲折都略过不提,只简单解释一句:“因而引来了尘梦堂的杀手,所以稍稍费了点功夫。” 乔重钰却不会那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莫说他早见识过了同出自尘梦堂中的祁远的身手,单看他此刻的身形脸孔,也能猜出这些日子并不好过。所幸袖中还有两瓶伤药,被他摸出来,一股脑塞进祁远怀里:“拿着。止血生肌的药。白色外敷,青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4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4 色内服。1々2☆3d『a” “谢庄主。” “你还叫我庄主……”乔重钰抬手按了按眉心,忽然有些笑不出来,“那不知,祁兄何时愿回镜一山庄?” “如今堂主依旧欲将我杀之而后快,若我公然出现在你身周,只怕尘梦堂会对镜一山庄下手。”祁远沉声说,末了又添上一句,“在尘埃落定前,我会暗中守在庄主身边。” “那就一言为定。”乔重钰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祁远说:“更深露重,庄主回去歇息吧。” 恍然间竟还是夏夜,月色和树影铺了满院。笼里的鸟都睡去了,只有他还因先前的绮梦暗自心烦,硬是向祁远索了竹笛,歪七扭八地吹了整夜的曲子。 乔重钰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祁远侧脸。他先前只觉得对方面孔在淡蓝月光映照下像是山谷中的岩石,却没料到触手也是冰冷的。 “终有一日,”他说,“镜一山庄会彻底铲除掉尘梦堂。” 手掌的温度终于渐渐透了过去,乔重钰用力摩挲几下,终于在那张脸上看见了熟悉的笑。 “我相信你。” 祁远说着,按住了他的手。 第二十章 锋芒 第二日一早沈康就跪在了乔重钰门外,见自家师父一出门便开始叩首谢罪。乔重钰等了片刻才把人扶起来,原本想了满肚子的话要数落,一看见沈康通红的脑门就又有些心软,只好清了清嗓子:“这是要负荆请罪?” “师父,弟子知错了。”沈康知道这回自己犯的过不比从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卖乖讨饶,只老老实实地说,“弟子不该不听师父的话,求师父责罚。” 想起昨夜那几发飞刀,乔重钰也是心有余悸。他扫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弟子们,将人都吓回去了之后,才刻意板起脸孔,慢吞吞说:“你可知昨夜自己差点就死了?” 沈康闻言脸就一白,却还是重重点了几下头。见状,乔重钰语气也放软了些,道:“我让你进屋,便是因为你功夫还不到家,留在外面只会碍手碍脚。你不听话,赔上自己性命也就罢了……若是将你的师兄们害死了呢?若是我为了救你,也死了呢?” 他说一句,沈康的脸就又白上一分,听到最后一句,眼泪早蓄在眼眶里,就是不敢哭出来,憋得眼睛都红了。乔重钰看得于心不忍,终是拍了拍沈康的头,又用袖子替他擦了两下:“你不是小孩子了,须得明事理,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味逞能好强。” “弟子明白。” “明白了就好,”乔重钰笑笑,拉过他的手,“走吧,吃饭去。” 清晨的霞光沿着前方头顶青灰的屋檐洒落,几乎让乔重钰睁不开眼。 有些道理,他何尝不是想说给当年的自己。 自那晚袭击后,之后的路途所幸一路风平浪静。乔重钰一行人抵达鸣玉派的隔日便是抽签,按大会历年规定,每派皆可派出两名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对于乔重钰亲自参赛一事,万谷风自然又叽歪了半天,然而鸣玉派弟子翻过章程,确认其中并未禁止过一派之主参加后,他也只能背过身去吹胡子瞪眼了。 “你可瞧清万谷风那老头儿的表情了?嘴都气歪了。可惜主办这次盛会的是鸣玉派,不是他们万极门。”乔重钰背过身来便止不住地笑,刻意用周围人能听见的声音向景越说,“景师兄,这会儿人多,你先陪我去吃些点心,等会儿咱们再回来抽签。” 景越闻言先应了,两人一路走到僻静处,才皱眉说:“庄主,你可有发现,万极门此次前来,莫说是李浚川和柳成达,就连一个曾出自镜一山庄的弟子都没有带来。” “自是发现了。”乔重钰道,“我正是怕他们想趁我不在庄中时动手。可唐师叔明明写了书信前去……” “怕就怕他知晓了唐师叔尚在人世,反而要来杀人灭口。” 乔重钰在远行前数日便命人悄悄将唐易知的书信送予万极门,可迟迟未收到回音。此时听景越如此说,心中也不由得忐忑起来,沉声道:“罢了。不论他们作何打算,我都想让景师兄先一步回山庄里去,以防万一。” “可庄主这边又该如何?” “这几日都在鸣玉派里住着,应当无人敢在这么多人眼皮下面动手。至于回程……”乔重钰说着,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含糊道,“总之,景师兄尽管放心。” 那日祁远突然现身,虽然来去匆匆,四周又漆黑一片,依然有几名弟子认出了他,背着乔重钰议论了几句,全被景越糊弄过去了,只说是祁少侠另有任务,不便同行。此时看乔重钰神情,也大致猜到祁远之后也会暗中跟随,终是放心了些,又简单说了几句,便回客房里收拾了行李,悄无声息地走了。 乔重钰独自去用了些点心,再喊上到处瞧新鲜的许翰和沈康,重新走回报名抽签的地方去。鸣玉派弟子见他前来,连忙递来两张号牌,恭恭敬敬地问:“乔庄主。不知镜一山庄除了乔庄主,还有哪位少侠要参与比武?” “便是他了。镜一山庄弟子,许翰。” 乔重钰说着,将号牌往许翰手里一塞,又拉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人一起签下姓名,这才走了。 莫说是许翰,就连沈康也被吓了一跳,在路上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景师伯不比武了?” “你景师伯么?先一步回去了。” 乔重钰说着,余光瞥见周围一张张隐含着探询的脸孔,刻意笑道:“水土不服。” 因了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许翰差点一宿没睡,在客房天井里练拳到半夜,终于吵得乔重钰冲出门,把人轰回去了。四周清净,他却反倒清醒起来,于是第二天清晨,鸣玉派中所有人都注意到,镜一山庄的两名参赛者居然都顶着黑眼圈。 此次前来参赛的侠士共四十六位,头一轮是三场比拼,赢得两场以上的得以晋级。之后再两两对决淘汰。乔重钰前两场赢得轻松,许翰却只勉强赢了一场,在弟子席里歇了片刻,一听见通知第三场的鼓号声,紧张得连说话都抖了:“庄、庄主……我去了。” “走吧。” 乔重钰便站起来,让同来的弟子都去替许翰鼓劲,只带着沈康走向先前通知过的擂台。这一轮一向观者寥寥,可乔重钰还未走到近处,便发觉擂台周边竟满满地围了三层人,大部分都是鸣玉派的弟子。 他皱了皱眉,拉着沈康走进去,终于得以看清已站在擂台一侧的人。对方一袭暗黄色鸣玉派弟子服,持重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5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5 剑,身量却平平无奇,简直叫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将那柄剑举起。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鸣玉派弟子邹向阑,见过乔庄主。” 乔重钰终于想起,这便是当今鸣玉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亦是他的得意门生。 他跃上场,躬身回礼:“邹少侠,久仰。” 用作传令的鼓声短暂一响,两人立即分据擂台两侧,缓缓摆出起手式。沈康在台下大睁着眼看着,连气都不敢出,只见对峙只持续了顷刻,转眼二人便同时抬步,瞬间斗在了一起。 鸣玉派使重剑,招式一向大开大阖,虎虎生风。可此剑在邹向阑手中,竟被他使得如同轻剑一般——可看似轻巧的剑招后,裹挟的依旧是雷霆万钧之势。 乔重钰先前还能与他斗得平分秋色,可到了百招后便渐渐有些难以招架。镜一山庄的武功路数原应当是重剑的克星,可如今对手偏不走寻常路,乔重钰要闪,邹向阑的剑锋也总能不偏不倚地追上来,待要进攻,厚重的剑身一扫,便结实挡了回来。 乔重钰以掌硬接了几次邹向阑的重剑,步法逐渐迟滞起来。台下的鸣玉派弟子看出两人悬殊,纷纷叫起好来,其中混着沈康声嘶力竭的喊声,眨眼就被淹没下去了。 他忍不住转头,想示意沈康不必这般惶急。哪知视线一转,竟在台下攒动的人头里寻见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乔重钰一怔,不由得分了神,出拳只慢了半步,重剑剑锋已堪堪扫来,在颈前半寸处停下。 “承让。” “哪里。”乔重钰道,“在下心服口服。” 回到住处,许翰早回来了,一看脸色就能猜出结果。见庄主回来,众人纷纷期待至极地望过来,却见乔重钰一摊手,淡淡笑道:“输了——你们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是做什么?要是我当真天下无敌,镜一山庄早就问鼎江湖了。” 他这般说着,简单吃了晚饭,便独自一人出去了,说是散心。鸣玉派后面是处山谷,如今天寒地冻,罕有人迹,他面无表情地走了一段路,终于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这才转头笑问:“你便不怕被武林正派拿下?” “我如今是混元堂弟子。”祁远说着,一亮腰牌,也不知是从哪个倒霉家伙身上夺来的。他上前几步,望向乔重钰,歉然道:“下午的时候……抱歉。” “无妨,就算我当时未输,百招之内也定然败了。只是心下略有不甘。” 乔重钰说罢,也不再看祁远,转头瞥向远方一处已经结了冰的水潭:“小时候爹总夸我天资聪颖,自己和师兄弟们比一比,也觉得确实如此,总想着就算我不擅治理山庄,今后若有人欺负上门,我也能把他们给打回去。可那位邹向阑,听说不过拜入鸣玉派五年,便有如此造就……” 他话音未落,视野一暗,竟是祁远主动拥住了自己,在耳畔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话祁兄已说过一回了。” 乔重钰伸手回抱住祁远,片刻后终是情不自禁,偏头吻了上去。两人许久未曾如此亲热,舌尖在口腔中甫一接触便无法分离,乔重钰用力搂住祁远脖颈,也同时感到对方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他们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额头相抵,对视许久后,同时笑了出来。 “不过,既然祁兄觉得自己今日有错,”乔重钰双眼亮晶晶的,“那本庄主免不得要罚你了。” “不知庄主要如何罚?” 祁远见他心情转好,也暗自松了口气,闻言立即笑问。乔重钰也不啰嗦,当下一拍祁远腰间剑鞘,同时后退一步,扬眉道:“陪我练武。我后面兴许还会遇上邹向阑,或是其他更棘手的人。所以,祁兄的剑,一定要出鞘。” “遵命。” 天已经黑了。月光疏落地倾入幽谷,映在水潭边缘的浮冰上,竟像是映在雪亮刀锋上一般。 第二十一章 狭路 比武大会第二日,乔重钰对战唐门弟子唐涵云,胜。 第三日,对战天山派弟子郭真,胜。 第四日,对战青城派弟子肖嘉时,胜。 在此之前,镜一山庄早已数年未曾栖身三甲。乔重钰虽然也有在江湖上走动,可一贯给人留下的无非是个纨绔子弟的印象,他真实身手如何,竟是直到如今才为他人所知晓。 “听说有好事的人悄悄开了赌局,赌这次盛会谁能夺得魁首。” 最终决赛前有一日休憩时间,乔重钰白天比武,夜间还同祁远在空谷里切磋,终于得了空闲,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走出卧房,迎面就听见镜一山庄的弟子们围在一处窃窃私语,不由得伸个懒腰,拖长了声音问:“赔率如何?” “庄主!” 打探回了消息的是许翰,见乔重钰发问,连忙道:“押庄主胜的人不少,足足多出那个抚辰派的弟子一倍有余呢。” 言下之意,自是鸣玉派的邹向阑最受瞩目。乔重钰对这个结果也毫不讶异,点了点头,随便塞了几块糕点下肚,便又扔下一句“散步”走出门了。 祁远早在谷中相候。这日天气晴好,他身侧水潭里的薄冰片片破碎,融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琉璃也似,被阳光一照,更是晶莹璀璨,恍若仙境。 “若是将来能寻个这样的地方同祁兄隐居,春日赏花,冬日观雪,倒也挺好。” 乔重钰将美景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中思量。便在此时,祁远也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抬头望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都不由得微微一笑。 便在此时,乔重钰忽地迈出一步,身形若闪电,已踏着水月步法攻向祁远! 祁远反应没有丝毫迟滞,侧身一避绕到树后。乔重钰一拳落空,击在树干上,登时树梢上凝结的霜雪纷纷下坠,腾起一片迷雾。 此时祁远已经从另一侧转出,长剑出鞘,直刺向乔重钰胸口。乔重钰伸掌一拍剑身,将长剑击偏几分,同时迅速旋身,拳头虚虚实实,看不清是攻向祁远肩膀还是腰间。祁远没有硬接,拧身闪开,同时又一剑削了过来。 两人便这样过了百招,将四周碎雪和冰霜搅得到处都是。最终乔重钰又是一拳击来,似是要攻下颌,祁远下意识以剑一架,却刚巧把剑尖送到了乔重钰右手指尖。 若他用力一夹,那剑尖定然折断。祁远见状,自然停下了进攻,道:“在下输了。” 乔重钰松了手,随便往山石上一坐:“可惜鸣玉派使重剑,这招就派不上用场了。” 他说着,又侧了侧身,好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6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6 让祁远可以在自己身旁坐下,这才接着道:“其实我起初的目的也达成了——只不过,想到又要输在邹向阑手里一回,着实不甘。1♀2+3d∑a” “就算此次又输,将来也未必会。” “祁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们这几日原本就只有夜间才能相处,又忙于切磋,连像今日这样好好坐下来说话的片刻功夫都不曾有。此时又是白日里,天光明朗,乔重钰偏头打量了一会儿祁远面庞就有些心痒难耐,干脆伸出手去,勾了勾祁远的下巴,趁着对方怔神的功夫一个旋身,直接骑坐在祁远腿上。 祁远在他坐下的一瞬间就伸手搂紧了乔重钰的腰,将人拉近。乔重钰轻笑两声,低头啄一下祁远双唇,虽然隔着层层衣衫,他依旧能感觉到两人的胯下已经顶在了一起。 祁远闷哼一声,双手终于松开乔重钰的腰,沿着脊柱缓缓下滑,一路探至臀缝边缘。明明四周天寒地冻,乔重钰却依旧觉得周身都发出了薄汗,感受到祁远动作,不由得抱紧了对方肩膀,低声道:“明日还要比武……” “我还道庄主已然忘了。” 祁远忍不住笑谑一句,撤回手,转而勾住乔重钰后颈吻上去。两人厮磨许久,最后干脆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虽然四下无人,可毕竟身处野外,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乔重钰在发泄后依旧觉得浑身抖得厉害,半晌站不起来。 另一人倒是镇定自若,去水潭边上沾了些水,又用内力捂热了,这才拿来替他擦了擦身。转眼到了正午,乔重钰担忧弟子们见他迟迟未归会出来找,终是理顺了呼吸,起身道:“我回去了。明日——” “定然前往观战。” 第二日自然格外热闹。先前淘汰的门派弟子当然都不曾离去,甚至有些未收到帖子的周边门派,到了决赛这日也纷纷赶来鸣玉派观战。 决赛便是两两对决,一共三场。按抽签顺序,先由鸣玉派邹向阑对决抚辰派秦典,第二场则是秦典对战乔重钰。若乔重钰胜,则再同邹向阑对决。 “鸣玉派这规矩,摆明了是偏袒自家弟子。” “那是自然,谁叫东道主是他们呢?” 每日用餐时一定是最热闹的时候。乔重钰听着邻桌弟子窃窃私语,喝一口粥,抬眼却见沈康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旁人对话,连饭都忘了吃,忍不住用手一戳他额头:“吃饭。” 沈康被他一点,回过神来,却不急着端碗,反而一本正经地道:“师父,等我以后成了武林盟主,比武大会一定让师父最后出场。” “好啊。”乔重钰笑得连碗都端不住,“我很期待。” 虽然之后便要比试,乔重钰仍旧不愿错过第一场对决。抚辰派的秦典使刀,招式凌厉,毫不拖泥带水。可在邹向阑的重剑攻势下,他原本的步调被一再打乱,终于左右支拙地败下阵来。 半个时辰后便是第二场。乔重钰在台下已见过了秦典的武功路数,再加上对方刚败于邹向阑之手,还有些郁郁,竟不足百招就结束了比赛。 “……佩服。” 乔重钰还是用了先前和祁远切磋时的那一招,见秦典认输,道一声承让便松开了指间刀刃,走回台下。祁远含笑的面孔在人群里一闪而逝,他却莫名安心了下来,倒回椅子里休憩。 “第三场,鸣玉派邹向阑,镜一山庄乔重钰!” 乔重钰站起身,一步一步踏上擂台。邹向阑已然先一步跃了上来,依旧立在擂台一角,见了他,抱拳行礼:“乔庄主。” “邹少侠,又见面了。”乔重钰在另一侧站定,微微一笑,还了礼,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听得鼓号声一响,他身形一晃,已然抢先攻了上去! 沈康在台下瞪大了眼。 他功夫不深,就算屏息凝神也只能看清纠缠在一起的两道影子——乔重钰的步法比先前每次比试都还要快上两分,一身水绿衣袍几乎要幻作旋流,将邹向阑困在中心。 远处的祁远看得便要清楚得多:乔重钰此次先发制人,一举赢得先机。邹向阑毕竟是鸣玉派弟子,即便剑走偏锋,步法也仍旧不能彻底跳出原本的路子,哪能比得水月步法的诡谲莫测? 自上回败于邹向阑之手,乔重钰又已胜过四回,再加上每夜同祁远切磋,镜拳在对敌中使得愈发行云流水。只见邹向阑横剑扫来,乔重钰一让,右拳攻他手腕,左拳却状似往脖颈处切去。邹向阑连忙收剑回防,却不料那两招都是虚的,乔重钰侧身一转,人又到了后侧,一拳打上邹向阑左边肩头。 邹向阑闪避不及,堪堪被拳风扫过,面上吃痛,动作却毫无迟滞,顺势左肩一矮,重剑斜削而上。乔重钰避而不接,抬手攻邹向阑眉心,半途却又被重剑追上,扭身闪开了。 太阳一分一分升至当空,将原先的稀薄雾气都照散了,又映在擂台四周鸣玉派弟子的重剑上,反射出许多刺目的光线来。然而台下百余位观战者皆是一动不动,只大睁着双眼,紧紧盯着此次武林大会最后一场决斗。 转眼两人已过了三百招,却仍然难分胜负。乔重钰早在第一轮便输在邹向阑手上,于是即便后来他一路顺利胜出,鸣玉派一众弟子仍旧断定他武艺远不如邹向阑。此时两人战况胶着,渐渐便有议论声从鸣玉派弟子们的方位传出,起初只有两三人窃窃私语,到了后来,不安之声竟传到了擂台上。 邹向阑听得台下一轮,心中焦躁,攻势也禁不住加快了些许,不复初时沉着。乔重钰当然把这变化看在眼里,一面不动声色,依旧绕着他腾挪辗转,出拳动作却刻意放慢了。 邹向阑果然以为乔重钰体力不支,攻势愈快,重剑破空之声飒飒不绝,每一式都带着金石破空之音。只听得台下欢声雷动,乔重钰抬头避过劈下的一剑,邹向阑已经迅速变招,挺剑直刺他下盘! 乔重钰纵身一跃,足尖堪堪点在重剑剑身之上,一个借力越起数尺。邹向阑一惊,连忙收剑回撤,却见乔重钰在空中迅速翻转,竟落在他身后,一拳正击在他后心——只见邹向阑一个踉跄,重剑脱手,哐啷一下砸在地上。 四周霎时静了。 台下的沈康最先忍耐不住,用力拍手。在他之后,周围的人群才像是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叫好声几乎快把擂台淹没。 乔重钰收拳,静静望着眼前邹向阑的背影。而后者深吸了几口气,终于俯身捡起自己的重剑,回过身来,深深向乔重钰行礼:“在下心服口服。” “承让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乔庄主实在令在下佩服。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7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7 ”邹向阑沉声道,“将来若有机缘,还望可以同乔庄主讨教一二。看好⊿看的v带v→ip章节的p∞opn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说话间鸣玉派掌门穆广修已经率弟子们走上擂台,又唤来抚辰派秦典,说了一番后生可畏的话,将先前预备好的奖品匣子赠与三人。乔重钰接了,之后午宴免不得又同那些突然热情起来的各派掌门寒暄一番,到了下午,便同门人一起返回镜一山庄去。 祁远一路暗中跟着,好在途中并没再遇见尘梦堂的杀手,两人逐渐放松了些警惕,偶尔趁着诸人睡下,在客栈外面小叙几句,亲热一番。回到蜀中,气候自然比在开封府时暖和许多,沿途偶见腊梅盛开,沈康自然成了那个受欺负的,被自家师父用花枝插得满头都是。 “景师兄比咱们早回去几日,也不知山庄中一切可还安好。” 过了成都一路往南,终于快要抵达镜一山庄。乔重钰话音刚落,抬眼便看见前方一骑绝尘而来,马上那人正是山庄的杜良修:“庄主——” “发生了何事,可是万极门来犯?!” 乔重钰心头一紧,忍不住发问。却见杜良修也面露困惑神色,摇摇头,道:“山庄里太平得很,只是,唐师叔前几日出门了,今日方回来……然后,巩师兄便让我出来接您,说尽快回去,有事相商。” 第二十二章 烟波 杜良修语焉不详,又提及唐易知,乔重钰稍一细思便猜到定与喻东杰有关,当下促马疾驰,一路奔回镜一山庄,巩湛明果然已在庄门口相候。 他原有些担心可是唐易知知晓了什么隐情,不过见山庄里一切如常,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一半,随巩湛明走到议事厅里。推开门,却发现景越也在,见了他,先是打过了招呼,面色却始终有些怪怪的。 “这般急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重钰落座便忍不住开口问,只看见景越推推巩湛明,巩湛明迟疑片刻,这才道:“庄主,喻东杰喻师伯……身故了。” “什么?!” 乔重钰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消息,一听便从椅子上跃起:“怎么回事?!” “先前你们离开山庄后不久,喻师伯便遣李浚川送来一封书信,约唐师叔五日后外出一见,不得有旁人跟随。我担心有诈,劝了几次,后来景越回来,也自请跟随,唐师叔都执意不允,甚至说,这是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恩怨,不用我们这些小辈插手。” 乔重钰听了开头一句,先是心中一惊,可随后又迷惘起来:“那……这……怎会?” “那日他们约在何家集外的一座破庙里,唐师叔腿脚不便,我担心喻师伯使诈,特意在他袖中放了一枚传讯烟火,和景越在何家集外守候。结果等了两个时辰,也迟迟未见唐师叔归来,心中担忧,忍不住想和景越前去一探。”巩湛明说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哪知……到了破庙,推门一看,唐师叔在一侧不省人事,而喻师伯……已倒在了血泊中,气息全无。” “唐师叔如今可还好?” “唐师叔没什么大碍,只是原本就有病根,又是冬日,还得将养一阵子。”巩湛明道,“据他说……喻师伯先是执意认为唐师叔受伤是因师祖陷害,大骂他糊涂,随后两人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只是他没想到唐师叔身上带着唐门的袖箭机关,为求自保,还是只能……” 巩湛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景越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哼一声:“恶有恶报。” 乔重钰听完一席话,张张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那……喻师伯的尸身……” “我们先前只怕唐师叔有什么危险,之后再回去,喻师伯已经不在那里了,大约是李浚川他们带走了吧。” “这样啊。”乔重钰一怔,喃喃道,“我还想……” “你莫不是还想把他葬在那个空壳子墓里?”景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种害死师父,污蔑师祖,又差点杀了唐师叔的人,咱们何苦要替他安排后事?!” “可他毕竟是觉清的父亲……”乔重钰道,“觉清临去前,还曾对我说,希望喻师伯从来都只是个为山庄而死的长老罢了。” 提及喻觉清,景越终于也不再说什么,只皱眉沉默半晌,方恨恨道:“喻师弟还不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喻东杰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从议事厅出来乔重钰就去了唐易知那儿,只是被告知他伤情反复,尚在沉睡,只得离开了。回到自己的院中,却见三七正和沈康窝在一旁说话,瞧见他回来,连忙冲过来绕着他看:“庄主真是瘦了不少!不过此次能夺得头筹,老庄主在九泉之下,也定然欢喜得很。对了,小康说鸣玉派赠了庄主一件天蚕宝衣作为奖励,庄主可穿在身上了?这些日子虽然还太平,可难保万极门不会再来……” “好了。” 乔重钰本来心中便有些憋闷,此刻被三七念了一通,愈发烦躁起来。可毕竟喻东杰之事旁人都不知晓,他也只能强打精神,喝了杯三七递上来的热茶,又拍拍沈康的头,忽然想起什么,进到屋内在行李中翻找一通,再出来时,手上赫然是在鸣玉派赢回的天蚕宝衣。 他将天蚕宝衣塞进沈康手中,又重新端起茶盏,头也不抬地吩咐:“康儿,以后每日需得把天蚕宝衣穿在身上,可记住了?” 若说论理,莫说是一个三七和一个沈康了,就算再添上十个也是无用。两人大惊之下磨破了嘴皮也无法令乔重钰收回成命,只好当着他的面,由沈康战战兢兢地将天蚕衣穿在了衣服里面,终于换来乔重钰一个赞许的眼神。 回到室内,一切陈设如旧,便连之前那些典籍也都还堆在墙角尚未移走。乔重钰在书桌前静默了片刻,忽地偏过头,朝窗外轻声唤:“祁兄?” “我在。” 一个剪影模模糊糊地透了出来,乔重钰无声地走上前,并不开窗,只伸出手去,隔了窗纸,在祁远的面颊轮廓上虚虚一抚,口中道:“喻师伯……死了。” 他说完这句,又将先前巩湛明说过的话一一转述出来。听完他说的,窗外静了一瞬,才听见祁远的声音缓缓传入:“庄主心中可有计较?” “实话说……也是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乔重钰将额头抵在窗格上,阖了阖眼,轻声说:“可能要麻烦祁兄替我跑一趟何家集。” “好。”祁远答得很干脆,“庄主需要什么?” “香烛与纸钱。” “我知道了。” 乔重钰毕竟心中放不下,趁夜深人静,和祁远在庄外寻了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8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8 个空地,烧几沓纸钱祭奠喻东杰。2Ψ3da纸钱被火焰吞没,转眼就都燃尽了成了一缕一缕的细灰,被朔风卷着,飘飘悠悠浮上云端去。 “之前在鸣玉派,我总担心他会对唐师叔下手,却没想到回来竟是这个结果。”乔重钰低头盯着余下的灰烬,“只是不知李师兄他们……想来喻师伯和万谷风不过是合作互利,他去世后,李师兄他们恐怕也不会再留在万极门中。” “庄主今日才回山庄,也不急于一时。”祁远说,“等明日起来,再慢慢厘清便是。” “我怎能不急。” 乔重钰终于直起身,偏头看一眼祁远:“我只盼能早些解决了山庄的事,再收拾了尘梦堂,让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说不定,还能请唐师叔收下你这个弟子——他也曾有个孩儿,和我们年岁相若,只是早早夭亡了,如果能有个弟子随侍在侧,也许会开心些。” 祁远听他说完,只是摇头:“尘梦堂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不知堂主身手如何,可司徒先生的武功……的确十分骇人。” “可——” 乔重钰还要再辩,却忽然被祁远揽过,拥在怀中。他眨眨眼,越过祁远肩头,只看见远方一条细长河流,正是半年前,他同祁远乘船漂了许久的那一条。 “这些都无所谓,”祁远的声音自他耳畔传来,“无论如何,能陪在你身边就好。” 第二十三章 旧影 唐易知的居所在冬日里又添了两个火盆,几乎让乔重钰一进门就喘不过气来。他将外袍脱下递与小厮,这才走进内室,朝着榻上的人行礼:“唐师叔。” “庄主。” 唐易知昨天昏睡了大半日,今日精神总算好了些,斜靠在榻上勉强还礼:“抱歉,听说庄主昨日便回来了,我也未能亲自前往迎接。” “唐师叔身体有恙,不妨事。”乔重钰摇摇头,在房间里捡了个离火盆稍远的位置坐了,“唐师叔以前住的院子,之前雇了人来修整,我今天早上去看了看,已经可以搬入了。客房毕竟条件差些,又狭窄,冬日还长,不如等隔几日师叔身子舒服些,就搬回院里住吧。” 唐易知虽然一直再三强调不必搬回旧屋,可此时听乔重钰已将一切安排妥善,眉宇间还是流露出欣喜神色:“有劳庄主费心了……我记得院中曾有棵桃树,不知如今还在否?” “自然还在。”乔重钰笑着说,“这次修整,我也请匠人将枝条修剪了一番,等明年春天,师叔就能推窗赏花了。” 闻言,唐易知更是惊喜不已,连精神都似乎好了些,忍不住和乔重钰说了一会儿少时在山庄里习武的事情。乔重钰原先见唐易知坚持住在客房,担心他并不想在镜一山庄之中久留,此时见状,在心中思忖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唐师叔,虽然先前我已问过一回,也明白应当让师叔静养天年,可依旧还是想再请一次……不知唐师叔可否为了镜一山庄,出任长老?” 唐易知在他话说到一半时便觉出了下文,却也不曾打断,只是抬眼静静望着乔重钰,等他将话说完,沉吟一番,这才出声道:“为了山庄?庄主,我不过是个拖着残躯的苟活之人……” “唐师叔怎可妄自菲薄!”乔重钰连忙道,“我行事毕竟欠妥,还需要有长辈在旁扶持。我也明白唐师叔如今身体欠安,即便师叔接任了长老,也可继续安心休养,我定不会常常叨扰。” “庄主愿意常来同我说话,我也是很高兴的。” 唐易知含笑望他一眼,又垂下头,盯着茶盏中缓缓漂浮的碧色茶叶不语。少顷,才终究长出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庄主两番邀请,唐某也不应再推脱。何况……喻师兄也不会再回来了。身为长辈,我也不愿再看你独自为庄中操劳,自己却袖手旁观。” 乔重钰原本大喜,可听了最后一句,还是止不住地难过起来,怕惹唐易知自责,连忙按捺住了,强打精神道说:“再好不过!我干脆就趁唐师叔搬回旧居那日将此事宣布给全庄弟子。” “不急。”唐易知摇一下头,“庄主才从鸣玉派回来,旅途劳顿,先休息几日吧。” 就算唐易知如此说,乔重钰还是出门就直奔去库房。他虽然早知喻东杰必有一死,昨夜也悄悄去祭奠过了,可今天乍然听唐易知再提起,想起几年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依旧觉得世事难料,干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省得胡思乱想。 负责找人整修院落的杜良修将事情做得圆满,除却房屋修缮一新外,大件的家具也都安置妥当,只是少了些摆设,看起来仍有些空空荡荡的,缺乏人气。唐易知如今不爱出门走动,又定然不会开口向自己讨要,乔重钰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如自己先大略装饰一下,之后再慢慢问师叔的喜好就好。 他先挑了些古玩摆件,玉石瓷器一类的,又绕去库房另一边,看山庄里藏的书画卷轴。选了几卷,忽然发现有一个卷轴看起来较其他字画都新很多,忍不住抽了出来,在光下展开。 ——那竟是乔展空师兄弟三人的画像。 乔重钰又惊又喜,连忙凝神细看。画中三人皆是翩翩少年,立在一棵桃树下,隔了二十多年的光阴,朝乔重钰看来。 其中只有年岁稍长的喻东杰已经及冠,立于一侧,眉眼微微下垂,颇为恭顺持重的样子。乔展空站在中间,浓眉虎目,虽然目光含笑,却自有股傲然神情。乔重钰盯了一会儿画中的父亲,忍不住想:“看来爹说得没错,我确实更像娘些。” 站得稍远些的是唐易知,面孔还有些稚嫩,气势却全然不输给身旁的乔展空。他一身亮色衣衫,面如冠玉,看来也颇得画师偏爱,在他肩头画了点点落花,更显得人倜傥俊秀。 乔重钰看了半晌画卷,先想着拿去给唐易知看,又怕勾起对方心事,还是单独放在一旁,打算之后再说。正在出神,忽然听见窗格两声轻响,祁远的声音传了进来:“庄主?” “我在。” 乔重钰连忙拉开门让祁远进入,只见他在屋内扫视一圈,忍不住摇头道:“我见庄主进来许久,还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库房,又没关着什么毒蛇猛兽,怎么会有事情?”乔重钰笑道,凑近了瞧他,“还是说,祁兄先前在这里守库的时候,藏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祁远不答,只抬眼望过来。他俩挨得极近,连吐息都融在一处,再分不开彼此。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当乔重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衣襟散乱地被祁远按倒在一旁的空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9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29 案上。看好︵看的≧带v≈ot;_ip章节的p〖opn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库房的窗户原本都关死了,祁远又背着光,面容晦暗,双目却依旧亮如寒芒,让他只瞧上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乔重钰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忍不住轻喘一下,用手去扯祁远的腰带,还故意说道:“祁兄真是愈发大胆了。” 祁远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忽地弓下身,再一次吻上来。分开时乔重钰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空气都已被吸食殆尽,而祁远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噬,低声道:“彼此。” 最后一层里衣被脱去,乔重钰在寒意袭来的前一刻贴上了祁远的身体。他能感觉到祁远的下身顶开自己的肠道,缓慢却又坚定地攻入,忍不住搂紧了对方的肩膀,发出一声低哼:“唔……” 在镜一山庄偏僻的库房一角中,在满室文玩古画的注视下,阔别已久的两人浑身赤裸地纠缠着。乔重钰躺在案上,发丝铺了满桌,修长的双腿紧紧缠在祁远腰上:“哈……祁兄,祁兄……” “庄主。” 祁远也唤着他,视线一眨不眨地凝在乔重钰面上,忽然俯身将人抱起,就着相连的姿势,把乔重钰按在正对着门窗的墙面上。 乔重钰忍不住一声惊叫,后穴绞紧,连带着祁远也闷哼出声来。他身下失了依凭,只觉得两人结合的愈发深入,只能用力抱住祁远,发出带着哭腔的喘息:“呜……哈啊……” 虽然他清楚其他弟子定不会在这时候来这处库房,大门也从里面闩上了,可只要想到此时只要有人推开门窗,便能一眼看见他们,乔重钰便觉得浑身发烫,低声告饶道:“祁兄,别在这儿——啊!” 祁远在他话音未落前便一个猛烈地顶入,随后吻着他的下颌,低声道:“我想看得更清楚些。” 两人缠绵许久,终于在回到桌案上后同时泄了出来,却依旧维持着下身相连的状态。乔重钰抵住祁远额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忽然摸着他的肩膀问:“我早就想问了……这处伤,可是在尘梦堂训练时落下的?” 祁远摇头,将一旁衣衫拉过,披在乔重钰身上,这才道:“是当年我被他们从家中带走时伤的。” 两人又相拥着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各自分开,由祁远去院里水井边打了水,回来替乔重钰擦拭身体。眼见已至正午,乔重钰怕三七来找,穿戴完毕后便想离开,哪知步伐不稳,一下将手边的画轴碰落在地。 那幅画正是乔展空师兄弟三人的画像,绑带系得不牢,坠地就咕噜噜滚开了。祁远见状,连忙躬身去捡,哪知视线甫一接触画面,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这——” “怎么了?” 乔重钰只见祁远面色登时惨白,牙关紧咬,只死死盯着画上的人瞧,连忙出声询问道。祁远却恍若未闻,喉间嗬嗬连声,发出仿若野兽似的嘶吼,忽然直起身来,拔剑劈向画作! “祁兄!”乔重钰大惊,一把攥住了祁远持剑的手,却还是晚了片刻。他耳边听见一声纸面割裂的响声,低头一看,祁远剑尖正划在少年唐易知的面孔上。 他心中骤然滑过不详的预感,再看祁远,却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可依旧紧盯着画上的唐易知,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他便是——尘梦堂的司徒先生……” 窗外,朔风卷过桃树空荡荡的枝干,发出凄厉的风声。 第二十四章 前尘 “你说……什么……” 周身的热度在一瞬间褪去了,乔重钰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和脏腑都被这句话里包含的事实冻成了冰。他也不知是何时松开了拉住祁远的那只手,于是祁远的剑尖亦随之下沉了些许,在纸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破裂声。 脑中似乎有什么想法在逐渐成型,却又被乔重钰竭力打散。他不敢直视祁远血红的双目,也不敢再低头看那张已经被划烂的,曾一度为自己所信赖的脸庞,只颤声问:“祁兄,你说,司徒先生……” “不错。” 祁远的视线依旧牢牢锁死在唐易知的脸孔上,声音嘶哑:“司徒先生在尘梦堂中仅次于堂主庄周,是堂主最为倚仗之人。而在我十岁那年,便是他——杀死了我的父母,将我掳回了尘梦堂中。” “什么?!”乔重钰整个人都怔在原地,许久,才喃喃说,“可唐师叔明明身负重伤……” “重伤么?大概是吧。”祁远阖了阖眼,冷声道,“他心法并非是镜一山庄的路子,格外阴寒,许是后来又练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功法,伤及自身,所以人也格外怕冷。腿上似乎也有些不便,常坐轮椅,只是他那似乎有一副极为精巧的机关,如果束在腿上,可如常人般站立行走一两个时辰。” 祁远每说一句,乔重钰的心便也跟着往下坠一分,到了最终,就算他再如何自欺欺人,也无法再否认唐易知便是尘梦堂首脑之一的事实。“这么说,唐师叔果然心里还是恨着镜一山庄的……可他又为何要杀喻师伯?” 祁远只是沉默不语,片刻后忽然头也不抬地问:“他如今住在何处?” “你要去找他?不可!”乔重钰一把拉住祁远,镇定了一下,沉声道,“你如今是尘梦堂欲除之而后快的人,若是贸然前往,难保他不对你下杀手。便由我前去——唐师叔若是想毁掉镜一山庄,当初和喻师伯联手就好,可他如今这般,实在令人费解,我需要得到真相。” 两人视线在寒冬里交汇,最终,还是祁远轻声叹了口气,点头:“好。我暗中随你过去。” 时值正午,山庄里的弟子们都前去用午饭了,乔重钰走过空荡无人的路途,最终又重新敲响了唐易知暂住的客房房门。见庄主去而复返,随侍在唐易知身边的小厮有些诧异,但还是马上进屋禀报了,旋即回来说:“庄主请进。” 唐易知依旧倚在榻上,似乎并不对乔重钰的再度来访感到惊奇,只淡声笑问:“不知庄主有何事?请坐。” “你先下去休息吧。”乔重钰并未坐下,先回头打发了小厮,这才转过身来,直视着唐易知的双眼,低声问,“那日你同喻师伯会面的种种,我只听巩师兄转述过一回,难免有些纰漏,不知唐师叔是否能再复述一次?” 他看见唐易知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转瞬又流露出痛苦神色,长叹了一声,这才叹道:“那日的事情,我原不愿再回想起……只是既然庄主想要知晓当日情形,我自然不应拒绝。” “我先前修书一封,讲明师父不曾对我们师兄弟三人有过丝毫偏袒,更不用说为了传位于二师兄而刻意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0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30 陷我于危难中了。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后来庄主前往鸣玉派后,大师兄终于回了书信,约我独自外出相见,我自然如约前往,哪知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师父刻意指派我前往接头定是居心叵测,但并无根据,我几番劝解,他反而怒火更胜,大骂我愚不可及,不如将我打昏带回万极门,省得继续替镜一山庄卖命,我因而同他缠斗起来,许久难分上下,便想趁机逃走,谁料他看出我打算,竟就此起了杀机……幸亏我此次归来时,得兄长唐非赠与了一副袖箭……” 唐易知一一将事情道来,所说和巩湛明当初复述的近乎分毫不差,可他越是这般诚挚,乔重钰越是觉得浑身发冷,只颤声问:“可是……喻师伯当日口口声声,说他此举无非是想替唐师叔报仇罢了,唐师叔既然出身唐门,就算千钧一发之际,也可以做到不伤及性命的吧?” 他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的质疑苍白乏力得很,只要唐易知强调当时情况确实危急,再说自己受伤以来的确多年未曾修习暗器,乔重钰便再没什么可问的——除非提及祁远。 可他并不想让祁远涉险。 乔重钰心中尚在百般纠结,忽然听见唐易知轻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最终竟然笑得他弯下了腰。“庄主啊……庄主。”他像是见到了什么颇为好笑的事一般摇晃着头,一扫平日的冷静克制,“既然有话想说,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兜圈子呢?窗外站着的,便是祁远吧?我便猜到你定然会再回来的。” 乔重钰浑身一颤,却见唐易知已然猛地掷出茶盏,打在窗格上,登时将窗户打开了。那茶盏竟然还未碎,直到落在地上,才发出一声脆响。祁远缓缓从窗后现身,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唐易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两人,慢吞吞道:“好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乔友松当年陷害我一事确有其事,他刻意将鸣玉派送来的,告知我援兵待命地点的文书改过了,于是在我遭遇乾宗四护法埋伏时,便逃向了相反的方向。当然他们最终还是循着打斗声找到了我——可已经晚了。这些细节,恐怕喻东杰也从未告诉过你吧?” “怎么会……”乔重钰虽然在知晓了唐易知有事隐瞒后便有了些模糊预感,可如今再听他说出当年事,依旧不能马上接受,“你又是——” “我又是如何知道的?” 唐易知噙了一缕嘲讽的笑:“我开始也未曾多想,只怪自己时运不济罢了。毕竟我当年拜入乔友松门下,受他诸多赞赏,后来甚至又听他说,镜一山庄不应拘于血脉身份,但凡是镜一山庄弟子,只要才能出众,便可一争庄主之位。呵,我当年愚蠢,竟还以为这是他刻意为我改的。毕竟,就算当时我和乔展空难分伯仲,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资质明显高出一筹,时日一久,他终究难以及过我。” “乔友松也逐渐表现得愈发偏爱我一样,我离开唐门,就此与唐家断除联系,他甚至主动提出替我说亲,找了一家书香门第,最后让我和乔展空各娶了姐妹里的一个,同天成亲。所以后来,纵然我成了废人,起初也不曾怨过乔友松分毫……直到乔展空小人得志,酒醉后说漏了嘴,被他夫人听见,他夫人又担心自己怀有身孕的妹妹被我迁怒,悄悄告诉了她。我见她整日愁眉不展,又战战兢兢,便稍微用了点法子,让她开了口。” “可既然如此,”乔重钰心中动摇得厉害,却仍旧勉力出声问道,“你又为何要杀害喻师伯?他明明——” “明明在替我报仇?” 唐易知忍不住冷笑一声:“笑话!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平平无奇,不得师父喜爱,后来以为我会当上庄主,便常来巴结我,想为后日筹谋。结果一朝梦碎,我又执意要离去,他当然臆测了许多乔友松陷害我的猜想,又开始觉得自己少有建树也是因为乔友松偏爱独子的缘故,再加上自己的儿子仍旧没出息,他不想怨自己,便只能怨旁人了,替我报仇什么的,不过是个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 “可你却主动联络了他,甚至按他的要求,将我派出。” 祁远一直在窗外默不作声地听着,此时却忽然开了口。唐易知偏头看他一眼,悠悠道:“当然。他搅乱了我原先计划的棋局,我免不得要拿出些对策来,只是没想到依旧出了些变数。其中最大的一件事,便是你祁远,竟然去解除了尘梦堂的禁制——你为了一个男子痴情至此,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倘若得知,又会作何感想?” 他在“亲生”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乔重钰不明所以,祁远却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拔剑直指唐易知:“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自然。” 唐易知凝视着他,忽然轻笑出声:“是了,就算解除了禁制,你也只会记得我将你带到尘梦堂的事情,却不知道,当年,其实也是我将你放在那户农家门前的吧?” 第二十五章 抉择 此言一出,莫说是祁远,就连乔重钰也如啻雷击,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记得巩湛明先前和自己说得清清楚楚,唐易知在妻子生产后,不顾阻拦,便在隔日携妻儿离去。而祁远若是被他弃在农家,理应是唐易知亲子才是,可按他方才所言,祁远并非为唐易知之子,如此推论,唯一的真相只可能是…… 注意到了乔重钰的视线,唐易知缓缓转过头来,朝他温和地一笑:“重钰,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乔重钰怔怔望着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复一个相同的笑。相反,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孔如今在乔重钰眼中已愈发森冷可怖起来,让他咬牙半晌,终于颤声道:“你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我?” 唐易知挑眉望向他,却不生气,只骇笑道:“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少年得志,却硬生生毁在乔家手上,于是我想,既然他们如此在意血脉,不如让他们抚养我唐易知的儿子,将他扶上庄主位,再等他临死前,告诉他这些年他的亲儿子都在农家长大。后来,蒙尘梦堂主庄周不弃,觅来神医替我疗伤,我自然加入尘梦堂,还他这个人情,顺便把祁远也带入堂中培养,以便将来让他亲手杀死乔展空……” “你这个疯子!” 祁远听到这里,已然双目赤红,翻过窗户,拔剑刺向唐易知。却见唐易知看也不看他,信手一挥,一枚铜钱镖便飞射而出,正击在祁远剑刃上,登时激起一道火花,把他长剑荡了出去。 唐易知一边以暗器招架祁远攻势,双目却依旧落在乔重钰身上,语调平和,像是在劝慰不听话的孩子似的:“只是没想到,后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1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31 来喻东杰竟然先一步害死了乔展空,又想对你下手,我免不了替他布个局,也顺便历练一下你。1v2└3d▃a可庄周嫌我插手太过,三番两次警告我应该专注于尘梦堂,我懒得听他啰嗦,干脆把他们余下的人都杀了,回来全心辅佐你——乔友松与乔展空负我在先,喻东杰妄图杀你在后,我不过是帮你铺平道路罢了,而今镜一山庄尽在你我父子二人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乔重钰早气的浑身发颤,可一双拳头却仿佛重逾千斤,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只能看着祁远一柄长剑被暗器打得布满缺口,却依旧状若疯狂地一次又一次攻上前。只见他又一剑直指唐易知眉心,对方却淡然自若,直至剑尖距眉心仅余一寸时,这才快若闪电地探出双手,双掌一错,硬生生将长剑从中折断! 那一招正是镜一山庄人人都使得的镜拳,可由唐易知使来,竟诡谲到了极致——他折断剑刃,仍不罢手,左手捏住剑身一带,同时右手击出,连击祁远胸口肩头几处要穴! 祁远被这一招击得连退数步,撞在墙上,终于喷出一口鲜血。乔重钰急忙抢上前,将随身带的续命丹塞入祁远口中,余光瞥见那截断剑仍被祁远死死握在手里,只觉得喉头梗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边唐易知也不再进攻,只摇摇头,继续朝乔重钰劝道:“眼下再无人对你不利,你又在武林盛会上一举夺得头筹,正是可以在江湖上建立名望的好时候。你先前不也一直苦苦求我接任长老,好替你出谋划策么?你若是担心庄中弟子闲言碎语,大可隐瞒身世不提。至于这小子,”他瞥一眼面若金纸的祁远,淡淡道,“你如果舍不得他,那便由我替你清了他的记忆,让他从此死心塌地跟在你身边就好。” “闭嘴!” 乔重钰终于听不下去,怒叱一声,拳随意动,抬手攻了上去。唐易知保持着坐在榻上的姿势,不闪不避,也不进攻,只见招拆招,却也防得滴水不漏。他一面拆解乔重钰的攻势,一面仍旧淡定自若地问:“不然呢?凭你们二人之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是你想倾全镜一山庄之力,那便须得将自己身世全盘托出,可那之后,你也不能在镜一山庄留下去了——重钰,这世上本无两全之法,不然,当年乔友松,又为何会把我害到如此境地?” 唐易知说到最后一句,动作逐渐凌厉,到了“境地”二字,更是先封住乔重钰拳路,手腕一翻,正往他右肘上击去。乔重钰连忙收势,却不料那凌厉至极的一招竟也是虚的,唐易知左拳正趁他双臂回撤时击来,一下打在他左腕上。 乔重钰两步退回祁远身边,低头一看左腕,已经瞬间红肿起来,随即才有针刺般的痛感沿手肘一路往上。祁远意识还有些昏沉,但是听得房中动静,偏头努力看他一眼,眉宇中隐隐有担忧神色。 祁远口唇翕动两下,却只能发出气音——可乔重钰看得分明,祁远方才说的,正是“庄主”二字。 他忽然抿住下唇,用右手握住祁远的手臂,同时弓下身,将祁远负在自己背上,抬足便奔了出去。 屋外的寒意瞬间从四面八方将他二人包裹。乔重钰踏着水月步,在凛风中竭力奔跑着,终于,抵达了山庄的演武场。 演武场边缘有一面大鼓,若是有急事需要召集全庄弟子集合,传令者便会来此击鼓。他拾起鼓槌,环视一圈空荡的演武场,包括周围的房屋,游廊,背后的议事厅—— 乔重钰深深吸气,将鼓槌举起。 “咚!” 浑厚的声响,仿佛裹挟着惊雷一般,从演武场中的一点,朝着镜一山庄的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听见鼓声,庄中弟子纷纷涌向演武场。在看清击鼓者正是乔重钰后,先一步赶来的人更是难掩惊诧,忙问:“庄主,发生了何事?!” “稍后我自会说明。” 乔重钰说着,抬眼一扫,正看见唐易知正闲庭信步一样地向自己走来。他走得不快,看上去却同常人无甚差别,路旁的弟子见他出现,不疑有他,连忙唤着“唐师叔”恭敬避让开来,唐易知含笑应了,却有意无意地抬起头,遥遥望向乔重钰。 “庄主,”唐易知走到人群最前方,只问,“不知击鼓唤我们大家前来,所谓何事?” 听他发问,身后人群也接连发出附和声。乔重钰深深看了一眼唐易知,终于朗声开口:“诸位,我有一事需要宣布。” 他只觉得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冬日里呼啸的风声像是忽然被放大了数十倍似的灌入耳朵里,混合着山庄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让他禁不住想要说得再大声些,更大声些。 “十九年前,镜一山庄第三代庄主乔友松,为确保独自乔展空可顺利继任庄主位,陷害弟子唐易知,使其深陷乾宗埋伏,身受重伤。” 私语声一瞬间了起来,几乎快将乔重钰吞没。乔重钰看见唐易知脸上隐含的笑意,视野另一边,景越正大吼着要冲上前来,却被巩湛明死死拉住了——虽然后者脸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此事曾经由已故喻长老提起,而唐师叔今日,也亲口证实了这件事情。”乔重钰面无表情地说着,转头看向唐易知,问,“唐师叔,是也不是?” “正是。” 唐易知只道乔重钰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提议,颔首后正要说些什么以安抚众人,却忽然听见乔重钰继续说:“可唐易知身为镜一山庄弟子,在知晓真相后,并未选择让此事真相大白,而是选择私下报复。他趁自己与乔展空的妻子都产下幼儿之际,暗中将两子调换,旋即提出携妻儿归隐,然后在路上,将乔展空之子弃于农家门前!” 先前的喧嚣声只持续了刹那,在乔重钰话音落地后的片刻,死寂一样的沉默忽然包围了镜一山庄。杜良修站在前面,先怔怔眨了眨眼,片刻后又用力眨了眨,才小声问:“那,庄主……可……那个孩子又……” “唐易知在数年后加入了杀手组织尘梦堂,为之效力。”乔重钰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只偏头望了一眼祁远,继续说道,“在那之后,他又寻回了当年收养乔展空之子的农家,杀死夫妇两人,将人掳回尘梦堂,当做杀手教养。” 乔重钰说完这一番话,才终于抬起头,扫视全场。却见诸人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目光望过来,似乎都在盼着他重新开口,宣布这不过是一场笑谈。一阵恐怖之极的骇笑声忽地响起,乔重钰蓦然转头,只见唐易知抬手指向自己,状若疯狂:“你这个小疯子……” “我明明都是为了你好!” 唐易知突然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2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32 大吼一声,抬步冲上,劈手就是一拳。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x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乔重钰左手负伤,只得勉强招架,十招之内就退了七八步,耳边却听见唐易知嘶声道:“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话……” “就算……你真的抚育过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话,去做不仁不义之事!”乔重钰肩头胸口都中了数拳,说话也是格外勉强,但还是大声道,“何况,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发泄自己心中怨气罢了!” 乔重钰一面说一面退,终究退至演武场边缘的台阶,摇摇欲坠。在场诸人尚自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砸得晕头转向,又得知乔重钰实为唐易知之子,此时见他二人父子兵戈相向,有几人想要举起手臂来,又踟蹰着放下去了。 唐易知在加入尘梦堂后便重修了一路心法,阴寒至极,先前室内过招时还留有余地,此刻却毫不留情,每一拳都能激起霜花。乔重钰只觉得遍体生寒,眼看唐易知又是一拳迎面击到,他却觉右手已重逾千斤,半寸都抬不起来。 斜里突然一剑削入,逼得唐易知中途改势,退了半步。先前被乔重钰喂下的那颗续命丹终于起了药效,可毕竟伤重,祁远虽在千钧一发之际替乔重钰拦下一招,可若仔细看他剑尖,竟一直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呵,蚍蜉撼树。” 唐易知冷笑一声,正欲上前,忽然听见一声嘹亮童音响起,伴随着凌乱脚步声:“不许伤我师父!” 沈康冲出人群,双目通红地朝唐易知奔去,却见唐易知看也不看他,回手一枚梅花镖掷出,正中沈康心口! “康儿!” 乔重钰霎时如坠冰窟,下一刻却看见那梅花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沈康惨白着脸摸住胸口,只见破碎的衣衫下,正是之前乔重钰给他的那件天蚕宝衣。 随着梅花镖落地,众人才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不知有谁先喊了句“护卫庄主”,山庄弟子纷纷冲上前来,将唐易知团团围住。 唐易知目光森冷,手中暗器连发,转眼便是十来声惨呼响起。可即便如此,人群依旧没有退下的势头——景越被暗器打中了肩头,只咬牙点了周围的穴道止血,便随手拔了暗器重又冲上去。巩湛明在他一旁,亦是严阵以待。那边杜良修正一拳直攻唐易知稍嫌不稳的下盘,虽然被轻松避开,可他身形一晃,转眼又是一拳击出……乔重钰看见一张张熟悉至极的面孔在眼前穿梭,之前硬撑着的一口气忽然散了,只觉得头顶浅灰色的天和下方涌动的人群忽然调转了个个儿,情不自禁往后一退,却忽然被人揽住了。 “小心。” 祁远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重钰站稳身形,正欲调息,便听见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尽管唐易知武功极高,却毕竟难敌数十敌手,最终被击晕过去,又被绳索牢牢缚住,带到乔重钰面前,留待发落。 “庄主,”巩湛明被数名弟子推搡暗示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替大家发问,“您方才说,老庄主的亲子被唐前辈带入尘梦堂,不知他……” 巩湛明说完这句,视线已经望向一旁的祁远。乔重钰正要开口,却听见一旁的祁远忽然插口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 不仅是巩湛明,就连乔重钰也忍不住瞪大了眼,不过好歹忍住了那声惊呼。却见祁远神色淡淡,仿佛确实说着旁人的事:“在下便出自尘梦堂。当年唐易知带来尘梦堂的那人,我曾见过,后来被派出执行任务,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如此斩钉截铁,巩湛明也便不好再质疑什么,只好点头表示知道了。乔重钰望着众人,忽道:“既然我并非先庄主之子,又确实品行不佳,庄主之位,还是交予巩师兄来做,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庄主不可!”巩湛明大吃一惊,连忙道,“既然第三代庄主也曾说过,此位能者居之,我与您相较,实在自愧弗如。” “没错!我和巩师兄定会全心辅佐庄主,若有谁不满,先过我这一关!” 景越说完,回首环视一圈,人群里原本有几个面露不满的,被他一瞪,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乔重钰原本萌生和祁远就此隐居之意,此时见诸人神色,忽然心中一阵清明:“是了……我不是曾立志振兴镜一山庄的么?” “如此,我便继续忝居庄主位,重振镜一山庄。而庄中弟子,不论师从何人,来自何处,都可一争庄主之位!” 乔重钰话音落下,便听见众人振臂高呼,竟像是今日他才真正执掌山庄一般。他心中一时欣喜,一时又有些惶恐,突然手心一暖,是祁远握住了他的手,在耳畔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众人喧闹了一阵,终于又提起如何处置唐易知的事情。乔重钰知他罪不可恕,可毕竟不忍杀他,思忖许久,才提议不如废去唐易知武功,将他软禁在镜一山庄的旧宅里。 “此法倒也不错,”巩湛明闻言颔首,“毕竟……” 后面的话不用说,诸人也都明白。想到当年因为庄主之位,竟引发十余年的难解仇怨,庄中弟子都有些沉默,可就在此时,忽然听见一声惨叫,只见一个身影被人击飞至半空,直摔在乔重钰脚下! 唐易知不知何时竟悠悠醒转,绳索散落一地。他步法极快,击飞了看守自己的弟子后便瞬间腾挪至乔重钰身侧,将最后一枚梅花镖按在他的颈侧! 那枚梅花镖泛着幽蓝色彩,显然淬有剧毒。乔重钰只感觉他急促吐息不断喷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垂眼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负隅顽抗?” “呵……负隅顽抗?我若不是一直苦苦挣扎,早化作一抔黄土了!”唐易知脸色枯槁,双目却亮得惊人,“你呢?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今天,我就算是死,也可以拉着你陪葬!” “那你便动手罢。” 乔重钰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焦虑至极的祁远,低声说:“我并非如你所想这般贪恋庄主之位。但如果这样你会觉得好受一些的话……爹。” 那个字眼从他口中吐出,竟让唐易知罕见地迷惘了片刻。他怔怔瞧着乔重钰,面上忽然浮现出奇异的笑容,轻声说:“只盼,你将来不会后悔。” 唐易知说罢,突然回手,将那枚梅花镖按入自己颈中!鲜血喷薄而出,被那枚淬毒梅花镖浸染,竟也混入了诡异的蓝色。 “重钰,”他逐渐浑浊的双目往上看着,含混不清地道,“你模样那么像你娘,性子也一样这么天真……真是傻……江湖险恶……” 乔重钰忍不住想上前一步,却忽然一把被祁远拽住,用力搂入怀中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3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33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分卷阅读33 ,任周围弟子忍不住发出抽气声也全然不管。乔重钰觉出祁远浑身都在微微发颤,正想开口,却听见祁远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道:“这辈子,我都不许你再做今日的傻事。” “……我知道,知道了。” 乔重钰也同样低声说着,将额头埋上祁远肩膀。朔风依旧不曾停歇,从苍茫远山中吹来,带走此处的血腥与尘埃,却同样捎带来了一些其他的什么—— 像是树枝上结满的冰霜的味道,泥土下蛰伏的种子的清香,在冬日里依旧不曾停歇的鸟儿们的轻啼。甚至,似乎还能从风中隐约嗅出一点,即将在春日里开放的,杏花的香气。 [正文完]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正文 分卷阅读4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不精,他途中为了护我才受了暗算。” “怎会如此……” 终于走出房间时已是日暮,落日的暖黄色边缘在镜一山庄的房檐边上最后闪烁了一下,即便彻底隐没。乔重钰脑中还是团乱麻,抬脚就差点踩空了,所幸身旁伸出只手揽住了他:“小心。” 是祁远。 乔重钰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装死,却还是去正厅探望那些负伤的弟子们。正厅里一片哀声,他先强打着精神安慰了几句,听在耳中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由得站起身走出门去。 “先前在喻师伯那里,觉清对我说,他们今日去万极门,对方竟像是琢磨透了我镜一山庄的镜拳路数,招招都有克制之法。”他低声说完,扭头看一眼祁远,“祁兄以为如何?” “招数毕竟是死物。”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这次毕竟是我们轻敌,若山庄上下全力以赴,万极门应当也讨不得好。” 暮色渐深,房屋中燃起灯烛,反衬得室外更加黑暗。祁远凝视着乔重钰被窗户内侧火光映亮的半幅眉眼,只见对方皱着眉,喃喃低语:“可万极门究竟是从何处……” 祁远偏过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井。 “属下亦无头绪。” 第五章 暗涌 喻东杰是在三日后的深夜里故去的。 死讯传出,山庄里哭声一片。喻觉清原本就有伤在身,置办完丧事后更是卧床不起。乔重钰听闻他病情加重的消息赶去时正巧喻东杰长女喻觉也传回书信,他踏入门中便看见喻觉清怔怔瞧着帐顶,信笺被他拿在手中,轻飘飘的一页。 “怎么了?”乔重钰只觉得喻觉清气色比前日喻东杰下葬时更差,忍不住凑上前询问,“姐有孕在身无法赶回……她在信里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 喻觉清瞬了瞬目,径直将信递过。乔重钰从小和喻家姐弟一起长大,大大方方接了信就读起来,却半途变了脸色:“姐这话也――” “怎么?长姐的话句句在理。”喻觉清没有看他,只是哑声说,“若不是我疏于练武,也不会害死父亲。我无颜面见长姐,更愧对父亲。” “你这是什么话!”乔重钰忍不住皱眉反驳一句,“之前我爹也说过,习武一事不可强求。觉清你身为山庄总管,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喻觉清听了这话只扭头看他一眼,不置一词,两人相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乔重钰无法忍受这凝重气氛,主动起身告辞。 “你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推开门时果然看见祁远一如既往地候在阶下。自乔展空故去后,镜一山庄再度失去仅剩的一名长老,早将乔重钰忙得焦头烂额,无心同祁远说笑,只是简单点了下头就走上前去。 可今天反倒是祁远先开了口:“这些日子,庄主每日都来看望喻总管。” “嗯,”虽然心中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有此一说,乔重钰还是应道,“觉清心病太重迟迟无法痊愈,我只盼他能快点打起精神。” 说话间两人经过一处院门,乔重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推门进去。只见院中格局同喻东杰所住的别无二致,天井一侧同样植了棵桃树,因为常年无人修理,枝桠乱糟糟地生长着,甚至捅下了檐角几块瓦片。 “喻师伯故去前又几次提起唐师叔,说若他还在,镜一山庄当不至于此。我小时候听爹说唐师叔当年身受重创,在幼子出生后不久便返回家中,或者可以将他寻回庄中休养也未可知……祁兄以为如何?” 乔重钰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偶然回身一问,却发现祁远站在门口,像是早已神游物外,只余下一双眼睛依旧凝视在自己身上。 他心头突地一跳。 “祁、祁兄?” “我在。”祁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微微一愣,连忙说:“抱歉,庄主方才说什么?” “无妨,一些琐事,以后再说吧。”乔重钰在心底松了口气,连忙说,“我们回去。” “是。” 前庄主乔展空有同门师兄弟两人,大师兄喻东杰一直留在镜一山庄之中,而师弟唐易知据说当年因为被乾宗四护法围攻导致残疾,缠绵病榻,在幼子出生后就携妻子迁往乡间了。 乔重钰在那时也不过方出生几日,对这名师叔毫无记忆,只在年节时听父亲和师伯提过几次。先前父亲骤逝,有喻东杰在他还觉得万事不愁,可此时连长老也亡故了,他忽然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也不知能不能寻到唐师叔。” 他喃喃自语,将头靠在浴桶边缘,数着房梁上被虫蛀出的窟窿。才数到三,忽然听见一声门响,他以为是三七,便懒洋洋吩咐道:“我还要再泡一……” 回答他的是破空的暗器声。 乔重钰反应极快,在听闻风声的刹那便往水中一缩,只觉得有东西擦着自己的发梢飞了过去,咄地一声钉在墙上。他在下一个飞镖追来前纵身跃起,在木桶边缘一踩,右足飞出便把当先闯入的人踢了出去。 房门被这一下撞烂了半扇,乔重钰余光瞥见三七歪倒在门外,不知是生是死。眨眼的功夫里埋伏在外面的其余两人也都提刀冲了进来,他闪身往浴桶后一躲,抬掌便用力击在蓄满水的木桶上! 木片与水花四下炸开,乔重钰在两人视线受阻时已转去其中一人背后,抬手将人击倒。另一人回过神拔刀砍来,却见少年挑起眉,伸手一拂一带,刀刃竟像被磁石牵引,一下砍在旁边柱子上。而乔重钰双拳探出,虚虚实实,在他眼中竟幻成十余条臂膀――还未等他辨认出个所以然,一记重拳已然击中他下颌,登时疼得他昏死过去。 “庄主!” 祁远奔入时正看见乔重钰一拳将最后一名刺客揍得飞出门外,而那人尚自大睁着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胸口暴露在了对方拳掌之下。乔重钰赶出来探了三七脉搏,确认他只是被打晕之后,总算能长出一口气,抬头向祁远笑道:“祁兄来晚了,下次请早。” 祁远不做声,只绕过人进屋,取了间外衫替他披上:“庄主下回动手前,麻烦先穿件衣服。” 方才他匆匆赶入,一眼就看见乔重钰周身不着寸缕,长发披散,赤足站在被月光洗作银白色的阶上,正抬头朝自己微笑。他心思单纯,毫不避讳,也全然不知自己的修长身躯在朦胧月色映照的下,几乎无法让祁远移开视线。 此时他听了祁远的话,也同样不以为然地笑笑:“都是男人,这有什么?我又不冷。” 他随手扯了扯祁远替自己披上的外袍,连衣带都懒得系上,就这么拽过人往屋里走。离得近了,祁远更能清晰看见乔重钰颈上还未干的水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滑,最终没入衣袍的敞口之中。 “这三个人武功路数都不一样,大约是四处雇来的,我觉得……祁兄?!” 乔重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按在了壁上,只觉得祁远的力道大得惊人。他一贯习惯了祁远温和的神情,这回却觉得眼前的剑客表情里透着一股狠意,不由得往后一缩:“……怎么了?” “方才庄主说,都是男人,这有什么。”祁远一字一句重复着他方才的话,忽然拽起乔重钰的手,往自己小腹下方一按。 ――那一处竟已然起了反应。 乔重钰一触到祁远下身就陡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刚要开口,便听得外面有许多人冲入,当先传来的是喻觉清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有人想杀我,被我都揍晕了。” 乔重钰在有人到来的瞬间就从祁远身边挣脱开去,状若无事地回了一句,然而方才情形还是落入了最先踏入的喻觉清眼中。 “觉清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去了唐师叔的院子,想来和你商量事情,结果半路上听见了响动,”喻觉清语气平静,“你先去里间换好衣服,外面有我收拾。” 乔重钰还未从惊吓里缓过来,闻言忙不迭地点头溜了。喻觉清并不看祁远,只是吩咐手下将房间重新打扫干净,将三七带回屋子,再将那几名刺客仔细绑缚了,分别关押起来。 他伤病未愈,一路走到这里已是勉强。祁远看他将人都一一安排走了,只剩自己站在廊下不住咳嗽,忍不住出言劝道:“喻总管保重身体。” “无妨。”喻觉清略一摇头,忽然转头直视向他,“不过,祁少侠方才是想做什么?” 尽管祁远已入镜一山庄数月,喻觉清却依旧以“少侠”相称――简直像是在暗示他什么似的。 “如你所见。” 祁远淡淡回答,同时偏过头,望向身侧的窗户。屋中灯火摇曳,在窗纸上投出一个模糊的剪影,随着他这声回答,那剪影竟像是同样被夜风所激,猛地一颤,倏忽间变得寡淡了。 他无声地笑了一笑。 第六章 真心 “怎么会是李师兄?!”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三名被生擒的刺客招认得很快。只是三张供述被分别送来之后,莫说是乔重钰,就连喻觉清也是满脸惊诧:“我也是不敢相信……莫非是有人栽赃?” 身为喻东杰的大弟子,李浚川一向与巩湛明被视为镜一山庄的护法人选。乔重钰听喻觉清也这样说,赶紧连连点头附和:“我也觉得,还是先把李师兄叫来问问也好。” 李浚川很快就被人寻来,乔重钰看他神色如常,悬着的心就松了一半,然而还不待他开口,李浚川首先便出声发问:“庄主昨晚可是遇袭?” “正是。”乔重钰一怔,“那几个人都被我们捉住了,问了一番,所以……” “看来他们这是把我供出来了?” 李浚川突兀地干笑一声:“庄主喊我来,是想听我自己亲口招认吗?” 他话音未落,人已在电光火石间冲至乔重钰眼前。正厅里除了他俩,便只有负伤在身的喻觉清,还未出招就被击倒在旁,只能焦急发问:“咳咳……李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们还没看懂我在做什么?”李浚川又是一拳击出,闻言忍不住冷笑,“我原本就是因为师父才留在镜一山庄的,如今他既然去世,谁稀罕替这纨绔子弟卖命!我原先也没打算昨晚就要了你的命,既想将你取而代之,亲自动手岂不快哉?” 李浚川乃是镜一山庄弟子中佼佼者,又正是而立之年,镜拳自然使得炉火纯青,招招如鬼似魅。乔重钰也不遑多让,脚下踏着水月步法在正厅里辗转腾挪,看在喻觉清眼中,最后只剩下一蓝一黑两道身影。 李浚川的拳快,乔重钰却像是比他更快,每拳都后发先至,将他攻势全部锁死,却迟迟不击他周身要害。原本两人都是攻守参半,到了后边,便逐渐变成李浚川守多攻少,最终仅剩招架之力。 “罢了,我自三年前便打不过你了,何苦再蚍蜉撼树。” 最终李浚川收招,立在正厅里憾声道:“不过你虽然是习武天才,却不代表可以将镜一山庄支撑下来。我既然无法赢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走吧。” 乔重钰收了拳,也不看他,只是用力揉了几下眉心,低声说道。李浚川一愣,面上涌起几分复杂神情,最终仅是说:“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5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主,你还是太天真了。” “这话我爹和喻师伯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倒又来提醒我一遍。” 直到李浚川离去后乔重钰才嘟囔了一句,弯腰将喻觉清扶起。喻觉清气息未定,抓着乔重钰的手腕努力平复了半天,才勉力出声说:“抱歉,我没想到真的是李师兄……” “你道歉做什么?要怪只能怪喻师伯教出来的弟子太能干,不甘心跟着我这个纨绔子弟做事。”乔重钰咧开嘴自嘲一句,只觉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力度忽然变大了几分,低头便看见喻觉清定定望向自己:“不要这么说,你会成为一个好庄主的。” “是是是,听喻大总管的总没错。” 他笑嘻嘻应,喻觉清面上神情却反而愈发严肃:“你既然这样说,那便听我一言。这些日子我派人查过祁远来历,他曾自称自己师承一周姓道人,师祖道号虚云,江湖人称‘绵里针’。虚云道长确实有个姓周的弟子,可多年来行踪成谜,有传言说,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此人来历不明,很可能另有所图,庄主最好还是少同他交往。” “觉清你都说了是传言,那其中也定然有不实之处。何况,祁兄明明是我主动招揽的,这些日子……”乔重钰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一颤,却还是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也未见他图谋什么啊。” “你还想装傻到什么时候?祁远明明对你有非分之想!” 乔重钰原本还在拼命麻痹自己,没想到喻觉清竟清楚将话都抖了出来,让他不禁移开了目光,干笑着说:“你看错了,昨日祁兄只是同我玩笑……” “乔重钰。” 喻觉清突地喊出他的全名,不由得让乔重钰哆嗦了下,转头看去。只见喻觉清撑住椅背勉强站起,平视着乔重钰的双眼,认真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我看得出来。因为我和他对你的心思是一样的。” “……不,”他说完这句,也不管乔重钰已然目瞪口呆的神情,自顾自地摇了下头,接着说道,“祁远大约只是想借此扰你心神,其实另有打算。可我确是待你真心实意的。” “觉……觉清你在说什么啊。” 这番话语简直如同惊雷炸响在乔重钰耳中,他怔怔瞧着自己的童年好友,想笑却又被对方的严肃表情吓住,目光四处乱飘,最终只能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我难道在做梦不成?” 清晰的痛觉从手肘上传来,痛得乔重钰呲牙咧嘴。见状,喻觉清伸出手,似乎是想替他揉揉――却被乔重钰下意识地避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重钰没错过对方一瞬间的眼神,连忙解释,“就是被吓了一跳,那个……” “我知道。”喻觉清淡淡说,“你没在做梦,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 他说完这句就先行告辞,留乔重钰傻在原地心如乱麻。他先前好容易才自欺欺人地将昨晚祁远的反常言行埋入心底不再去想,可没想到今日喻觉清不但掘地三尺,还抛了更多东西在他眼前,避也避不开。 喻东杰膝下一双儿女,喻觉出嫁得早,陪着乔重钰一同长大的还是稍长几岁的喻觉清。整整十九年,乔重钰早把对方当做了亲兄弟一般,再生不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我还能再怎么考虑啊……” 他喃喃自语着拉开厅门,竟然一眼看见祁远,吓得往后一跳,竟抬手就甩上了门。 “庄主,”祁远的声音隔着门传入,模模糊糊地听不出什么感情,“事已议毕,不回去休息?” “嗯……要回去。”乔重钰在心中暗骂一句自己反应过度,勉强挤出个笑,重新拉开门,“抱歉,我在想事,没料到祁兄就在门外,祁兄何时来的?” “半炷香前。” ――那就是李浚川离开后不久了。他今日刻意没有喊上祁远,却没猜到对方半途寻来,也不知将方才那场对话听去了多少,乔重钰心里不住打鼓,却只能装出副没事人的样子:“那我们回去吧。” 他抬脚要走,祁远却忽地伸手,往他肩上一推。乔重钰毫无防备,竟一下被祁远推得踉跄一下,连着后退了两步:“祁兄?!” 祁远不答,往前一步迈入厅中,又回手将厅门重新掩上了。他无声凝视了乔重钰片刻,忽地突兀开口问:“庄主神思不属,可是打算回去好好考虑喻总管的话?” “别胡说。” 乔重钰怔了怔便明白祁远说得是什么,见他果然听见了自己刚才和喻觉清的对话,连忙摆手道:“觉清大约只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明日我会再好好劝他一回。祁兄你听见就罢了,千万不要对旁人说起。” 他说完这句,抬眼一看祁远表情便暗道不好,赶紧绕开人重新推门出去。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几次差点走错了路。今日让乔重钰震惊的事,除了喻觉清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有先前的那几句话,让他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祁远昨夜种种言行,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想法? 残阳西斜,将他影子长长曳在身前的同时,也将另一人的影子缠绕在他脚下,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都无法摆脱。 三七昨夜被人打伤,如今还在大夫那里休养。乔重钰连院里的鸟都顾不上喂,步履匆匆想进屋落锁,哪知还是慢了一步,被祁远追进房间。 “祁兄还有何事?” 眼前的剑客表情平静,他却本能地觉出了危险,强自镇定地走到床畔回头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休息了。” “无事,”祁远摇了下头,上前一步,“三七不在,我来服侍庄主休息。” “不必了!” 乔重钰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一躲,竟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就这么仰倒在床上。他想要赶紧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按住,视野一暗,是祁远俯下身来望向自己:“庄主可是怕我?” “怎、怎么会……”乔重钰不敢同他对视,视线在房间中乱瞥,却忽地看见昨夜里被祁远披在自己肩头的那件外袍,心跳无端乱了几分,“祁兄是我请来的贵客,哪能劳你做这些琐事,我自己来就好――还请祁兄先放开我。” 他说着又挣了几下,可两人气力不相上下,自己如今的姿势又难以施力,半晌还是被祁远按在床上起身不得。祁远听他说完,只沉默了片刻,便问:“那倘若喻总管所说千真万确,庄主是否要将我逐出镜一山庄?”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祁远说完这句,蓦地松开一只手,转而撩开乔重钰衣摆,隔着裤子一把握住他的下体。要害受制,乔重钰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抖了几分:“祁兄?” “在下确实对庄主有非分之想。”他一字一句的说,手上微微施力,摩挲几下,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一次,“不知庄主是否要将我逐出镜一山庄?” “你……” 就在乔重钰愣神的功夫里祁远已经一手抽开了他的腰带,紧接着便将他外裤连同亵裤一同褪到膝盖。乔重钰两腿都被祁远以膝盖牢牢按住,唯一未受限制的左手正要去阻拦,祁远却已经弓下腰,在他茎身尖端一舔。 “呜!” 前所未有的感觉沿着脊柱一路上窜,登时让乔重钰屏住了呼吸。祁远却不肯再给他喘息机会,带着剑茧的手指在他下体上不断套弄,偶尔用舌尖挑逗似地舔弄几下,很快就使他的下身苏醒过来,在祁远手中逐渐胀大。 乔重钰虽然自小顽劣,可毕竟还是不敢踏足烟花之地,只偶尔从街头巷尾买回几本画册窝在房间里偷偷阅览。他虽偶有自渎,却从未有过如此刺激的体验――他仰面倒在床上,双手交叠被按在一旁,视线亦被撩起的衣摆所阻,全然无法看见祁远如何动作,只能感受着祁远的手指沾了些尖端涌出的稀薄液体,从柱身一路揉搓至两侧囊袋。 “快、快放开我,”尽管知道三七不在附近,他却依旧不敢大声呵斥,只得低低告饶着,“祁兄……哈……” 祁远竟真的松开了他的手。 ――可就在下一刻,剑客便半跪在他的腿间,将乔重钰已经彻底勃起的下体含入口中。 祁远动作算不得熟练,可那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还是让乔重钰发出一声惊喘,脚背绷直,连双手已经从获自由的事实都没能意识到。他感受着对方温暖的口腔,只觉得快感不住集聚,忍不住挣扎道:“呜,够了……” 他在混乱里抓住了对方的发尾,却也不敢用力,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祁兄,够了……” 在攀至顶峰的时候,乔重钰似乎听见了祁远低沉的笑声。 第七章 长夜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仅能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里逐渐融合成一处。衣襟被扯散,连带着发带也被拽落了,于是发梢戳刺在脊背上,有些痒,伸手想要去挠却被捉住了手腕。 “别乱动。” 那个声音低低的,其中包含的警示意味让他老老实实地顿住了动作,换来对方的几声轻笑。吻落在了喉结上,激得他一颤,很快就换来惩罚似的舔舐,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别……” 喉结终于被放开,紧接着是锁骨……干燥的唇一路往下,经由前胸,小腹,最终停驻在腿间蛰伏着的事物上。 “祁兄!” “庄主。”祁远唤着他,却突然偏过些头,只啃噬着大腿内侧的嫩肉。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黑暗,让乔重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花,终于伸出手,自己握住了燥热的下体。 原本有些僵硬的动作在祁远的注视下渐渐加快了速度,乔重钰回忆着先前祁远的动作,只听见自己呼吸愈发粗重,将对方的气息都掩了过去――可祁远的视线依旧留驻在自己身上,无声地催促着,直到他最终被快感彻底淹没。 “唔……” 乔重钰缓缓睁开眼。 轻薄的月光从床帐的缝隙中滑入,夜还很深。乔重钰动弹了一下便感受到被中一片黏腻,只能咬牙切齿坐起身,摸黑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祁远白日里以口替自己纾解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乔重钰将人逐走后心慌意乱,眼下三七不在,他也不敢去寻喻觉清,只好跟巩湛明他们一起用了晚饭,还被打趣说庄主莫非撞了邪。晚间就寝前他好容易才将那些事摈出脑海,谁知道到了梦里,它们不但卷土重来,还更变本加厉起来。 乔重钰饮了两口残茶仍觉气闷,干脆推开房门,打算去院子里透口气。哪知前脚还没迈出门槛,院中一个身影却蓦地回过头来,问他:“怎么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庄主没杀李浚川,毕竟是个隐患。”祁远道,“我怕他伺机回来报复。” “李师兄不是这种人。” 乔重钰说完一顿,想起昨夜的刺杀与白天的那场对话,忽然觉得有些泄气:“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不过他一日不回来找我算账,难不成你天天都要在这守着?” 祁远闻言不答,只静静立在树下。月光如水一般浸没了院子,而乔重钰站在阶上,竟像是同他隔水相望。 “更深露重,”过了片刻祁远才开口,说的却是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6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外的事,“庄主回去歇息吧。” 一提起歇息,乔重钰便立即想起方才把自己惊醒的绮梦,脸上发烫,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再等等吧,我还不困。” 他话音方落,便憋不住地打了个呵欠,半途连忙刻意把它伪装成了一个喷嚏。余光瞥见祁远走上前来,语调颇有些无奈:“庄主。” “做什么?你能熬夜,我便熬不得了?” 乔重钰使出他惯用的无赖嘴脸,干脆往台阶上一坐,抬手一指天心明月:“今晚月色好,我要赏月。” 他说这话时祁远便站在他身旁垂头望下来,两人身体挨得极近,隔着一层单衣,乔重钰几乎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发散出的热度。他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却看见地上祁远的影子小幅度地摇了下头,然后推门走进了屋里。 外裳被披在肩头,伴着一句嘱托:“夜里风凉。” 乔重钰毕竟没有睡足,在阶上小坐了片刻便觉得困意再度涌起。他怕再接着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敢去睡,只好偏过头问祁远:“祁兄可会吹笛?” “不会。” “当真?”如今的祁远似乎又恢复了当初少言寡语的沉静样子,让乔重钰戒心逐渐减少,笑吟吟道,“前两次我听见笛声,祁兄都在左近,我还道你肯定会,只是瞒着我。” 祁远在原地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支竹笛,递到乔重钰手中:“在下确实不会。可身上一直带着这支笛子,也忘了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支竹笛确实上了些年头,原本应当翠绿的笛身泛着黄,周围还有些细小的开裂。乔重钰把玩了片刻,只能承认这确实是支平平无奇的笛子,忍不住道:“这么旧了,难为你还留着。” “每次想丢又舍不得,就这么带在身边了。”祁远道,“大约是家中旧物。” 数月来乔重钰很少听祁远谈起自己的事情,只知道他先师姓周,一年前已然亡故。此时干脆又问起祁远拜师的事――可确实是平平无奇,再加上祁远本来也不擅讲述,几句话干巴巴地交待下来,乔重钰差点又打起了呵欠。 “罢了,反正三七没在,也不怕吵了人,我给你吹个曲子好了。” 他几年前曾心血来潮学过几日笛子,不过很快就抛诸脑后,如今再吹,也只敢挑个简单小曲,还往往吹完上句就忘了下句。一曲艰难吹罢已是满月西沉,乔重钰终究还是乏了,往一旁的廊柱上一靠,嘴里喃喃道:“我稍微歇一下……”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乔重钰悠悠醒转,还没忆起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三七欢天喜地地冲进来:“庄主,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乔重钰喜出望外,刚要起身,这才想起什么,问他,“是你把我扶进来的?” “从哪儿扶进来?”三七一脸茫然,“我清早才从大夫那回来,当时庄主睡得好好的呢。” “……哦,没事了。” 他揉了揉额头,确认昨晚换下的衣服还被掖在床角之后,这才一清嗓子,平静地问:“对了,你可有看见祁……” “庄主!” “诶?喻总管……” 喻觉清推门而入,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山庄里弟子们知道了李师兄被逐的事,有几名师兄弟正在外面大吵要离开这儿,你快些同我过去。” 第八章 裂隙 镜一山庄中,前庄主乔展空与前长老喻东杰座下各有些亲传弟子。因乔重钰年少,乔展空死后庄中大部分事情便都由喻东杰来决定。如今喻东杰去世,庄中难免人心浮动,如今李浚川又乍然被驱逐,当乔重钰赶到正厅,早有不少弟子聚在那议论纷纷,大多是喻东杰座下弟子。 “诸位来此是因为昨日李师兄的事?” 乔重钰落座后即便发问,一旁的喻觉清眉头一皱,正想提醒他不可再这般称呼李浚川,下面已经有人大声道:“不错!敢问庄主为何驱逐李师兄?” “我已经向镜一山庄中所有弟子说明,李浚川图谋不轨,甚至不惜雇佣杀手刺杀庄主,庄主仅将他驱逐已是格外开恩。”喻觉清冷声道,“你们还有什么异议?” “喻师弟,我们是在问庄主,并非是在问你这个总管。”说话的柳成达身为喻东杰的二弟子,一向唯李浚川马首是瞻,见喻觉清替乔重钰说话,怒火更胜,冷笑着问,“大师兄身为下任护法人选,为何要做出刺杀庄主这等事?庄主武艺精湛,莫说是外面雇来的几个刺客,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难以伤你丝毫。” 柳成达这句问恰巧是乔重钰心中费解之事,可当日李浚川一口认下自己有谋逆之心,又同乔重钰大打出手,终于也没让他问出个所以然。此时柳成达再度将问题抛出,乔重钰咬咬牙,也只能如实回答:“此事我亦是不解,可惜李师兄昨日不愿同我多说。” “是大师兄不愿多说,还是庄主根本就没有给他分辨的机会?” 柳成达见乔重钰示弱,登时气焰更甚:“我看,恐怕那刺客根本就不是大师兄雇来,而是有些人故意想嫁祸于他,好将我们一系弟子统统逼走!” “够了!”喻觉清一拍桌子,脸色已经气得惨白,“大家同为镜一山庄门下弟子,何时分过派别?柳师兄,我爹尸骨未寒,你就在庄中如此搬弄是非,将来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去见他老人家?” “是,论对镜一山庄忠心不二,我比不过喻总管你。”柳成达刻意加重了总管二字,“可师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大师兄便被不明不白逐出山庄,这时候你身为长老亲子,不替大师兄做主寻回公道,只一味向着庄主,将来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师父? ”他说完这句,又抢在喻觉清开口之前大声说,“反正镜一山庄永远都是乔家的镜一山庄,我们这些人东奔西走一辈子,到头也不过是兔死狗烹,还不如早点投靠其他门派来得舒服!” “柳成达――” “好了。” 乔重钰忽地站起身,按住喻觉清,缓声道:“觉清你伤病未愈,不要这般动气,小心伤了身子。” 他说完这句,回过身来,逐一扫视厅中弟子,只看见一张张熟悉至极的脸孔,无一例外写满了怀疑神色。他还记得去年秋日里的继任典礼上,从这里望下去,满堂弟子中也混杂了不少面怀忧虑的人,可他那时却只是在心底一哂,毫不放在心上。 “又不是让我接掌鸣玉派,区区一个山庄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接过印信的时候这样想,“反正还有喻师伯帮我。” “李师兄雇人行刺我一事,是他亲口承认,证据确凿。那三名杀手还关押在庄中,只是就算我让他们前来对质,恐怕柳师兄也是不信的。” 乔重钰说着,重新在主位上坐下:“我向来尊敬喻师伯,也没做过任何栽赃嫁祸李师兄的事,更从未意图针对过庄中任何弟子。不过来去自由,你们若是想改投他派,我绝不阻拦。” 最终,由柳成达带头,决定离开镜一山庄的弟子竟有整整十五人。喻觉清几番想要发话都被乔重钰按住,这时见昔年师兄弟纷纷离去,早已面无人色,想要起身去追,却依旧被乔重钰拦下:“觉清,不必了。” “怎么不必?!他们都是庄中弟子,和我也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只是一时被柳成达煽动……等我去劝――” “你方才不是也劝过了么?有什么用。”乔重钰摇摇头,竟然还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心不在这里的人,把他们强留下来等着拆我的台么?随他们去吧,我回房补觉。” “庄主……” 他第一次觉得回房的路有那么长。 祁远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院中,旁边廊下挂着一串笼子,是乔重钰平日里最爱流连之处,各色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乔重钰一言不发走过去挨着将笼门打开,将所有鸟都放走了,也不理祁远,闷头走回屋子里。 他合衣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帐顶的花纹瞧,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开口,轻声唤:“祁兄。” 祁远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入:“我在。” 乔重钰也不起身,只眨眨眼,说:“你来山庄的那一日,喻师伯听外面有人说镜一山庄要败在我手里,被这话给气得不轻。还是我劝觉清,说既无外忧又无内患怕什么呢……结果竟然真的乌鸦嘴了。我爹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会不会后悔养了我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庄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做得唯一一件对的事,大概就是把你招进了山庄。” 他说完这句,外面忽地没了声音,乔重钰一愣,正要起身往窗边看,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响,逆光中祁远已经走了进来:“庄主当真这么想?” “自然。”他下意识回了这句,这才意识到祁远为何有此一问,呼吸一滞,对方已经在自己床头坐下,俯身望来。床帘拉了半幅,乔重钰看不清祁远面容,只能瞧见他一双眼睛亮如寒星,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属下便僭越了。”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乔重钰思维迟滞间也没听清祁远说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怦怦跳动,而对方倾身吻住自己,恍然间竟像是昨夜梦境重演。衣衫被剥落,他听见自己抖着声音问:“……三七呢?” “到何家集买小米去了。” 因不知三七何时会归来,乔重钰初时无比紧张,可随着祁远一路吻下,他也渐渐不知今夕何夕,只攀附着祁远,任由他取了脂膏,延股缝一路滑下,在穴口外按揉几下,最终将一指缓缓探入。 “唔!”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怪,乔重钰将头埋在祁远颈间,感受着对方的经过脂膏润滑的指节挤入自己体内,旋转一圈,忍不住出声阻止,“别这样……” “且忍一忍。” 随着扩张愈发深入,脂膏融化,渐有黏腻水声随着祁远的动作响起,让乔重钰更心慌意乱。后穴的手指已经加到了三根,他只觉得自己先前泄过一次的下身又有了些反应,不由得再次开口催促:“好了。” 祁远终于撤开了手指。两人双眼早适应了昏暗环境,乔重钰看见对方一件件除去衣物,露出光裸胸膛,其上竟有几道旧伤交错。他刚想开口询问,却忽地被对方按倒在床褥中。 “庄主。”祁远按住乔重钰双腿,将下身缓缓楔入他身体。虽然事先已充分扩张过,可毕竟是头一次,乔重钰开始几乎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感到祁远的吻落在自己脸上,安抚一般。 祁远直到乔重钰适应了体内巨物后才缓缓抽动起来。肠道被顶开的滋味实在难以言喻,乔重钰感受着后穴传来的酸麻感,只觉得随着祁远逐渐加快的动作,有什么其余的滋味从两人相连的地方涌起,一缕一缕将他紧紧缠绕。 “唔、祁兄……哈……” 他双腿不知不觉缠在祁远腰间,下体早已重新站立起来,祁远每一轮顶入都撞在对方小腹上,留下一滩稀薄体液。 “庄主……庄主你在屋里吗?” 突然三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乔重钰浑身一颤,后穴绞紧,只听见祁远在他耳边闷哼一声,竟然就这么在他体内射了出来。 祁远在乔重钰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7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即将达到高潮的前一瞬猛地以口封住他的唇,同时一把将余下的半幅床帘放下,只听见吱呀一响,三七已经推开了门。大约是发现了紧闭的床帘,三七只道乔重钰歇下了,便又重新退了出去。 两人在更加黑暗的床帘后紧紧相拥着,久而久之,竟然连心跳的节奏也同步在了一起。乔重钰半晌才从刚刚的惊吓里回过神,抬头看一眼祁远,低声道:“好险。你等下怎么出去?” “翻窗。” 两人对视一眼,竟一齐笑出声来。 第九章 死生 按镜一山庄惯例,护法人选应当在新庄主上任一年后方可决定。可如今山庄中长老及护法之位全部空悬,乔重钰同喻觉清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提前将巩湛明与景越升任为护法。 此事从最初决议到接任仪式不过短短四日,全庄上下忙得人仰马翻,终于赶着时辰,由乔重钰将护法印信交去两人手里。仪式后所有人都乏了,乔重钰亦是困得睁不开眼,等人群散去就奔回房间躺倒。 他在半梦半醒间沉浮半晌,忽然听见窗棂一声轻响,随即的落地声却几乎是悄不可闻。他醒了几分,眼睛却还不肯挣开,只含笑由着对方抚上自己脸孔,嘴里含糊道:“祁兄的翻窗功力愈发精湛了。” “拜庄主所赐。” 祁远见乔重钰不愿醒,也不再扰他,除了靴翻身躺上来,一手松松将人圈在怀里。有人守在一旁,乔重钰自然格外安心,竟然就这样熟睡过去。 梦中是来年春三月,杏花烂漫,他又折了许多,插在两人头上襟上。花瓣娇嫩,一动就纷纷落下来,竟将他二人的青丝都掩成秋霜。 乔重钰是被外面的响动惊起的。 枕边空无一人,他披衣而起,正看见祁远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杜良修语声急促:“庄主,万极门来犯!他们趁咱们不备,已经破了门口守卫的拳阵与机关,现在已经杀到演武场上了!” “怎么会?!” 他顾不上多说,拔腿就冲出屋,向着喊杀声的来源一路狂奔。镜一山庄的弟子们早就倾巢而出,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万极门中人似是专门为克制镜一山庄修了一套拳法,有些低阶弟子没过几招就吓得不敢再战,跪在地上连声哭喊。 乔重钰在广场边缘站定,紧咬牙关一拳便是挥出,只见迎面赶来的万极门弟子连忙伸臂招架,却听耳边一声闷哼,同来的人竟先一步倒在地上。就在他怔神的片刻,前胸却猛地挨了一记重拳,登时将他打晕过去。 见乔重钰现身,场中有人一声喝令,登时十数人涌来,将他围在中间。祁远紧跟在他身后,见状长剑刺出,剑尖已如毒蛇般吻上一人手腕。 祁远一击得手,又是一剑平削,直取另一人下盘。他有些担忧乔重钰的镜拳受制于万极门,偶然一瞥,却见少年一面迎击,一面密切注视着周围敌人的招式,原本紧皱的眉心竟一点点舒展开来。 镜拳之所以得一“镜”字,便是在于其变幻莫测。似左实右,似右实上,使敌方如堕镜中,难辨东西南北。万极门的克制之法虽然看似每招都能化解镜拳招式,可实际上只能糊弄入门不久的弟子。若配合水月步法,使拳法真正活起来,对方那套粗劣的攻势定当再无效用。 思及此,乔重钰心下顿时一片清明,忍不住清叱一声,双拳齐出,开出一条路来,杀进演武场中央。祁远紧随其后,只听见乔重钰一面游走出击,一面朗声说道:“我镜一山庄以镜拳为立庄之根本,历百年而不衰,岂是朝夕之间可破?――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吐一字便击出一拳,脚下踏着水月步法,竟恍若谪仙临波,无人可以抵挡。一句话的功夫人已杀入演武场正中,而周遭弟子俱是心神激荡,纷纷重新摆好架势,开始反击。 “护卫山庄!” 见场中形势逐渐逆转,乔重钰正暗中舒了口气,前方一招攻来,他下意识还击,抬起眼却看见一张怪异至极的脸孔。 “你……” 对方一招未中,竟也不再进攻,反而点足往后掠去。此时远处忽地传来哨声,霎时间攻入镜一山庄的万极门人尽数开始撤离。 那个面孔怪异的人也同样混在人潮里退去,乔重钰一惊,拔足便追上去:“等等!” “庄主!”喻觉清先前被万极门的弟子阻在角落,此时难以阻拦,唯有大声唤道,“莫追了,当心埋伏!” “我自己去去便回!” 乔重钰置若罔闻,挥手让其他人留下,只扬声喊:“祁兄!” 祁远不待他招呼就早已跟了过去,两人转眼就消失在山庄大门外。喻觉清顿足,环视一圈,见护法景越已经受了伤歇在一旁,只好大致先安排好庄中事宜,又低声吩咐巩湛明先率弟子守住山庄,这才独自追上去。 万极门大约早有打算,一众门人撤退得很快。乔重钰一路追到林间才赶上,只见跑在最后的人正是方才自己要拦住的那个,不由得高声道:“站住!” 他说话时同时左拳探出,击向那人后脑。对方连忙侧头让过,回身招架。其余人见有人遇袭,竟无一人出手相助,转瞬去得远了,场中顷刻间胜负已定,乔重钰正伸手要揭下那张人皮面具,却忽地听见祁远拔剑出鞘:“小心!” 乔重钰一凛,撤回手,只见林中不知何时又出现十余个蒙面人,正将他们团团围住。被乔重钰缠住的那人见他收招连忙退入人群中,而乔重钰似笑非笑盯着蒙面人中首领似的一人,淡声开口:“喻师伯,我连李师兄都能认出来,难道还认不出你吗?” 月光被细密枝叶所阻,仅在地面上投下巴掌大小的碎块,不但无法照亮,反而还衬得四周更为阴森可怖了起来。乔重钰一言既出,便负手看着领头那人一声骇笑,缓缓除下面巾,露出张苍老的脸:“庄主果然是个聪明孩子,怕是早心有怀疑了?” “不……我直到刚才见到李师兄,才知喻师伯原本有这样打算。”乔重钰缓缓说,“先前李师兄雇人伏击我,虽然奇怪,可我也未曾想到是出于喻师伯的授意。直到今晚万极门来犯,我看出那所谓的‘破解镜拳之法’不过尔尔,这才起了疑――觉清功夫不深,看不透彻,喻师伯却不至于此,除非你和万谷风联手,要给我演这一场好戏。” “聪明,聪明。” 喻东杰抚掌大笑:“怎么样,贤侄,现在觉得这个山庄不好扛了吧。师伯按理应该帮你,不过想着既然是你们乔家的山庄,何苦替人做嫁衣呢。” “我早有打算,将下任庄主之位传予庄中武艺品行俱佳之人,并不局限于姓氏血统。” “说得好听!”喻东杰闻言,竟然冷笑,“你祖父乔友松当年便也是如此,说什么任人唯贤,骗我与唐师弟一腔热血地替他卖命。唐师弟资质上佳,弱冠之年就能与长他四岁的乔展空打个平手,按理,镜一山庄庄主之位,该当传予唐师弟才是。” “结果啊,又过了几年,就在他与乔展空一同娶了一双姐妹,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乔友松却把他派出去,说是要他与鸣玉派埋伏在乾宗的弟子接头,取一封信。就在那一次,唐师弟受了暗算,一条腿就此残废,庄主之位,自然还是轮给了乔展空。我技不如人,对付不了他,不过好歹,等到了那场疫病……” “什么?!” 这一声惊问竟是由两人口中同时说出。喻觉清方才赶到,还未从父亲尚在人世的震惊里脱出便听见这一席话,几乎快要站不稳:“您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自然不假。” 喻东杰瞥一眼咬牙切齿的乔重钰,目光落在喻觉清身上时已经重新冷了下来:“我最初曾想在乔展空死后夺过庄主之位,可想到你如此窝囊,难保不会想方设法把庄主位还到这小子手里。思来想去,还是干脆毁了镜一山庄痛快。” 乔重钰原本在听见自己父亲身亡真相后便想攻上,却一把被祁远捉住手掌,用力握了握。他深呼吸了数次,这才终于平复下心绪,待喻东杰说完后稳声开口:“喻师伯今日说这许多,大概是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了?” “自然,现在镜一山庄定然人心惶惶,若再传出你死了的消息,就凭那巩湛明和景越,哪撑得起整个门派?” 乔重钰闭口不答,只抬眼往周遭望去。喻东杰大约是和万谷风有言在先,如今包围着他们的人全数都是当日随柳成达离开的庄中弟子,再加上李浚川和喻东杰,总共十一人。 “由我拖住喻师叔,祁兄对付李师兄,觉清再收拾几个,应当勉强能够脱离。”乔重钰在心中思量道,正想低声开口,却看见喻东杰探手入怀,目光中竟闪过一丝狰狞。 只见喻东杰将一支短笛凑在嘴边,吹出两个短促音节后,忽地冷声喝道:“你还在等什么?!” 祁远动作一僵,突然拔剑,直向乔重钰刺来! 第十章 薄冰 剑尖缀了月光,亮如寒星,直刺向乔重钰胸前。而乔重钰瞪大了眼,连躲闪都忘了,只看见那一道寒芒在漆黑林间不断拉长,而祁远的眼神竟是一片空洞。 他张口想唤对方,可一个“祁”字还未能发出,剑已攻到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乔重钰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而下一瞬,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唔!” “觉清!” 祁远一剑刺入即便拔出,只见剑刃染红三寸有余,随着剑尖离体,喻觉清腰腹上顿时鲜血狂涌,被乔重钰抖着手点了周围穴道也不能全然止住。祁远在拔出剑后竟也没了动作,眼神中似乎闪过片刻挣扎,可等乔重钰再看时,又只剩下了一片空茫。 “……蠢货!”喻东杰手一颤,短笛竟然掉落于地。喻觉清吃力按住乔重钰肩头,转过身,朝着父亲苦苦哀求:“爹……回头吧……” 乔重钰早已什么都顾不得,负了喻觉清便要突围。好在喻东杰一时怔在原地,其余人哪拦得住他,直到乔重钰冲出包围,才听见喻东杰气急败坏的大吼:“拦住他!――祁远!” 刺耳的短笛声又响了一声,他听见背后脚步纷乱,而喻觉清伤口淌出的血液一点点浸透了他的衣物,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树林在他眼中化成一团模糊的漆黑,其中包着一点猩红,他便竭力向那团跃动的红色奔去―― “庄主!……喻总管?!” 乔重钰终于在被追上前遇到了前来救援的山庄弟子。在彻底走出树林外时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可不论是喻东杰还是祁远,都早已不见了身影。 他们回到镜一山庄时天边已隐约泛起亮光,只是在满山庄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微弱。受伤的弟子已全数被安顿了,只留下了比往常多一倍的弟子守夜,是故当乔重钰负着重伤的喻觉清匆匆闯入山庄大门时,惊呼声几乎此起彼伏地追了他一路,让他心头慌乱更甚。 山庄里的孙大夫早接了讯息候在房里,一看见伤口面色就凝重了起来,先往喻觉清口中塞下数颗丸药,又替他止血包扎,这才令乔重钰解了他那几处被封住的穴道,搭脉诊断起来。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8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如何了?” 乔重钰不待大夫开口就急匆匆询问,却见孙大夫抬头看自己一眼,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喻觉清,并不出声,只是抬手指了指门口,示意先出去。 他蓦然心中一沉。 孙大夫一直到了门外才沉声道:“庄主,老夫无能……喻总管服了续命丹,稍后便会醒来,到时候,庄主就多同他说说话吧。” “你说什么?”乔重钰被对方话中的意思骇住,反问一句,见对方只是垂目不语,片刻后才涩声道,“孙大夫……你当真已尽力而为?” 孙大夫闻言先是一惊,可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一声:“庄主是知道老头子所作所为了?也罢……老庄主一事与喻长老一事,我的确罪无可恕,待明天一早,定当以死谢罪。只是喻总管确实伤势垂危,纵是华佗扁鹊,恐怕也已束手无策。” “孙大夫自我出生前便一直在山庄里,我信你身不由己,而且这两件事,我暂且不想让外人知晓。”乔重钰瞥一眼愈发明朗的天色,用力揉揉眉心,“可我的确不能安心让你继续在这儿了,你便自请还乡吧。” 送走了孙大夫,乔重钰重新推开门,才发现喻觉清已悠悠醒转。他连忙在床畔坐下,只见喻觉清两颊浮起不自然的血色,知道是药力兼回光返照的作用,不禁眼睛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怎么了……堂堂庄主,当心别人看见了,更瞧不起你。” 喻觉清见他一脸凄然,忍不住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膝盖,却不慎牵动到伤口,顿时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乔重钰慌张地按住他,余光瞧见一旁孙大夫没带走的续命丹,又取出一颗想要喂给他,却被喻觉清摇着头拒绝了。 “方才我虽然昏着,话还是听见了。”喻觉清说,“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不要浪费丹药了。” 他说完这句,凝了下神,复又重新开口道:“祁远我原先一直查不到他的来历,却没想到竟是我爹安插在你身边的……祁远武艺极高,恐怕不是受雇于一般组织,而且看昨晚我爹的那只短笛,总觉得有些诡异……你若是以后再见到祁远,一定要小心。” “觉清你别说了……” 乔重钰甫一回想起之前林中总总,便觉得头痛欲裂,连声音也掺入几分哀求神色。喻觉清抬眼看他,忍不住轻叹:“我知道现在不该跟你提这个……可只怕是没机会再提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先前被药力强行激出的精力又重新涣散开,却还是勉力道:“孙大夫一事,你做得很对。我爹诈死一事,若是被外人所知……莫说庄中两系弟子会生出罅隙,镜一山庄也难免会被旁人横加指点……自然,我也是有些私心……只盼他此生,仅是一个为了镜一山庄而死的长老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 “从小到大,难得见你这么肯听我的话。”喻觉清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小时候一直说,以后自己当了庄主就让我作长老一起保护山庄,但是我武功太差……好在这次,终于帮上一点忙……之后山庄就靠你守着了……” 室内灯烛燃至尽头,发出一声轻微爆响,旋即熄灭。乔重钰静静坐在昏暗室内,听着身旁那人的呼吸声逐渐低弱下去,直至彻底无法听闻。 至此,他身畔已然空无一人。 乔重钰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这才发觉巩湛明已候在阶下。见乔重钰神情,巩湛明已然知晓发生了什么,只低声禀告庄中弟子伤亡情况,在乔重钰颔首表示直到了后,又忍不住问:“那个……不知祁兄去了何处?” 他只怕祁远也死在了林中,却只见乔重钰面无表情地僵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他离开了。” “这――”巩湛明有些不解,“是庄主派他去做事还是?” “别问了!” 乔重钰喊完这句才回过神来,勉力挤出个笑:“抱歉……我们准备丧事吧。” 第十一章 尘梦 成都天府楼无论年节永远宾客盈门。一名年轻男人站在门口往熙熙攘攘的大堂中张望了半天,终于寻了个时机溜进去,可还没等踏上往二楼的台阶,就听见一声怒喝:“张伯!” “哎――”那年轻人表情一僵,回过头来时却是满脸和气的笑容,“老板娘,您生意好,就不用特意跟我打招呼了。” “你以为老娘愿意和你打招呼?”老板娘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叉腰道,“上回的饭钱呢?不要以为你是熟客,就可以随便赊账!有手有脚的年轻人,成天就晓得翻窗户,怎么教好你那几个弟兄?” “是是是,老板娘教训得对,上回只是在下一时拮据,今天已经带够了银钱。” 被称为张伯的年轻人连忙数出钱来,尽数付给老板娘。却见对方点了一道,忽然抬起头,问:“今天的呢?” “这……今天的,我临走前定然会结账。” 他赶忙承诺,这才得了允许,去二楼雅座点单。酒菜很快上齐,他刚夹了一筷子,就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背后,不由得无奈道:“难不成要我现在就付――怎么是你?” “兄台还记得我。” “自然不会忘记。”张伯说着,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剑客,忽然一笑,“怎么,你自己终于意识到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嘛,没什么能耐,就是知道的东西多一些。” 张伯说完,见祁远一脸敌意,连忙解释:“罢了,我只是买个关子――少侠可知晓肆云阁?” 肆云阁是活跃在江湖中的一处情报组织,据点便正是在成都。祁远听了这个回答,面色稍霁,于是点点头:“那阁下大约知晓我为何来此。” “自然知道。”眼见饭菜都有些冷了,张伯连忙往嘴里塞了几筷子,含糊问,“你身上是有支笛子吗?”他见祁远一怔,旋即伸手入怀,掏出一支破旧竹笛,递到张伯手中。 “你走远些。” 张伯将笛子拿在手中把玩一圈,头也不抬地吩咐一句。祁远虽然费解,但还是依言走开了几步,却忽然瞧见张伯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直接劈在竹笛之上! 祁远在他作势要劈砍的瞬间便往回奔去,却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竹笛被对方砍成两半。他一把将竹笛夺回,这才蓦然愣住:“我……” “看来我们之前查的都没错,你们虽然不记得这竹笛是何物,却下意识不会将它抛弃或损毁。” 张伯说着,伸手指指:“你自己看?” 那被剖开的竹笛中,靠近尾端的位置,竟刻着一个血红的“梦”字。 乔重钰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他还是五六岁的光景,喻觉清八九岁,在他看来,几乎只离长成大人一步之遥。那时他刚开始随着父亲习武,出不了山庄,他闲暇时就总爱跑去喻东杰的住所,找喻觉清玩。 在乔重钰的记忆里,那几年,每当他踏入喻家的小院,总能看见喻觉清在桃树下练着拳法,一式一式,从未停歇。 “觉清,别练了。”他在一旁等得不耐,“姐去园子里摘花了,咱们也去找她玩吧。” 他记得喻觉清神情松动了一下,可等余光瞟见一旁紧闭的房门,表情又绷紧了:“不行,我还要练半个时辰,你先去吧。” “姐又不喜欢和我玩。”他苦兮兮地控诉,扁着嘴问,“觉清,你怎么那么爱练武?” 当年的他没有理解到喻觉清一瞬间黯淡下来的表情,只记得又过了几年,喻觉清突然不再那么热衷于习拳,反而开始帮着总管处理一些琐事。而喻东杰对待幼子的态度,似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一日日地冷淡了下来。 乔重钰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门外透入的火光。一旁的三七注意到动静,连忙递来一碗热茶,他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不想再喝,只问:“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了。” 乔重钰从白日便开始领头祭奠在昨夜动乱里死去的喻觉清和庄中其他两名弟子,一直忙到暮色深沉才被劝入了内室里小憩。此时走入灵堂,并排列于厅中的三具棺木仍安然沉睡,留下守夜的弟子还在往一旁的火盆中投着纸钱,只不过因为困倦,动作慢了许多,火光也渐渐微弱下来。 “我来吧。” 乔重钰说着,接过纸钱,投入盆中。灼人的热气卷着纸灰扑在他的脸上,逐渐将他的视线也蒸得模糊起来。他觑一眼外间依旧暗沉沉的天色,忽然又想起不到一月之前,他率人前去青城派观礼返回之后,有一日同祁远在何家集听了说书回来,自己无意中瞧见河道里漂了只无主小船,便非要上去,结果两个人都不会用桨,随水漂了老远才终于靠岸,只能徒步走回山庄。 半途上天就黑透了,幸亏不是朔日,天上还有轮月亮聊以照亮。他和祁远一前一后地走着,夜深人静,他们竟像是忘了交谈,只是在沙沙的脚步声与水流声里无言地赶路。 他在灵堂守到天将破晓才离开。三七忙不迭想把人引回房间休息,乔重钰却摆摆手:“你先回去,我想再去觉清屋子里看看。” 他已不知多久没仔细瞧过喻觉清的屋子,此时再看,才发觉许多陈设都是小时候见过的,虽然泛黄发旧,却还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桌角一个小小木雕,手艺粗糙,勉强能看出是只鸟,乔重钰想起这是自己某年送给喻觉清的生辰贺礼,忽然鼻头发酸,赶紧退出屋来。 他在院中的桃树下站了片刻,这才又走入喻东杰的卧房。喻觉清大约是来收拾过,整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连书架上的书也全部被移走了。乔重钰原本是想来寻些关于喻东杰联络祁远的线索,可转念想到既然他当初只是诈死,先前必定已将所有证据销毁或转移,怎么会专门留着给自己看。 乔重钰苦笑一声,抬脚要走,却在拉开房门的瞬间听见一声轻响。他急忙转头,只见一张纸页被自己方才开门带起的风所激,从床底下飞了出来,那页纸约莫是从书中撕下,边缘还有灼烧过的痕迹,乔重钰捡起一读,竟是些门派掌故,可在蜀中唐门之后,却是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尘梦堂。 第十二章 离散 “庄主,这都整整三日了。” 外屋的更漏滴滴答答地响着,已是寅初。三七揉着发红的眼睛端上一盏热茶,在乔重钰歇息的当口忍不住再次劝道:“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身子会累垮的。” “几天而已,不碍事的。”乔重钰喝一口浓茶,被苦得连连皱眉。在他的手边,背后,都摞着满满当当的书本――这都是镜一山庄历年积攒的,关于各个门派的记载。 自从那日在喻东杰房中发现记载了尘梦堂的纸页后,乔重钰便对这个门派上了心。然而那页书上的记载,不过短短两句,除了知晓这个门派靠培育杀手为业外,他们的据点,手段,甚至是历任堂主,全部都没有提及。 乔重钰先前从未听闻过尘梦堂,问遍庄中的年长弟子也无人知晓。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所有记载都从书库里搬了出来,每日晚间查阅,可饶是如此,也依旧毫无所获。 “还剩这边几本就能找完了,你先去睡吧。”乔重钰喝完了茶,将茶盏塞回三七手中,头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9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不回地吩咐。三七见状,也不敢再多耗他时间,连忙悄悄出去了。 深夜里起了风,将檐下灯笼吹得不住摇晃,旁边的一串空鸟笼也跟着晃动起来,发出当啷当啷的撞击声,惊走了墙沿下的耗子。渐渐风势止歇,天边曙光初现,那间彻夜灯火通明的屋子才终于暗了下去。 乔重钰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便从噩梦里惊醒。他坐在床头喘息了片刻,终究是不愿再回到那场梦境中,干脆披衣起身,草草洗把脸,拿着桌上一封昨夜就写就的信走到外面。 “替我将这封信送去成都的肆云阁。” 送信的弟子很快归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名看样貌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穿一身洗得发旧的衣袍,进门就向乔重钰拱手为礼:“肆云阁叶仲,见过乔庄主。阁中主事这几日出门在外,所以您所求的资料便由我送来了。” 叶仲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支封死的细长竹筒,亲自交到乔重钰手上。肆云阁号称搜尽江湖中事,将诸多门派辛秘整理成册,以高价出售。乔重钰将竹筒拆开,只见里面紧紧卷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展开足有两尺,上面布满了蝇头小字。 乔重钰看了几眼便知里面定有自己要寻的东西,立刻依言将先前允诺的酬金付出,又亲自送走叶仲。回院中时却见巩湛明和景越都守在那,还没待他发问,景越便当先开口:“听三七说,庄主还在查那尘梦堂的事?” “……嗯。” “庄主何必在这上面费许多时间?”景越性情浮躁,心里想着什么便都一股脑地说出来,“现在既然咱们都知道祁远听令于喻东杰,防着就是了,他是不是尘梦堂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乔重钰听景越说完,沉默半天,才缓缓说:“景师兄说的是……” “你虽然也觉得我说的是,可还是要接着查下去,对不对?”景越一听他语气就明白了七八分,几乎是疾言厉色地说,“你当自己没耽误庄中事务,我们便管不得你了?三七今天终于忍不住来找我与大师兄,说你连着好几晚都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翻遍了山庄里的典籍还不够,竟然又去求助肆云阁。你也不想想,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喻东杰正巴不得你把自己折腾死呢!” “师弟!” 巩湛明方才就接连使了几个眼色试图制止景越,此时看乔重钰面色越来越白,连忙出言喝止。景越正在气头上,哼一声就愤愤走了,留下巩湛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晌,才终于叹口气,温言劝说:“庄主……你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了。” 乔重钰仅答了一句便不再说,转身回到房间里。先前肆云阁送来的讯息还好好地收在袖中,他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天色转暗,夕阳将树影打在眼前的窗棱上,还依旧不敢将它摊开。 景越说得确实没错,如今喻东杰计划败露,祁远出身何处,动机为何,对镜一山庄而言,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证实了祁远确实是受了喻东杰的控制――乔重钰用力闭了闭眼,脑中重又浮现出那一晚祁远空茫的眼神。可若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先前种种,其实也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斗室中一灯如豆。 “你当真想好了?” 屋内狭小,陈设也亦是简单无比。一张窄床贴墙而放,床头床尾都几乎抵上两头的墙壁,除此之外,便只余一张桌案,搁在另一个角落边,离床不过两三步距离。 发问的人是坐在桌旁的老人,须发皆是花白,精瘦得犹如一杆枯竹。在他身后,还立着一名样貌和善的年轻人,两人的眼睛都望向床上躺着的男子。 那张床上只草草铺了张褥子,连个枕头都没有,而合衣仰卧的男子此时直盯着幽深房顶,闻言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答:“是。” “我知道了。”老人得了应允,点头起身,竟从桌上抽出几根绳索,将平躺于床上的男子四肢统统束在床柱上。做完这些,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布巾,叠了几叠,放到那人口边:“咬住。味道怕是有些奇怪,不过浸的都是凝神静气的药物……”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男子便顺从地张开口,将布巾咬在嘴里。老人低头打量他片刻,忽地叹息一声,转身向后走去。 “张公子,余下的事交予老夫便可,你尽管放心。” “那就有劳丘神医。”张伯向老人深深一揖,再度看一眼已经闭目养神的祁远,开门离去。门外是一处小小庭院,此时正值盛夏,随着门扉开启,院中生机烂漫的景象便争先恐后涌入这斗室,可祁远竟看也不看,像是心如死水。 姓丘的神医送走了张伯,回过身来,又在室内燃了一炉味道古怪的焚香,令人昏昏欲睡。祁远先前还想勉力维持清醒,却听见丘神医道:“睡吧,你大抵也只能得这片刻的安宁了。” 那话里含着的深切怜悯祁远怎会听不出来,可早在数日前他央张伯带自己来此时,他便早已下定了决心。 “尘梦堂培训的卒子,一般都是高价卖去做死士,温顺听话,况且就算真的捡回一条命来,也不用担心会泄露什么消息。”那日的张伯在剖开了自己随身的竹笛后如是说,“你既然没能成功杀了乔重钰,失了价值,为何不干脆远走高飞,就此隐居算了?要知道,尘梦堂在你身上埋下的暗示绝非朝夕便可破解,途中稍有不慎,不死也会变成个疯子。” 他不再多言,只是定定望向张伯,直到他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瞧着你是个聪明人的样子,怎么如此的愚不可及。救你的法子我不知道,可我认识位大夫,大约可以请他来试一试――当然,如果成功,你所知道的关于尘梦堂的情报,必须要一字不差地告知我。” “多谢。” “有什么好谢我的?这是买卖,各取所需罢了。”张伯微微一笑,又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叹息道,“哎呀,要是尘梦堂出来的人都能像你这么傻……” 祁远也不知当如何反驳,只好默默将这顶帽子接下。也许正如张伯所说,自己如此执意,其实也有可能仅仅是早先自己被施下的接近乔重钰的暗示在作祟,但无论如何…… 潮涌般的睡意n住了他,祁远不再多想,只是敛眉合眼,低声道:“有劳神医。” 第十三章 今昔 他有着平凡无奇的幼年。 被太阳烤得干燥的院坝里散落着新收的谷子,他搬个小凳儿守在一旁,若是有麻雀冲来啄食,便立刻摇晃着蒲扇冲上去,将它们统统赶走。一直到了日头偏西,爹回来了,看见还守在那的他,乐不可支地将他抱起来,用胡渣蹭着才剃过的头顶:“好小子!” 后来他便跟了师父,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姓周,剑使得很好…… 不对,心底有个声音发出质疑,真的是这样? 于是他从头想起,平凡的幼年,四处漏雨的茅草房,爹娘,麻雀,水田里的庄稼。十岁那年,自己跟了师父…… ――师父长什么样子? 师父不就长那样吗? 他试着去想,可竟然只有一个灰扑扑的影子烙在心里,全然说不出教了自己一身剑术的师父到底是高是矮,脸是长还是方。可自己的剑术的确是十岁那年开始学的,在那之前,父母刚给自己煮了碗寿面,说是贺孩儿的十岁生辰。 可……师父呢? ――他是如何见着了你?为何提出要收你为徒?你父母仅一个独子,竟舍得让你走? 脑仁像是被一根弦勒住,越勒越紧,硬生生要从中间挤出点什么似的。祁远浑然不知自己不断挣扎的四肢早将床铺拽得吱嘎作响,而若不是口中塞了布巾,他恐怕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口唇。 “呼……呼……”他紧闭双眼,大口喘息着,面色苍白,却不断有汗水从额上淌下。 十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视野一变,房舍,庄稼,通通隐没在了黑暗中,他像是跪坐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等待着什么―― 门打开了。 一线阳光从缝隙里透入,竟然是惨白的,随着一声淡淡的召唤:“祁远。” “是。” 紧绷的弦从中断开,尖锐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入了针丛,万千根生着倒刺的银针刺入肌肤又硬生生抽离,终于让他忍不住嘶声惨叫起来。 可疼痛还在持续。惨白的光在他眼中无限延展,又突然泼墨一般,被淋上星星点点的鲜红。透过那鲜红,他又看见了幼时的居所,还有父母的面孔――表情扭曲着,朝着他伸出手:“儿啊……” 他蓦然明白过来,那鲜血便是源自于亲生父母的身上,从颈上的伤口与胸前的血洞中源源不绝地涌出来,将他浑身都染成血色。 血变成了火,热烈地烧着,将一切都吞没了。 他被带去了很远的地方。有人用枯瘦的手臂按着自己的头,叫自己“祁远”。 远处有笛声响起,清幽婉转,恍然如梦。 床上持续了整整半日的剧烈的挣扎与惨叫都在某一个时刻戛然而止。丘神医神色慌张地站起身,总算在探到一丝微弱呼吸后松了口气。 祁远像是睡着了,只是神色灰败,眉心亦是紧皱着。丘神医替他把了把脉,又重重叹息一声,将墙角的香炉打开,重新填了些香进去。 做完这些,门突然被人拍得咚咚作响。丘神医连忙过去开了门,只见自家徒弟正叉腰守在外面:“你还吃不吃饭了?!咳咳――屋里面都燃得些什么?呛死人了!” “自然要吃。”丘神医懒懒答一句,“都是些平心静气的方子,我这就去吃饭,小舟你进来替我守一会儿,顺便熏熏,免得整天大动肝火。” “你才该多熏熏呢,治治你整天看我不顺眼的毛病。”少年翻个白眼,想都不想地顶嘴回去,却还是老老实实进了屋,“这人如果醒了怎么办?” 丘神医抬头瞄一眼外面已升到天心的月轮,再转头看一眼祁远,忍不住摇头叹息道:“要是真能今天晚上醒,那才该谢天谢地呢。” 距离此地千里之外的镜一山庄却看不见这清朗月色。厚重的云层在天穹上铺展开,只有极为寡淡的银辉落下,稀疏地铺洒在演武场上。 乔重钰正在练拳。 他自小顽劣好动,若没人守着,练上半个时辰就是极限。好在他悟性惊人,寻常弟子需要琢磨上许久的招式,乔重钰往往三五日便能习得,是故乔展空教训了他无数次需要勤加演练后,也就干脆放任自流了。 远处的灯火勉强地勾勒出演武场四角,而乔重钰便站在东北角上,左手探出,像是要去捉一缕游离在空中的月光。而右手动作在后,竟然后发先至,一拳自下往上,重重击在假想中的敌人下颌上。 水月步法也随拳而动,此时如若有人站在房檐上往下看,便能发现一身白衣的乔重钰在演武场中的身影已然模糊,拳势锐利,几乎要将环绕在周围的暗夜击散似的――可房檐上并没有人。 演武场的边缘也同样空无一人,只有乔重钰孤身游走在场中,咬紧牙关,一招一式地将镜拳演练。他从头到尾将拳法练了三遍,这才收了拳,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0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着愈发靠近的人影发问:“杜师弟回来了?” “庄主。” 杜良修简单行礼,随即歉然道:“抱歉,我并没能寻到唐师叔。” 在将庄中事务稳定下来后乔重钰便再次想起了早年离开镜一山庄的唐易知。若当时想将他请回只是为了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话,如今从他那里可能获得的真相便更加重要。唐易知身为蜀中唐门的旁系子弟却另投他派,在离去后自然不可能再回到唐门,乔重钰试着去查他妻子的家乡,这才发现,唐易知当年迎娶的夫人,正是乔夫人的亲妹妹,乔重钰的小姨。 乔重钰母亲在他出生后不满百日便故去,致使他与外祖家也从未有过来往。这次拜托巩湛明前往查探,才知外祖早在五年前去世,据周边邻里说,老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双明珠,远嫁数年后便断了音信。 “也许……唐师叔已然去世了。”一同前来的巩湛明道,“记得我刚拜入师父门下时唐师叔还在庄中,不过因为有伤在身,极少出门,郁郁寡欢。那时师娘与他的夫人都快临盆,师娘还特意将师婶接去和她同住――不过孩子才刚落地,连名字都没顾得取,唐师叔就执意带着妻儿离开了。” 乔重钰沉默听他说完,也只能点点头:“也罢。若是能轻易寻到,喻师伯大约早就找到他了。” 送走了两人,乔重钰独自回到房中,重新将小心收在桌角的纸笺展开。距他从肆云阁买下这纸情报已转眼过去两日,乔重钰如今几乎已经可将上面的话语逐字背下,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又捻亮了灯,从头阅读起来。 肆云阁并未查证出尘梦堂的具体地址,只知历任堂主都自名庄周,取庄周梦蝶之意。豢有杀手数十,皆是从农家掳来,被教导武艺的同时,也被人在心中灌入暗示,离开后不会记得堂中种种,却会在听见某种特殊的哨声后,按雇主的指令形式。 乔重钰瞧着眼前的纸笺,由于多次翻阅,已经变得褶皱不堪。他将纸折了几折,想凑到灯前烧掉,却又在最后一刻生出了悔意,犹豫再三,还是重新将它放回了书柜里。 第十四章 惊鸿 时间的确是一件太过奇妙的物事。乔重钰总记得自己方接管山庄的那阵子,常泡在何家集的茶馆里听说书,往往茶水还没喝完一壶,晚霞已染红了大半边天。觉清总会在晚膳前的一个时辰将自拖回山庄,和喻师伯商议事务,而那说长不长的一个时辰,竟难捱得仿佛过了整整一天。 后来觉清去世,祁远失踪,最初的那几日,乔重钰同样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睡上几天几夜再睁眼,庄中还是最初的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梦里也是不得安生的,他一次又一次地梦见祁远刺向自己的剑尖,觉清身上的血迹,喻东杰阴沉的笑声…… 他甚至梦见镜一山庄终究是败落了,只剩下偌大一个空空的庄子,连大门的匾额都断裂成几截,滚落在泥土里。门板被风吹得吱呀呀响,天很冷,大约是在深冬。他在梦里不停地走,朝着山庄的大门,却始终迈不进那道门槛。父亲就在门后站着,无言地望向他,最终只摇头叹了口气,就像是在当年听说他又疏忽了学业的时候。 这些梦每每让他夜半惊起,再不成眠,只能披衣起身,一本又一本地翻阅堆放在屋中的典籍。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梦境忽然不再来纠缠他了,不过当乔重钰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离那个晚上,已过去了整整两月。 这期间琢磨山庄的庄主成亲,帖子送到镜一山庄,乔重钰便派了景越前去。哪知道数日后景越回来,竟是一肚子火:“李浚川居然代表了万极门前去观礼!那些门派,有哪个是不知道他曾是咱们山庄的弟子的?琢磨山庄的人还故意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我旁边,我骂他狼心狗肺,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在那大谈什么良禽择木而栖……”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骂了几句粗口,又抱怨其他门派不但没有瞧不起李浚川,反而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争执。巩湛明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口问:“你没在琢磨山庄和李浚川打起来吧?” “没有。”景越咬咬牙,看一眼乔重钰,“临行前庄主交待过我要谨言慎行,除了不能让旁人知道喻东杰的事,也不能落下什么话柄。” “辛苦景师兄了。” 景越早在数年之前就与李浚川不睦,如今狭路相逢,竟能克制住没有大打出手,着实让乔重钰松了口气,心中浮起几分感激――起码,这两位师兄还是心向着镜一山庄的。 喻东杰诈死一事败露后,先前布下的克制镜拳的幌子同样也失了效,这些时日也便没有了什么大动作,只是驱使万极门中人诸多挑衅。山庄里众多弟子虽然不知喻东杰身在万极门,可那些当日里和李浚川一同叛出,又同样加入了万极门的弟子,却常常刻意出现在昔日同门眼前,对有几分交情的便加以笼络,同时不忘对如今的镜一山庄冷嘲热讽。 为此,身为山庄新任护法,巩湛明和景越为了稳定人心,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乔重钰注意到景越眼下青痕,知道他是怕庄中缺人手,匆忙赶回,不禁说:“十日后唐门掌门五十大寿,由我亲自前去道贺吧,景师兄和巩师兄坐镇庄中就好。” “这怎么行?!”景越一听就嚷起来,“琢磨山庄还在荆州呢,喻东杰还能故意派了李浚川去恶心我们。这回在唐门,万极门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我可不同意庄主你去受气。” “谁说我是去受气的?” 乔重钰闻言,忍不住扬眉一笑:“景师兄,可别小瞧我这个庄主啊。” 既然是庄主执意如此,巩湛明和景越也不好拦他,只帮着准备了贺礼,又安排了四名弟子同他一起前往。乔重钰看着其中两名也随自己上过青城山的人,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尽数咽了回去,只挥挥手:“走吧。” 蜀中唐门以机关暗器冠绝武林,现任的门主唐非却是一副文绉绉的样子,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一向不喜与人争端。不过尽管家主中庸,唐门百年来根基犹在,这次唐非大寿,就连远在西北和沿海的几个门派,都遣长老或大弟子送来了贺礼。 于是尽管这次乔重钰提前了半日抵达,前来贺寿的各门各派也早站满了半间大厅。见他现身,诸多闲言碎语便纷纷从阴暗角落里滋生出来,飞蛾一般四处盘旋,把灰尘似的鳞粉洒得到处都是。 乔重钰只面不改色地一路往前,除了中途和鸣玉派和峨眉的使者打过招呼外,其余人一概不理。偏有没脑子的,在他落座之后凑到一旁,笑嘻嘻问一句:“乔庄主,听闻贵派最近遇上了些麻烦?” “是么?怎么我竟不知有什么麻烦?”乔重钰似笑非笑地抬眼,将这人面孔记下,“兄台如此关心我山庄中事,不如入我镜一山庄效力?” 赶走了人,眼看时辰还早,他抿口热茶,想回头同人闲聊两句,却见那四名弟子无一不是眉心紧锁,脸黑得像砂锅底,不由得笑叹一声:“行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庄主――” “把脸色都收起来,你们这样,反倒更让别人看了好戏。”乔重钰说完这句,余光瞥见门外正走来的几人,脸色也是一变。转眼间人已到了门口,领头那人不待唐门弟子相询,便抱拳为礼,朗声说:“万极门弟子柳成达,聂彬,赵昌宁,钱弘英,前来祝寿。” 柳成达和聂彬早年作为镜一山庄弟子,都常在江湖上行走,此时乍然出现,顿时将原本就不甚宁静的人群激得更加嘈杂。乔重钰抿唇放下茶盏,还未起身,柳成达已经大步迎了上来,声音嘹亮,让在场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乔庄主。” “柳师兄。”乔重钰淡淡一笑,“几月不见,柳师兄神采依旧啊。” “在下已不是镜一山庄中人,这声师兄,乔庄主还是不必叫了吧。”柳成达先是义正辞严地说道,随后又意味深长地向他投来一瞥,“不过,若是乔庄主也有改投我万极门的念头,在下定当代为引荐。” “有劳挂怀。” 乔重钰在座位里一欠身,旋即扭头,朗声问身后的弟子:“哎,许翰,你先前养的猫儿,前几日可是跑去了巩师兄那里?” “……可不是么,”许翰机灵些,连忙接口,“我疏忽了几日,这家伙居然就被大师兄的一条鱼给骗走了,难怪老人家老说猫儿嫌贫爱富。” “是啊。”乔重钰端起茶盏,又喝一口,清清嗓子,才慢吞吞说,“可猫虽然这样,好歹也知道找户更好的人家落脚,可有的人呢,自以为自己过得不舒坦,走了,竟然找了个更差的地方,还欢天喜地地住下来――你说,是不是傻得连畜生都不如?” “你――!” 柳成达羞辱乔重钰不成,反被他出言讥讽,一张脸都快涨成紫红色。若是从前,乔重钰定要再多说几句,可今日张了张口,却只是笑了声,潦草拱了下手:“柳师兄,失陪。” 他语毕便回过身,招呼一声同来的弟子,打算去室外消磨一下时间。可就在他侧过身的一刹,竟忽有尖锐风声响起,直朝乔重钰射来! “叮!” 乔重钰在听见暗器破空声时便迅速转身抬手,不过厅中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只听得一声清脆撞击声,一枚梅花镖已将被懒腰截断的一支袖箭钉在左侧的木柱上。 那支袖箭分明是从聂彬那几人所站的方向射来,箭见淬毒,若非被梅花镖截下,只怕就算乔重钰可以徒手拦住,只要稍被暗器划伤,后果便不堪设想。不过除了那枚梅花镖,乔重钰分明还看见同时也有一颗石子从另一方向打来,只是迟了半步,最终滚落在人群里。他下意识地朝那边张望,却只看见数不尽的陌生脸孔,伴随着一声声略带惊诧的呼喊:“……唐门主!” 乔重钰还欲再找,许翰却连连拽他袖口,示意他回过头来。唐非此时已出现在了大厅入口处,先偏头吩咐弟子取回那枚梅花镖,这才朝厅中众人拱手为礼,和气地笑道:“老头子过个生日,麻烦各位侠士大老远地跑过来,多谢多谢。大家都是我们唐门的客人,也希望今天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有什么不愉快,各让三分,如何?” “唐门主哪里话!” 既然唐非已经开口,先前那一干等着看热闹的人便换了面孔,忙不迭拍胸口保证起来。至此,聂彬和柳成达也就无法再同乔重钰纠缠下去,两边暂且都偃旗息鼓,一直到寿宴结束,众人被分别引去客房。 乔重钰前脚才进屋,便有人叩响门扉,竟是先前随着唐非进入大厅的那名弟子:“乔庄主,门主说,若您有空,希望乔庄主可以前往一叙。” “在下自当前往。” 他先前还有些担忧是旁人设下的圈套,哪知竟真被带到了唐非的书房。操劳一天,唐非早已面有倦色,不过还是吩咐弟子送来茶点,同时郑重致歉道:“白天的事,是唐门待客不周所致,希望乔庄主不要介怀。” “岂敢,先前蒙唐门主出手相助,在下已经不胜感激。”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1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两人寒暄几句,待弟子送上茶点,重新退出书房,唐非这才叹息一声:“镜一山庄同万极门的争端,唐门不便插手,可我有一族弟也曾于镜一山庄门下习武,和你父亲师出同门,毕竟算是有些渊源,也实在不希望看见镜一山庄就此没落下去。乔庄主年纪轻轻,便得挑起这么大的担子,也是辛苦你了。” 乔重钰此番亲自前来祝寿,其实也为得可以趁机打探一下唐易知的下落,没料到自己尚未开口,唐非竟先提及了,赶忙说:“我曾多次听父亲与喻师伯提起唐师叔,说他武功文才无一不精,只可惜……我也派人去搜寻过他,然而并未得知唐师叔的下落。” “哦?”唐非执起茶盏的手一顿,语气里竟有几分惊诧,“你找过他?” “正是。”乔重钰被对方话语里隐含的意思惊住,“难道门主您……” 唐非深深望一眼乔重钰,又将茶盏放回,片刻后才低声说:“不错。易知当年改投镜一山庄后,其实同唐家便没了联络,只是后来他常代表镜一山庄在江湖中行走,若是同我遇见,也会多谈几句。听闻他受伤,我也曾派人送去伤药,只可惜……” “那之后他离开镜一山庄,一度音讯全无,不过两年之后我忽然收到他的来信,说独子夭亡,妻子也因悲伤过度而逝世,他却没有足够的银钱将他们安葬……哎,说起来,他那孩儿只比你晚了六个时辰出生。” “怎会如此……”乔重钰思及那夜喻东杰所说种种,只觉得心中愈发五味杂陈,“那您如今和唐师叔还尚有联络?” “不错。我同易知偶有书信往来,他如今并无他求,只想于乡间终老罢了。不过他上次寄来书信,还是初春时节,眼下若你想求助于他,我也可以代为询问。毕竟算起来,他还是你的姨丈。” “多谢唐门主!” 如此柳暗花明,简直让乔重钰惊喜不已,他再三道谢后,虽然觉得不应继续叨扰,可还是忍不住再度问道:“其实在下还有一事相询……不知唐门主可曾听说过尘梦堂?” “略有耳闻。”唐非说完,不禁莞尔,“怎么,乔庄主难不成想借尘梦堂的力?老夫可不知如何联络他们。” “不,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其实乔重钰自己也明白贸然向旁人询问有些不妥,可一日不能揭开最后的那层薄纱,他心中始终放不下。更何况,今日在大厅中,那颗不知是何人投出的石子…… 唐非自然不会追问到底,见乔重钰搪塞,也就点点头:“尘梦堂据说每代主事者不过三五人而已,虽然手法诡谲,但是行事低调,少有人知。甚至有记载说,只有尘梦堂寻找雇主,绝无人可以找到他们――谁?!” 唐非说到最后一句,陡然怒喝一声,指尖冷光闪烁,已夹住了一枚铜钱镖。却听见门外扑通一声,有个慌乱的声音传进来:“门主恕罪!是夫人说门主累了一天,遣小的来看看门主睡下没,不用惊动您……” 虚惊一场,两人都松了口气。乔重钰叨扰许久,连忙告辞,回到客房时,才发现同来的那四名弟子都还没敢睡下,呵欠连天地在门口等着,连忙将人都赶回屋中,不一会儿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乔重钰亦是疲惫至极,却半晌难以成眠。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房顶上瓦片声响,整个人都惊醒过来:“什么人?!” 他拔足奔出屋外,于墙上一个借力,就此跃上屋顶。今夜云层厚重,寥寥月光只能映出两个模糊人影,正在屋檐另一侧缠斗,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人长剑刺出,正中对方肩头! 受伤那人身形一晃,也不恋战,转身逃了。使剑那人也欲离开,可才迈出一步,便听见一声唤:“祁远!” 那剑客步伐一顿,忍不住回过头来。风将浓云吹散了些许,一小撮月光漏下来,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是祁远。 两月不见,祁远身形消瘦,脸颊亦是深陷下去,在月光映照下,竟像是个从九幽脱逃而出的亡魂。乔重钰只觉得自己一双脚都被钉在了原地,只有双眼死死锁住对方,看着那一双唇缓慢地开合,吐出一句话语:“庄主,”祁远说,“不要再查尘梦堂的事了。” 说罢,他收剑回身,转眼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十五章 重逢 乔重钰望向祁远身影消失的方向,却只看见一团朦胧暧昧的月光,渲染出唐门青灰的檐角。脑中诸多思绪乱成一团,他却再也不想理顺,拔足便追了上去。 他身形轻捷,几个起落间便再度捕捉到了前方的人影,不由得催动内力,将水月步法运至顶峰,虽然在房檐上奔跑,却如履平地。祁远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逼近,闪身折入一条暗巷想要隐蔽起来,可乔重钰却仍快了他一步,堪堪拦在他面前。 祁远脚步一顿,侧身便闪,乔重钰拳头却紧追上来,直捉他左腕。祁远手腕一翻,右拳挥出以攻代守,却被乔重钰轻松招架开来――不到五十招,祁远便被乔重钰锁死了两臂。 “若祁兄不拔剑,恐怕赢不了我。” 乔重钰低声说道,又重新抬起头,打量祁远的面孔。此时两人挨得极近,乔重钰终于确认方才那惊鸿一瞥并非是自己的幻觉――比之两月前,祁远确实憔悴了许多,听了这话只是默然着,静静望向乔重钰,像是在等他继续开口。 这两月来,乔重钰不知查访了多少关于尘梦堂的资料,可如今罪魁祸首出现在面前,他却忽地哑然了,片刻才挑了个相对无关紧要的发问:“祁兄缘何出现在此?……方才那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冲着我来的,抱歉。”祁远只说,“这回是我连累了庄主,之后我都不会在周围现身了。” “等等!” 察觉到祁远的意图,乔重钰连忙加大两手力度,生怕他又再度从自己眼前消失。“你……”他张口,想接着问下去――他想知道祁远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是否真的是受了喻东杰控制,又是真的来自尘梦堂,可千头万绪,竟然不知从何问起。 他俩此时正立在墙边,月色如银,被墙从中裁断,只余下半幅,悉数照在乔重钰俊秀面庞上,将他衬得仿佛蓬莱山上不食烟火的修仙客。而祁远隐身于阴影中,望了乔重钰半晌,忽地开口,淡淡道:“喻总管已然去世了,是吗?” 乔重钰一僵,手上的力道已然轻了三分。祁远却不急着遁走,只问:“庄主可要杀了我,替喻总管报仇?” “什……不!”乔重钰连忙摇头,“祁兄你难道不是受了尘梦堂的控制?喻师伯将你雇来,控制你接近我后随在左右,之后再伺机杀了我――这些都并非出自你的真心……” 他说到“真心”两字,便觉得口中苦涩,再说不下去。耳边只听见祁远道:“原来庄主是这么想的。”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乔重钰却像是乍然从中捉住了什么似的,连忙抬头:“不,我想知道――” “庄主!庄主!” 乔重钰话未说完,便感觉四周陡然明亮起来,同时有呼喊声伴着纷乱脚步声响起,正是镜一山庄弟子们的声音:“庄主――” 事出突然,乔重钰不由得一怔,可就在这时,祁远却猛地挣脱了他,点足掠向火光未照及的暗巷深处。 “保重。” “祁兄?!” 乔重钰还想再追,可已有人拐过一个弯,望见了他,连忙喊叫起来:“庄主!庄主在这里!” “你们怎么来了?” 出来寻找的不但有同来的那四名弟子,竟还有数位唐门中人。领头的许翰见乔重钰安然无恙,也放心下来,有些赧然地抓抓头:“这个……刚刚我正睡着,忽然听见房顶上一声重响,还有人哼了一声,结果穿上鞋子出门,庄主你的房门竟然是大敞着的,房顶上还有血迹……我们担心你受了暗算,连忙出来找,中途又遇见了唐门巡夜的几个兄弟――庄主,可是有人趁夜前来偷袭?” “……确是如此。” 乔重钰思忖片刻,只得含糊应道:“不过我并未看出对方身份,让他逃了。” “还能是谁?肯定是――”许翰愤愤地,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妥,连忙截住,“总之庄主您没受伤吧?” “没有。”乔重钰生怕再耽搁下去迟早露馅,连忙先谢过一道来寻人的唐门弟子,领着众人回到客房。余下的时辰里更无人能睡着,五人勉强挨到天光大亮,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镜一山庄,巩湛明和景越早候了多时。听闻唐易知尚在人世,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既惊且喜:“唐门主当真能帮我们联络上唐师叔?” “此话应当不假。”乔重钰说,“唐门主已允诺,今日便修书一封,遣人送去唐师叔那里,如果顺利,十日便能送到了。” “那么不消一个月,咱们就能接到消息。”巩湛明喃喃算着,眉头却还是皱起来,“可万一――” 喻东杰那夜所说关于唐易知受伤种种,乔重钰也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巩湛明与景越,喻东杰若所言确实,难保唐易知不会对镜一山庄心生怨怼。 “喻东杰一面之辞,信他作甚?” 景越眼看厅中气氛愈发凝重,忍不住道:“反正我不信师父和师祖会做出这种事。” “我自然也不想怀疑祖父和父亲的为人。”乔重钰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罢了,我们在这里臆测也是无用,等唐门那边的消息吧。” 转眼过去二十余日,唐非那边依旧音讯全无。莫说是乔重钰一人,连巩湛明和景越也都在等待里愈发焦灼起来。 “也许是信使在路上耽搁了几日,又或者……是唐师叔一时想不好如何答复吧。” 乔重钰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便只有这两个,只得一次次地安慰着自己和其余二人,在逐渐变得冷清的深秋天气里继续等着。除了此事,乔重钰同样放心不下祁远――可自那日唐门短暂一见后,祁远竟再度失去了踪迹,他还专门跑去茶楼酒肆中偷听旁人的闲言碎语,可并无人提及在附近见过任何只身行动的剑客。 乔重钰甚至想,若自己再度开始追查关于尘梦堂的种种,祁远会不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可就连肆云阁也没有收集到的资料,仅凭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日,乔重钰结束了议事,忽地心血来潮,重新绕去了当年唐易知住过的院子。他曾和祁远进去过一次,那时还尚是盛夏,院中桃树枝叶茂盛,浓密翠色像是要从枝杈间流淌下来。而如今半数叶子都落了下来,被前几日的秋雨一浸,湿漉漉地黏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 他忽然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细声细气地,从屋舍后的角落里传出来。乔重钰心中一惊,缓步走过去,竟真看见一个蜷缩在墙根下的小小身影:“你是……” 那孩子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靠近,闻言吓得跳了起来,露出一张哭花的脸:“啊――庄主!弟子见过庄主!” “别拜了,起来吧。” 乔重钰怔了怔才想起这是年初时景越从山庄周边的农户里挑选回的几名弟子之一,当时应是拜在了李浚川的门下。思及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2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他也大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可是山庄中有人欺负你?你其他的师兄弟呢?” “没、没有。”那孩子攥紧了衣襟,垂头小声回答,“他们上个月给家里写了信,昨天被接回家了……” 他摇摇头,上前把人从满是灰尘的墙边上拽出来,顺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花猫似的脸:“那你呢,可是也想回家?” “不……” 出乎他意料,那孩子竟然抿嘴摇了摇头:“爹爹说过了,要是不能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要回家。” 乔重钰脚步一顿,正要开口,忽然远远地看见三七一路小跑着寻了过来:“庄主,巩护法请你去趟大门口!” “难道唐师叔有信传回?”乔重钰闻言大喜,不过还是将孩子交给三七,简单吩咐先把人带去自己院里,才匆匆往山庄大门口去了。 巩湛明和景越早候在那里,看见乔重钰过来,脸上难抑激动之色:“庄主……!” “怎么高兴成这样?”乔重钰一看便知定然是好消息,却依旧有些费解,“难不成唐师叔已经答应――” 他话音未落,目光掠至门外,登时凝住。山庄门外此刻正停着一驾马车,而驾车而来的唐门弟子见乔重钰现身,当即抱拳为礼,侧身拉开马车上垂落的青黑布幔,将车厢中的乘客扶出。 那人一身青灰衣袍,身形枯瘦,鬓边亦有白发,面容却无丝毫老态,依旧可见年少时的俊秀风流。他左脚似是甚为不便,在唐门弟子的搀扶下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仰起头来,深深凝视镜一山庄的匾额。 “镜一山庄……”他喃喃念着,忽地放开了旁人的搀扶,艰难地前行一步,向着迎上前来的乔重钰稽首。 “镜一山庄弟子唐易知,拜见庄主。” 第十六章 萤火 乔重钰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竟会等到唐易知现身,喜不自胜,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急匆匆迎上去:“唐师叔……!” “庄主,”唐易知扶住他肩头,含笑打量片刻,温声道,“十九年未见,庄主已是翩翩少年郎了。” 离得近了,乔重钰才发现唐易知身上所穿竟是件棉衣。如今虽已入秋,天气偏凉,可也远未到需要穿棉衣的地步。他想到巩湛明曾经提过的事,连忙将满腔话语都暂且咽下,同他人一起将唐易知搀入庄中。 唐易知当年的居所年久失修,只得先在客房歇下――其实在唐非答应代为传讯后,乔重钰便有过将那间院子重新修缮的念头,只是想到陈年恩怨,自己也不大相信真能将人请回,这想法也就被压了回去,如今只觉得赧然:“我明日便派人去何家集请几位工匠,一定在入冬前把您先前住的院子重新整修出来。” “不必如此麻烦。”唐易知啜一口热茶,将瓷盏捧在手中,缓缓摇头,“我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也是一样的。我知你是希望我回来接掌长老一职,不过我如今苟延残喘,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我原本便不欲再管江湖中事,也请庄主能够不要对外宣布我归来一事。” “可若是如此,那喻师――” 乔重钰开口便觉后悔,果然唐易知闻言一愣,抬起头来:“喻?庄主是想说喻师兄?” “……对。” 唐易知露面后语气和善,险些让乔重钰忘了先前担忧过的种种,他虽然想将喻东杰诈死一事和盘托出,可还是有些忐忑,略一停顿后赶忙说:“喻师伯去世前曾多次提起唐师叔,说若您还在,镜一山庄当不至于此。” 他如此说,唐易知倒不疑有他,只苦笑一声,摇头道:“是喻师兄高看我了。” 说了几句话,唐易知已经面有倦色,乔重钰一行人见状连忙告辞,在将那名唐门弟子送走后,重新回到正厅里。 巩湛明和景越同乔重钰的想法一致,唐易知奔波数日,又有伤病在身,还是过几日再询问他当年受伤的真相。 “只盼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就好了。”想到今日唐易知的言行,乔重钰还是十分乐观,“到时候,我们再让唐师叔见喻师伯一面……” “你还盼着一个死人能回来么?”景越忍不住道,“他连觉清都害死了,就算这时候告诉他唐师叔没被师父陷害,他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提起喻觉清,厅中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景越自知失言,尴尬半晌,只好讷讷摸着鼻子说:“抱歉,庄主,我不是……” “我知道。” 乔重钰摇头示意无事,偏头瞥一眼厅中空着的座椅,低声说:“只是觉清临去前,也还是希望喻师伯能够回头……” 可无论如何,许多人和事,都已经无法再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 回到住处时已是傍晚。看见廊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乔重钰这才恍然忆起早些时候的奇遇,赶紧迎上去:“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 “还不是这小子死活不肯在屋里坐着?” 见乔重钰归来,三七忙不迭地告状:“这小子有主意着呢!叫他在我屋里先歇着,吃块点心,还偏不肯,非要在冷风里杵着,说要等庄主回来定夺。” “有主意是好事啊,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傻头傻脑?”乔重钰笑眯眯说一句,又连忙在三七跳脚前把人拽住,另只手则揽过那个才及自己胸口的孩子,“好了好了,先吃饭――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后半句是他落座之后问出的,听了这话,男孩连忙放下手里筷子,恭顺地答:“沈康。” “名字挺好。”乔重钰赞一句,三七已经和厨娘一道把热过的菜端了上来。他忙了一天,闻着饭香,登时饥饿难耐,夹起一筷子梅菜扣肉就着米饭就吞下去,又喝一口鱼汤。 他吃了几口饭菜才终于消除了饿意,伸筷替沈康夹了块排骨,一面随口问:“你现在跟着谁在习武?” “巩师伯……” “哦,这么说来,是其他那三个小子欺负你了?” 沈康闻言一颤,却闭口不答。乔重钰一眼就明白过来,也不再多问,连忙安慰道:“别怕,我只是随便问问。吃饭吧。” 他这样说,心里也逐渐有了些计较。沈康应了一声,却依旧格外拘束,只盯着眼前的一盘素菜下筷。乔重钰瞥他几回,终究放下碗,托腮慢悠悠地道:“别拘着。要以后都这样,我可不敢留你吃饭了。” 此言一出,莫说是沈康,就连三七都被这话里的意思惊住,结结巴巴地问“庄、庄主,您是想……” “没错!” 乔重钰一点头,扬起眉,依次扫过房中目瞪口呆的两人。只可惜桌上无酒,他只得又大口喝了口鱼汤,朗声宣布:“我要收徒。” 他曾万分不愿收徒。在镜一山庄中长到十九岁,乔重钰自小便看惯了父亲和喻东杰怎样在弟子身上劳心劳力――悟性高的倒也罢了,平庸些的,一式拳法往往翻来覆去都参悟不透,更不要说心法和步法了。 “广收门徒的事就交给巩师兄和李师兄吧。”曾经他这样在心里盘算道,“我只需要收一两个天资高的教教,或者直接在他们的徒弟里挑,看谁学得更好,就把庄主的位置传给谁。” 毕竟浩瀚江湖,镜一山庄不过是其间一粒石子――乔重钰从未有过称雄武林之心,可在他真正接管山庄之前,也未能体会得到,守业同样格外艰难。 镜拳是镜一山庄立足之根本。唯有将武功与心法传承下去,传给更多人,才能使山庄立百年而不倒。 “如何?”他放下汤碗,笑吟吟问沈康,“可愿意做我的大弟子?” 沈康直愣愣望向他,嘴唇颤抖半晌,终于直接丢了筷子跪倒在地,朝着乔重钰咚咚叩首。 “弟子拜见师父!” 第十七章 执妄 一场秋雨一场寒。 转眼入了十月,天气渐冷,每日早间修习时迟来的弟子便三三两两多了起来。沈康倒是每日都能提前些到,自从乔重钰将他收入门下,之前明里暗里奚落他的人便一溜烟地都散了,不过沈康也从未多向师父说过什么,只是愈发黏他。 唐易知回到镜一山庄的事终于逐渐在山庄弟子里传开,涟漪一般。乔重钰虽然吩咐过不要将此事外传,不过心中也明白消息终究会传入喻东杰耳中,和巩湛明与景越商量了几次,还是在唐易知到来的半个月后登门。 唐易知依旧住在那间客房里,因为畏寒,不但棉袍没有脱去,还将门窗都关死了。见乔重钰一行进来,他扭头想吩咐人将窗户打开,连忙被乔重钰拦下了:“不必,师叔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受了寒。” “给庄主添麻烦了。” “照顾师叔是我们的份内事。” 乔重钰三人在室内落座,转眼便有人端上热茶。茶水滚烫,揭开茶盏便是滚滚蒸汽扑到脸上,熏得他头晕目眩,连忙又放回原处。可那茶水的热意仍旧源源不断地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发散开,让乔重钰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唐师叔,”乔重钰暗暗吸了口气,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此伤,听闻是……被魔教之人?” 唐易知端住茶盏的手一凝,抬眼望向乔重钰:“乾宗四护法。那时正是乾宗鼎盛之时,鸣玉派费劲心力,才将一名弟子安插了进去,间或向武林正派传递情报。那次我奉命前去接头,哪知他竟露了行踪,一路引来了乾宗的四护法……来接应我的侠士们没料到有此变,来迟了些许,我被他们四人围攻,左腿经络被震断,从此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依旧能听出其中凶险之处。乔重钰原是想接着问他可曾觉得其中有诈,这时却迟迟张不开口,被唐易知发现了其中异样,忍不住出言问:“庄主忽然提起旧事……可是有什么事想问?” “……是。” 乔重钰瞥见景越的催促眼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其实……喻师伯尚在人世。” “什么?!” 唐易知正要去拿茶盏,闻言一惊,直接将茶盏打翻过来,碧绿茶水淌得满桌都是。他却完全顾不得管,只惊问:“他,他不是――那喻师兄如今在何处?!” “现今大约仍藏身在万极门中吧。”乔重钰涩声答,将喻东杰如何安插杀手在自己身边,如何伪造镜拳破解之法并联合万谷风造成重伤致死假象,又如何趁夜偷袭,最终导致喻觉清身亡的事一一说了,只把祁远的名字略去不提。唐易知听到一半,已是惊骇至极,到了末了忍不住问:“他可曾说过为何如此做?” “喻师伯说,是因为唐师叔当年与父亲不相伯仲,祖父为了避免庄主之位旁落,才设计唐师叔身受重伤。他看不过,这才想就此毁掉镜一山庄。” 乔重钰艰难至极地将话说出,视线却牢牢锁在唐易知脸上。却见却见唐易知惊怔良久,目光中又混入迷惘神色,喃喃说:“怎么会……他是如何……可……” “唐师叔的意思是,你并不知有此事?” 半晌,还是景越按捺不住,抢先开口。唐易知瞥他一眼,面上表情还是惊疑不定,但还是说:“我从未怀疑过此事乃人为设计。他们又是如何得知那日计划会败露?况且……喻师兄若真知晓了其中缘由,又为何不来告诉我?” 乔重钰听完这一席话,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3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着的心虽然已经松了一半,可又有了新的疑惑浮出来:“我也不愿相信祖父会对唐师叔做出此等事。可那晚喻师伯言之凿凿……” “他想乱你心神,当然要把谎话编得越真越好!”景越忍不住打断他,“喻东杰只道唐师叔已经身故,没人知晓真相,才一个劲往师父师祖身上泼脏水。” 一旁的巩湛明虽然从未开口,可表情看上去也是信了这话的样子。只不过唐易知沉吟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同两位师兄同门学艺,便如同手足兄弟一般,当年离去时,喻师兄也曾答应过我,会好好辅佐大师兄振兴山庄……庄主,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送一封信到喻师兄手中么?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对我说。” “我知道了,一定会尽力将信送去喻师伯那里的。” 三人终于告辞离去,推门走到院中,才发觉早出了满身的汗水。沈康早候在外面,奉上一封请柬:“师父,这是方才鸣玉山庄送来的,说是今年武林大会的帖子。” “竟然这么快就到年底了?” 乔重钰感慨一句,接过请帖打开,还是同往年别无二致的说辞。曾煊赫一时的魔教乾宗在十余年前的内乱后陡然沉寂下来,转而退守山中,可如今武林虽无动荡,以鸣玉派为首的武林盟却始终担心乾宗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是故每年都会在年末举行一场比武盛会,广邀武林中的青年才俊相互切磋,前三甲还有上好兵器相赠。 乔重钰一贯厌烦与人客套,做少庄主时便换着法子地不肯去,只推给其他师兄。到了去年,更是因为老庄主骤然离世,镜一山庄直接没能出席。 他扫完了帖子,拿在手中,摸摸徒儿的头顶,忽地一笑:“康儿,想不想同师父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 沈康不明就里,只中气十足地答:“想!” “庄主?!” 一旁的巩湛明和景越闻言都是乍惊乍喜,对视一眼,连忙向他拱手:“若是庄主前去,定有希望拔得头筹!” “偌大一个武林,哪儿都有卧虎藏龙的高手在,师兄们别太高看我啦。” 乔重钰摆摆手,牵起沈康走出几步,忽然又顿住脚,回头说道:“不过,我自当竭力一搏。” 第十八章 寒月 “咔擦”两声轻响,是一片枯叶坠在地上,又被人踩碎了。 这片丛林原本就生得繁茂,树枝如同万千怪手伸向空中,又层层叠叠缀满了叶子,就连正午时分也昏暗得如同傍晚。周边集镇的住户都往往恐吓家里的孩儿那林中有妖精,免得一不留神让谁跑了进去,不是被兽类叼走,就是困死在林子里。 而此时万籁俱寂,连集镇中心白日里挤满了摊贩的街道都冷清起来,镇外的树林边缘却有两道人影飞快闪过,鬼魅一般,转眼消失在密不透风的林中。 祁远冲进这片树林,才终于暂时隐匿了自己的行藏,于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树后调整呼吸。那老树顶上似乎栖了只夜枭,不住地桀桀叫着,虽然掩去了他的呼吸声,却也同时让他无法判定另一人的所在。 林中一片漆黑,饶是祁远目力极佳,也只能看清周围的事物轮廓。在沉默地对峙了大约一炷香之后,他终于重新拔剑在手,猛地从老树背后转出。 另一道不属于他的脚步声猛地迫近过来,祁远一时看不见人影,只得剑尖下指,用力一扫,将地上厚厚一层落叶都激在空中。同时听见嗤嗤连声,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竟射来数十银针,纷纷钉在落叶之上。 祁远判断出来人方位,扭身一闪,重又躲回树后。然而来人也洞悉了他的计谋,并不急于追近,而是同时隐藏了起来。 这半月来,祁远几乎都重复着同样的事。他无法甩掉这名杀手,也无法将其击杀,只能一面辗转奔袭,一面等待着对方能露出破绽的时候――他们都盼着对方能做那只不自量力的螳螂。 可毕竟是同样自小受尘梦堂训导的杀手,短时间内全然无法分出胜负。数十日下来,他二人皆是几乎不曾合眼,体力早到了极限,今夜若不能分出胜负,恐怕就要一同殒命在这林中了。 对一名杀手而言,以命易命算不得什么。可对祁远来说,他一定要活。 他终究还是不想再拖下去,随手攥起一截枯枝掷出,随即闪身从反方向冲了出去。他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人影奔来,凝神拔剑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发现了祁远的身形,又一把银针掷来! 祁远手腕一转,长剑挽出剑花,叮叮当当将银针悉数截下。他旋即抢步攻上,挺剑直刺,直刺那人眉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巡夜人沙哑的吆喝声夹着梆子声一道,是这小小集镇中深夜里唯一的声响。镇中央的一间客栈里,青年正在伏在昏黄油灯下记着什么,突然听见窗格轻响,陡然将书卷掩住,沉声喝问:“谁?!” “是我。” 青年一惊,连忙起身开了窗户,让外间的剑客进来。虽然光线暗淡,他却清楚看见对方肩头一道口子,血液将四周衣物都染成鲜红色,不由得惊道:“祁兄,你这……” “无妨。” 祁远摇摇头,不待张伯再开口,径直走到墙角的板凳上坐下,低头扯开衣襟,潦草擦了几下,露出下面的伤口――三指来宽,皮肉翻卷处隐约可以看见白骨。祁远皱眉打量了一会儿,忽地问:“有药么?” “自是有些。”张伯早有点看不下去,闻言连忙把药瓶递过,由着祁远拔开布塞,将药粉撒在伤处,又扯下些布来裹住了。那药粉有止血生肌之效,涂在伤口上刺痛得很,祁远却闷声不吭,只阖目调息了片刻,才直视向张伯,诚恳道:“多谢。” “客气。倒是祁兄如何得知我在此?” “今日早些时候见你进了这家客栈。”祁远道,“只是当时不便上来说话。” 张伯点点头,听他声音沙哑,又倒了盏热茶推过去:“这么说来,尘梦堂的那位杀手,已经解决掉了?” 祁远正伸手拿茶盏,闻言一顿,抬眼看过来:“这已是第三个了。” 自从两月前祁远从丘神医处回到成都,把肆云阁疏漏的关于尘梦堂的种种讯息悉数告知张伯后,尘梦堂的杀手便缠上了他,祁远花费数日,才终于将其灭口。不久后唐门门主大寿,他听闻乔重钰会前去,忍不住混入了宾客中,哪知尘梦堂新派出的杀手竟一直远远跟在乔重钰左近,发现祁远后登时追了上来。 “解决掉后来那人后,我不敢在镜一山庄附近现身,又想起幼年之事,干脆回了趟家乡。”祁远一口饮尽了茶水,淡淡说,“只是我父母确实早在九年前身故,邻居不知详情,只说是被山匪所杀。后来,第三名杀手便寻了过来,我一路同他纠缠,今夜才终于得以脱身。” 他三言两语带过,并未提及自己那日从邻居口中得到的往事――太阳地里的大爷闲闲地说:“唉……祁家两口子都是本分人,起早贪黑勤快得很,就是一直没儿女,整天见他俩发愁。后来不知道是谁丢了个男娃儿在他家门口,那可是乐得欢天喜地的,结果辛辛苦苦养到十岁,儿子被土匪给抢走了,自己也丢了命,你说倒不倒霉?” 祁远默然不语,张伯只道他是担心尘梦堂还不肯放过他,连忙劝慰:“你不是说算上自己,尘梦堂的杀手如今只有十一人么?那现在跑了你这一个,又死了三个,剩下七人,估计你们那堂主庄周也要省着派出来了。” “应是如此。”祁远点点头,忽然问,“不知张兄因何来此?” “当然是为了赶着去参加鸣玉派举办的武林盛会了。” 说起武林中的盛事,张伯立刻来了兴致,去外面找店家要了些吃食拿给祁远,自己则一面饮酒,一面掰着指头数有哪些门派会聚集在开封城外。“对了,你那位乔大庄主,据说今年也会出席呢,实在是一大罕事。算着日子,如今他们应当也在路上了,你不如同我一道先慢慢往开封去,到时候趁着人多,也不怕再被尘梦堂的人发现。” 祁远一言不发将那些话都听了进去,灯火摇曳,明灭不定地照着他的脸颊。因多日的奔波,祁远愈发消瘦,面部线条凌厉得如同刀劈斧凿一般,可在听见某人的名字时,他的表情却忽然舒展开了些许――细微的,就像是和暖的春风拂在了冰面上。 他说,多谢张兄告知。 第十九章 熹微 乔重钰一行人确实已在多日前便从镜一山庄出发,先沿水路到武昌,再改走官道往开封府去。唐易知自然留在了庄中,同巩湛明一起,预防万极门趁机来犯――其实乔重钰原想把景越也留在庄里,可耐不住唐易知和巩湛明的坚持,还是多带了些人同去,免得路途遥远,中途遇上什么闪失。 由南向北,天气愈冷,入夜后他们便不再赶路,宿在驿馆或客栈里,由乔重钰和景越给同来的几名弟子讲解镜拳的精要处。这晚也是如此,众人聚在驿馆前厅的火盆旁,快要二更天了还都不肯散去,惹得景越忍不住开口赶人:“太晚了,都去歇着,明日还要赶路。” 弟子们正在兴头上,哪有丝毫睡意,却又不敢违逆,只得连连向沈康使眼色。沈康这一路上早和他们混熟了,当下蹿上去拽住乔重钰袖口:“师父,再给我们讲一招嘛。” “不行,你可是最该睡觉的那一个。” 乔重钰反手就攥紧了沈康手腕,同时回头懒洋洋地瞥了其余众人一眼:“怎么,大晚上不睡,等着狐妖来相会?” “没有没有……” 乔重钰数月来一扫先前的惫懒,虽然平日里还是笑嘻嘻的,镜一山庄上下却再无人敢看轻他。此时他开口轰完人,正要把沈康押进屋去,忽地脚步一顿,朝外间扬声道:“可是裴老爹?” 景越也听见了响动,却迟迟不见有人回答。两人对视一眼,挥手让弟子们都在室内聚在一处,这才猛地拉开房门。 却见驿馆外十来条人影,都持着兵刃,将门口团团围住。年老的驿丞原本早就去睡下了,此时正被一人拖着,似是昏了过去。 “尊驾可是镜一山庄庄主乔重钰?” 他开始还以为是喻东杰又率人夜袭,看过去又发现并非如此。听见对方突然发问,乔重钰便也干脆点了点头,坦然答:“正是。不知是哪派的朋友?”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为首那人干笑了两声,“咱们不过是受人所托,来取乔庄主的性命,至于是谁,就算咱们不说出来,乔庄主心里也应该是门儿清。废话少说,这老头子现今在我们手上,您要是不忍见他死,就上来受一刀,咱们保证今天晚上驿馆里不会多死一个人,如何?” “放屁!” 景越闻言便勃然大怒,想直接杀上前,却又顾及老驿丞性命,咬牙切齿片刻,低声向乔重钰说:“庄主,待会我冲上去抢人,你带着其他弟子……” “不可。”乔重钰扫一眼来人,轻轻摇头,“他们都带着刀,若我们发难,一刀就下去了――你们先不要妄动。”顿了顿,忽然朗声说:“我明白了。” 他话音落下,便抬步走出屋去。景越一凛,猜出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4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心中计划,连忙按住想跟着冲过去的沈康,双眼死死锁在乔重钰身上。只见乔重钰闲庭信步般地上前,那些黑衣人便纷纷围上来,刀刃映着屋中火盆的亮光,明晃晃地刺眼。 “乔庄主果然是菩萨心肠。” 领头那人赞了一句,又挥挥手,示意押住驿丞的那人退开些。可就在他分神的这片刻罅隙,一只手却闪电般缠上了他的右腕。 寒夜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那人腕骨折断,剧痛之下兵刃登时脱手,掉在地上。电光火石间乔重钰已点足跃起,在此人头上一个借力,飞身往前,一掌抓在正制住驿丞那黑衣人的后颈,一带一甩,就把人丢了出去。 景越早在他冲去救人的时候领着弟子们冲上,和余下的人斗了起来。他们一行人算上沈康也只有九个,对方却足有十六人,就算已制服了头领,依旧有些吃力。 乔重钰把老驿丞救下,探过脉息便交在许翰手里,同时吩咐他把沈康也带回屋内。说话间又是一人提刀刺来,乔重钰头也不回,侧身一避,伸手便击在他腕上,即刻便令对方丢了兵器。来人大惊,转身想跑,却眼前一花,竟是乔重钰又站在了他眼前,同时一个拳头迎面击来,直接把他打得昏了过去。 沈康原本被许翰拉着走远了几步,此时又溜回了门口,见状忍不住拍掌大笑。乔重钰一惊,刚想喊他进屋,就看见有几柄飞刀划破夜空,正掷向沈康! 门口仅站着沈康一人,那飞刀角度又刁钻,将几条退路都锁死了。乔重钰心头绝望,却仍竭力奔去,突然墙沿上射下几块碎石,携着风声而来,尽数将飞刀击落。 沈康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早吓得眼都直了,被乔重钰一把拎起,直接丢回房中。再回头院中已多了一人,长剑雪亮,剑尖一挑,干脆利落地斩下一名黑衣人的手掌来。 乔重钰望他一眼,只觉心中忽然百味杂陈,半个字都说不出。偏有不知死活的这时候攻上来,直接被他卸了两边胳膊,一掌震飞出去。 祁远剑法精湛,场中形势顿时逆转,那领头人捉着手腕看了半天终于放弃,扯着嗓子喊了声,自己当先逃命去了。乔重钰示意弟子莫追,随即抬眼望向祁远,见他也向这里看来,目光一瞬,便闪身走了。 乔重钰在祁远离去的瞬间便想追上,却被景越一把拽住,默不作声地摇了下头。他这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朝弟子们发问:“方才可有谁受伤?” 祁远其实并不曾走远。 他奔出百米外,确认乔重钰不曾追上,便停下步子,在一块乱石上坐下。那日辞别张伯后,他不出几日就寻到了镜一山庄的行迹,只是担心又会引来尘梦堂的人,每日只是远远跟着,仅夜里会走近几步,确认诸事无恙才回来歇下。 ――却不料才三日,便真撞上了有人夜袭。 肩上隐约传来疼痛,想是先前的伤口撕裂了。他将绷带又系紧了些,听着从冷风里传来的驿馆中众人的吵闹声从喧嚣逐渐变得宁静,再后来,灯火也接二连三地熄了。他原本想起身离去,可等真迈开步子,却不受控制地迈向了驿馆的方向。 先前那些杀手早去得远了,祁远沿着破旧的墙沿走了几步,除去听了半天老驿丞震天的鼾声外,再没其他收获。他自嘲地笑了声,正欲离开,却忽地听见衣袂破空之声,抬头便看见驿馆墙头跃出一道人影,踏着月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己身后。 “我之前便在想,你还会不会回来一趟。”头顶是被风霜雨露冲刷得坑坑洼洼的瓦檐,身侧的墙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下的泥土虽然还算干燥,却布满了杂草碎石,走两步就有灰尘扬起。在这样的环境里,乔重钰竟然还能负着手,像是在庭院里赏月一般地朝他微笑道,“只是想到祁兄曾经整晚守夜的壮举,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了。” 他虽然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情,祁远却依旧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看出了更多的心思,不由得低声问:“你便不怕我再伤你?” 那一晚,若非有喻觉清……乔重钰此时,恐怕早已成了一缕亡魂。 这数月来祁远每想起此事都难以释怀,却见乔重钰定定瞧了他半晌,末了忽然轻笑一声:“为何要怕?祁兄我还是打得过的。” 祁远一时哑然,乔重钰却终于寻得了机会,连忙问:“你这些日子又去了何处?那日在唐门未来得及问,尘梦堂的禁制……难道你已经解除了?” “是。” 祁远点点头,将中间种种艰辛曲折都略过不提,只简单解释一句:“因而引来了尘梦堂的杀手,所以稍稍费了点功夫。” 乔重钰却不会那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莫说他早见识过了同出自尘梦堂中的祁远的身手,单看他此刻的身形脸孔,也能猜出这些日子并不好过。所幸袖中还有两瓶伤药,被他摸出来,一股脑塞进祁远怀里:“拿着。止血生肌的药。白色外敷,青色内服。” “谢庄主。” “你还叫我庄主……”乔重钰抬手按了按眉心,忽然有些笑不出来,“那不知,祁兄何时愿回镜一山庄?” “如今堂主依旧欲将我杀之而后快,若我公然出现在你身周,只怕尘梦堂会对镜一山庄下手。”祁远沉声说,末了又添上一句,“在尘埃落定前,我会暗中守在庄主身边。” “那就一言为定。”乔重钰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祁远说:“更深露重,庄主回去歇息吧。” 恍然间竟还是夏夜,月色和树影铺了满院。笼里的鸟都睡去了,只有他还因先前的绮梦暗自心烦,硬是向祁远索了竹笛,歪七扭八地吹了整夜的曲子。 乔重钰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祁远侧脸。他先前只觉得对方面孔在淡蓝月光映照下像是山谷中的岩石,却没料到触手也是冰冷的。 “终有一日,”他说,“镜一山庄会彻底铲除掉尘梦堂。” 手掌的温度终于渐渐透了过去,乔重钰用力摩挲几下,终于在那张脸上看见了熟悉的笑。 “我相信你。” 祁远说着,按住了他的手。 第二十章 锋芒 第二日一早沈康就跪在了乔重钰门外,见自家师父一出门便开始叩首谢罪。乔重钰等了片刻才把人扶起来,原本想了满肚子的话要数落,一看见沈康通红的脑门就又有些心软,只好清了清嗓子:“这是要负荆请罪?” “师父,弟子知错了。”沈康知道这回自己犯的过不比从前,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卖乖讨饶,只老老实实地说,“弟子不该不听师父的话,求师父责罚。” 想起昨夜那几发飞刀,乔重钰也是心有余悸。他扫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弟子们,将人都吓回去了之后,才刻意板起脸孔,慢吞吞说:“你可知昨夜自己差点就死了?” 沈康闻言脸就一白,却还是重重点了几下头。见状,乔重钰语气也放软了些,道:“我让你进屋,便是因为你功夫还不到家,留在外面只会碍手碍脚。你不听话,赔上自己性命也就罢了……若是将你的师兄们害死了呢?若是我为了救你,也死了呢?” 他说一句,沈康的脸就又白上一分,听到最后一句,眼泪早蓄在眼眶里,就是不敢哭出来,憋得眼睛都红了。乔重钰看得于心不忍,终是拍了拍沈康的头,又用袖子替他擦了两下:“你不是小孩子了,须得明事理,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味逞能好强。” “弟子明白。” “明白了就好,”乔重钰笑笑,拉过他的手,“走吧,吃饭去。” 清晨的霞光沿着前方头顶青灰的屋檐洒落,几乎让乔重钰睁不开眼。 有些道理,他何尝不是想说给当年的自己。 自那晚袭击后,之后的路途所幸一路风平浪静。乔重钰一行人抵达鸣玉派的隔日便是抽签,按大会历年规定,每派皆可派出两名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对于乔重钰亲自参赛一事,万谷风自然又叽歪了半天,然而鸣玉派弟子翻过章程,确认其中并未禁止过一派之主参加后,他也只能背过身去吹胡子瞪眼了。 “你可瞧清万谷风那老头儿的表情了?嘴都气歪了。可惜主办这次盛会的是鸣玉派,不是他们万极门。”乔重钰背过身来便止不住地笑,刻意用周围人能听见的声音向景越说,“景师兄,这会儿人多,你先陪我去吃些点心,等会儿咱们再回来抽签。” 景越闻言先应了,两人一路走到僻静处,才皱眉说:“庄主,你可有发现,万极门此次前来,莫说是李浚川和柳成达,就连一个曾出自镜一山庄的弟子都没有带来。” “自是发现了。”乔重钰道,“我正是怕他们想趁我不在庄中时动手。可唐师叔明明写了书信前去……” “怕就怕他知晓了唐师叔尚在人世,反而要来杀人灭口。” 乔重钰在远行前数日便命人悄悄将唐易知的书信送予万极门,可迟迟未收到回音。此时听景越如此说,心中也不由得忐忑起来,沉声道:“罢了。不论他们作何打算,我都想让景师兄先一步回山庄里去,以防万一。” “可庄主这边又该如何?” “这几日都在鸣玉派里住着,应当无人敢在这么多人眼皮下面动手。至于回程……”乔重钰说着,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含糊道,“总之,景师兄尽管放心。” 那日祁远突然现身,虽然来去匆匆,四周又漆黑一片,依然有几名弟子认出了他,背着乔重钰议论了几句,全被景越糊弄过去了,只说是祁少侠另有任务,不便同行。此时看乔重钰神情,也大致猜到祁远之后也会暗中跟随,终是放心了些,又简单说了几句,便回客房里收拾了行李,悄无声息地走了。 乔重钰独自去用了些点心,再喊上到处瞧新鲜的许翰和沈康,重新走回报名抽签的地方去。鸣玉派弟子见他前来,连忙递来两张号牌,恭恭敬敬地问:“乔庄主。不知镜一山庄除了乔庄主,还有哪位少侠要参与比武?” “便是他了。镜一山庄弟子,许翰。” 乔重钰说着,将号牌往许翰手里一塞,又拉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人一起签下姓名,这才走了。 莫说是许翰,就连沈康也被吓了一跳,在路上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景师伯不比武了?” “你景师伯么?先一步回去了。” 乔重钰说着,余光瞥见周围一张张隐含着探询的脸孔,刻意笑道:“水土不服。” 因了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许翰差点一宿没睡,在客房天井里练拳到半夜,终于吵得乔重钰冲出门,把人轰回去了。四周清净,他却反倒清醒起来,于是第二天清晨,鸣玉派中所有人都注意到,镜一山庄的两名参赛者居然都顶着黑眼圈。 此次前来参赛的侠士共四十六位,头一轮是三场比拼,赢得两场以上的得以晋级。之后再两两对决淘汰。乔重钰前两场赢得轻松,许翰却只勉强赢了一场,在弟子席里歇了片刻,一听见通知第三场的鼓号声,紧张得连说话都抖了:“庄、庄主……我去了。” “走吧。” 乔重钰便站起来,让同来的弟子都去替许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5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鼓劲,只带着沈康走向先前通知过的擂台。这一轮一向观者寥寥,可乔重钰还未走到近处,便发觉擂台周边竟满满地围了三层人,大部分都是鸣玉派的弟子。 他皱了皱眉,拉着沈康走进去,终于得以看清已站在擂台一侧的人。对方一袭暗黄色鸣玉派弟子服,持重剑,身量却平平无奇,简直叫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将那柄剑举起。 “鸣玉派弟子邹向阑,见过乔庄主。” 乔重钰终于想起,这便是当今鸣玉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亦是他的得意门生。 他跃上场,躬身回礼:“邹少侠,久仰。” 用作传令的鼓声短暂一响,两人立即分据擂台两侧,缓缓摆出起手式。沈康在台下大睁着眼看着,连气都不敢出,只见对峙只持续了顷刻,转眼二人便同时抬步,瞬间斗在了一起。 鸣玉派使重剑,招式一向大开大阖,虎虎生风。可此剑在邹向阑手中,竟被他使得如同轻剑一般――可看似轻巧的剑招后,裹挟的依旧是雷霆万钧之势。 乔重钰先前还能与他斗得平分秋色,可到了百招后便渐渐有些难以招架。镜一山庄的武功路数原应当是重剑的克星,可如今对手偏不走寻常路,乔重钰要闪,邹向阑的剑锋也总能不偏不倚地追上来,待要进攻,厚重的剑身一扫,便结实挡了回来。 乔重钰以掌硬接了几次邹向阑的重剑,步法逐渐迟滞起来。台下的鸣玉派弟子看出两人悬殊,纷纷叫起好来,其中混着沈康声嘶力竭的喊声,眨眼就被淹没下去了。 他忍不住转头,想示意沈康不必这般惶急。哪知视线一转,竟在台下攒动的人头里寻见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乔重钰一怔,不由得分了神,出拳只慢了半步,重剑剑锋已堪堪扫来,在颈前半寸处停下。 “承让。” “哪里。”乔重钰道,“在下心服口服。” 回到住处,许翰早回来了,一看脸色就能猜出结果。见庄主回来,众人纷纷期待至极地望过来,却见乔重钰一摊手,淡淡笑道:“输了――你们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是做什么?要是我当真天下无敌,镜一山庄早就问鼎江湖了。” 他这般说着,简单吃了晚饭,便独自一人出去了,说是散心。鸣玉派后面是处山谷,如今天寒地冻,罕有人迹,他面无表情地走了一段路,终于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这才转头笑问:“你便不怕被武林正派拿下?” “我如今是混元堂弟子。”祁远说着,一亮腰牌,也不知是从哪个倒霉家伙身上夺来的。他上前几步,望向乔重钰,歉然道:“下午的时候……抱歉。” “无妨,就算我当时未输,百招之内也定然败了。只是心下略有不甘。” 乔重钰说罢,也不再看祁远,转头瞥向远方一处已经结了冰的水潭:“小时候爹总夸我天资聪颖,自己和师兄弟们比一比,也觉得确实如此,总想着就算我不擅治理山庄,今后若有人欺负上门,我也能把他们给打回去。可那位邹向阑,听说不过拜入鸣玉派五年,便有如此造就……” 他话音未落,视野一暗,竟是祁远主动拥住了自己,在耳畔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话祁兄已说过一回了。” 乔重钰伸手回抱住祁远,片刻后终是情不自禁,偏头吻了上去。两人许久未曾如此亲热,舌尖在口腔中甫一接触便无法分离,乔重钰用力搂住祁远脖颈,也同时感到对方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他们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额头相抵,对视许久后,同时笑了出来。 “不过,既然祁兄觉得自己今日有错,”乔重钰双眼亮晶晶的,“那本庄主免不得要罚你了。” “不知庄主要如何罚?” 祁远见他心情转好,也暗自松了口气,闻言立即笑问。乔重钰也不嗦,当下一拍祁远腰间剑鞘,同时后退一步,扬眉道:“陪我练武。我后面兴许还会遇上邹向阑,或是其他更棘手的人。所以,祁兄的剑,一定要出鞘。” “遵命。” 天已经黑了。月光疏落地倾入幽谷,映在水潭边缘的浮冰上,竟像是映在雪亮刀锋上一般。 第二十一章 狭路 比武大会第二日,乔重钰对战唐门弟子唐涵云,胜。 第三日,对战天山派弟子郭真,胜。 第四日,对战青城派弟子肖嘉时,胜。 在此之前,镜一山庄早已数年未曾栖身三甲。乔重钰虽然也有在江湖上走动,可一贯给人留下的无非是个纨绔子弟的印象,他真实身手如何,竟是直到如今才为他人所知晓。 “听说有好事的人悄悄开了赌局,赌这次盛会谁能夺得魁首。” 最终决赛前有一日休憩时间,乔重钰白天比武,夜间还同祁远在空谷里切磋,终于得了空闲,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走出卧房,迎面就听见镜一山庄的弟子们围在一处窃窃私语,不由得伸个懒腰,拖长了声音问:“赔率如何?” “庄主!” 打探回了消息的是许翰,见乔重钰发问,连忙道:“押庄主胜的人不少,足足多出那个抚辰派的弟子一倍有余呢。” 言下之意,自是鸣玉派的邹向阑最受瞩目。乔重钰对这个结果也毫不讶异,点了点头,随便塞了几块糕点下肚,便又扔下一句“散步”走出门了。 祁远早在谷中相候。这日天气晴好,他身侧水潭里的薄冰片片破碎,融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琉璃也似,被阳光一照,更是晶莹璀璨,恍若仙境。 “若是将来能寻个这样的地方同祁兄隐居,春日赏花,冬日观雪,倒也挺好。” 乔重钰将美景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中思量。便在此时,祁远也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抬头望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都不由得微微一笑。 便在此时,乔重钰忽地迈出一步,身形若闪电,已踏着水月步法攻向祁远! 祁远反应没有丝毫迟滞,侧身一避绕到树后。乔重钰一拳落空,击在树干上,登时树梢上凝结的霜雪纷纷下坠,腾起一片迷雾。 此时祁远已经从另一侧转出,长剑出鞘,直刺向乔重钰胸口。乔重钰伸掌一拍剑身,将长剑击偏几分,同时迅速旋身,拳头虚虚实实,看不清是攻向祁远肩膀还是腰间。祁远没有硬接,拧身闪开,同时又一剑削了过来。 两人便这样过了百招,将四周碎雪和冰霜搅得到处都是。最终乔重钰又是一拳击来,似是要攻下颌,祁远下意识以剑一架,却刚巧把剑尖送到了乔重钰右手指尖。 若他用力一夹,那剑尖定然折断。祁远见状,自然停下了进攻,道:“在下输了。” 乔重钰松了手,随便往山石上一坐:“可惜鸣玉派使重剑,这招就派不上用场了。” 他说着,又侧了侧身,好让祁远可以在自己身旁坐下,这才接着道:“其实我起初的目的也达成了――只不过,想到又要输在邹向阑手里一回,着实不甘。” “就算此次又输,将来也未必会。” “祁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们这几日原本就只有夜间才能相处,又忙于切磋,连像今日这样好好坐下来说话的片刻功夫都不曾有。此时又是白日里,天光明朗,乔重钰偏头打量了一会儿祁远面庞就有些心痒难耐,干脆伸出手去,勾了勾祁远的下巴,趁着对方怔神的功夫一个旋身,直接骑坐在祁远腿上。 祁远在他坐下的一瞬间就伸手搂紧了乔重钰的腰,将人拉近。乔重钰轻笑两声,低头啄一下祁远双唇,虽然隔着层层衣衫,他依旧能感觉到两人的胯下已经顶在了一起。 祁远闷哼一声,双手终于松开乔重钰的腰,沿着脊柱缓缓下滑,一路探至臀缝边缘。明明四周天寒地冻,乔重钰却依旧觉得周身都发出了薄汗,感受到祁远动作,不由得抱紧了对方肩膀,低声道:“明日还要比武……” “我还道庄主已然忘了。” 祁远忍不住笑谑一句,撤回手,转而勾住乔重钰后颈吻上去。两人厮磨许久,最后干脆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虽然四下无人,可毕竟身处野外,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乔重钰在发泄后依旧觉得浑身抖得厉害,半晌站不起来。 另一人倒是镇定自若,去水潭边上沾了些水,又用内力捂热了,这才拿来替他擦了擦身。转眼到了正午,乔重钰担忧弟子们见他迟迟未归会出来找,终是理顺了呼吸,起身道:“我回去了。明日――” “定然前往观战。” 第二日自然格外热闹。先前淘汰的门派弟子当然都不曾离去,甚至有些未收到帖子的周边门派,到了决赛这日也纷纷赶来鸣玉派观战。 决赛便是两两对决,一共三场。按抽签顺序,先由鸣玉派邹向阑对决抚辰派秦典,第二场则是秦典对战乔重钰。若乔重钰胜,则再同邹向阑对决。 “鸣玉派这规矩,摆明了是偏袒自家弟子。” “那是自然,谁叫东道主是他们呢?” 每日用餐时一定是最热闹的时候。乔重钰听着邻桌弟子窃窃私语,喝一口粥,抬眼却见沈康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旁人对话,连饭都忘了吃,忍不住用手一戳他额头:“吃饭。” 沈康被他一点,回过神来,却不急着端碗,反而一本正经地道:“师父,等我以后成了武林盟主,比武大会一定让师父最后出场。” “好啊。”乔重钰笑得连碗都端不住,“我很期待。” 虽然之后便要比试,乔重钰仍旧不愿错过第一场对决。抚辰派的秦典使刀,招式凌厉,毫不拖泥带水。可在邹向阑的重剑攻势下,他原本的步调被一再打乱,终于左右支拙地败下阵来。 半个时辰后便是第二场。乔重钰在台下已见过了秦典的武功路数,再加上对方刚败于邹向阑之手,还有些郁郁,竟不足百招就结束了比赛。 “……佩服。” 乔重钰还是用了先前和祁远切磋时的那一招,见秦典认输,道一声承让便松开了指间刀刃,走回台下。祁远含笑的面孔在人群里一闪而逝,他却莫名安心了下来,倒回椅子里休憩。 “第三场,鸣玉派邹向阑,镜一山庄乔重钰!” 乔重钰站起身,一步一步踏上擂台。邹向阑已然先一步跃了上来,依旧立在擂台一角,见了他,抱拳行礼:“乔庄主。” “邹少侠,又见面了。”乔重钰在另一侧站定,微微一笑,还了礼,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听得鼓号声一响,他身形一晃,已然抢先攻了上去! 沈康在台下瞪大了眼。 他功夫不深,就算屏息凝神也只能看清纠缠在一起的两道影子――乔重钰的步法比先前每次比试都还要快上两分,一身水绿衣袍几乎要幻作旋流,将邹向阑困在中心。 远处的祁远看得便要清楚得多:乔重钰此次先发制人,一举赢得先机。邹向阑毕竟是鸣玉派弟子,即便剑走偏锋,步法也仍旧不能彻底跳出原本的路子,哪能比得水月步法的诡谲莫测? 自上回败于邹向阑之手,乔重钰又已胜过四回,再加上每夜同祁远切磋,镜拳在对敌中使得愈发行云流水。只见邹向阑横剑扫来,乔重钰一让,右拳攻他手腕,左拳却状似往脖颈处切去。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6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向阑连忙收剑回防,却不料那两招都是虚的,乔重钰侧身一转,人又到了后侧,一拳打上邹向阑左边肩头。 邹向阑闪避不及,堪堪被拳风扫过,面上吃痛,动作却毫无迟滞,顺势左肩一矮,重剑斜削而上。乔重钰避而不接,抬手攻邹向阑眉心,半途却又被重剑追上,扭身闪开了。 太阳一分一分升至当空,将原先的稀薄雾气都照散了,又映在擂台四周鸣玉派弟子的重剑上,反射出许多刺目的光线来。然而台下百余位观战者皆是一动不动,只大睁着双眼,紧紧盯着此次武林大会最后一场决斗。 转眼两人已过了三百招,却仍然难分胜负。乔重钰早在第一轮便输在邹向阑手上,于是即便后来他一路顺利胜出,鸣玉派一众弟子仍旧断定他武艺远不如邹向阑。此时两人战况胶着,渐渐便有议论声从鸣玉派弟子们的方位传出,起初只有两三人窃窃私语,到了后来,不安之声竟传到了擂台上。 邹向阑听得台下一轮,心中焦躁,攻势也禁不住加快了些许,不复初时沉着。乔重钰当然把这变化看在眼里,一面不动声色,依旧绕着他腾挪辗转,出拳动作却刻意放慢了。 邹向阑果然以为乔重钰体力不支,攻势愈快,重剑破空之声飒飒不绝,每一式都带着金石破空之音。只听得台下欢声雷动,乔重钰抬头避过劈下的一剑,邹向阑已经迅速变招,挺剑直刺他下盘! 乔重钰纵身一跃,足尖堪堪点在重剑剑身之上,一个借力越起数尺。邹向阑一惊,连忙收剑回撤,却见乔重钰在空中迅速翻转,竟落在他身后,一拳正击在他后心――只见邹向阑一个踉跄,重剑脱手,哐啷一下砸在地上。 四周霎时静了。 台下的沈康最先忍耐不住,用力拍手。在他之后,周围的人群才像是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叫好声几乎快把擂台淹没。 乔重钰收拳,静静望着眼前邹向阑的背影。而后者深吸了几口气,终于俯身捡起自己的重剑,回过身来,深深向乔重钰行礼:“在下心服口服。” “承让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乔庄主实在令在下佩服。”邹向阑沉声道,“将来若有机缘,还望可以同乔庄主讨教一二。” 说话间鸣玉派掌门穆广修已经率弟子们走上擂台,又唤来抚辰派秦典,说了一番后生可畏的话,将先前预备好的奖品匣子赠与三人。乔重钰接了,之后午宴免不得又同那些突然热情起来的各派掌门寒暄一番,到了下午,便同门人一起返回镜一山庄去。 祁远一路暗中跟着,好在途中并没再遇见尘梦堂的杀手,两人逐渐放松了些警惕,偶尔趁着诸人睡下,在客栈外面小叙几句,亲热一番。回到蜀中,气候自然比在开封府时暖和许多,沿途偶见腊梅盛开,沈康自然成了那个受欺负的,被自家师父用花枝插得满头都是。 “景师兄比咱们早回去几日,也不知山庄中一切可还安好。” 过了成都一路往南,终于快要抵达镜一山庄。乔重钰话音刚落,抬眼便看见前方一骑绝尘而来,马上那人正是山庄的杜良修:“庄主――” “发生了何事,可是万极门来犯?!” 乔重钰心头一紧,忍不住发问。却见杜良修也面露困惑神色,摇摇头,道:“山庄里太平得很,只是,唐师叔前几日出门了,今日方回来……然后,巩师兄便让我出来接您,说尽快回去,有事相商。” 第二十二章 烟波 杜良修语焉不详,又提及唐易知,乔重钰稍一细思便猜到定与喻东杰有关,当下促马疾驰,一路奔回镜一山庄,巩湛明果然已在庄门口相候。 他原有些担心可是唐易知知晓了什么隐情,不过见山庄里一切如常,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一半,随巩湛明走到议事厅里。推开门,却发现景越也在,见了他,先是打过了招呼,面色却始终有些怪怪的。 “这般急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重钰落座便忍不住开口问,只看见景越推推巩湛明,巩湛明迟疑片刻,这才道:“庄主,喻东杰喻师伯……身故了。” “什么?!” 乔重钰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消息,一听便从椅子上跃起:“怎么回事?!” “先前你们离开山庄后不久,喻师伯便遣李浚川送来一封书信,约唐师叔五日后外出一见,不得有旁人跟随。我担心有诈,劝了几次,后来景越回来,也自请跟随,唐师叔都执意不允,甚至说,这是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恩怨,不用我们这些小辈插手。” 乔重钰听了开头一句,先是心中一惊,可随后又迷惘起来:“那……这……怎会?” “那日他们约在何家集外的一座破庙里,唐师叔腿脚不便,我担心喻师伯使诈,特意在他袖中放了一枚传讯烟火,和景越在何家集外守候。结果等了两个时辰,也迟迟未见唐师叔归来,心中担忧,忍不住想和景越前去一探。”巩湛明说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哪知……到了破庙,推门一看,唐师叔在一侧不省人事,而喻师伯……已倒在了血泊中,气息全无。” “唐师叔如今可还好?” “唐师叔没什么大碍,只是原本就有病根,又是冬日,还得将养一阵子。”巩湛明道,“据他说……喻师伯先是执意认为唐师叔受伤是因师祖陷害,大骂他糊涂,随后两人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只是他没想到唐师叔身上带着唐门的袖箭机关,为求自保,还是只能……” 巩湛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景越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哼一声:“恶有恶报。” 乔重钰听完一席话,张张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那……喻师伯的尸身……” “我们先前只怕唐师叔有什么危险,之后再回去,喻师伯已经不在那里了,大约是李浚川他们带走了吧。” “这样啊。”乔重钰一怔,喃喃道,“我还想……” “你莫不是还想把他葬在那个空壳子墓里?”景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种害死师父,污蔑师祖,又差点杀了唐师叔的人,咱们何苦要替他安排后事?!” “可他毕竟是觉清的父亲……”乔重钰道,“觉清临去前,还曾对我说,希望喻师伯从来都只是个为山庄而死的长老罢了。” 提及喻觉清,景越终于也不再说什么,只皱眉沉默半晌,方恨恨道:“喻师弟还不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喻东杰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从议事厅出来乔重钰就去了唐易知那儿,只是被告知他伤情反复,尚在沉睡,只得离开了。回到自己的院中,却见三七正和沈康窝在一旁说话,瞧见他回来,连忙冲过来绕着他看:“庄主真是瘦了不少!不过此次能夺得头筹,老庄主在九泉之下,也定然欢喜得很。对了,小康说鸣玉派赠了庄主一件天蚕宝衣作为奖励,庄主可穿在身上了?这些日子虽然还太平,可难保万极门不会再来……” “好了。” 乔重钰本来心中便有些憋闷,此刻被三七念了一通,愈发烦躁起来。可毕竟喻东杰之事旁人都不知晓,他也只能强打精神,喝了杯三七递上来的热茶,又拍拍沈康的头,忽然想起什么,进到屋内在行李中翻找一通,再出来时,手上赫然是在鸣玉派赢回的天蚕宝衣。 他将天蚕宝衣塞进沈康手中,又重新端起茶盏,头也不抬地吩咐:“康儿,以后每日需得把天蚕宝衣穿在身上,可记住了?” 若说论理,莫说是一个三七和一个沈康了,就算再添上十个也是无用。两人大惊之下磨破了嘴皮也无法令乔重钰收回成命,只好当着他的面,由沈康战战兢兢地将天蚕衣穿在了衣服里面,终于换来乔重钰一个赞许的眼神。 回到室内,一切陈设如旧,便连之前那些典籍也都还堆在墙角尚未移走。乔重钰在书桌前静默了片刻,忽地偏过头,朝窗外轻声唤:“祁兄?” “我在。” 一个剪影模模糊糊地透了出来,乔重钰无声地走上前,并不开窗,只伸出手去,隔了窗纸,在祁远的面颊轮廓上虚虚一抚,口中道:“喻师伯……死了。” 他说完这句,又将先前巩湛明说过的话一一转述出来。听完他说的,窗外静了一瞬,才听见祁远的声音缓缓传入:“庄主心中可有计较?” “实话说……也是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乔重钰将额头抵在窗格上,阖了阖眼,轻声说:“可能要麻烦祁兄替我跑一趟何家集。” “好。”祁远答得很干脆,“庄主需要什么?” “香烛与纸钱。” “我知道了。” 乔重钰毕竟心中放不下,趁夜深人静,和祁远在庄外寻了个空地,烧几沓纸钱祭奠喻东杰。纸钱被火焰吞没,转眼就都燃尽了成了一缕一缕的细灰,被朔风卷着,飘飘悠悠浮上云端去。 “之前在鸣玉派,我总担心他会对唐师叔下手,却没想到回来竟是这个结果。”乔重钰低头盯着余下的灰烬,“只是不知李师兄他们……想来喻师伯和万谷风不过是合作互利,他去世后,李师兄他们恐怕也不会再留在万极门中。” “庄主今日才回山庄,也不急于一时。”祁远说,“等明日起来,再慢慢厘清便是。” “我怎能不急。” 乔重钰终于直起身,偏头看一眼祁远:“我只盼能早些解决了山庄的事,再收拾了尘梦堂,让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说不定,还能请唐师叔收下你这个弟子――他也曾有个孩儿,和我们年岁相若,只是早早夭亡了,如果能有个弟子随侍在侧,也许会开心些。” 祁远听他说完,只是摇头:“尘梦堂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不知堂主身手如何,可司徒先生的武功……的确十分骇人。” “可――” 乔重钰还要再辩,却忽然被祁远揽过,拥在怀中。他眨眨眼,越过祁远肩头,只看见远方一条细长河流,正是半年前,他同祁远乘船漂了许久的那一条。 “这些都无所谓,”祁远的声音自他耳畔传来,“无论如何,能陪在你身边就好。” 第二十三章 旧影 唐易知的居所在冬日里又添了两个火盆,几乎让乔重钰一进门就喘不过气来。他将外袍脱下递与小厮,这才走进内室,朝着榻上的人行礼:“唐师叔。” “庄主。” 唐易知昨天昏睡了大半日,今日精神总算好了些,斜靠在榻上勉强还礼:“抱歉,听说庄主昨日便回来了,我也未能亲自前往迎接。” “唐师叔身体有恙,不妨事。”乔重钰摇摇头,在房间里捡了个离火盆稍远的位置坐了,“唐师叔以前住的院子,之前雇了人来修整,我今天早上去看了看,已经可以搬入了。客房毕竟条件差些,又狭窄,冬日还长,不如等隔几日师叔身子舒服些,就搬回院里住吧。” 唐易知虽然一直再三强调不必搬回旧屋,可此时听乔重钰已将一切安排妥善,眉宇间还是流露出欣喜神色:“有劳庄主费心了……我记得院中曾有棵桃树,不知如今还在否?” “自然还在。”乔重钰笑着说,“这次修整,我也请匠人将枝条修剪了一番,等明年春天,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7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叔就能推窗赏花了。” 闻言,唐易知更是惊喜不已,连精神都似乎好了些,忍不住和乔重钰说了一会儿少时在山庄里习武的事情。乔重钰原先见唐易知坚持住在客房,担心他并不想在镜一山庄之中久留,此时见状,在心中思忖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唐师叔,虽然先前我已问过一回,也明白应当让师叔静养天年,可依旧还是想再请一次……不知唐师叔可否为了镜一山庄,出任长老?” 唐易知在他话说到一半时便觉出了下文,却也不曾打断,只是抬眼静静望着乔重钰,等他将话说完,沉吟一番,这才出声道:“为了山庄?庄主,我不过是个拖着残躯的苟活之人……” “唐师叔怎可妄自菲薄!”乔重钰连忙道,“我行事毕竟欠妥,还需要有长辈在旁扶持。我也明白唐师叔如今身体欠安,即便师叔接任了长老,也可继续安心休养,我定不会常常叨扰。” “庄主愿意常来同我说话,我也是很高兴的。” 唐易知含笑望他一眼,又垂下头,盯着茶盏中缓缓漂浮的碧色茶叶不语。少顷,才终究长出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庄主两番邀请,唐某也不应再推脱。何况……喻师兄也不会再回来了。身为长辈,我也不愿再看你独自为庄中操劳,自己却袖手旁观。” 乔重钰原本大喜,可听了最后一句,还是止不住地难过起来,怕惹唐易知自责,连忙按捺住了,强打精神道说:“再好不过!我干脆就趁唐师叔搬回旧居那日将此事宣布给全庄弟子。” “不急。”唐易知摇一下头,“庄主才从鸣玉派回来,旅途劳顿,先休息几日吧。” 就算唐易知如此说,乔重钰还是出门就直奔去库房。他虽然早知喻东杰必有一死,昨夜也悄悄去祭奠过了,可今天乍然听唐易知再提起,想起几年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依旧觉得世事难料,干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省得胡思乱想。 负责找人整修院落的杜良修将事情做得圆满,除却房屋修缮一新外,大件的家具也都安置妥当,只是少了些摆设,看起来仍有些空空荡荡的,缺乏人气。唐易知如今不爱出门走动,又定然不会开口向自己讨要,乔重钰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如自己先大略装饰一下,之后再慢慢问师叔的喜好就好。 他先挑了些古玩摆件,玉石瓷器一类的,又绕去库房另一边,看山庄里藏的书画卷轴。选了几卷,忽然发现有一个卷轴看起来较其他字画都新很多,忍不住抽了出来,在光下展开。 ――那竟是乔展空师兄弟三人的画像。 乔重钰又惊又喜,连忙凝神细看。画中三人皆是翩翩少年,立在一棵桃树下,隔了二十多年的光阴,朝乔重钰看来。 其中只有年岁稍长的喻东杰已经及冠,立于一侧,眉眼微微下垂,颇为恭顺持重的样子。乔展空站在中间,浓眉虎目,虽然目光含笑,却自有股傲然神情。乔重钰盯了一会儿画中的父亲,忍不住想:“看来爹说得没错,我确实更像娘些。” 站得稍远些的是唐易知,面孔还有些稚嫩,气势却全然不输给身旁的乔展空。他一身亮色衣衫,面如冠玉,看来也颇得画师偏爱,在他肩头画了点点落花,更显得人倜傥俊秀。 乔重钰看了半晌画卷,先想着拿去给唐易知看,又怕勾起对方心事,还是单独放在一旁,打算之后再说。正在出神,忽然听见窗格两声轻响,祁远的声音传了进来:“庄主?” “我在。” 乔重钰连忙拉开门让祁远进入,只见他在屋内扫视一圈,忍不住摇头道:“我见庄主进来许久,还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库房,又没关着什么毒蛇猛兽,怎么会有事情?”乔重钰笑道,凑近了瞧他,“还是说,祁兄先前在这里守库的时候,藏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祁远不答,只抬眼望过来。他俩挨得极近,连吐息都融在一处,再分不开彼此。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当乔重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衣襟散乱地被祁远按倒在一旁的空案上。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库房的窗户原本都关死了,祁远又背着光,面容晦暗,双目却依旧亮如寒芒,让他只瞧上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乔重钰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忍不住轻喘一下,用手去扯祁远的腰带,还故意说道:“祁兄真是愈发大胆了。” 祁远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忽地弓下身,再一次吻上来。分开时乔重钰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空气都已被吸食殆尽,而祁远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噬,低声道:“彼此。” 最后一层里衣被脱去,乔重钰在寒意袭来的前一刻贴上了祁远的身体。他能感觉到祁远的下身顶开自己的肠道,缓慢却又坚定地攻入,忍不住搂紧了对方的肩膀,发出一声低哼:“唔……” 在镜一山庄偏僻的库房一角中,在满室文玩古画的注视下,阔别已久的两人浑身赤裸地纠缠着。乔重钰躺在案上,发丝铺了满桌,修长的双腿紧紧缠在祁远腰上:“哈……祁兄,祁兄……” “庄主。” 祁远也唤着他,视线一眨不眨地凝在乔重钰面上,忽然俯身将人抱起,就着相连的姿势,把乔重钰按在正对着门窗的墙面上。 乔重钰忍不住一声惊叫,后穴绞紧,连带着祁远也闷哼出声来。他身下失了依凭,只觉得两人结合的愈发深入,只能用力抱住祁远,发出带着哭腔的喘息:“呜……哈啊……” 虽然他清楚其他弟子定不会在这时候来这处库房,大门也从里面闩上了,可只要想到此时只要有人推开门窗,便能一眼看见他们,乔重钰便觉得浑身发烫,低声告饶道:“祁兄,别在这儿――啊!” 祁远在他话音未落前便一个猛烈地顶入,随后吻着他的下颌,低声道:“我想看得更清楚些。” 两人缠绵许久,终于在回到桌案上后同时泄了出来,却依旧维持着下身相连的状态。乔重钰抵住祁远额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忽然摸着他的肩膀问:“我早就想问了……这处伤,可是在尘梦堂训练时落下的?” 祁远摇头,将一旁衣衫拉过,披在乔重钰身上,这才道:“是当年我被他们从家中带走时伤的。” 两人又相拥着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各自分开,由祁远去院里水井边打了水,回来替乔重钰擦拭身体。眼见已至正午,乔重钰怕三七来找,穿戴完毕后便想离开,哪知步伐不稳,一下将手边的画轴碰落在地。 那幅画正是乔展空师兄弟三人的画像,绑带系得不牢,坠地就咕噜噜滚开了。祁远见状,连忙躬身去捡,哪知视线甫一接触画面,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这――” “怎么了?” 乔重钰只见祁远面色登时惨白,牙关紧咬,只死死盯着画上的人瞧,连忙出声询问道。祁远却恍若未闻,喉间嗬嗬连声,发出仿若野兽似的嘶吼,忽然直起身来,拔剑劈向画作! “祁兄!”乔重钰大惊,一把攥住了祁远持剑的手,却还是晚了片刻。他耳边听见一声纸面割裂的响声,低头一看,祁远剑尖正划在少年唐易知的面孔上。 他心中骤然滑过不详的预感,再看祁远,却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可依旧紧盯着画上的唐易知,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他便是――尘梦堂的司徒先生……” 窗外,朔风卷过桃树空荡荡的枝干,发出凄厉的风声。 第二十四章 前尘 “你说……什么……” 周身的热度在一瞬间褪去了,乔重钰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和脏腑都被这句话里包含的事实冻成了冰。他也不知是何时松开了拉住祁远的那只手,于是祁远的剑尖亦随之下沉了些许,在纸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破裂声。 脑中似乎有什么想法在逐渐成型,却又被乔重钰竭力打散。他不敢直视祁远血红的双目,也不敢再低头看那张已经被划烂的,曾一度为自己所信赖的脸庞,只颤声问:“祁兄,你说,司徒先生……” “不错。” 祁远的视线依旧牢牢锁死在唐易知的脸孔上,声音嘶哑:“司徒先生在尘梦堂中仅次于堂主庄周,是堂主最为倚仗之人。而在我十岁那年,便是他――杀死了我的父母,将我掳回了尘梦堂中。” “什么?!”乔重钰整个人都怔在原地,许久,才喃喃说,“可唐师叔明明身负重伤……” “重伤么?大概是吧。”祁远阖了阖眼,冷声道,“他心法并非是镜一山庄的路子,格外阴寒,许是后来又练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功法,伤及自身,所以人也格外怕冷。腿上似乎也有些不便,常坐轮椅,只是他那似乎有一副极为精巧的机关,如果束在腿上,可如常人般站立行走一两个时辰。” 祁远每说一句,乔重钰的心便也跟着往下坠一分,到了最终,就算他再如何自欺欺人,也无法再否认唐易知便是尘梦堂首脑之一的事实。“这么说,唐师叔果然心里还是恨着镜一山庄的……可他又为何要杀喻师伯?” 祁远只是沉默不语,片刻后忽然头也不抬地问:“他如今住在何处?” “你要去找他?不可!”乔重钰一把拉住祁远,镇定了一下,沉声道,“你如今是尘梦堂欲除之而后快的人,若是贸然前往,难保他不对你下杀手。便由我前去――唐师叔若是想毁掉镜一山庄,当初和喻师伯联手就好,可他如今这般,实在令人费解,我需要得到真相。” 两人视线在寒冬里交汇,最终,还是祁远轻声叹了口气,点头:“好。我暗中随你过去。” 时值正午,山庄里的弟子们都前去用午饭了,乔重钰走过空荡无人的路途,最终又重新敲响了唐易知暂住的客房房门。见庄主去而复返,随侍在唐易知身边的小厮有些诧异,但还是马上进屋禀报了,旋即回来说:“庄主请进。” 唐易知依旧倚在榻上,似乎并不对乔重钰的再度来访感到惊奇,只淡声笑问:“不知庄主有何事?请坐。” “你先下去休息吧。”乔重钰并未坐下,先回头打发了小厮,这才转过身来,直视着唐易知的双眼,低声问,“那日你同喻师伯会面的种种,我只听巩师兄转述过一回,难免有些纰漏,不知唐师叔是否能再复述一次?” 他看见唐易知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转瞬又流露出痛苦神色,长叹了一声,这才叹道:“那日的事情,我原不愿再回想起……只是既然庄主想要知晓当日情形,我自然不应拒绝。” “我先前修书一封,讲明师父不曾对我们师兄弟三人有过丝毫偏袒,更不用说为了传位于二师兄而刻意陷我于危难中了。后来庄主前往鸣玉派后,大师兄终于回了书信,约我独自外出相见,我自然如约前往,哪知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师父刻意指派我前往接头定是居心叵测,但并无根据,我几番劝解,他反而怒火更胜,大骂我愚不可及,不如将我打昏带回万极门,省得继续替镜一山庄卖命,我因而同他缠斗起来,许久难分上下,便想趁机逃走,谁料他看出我打算,竟就此起了杀机……幸亏我此次归来时,得兄长唐非赠与了一副袖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8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 唐易知一一将事情道来,所说和巩湛明当初复述的近乎分毫不差,可他越是这般诚挚,乔重钰越是觉得浑身发冷,只颤声问:“可是……喻师伯当日口口声声,说他此举无非是想替唐师叔报仇罢了,唐师叔既然出身唐门,就算千钧一发之际,也可以做到不伤及性命的吧?” 他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的质疑苍白乏力得很,只要唐易知强调当时情况确实危急,再说自己受伤以来的确多年未曾修习暗器,乔重钰便再没什么可问的――除非提及祁远。 可他并不想让祁远涉险。 乔重钰心中尚在百般纠结,忽然听见唐易知轻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最终竟然笑得他弯下了腰。“庄主啊……庄主。”他像是见到了什么颇为好笑的事一般摇晃着头,一扫平日的冷静克制,“既然有话想说,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兜圈子呢?窗外站着的,便是祁远吧?我便猜到你定然会再回来的。” 乔重钰浑身一颤,却见唐易知已然猛地掷出茶盏,打在窗格上,登时将窗户打开了。那茶盏竟然还未碎,直到落在地上,才发出一声脆响。祁远缓缓从窗后现身,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唐易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两人,慢吞吞道:“好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乔友松当年陷害我一事确有其事,他刻意将鸣玉派送来的,告知我援兵待命地点的文书改过了,于是在我遭遇乾宗四护法埋伏时,便逃向了相反的方向。当然他们最终还是循着打斗声找到了我――可已经晚了。这些细节,恐怕喻东杰也从未告诉过你吧?” “怎么会……”乔重钰虽然在知晓了唐易知有事隐瞒后便有了些模糊预感,可如今再听他说出当年事,依旧不能马上接受,“你又是――” “我又是如何知道的?” 唐易知噙了一缕嘲讽的笑:“我开始也未曾多想,只怪自己时运不济罢了。毕竟我当年拜入乔友松门下,受他诸多赞赏,后来甚至又听他说,镜一山庄不应拘于血脉身份,但凡是镜一山庄弟子,只要才能出众,便可一争庄主之位。呵,我当年愚蠢,竟还以为这是他刻意为我改的。毕竟,就算当时我和乔展空难分伯仲,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资质明显高出一筹,时日一久,他终究难以及过我。” “乔友松也逐渐表现得愈发偏爱我一样,我离开唐门,就此与唐家断除联系,他甚至主动提出替我说亲,找了一家书香门第,最后让我和乔展空各娶了姐妹里的一个,同天成亲。所以后来,纵然我成了废人,起初也不曾怨过乔友松分毫……直到乔展空小人得志,酒醉后说漏了嘴,被他夫人听见,他夫人又担心自己怀有身孕的妹妹被我迁怒,悄悄告诉了她。我见她整日愁眉不展,又战战兢兢,便稍微用了点法子,让她开了口。” “可既然如此,”乔重钰心中动摇得厉害,却仍旧勉力出声问道,“你又为何要杀害喻师伯?他明明――” “明明在替我报仇?” 唐易知忍不住冷笑一声:“笑话!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平平无奇,不得师父喜爱,后来以为我会当上庄主,便常来巴结我,想为后日筹谋。结果一朝梦碎,我又执意要离去,他当然臆测了许多乔友松陷害我的猜想,又开始觉得自己少有建树也是因为乔友松偏爱独子的缘故,再加上自己的儿子仍旧没出息,他不想怨自己,便只能怨旁人了,替我报仇什么的,不过是个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 “可你却主动联络了他,甚至按他的要求,将我派出。” 祁远一直在窗外默不作声地听着,此时却忽然开了口。唐易知偏头看他一眼,悠悠道:“当然。他搅乱了我原先计划的棋局,我免不得要拿出些对策来,只是没想到依旧出了些变数。其中最大的一件事,便是你祁远,竟然去解除了尘梦堂的禁制――你为了一个男子痴情至此,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倘若得知,又会作何感想?” 他在“亲生”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乔重钰不明所以,祁远却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拔剑直指唐易知:“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自然。” 唐易知凝视着他,忽然轻笑出声:“是了,就算解除了禁制,你也只会记得我将你带到尘梦堂的事情,却不知道,当年,其实也是我将你放在那户农家门前的吧?” 第二十五章 抉择 此言一出,莫说是祁远,就连乔重钰也如啻雷击,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记得巩湛明先前和自己说得清清楚楚,唐易知在妻子生产后,不顾阻拦,便在隔日携妻儿离去。而祁远若是被他弃在农家,理应是唐易知亲子才是,可按他方才所言,祁远并非为唐易知之子,如此推论,唯一的真相只可能是…… 注意到了乔重钰的视线,唐易知缓缓转过头来,朝他温和地一笑:“重钰,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乔重钰怔怔望着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复一个相同的笑。相反,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孔如今在乔重钰眼中已愈发森冷可怖起来,让他咬牙半晌,终于颤声道:“你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我?” 唐易知挑眉望向他,却不生气,只骇笑道:“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少年得志,却硬生生毁在乔家手上,于是我想,既然他们如此在意血脉,不如让他们抚养我唐易知的儿子,将他扶上庄主位,再等他临死前,告诉他这些年他的亲儿子都在农家长大。后来,蒙尘梦堂主庄周不弃,觅来神医替我疗伤,我自然加入尘梦堂,还他这个人情,顺便把祁远也带入堂中培养,以便将来让他亲手杀死乔展空……” “你这个疯子!” 祁远听到这里,已然双目赤红,翻过窗户,拔剑刺向唐易知。却见唐易知看也不看他,信手一挥,一枚铜钱镖便飞射而出,正击在祁远剑刃上,登时激起一道火花,把他长剑荡了出去。 唐易知一边以暗器招架祁远攻势,双目却依旧落在乔重钰身上,语调平和,像是在劝慰不听话的孩子似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喻东杰竟然先一步害死了乔展空,又想对你下手,我免不了替他布个局,也顺便历练一下你。可庄周嫌我插手太过,三番两次警告我应该专注于尘梦堂,我懒得听他嗦,干脆把他们余下的人都杀了,回来全心辅佐你――乔友松与乔展空负我在先,喻东杰妄图杀你在后,我不过是帮你铺平道路罢了,而今镜一山庄尽在你我父子二人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乔重钰早气的浑身发颤,可一双拳头却仿佛重逾千斤,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只能看着祁远一柄长剑被暗器打得布满缺口,却依旧状若疯狂地一次又一次攻上前。只见他又一剑直指唐易知眉心,对方却淡然自若,直至剑尖距眉心仅余一寸时,这才快若闪电地探出双手,双掌一错,硬生生将长剑从中折断! 那一招正是镜一山庄人人都使得的镜拳,可由唐易知使来,竟诡谲到了极致――他折断剑刃,仍不罢手,左手捏住剑身一带,同时右手击出,连击祁远胸口肩头几处要穴! 祁远被这一招击得连退数步,撞在墙上,终于喷出一口鲜血。乔重钰急忙抢上前,将随身带的续命丹塞入祁远口中,余光瞥见那截断剑仍被祁远死死握在手里,只觉得喉头梗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边唐易知也不再进攻,只摇摇头,继续朝乔重钰劝道:“眼下再无人对你不利,你又在武林盛会上一举夺得头筹,正是可以在江湖上建立名望的好时候。你先前不也一直苦苦求我接任长老,好替你出谋划策么?你若是担心庄中弟子闲言碎语,大可隐瞒身世不提。至于这小子,”他瞥一眼面若金纸的祁远,淡淡道,“你如果舍不得他,那便由我替你清了他的记忆,让他从此死心塌地跟在你身边就好。” “闭嘴!” 乔重钰终于听不下去,怒叱一声,拳随意动,抬手攻了上去。唐易知保持着坐在榻上的姿势,不闪不避,也不进攻,只见招拆招,却也防得滴水不漏。他一面拆解乔重钰的攻势,一面仍旧淡定自若地问:“不然呢?凭你们二人之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是你想倾全镜一山庄之力,那便须得将自己身世全盘托出,可那之后,你也不能在镜一山庄留下去了――重钰,这世上本无两全之法,不然,当年乔友松,又为何会把我害到如此境地?” 唐易知说到最后一句,动作逐渐凌厉,到了“境地”二字,更是先封住乔重钰拳路,手腕一翻,正往他右肘上击去。乔重钰连忙收势,却不料那凌厉至极的一招竟也是虚的,唐易知左拳正趁他双臂回撤时击来,一下打在他左腕上。 乔重钰两步退回祁远身边,低头一看左腕,已经瞬间红肿起来,随即才有针刺般的痛感沿手肘一路往上。祁远意识还有些昏沉,但是听得房中动静,偏头努力看他一眼,眉宇中隐隐有担忧神色。 祁远口唇翕动两下,却只能发出气音――可乔重钰看得分明,祁远方才说的,正是“庄主”二字。 他忽然抿住下唇,用右手握住祁远的手臂,同时弓下身,将祁远负在自己背上,抬足便奔了出去。 屋外的寒意瞬间从四面八方将他二人包裹。乔重钰踏着水月步,在凛风中竭力奔跑着,终于,抵达了山庄的演武场。 演武场边缘有一面大鼓,若是有急事需要召集全庄弟子集合,传令者便会来此击鼓。他拾起鼓槌,环视一圈空荡的演武场,包括周围的房屋,游廊,背后的议事厅―― 乔重钰深深吸气,将鼓槌举起。 “咚!” 浑厚的声响,仿佛裹挟着惊雷一般,从演武场中的一点,朝着镜一山庄的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听见鼓声,庄中弟子纷纷涌向演武场。在看清击鼓者正是乔重钰后,先一步赶来的人更是难掩惊诧,忙问:“庄主,发生了何事?!” “稍后我自会说明。” 乔重钰说着,抬眼一扫,正看见唐易知正闲庭信步一样地向自己走来。他走得不快,看上去却同常人无甚差别,路旁的弟子见他出现,不疑有他,连忙唤着“唐师叔”恭敬避让开来,唐易知含笑应了,却有意无意地抬起头,遥遥望向乔重钰。 “庄主,”唐易知走到人群最前方,只问,“不知击鼓唤我们大家前来,所谓何事?” 听他发问,身后人群也接连发出附和声。乔重钰深深看了一眼唐易知,终于朗声开口:“诸位,我有一事需要宣布。” 他只觉得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冬日里呼啸的风声像是忽然被放大了数十倍似的灌入耳朵里,混合着山庄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让他禁不住想要说得再大声些,更大声些。 “十九年前,镜一山庄第三代庄主乔友松,为确保独自乔展空可顺利继任庄主位,陷害弟子唐易知,使其深陷乾宗埋伏,身受重伤。” 私语声一瞬间沸腾了起来,几乎快将乔重钰吞没。乔重钰看见唐易知脸上隐含的笑意,视野另一边,景越正大吼着要冲上前来,却被巩湛明死死拉住了――虽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9 玉笛声远 作者:云片糕 后者脸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此事曾经由已故喻长老提起,而唐师叔今日,也亲口证实了这件事情。”乔重钰面无表情地说着,转头看向唐易知,问,“唐师叔,是也不是?” “正是。” 唐易知只道乔重钰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提议,颔首后正要说些什么以安抚众人,却忽然听见乔重钰继续说:“可唐易知身为镜一山庄弟子,在知晓真相后,并未选择让此事真相大白,而是选择私下报复。他趁自己与乔展空的妻子都产下幼儿之际,暗中将两子调换,旋即提出携妻儿归隐,然后在路上,将乔展空之子弃于农家门前!” 先前的喧嚣声只持续了刹那,在乔重钰话音落地后的片刻,死寂一样的沉默忽然包围了镜一山庄。杜良修站在前面,先怔怔眨了眨眼,片刻后又用力眨了眨,才小声问:“那,庄主……可……那个孩子又……” “唐易知在数年后加入了杀手组织尘梦堂,为之效力。”乔重钰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只偏头望了一眼祁远,继续说道,“在那之后,他又寻回了当年收养乔展空之子的农家,杀死夫妇两人,将人掳回尘梦堂,当做杀手教养。” 乔重钰说完这一番话,才终于抬起头,扫视全场。却见诸人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目光望过来,似乎都在盼着他重新开口,宣布这不过是一场笑谈。一阵恐怖之极的骇笑声忽地响起,乔重钰蓦然转头,只见唐易知抬手指向自己,状若疯狂:“你这个小疯子……” “我明明都是为了你好!” 唐易知突然大吼一声,抬步冲上,劈手就是一拳。乔重钰左手负伤,只得勉强招架,十招之内就退了七八步,耳边却听见唐易知嘶声道:“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话……” “就算……你真的抚育过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话,去做不仁不义之事!”乔重钰肩头胸口都中了数拳,说话也是格外勉强,但还是大声道,“何况,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发泄自己心中怨气罢了!” 乔重钰一面说一面退,终究退至演武场边缘的台阶,摇摇欲坠。在场诸人尚自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砸得晕头转向,又得知乔重钰实为唐易知之子,此时见他二人父子兵戈相向,有几人想要举起手臂来,又踟蹰着放下去了。 唐易知在加入尘梦堂后便重修了一路心法,阴寒至极,先前室内过招时还留有余地,此刻却毫不留情,每一拳都能激起霜花。乔重钰只觉得遍体生寒,眼看唐易知又是一拳迎面击到,他却觉右手已重逾千斤,半寸都抬不起来。 斜里突然一剑削入,逼得唐易知中途改势,退了半步。先前被乔重钰喂下的那颗续命丹终于起了药效,可毕竟伤重,祁远虽在千钧一发之际替乔重钰拦下一招,可若仔细看他剑尖,竟一直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呵,蚍蜉撼树。” 唐易知冷笑一声,正欲上前,忽然听见一声嘹亮童音响起,伴随着凌乱脚步声:“不许伤我师父!” 沈康冲出人群,双目通红地朝唐易知奔去,却见唐易知看也不看他,回手一枚梅花镖掷出,正中沈康心口! “康儿!” 乔重钰霎时如坠冰窟,下一刻却看见那梅花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沈康惨白着脸摸住胸口,只见破碎的衣衫下,正是之前乔重钰给他的那件天蚕宝衣。 随着梅花镖落地,众人才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不知有谁先喊了句“护卫庄主”,山庄弟子纷纷冲上前来,将唐易知团团围住。 唐易知目光森冷,手中暗器连发,转眼便是十来声惨呼响起。可即便如此,人群依旧没有退下的势头――景越被暗器打中了肩头,只咬牙点了周围的穴道止血,便随手拔了暗器重又冲上去。巩湛明在他一旁,亦是严阵以待。那边杜良修正一拳直攻唐易知稍嫌不稳的下盘,虽然被轻松避开,可他身形一晃,转眼又是一拳击出……乔重钰看见一张张熟悉至极的面孔在眼前穿梭,之前硬撑着的一口气忽然散了,只觉得头顶浅灰色的天和下方涌动的人群忽然调转了个个儿,情不自禁往后一退,却忽然被人揽住了。 “小心。” 祁远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重钰站稳身形,正欲调息,便听见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尽管唐易知武功极高,却毕竟难敌数十敌手,最终被击晕过去,又被绳索牢牢缚住,带到乔重钰面前,留待发落。 “庄主,”巩湛明被数名弟子推搡暗示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替大家发问,“您方才说,老庄主的亲子被唐前辈带入尘梦堂,不知他……” 巩湛明说完这句,视线已经望向一旁的祁远。乔重钰正要开口,却听见一旁的祁远忽然插口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 不仅是巩湛明,就连乔重钰也忍不住瞪大了眼,不过好歹忍住了那声惊呼。却见祁远神色淡淡,仿佛确实说着旁人的事:“在下便出自尘梦堂。当年唐易知带来尘梦堂的那人,我曾见过,后来被派出执行任务,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如此斩钉截铁,巩湛明也便不好再质疑什么,只好点头表示知道了。乔重钰望着众人,忽道:“既然我并非先庄主之子,又确实品行不佳,庄主之位,还是交予巩师兄来做,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庄主不可!”巩湛明大吃一惊,连忙道,“既然第三代庄主也曾说过,此位能者居之,我与您相较,实在自愧弗如。” “没错!我和巩师兄定会全心辅佐庄主,若有谁不满,先过我这一关!” 景越说完,回首环视一圈,人群里原本有几个面露不满的,被他一瞪,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乔重钰原本萌生和祁远就此隐居之意,此时见诸人神色,忽然心中一阵清明:“是了……我不是曾立志振兴镜一山庄的么?” “如此,我便继续忝居庄主位,重振镜一山庄。而庄中弟子,不论师从何人,来自何处,都可一争庄主之位!” 乔重钰话音落下,便听见众人振臂高呼,竟像是今日他才真正执掌山庄一般。他心中一时欣喜,一时又有些惶恐,突然手心一暖,是祁远握住了他的手,在耳畔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众人喧闹了一阵,终于又提起如何处置唐易知的事情。乔重钰知他罪不可恕,可毕竟不忍杀他,思忖许久,才提议不如废去唐易知武功,将他软禁在镜一山庄的旧宅里。 “此法倒也不错,”巩湛明闻言颔首,“毕竟……” 后面的话不用说,诸人也都明白。想到当年因为庄主之位,竟引发十余年的难解仇怨,庄中弟子都有些沉默,可就在此时,忽然听见一声惨叫,只见一个身影被人击飞至半空,直摔在乔重钰脚下! 唐易知不知何时竟悠悠醒转,绳索散落一地。他步法极快,击飞了看守自己的弟子后便瞬间腾挪至乔重钰身侧,将最后一枚梅花镖按在他的颈侧! 那枚梅花镖泛着幽蓝色彩,显然淬有剧毒。乔重钰只感觉他急促吐息不断喷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垂眼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负隅顽抗?” “呵……负隅顽抗?我若不是一直苦苦挣扎,早化作一g黄土了!”唐易知脸色枯槁,双目却亮得惊人,“你呢?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今天,我就算是死,也可以拉着你陪葬!” “那你便动手罢。” 乔重钰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焦虑至极的祁远,低声说:“我并非如你所想这般贪恋庄主之位。但如果这样你会觉得好受一些的话……爹。” 那个字眼从他口中吐出,竟让唐易知罕见地迷惘了片刻。他怔怔瞧着乔重钰,面上忽然浮现出奇异的笑容,轻声说:“只盼,你将来不会后悔。” 唐易知说罢,突然回手,将那枚梅花镖按入自己颈中!鲜血喷薄而出,被那枚淬毒梅花镖浸染,竟也混入了诡异的蓝色。 “重钰,”他逐渐浑浊的双目往上看着,含混不清地道,“你模样那么像你娘,性子也一样这么天真……真是傻……江湖险恶……” 乔重钰忍不住想上前一步,却忽然一把被祁远拽住,用力搂入怀中,任周围弟子忍不住发出抽气声也全然不管。乔重钰觉出祁远浑身都在微微发颤,正想开口,却听见祁远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道:“这辈子,我都不许你再做今日的傻事。” “……我知道,知道了。” 乔重钰也同样低声说着,将额头埋上祁远肩膀。朔风依旧不曾停歇,从苍茫远山中吹来,带走此处的血腥与尘埃,却同样捎带来了一些其他的什么―― 像是树枝上结满的冰霜的味道,泥土下蛰伏的种子的清香,在冬日里依旧不曾停歇的鸟儿们的轻啼。甚至,似乎还能从风中隐约嗅出一点,即将在春日里开放的,杏花的香气。 [正文完] qaq天啊我终于把正文写完了更新时间越拖越久真是对不起还在看文的姑娘……_(:3」∠)_最近死线太多于是这周过完我就可以着手写番外啦~暂定是两到三篇,答应了基友会写一篇小喻的! 先感谢一下所有看文的姑娘们,尤其是经常回复我的姑娘,特别尤其是金子来姑娘~每次更新都能看见你的回复太感谢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