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结同心》 分卷阅读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 《契结同心》作者:寻香踪 文案 初遇,他是小渔民,他是遇劫的“茶商”。 莫尽言:“俞大哥,我想同你结为契兄弟。” 俞思冕:“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他悄然离去,却变成他心中永远的痛。 再见,他成了私造战船的“奸民”, 他成了领兵一方的将军。 莫尽言:“将军大人,小民已经上缴所有战船,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 俞思冕:“为何要走,杀倭报仇不正是你的夙愿?留下来,与我一起战斗。”放过你容易,谁来拯救我?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时代奇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尽言┃ 其它:造船,抗倭,契兄弟 第1章 遇见 如银的月光铺洒在浩瀚的天地之间,将整个夜空普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月光把江水映成满江碎银,树影婆娑绰约,远山如猛兽一般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沁凉的空气中传来秋虫低低的鸣啾,益发显出这秋夜的安宁。月夜,如诗如梦。如果莫尽言懂诗,他便会自动联想起“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诗句来,然而他不懂,所以也对这无边的潋滟水光和月色视若无睹。无怪,这样的月夜,他从小望到大,已经看了快十六年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未读诗书,又常常在夜色中讨生活的少年,对着这种常景生出诗样的感慨来。 莫尽言只是抬头看了一下天上那轮柔和的圆月,月光边上带着一圈光晕,他想起老人们常说的“月光带箍,茅草晒枯”俗语,知道接下来的数天,都会是响晴的天气。他坐在河堤上看了一会儿,将嘴里的草根吐掉,起身下河堤,网已经撒下去一个时辰了,应该收网了。他跨进自己的小船,找到缠在水边小灌木上的网漂头,用短桨挑起网头,半弯着腰,双腿分开,立在尖头小船里,一下一下踩踏着船板,迫使小船慢慢往前漂去,一边开始收网。 网是麻线织的,网眼很小,这样的小眼网只能网小鱼,大鱼是钻不进网眼的,捕大鱼有专门的大眼网。莫尽言将渔网拎起来,上面挂了好几条两三寸长的小刀鱼,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这种鱼头大尾小,体型修长,肉厚味鲜,非常受人喜欢。莫尽言将鱼摘下来,扔在脚边,将收过的渔网又放入水中,继续挑起下一段渔网,渔网先不收,继续放着,等到明天早上再来收一次。等到渔网收完的时候,收获了一大堆小刀鱼,还有一些小鲤鱼、小鲫鱼,他准备划船靠岸,回家去睡觉。 蹲下身划船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朝江中心的活水区看了一眼,突然被一个不小的白色物体吸引住了,那东西正顺着水流往下漂去。要是换了别人,可能还会胆小害怕,但是莫尽言是谁啊,天不怕地不怕,阎王老爷来了,都要拉着一起喝茶的主,从小从这江面上见过无数奇怪的活物死物,比如发大水时从上游漂下来的鸡鸭猪羊,甚至是泡得面目全非的死人。所以此刻他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划着小船往下游漂去,准备拦截那个白色物体。 水流速度很快,莫尽言也有技巧地赶在那物超过自己的小船之前拦截住了,在明亮的月色下一看,可以看出是一个人体浮挂在一块木板上。莫尽言心想,估计是个死人。他用船桨挑了一下那人,没有动静,水带着小船和那个死人往下漂出好一段,莫尽言伸出手来,抓住了那块浮木,然后划动小船,回到了河湾内的静水区。 莫尽言深呼吸了一口气, 心里念叨了一下:天老爷莫怪,小子只是扒件死人的衣裳而已。便伸手去掀那个死人,一使力,那人并不翻身,依旧死死抱住浮木。莫尽言知道,很多溺水而亡的人,会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临死前抓住的东西,有时候需要掰断手指骨节才能使人和东西分离。莫尽言又将船划了一下,让小船更靠近一些,收了桨,伸出两只手去抓那人的胳膊,想让他跟浮木分离。 突然,只听得“唔”的一声从死人身上传出来,莫尽言吓了一跳,双手猛地往后一缩,船也晃了两晃,诈尸了?!莫尽言本能地将船退开一些,他胆子是不小,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是有些信鬼神的。过了片刻,又没有了动静,莫尽言蹲在船里,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喂?”没人应他。 他大着胆子又凑近来,用船桨挑了一下对方:“你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浮木上的人没有动,但是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也已经足够大了。原来还是个活人,莫尽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救呢?他咽了口口水,下定了决心: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聂世翁和芸姐姐应该都会夸奖我的。他将船划过去,伸手抓住那人的衣服,然后将船划向岸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人弄到了岸边,那人依旧抓住浮木不放。莫尽言想,总不能连人带木板一块扛回去吧,便只好卷起裤管下了水,费了老大的劲,将那人的手掰开来,拖着人上了岸。 就着月色,隐约可以看出这人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色锦袍和皂靴,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要是人已经死了,这身衣服扒下来,估计也能换得好几十文呢。不过最好还是别死了,到时候能给自己更多的银子,这样也才不亏啊,莫尽言心道。 莫尽言将人拖到岸上,打量了一下,吓了一大跳,那人腹部处有一片暗色,像是血迹,他有些不相信地凑过去看了一下,果然闻到一股血腥气,衣服上划开了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估计里头早已皮开肉绽,说不定连肠子都翻露出来了。莫尽言打了个寒战,摇了下脑袋,不敢再去想。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这人还没有死呢,也许还有救,赶紧带回去找聂世翁去。他将人从地上拖起来,本想背起来,想了想,又将那人翻过身来,与自己背靠背,再用两手勾在那人腋下,拖着往家走。那人的脚在地上拖着,增添了不少阻力,但是不这么办的话,背着他回去,伤口压在自己背上,人没死都要给折腾死了。你说这莫尽言为何不回村去叫人帮忙呢,说白了,还是太过倔强所致,还有一点就是不想和别人分享功劳。 好在村子就在河边不远处,莫 尽言将人拖回家中,自己也湿了大半身。他将那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挪放到自己床上,没办法,他爹那张床有几年没人睡了,早就堆放办满了什物,根本就没法睡人。他一边搬人,一边嘀咕: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死在我床上,该多么晦气!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 他点亮了床头桌边的油灯,隐约看到一具伟岸的男体,不过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他将自己的被子拉过来,随便给他搭了一下,然后飞奔去隔壁叫人去了。 聂世翁是他家的邻居,也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他懂医术,是他们村的大夫,一般看个头疼脑热之类还是不在话下的,只不知道能不能看刀剑伤。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这时候除了聂大夫,还能去哪里找大夫,有个大夫就算不错了。 聂大夫早已睡下了,乡下人家,缺油少蜡的,到了晚上都早早睡了,没几个人舍得点灯。莫尽言敲聂家的大门:“世翁在家吗?快来救命啊!” 屋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多久油灯亮了起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子肩头披散着青丝,身上的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都扣上,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掩着衣襟:“小言,出什么事了?” 莫尽言看着一脸焦急衣衫凌乱的女子,不好意思地闪躲了一下目光:“芸姐姐,世翁不在家吗?” “在。你喊得这么急,到底出什么事了?”聂芸空不出手来,只好关切地上下打量。 莫尽言连连摆手:“不是我,我刚在江中收完网,遇到一个溺水的人,我以为已经死了,结果还活着,身上还受了伤,所以带回来让世翁去看看,看还有没有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聂芸身后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言儿,我这就跟你去。芸儿,你先回去睡吧,没事的。” 聂芸赶紧将火把点起来,递给莫尽言:“小言,给祖父照好路,你们小心点。” 莫尽言接过火把和药箱:“嗯,知道的,谢谢芸姐姐。” 一老一少就着火光往莫尽言家走去,聂芸在后面看着,直到两人出了篱笆院墙,才将门关上。 一路上莫尽言已经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聂大夫颔首道:“你做的是对的,不管是什么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天会给我们积德的。” 莫尽言有些得意地说:“我就知道这么做是对的。世翁你能救活这个人吗?”一面说一面推开自家虚掩的房门。 “要看看才知道。”聂大夫跟着进了门。 进了屋,莫尽言并不熄灭火把,而是将火把打到自己床边,床上正躺着那个被救回来的人,还是跟他离开时的姿势一模一样。聂大夫过去检视了一下,再坐下来给人号脉。号完脉,又检查了一下腹部的伤口,从诊箱里拿出药来,给他撒上一些药粉,让莫尽言找了干净的布巾给他裹上伤口,又拿出银针来给他扎了一遍针。忙完这些,已经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莫尽言一直不出声,默默看着聂大夫的动作,直到最后一根针被拔出来,才问:“世翁,这人有救吗?” 聂大夫微微颔首:“如果能撑过今晚,那就无碍了。明天一早你来我家取药,我回去让你芸姐姐先煎上。” 莫尽言点点头:“那就麻烦世翁和姐姐了。我送世翁回去。” 这天晚上,莫尽言一夜没睡安稳,他生怕躺在身边的这个人双腿一蹬,人就去了,自己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不再是个活物,而是个死人,那就实在太倒霉了。所以睡到半途总要醒来看看,伸手去摸身边这人是否还活着。待到温软的触感和微弱的脉搏传到手心,才又放心睡去。 到了后半夜,身边这人浑身滚烫起来,把莫尽言吓了一跳,料想这人是发烧了,赶紧起来帮人降温。找了冷水帕子来冷敷,又翻出了一瓶爹爹留下来的白酒来给他擦身。将白酒倒在那人身上,用一只手将酒抹开,手下除了滚烫的手感之外,还有结实有弹性的紧致感。莫尽言心想,这人的身体还是挺好的,皮是皮、肉是肉的,约莫平时也是勤于锻炼的。 他的手一路往下,摸过胸膛,绕过伤口,抹至小腹,大腿根部,手停留在下身茂密的草丛边。莫尽言突然停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自己外的成年人的那话儿,他的心紧张得怦怦跳,就仿佛在河边无意间听见村中庆哥和庆嫂两口子在芦苇丛里打野战的情景,让他既害怕又兴奋,他的脸瞬间红了。但是却止不住自己往那儿看的心情,他先是抬眼偷看了一下那人是否真的没醒,然后才敢低头悄悄往私密处看。 那东西此刻沉睡着,但是形状和大小都跟自己的不太一样,应该来说,是很漂亮,顶端还有个蘑菇头,颜色微黑,而且比自己的大上不小。灯光虽然朦胧暗淡,莫尽言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突然起了亵玩的心思,大着胆子,用手指轻轻地挑起那东西,触感细滑,软绵绵的没有反应,他收回手,又继续去给对方抹酒。还是忍不住又将手缩回去,试着用手抓了一把那东西,虽然没有硬度,但是几乎一只手都握不过来。莫尽言的脸彻底红了,暗自骂了一句:他娘的,怎么跟驴子那玩意儿一样,比我的居然大那许多! 再睡着之后,莫尽言便做了春梦,梦里有个驴子一样的大家伙,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动,蹭着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还有一双手,不住地抚摸自己的那话儿,还和那大家伙一起,不断地抚摸、磨蹭,自己被弄得面红耳赤的,心里慌乱不已,却又兴奋欢喜难耐。莫尽言只觉得一种极致的快乐从脑海中飞过,“啊”地叫出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挣躺在床上,梦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裤裆里一片湿滑。 这是他第一次梦遗,心里慌乱无比,手脚都不知道如何自处。手肘无意间碰到床上的另一个人,那人的身体已经不再灼烫,是温热的,呼吸有些浊重,但是睡得很沉。莫尽言想起梦里那个人和那个大家伙,一闭上眼,那种真实感还在。他伸手去触摸身边这个温热的身体,想到这人下面那物,梦里面的,可不就是这个家伙?莫尽言的心一下子乱了,再也睡不着了,他慌慌张张爬起来,换下裤子,用水洗了好几遍,这才晾挂起来,逃也似的匆匆出门去收渔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很久,终于开新文了,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心境有了不小的改变,可能会在文中有一些体现,但还依旧热爱生命和生活,相信一切真善美。无论遇到什么坏天气,只要坚持,便是晴天。 这个故事酝酿了很久很久,但是觉得功课还是做得不够足,只能说是跟大家一样,一边学习一边写作,希望能够写出我自己满意的故事来。 第2章 心动 清晨,浓雾四起,莫尽言急急忙忙将渔网从江里收了回来,渔网上还沾着白花花的来不及取下来的小刀鱼,挑起渔网和渔船便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 往家跑。他心里记挂着被自己救回来的那个人,虽然后来烧退了些,但到底还是没醒,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他有没有醒来。虽然那个春梦叫人羞恼无比,但到底还是止不住对这个人上了心。 飞奔回到家里,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自家门口:“芸姐姐。”要是平时,聂芸过来看他,他定然高兴得要蹦起来,此刻他的心思却更多在屋里那个人身上,想着那人赤裸的身体,胯下的伟岸之物,以及昨晚的那个快乐又羞人的春梦,他的心就忍不住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有点太奇怪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不认识的人,还是个男人,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身体产生好奇和兴奋呢? 聂芸穿着土布碎花裙子,头上系着一块蓝地白花的包头帕,虽然是极寻常的渔家女子打扮,却难掩其端丽秀美。莫尽言曾经还偷偷想过,将来一定要娶芸姐姐为妻。 “小言,你回来了?祖父让我煎的药已经煎好了,我给你送过来。”聂芸虽然不带笑意,但是态度极其温和,有一股温柔婉约的味道,让人觉得亲切。 莫尽言放下渔船,连忙打开门锁:“谢谢芸姐姐,芸姐姐请进。” 聂芸进了屋,问:“病人在哪儿呢?” 莫尽言跟着进来,手一伸,指向自己屋:“在我房里呢。” 聂芸到底是个渔家女子,没有大家闺秀的忌讳,抬腿便要进莫尽言的屋。莫尽言突然忆起什么,连忙跑去拦住了:“姐姐,你别进去了,不太方便。” 聂芸不解地看他:“怎么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病人,自然是自己去照料比较合适,毕竟她替祖父照料病人多年,照料起来更方便一些。 莫尽言有些脸红地摇头:“姐姐,是真不太方便。” 聂芸好奇了,在她的认知里,莫尽言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从来只有他让人脸红的份,何曾看见他脸红过。“怎么不能让姐姐去看?难不成是个姑娘家?要是姑娘家的话,更应该我去照看才对啊。”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姐姐,是个男的。只是那人的衣服昨天都湿了,我给他都扒光了,你是姑娘家,的确是不太方便,会冒犯姐姐的。” 聂芸俏脸飞红,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手里的药递给莫尽言:“早说嘛。好了,你自己端去给病人喝吧,我在外头等着。” 莫尽言端了药进去,先将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掀开厚重的麻布蚊帐,让光线透进来。晨曦中,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眉心微皱,但是眉形浓黑修长,鼻梁高直,嘴唇厚薄适中,唇形优美。莫尽言想,这人如果睁开眼睛,该有一双怎样的眼睛呢?应该非常讨女人的喜欢吧,就算是男人,折服的也会比嫉妒的多吧。莫尽言的心思百转千回,眼睛往下移一些,发现这人的胳膊居然落在被子外头,他心头一跳,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替他将被子都盖好了的。 “喂,喂,你醒了吗?”莫尽言推了那人一把。 对方没有回答,莫尽言心想,大概是没有醒,只是身体有了意识,他将那只胳膊放进被子里,坐到床边,将那人的头微微抬起来,端过药碗,觉得并不十分烫,便朝那人嘴巴灌进去。对方并没醒,根本就没有张嘴喝药的意识,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淌过脖子,流到了胸前。莫尽言手忙脚乱,连忙将药放下,伸手去给对方擦药汁,手扫过对方赤裸的胸膛,抹过对方胸前突起的那点,突然觉得又太过暧昧,面上不禁一热。莫尽言暗自啐了一口:呸,你个没出息的,他是个男的,又不是个姑娘,他有的你都有,有甚么好害羞的! 想到这里,伸手捏开对方下巴,喂了一口药进去,还是有一些流了出来。莫尽言忆起小时父亲给自己喂药的情景来,连忙放下碗,跳下床,跑到厨房去拿了一枚汤匙。跑过堂屋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到聂芸的身影还在院子里晃动,心里有些惊疑:芸姐姐还没走?但是也没跑去看,先去给病人喂药去了。这次借助汤匙,总算是得了法,虽然慢,但好歹是将药喂完了。莫尽言松了口气,喝了药,这下应该死不了吧,将被子重新拉好,这才出来。 “芸姐姐,你在帮我择鱼呢?”莫尽言惊异地说。 原来聂芸没有离开,而是在帮他清理渔网上挂着的鱼,她回过头来对莫尽言笑:“药喂完了?” 莫尽言点点头:“好了。芸姐姐,给你碗。鱼我自己来择吧,怪腥的,仔细弄脏了你的手。” 聂芸虽然长在渔村,但是并不是真正的渔家女,她的祖父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她的双手,向来都只是拣药切药煎药,很少织网抓鱼的。她不在乎地笑笑道:“有甚么打紧的。” “姐姐你想吃什么鱼,我给你抓。鲫鱼还是小刀鱼?对了,还有一条黑鱼,就它好不好?”莫尽言将自己一晚的收获都摆放在聂芸面前,由她挑选。 聂芸抿嘴笑:“不用了,你昨天送来的几条鱼我和祖父还没吃完呢,这些你拿去卖了吧,前儿不是说米都快没了?对了,这黑鱼对伤口愈合有好处,祖父说你救的那人受了伤,吃黑鱼不错,留着给病人吃吧。” 莫尽言嘿嘿地笑了两声,自从爹去世之后,他就开始独自谋生,勉强能够维持生计,常常是吃了这顿就得想着下一顿,不然就会揭不开锅。好在闽地一带冬日无冰雪,江面不会结冰,整年都能打渔,否则到了冬天,非得断炊不可。但即便是这样,也是平时尽量多储备一些,以防断炊。“好的,我一会儿就去赶集。” “嗯,赶紧去吧,晚一点早集都要散了。我先回去了。”聂芸拿过药碗,挥挥手走了。 莫尽言看着聂芸的身影:“姐姐慢走。”聂芸比他大了三岁有余,从小与一个读书人家订了亲,三年前本待要成亲了,那位准姑爷突发奇想,非要先去参加乡试才肯娶亲。两家都觉得他挺有志气的,所以也没坚持,没想到人一去不复返,据说是在乘船去福州的路上遇上了水匪,人财两空了。聂芸得到消息,哭了好久,对方家里也没说让她守节,但是她自己却接二连三拒绝了多家的提亲,人们纷纷传言她要守节。莫尽言从小与聂芸感情亲厚,不止一次对聂芸说:“芸姐姐,你不要嫁给别人,等我长大了我娶你。”聂芸每次都是摇摇头,苦笑置之。 莫尽言以为聂芸不是拒绝自己,而是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还主动跟他爹提起过,让他爹跟聂世翁去提亲。但事实证明,聂芸并非敷衍,的确是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思。莫尽言便死了心,但依旧还是想着聂芸的好,以至于看别的姑娘,都要以聂芸来做标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 对比一下。 莫尽言从集市回来的时候,发现床上那人已经醒来了。他有些喜出望外,聂世翁说这人伤得不轻,至少要躺个一两天才会醒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他快步走到床边去看那人,那人拧着眉头转头看他:“是你救了我?”声音有些嘶哑,说一口标准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 莫尽言点点头:“你醒了?”自己在床边坐下来,盯着那人的眼睛看,发现他的眼线很长,眼珠很黑,眼角还微微上挑,果然十分好看,几乎能够将人蛊惑住。 那人没有说话,盯着莫尽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莫尽言脸色都有些发红了,才淡淡地说:“谢谢小兄弟出手相救,俞某人没齿难忘。请问小兄弟,在下的衣裳在哪里?是你帮我脱的吗?” 莫尽言听这人问起衣服,不由得心慌意乱,想起昨晚自己帮他擦酒,晚上做的那个梦,仿佛全被眼前这人窥探去了一样,他此刻有种自己没有穿衣服的感觉,他点点头:“我,那个,昨天你的衣服全都湿了,所以我才帮你脱了。” 那人显然没有在意莫尽言的窘迫,只是说:“有劳小兄弟了。在下想知道,在下的衣裳在哪里?” 莫尽言松了口气,对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这才注意到那人说的话来,一会儿没牙齿、一会儿在下在上的、又有劳没劳的,文绉绉的,别扭死了,而且这么一来,就明显将自己和他的差距便显现出来了,有些不大高兴地说:“你说话我听不大明白。你问你的衣裳是吧?喏,在那儿呢,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洗。”说着指了指地上堆成一堆的衣裳。 那人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有劳小兄弟替我拿一下我的外袍。” 莫尽言站起来,一面弯腰捡衣服,一面说:“你的衣服已经破了,上面还有血迹,要不我先给你洗了吧。还有,我叫莫尽言,不叫小兄弟。” 床上的人沉吟道:“谢谢小兄弟,哦,不是,莫兄弟。衣裳不忙洗,先拿给我吧。”随后又喃喃自语道,“莫尽言?不要把话说完吗?”声音很小,莫尽言没有听清。 他弯腰将湿漉漉的沾满了泥灰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这衣服都湿了,而且还都脏了,真不能穿了,你确信你要?” 床上那人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多谢莫兄弟,麻烦你先给我,我暂时不穿,我找个东西,看它还在不在。” “哦。”莫尽言终于将衣服递到那人手里,“给。” 他看见那人接过去,在脏湿的衣服里翻检了几遍,终于拿出一个什么东西,莫尽言也没看清是什么,那人将东西藏到被子里去了,衣服再次被扔在地上:“谢谢莫兄弟,东西已经找到了,幸好没有丢。可以劳烦莫兄弟帮我洗一下衣服吗?”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微微含了笑意,把莫尽言看得小心肝噗通噗通跳。 莫尽言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做什么的?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怎么会被人追杀?” 那人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敛了笑,垂下眼帘说:“我叫俞思冕,京城人士,是个茶商,去延平府贩卖茶叶。没想到昨天夜里遇上了水匪,我不惯坐船,有些晕船,又不谙水性,船被水匪凿穿,抢走了我所有的行李和银钱,我在反抗的时候还挨了一刀,落水之后,抢到一块船板,顺流而下,没想到会被小兄弟所救,实在是俞某人命大。救命之恩,俞某人铭记在心,将来就算肝脑涂地,也必定要回报大恩大德。” 延平的茶叶远近闻名,每年倒是有不少茶商来贩茶,不过茶叶虽然几乎终年都能采,但要数春茶为最上品,此季已是仲秋,只有最次等的秋茶了。莫尽言看了一眼俞思冕,道:“你受了重伤,又在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居然没有死,还真是福大命大。你现在安生养伤吧,等伤好了,再报答我们。”他秉性率直,心思简单,有什么便说什么,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把俞思冕说得又愣了一下。 莫尽言瞪他:“你难道不愿意?我救你回来是花了大力气的,我聂世翁的药也是要钱的,这些等你将来病好了,都是要还给我们的。” 俞思冕嘴角一弯,微笑起来, 令人如沐春风:“这自然是应该的,多谢莫兄弟,有劳了。” 莫尽言连忙转过脸去:“你记得报答我们就好了。”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怎么一个男人,还笑得那么勾人。 第3章 雪藏 俞思冕问明了莫尽言家的位置所在,知道离自己出事的地点已有上百里之遥,便放下心来,在莫尽言家安心住下来养伤。 莫尽言的生活并不因家里添了个病人而有多少变化,照例每日傍晚便出门去打渔,深夜回来,清晨再去收一趟渔网,一大早赶去集市卖鱼,换些油盐米粮回来,给俞思冕做饭。每天还会尽量给买点肉类,给俞思冕滋补身体。 每天晚上的睡觉成了莫尽言甜蜜又痛苦的煎熬,他躺在俞思冕旁边,总是止不住心猿意马。他发现自己总是克制不住身体的冲动,胯下随时都忍不住想要站立起来。这让他既是羞又是恼,所以睡觉时总是夹紧了双腿,屈起身子,远远地背了俞思冕而睡,却还是止不住做那羞人的春梦,春梦的对象不是自己一直心仪的芸姐姐,而是与自己一样的男人,甚至有一两次他差点都要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莫尽言苦恼不已,觉得自己肯定是患了什么病,不然怎么这么不正常呢,可是这太过私密的事,又如何好跟外人说道,只好一个人默默忍受着这恼人的折磨。 聂芸照旧每日送药过来,但都没有与俞思冕照面,一方面是俞思冕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另一方面则是莫尽言每次都有意无意地拦住了。聂芸听说俞思冕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也有心要回避,每次将药送到外屋就走了。 这日聂芸送药过来,看见莫尽言拿着针线坐在堂屋内缝补衣裳,那衣裳看起来甚是眼生,又仔细瞧了一下布料,料想是屋内那位伤者的衣裳。一边放下药碗问:“小言,你在作甚呢?” 莫尽言抬起头来:“芸姐姐你来了啊。我在给俞大哥补衣服呢,他的身体好多了,说想要下床来走动一下,我这里都没有他合身的衣服,便将他自己的衣服补一补。” 才几日功夫,这就叫上大哥了,聂芸心里偷笑,又有些惊异。她走过去看了一下莫尽言的针脚:“需要姐姐帮你缝吗?” 莫尽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活,不算很细致,但是勉强也过得去了,从前爹在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 世的时候,这类活是爹做的,后来爹不在了,这活就自己做了,所以也不算笨手笨脚:“不用了,芸姐姐,我能缝。”他心里有个隐秘的秘密,觉得俞思冕的事最好不要假手他人,尤其是这么漂亮又能干的芸姐姐,好像芸姐姐做了,俞思冕就会成为聂芸的人了。这也是他一直不让他俩碰面的原因。但是他没想过,俞思冕每天喝的药还是聂芸煎的呢。 聂芸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发现最近莫尽言呆在家里的时间长了,不再老往自己家里跑了,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家里有一个病人呢。她对那个病人不是不好奇的,听祖父说过,这个人不是本地人,长得似乎也很好,所以她心里也隐隐有那么些好奇,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男子呢? 俞思冕当然是不可能被藏起来的,他的身体底子很好,伤口好得快。在床上躺了五六天,见不到天日,觉得自己都快要长毛了,觉得自己有了些气力,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便想起来活动活动。 这天下午,莫尽言在家安静地修补渔网,秋阳洒落下来,斜斜地照在屋檐下,秋蝉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更显得屋子里一派宁静。过了一会,里屋传来了动静,他抬头一看,看见俞思冕正微躬着腰扶着门框跨出门槛来,他连忙跑过去搀扶:“俞大哥,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不是还没好利索?” 俞思冕的性子有些冷淡,平时话很少,莫尽言也不以为意,一如既往地热情待他。俞思冕淡淡道:“不碍事,多走动一下,恢复得更快些。你在家呢?”他以为莫尽言已经出去了。 莫尽言扶着他出了门,给他在走廊上放了条板凳:“嗯,我补渔网呢。俞大哥你坐会儿吗?” 俞思冕看看那条板凳的位置,正好在阳光和阴凉地相交处,正好可以晒到太阳,便点点头:“好。”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莫尽言看他坐下了,便又坐回原处去补网。渔网的麻绳编织的,网线尽可能搓得很细,但又不能过细,不然不能承力,鱼挣一下便要破网。麻绳编织的渔网耐久性不好,渔网容易沤坏掉,所以要经常晒渔网,故此世人常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是没有缘由的。 莫尽言仔细地检查着渔网,用麻绳将破了的口子修补起来。俞思冕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意外,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是这动作却娴熟无比,明显是做惯了的,这些天他除了莫尽言和聂大夫,还没有见过外人,他本不愿意探究人家的私事过多,但是此刻却想了解多一些:“小莫,你家里没有其他人?” 莫尽言本来一直被俞思冕盯着看,心里有些紧张,好几次差点连绳结都没系好,听见他出声问话,慌忙答:“啊,没了,家里就我一人。”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我从小没娘,前几年爹也去了,家里就我自己了。”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手足修长,身形单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脸上的五官也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蜕变期,眉毛浓黑,眼窝深陷,睫毛浓长,五官轮廓分明,倒不似典型的汉人面目特征,像是混了胡人的血统,长大后肯定是个很出色的汉子。只是他小小的年纪,便父母双亡,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对不起,不知道你的双亲都不在了。” 莫尽言摇摇头,回过头来对着俞思冕露齿一笑:“没关系,可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谁要是欺负我没爹娘,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说着还皱了皱鼻子,那神态有些倔强,又有些得意。让俞思冕一下子想起了小豹子,有些人,失去依傍之后会变得很怯弱,有些人,失去依傍之后会变得很强大,莫尽言大概是属于后者。 俞思冕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的坚韧,如果换个环境,有人能够适当地帮他一把,提携一下,恐怕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日后便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看了一下少年秀挺笔直的背脊,微微有些出了神,眼睛的余光落在右边的窗户上,不由得被窗台上的一个小物件吸引住了,他扶着板凳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过去,隔着窗户看了又看:“小莫,这个是什么?” 莫尽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个啊,是我用泥巴捏的船模,干了后就成这样了。” 俞思冕不是不认识那是只小船,而是没有想到,这种船型会在这个农家少年的窗台上出现,那是一艘楼船模型,不盈三寸高的小船上却有三层,最底层是密封式的船身,中间一层是船舱和甲板,顶层是一个带女墙的甲板,一看就是战船的规制。他看得微微张圆了嘴,回过头来惊异地看莫尽言:“你自己做的?” 莫尽言有些得意地笑:“是啊,可威风吧?我还有好多船模呢。” 俞思冕内心有些激动,但是面上仍不动声色:“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莫尽言停下织渔网的手:“我爹教我的。” 俞思冕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三间宽的小屋,两间盖着瓦片,一间盖着茅草,这个家实在算得上清贫,怎么看都不像是造得出战船的人家,但是民间常有卧虎藏龙之地,没准这儿就是的。“你爹会造这种船?” 莫尽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见我爹造过,但是他说他造过,我家里还有好多木头做的模型呢。” 俞思冕这下克制不住激动了,连忙说:“果真?能否让我瞧瞧?” 莫尽言将麻绳和织网的竹针放下:“好啊。俞大哥你也很喜欢这些小船?”他不禁有些小得意,原来自己还有俞思冕感兴趣的东西。 俞思冕跟着他进了西面的屋子,那屋子一看就是堆放什物的房间,紧挨东墙放着一张雕花镂空牙床,不过上面已经落满了尘灰,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紧挨木床而放的,是一个红漆木立柜,上面的生漆颜色已然陈旧剥落,看得出来很有点历史了。莫尽言拿了一个插在柜耳上的鸡毛掸子扫了一下灰,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束里,尘灰浮动,仿佛是岁月在慢慢流逝一样。 俞思冕知道,他想要看的东西就在这柜子里了,这一刻,这个陈旧的柜子却如同发光的宝箱一样熠熠生辉。莫尽言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在小麦色的脸上显得非常醒目:“这些都是我和我爹做的,还有些是我祖父做的,全都收在这里。”说着便“吱呀”一声拉开了柜门。 俞思冕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立柜里有两个隔板,将柜子分成了三层,每一层上面都放着好多大大小小的精致船模,用各种木质做成的,船虽然很小,但是每条船的形制和规格全都是齐备的,可以见得,这些绝不是做着玩的,而是大船的缩小版。这些船模上都涂着清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 ,显露出木头的纹理来,有的上面还挂着小小的船帆,有的船头甚至还蒙着牛皮,看起来颇为精致。这些船模,有的俞思冕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他无意识地朝前跨了两步,站在莫尽言身边,身上的不适全然都忘却了,直起了腰,像个见到宝藏的人一样,满脸惊喜和意外地看着那些船模。 第4章 知己 莫尽言看出他的喜欢,心里越发得意了,如数家珍般一个个指点给俞思冕看:“这个是楼船,这个是斗舰,这是蒙冲,这个是三桅船……这里有些是我祖父和我爹做的,有些是我做的。” 俞思冕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仿佛听不见莫尽言的话了:“我可以看看吗?” 莫尽言拿出一个中等大小的船模:“这个叫海鹘船,是我自己做的,俞大哥你看看。” 俞思冕万分激动地将船模捧在手心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嘴里啧啧称赞:“小莫,这真是你做的吗?简直是太厉害了。” 莫尽言害羞了,极少有人这么夸过他,他爹也顶多就是说一声“还行”,如今还是俞思冕夸他,这让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欢喜和激动:“俞大哥你很喜欢船模吗?” 俞思冕顿了一下:“准确来说,我是很喜欢大船。” 莫尽言立马两眼放光,仿佛找到知己一样:“真的吗?俞大哥也喜欢大船?我也特别喜欢。我爹还教过我怎么造船呢。” 俞思冕盯着他的眼睛看他:“那你会造吗?” 莫尽言抓抓脑袋:“我就做过这样的小船,还有家里那种简单的渔船和客船,还没有做过这么复杂的大船。” 俞思冕继续问:“为什么?” 莫尽言笑一下:“官府不让大船下海,更不允许民间私造大船啊。” 俞思冕了悟地点头,朝廷立国之初,便下了通令:“片板不许下海”,沿海一带所有的海事活动包括出海经商、捕鱼等活动全都禁止了,民间所有的大船也都充公或者销毁了。俞思冕一直觉得这一禁令在当初虽为迫不得已之举,但是并非真是英明决策。“如果将来有机会,允许你造大船,你会去吗?” 莫尽言刚想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摇摇头说:“我不会做啊。” 俞思冕盯着他看了一瞬,然后叹息:“也是,大船毕竟不同于模型。”他转过头去,细细地端详柜架上的船模。 莫尽言似乎察觉到俞思冕的失望,心里有些难受,他咬着下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俞思冕对着那些船模爱不释手,莫尽言陪着他,还给他端来了一条凳子,让他坐在柜子前慢慢看,一面回答俞思冕的一些问题,比如船底为什么是尖的而不是平的,船身两侧多出来的两块木板又是什么。莫尽言一一作了解答,大型海船都是按照福船的形制来制作的,尖底船吃水深、船头易于掉转方向,船侧的披水板可以加固大船的平稳性……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这些知识,都是非常专业的大船知识,俞思冕越发肯定,莫尽言的父亲是个造船工匠,后来遭遇了什么变故,才流落到这个渔村来的。 两人一个热衷于问,一个乐于回答,聊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 聂芸端了药过来,发现大门敞开着,渔网挂在门头上,补到一半就停止了。探头看了两圈,并没有见到人,隐约听见西屋有人说话,料想人是在西屋,又不好直接进去,便放开了声音说:“小言在家吗?” 莫尽言听见聂芸的声音,便停止了与俞思冕的对话:“该是芸姐姐送药来了。” 俞思冕是知道聂芸这个人存在的,是聂大夫的孙女,常常受她照顾,却未见过其人。莫尽言看着他捧着船模不愿意放手,便拿了一个海鹘的模型:“俞大哥,难得遇到也很喜欢大船的人,我们就交个朋友吧,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了。” 俞思冕喜出望外:“那真是太谢谢小莫了。” 莫尽言的脸红了:“俞大哥不用客气。” 说完便急忙朝外走去:“芸姐姐,我们在家呢。你来了啊?” 聂芸正将药碗从小竹篮里拿出来,放到堂屋的桌上:“小言你又在捣鼓你的宝贝小船儿呢?” 莫尽言抓抓脑袋,嘿嘿笑:“是俞大哥想看我做的船模,芸姐姐你快请坐。” 聂芸正要坐,突然瞥见俞思冕抱着莫尽言给他的小船模,欢天喜地地从西屋出来,便站住了。俞思冕一抬头,便看见了聂芸,刚想跨出来的脚步收住了,站在门内朝她礼貌性地略弯一弯腰,点了一下头:“这位是聂姑娘吧,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俞某感激不尽。” 聂芸终于见到了俞思冕的庐山真面目,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看,身材颀长,虽然略显虚弱,却难掩丰神俊朗,比她见到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而且还斯文有礼,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乡野俗夫,不由得俏脸飞红,羞涩一笑:“俞公子你太客气了,帮祖父照顾病人本来是我分内的事。更何况你是小言弟弟救回来的。” 莫尽言在一旁看见聂芸如此反应,心想坏了,芸姐姐肯定是看上俞思冕了,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扭头去看俞思冕。发现他倚着门框,怀里抱着自己给的船模,眼睛并没有看向聂芸,只是非常有礼貌地跟聂芸道谢,心里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聂芸看见了俞思冕手里的船模,露出惊异的表情:“俞公子,你怎么把小言的小船拿出来了,他小气着呢,平时都锁好了不让人看的,更别说摸了。” 莫尽言被聂芸揭了老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有些嗔恼地看了一眼聂芸,不过聂芸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俞思冕。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看自己怀里的船模,又看看莫尽言,莫尽言的耳朵已经红了,他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转过身去端药碗,粗声粗气地说:“俞大哥,药凉了,来喝药吧。” 俞思冕微微一笑:“好。”跨出门来喝药。 聂芸掩嘴一笑,然后挽起竹篮,略一欠身:“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做饭去了,先走了。俞公子看起来似乎好多了,我让祖父一会儿再来替你瞧瞧,看是不是要减一下药的剂量。” 俞思冕连连摆手:“我已经能行动了,一会儿让小莫陪我去你家吧,老让聂大夫亲自上门,我这心里很过意不去。” “也好。”聂芸点点头,满面笑容地离开了。 莫尽言看着聂芸款款而去的窈窕背影,心里没来由有些堵得慌,好像自己珍藏的一个什么宝贝被人窥探了去似的。他转过头来看俞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 思冕,俞思冕正好将药汁一饮而尽,放下碗来,脸皱成一团,咂巴了一下嘴:“好苦!” 莫尽言连忙给他端水喝,一边想,今晚上去下网,明天卖完鱼给他买点饴糖吧,吃完药后吃糖,就不会苦了,小时候爹爹也是这么照顾自己吃药的。 俞思冕喝了口水,将满嘴的药味冲淡一些:“谢谢你啊,小莫。”他晃晃手里的船模。 莫尽言窘迫地笑了一下:“不是说宝剑赠英雄,那什么酬知己么?” 俞思冕点头赞道:“说得好!幸得小莫兄弟垂青,以后我要好好保管它。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它。” 莫尽言看着他一脸的笑模样,不禁怅惘起来,俞思冕的伤势渐渐好了,他就要离开了吧。转念又想,离开也好,自己就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怪想法了吧。他止不住脸上发烫,转过身去收拾渔网,然后准备做晚饭。 第二天莫尽言去集市卖鱼。头天晚上他打到不少大鱼,比平常多卖了十几文,欢天喜地拿着那十几文铜钱去糖果铺子买饴糖。买好饴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高兴地出来。出铺子的时候低着头没注意,一下子撞在一个正好进铺子的人身上,只觉得一团软暖,一股子浓香扑鼻而来,他眼前一花,没看清是个什么物件,便听得有个拉长了音调的女人声音:“哟,作死呀,怎么走路不看路,故意想占老娘便宜吧!” 莫尽言忙退了一步,连连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定睛看对方,原来是个花团锦簇的女人,年纪有三十多岁,身上穿着鲜亮的罗衫,头上插满珠花,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嘴唇涂得跟个血盆大嘴似的,长得还可以,但还是难掩衰老。 那女人将手绢掩在鼻口上,一脸嫌恶:“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一身都是腥臭味,熏坏了人你赔得起吗?” 莫尽言本来是心怀愧疚,听了这话却不由得板起脸来,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原来大娘你是只吃不拉的,从不上茅房。” 那女人迅速眨了两下眼睛,虽然没反应过来莫尽言说的什么,但是知道他说的绝对不是好话,她伸着手指头指向莫尽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叫我大娘!我有那么老吗?!” 莫尽言抬着下巴:“没什么意思,你吃香的,拉的难道不是臭的?你好歹也活了几十岁,居然没有被自己拉的屎给熏死,还真是叫人意外。”他自己身上是有些鱼腥味,但是绝不至于熏坏人,眼前这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良善之辈,他莫尽言什么时候怕过恶人,肯示弱就不是他莫尽言了。 那个女人气得手都抖了,脸上的脂粉都簌簌地往下落,咬着唇,瞪着莫尽言,似乎要冒出火来,手扬了好几下,想要扇人,但还是忍住了,最后气哼哼地对身边的小丫头说:“春红,给我记好了,以后别让这小子上我们家的门,一来便叫人乱棍打出去!” 一旁穿粉红衫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地点头答:“是。”抬起头来看了莫尽言好几眼,似乎是要将莫尽言的模样记个清楚。 莫尽言莫名其妙,我有病啊,上你家的门干嘛,斜眼瞟了一眼那个女人,扬起头,径自走了。 第5章 吃味 刚出了糖果铺子,便被一个人拉到了街角处。莫尽言一看,是江对面村子的陈平生,这人也是个打渔的,年纪比莫尽言大上好几岁。莫尽言父亲去世之后,为了生计,便独自出江打渔,陈平生欺他是个小孩,伙同他们村另外几个打渔的小后生想要给莫尽言来个下马威。莫尽言撒下去的渔网,没等他自己收网,他们便赶在莫尽言之前,将网上的鱼全都摘下去了。莫尽言连续三天都空手而归,觉得有些奇怪,到了第四天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他一声不响地收了渔网,不再撒网,每天划着小船在江面上,等这几个人一下网,他便去收鱼,人往这头追赶,他就往那头跑,一连收了七天都不撒手。那些人怎么会吃这种亏,便扬言要教训他。 莫尽言只有赤条条一个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无挂碍,拿出拼命的架势要跟陈平生奉陪到底,陈平生到底家有老母,不敢胡来,这才主动跟莫尽言认了错,道了歉,自此以后两方人士才和平共处下去。莫尽言跟陈平生顶多就是在江面上或者市集上碰上的时候,动动嘴皮子互相挖苦一番,此外还没有旁的交情。 莫尽言斜睨他:“你拉着我干嘛?” 陈平生讪笑道:“你小子行大运了,你刚才碰到的人知道是谁吗?” 莫尽言翻个白眼:“鬼才知道。” 陈平生也不气恼,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莫尽言,刚才那个是芳香楼里的殷妈妈。她手里管着一大群姑娘,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有,个个都好看得不得了。” 莫尽言对芳香楼略有耳闻,是这儿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家青楼:“关我屁事!” “嘿,你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对吧,所以见了那么漂亮的女人都无动于衷。”陈平生猥琐地上下打量了莫尽言两圈,“要是殷妈妈往我身上撞那么一下,我一个月都不舍得洗澡了。” 莫尽言对陈平生的猥琐样子嗤之以鼻:“就你那点出息,所以这个年纪还没娶婆娘吧。” 打渔的人家贫,陈平生家更甚,他上面有个老母,还有个智力低下的弟弟,一家三口都指着他一个人赚钱养活,哪里有闲钱给他娶亲。陈平生被戳了痛处,不由得跳起脚来,指着莫尽言说:“我、我、我,哼,我看你小子才不正常,对着女人都没反应,我看你是不举吧。” 莫尽言翻个白眼,扭头走了,男人对举不举这回事都介意,但是莫尽言还算不上是个男人,只是个小少年,所以对这事没有多大的反应,况且举不举也不能当街扒了裤子来证明。陈平生说的这话在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影响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难道真的不正常,对着那么漂亮的芸姐姐,欢喜心是有的,但是从未有过半分亵渎的心理,倒是对着俞思冕这个男人,自己的身体却时不常会有反应。想着俞思冕的样子和笑脸,不由得口干舌燥,心里又快乐又甜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赶回去给他送糖去。 回到家,发现聂芸正在自己家里帮着晾晒衣裳,莫尽言看了一圈,不见俞思冕的身影。他站住了:“芸姐姐,你来了啊?” 聂芸回过头来对着莫尽言一笑:“小言你回来了啊,早饭我帮你做好了,在锅里热着,你去吃吧。俞公子已经吃过了。” 莫尽言眼圈一热,喉头一哽,心里那份慌张又多了些,芸姐姐果然是为着俞思冕来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 之前爹爹刚去世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聂芸怕他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经常来帮他做饭洗衣,后来他长大了些,聂芸就不再来了,可是如今居然又来了,这必定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帮俞思冕吧。 莫尽言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谢谢芸姐姐,我自己来就好,你那么忙,就不麻烦你了。” 聂芸笑了一下:“嗯,我这就回去了。我刚来送药,发现俞公子自己在洗衣裳,我看他身体还没康复,便帮他去江边洗了衣裳。” 莫尽言一看那衣服,果然是俞思冕的,才穿上两三天而已,他就要换洗,可见是个非常爱洁的人。他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衣服要换没关系,但也得等自己回来了再洗吧,怎么就自己洗起来了。 “芸姐姐慢走。”抬腿进了屋,看了一圈,发现俞思冕正在床上躺着,屋子里有些暗,看不清俞思冕的脸色。莫尽言板着脸走过去:“药喝了吗?这个给你的。”说完将饴糖塞在俞思冕手里便走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你要换洗衣裳,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你自己伤还没好,怎么就去洗衣裳了,这动到伤口了如何办?是不是存心给我添乱呢?” 俞思冕听出他有些不高兴,略带歉意地说:“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你又那么忙,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才去洗衣裳的,没想到扯着伤口了,对不起。” 莫尽言急忙回头:“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连忙走回到床边,掀开被子和俞思冕的上衣来看,“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又出血了吗?” 俞思冕连忙抓住莫尽言的手制止他:“不碍事,就是伤口有点开裂,我自己上过药了,恐怕还得在床上躺两天。对不起,小莫,给你添麻烦了。” 莫尽言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责怪,连忙说:“别说了,赶紧躺着吧。药喝了没有?吃过饭了吗?” 俞思冕点点头:“已经吃过了,聂姑娘帮忙做的,药也喝了。我躺会儿就好,你去吃饭吧。” 莫尽言拆开那包饴糖,摸了一块出来:“张嘴。” 俞思冕不明就里,但还是下意识地张开嘴,莫尽言将糖放进他嘴里:“吃块糖甜甜嘴巴。我去吃饭了。” 俞思冕吃着甜丝丝的糖,看着莫尽言,不由得笑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糖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孩子给自己买的。 经过这一次,莫尽言便多了一份心思,在家的时间明显增多了,以防止聂芸和俞思冕独处。 十月初五这天晚上,新月如钩,莫尽言依旧在江里打渔,刚收了一遍渔网,时间大概到了亥时三刻,莫尽言爬上江堤,准备回家睡觉,等天快亮时再来收网。刚一上了河堤,便看见江北临江的小镇上火光遮天,看起来像是走水了。顷刻间,一阵紧密的铜锣声敲了起来,不多一会儿,镇口的大钟响了起来,钟声绵延不绝,这是最高级别的警钟声,莫尽言知道:出事了,倭贼上岸了! 他扯开了嗓子喊:“倭贼来了!倭贼来了!”一边喊一边拔腿往家跑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围十村八寨的人都被钟声惊醒了,大人们迅速起身,为老人孩子穿上衣服,迅速将家人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莫尽言飞奔回家,砰地一声推开门,看见俞思冕在床上坐着,他也被钟声惊醒了,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疑惑地看着急急忙忙进屋的莫尽言:“怎么了小莫?” 莫尽言一面给他拿衣服,一面说:“快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得去外头躲着,倭贼来了!” “什么倭贼?”俞思冕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 “就是前来抢劫的倭人,他们是从海上来的。”莫尽言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一会儿还得去聂世翁家,那家子只有老人和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起来了,“快点。那帮倭贼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还到处放火烧房子抢东西,完全是没有人性的东西。” 俞思冕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他们是倭国来的强盗?那不是倭寇吗?但是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北边活动吗?” “就是倭寇。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活动,但是这些年已经来我们这里抢了好几回了,每次都要死伤好多人。”莫尽言麻利地收了一些细软,将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俞大哥你好了没有?我们还得去聂世翁家看看。”说着拉着俞思冕的手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俞大哥你的伤还没有好吧,别跑太急了把伤口挣开了,我背你吧。”说着不由分说,便蹲身下去想要将他背起来。 俞思冕是北方人,比南方人本身就要高大,莫尽言还没有完全发育,俞思冕比他几要高去一个头。他一看莫尽言要背他,连忙伸手阻止说:“不用背,我的伤不碍事,走吧。”又想起来什么,挣开莫尽言的手,“等等。”伸手摸到了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的船模,拿下来,一手搂着,这才跟着莫尽言出门。 莫尽言没看清他拿了什么,也没说什 么,牵着他迅速出了家门,往聂家跑去。原本早已沉睡的小村落此刻完全醒过来了,大人孩子们全都起来了,纷纷都往村外跑。莫尽言一面跑一面喊:“聂世翁,你们都起来了吗?” 答话的是聂芸:“起来了,我们正要去窖里。” 俞思冕满肚子疑问,但是这时候没有人能够为他解惑,他只好跟着大家一起走。因为害怕倭贼发现行踪,大家都不敢点灯打火把,只能抹着黑走路。莫尽言担心聂世翁腿脚不便,走夜路摔跤,便一把将老人背了起来,在前头带路,还不忘伸手来牵住俞思冕的手。聂芸紧跟在后面,伸手抓住了俞思冕的袖子,慌忙中莫尽言没有注意到,要不然不难受才怪。 第6章 约定 几个人匆匆到了村后的小山边,这一片堆了不少稻草和柴堆,是村里人的柴草堆放地。莫尽言松开俞思冕的手,将老人放下,然后移开山坡前的两捆稻草,搬开隐藏在草后的一块片状石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来。莫尽言在地上抓了一把灰土,往里面一撒,一会儿从里头窸窸窣窣跑出来几个小东西,飞快地从几人的脚边溜走了,把俞思冕和聂芸都吓了一跳,聂芸还小小惊吓出了声。 莫尽言拍拍手,低声说:“好了,黄大仙已经走了,我们进去吧。” 原来石头后面是个地窖,俞思冕跟在聂家祖孙后头进了地窖,莫尽言走在最后,将草捆搬回原处,然后从里面掩上石头。俞思冕的眼睛还没能完全适应黑暗,便发现有了灯火,莫尽言已经将火捻子点亮了,并且点亮了原本就存放在地窖里的油灯。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 地窖里干燥而温暖,但是有一股子黄鼠狼的膻臭味,几个人都难以适应地掩住了鼻子。 莫尽言弄灭火捻子:“没关系,有黄大仙也好,这里就不会有长虫和老鼠。” 地窖里有几条简陋的板凳,几个人坐下来。 聂大夫终于喘过气来,问道:“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倭贼到哪儿了?” “我在河边的时候,发现新田镇上已经失了火,估计已经上镇里去了。”莫尽言在俞思冕身边坐下来,发现他怀里搂着自己送他的小船,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 聂芸紧挨着祖父坐着:“那他们会到我们这里来吗?” 莫尽言摇摇头:“不知道,估计不会来了。不过我们还是躲一下比较好。” 俞思冕终于得了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大夫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忘记是从哪年开始的,总有好些年了吧,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贼匪,他们驾着船而来,专门抢劫沿江沿海的城镇,有时候也劫掠村庄。他们不仅要金银财宝,也抢掠牲畜粮食,甚至还有妇人。那些人心狠手辣,每到一处,便放火杀人,烧光抢光。每年至少会来几次,大家深受其害。” “有很多年了吗?但是我怎么没听说过。”俞思冕拧起眉头。 莫尽言说:“我爹说,这些人都是海外来的,看他们的装束和说话,应该都是倭国人,所以我们管他们叫倭贼或倭寇。我爹还说,倭贼是近年才起来的,这大概是因为朝廷下令不许出海经商引起的,因为海禁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抢掠百姓的事。” 俞思冕抬起眼睛看向莫尽言:“果真有这说法?” 聂大夫点点头:“我觉得不无道理。” 俞思 冕心想,从莫尽言父亲的见识看来,这绝非是个普通人,要是他还在世就好了:“小莫,那你爹——” 莫尽言垂下头,双手紧紧捏成拳头:“三年前我爹带我去连江帮人做船,赶上倭贼攻城,我爹为了救我,被倭贼——” 那一次连江城里死伤了两百多人,损失无数。当地官府也曾想过抗击倭贼,奈何倭贼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你严防死守了几个月,他们都不冒个泡,等你们的防线松弛下来,他们又出现了,抢一次就跑往海上,当地百姓没有大船,根本无法追踪。 俞思冕听着聂大夫和莫尽言一一细数这些年各地遭遇的倭害,不由得锁紧了眉头,这倭贼太可恨了,挫他们的骨扬他们的灰都不为过。 夜渐渐深了,然而警报解除的锣鼓声迟迟没有响起。聂大夫和聂芸都打起了哈欠,可见已经十分疲乏了。莫尽言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恨恨地说:“不知道新田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觉得我们太窝囊了,官府不是总说我们天朝是泱泱大国么,为什么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我们面对这小小的倭奴,却要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会让这群倭贼有来无回,这闽江,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莫尽言捏紧了拳头,在膝盖上重重捶了一下。 俞思冕伸手按了一下莫尽言的肩膀:“在我们天朝的土地上,岂能容忍外寇如此猖獗,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将他们全都消灭干净的。小莫,别难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的血海深仇迟早有一天会报的。”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点了一下头,抿紧了唇嗯了一声。 聂芸抬起头来看看俞思冕,眼神灼灼,但是没有说话。 油灯渐渐暗淡下去,聂芸靠着祖父打起了盹。莫尽言看着简陋的地窖,实在不适合人久待,他站起身来,低声说:“我出去看看。” 俞思冕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莫尽言压住他的肩:“俞大哥,你别去了,我去去就回的,很快。外面不太安全,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万一有什么情况,我怕照顾不到你。” 俞思冕看着他,眼前这个少年,比自己想象的要坚韧得多,自己自成年后,从来都是照顾别人,没想到最近一直都被这个少年照顾,心里有些感动。他摇摇头:“无妨,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拖你后腿。” 莫尽言还想说什么,油灯烧到尽头,一下子灭了,地窖里一片漆黑。俞思冕一伸手,抓住了莫尽言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莫尽言与他手心相贴,心跳加快起来,一时间有些晕眩。 俞思冕又轻声说了一句:“走啊。” 莫尽言回过神来,反手抓紧俞思冕的手,带着他摸到窖口,小心地移开石板和稻草,钻出了地窖。外面月亮已经西陲,星光闪烁,夜风从江北吹过来,隐隐能嗅到一些焦臭的味道。 莫尽言领着俞思冕沿着一条田塍走到江边,隔江而望,新田镇上的火光已经暗淡下去了。“他们可能已经走了。”莫尽言说。 俞思冕负手而立,眺望着那惨淡的火光,一股怆然之气从心底涌上来,在我们的土地上,竟然有如此嚣张跋扈的外敌前来侵犯,如入无人之境,这当地的防守做得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从未听说过闽地闹倭害的事,怕是当地官府压着未报。 这时候,村里的铜锣声响了起来,锣声悠扬,莫尽言叹了口气:“倭贼已经走了。他们不敢恋战,总是抢了一处就走,有时候也会顺道打劫江边的村庄。” 俞思冕黯然无语,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甚至比自己遇袭几乎丧命的心境都要沉重。 莫尽言拉拉他的手:“俞大哥,我们回去睡去吧,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俞思冕点点头,跟着莫尽言摸黑回到地窖,接了聂家祖孙送回家中。 俞思冕躺回床上,却睡意全无。良久,莫尽言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小莫,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莫尽言一个激灵,睡意全消:“俞大哥,你要走了吗?”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害怕不敢面对的事,如今终于被俞思冕说出口了,莫尽言眼圈发热,几乎想要扑过去将俞思冕抱住,恳求他留下来。可是留他下来做什么呢?跟着自己打渔吗?俞思冕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与自己有着千差万别,肯定不会甘于困在这个小渔村的。 “嗯,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我该回去了。”在渔村养伤的这段日子,是俞思冕难得清静的一段时间,平静得令他留恋,但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给莫尽言和聂大夫添麻烦,等日后,他处理好一些事,会回来找他们,报答他们的。 “俞大哥,你过几天再走吧,等你的伤再好一点,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 吗?”莫尽言的声音带了点不自知的哀求。 俞思冕从中听出了浓浓的不舍,他沉吟了一下:“好,再过两天吧。还得多叨扰你几天。” 莫尽言没有出声,心说,说什么叨扰,你要是一直不走才好呢。 过了好一阵,莫尽言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俞思冕说:“小莫,将来如果有机会造大船,你会不会去造船?” 莫尽言 睁开眼,这是俞思冕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他想起爹的嘱托,在心里犹豫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造大船吗?如果能造,我当然愿意。” 俞思冕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想要的答案,不由得微笑起来,说:“将来,我们也许会有机会造大船的,等大船造好那天,我们一起驾船出海去。” 莫尽言有些想笑,俞大哥是不是在做梦呢,就算是能造大船,也是不能够出海的呀。但是他又不愿意把话说破,能够驾大船出海,不也是自己的梦想吗,何况俞大哥还邀请自己一同乘大船:“好,我们一起去。”说完自己都忍不住高兴地笑了。 被窝中,莫尽言还伸出小指,勾住了俞思冕的小指,他感觉到俞思冕也弯了一下小指,用力拉了一下,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约定。 第7章 契兄弟 天刚一透亮,莫尽言便往镇上跑,他要去看看镇上的情况。镇子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大火过后的烧焦痕迹,还有好几处还冒着青烟,一些人家正在收拾残局,一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妇人当街而坐,哀哀恸哭,场面好不凄惨。 莫尽言看着这个场景,心里愤怒不已,一遇到有需要帮助的人和事,只要自己出得上力的,便上去帮一把。不知不觉便转到了一条小巷内,听见一阵哀伤的哭泣声,似乎是很多人在哭。 莫尽言不由得站住了脚,循着哭声一找,发现声音是从一户雕花木楼里传出来的,那房子并没有被烧,但是大门两侧的红灯笼掉了一个,地上散着一个七零八落的匾额,看样子也是遭了劫。 莫尽言停留的那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一扇门板从里面出来了。门板上躺着一个人,那是个年轻的男人,双目紧闭,面色发青,身上的衣服被血染透并且都凝固了,显然已经死了。一个穿得一身白的俊秀少年紧随其右,眼睛肿得如烂桃一般,泪水还在簌簌地往下落,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了。 莫尽言心中凄恻,这死者,八成是少年的亲人。正想着,从门内跟出来好几个人,都是穿得花花绿绿的女人,很多人都流着泪,还有人在大声地恸哭。莫尽言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下意识地侧过身躲了一下,躲闪的时候眼睛余光扫过人群,发现为首的居然是前两天在糖果铺子里撞上的那个妇人,不过今天显然憔悴了许多。莫尽言恍然大悟,难道这里就是芳香楼么,这些花团锦簇的女人,多半都是青楼女子了,而那个死者,八成是个嫖客。 莫尽言摇摇头,这大概也算是死在牡丹花下了吧,便准备离开。突然看见为首的那个妇人跑上去拉住那个哀伤的少年哭道:“我可怜的儿啊,你不能就这么离妈妈而去了。你的契兄已经没了,你出去了,能去哪里落脚呢?他死在我们家,他的家人岂能容你?” 那个少年挣开了妇人拉着自己的手,垂着眼帘说:“殷妈妈你放手,承业昨天已经给我付了赎金,我的卖身契已经撕毁了,已经不是芳香楼的人了。至于赎金被贼人抢走了,那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过错。如今承业也已死于贼人之手,我们被迫阴阳两隔,我与他结了契兄弟,本来是该随他而去的,孰料还苟且偷生着,我若是再留在这楼里,就太对不住承业的一片苦心了。我也不指望他的家人能够接纳我,日后就在他坟前修一座茅屋,为他守一辈子坟。”眉宇间颇有些倔强和坚定,转身便追上抬架子的人。 余下那妇人伤心得嚎啕大哭。 莫尽言原本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他对情况还有些不大明白,但是已经隐隐知道,这少年本是芳香楼的人吧,只是芳香楼里除了姑娘,怎么还有男的?还有,这契兄弟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是结拜兄弟?怎么听起来,比结义兄弟情分还深一样。 莫尽言正一头雾水,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只见陈平生提着一个鱼篓,正对他使眼色。莫尽言看了他一眼:“你昨晚没听到钟声?” 陈平生道:“当然听见了。” 莫尽言斜眼看他:“你居然还有心思来卖鱼,这个样子,还有人吃鱼吗?” 陈平生抓了抓脑袋,干笑了两下:“我这不是来看看,顺道带了今早收的鱼来。昨晚可真惨啊!” 莫尽言叹道:“这倭贼委实太可恨了,与我们能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呢,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陈平生也点头:“是的,真他娘的可恨。诶,莫尽言,你怎么也来芳香楼了,来会相好的吗?” 莫尽言白他一眼:“甚么相好的?你有相好的在这里?” “我哪里有,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上窑子。”陈平生摆摆手,又压低了声音,努努嘴,“你看到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个人没?那人是唐员外家的小儿子,据说他偏好男色,看上了芳香楼的小倌,还要和小倌结契兄弟,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死在温柔乡里,真是牡丹花吓死,做鬼也风流。” 莫尽言惊奇道:“什么是契兄弟?” 陈平生像看土包子一样看他:“你不知道?就是两个男人结成兄弟,说是兄弟,其实就跟夫妻一样,同吃同住。” 莫尽言心跳突然加速,有些结巴道:“两、两个男的,跟、跟夫妻一样?那他们还成亲吗?” 陈平生嘿嘿笑道:“一般都会成亲吧。” 莫尽言脑袋不够用了:“这样没关系?” “有甚么关系?这是我们闽地的习俗,你不是从来没听说过吧?”陈平生斜睨他。 莫尽言摇摇头。 陈平生解释道:“这契兄弟,在我们这里算是常见的,两个男子若是互相喜欢,便搬到一起去住,直到双方各自成亲才分开来。通常说来,双方的父母也都是知道的,并且还是同意的。” 莫尽言果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并非本土的闽人,是跟着父亲从明州搬过来的,此时闽地的契兄弟风气尚不算太浓,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回事,也或许是别人有意避着他一个小孩子,不说给他听。所以今天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听到一个惊雷,内心真是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居然还有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 出头之日。他看着那群抬着架子的人消失在街角,那个少年单薄而倔强的背影,深深地烙在自己眼底。 陈平生看他半天不说话,撞了一下他的肩:“诶,莫尽言,想什么呢?” 莫尽言回过神来,看看陈平生:“没事,就是觉得倭贼太可恨了,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莫尽言神思恍惚地回到家中,看见俞思冕正在自家门前练拳,一招一式颇为行云流水,虽然算不上虎虎生风,但似有一股绵绵之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在他的周围震荡开来。这不是莫尽言第一次看他练拳,以前以为他只是活动筋骨,现在看来,他的确是个练家子,先前看不出力量,那是因为他身体虚弱,只有招式没有力量,如今他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就能够窥见其中的奥妙了。 原来俞思冕的身手这么好,但是为什么却会被人打劫,还受了伤呢?莫尽言心中升起一股疑云,看着俞思冕矫捷的身姿出了神。俞思冕收手,吐纳完毕,回过头来看已经神游的莫尽言:“小莫,你回来了,镇上情况怎么样?” 莫尽言回过神来:“俞大哥,你练拳呢?镇上情况很不好,有很多房子被烧了,死了不少人,好多大户人家都被抢了。” 俞思冕沉吟一下,抬起头来:“小莫,我想后天去古田。你可以送送我吗?” “啊?”莫尽言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俞大哥你是想我驾船送你去古田?” 俞思冕点点头:“嗯,我路上遇劫,随从多半均已丧命,我得去官府投案。我有个茶商朋友在古田城里,你送我到古田之后,我先去投奔朋友,再去投案。这段时间,多有麻烦,谢谢你,小莫。” 莫尽言心中一空,眼里一热,连忙低下头去:“不用客气,俞大哥,能够认识你,也是我的幸运。我去做饭去。”连忙从俞思冕身边越过,匆匆进了屋。 俞思冕临走这两天,莫尽言替他收拾了许多东西,吃的、用的,只要是能够带走的,全都带上了。俞思冕看着莫尽言一个人在那转悠着不停地收拾东西,就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知道这孩子心里难受,但是目前自己自身难保,真是没办法将他带在身边。他让莫尽言找来纸墨,为他写了一本拳谱:“小莫,你有时间,可以照这个练一练,可以强身健体,没准还能够防身。” 莫尽言紧紧地将拳谱攥在手里,如获珍宝。他不敢抬头看俞思冕,害怕自己一看,就忍不住想把心里那个念头说出来。 俞思冕独自去向聂大夫和聂芸道别,聂芸斟上茶,便退到药房里去磨药去了。茶过三巡,俞思冕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聂芸在药房里听到俞思冕的话,不由得眼圈都红了,她借故出来斟茶,有些哀怨地叫了一声祖父。聂大夫看着孙女,捋了一把胡须,带着笑意同俞思冕道:“不知道俞公子今年贵庚,可曾婚配?” 俞思冕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小子今年二十有三了,还不曾娶妻……” 还不等俞思冕将话说完,聂芸便喜形于色,连忙转身离 开了。聂大夫笑呵呵地说:“俞公子看我家芸儿如何?芸儿今年有十九了,先前早就许了人家,可是那姑爷命薄,不等成亲,人就已经没了,芸儿拖到今日尚未出阁。我这孙女儿,长得那真是没话说,脾性也温顺……” 俞思冕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敢情聂大夫要给自己做媒呢,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多谢聂大夫偏爱,只是晚辈是泥菩萨之身,自身难保,不敢随便许下诺言,耽误聂姑娘将来,还望另觅良人。” 聂大夫尴尬地笑了一下:“俞公子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也就不高攀了。” 俞思冕连连摆手:“聂大夫您千万别这么说,小子是个无福之人,实在承蒙不起厚爱。说甚么高攀,实在是折杀小子了。” 聂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家芸儿的亲事还真是多磨难。” 俞思冕诚恳道:“这是好事,所以才多磨。聂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将来会嫁个好人家的。” 一时间两人都无了话,气氛有些怪异,俞思冕只好告辞出来。聂芸在屋里再没露面,俞思冕可以想象得到,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也许正在默默垂泪。他叹了口气,摇了下头,自己目前实在是无法许给任何人未来。 第8章 旅途 福建自古就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山多水多耕地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千百年来人们的生活方式。生活在江河沿的人们,大部分都谙熟水性,能打渔撒网,能划船装载。莫尽言就是典型的江边人,他不仅会打渔、织网,还会造船、划船,他爹曾经说过,艺多不压身,多学一点,说不定能在危难时刻帮自己一把。又胜在他聪明,学什么都上手极快,所以在父亲去后,也能活得有声有色。 莫尽言父亲去世那年,他不到十三岁,个子小,连渔船担子都够不着,为了糊口,他替人织过网,给造船匠人打过下手,还在闽江以及各支流上做了一年多的小船工,替人做饭、撑篙、划桨、掌舵。 俞思冕听着莫尽言说起自己的经历,不由得十分惊讶,这个孩子,听说到年底才有十六岁,却有着常人难有的曲折而丰富的经历,真是令人吃惊。生活的重担压在那副尚显稚嫩单薄的肩上,却没有将他压垮,反而使他越来越坚强,等他到自己这个年纪,说不定会比自己还有担当吧。这么想着,心酸之余,又有些佩服。 莫尽言特意去查了老黄历,十月初八是个宜出行、行船渔猎、上官赴任的好日子,出发的日子就定在这天了。早两天,莫尽言就将自己家里的篷船修补好缝隙,下到水里浸泡了。出发这天,他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搬到船上,还备好了被褥衣裳,这都是出远门的行装。这次逆水而上,至少要在路上走上大半个月,也就是说,他还能和俞思冕同吃同住半月之久。船上本来还该请个艄公,但莫尽言不想多出个人来打搅他和俞思冕单独相处的时间,心想凭自己之力,总能将船摇到古田去的。他便对俞思冕说,赶得急,一时间请不到艄公。俞思冕不在乎地道,我又不是客人,你教我,我自己也可以帮着划船的。 他们出发那天,两天没有露面的聂芸还是来送了他们,给俞思冕送了一身亲手缝制的袄子,说是天气凉了,水上冷,要多穿点。俞思冕百感交集,说实话,他实在是没有接受聂芸礼物的立场。聂芸看他一直不愿意伸手接,眼圈又红了:“俞公子,你收下吧。以后我们说不定就永远也不能见面了,就留个纪念吧。”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 俞思冕沉吟一下:“如果聂姑娘不介意,我想冒昧与聂姑娘结为兄妹,要是聂姑娘同意,做兄长的就收下你的礼物。” 聂芸含泪笑了一下:“俞公子如果不嫌弃我们乡野小民,小女子自然是乐于高攀的。冒昧叫一声大哥。” 莫尽言站在船头,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们,芸姐姐是个姑娘家,居然能毫不犹豫地表露自己的感情,而且最终还能与他有所牵扯。自己的满腔热情,却只能默默隐藏在心底,不知何时才能见天日。 俞思冕将自己身上的一个玉蝴蝶腰坠摘下来,递给聂芸:“为兄身陷困顿,没什么东西在身上,这个送给妹妹聊做纪念。等我沉冤得雪,有机会再回来探望妹妹。望多保重。” 聂芸接过玉蝴蝶,紧紧攥在手心里,含泪同俞思冕道别。 两人便这样在江岸码头,别了聂家祖孙,摇橹溯江而上。船离了岸,逆着东逝的江水,不紧不慢地往上游去。江面很阔,江心水流平稳而迅疾,靠近岸边因为多迂回之处,水流速度倒是减了不少。莫尽言的船儿小,他独自划着双桨,避开激流,沿着江岸往上游划去。 俞思冕上船不多久,便表现出晕船的迹象来,脸色苍白,头晕胸闷,就差没有吐了。莫尽言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俞大哥你坐不惯船,要不咱们还是上岸走陆路吧。” 俞思冕摆摆手:“还是算了,走陆路实在是太慢了,过两天我就适应了。我现在这样,比上次坐船时的症状已经轻很多了。”俞思冕急着赶到古田去,走水路要比陆路相对安全一些,且路途要短一半不止。 莫尽言自己在水里泡大的,完全不知道晕船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以前听爹爹说起过治疗晕船的法子,最好是服用汤剂,若是从简的话,也可以含一块姜片对付,能够减轻症状。他从船舱的小厨房里切了一块生姜递给俞思冕,俞思冕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这是甚么?” “姜片,放在嘴里含着,应该能好点儿。”莫尽言示意一下。 俞思冕接过来,闻了一下,有些难以忍受的样子。 莫尽言看在眼里:“俞大哥你不爱吃姜?” 俞思冕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我从来不吃姜。” 莫尽言笑起来:“没办法,那就只能委屈一下俞大哥了,含着吧,总比晕船好受一些。” 俞思冕想了一下,将信将疑地将姜片放进嘴里,呲牙咬着了。 “俞大哥你躺一会儿吧,我去划船去了。”说完含着笑出去划船。 到了午间停船做饭的时候,俞思冕居然从船舱里出来了,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神情却不那么委顿了,面上轻松多了。 莫尽言一看便高兴起来:“俞大哥你感觉好点了吗?” 俞思冕嘴角噙着笑,微微点头:“姜片果然是有用的,感觉好多了,小莫你的法子还挺管用。” “嗯,看来姜片还真是有用的。”莫尽言笑眯了眼,站起身来将锅盖揭起来,撒了点盐巴,用铲子轻轻搅了几下锅里的菜,然后盛出来:“好了,俞大哥,来吃饭了。” 俞思冕吸吸鼻子:“吃什么?好香。” “我在船下装了个笼子,兜了几条鱼,煮了一锅鱼。”莫尽言道。 俞思冕好奇了:“这法子也行?你什么时候下 的笼子啊?” 莫尽言笑笑:“就是给俞大哥切了姜片之后装的,这江边上水流不算太急,这法子还行,兜几条小鱼还是可以的。要是到了江心或者小河里,水流太急或者水太浅,就不大适合了。” “听着怪有意思的,下次让我也试试吧。”俞思冕觉得这靠水吃水的人真是有太多乐趣了,只要是在水里,就难不住他们。 莫尽言笑着点点头:“行,先吃饭吧。” 俞思冕坐下来,看着简易的饭桌上摆放着两个酱黑色的瓦缸,一个里面是刚出锅的鱼,另一个是清炒白萝卜。这萝卜还是昨天下午路过一片菜地,莫尽言见主人家正好在菜地浇水,跟人买的,两个铜钱买了五六根白生生水灵灵的大萝卜。俞思冕见到萝卜欢喜得很,不顾莫尽言的反对,非要啃上半根不可。结果辣得他眼泪差点没呛出来,他一边吐舌头一边说:“怎么如此辣?我先前吃过水萝卜,都是脆甜脆甜的。” 莫尽言头一次见到俞思冕露出这种幼稚可笑的表情,笑得打跌:“我从来没听说过萝卜还能生吃的。” 俞思冕斜睨他:“我难道还骗你不成?我的确吃过生萝卜,我们都将这个跟梨一样当果子吃的。不过都是仆人切成片端上来的。” 莫尽言止了笑声,但是还抑制不住笑意:“真的假的?你想吃,我炒熟给你吃吧,生的别再吃了。”这两个都是生活经验不够丰富的人,秋冬季节的白萝卜当然能生吃,还能滋阴健体,俞思冕吃的萝卜,都是仆人去了皮切成片端上来的,自然鲜甜可口,他没留心,以为是萝卜就是这么生吃的呢。 莫尽言想想又道:“俞大哥想吃果子了?等明天到前头十里湾,那儿有一大片柑橘园,我上岸去买些来给俞大哥润口舌。” 俞思冕摆摆手,尴尬笑道:“不用不用,我只是看这萝卜水灵,才想尝个鲜而已。” 莫尽言笑笑:“我自己也想吃了。这儿的柑橘相当有名,皮薄个大,味道极甜。” 俞思冕摸摸下巴:“这么说得我倒是想尝尝了。” 吃完饭,莫尽言看着俞思冕放下碗筷,便动手去收拾桌子,俞思冕一面帮着收碗一面说:“小莫,我来吧。” 莫尽言摇摇头:“不用,俞大哥你还晕船呢。这个简单,我很快就好了。”说着拿起碗筷缸子在船边的江水里迅速洗净了,又拿出聂大夫送的茶叶沏了一壶茶,两人坐在船头,对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小饮了片刻。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突然感慨地说:“小莫,如果没有你,我就成了这江中鱼虾的口粮了。” 莫尽言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自己当初的大胆和好奇,否则哪里还有这个鲜活温热的俞思冕,他此刻有一种冲动,想直接对俞思冕说:“俞大哥,我想跟你结为契兄弟。”估计俞思冕也不会拒绝,他多半也是不知道这契兄弟的另一重含义,大概会以为只是普通的结义兄弟。但他开不了那个口,他心里有百般滋味,每天与他朝夕相对,夜里挤在船舱里同一张窄窄的床上,闻到他的气息,便止不住蠢蠢欲动,常常将自己弯成一个虾球状,生怕被俞思冕发现自己心思的异样。 船窄小,床也不可能大,俞思冕看他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 蜷缩着睡觉,以为他是怕冷,夜里便将他搂到自己身边,好依偎着取暖。这对莫尽言来说,几乎是一种甜蜜的酷刑,好几次,他都差点遏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转身扑进俞思冕怀里,将自己的心思吐露。然而他的理智告诫自己,不能冲动,这样可能会吓到俞思冕,甚至会让俞思冕对自己唾弃憎恶,他受不了那双充满信任和友善的双眼显出厌恶的神色,所以宁愿自己煎熬着。爹爹说过,莫尽言,就是不要将话都说透,那样太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当下便强笑着说:“哪个乌龟王八敢吃我俞大哥,也不怕撑死它的王八小命!俞大哥福寿齐天,就算不被我恰巧救到,也定然会从别处逃出生天。”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伸手拍拍他的肩,闭着眼点了下头,又点了点自己的心窝:“这里都知道。”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连忙站起来:“俞大哥,我们该出发了。” 第9章 乐途 俞思冕坐在船头,看他走到船尾,解开系在岸边树上的缆绳,用竹篙轻点着河岸,船儿轻巧地离了岸。莫尽言走到船桨的位置,双腿微分,操起双桨,微弯着腰,将船桨往前推出去,又往自己身上拉回来。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船轻晃了几下,入了深水,变得平稳起来。 莫尽言与俞思冕是正面相对的,但是莫尽言不看他,只是低着头,专心地划着桨,身子上下起伏着,好像这世上只剩下这一件事了。俞思冕看着他,山峦田野自他身后如彩练一般迅速晃动掠过,时值深秋,霜染枫林醉,红红黄黄的色泽斑斓绚丽,燃烧着最后的余力,身着靛蓝色短打衣着的莫尽言,仿若这深秋里的一枝劲松,隐忍而富有朝气。 莫尽言知道俞思冕在看自己,他的心跳有些不稳,心底似有一把火在烧着,慢慢地,那火就蔓延到心口、胸膛、颈脖,还要继续往上蔓延,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他知道自己很快便要无法强自镇定下去了。就在这时,俞思冕开口了:“小莫,你教我划船吧,比你一个人总要快一点。” 莫尽言心神一收,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可是俞大哥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万一拉扯到你的伤口怎么是好?” 俞思冕坚持说:“你可以教我一点轻便的,比如撑篙之类的,动作幅度不太大的我都能应付。” 莫尽言想一想:“江水太深,撑篙不合适。俞大哥你来帮我摇橹吧。” 橹跟桨具有类似的功效,都是推动船只在水中前进的,橹通常安装在船尾,桨则在船两侧,橹摇动橹时不离水,如鱼尾一般在水中左右摆动,形成推力,推动船只前进,非常省力,因此自古有“一橹三桨”的说法。橹比桨的推进功效更好,但是它的方向性不如桨,橹适合在水流比较平缓的水流中使用,如果水流冲力太大,船逆水而行,船头就容易偏向,这是莫尽言用桨而不用橹的缘故。 俞思冕早就看到船舷边放着的略带曲状的橹了,他对船的构造不太熟悉,以为那只是个备用的船桨。莫尽言穿过船舱走到船尾,从船侧取下橹,在船尾安装好,握着橹柄,轻轻地左右摇动了两下:“俞大哥,你像这样摇动就行,很简单的,这样我们合力,船速会快很多。你来试试。” 俞思冕搓搓手,兴致勃勃地从莫尽言手里接过橹,左右轻晃了两下,船果然在向前移动,欣喜道:“果真在动呢。”又使大力摇动了两下。 莫尽言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俞大哥你摇橹吧,别太用力,小心伤口。我去划船了。”说着穿过船舱,去船那端划桨去了。 有了两 个人的合力,这船行的速度果然快多了。俞思冕有了事做,连晕船这事都忘掉了。莫尽言既高兴又惆怅,高兴的是,自己能和俞思冕一起划船,惆怅的是,这么一来,船就快了,那么他们分别的日子也就近了。 两人一前一后划着桨、摇着橹,船如鱼儿一般灵活自在地在江中疾驶,一下午工夫,比平时多走了十几里水路,两个人的速度还是比一个人快多了。 傍晚的时候,夕阳慢慢坠入苍茫的暮色之中,莫尽言将小船停泊在一处河湾里,那儿背着风,紧挨着河堤的是一大片橘子林。在逐渐加深的暮色中,还可以看见墨绿色的枝叶间若隐若显着点点红色的果子。 俞思冕是北方人,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橘子,好奇地问:“这个季节了,果子还不摘,不怕坏掉吗?” “果子太多了,一时间卖不完,摘回去放着更容易坏,不如就挂在枝头上了。橘子是经得起风霜的,打上一两次风霜不会坏掉。”莫尽言解释道,“我准备上岸去看看,俞大哥你去吗?” “去买橘子吗?”俞思冕来了兴致。 莫尽言点点头:“是的。” “那一起去吧。” “好,你等等我。”莫尽言从船上拿出一个篾织的笼子,尾部很大,还往内收的,嘴很小,他在里面放了点不知什么,随手扔在船边的水里,“好了,走吧。” 俞思冕好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下个鱼笼子,一会儿看能不能捞点什么上来。” 莫尽言跳到岸上,伸手扶了一把俞思冕,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爬上了河堤,到了橘园边上。莫尽言垫脚看了一下:“俞大哥,前面是不是有个茅屋?” 俞思冕个子高,引颈看了一下:“好像有个茅草屋顶。” 莫尽言钻进橘林里,俞思冕跟上去,浓郁橘子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时不时有红艳艳的果子被扫到,沉甸甸地晃动着。人还没到,莫尽言就出声了:“主人家在吗?” 话刚落音,便有一条狗吠叫起来了,有个比较苍老的声音喝道:“大黄,别叫,给我回来!”过了一会儿,有人分枝拂叶过来了,是一位年迈却不老态的老者。 莫尽言笑着打招呼:“老伯,这橘园可是您的?我们划船路过宝地,见橘子长得好,想要买点橘子润口舌,不知怎么卖?” 老者抬眼打量了他们一下,摆摆手:“既然都到园子里来了,还说什么钱,爱吃自己摘吧。” 俞思冕拱手笑道:“多谢老伯款待。只是你也不易,这深秋时节果子尚未摘下,想是也不大好卖,我们怎能吃白食?”俞思冕想得不错,今年柑橘产量大增,但是价钱却是极贱,到了这个时节,几乎还有一半果子挂在树上,果农焦心不已,怕再来几场寒霜,果子就自己都烂掉了。 莫尽言伸手从怀里摸出两文钱,放到老者手里:“谢谢老伯,我们自己去摘?”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 老者接过铜钱,点点头:“去吧,能拿多少便摘多少。去东南角傍河堤的那块儿,那里的个头大,味道也最好。” 两人颔首道谢:“多谢老伯指点。” 按照老者的指点,来到园子边上,那儿的橘子果然个大色红,两人先各自摘了一个来尝鲜。俞思冕点头称赞:“这是我吃到过的最美味的橘子,比我在极味斋里吃一文钱一个的橘子都要好吃。” 莫尽言手一抖,手里的橘子差点从滚落下去:“一、一文钱一个橘子?” 俞思冕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是有点贵。但是北边不长柑橘,都是南边儿运过去的,成本高了,卖得自然贵些。极味斋的橘子色泽红润、味道鲜美,都是最好最大的,故卖得又更贵一些。” 莫尽言点点头:“俞大哥你不做柑橘生意吗?” “啊?”俞思冕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做啊。” 莫尽言道:“就只贩卖茶叶?” 俞思冕反应过来:“啊,是啊。我们家一直都只从事茶叶买卖,不做别的生意。” 莫尽言转过身去摘桔子:“我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柑橘生意的利润极丰厚,想问你为什么不干脆买卖柑橘呢,这样这里很多种柑橘的人就都不愁生计了。” 俞思冕沉吟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柑橘保存极为不易,等到了北边,怕是早已烂成一堆泥了,风险太大了。” 莫尽言点点头:“说得也是。”抬头看看天边的夕阳,只余一个红彤彤的圆球挂在灰蓝色的天边,“天色不早了,俞大哥,我们摘点就回去吧。”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俞思冕见他摘橘子,也赶紧帮着摘。很快就摘了一堆,两个人双手都拿不完,莫尽言将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将摘下的橘子尽数放在上边,兜了一衣服:“好了,俞大哥,差不多了,你还想要么,要的话你摘几个吧。” 俞思冕看看,两文钱买了一兜子,足够了,便就手摘了两个,拿在手里:“够了,走吧。” 莫尽言抱着衣服兜,与他一同往园子外走去。俞思冕一边走,一边剥皮吃橘子,还不忘塞两瓣到莫尽言的嘴里。莫尽言吃着俞思冕递来的橘子,不仅嘴里,就是心底都是甜丝丝的,笑意忍不住扬上嘴角,溢上眼睛,连眉毛都在笑。 俞思冕侧头看他:“小莫你笑什么呢?” “橘子甜。”莫尽言咧嘴笑道。 俞思冕掰了一瓣放进嘴里,是很甜,但是不至于甜得眉花眼笑吧,这孩子,想到什么高兴事了? 夜间不行船,船就泊在岸边。莫尽言将一兜子橘子尽数倒在船舱里,然后抖抖衣裳,复又穿上,开始洗手做饭。俞思冕吃完一枚橘子,在水里将手洗了:“小莫,要我帮忙吗?” 莫尽言道:“俞大哥帮我将刚才放下去的竹笼子捞上来吧。” 夕阳已经落到山后去了,夜幕开始低垂,视力所及之处,一片苍茫,江水脉脉无声地流淌着。俞思冕走到船边,找到船边上系着竹笼子的绳子,弯下腰扯着绳子将竹笼子提上来。笼子浸在水里,颇有点沉,俞思冕吸了一口气,为了不扯到伤口,干脆在船边坐了下来,伸出双手慢慢拉绳子。过了一会儿,笼子终于出水了,有鱼儿在竹笼里扑腾扑腾地跳,凑近去一看,好大一条鱼,俞思冕一喜:“小莫,兜了一条好大的鱼。啊呀,里面还有个什么东西!”这时候光线已是极暗,笼子底部有个灰黑色的东西在缓缓爬动,看不清是什么,胜在俞思冕胆子大,没有将竹笼子扔掉,只是提到莫尽言旁边,“小莫你看看,里面是个什么物件?” 莫尽言放下手里的柴火,接过笼子抖了两下,然后笑起来:“嘻嘻,好东西,是个王八。俞大哥有口福啊!就这么一会儿,居然还能装个鳖,真是好运气。俞大哥你帮我看着火,我来宰了这只鳖。”说着提着笼子走到船头去宰鳖去了,于是这只倒霉的王八,就成了两个人的晚饭。 第10章 吃鳖 莫尽言本来是想让这只鳖给俞思冕滋补一下身体的。但是俞思冕不愿意独自吃,非要坚持莫尽言也吃点,他的想法很简单,小莫正在长身体,白天又那么辛苦,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盛情难却,莫尽言只好吃了一脚鳖腿,然而俞思冕觉得还不够,又给他夹了一条鳖前腿,将碗里剩下的汤汁也都浇在莫尽言饭里了,莫尽言推辞不得,只好心怀感激地吃了。结果这半只鳖,吃出问题来了。 莫尽言年龄小,但身体却很结实,白天划船是很辛苦,却是睡一觉就恢复过来了。现在接近入冬,按说吃鳖也算是很合适的季节,一般来说不会上火,可是小伙子年轻,火力壮,吃过半只鳖之后,上火了。 为了节省灯油,他们晚上通常很少点灯,吃过饭就吹灭了灯。俞思冕的伤好了不少,他抓紧一切机会练功,以锻炼身体、恢复身手。每天晚上吃过饭后,只要有可能,他都会上岸去练一下拳脚,莫尽言这才知道,原来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俞思冕,其实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还相当不错。 闽人尚武,莫尽言虽然没有见过传说中飞檐走壁的高人,但是知道不少人都会一点拳脚功夫,而俞思冕的身手看不出到底有多厉害,但肯定比他所知的那些人高去不少。莫尽言有几次想问:“你身手这么好,上次怎么会受伤呢?” 俞思冕有时候还会指点一下莫尽言,教他习武,不过到底是时间有限,除了一点基本招式的路数,他还没能练出什么来。 这天晚上,俞思冕在收割过后的田地里练了一遍功,就着月色回到船上,莫尽言已经将热水烧好了,他知道俞思冕出了汗后,要擦洗过身子才能睡。 终于夜深人定,两人在船舱中躺下了。黑暗中,俞思冕同莫尽言说了一会儿京城的风土人情,便睡去了。莫尽言闭上眼睛,睡意迟迟不肯来访,他听着俞思冕轻浅绵长的呼吸,身体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身体,一股暖意从那具温热的身体上传过来,便觉得浑身慢慢燥热起来,胯下那物又像有了自主意识似的抬起头来。他背转身去,屈起腿,夹紧双腿,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让沁凉的空气包裹自己,好让燥热能够散下去。以前好几次都是这样的。 然而今天晚上这个法子却不大奏效,他轻轻地下了床,穿着单衣在船舱里走了两个来回,感觉好些了,躺回床上,发现那冲动又回来了,如此反复了几次,依旧没用,他难受得几乎要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太久没有自渎的缘故?但是躺在俞思冕身边,他绝对是不敢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5 自渎的,那简直就是对俞思冕的亵渎。他显然没有料到,这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鳖惹的祸。 最后他实在是没办法了,钻出船舱,对着清冷的月光和寂静无声的流水呼吸了好几口气。今晚的月色不错,与当初莫尽言救俞思冕的那个夜晚差不多,不过到底是十月的夜了,颇有点凉意。莫尽言将自己脱得精光,在身上搓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江水中。十月的江水说不上冰冷刺骨,也算得上寒气袭人了,莫尽言从接触水的那一瞬间起,浑身的燥热终于散下去了,他划动四肢,憋着一口气在水里游了好一段,才冒出水面来。回头来看自己的小船,已经是数丈开外的距离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看江对面,决定游到江对面去。 莫尽言此刻什么都不去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游到对面去。他舒展着修长的手臂,甩着头一下接一下地划水,江水带着他,逐渐偏离直线,但他也毫不在乎,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高难度挑战,一两里地而已。 他还没游到对岸,便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小莫!” 莫尽言以为是自己幻听,俞思冕睡着了,怎么可能喊他。直到再一声“小莫,回来!”响起来,他才回过头来往小船上看,月色朦胧,船头隐隐绰绰站着个人影,他心里一惊,踩着水停下来:“俞大哥?” “小莫,你干嘛呢?这种天气,怎么下江了,不冷吗?赶紧回来。”俞思冕的声音有些严厉,还带着些担忧。 莫尽言扭头看看江岸,又看看俞思冕,决定往回游:“我这就回来了。” 大冷天泡在水里,在人们眼中是极冷无比的,但是对游水的人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冷,他们在水里是活动着的,游得久了,身体就会发热,就感觉不到水冷了。 俞思冕披着外袍,立在船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水面,看见人终于游回到船边,弯下腰,伸出手去,抓住人的两只上臂,用力一拉,“哗啦”一声,人便离了水。甫一离水,莫尽言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俞思冕略带怒气地说:“你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好好的觉不睡,大晚上的,这个时节,居然跑到江里去游水,万一腿脚抽筋了怎么办?我连水都不会,到哪里去救你?”言语中尽是担忧。 莫尽言身上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他顾不上身上还是湿的,连忙将自己的衣服拿过来胡乱往身上裹。 俞思冕道:“穿什么衣服,赶紧进舱,我给你烧水洗个澡。” 莫尽言如获大赦,连忙曲着身子,钻进船舱里去了,月色虽然不及日光,但是俞思冕是练家子,隔着那么远都能瞧见自己在水里的位置,这面对面的,身上那点东西不给看个一清二楚才怪。船舱里没有光,应该就看不见了。 他在黑暗中将衣服胡乱穿上了,才说:“俞大哥,不用忙了。我不用烧水洗澡,我不冷,就是想去江里洗个澡才下去的。” 俞思冕也跟着进来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背上:“你小子魔障了吧,这种天气,要洗澡烧水啊,去江里洗什么澡!赶紧上床裹着被子去。” 莫尽言迅速钻上床,用被子裹紧自己。 过了一会儿,俞思冕才过来床边坐下,伸手摸到了莫尽言湿淋淋的头发,将一块布巾盖上去,伸出双手,给他擦头发。莫尽言心中惊异莫名,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发现自己的心思了?他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俞思冕问:“小莫,你睡不着?” 莫尽言心里一惊,嘴上却说:“不是,我真是想去洗个澡,发现没那么冷,便游到江对面去玩玩。” 俞思冕屈腿在他臀部顶了一下:“胡说八道,你起来那么多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莫尽言撑不下去了,只得将脸埋在枕头里,硬着头皮说:“俞大哥,我、我觉得热得睡不着,所以才去凉快凉快。” 俞思冕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看来晚上不该让你吃那么多鳖肉的。” “啊?”莫尽言有些不明所以,这跟鳖有什么关系。 俞思冕笑道:“我以为你年纪还小,每天又这么辛苦,所以不打紧呢。你跟大哥说,是不是想姑娘,所以睡不着?” 莫尽言总算是明白过来,他也有些尴尬,嚷嚷道:“谁、谁想姑娘啦!”这是真的,不想姑娘,只想你。 俞思冕嘿嘿笑了两声:“好,好,不想姑娘。”又憋不住笑了两声。 莫尽言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哼哼:“俞大哥你怎么没事?” 俞思冕止住笑,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也不是没事,静一静心就可以了。” 莫尽言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在旁边,我才没法静心。 经过这么一闹,莫尽言终于能够安然入睡了。 临入睡前,莫尽言好像听见俞思冕在黑暗中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别去洗冷水澡了,容易着凉。大哥帮你想办法解决。” 莫尽言心里迷迷糊糊地冒出一个念头:你能帮我想什么办法? 第二天,莫尽言果然有些头晕,还打喷嚏流鼻水。俞思冕又是忧心又是气恼:“胡闹出问题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来。” 莫尽言缩着脖子:“对不起,俞大哥,不会耽误 你的行程,一会儿吃了早饭咱们就出发。” 俞思冕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行程。给我去床上老实躺着,我去给你煎点药,你吃药发发汗,等身体好了再走。”他想的是对的,如果顶着寒风赶路,划船又出点汗,病情肯定会加重的,所以决定等莫尽言病好了再走。 “不用,俞大哥,小病而已,不碍事,我能赶路的。”莫尽言说着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俞思冕压着他的手,严肃地说:“给我躺好,既然叫我大哥,就要听我的。赶紧躺着去!” 莫尽言乖乖地躺了回去,他有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没人管他已经很久了,此刻这话还是从俞思冕嘴里说出来的,他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就湿润了,他嗯了一声,将被子拉上来蒙住脸:“谢谢俞大哥。” 临走前,聂芸给了个药包,里面有各种常用的草药。俞思冕去翻检了几味祛风、散寒、发汗的草药,加水煎了。从小被教导君子远庖厨的俞思冕,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居然也学会了生火烧水,想想也是极不容易啊。 俞思冕将药端到床边,推他醒来:“小莫,起来喝药。” 莫尽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啊?哦。”说着便要伸手来端碗。 俞思冕看他睡得迷糊,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6 便说:“我来吧。”一只手托着莫尽言的背,一只手给他喂药。 莫尽言靠在俞思冕臂弯里,大口大口喝着世界上最甜蜜的药汁。 俞思冕看他眉头不皱地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都喝了,想起自己吃药时莫尽言递上来的饴糖:“药不苦吗?” “啊?”莫尽言抬起头来,看见俞思冕眼中带着略有些戏谑的笑容,不由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苦,不苦的。” “这傻孩子,烧糊涂了吧!”俞思冕摇了下头,收拾好碗站起身,“先去躺着休息吧,我去做饭。” 莫尽言张了张嘴,想问:“你会做吗?”然后又想,从来没吃过俞思冕做的饭,不如试试? 第11章 允诺 莫尽言喝过药,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醒来,鼻塞头疼的症状全都消失了,只是肚中饥肠辘辘,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间了。穿好衣服出来,发现外面并没有人,倒是河堤上在冒青烟,看看天色,起码已经是巳时了。 “俞大哥!”莫尽言站在船尾喊。 “诶,小莫你起来了?”河堤上冒出个人影来,可不是俞思冕?他的脸上沾满了烟灰,黑的白的,像个花猫,莫尽言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俞思冕浑然不觉,只关切问道:“小莫你好了?” 莫尽言忍住笑,跳上岸:“嗯,好了。俞大哥你在干嘛呢?” 俞思冕正在收获过的田地里烧火,已经烧了一大堆烟灰。“我在煨芋头。你饿了吗?应该就好了,扒出来看看。” 莫尽言找了根木棍,拨了下火,咧嘴笑:“俞大哥,我来吧,你去洗把脸。” 俞思冕愣了一下,哦了一声,脸微微红了,赶紧跳下河堤洗脸去了。他长得俊帅,受人关注颇多,故也比较重视形象。 过了一会儿上来,莫尽言已经将火堆堆起来了,不再加柴草。俞思冕问:“就好了吗?” “嗯,等会儿就好了。”莫尽言笑盈盈地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不想吃饭,想吃芋头了?” 俞思冕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在莫尽言旁边蹲下来,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不是,我不太会做饭,正好看到河边上有芋头,便挖了来烧着吃,没想到要这许久。”事实是他对着一堆生米生菜无处下手,又怕把船给点着了,才跑到岸上来生火的。 莫尽言笑弯了眼,就知道他不会做。他用棍子扒开火堆,挑出两个热乎乎的芋头,一股子烧芋头的香味传出来。闻到香味,俞思冕肚子“咕”地叫了一声,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莫尽言抓起一个芋头,在手里捏了捏,然后左右手倒腾着拍了几拍,去了灰土,递给俞思冕:“俞大哥你先吃。” 俞思冕接过来,被烫得一下子松了手,芋头落到了地上。 莫尽言忙说:“忘了说了,有点烫。” 俞思冕道:“我看你拿着怎么没怕烫?” 莫尽言嘻嘻笑道:“我皮糙肉厚,不怕烫,再说我也没有一直拿着,左右手倒换着的呢。” 俞思冕抓过莫尽言的手看了看,又捏了捏,莫尽言的手掌很宽,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手心里和手指头上都是厚厚的茧子,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做了个决定,道:“小莫,你吃太多苦了。等大哥安顿下来,你跟着大哥一起做事吧。” 莫尽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俞思冕,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感动:“好啊,谢谢俞大哥!” 俞思冕笑道:“你这孩子,都不知道大哥让你做什么,你就满口答应了。” 莫尽言偏着脑袋嘿嘿笑:“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做坏事。” 烤芋头火候没把握好,有的地方已经烧焦了,吃得两人满嘴黑麻麻的,互相嘲笑了半天。每人两个烤芋头,自然也顶不上什么事,莫尽言吃完芋头,一拍手:“走,俞大哥,上船做饭去,也该到做晌饭的时间了。” 俞思冕忙活了一早上,吃两个小芋头根本就是饮鸩止渴,抵不上事,巴不得能吃饭了。如今莫尽言病好了,自己的口粮终于有着落了,岂有不赞同的道理:“好,我去打下手,也学学做饭,下次就不用非得等你来做了,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这是莫尽言最快乐的时光,自从那次病过之后,俞思冕和他仿佛掉了个个。以前俞思冕病着,总是自己给他做饭洗衣,事无巨细都得仰仗自己。如今俞思冕生龙活虎了,很多方面开始照顾起他来,真像一个大哥一样,教给他一些处理问题的方法,教给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两人之间的隔阂,一下子便消失了许多。 莫尽言心里充满了希望,俞大哥说了,以后就让自己跟着他呢,那么自己便可以继续悄悄地喜欢着他,说不定还能够结为契兄弟。 几天后,船到了古田溪和闽江的汇合处。这一路上,江面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夜间出没的渔舟,还有不少载货的货船与载客的客船。有的沿江上行,有的顺流而下,人们见了面,不管认识不认识,船家都会吆喝着打招呼。 这天晚上,船泊在闽江和古田溪的交汇处,那儿视野开阔,溪流速度因江面突然阔大而迅速缓下来,倒是适合泊船,莫尽言将小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上,开始淘米做饭。俞思冕将昨天晚上晾晒在船篷上的衣服收下来,突然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粗犷的吼声,俞思冕驻足凝听,节奏分明而抑扬顿挫,听起来似乎是在唱歌:“小莫,这是什么声音?” 莫尽言抬起头,听了一会:“哦,是闽南河洛郎们的船歌号子。”闽江上的船工都是闽地人,闽地民风悍勇机智,粗犷而不失率真,闽南人尤甚。 “河洛郎?”俞思冕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 “嗯,也叫客家人,据说最早都是从黄河、洛河一带迁过来的人。”莫尽言说着自己听来的来历。 “原来如此。”俞思冕恍然大悟,“就是客家人啊,难怪叫河洛郎,还真是十分形象贴切。从河洛而来,他们漂泊得还真是不近啊。”言语中有些感慨。 莫尽言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他有些出神地说:“黄河与洛河在哪里呢?据说是中原地带了,我的祖先,据说是在中原还要过去呢……” 俞思冕想听他继续说点什么,但是莫尽言已经低下头去继续舀水淘米了。水装在船中的水缸里,是从河边的水井中打来的,虽然他们一直在水上游弋,但河水也不是一舀就能喝的。 莫尽言果真是色目人吧,俞思冕心想。他想得出了神,直到被响亮的船歌号子惊醒过来。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7 原来出神间,喊着号子的船已经近了,那船逆水而上,行得很慢,船体很大,至少有上千斛(60吨)的装载量,看规模不太像民间私家船只,而应是官府的官船,大抵是装载盐米用的。船吃水很深,行得也很慢,船两旁各安装了十个桨位,各有十名水手在奋力划桨。 俞思冕只在南北大运河中见过这种规模的船只,那也是官府的官船,常常是整队出行,装载着满满的粮食、布匹、丝绸、井盐、奇珍异宝等,从南向北,送往京城。入了闽地,大船却是极为难得了。而他从书中翻到过,前朝时,闽南的泉州是当时最大的造船基地,能够造出上万斛(600吨)载重量的大船。这些超大船只航行于汪洋大海,如履平地,毫无畏惧。然而禁海令颁发之后,这些大船都被迫尽数毁去,大抵都做了村妇炊米的柴火。俞思冕每每念及此处,便禁不住扼腕叹息:这是一个时代的没落。 莫尽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俞思冕身边:“这船比我们的船大多了。” 俞思冕看着那船:“你见过比这更大的船吗?” “啊?见过的。”莫尽言答道。 “有多大?在哪见的?是官船吗?”俞思冕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 “好多年了,那时候我爹带我去连江去拜访朋友,在那里见到的。那船已经废弃不用了,就搁浅在海湾里,船底都进了水。有三层楼那么高,长有二三十丈,阔十来丈,比这船那是壮观多了。”那是莫尽言见到过的最大的船,“我爹说,那船能够装载五千斛。是以前某个海商的私船,后来朝廷禁海,这些船都朽败掉了。” 俞思冕看着暮色中渐行渐远的大船,想象着莫尽言看过的那条大船,那该是怎样的雄伟壮观,还有那传说中的万斛船,那岂非有气吞河山的气势?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见那些大船呢? 莫尽言眼中也有些抓不住的东西,他喃喃地说:“我希望将来,也能造出这样的大船。” 俞思冕低头看他,笑了一下:“也许会有机会的。” 静夜,船儿安静地枕着江流,轻轻浮动着。水中的寒意,隔着薄薄的船板透进船舱,寒气弥漫在小小的船舱内。两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床上,莫尽言与俞思冕并排躺着,他尽量与俞思冕保持一点距离。俞思冕伸出胳膊,揽住莫尽言的腰往床内带:“小莫,天气冷,挨得近一点没关系。” 莫尽言真想哭啊,别再靠近了,实在是经受不住煎熬和折磨了。但是俞思冕却浑然不知,他将莫尽言拉到自己身边躺着,身体某些部位不可避免地相贴着,温热的体温传导过来,鼻中全都是对方的气息。莫尽言大气都不敢出,使劲儿憋着,拼命忍住身体本能的冲动。 黑暗中,俞思冕听见莫尽言时长时短的呼吸,明显气息不稳:“小莫,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着伸手摸了摸莫尽言的额头,摸到了满脑门子的汗,吓了他一跳,“小莫,你又伤风了?” 莫尽言摇摇头,沙哑着声音说:“没事,俞大哥。” “还说没事,这声音都变了。肯定是受风寒了。”俞思冕坚持道,手又伸往他身上,去探测体温是不是正常。 莫尽言真的要哭了,他心里突然起了情绪,推开俞思冕的手,粗着嗓子说:“真的没事,你别管我!”他屈起身子,夹紧了双腿,背转身去,心里沮丧无比:管我作甚,管我作甚,不要理我! 第12章 表白 俞思冕愣了一下,仿佛又明白了什么,突然间笑起来,压低了声音问:“小莫,你是不是想那个了?” 莫尽言不回答,俞思冕将他的身体用力扳转过来平躺着:“我也是男人,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没什么羞耻的。”俞思冕的想法很简单,莫尽言没有父亲,缺乏同性长辈的引导,对情欲这类事是懵懂无知的,没准还以为是肮脏龌龊的。他正好赶上少年的成长期,怎么能够不拉扯一把? 莫尽言嘴巴成了合上的蚌壳,不开口,虽然他很想问问:“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但实在问不出口。 俞思冕轻笑了一声:“小莫,这是每一个成年男子都会经历的过程,你应该高兴,这说明你已经成人了。这种事是男人的正常需要,不要压抑,要适当地纾解,这于身心是有益的。” 莫尽言还是闷不做声,与自己心仪的人谈论这种私密的话题,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俞思冕以为他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跟我躺在一起,觉得不好意思?那么我先出去一会儿吧。”说着便要起身穿衣出去。 莫尽言突然抓住俞思冕的胳膊,鼓起勇气说:“俞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 俞思冕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在大户人家,一般男儿到了成人之初,都会由稍长的丫鬟帮助启蒙。而莫尽言这样人家的孩子,除了长辈的教导,多半就是靠自行摸索了吧。 莫尽言听他半天不理会自己,知道是自己造次了,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俞思冕一把拉住他:“你这是要去哪?” 莫尽言有些羞愧地说:“我去外头凉快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俞思冕将他压住:“好生躺着,我又没说不帮你,不过只此一次,没有下次了。” 莫尽言立刻如遭雷殛,半分也不能动弹了,心似乎也不在自己胸腔里了,魂魄似乎一下子脱壳而出,神游到了天外,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莫尽言的本意,是想俞思冕教教自己而已,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助自己。 俞思冕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说了只有这一次啊。” 莫尽言的魂魄终于晃晃悠悠地回到躯壳里,鼻子里“嗯”了一声。俞思冕的手已经伸到莫尽言身上去了,他的手不似莫尽言的粗糙,但因长期练功,也有薄茧,摸在身上有些刺刺的舒适感。他的手在莫尽言的肚皮上停顿了一下,仿佛是表露出主人内心的迟疑,但是还是往下去了。 莫尽言的心如擂鼓,心中突然有些恐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但却又那么期待,他愿意帮自己做这么私密的事,如果这辈子不能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那么这一次的经历,应该也是够自己回味一辈子了吧。想到这里,他的眼圈又忍不住泛红。 就在莫尽言心思辗转千百回的时候,俞思冕的手已经触到了他最隐秘的部位,心一下到了莫尽言的嗓子口,然而俞思冕带着薄茧的手一覆上那个小东西,莫尽言的脑袋一下子变成浆糊了,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全然失去了思考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8 的能力。 他所有的感官,如同琴弦一样,都随着俞思冕的手在拨动,一忽儿在云端,一忽儿呼啸到了海底,那极致的来自身体的快乐,还及不上心理上的快乐,他以为自己要晕厥过去了。然而并没有,俞思冕的手上下缓缓地划动在脆弱之上,引得莫尽言的下腹一阵阵痉挛,他忍不住挺起下身,想要索取更多。俞思冕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用拇指的指腹贴上了脆弱的顶端,轻轻摩挲了两下,莫尽言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呻吟着,双眼猛地眯缝起来,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褥子,身体猛地一阵颤抖,“啊”地一声低吟,忍不住喷洒而出。 俞思冕的手停顿了片刻,松开来,收了回去,他轻笑道:“是不是感觉很快乐?以后你就自己解决吧,大哥就只能教你到这里了。” 莫尽言搂着俞思冕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无声地喘息着,在极致的快乐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俞思冕调整了一下呼吸,腿动了一下,在莫尽言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下腹。 过了好一会儿,俞思冕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莫尽言:“小莫,起来,哥去洗个手。” 莫尽言面上一热,赶紧坐起来:“对、对不起啊,俞大哥。” 俞思冕呵呵笑了一声,在黑暗中斜睨了他一眼,要是莫尽言能够看得清他这时的表情,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俞思冕笑道:“这有甚么对不起的,谁都这样啊。” 两人都起来清洗了一下,回到床上,莫尽言一反常态,紧紧挨着俞思冕躺着。俞思冕有些奇怪这孩子的反应,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愿意亲近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过了一会儿,莫尽言又移开了些,因为他发现自己尽管已经被抚摸到发泄过了,贴着俞思冕,他还是有反应。俞思冕的触觉和感觉都是极其灵敏的,他自然是知道这孩子的反应了,不由得摇头笑了一下,真是少年人心性。他清了下嗓子:“小莫,这种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要适可而止,否则于身体亏损太大。” 莫尽言“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俞大哥,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想认你做契兄。”契兄弟本意是结义兄弟,但是在闽地人的意思中,却有另一层含义,莫尽言不说认他做义兄,而是做契兄,当然是因他怀了一种小小的私心。 俞思冕顿了一下,方道:“你说要同我结拜做兄弟?” “嗯,做契兄弟。”莫尽言答得模棱两口,但就是不说结义兄弟,他心怦怦地跳得厉害,期待着俞思冕说好。 然而俞思冕回答得却不那么爽快:“小莫,我们做结拜兄弟可以,但是不是你说的契兄弟。据我所知,在你们闽地,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区别的。”俞思冕虽然不至于万事通晓,但却是知道闽地的一些风俗的,就比如这契兄弟,也是分两种的,一种是普通的结拜兄弟,另一种却是同性恋人的关系。 莫尽言一滞,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败露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却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了,他咬了咬牙,继续问:“俞大哥,你不愿意吗?” 俞思冕听出了这孩子的紧张与期待,他不愿意就这么直接拒绝他:“小莫,你知道契兄弟除了结拜兄弟之外,还意味着什么吗?” 莫尽言模糊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俞思冕有些吃惊,难道他对自己存的,竟会是爱慕的感情? 莫尽言伸出胳膊,紧紧地环住俞思冕的腰,生怕他跑了似的:“俞大哥,我喜欢你。” 俞思冕身上有些僵硬,这不是他头一回被人表达爱慕之情,也不是第一次遭受同性示爱,拒绝别人他也是常干的,但是他却不想直接拒绝莫尽言,他知道,这对一个懵懂初涉情欲的孩子来说,直接拒绝是一种不小的伤害:“小莫,你还小,你不知道契兄弟真正意味着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我觉得并不好。” 此际京中男风始盛,俞思冕在京中时,有一二好友也好此道,曾经有一回听这个朋友说起过,天下男风有三处极盛:京师、江浙及闽地。而闽地为好男风者圣地,闽地男风与别处不同,男子与男子之间相恋不是普通的亵玩关系,而是类似于男女婚约,需要经过礼金聘定、父母亲朋的同意,两人同起居,直至其中一方成家,相约解除或者继续关系,契兄甚至还肩负着契弟日后的生计及娶妻的费用。这种关系不受歧视,许多父母甚至还喜闻乐见。俞思冕当时准备来闽地,对这轶闻也稍稍留了心,谁曾想这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莫尽言少不更事,只是贪图眼前的欢愉,没有考虑过日后的后果,感情一旦付出,能够收放自如吗?等以后成亲生子了,这对谁都不是公平的,因而他直接拒绝了莫尽言。 莫尽言对契兄弟的了解不会比俞思冕更多,考虑得也没有那么全面,他只知道,契兄弟就是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他喜欢俞思冕,而他显然也不排斥自己,甚至还愿意帮自己做最私密的事。两个契兄弟再亲密也不过如此了吧。他愿意跟着俞思冕,无论去哪里都行,将来成不成亲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同他能够跟他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而俞思冕的话无疑像一盆冷水一样浇灭了他的希望,他松开了胳膊,移开了头,尽量远远地避开了俞思冕。 俞思冕知道他聪明地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心里虽然有些遗憾和疼惜,但还是很坚定地说:“小莫,你很能干,也很聪明,将来肯定能有一番作为的,到时候大哥一定会替你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成亲。我愿意做你的大哥,但是不愿意做你的契兄。” 莫尽言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还是爹说得对,别把话说得那么透彻,要为自己留有余地,不然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现在他凭着一时冲动,向俞思冕表达了爱意,却又这么直接地被拒绝了,日后可怎么办,还能像以前那样若无其事地面对他吗? 俞思冕听不到莫尽言的反应,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会不会伤到他的心了?“小莫?”他不安地开口。 “我知道了,俞大哥。”莫尽言哽咽道,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俞思冕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导一下莫尽言,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正确的引导,所以才会对身为同性的自己产生爱慕之情。可是具体要怎么说呢?你应该去喜欢姑娘,她们温软可亲,可以带给人意想不到的安慰和温暖?还是说你别喜欢我,这样会让你失望和伤心的?好像说得越多,就越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俞思冕自诩为冷静清醒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9 之辈,这个时候却也束手无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了。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挤在不盈四尺的床上,各怀心事,思维却无法交融,一种无形的隔阂逐渐升起,将彼此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咫尺天涯,说的大概就是他们这种境况。 第13章 同心 从这天起,莫尽言的话就少了许多,对俞思冕也疏离了许多,甚至第二天晚上就一声不响地收拾出前舱,搬到前舱去睡去了。 俞思冕看着他收拾东西,张了张嘴,想喊住他,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沉默的莫尽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很多次想找他来谈谈,但是也知道谈不出什么结果来,自己表现得太热情,恐怕又会造成这孩子的错觉,太冷淡,恐怕只会让他更疏离自己。这种事,只能让它随时光的流逝慢慢淡忘,希望他能够淡忘吧。 白天,两个人分别立在船头和船尾,一个划桨,一个摇橹,配合默契地划着船,但是却甚少交流。俞思冕有时候就着路上的见闻征询一下莫尽言,总是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很少有话题之外的交流。俞思冕现在最盼望的,竟然是每天的吃饭时间,莫尽言每次做好饭菜,都会主动开口说:“俞大哥,来吃饭了。”那语气中,还听得出几分亲切来,让俞思冕很是怀念。两人只有在饭桌上还能表现出一些温情,俞思冕会主动夸饭菜的口味,莫尽言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愉悦的,俞思冕夹给他的菜他会一声不响地吃掉。 其实这些日子,莫尽言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一忽儿浸满了忧伤,一忽儿又充满了悔恨,他想到不久便要和俞思冕分别,便后悔死自己逞口舌之快,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如果不说,那还能继续同俞思冕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还能继续呆在他身边。如今说出来了,他便不知怎么去面对俞思冕,哪里还有脸面继续呆在他身边,只想赶紧将他送到地头,然后独自找个地方慢慢疗伤。 古田溪蜿蜒曲折,水道多变,时而是深潭,时而是险滩,十分不好走,船行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这天上午船上了一个叫青龙的大滩,中午时分,终于爬上滩来,泊在一个平静的水潭里歇息,除了他们的小船外,还有不少其他船只,有上行的,也有从上游下来的,大家都憩泊在水潭内。 做饭之前,莫尽言下了一次网,吃过饭,他难得主动地对俞思冕说:“俞大哥,回船舱里睡个晌午觉吧,下午有个比较难上的浅滩,可能会比较费劲,我们先攒点气力。” “你也睡吗?”俞思冕问。 莫尽言点点头:“嗯,我也睡。” 俞思冕不是第一次和莫尽言上滩,两天前上了一个水流湍急的浅滩,全是靠莫尽言一个人撑着竹篙划过来的。今天上午的青龙滩虽然不算险,但是滩长水急,需要凭着一口气划上来,否则只要一松懈,船就会被冲下去,前头做的功都白做了。两个人各自拿了一根竹篙,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轮流着将船撑了上来,却是费了不少功夫,体力损耗也比较厉害,难怪莫尽言会要求他休息一下。 俞思冕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和莫尽言配合默契地划船,虽然话不多,却难得心有灵犀一般。莫尽言一声“走”,一声“收”轮流着发号令,你的篙一下去,我的篙便收了上来,我的篙刚一着底,你的篙便离了水底,几乎分毫不差,稳稳地将船送上滩来,丝毫没有做无用功。这其中如果两个人没配合到位,湍急的水流便会将船冲卷下去,又得重新再来。这孩子还有不错的指挥天赋呢,俞思冕想道,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耳畔听着岸边上人家在叮叮咚咚地凿船,铁凿子凿在船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些日子,俞思冕已经听习惯了沿岸此类造船补船的声音,觉得如同音律一般悦耳,慢慢将人送入梦乡。 莫尽言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未时三刻了。这天是阴天,云层本来就很厚,此刻更是压到了山头上,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比上午的风大多了,看起来似乎要下雨。原本潭中泊着的船只已经走得寥寥无几了。他皱皱眉头,风这么大,对一会儿上滩实在不是件好事,阻力太大,恐怕要下水才能够将船弄上滩去。 俞思冕还没有起来,他大病初愈,这些天帮着划船,也是够累的了。莫尽言也不去叫他,自己先去将撒下去的渔网收了起来,这潭水幽深静谧,适合鱼类生长,而且尤其能养大鱼。渔网收起来,果然捕获了两条五六斤重的鱼,一条草鱼,一条河鲈,都活蹦乱跳的,还有好些大大小小的鱼,莫尽言将还鲜活的鱼放在水舱内养着,已经死了的用个盆装着,待晚上再来收拾。 他划着船去收网,船在水面上颠动着,俞思冕在颠簸中醒来了。起来一看,发现莫尽言正在收网:“小莫,要我帮忙吗?” 莫尽言下意识地就想说不用,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好,俞大哥帮我划船吧。” 俞思冕划着船,莫尽言收着网,就好像这江上无数的水上人家一样,一个划船,一个收网。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熟练地收网取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了,不禁心里有些怅然,他原本以为这孩子不过是一时冲动,等过几天就过去了,但是看这情况,他是当真了。他叹了口气:“小莫,变天了,转风向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莫尽言看看天:“嗯,最迟雨晚上就会来了。” “那我们还走吗?”俞思冕知道,风太大,顶风而上,所费的气力几乎是平时的一倍。 要是换以前,莫尽言肯定会留下来不走了,等风停息了之后再走,还可以趁机和俞思冕好好培养感情,但是现在的情况,如果停歇下来了,两个人无事可做,面面相觑,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去消除那种尴尬。风虽然大,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走,顶多多费点力,还能赶在雨下来之前上滩。“走啊,渔网已经收好了,我们出发吧。”莫尽言将渔网晾在船篷上,开始向上游划去。 莫尽言不是第一次走古田溪,他熟悉这条河溪的所有河滩和转弯,知道何处水浅,何处水深,何处水缓何处水急,何处有礁石需要避开,一会儿要上的横滩是整条古田溪最难走的滩,过了这一段,接下来的路就顺利了。出了水潭,河道逐渐收窄,视野中船只也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货船、客船总共有四五条,船只都停泊在一处不走了。 俞思冕问:“这些船都在做什么呢,怎么都不走了?” 莫尽言看了一下河水,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谷壳,说:“上面有船只下来,这些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0 船都在等船下来再走。” 俞思冕看看河面,除了水流比较湍急,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这河道不窄啊,还不能容忍两只船并行?” 莫尽言摇摇头:“这一处河段水比较浅,许多地方都有礁石,现在是枯水期,这个季节只有一处地方能够过船,而且只容许一条船通过,如果同时上下,两条船就会相撞。所以上面一旦有船下滩,就会往水里撒谷壳表示要下滩了,下游的船只就会主动等他们都下来了后再上去。” 俞思冕点点头,原来如此。只见莫尽言已经将船划到岸边去了,那儿站了一群衣衫单薄、脚穿草鞋的男人,每个人肩上都挂着一副粗绳。莫尽言用当地话和那几个人大声问话,好几个人都围了过来,莫尽言和其中一个说了一会儿,比划了一下手指,对方点了点头,将他的麻绳扔上了船。 俞思冕不大听得懂当地话,只依稀听到“文”这个词被反复说了几遍,便转过头去看莫尽言:“小莫你同他说什么呢?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莫尽言回过头来:“我在找纤夫,一会儿上河滩,水流比较急,风也有点大,需要找个人帮忙拉一下船,不然上不去。” “纤夫?”俞思冕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纤夫,他生活在北方,水少,几乎没见过什么河流,这次南下,才见到这么多的水流,他知道有些地方,船不是靠划着行进的,而是需要拖拉着才能走动。 “嗯,有他们帮忙,船上滩会比较容易。”莫尽言一边回答他,一边低头将那个纤夫刚才扔过来的粗绳系在船舷边一个铁环上。原来这个铁环是做这个用途的,俞思冕心想。那粗绳足有成人的拇指粗细,仔细看,不是麻线制成的,而是细藤条扭结成的,用桐油浸泡过,又被河水和汗水浸泡了不知多久,整个乌黑发亮,看起来颇为结实。 俞思冕低头看莫尽言挽绳索时,上游已经有船下来了,那是一条比较轻巧的客船,只见船头立着两个船夫,左右各一人,手上的竹篙如戏法一般迅速在河中刺点,小船左右灵活地摆动船头,迅速掠过水面,如飞一般,眨眼间便到了眼前。那船上的一名船夫将竹篙往水底一插,便控制住了船的冲力,“哦嗬——”一声吆喝,显示出心情的畅快与得意,接着大声说道:“上面还有一只船,载满了茶叶,可能会慢一点,你们稍等一会儿,我们先行走了,祝你们好运!” 莫尽言挥挥手,大声道:“多谢老兄告知,祝你们顺风!” 第14章 别离 俞思冕看着他和那群船夫熟练地打招呼,这个莫尽言,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莫尽言,这个时候,他是自信的,外放的,大方的,善于与人交道的。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是温和的,有礼的,讷言的,甚至是谦卑的。然而这两个他,都让自己感觉到很真实,并没有哪个是在伪装,是什么让一个人有这样的变化呢?俞思冕心里突然打了个突,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但是心里又有些难过起来,这孩子喜欢自己,自己却不能对这种感情作出回应,心里便有了一些歉疚。 莫尽言走到船边,从船边拿出一根竹篙来,递给俞思冕:“俞大哥,上滩不能摇橹了,我要将橹收起来。你帮我撑篙吧。” 俞思冕接过来:“好。” 再看前头,一条比原来那条客船稍大的货船从上游下来了,撑船的人有五六个之多,水流速度很快,冲着船横冲直闯,船夫们则尽量用竹篙控制住船速,以防船下得太快而控制不住方向,万一磕碰上水底的礁石,就船翻货失了,甚至还要出人命。此刻莫尽言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条下滩的船只上,俞思冕没见过翻船,但是从莫尽言和船上那群人肃穆的神色中看出了气氛的凝重,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船。 在一个转弯处,一个船夫的竹篙下得稍微晚了点,船不受控制地往左前方冲了点,周围观望的人包括莫尽言和纤夫们都“啊”地惊叫出了声。另一个船夫眼疾手快,迅速补上了一篙,待下篙慢了那个船夫终于补上这一篙时,这船才止住了冲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俞思冕可以想见,刚才那一瞬间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货船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下了滩。上行的船只终于可以上滩了,俞思冕这才知道,原来上滩比下滩更难。岸上的纤夫脱得一丝不挂,将纤绳套在肩背上,古铜色的身子抻成了一道斜线,以近乎半趴的姿势一步一步前行着。纤夫在岸上拉,船夫在船上撑篙,船上到最狭窄处,还有船夫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跳到水里去推船,俞思冕看得身上打了个寒战。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问莫尽言:“小莫,我们的船也要这样才能上去吗?” 莫尽言看着那些上行的船只:“嗯,有些地方太窄了,水道又有些陡,需要下水去推才行。” “那一会儿我下去吧。”俞思冕连忙说。 莫尽言转过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俞大哥你不熟悉水性,你在船上撑篙,替我控制方向,我下水去推。” “我看水似乎也不深,应该不需要会游水。”俞思冕坚持道。 莫尽言摇摇头:“那只是看起来不深,这一段水底有相当多的乱石和漩涡,不会水,在水里根本站不出脚。” 俞思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莫,你要小心点。” 莫尽言对他笑了一下:“我知道的,莫大哥。” 终于轮到他们的小船上滩了,莫尽言也弃了桨,操起竹篙,站在船头,将篙恰到好处地点在礁石上,小心地避开着石头,借助篙的推力,巧妙地上行。快到最狭窄处,莫尽言喊:“俞大哥,你过来站在船头,替我控制方向。” 俞思冕连忙从船中央位置换到船头,而莫尽言也弃了竿,迅速脱了身上的衣裳,只余一条单裤,纵身跃入白沫飞溅的激流中,迅速游到船尾。而此时岸上的纤夫也绷直了纤绳,一步一步用力拉动起来。 这一带布满了大块的石头,河道变得极窄,水到了这里,便争先恐后从河道里涌进来,流速比别处快了许多。俞思冕感觉到脚下的船只被一股力量冲着往下走,他的篙起落都不太顺畅起来,他只能凭着自己的一股劲撑着竹篙,顶着水的冲力,才能让船只不退后。突然一股推力从船后传过来,俞思冕知道,莫尽言在船后推船了,他赶紧收了竹篙,往前送一点,船艰难地往上行了一点。 俞思冕知道,自己要快一点才行,光靠着纤夫和莫尽言的合力,最多只能保证船只不往回跑,而要船只往前走,非靠自己的助力不可。他暗暗提了一口真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1 ,靠着这些天积累下来的技巧,眼疾手快地收竿下竿,船终于慢慢地往上走了。 俞思冕心里焦急如焚,这样的天气,莫尽言泡在水里推船,水流又是如此湍急,水底的情况又是那么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极有可能被磕着碰着,甚至被这激流卷走。船行了两刻钟,俞思冕终于见到了宽阔的河道,他知道,这最难的滩算是走到头了。他将竹篙一点,船头偏了个方向,船慢慢往岸边靠去。 不多时,船边传来划水的声音,莫尽言从水里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嘴唇青紫发乌,俞思冕连忙扔下竹篙,三两步走到船边,想要拉他上船。莫尽言攀在船边,摆摆手:“俞大哥,不用过来了,我自己能上来。”他爬在船边张大嘴,拼命呼吸了几口气,手臂用力一撑,想要将身子支撑起来,结果到底还是因为用力过度,体力透支,身上早已没了多少气力,手腕一软,还是落进了水里。 俞思冕见状连忙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腋下,用力一提,将人拉上了船,打横一抱,便往船舱去:“赶紧回舱换衣服去。” 莫尽言连忙挣扎下来:“放下我,我自己走。” 俞思冕板着脸看着他。 莫尽言小声地说:“我身上都是水,将你衣服弄湿了。” 俞思冕的脸色好看了些:“那就赶紧去擦干穿衣服。” 莫尽言不敢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便钻到船舱里去了。 俞思冕将他早先脱在甲板上的衣服收了起来,送进船舱。莫尽言正脱了裤子在擦水,看见俞思冕进来,有些不自在地背转身去:“谢谢俞大哥。俞大哥将船靠岸吧,我们去给纤夫脚钱,荷包在我衣服里。” 俞思冕走进来,将衣服放在床上:“多少?” 莫尽言说:“三十文。” 俞思冕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岸上的纤夫也擦干了身子,将衣服穿上了。俞思冕初时觉得奇怪,为何这些纤夫不畏严寒,大冷天的都脱得一干二净的。后来见到他们要下水拉纤,才知道原来是怕将衣服弄湿了。那纤夫抹着脸上的水珠,看见俞思冕将船划过来,露齿一笑:“原来船家也是个行家里手。”他指的是俞思冕撑篙的事。 俞思冕没有否认,只点点头:“方才多谢兄台了。”从怀里摸出荷包,数出三十文铜钱,“这是您的辛苦钱,多谢了。” 那纤夫高兴地接过铜钱,数了一遍,尽数装在腰间的荷包里:“多谢船家,下次再来时还叫我,我常年都在此拉纤的。” 俞思冕拱手抱拳:“若是还来,定然会再烦劳兄台。天色不早,我们该赶路了,再会!” “慢走。”纤夫摆摆手,然后低头慢慢收自己的纤绳。 莫尽言已经从船舱里出来了,他的嘴唇依旧是暗紫色的,头发上还滴着水。俞思冕一转身,看见他正要准备起桨:“小莫,回舱里将头发擦一擦,仔细受风寒。我来划船。”说着便走过来,从莫尽言手里接过了船桨。莫尽言顿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回船舱去了。俞思冕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哎! 上了横滩,河道变得狭窄起来,但是险滩再也没有了,船行顺畅起来,离古田县城也近了。两天后,船终于到了古田县城码头。莫尽言寻了个位置,将船停下,淡淡地说:“俞大哥,到了。” 如果俞思冕足够了解莫尽言,就能从中听出他淡淡的失落,但是这些日子莫尽言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俞思冕只当他还在闹别扭,没有走出自己的情绪。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两件衣裳,还有莫尽言给自己的船模,提着包袱出来了,看见莫尽言抱着竹篙坐在船头的船舷上:“小莫,你怎么不去收拾东西?” 莫尽言眼睛酸涩,努力眨了眨眼,摇摇头:“我就送俞大哥到这里吧,我就不上去了。”声音有些沙哑。 俞思冕一听愣住了:“小莫,你不跟着大哥了?” 莫尽言强笑了一下,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闪烁的泪花:“谢谢俞大哥,我觉得,我还是回家比较好,以后俞大哥有机会经过我们那儿的话,可以来看看我们。” 俞思冕知道,这孩子还是放不下那份心思,怕与自己呆着不自在,便干脆不去了。他想了一下,说:“小莫,你若是不愿意跟着大哥,那先跟我去城里,我去跟朋友借点钱,这阵子你为了我,实在太让你破费了。” 莫尽言的眼泪差点就滚落下来,他跟自己将界限划得这么分明,宁愿借朋友的钱还自己,也不愿意欠自己的,自己到底还是个不相干的人。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谢谢俞大哥,其实花得也不多,我负担得起的。” 俞思冕坚持道:“虽然不多,但是于你来说却是个不小的负担,大哥不能让你帮了我,还这么捉襟见肘。再说,我还需要向聂大夫和芸儿表达谢意,所以要请你帮我转达谢意,你不愿意帮大哥吗?” 莫尽言听到聂大夫和聂芸,便不好再拒绝了:“这船离不了人,那我在这里等大哥吧。” 俞思冕站在船头,踌躇半晌,终于还是没能说服莫尽言跟着自己去,只得独自上了岸:“小莫,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莫尽言伸手跟俞思冕挥别:“好的,俞大哥再见!” 俞思冕挥了一下手,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一定等我,小莫。” 莫尽言的手没有收回来,继续挥了两挥,看见俞思冕转过身去,再也没回头,慢慢消失在人群中。他的眼泪就下来了,收回手,将手臂掩在眼前,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解开船缆,用竹篙一点,船离了码头,向河心漂去。他一面流着泪,一面撑着篙,周围的船只来来往往,繁忙如梭,谁也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个撑船的孩子在哭泣,或者说,谁也没去关心他为什么而哭泣。 第15章 心伤 船到了河心,莫尽言收了篙,任凭水流带着小船往前漂流,他则立在那儿,无声地流泪。莫尽言立在船头哭了半晌,直到被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才抬起头来,原来是下雨了,他看看天上细密如织的雨丝,才发现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四周都是水,船也不知道到了哪个位置了。 他将篙插在水底,让船停下来,自己就这么走了,俞大哥来了之后,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很失望吧。这么想着,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要不要回去说一声再见呢,这样,自己就还能再见上他一面。 心里这么想,船已经掉了个头,雨下得越来越大,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2 开始淅淅沥沥,后来竟哗哗啦啦起来,这是今年秋天最大的一场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甲板和船篷,水珠四溅,四周变得静谧起来,除了雨声的喧哗,连河水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莫尽言顾不得去穿蓑衣,使劲地划动着船桨,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俞大哥见不到自己,会不会冒着雨等着自己呢?雨这么大,风也这么大,要是淋湿了,会感染风寒的。转念又想,这样大的雨,俞大哥应该不会来了。可是还是得去亲眼见一次才放心。 船终于再次到了古田码头,然而因为下雨,天色又晚了,码头上竟再也找不到一处可以泊船的位置。莫尽言站在船头,手搭凉棚,想透过船只间的缝隙和茫茫的雨幕看清码头上的情景,希望可以找到俞思冕的身影,然而除了白茫茫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莫尽言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此刻他身上的夹衣都已经湿透,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他浑然不觉,带着哭腔大声说:“俞大哥,对不起,再见!”一阵冷风吹过来,将他没有停泊的小船吹向河心,水流不急不缓,慢慢将小船再次带往下游。 同一时间,古田县码头上,一个人为满心焦虑的俞思冕撑着油纸伞:“大人,请上轿吧。风急雨大,您大病初愈,不能再受风寒。下官已经派人去查了三遍了,码头没有您要找的船,您要找的人,多半已经离开了。” 俞思冕握紧拳头,沉默不语,良久,终于转身上了一旁停候多时的官轿。 风越来越大,在连打了三个寒战之后,莫尽言终于才有了知觉,张嘴又是三个大喷嚏。他看看自己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这淋了雨比泡了水还严重,他想起俞思冕每次看见他湿淋淋的就忍不住要暴怒的样子,连忙钻进船舱里去换衣服,还强撑着哆嗦给自己熬了一锅姜汤。但纵是如此,也还是病倒了,这样淋雨,要是不病,就怪了。 莫尽言将船停靠在一处不知名的河湾里,睡在船舱里,连睡了一天两夜,烧得满嘴胡话。中途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到后舱里灌了一肚子凉水,摸回船舱的时候,摸到了俞思冕睡过的中舱,莫尽言抱着俞思冕盖过的被子,嗅到上面熟悉而眷恋的气息,再次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这床的缘故,第三天一早,他居然和初升的晨曦一道醒来了,除了全身酸痛、饥肠辘辘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任何不适,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莫尽言虽然只活了十六岁,还是在他从古田回来病得人事不省的那天过的十六岁生辰,却一直在经历着离别。父母早亡,最喜欢的人也只能做个陌路人。这让他短暂的人生经历一直在经受失去,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他醒来之后,觉得人生和昨天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而具体是什么不同,他却不大说得上来,就仿佛,今天的太阳和昨天的虽然还是同一个太阳,而今天的人生,和昨天的却是不一样了。 再回想起俞思冕的时候,他的心痛与难过是依旧的,那个带有遗憾的道别,恐怕会伴随他这一辈子,他几乎可以料到,这恐怕是他们这一辈子的最后一次相见。过一阵子就好了,莫尽言安慰自己。 他带着一种恍惚的神思,整日在江面上漂泊,下行的船只是很快的,费力也极小,上行时走了二十天的水路,下行只需要四五日便足够。他轻巧地下了横滩,又下了青龙滩,到达闽江的时候,又遇到了上次那只官船正在下行。船其实大多长得一个模样,但是莫尽言对船却有着特殊的识别能力,他能从船的形状、船板的颜色和纹理来识别一条船。这一次,船上的载重轻了许多,划桨的水手少了一半,船借着水流的冲力,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掠过江面,消失在人的视线中。 莫尽言以那条大船为目标,奋力划动着自己的船桨,想追赶上那条船。赶紧回家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然而此刻,家已经不是家了。顺流船行得很快,莫尽言原本计划第二天到家的,但是头天天快黑的时候,离家不过半日路程了,他在船上漂泊了快一月,又经历了艰难的离别,此刻对家的思念变得格外迫切起来,那里虽然没有一个家人,但到底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能够提供温暖的房子。所以天黑之后,他没有停下来休息,他决定连夜赶回家。后半夜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家门口。 这一天是十一月初五,月亮只是一弯月牙儿,还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无法给人间带来任何光辉,伸手不见五指。莫尽言常年在夜幕中讨生活,更黑的夜他都见过,对此自然毫不在意。到了家门前那条河,他习惯性往河面上扫了一眼,竟然没有看到半点渔火,他有些纳闷。抬头往村子的方向一望,这一看可了不得,村子方向一片红光,很明显,不是失火便是有人纵火。 莫尽言心头突突地跳,对倭贼来犯的可能性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定论。他火速将船靠了岸,在河边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倭贼的船只,也许不是倭贼,他自我安慰道。然后提了一把短桨,跳上岸,拔腿就往村子里跑。 村口没有人,村子里很安静,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失火救火的喧哗,好多房子都起了火,莫尽言已经可以断定:倭贼来了!似乎没有人反抗,也无人来救援,可能是都躲起来了。他飞奔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拿起钟杵,奋力敲响了挂在树枝上的铜铸大钟。大钟发出了沉重而悠长的声音“嗡——嗡——”响彻初冬的夜晚,也惊醒了附近周边沉睡中的人们。 莫尽言敲完三声钟,已经惊动了正在村子里洗劫的倭贼。有几个人手提倭刀,叽里哇啦地叫着跑向村口。莫尽言瞥见人影,自然不会和对方正面相抗,他熟悉周边的环境,见到对方便拔腿往村外跑。绕了一个圈子上了后山,准备去地窖找聂大夫和聂芸。 莫尽言憋着大气,小心地听了一会儿动静,确认附近并没有倭贼,他摸到自家的地窖边,小心地搬开柴堆,一看石板的状态,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石板还是从外面扣上的,并不是从里面推上的,很显然,地窖里并没有人。莫尽言移开石板,不死心地压低声音叫了两声:“聂世翁,芸姐姐。” 回答他的,是从里头窜出来的几个小东西,那是一直借住在这里的黄鼠狼。莫尽言绝望了,聂世翁和芸姐姐并没有来地窖,那么他们在哪里?只可能还在村子里,倭寇来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他只得放下船桨,从柴堆里抽出一根结实趁手的木棒,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村子走去。他猫着腰,悄悄地从村尾潜进了村子,一眼就看到自家的房子着了火,茅草盖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3 那间房烧得呼啦啦的,他的怒气顿时烧满了胸腔,但是也来不及回去看个究竟,转身往聂家走去。 聂家的房子没有被烧,但是院子里一片凌乱,老远就闻见了各种药草混杂的味道,有人在院子里将东西踢得噼里啪啦作响。莫尽言猫着腰,就着自家房子烧起来的的火光,从院门口探进头去,听见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听见了聂世翁“啊”地一声惨叫,莫尽言再也沉不住气,腾地站起身冲了过去。 暗淡的火光里,莫尽言看见院子里的药架旁,一个矮小敦实的倭贼正将一把倭刀从地上的人身上拔出,准备再次用力往地上的人身上扎去,莫尽言怒目而视,几要将眼眶睁裂,腾地跃身而起,双手握紧手里的木棒,往倭贼后脑猛地一击,那倭贼听到背后的风声,迅速转身,架刀格挡。 莫尽言的木棒已经落下了,但是没有敲中脑袋,只击中了后背,力道之大,击得那人猛地向前一扑。然而那倭贼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闷哼一声,将倭刀撑在地上,没有扑下去,作势转身挥刀砍向莫尽言。 莫尽言知道自己得抓住机会,不然就会死在对方手上,他沉住气,忆起这一路上俞思冕教给他的基本拳脚功夫,猛地向前一踹,踢中了倭贼的腰窝,手上也毫不停顿,竭尽全力挥出一棒子,径直敲在那人的脑袋上,那家伙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第16章 新生 莫尽言不放心,伸脚踢了一下那人,没有动静,想是已经死了,他强忍住心跳冲破胸膛的冲动,用力压住心口,猛地咳喘了两口气,才使自己勉强镇定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恐慌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聂大夫,老人浑身都是鲜血,莫尽言跪在地上,将老人的上半身抱起来:“世翁,聂世翁,你怎么样?你快醒醒啊。” 老人神智尚未全失,努力睁开眼睛:“是言儿吗?言儿快、快走,这儿不能留。芸儿,她,她被掳走了,救她……”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莫尽言满眼都是泪水,几乎模糊了视线,慌乱地伸手压住老人身上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顾不上黏腻温热的血液沾满了双手,哭着说:“世翁,我带你走。”说着便将老人抱起来,院屋外跑去。 老人张着嘴,嗬嗬地艰难呼吸着,他闭着眼摇头:“言儿,世翁不行了,你快放下我,倭贼会追来的,你快走,走。” 莫尽言咬牙不做声,抬腿跨出了门槛。他自幼得老人照顾,若亲人一般,岂能眼睁睁抛下他独自逃命去。当年在连江,倭贼血洗连江城的时候,父亲将他倒扣在一个只能容一人的小船下,嘱咐他不许出声,自己却被倭贼乱刀砍死,他每每想起这个,就悔恨无比,父亲留下他独活,却不知他这一生都不得安宁。 谁料才刚出门,就与一个返转的倭贼打了个照面,莫尽言心里一惊,连忙退回院内,放下老人,慌忙从地上拾起先前那个倭贼的倭刀,才刚一起身,那个倭贼已经挥着倭刀哇哇叫着扑了过来。 莫尽言一矮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这一刀,迅速跪地而起,挥着刀招架起倭贼的攻势。只听得“当”的一声,莫尽言便感觉到手上一阵剧痛,虎口几要被震裂,倭刀几乎握不住,他明白这个倭贼的身手要比自己强上不止一分半分,便双手紧握刀柄,死死格住倭贼的攻势。 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雪白的闪电,紧接着一声闷雷响起,大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电光闪过瞬间,莫尽言看清了这个将自己逼得连连后退的倭贼的样子,他的左眉只有半截,在中间部位有一处明显的刀疤,这刀疤拉向整个左脸,整个人如同夜叉鬼魅一般。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聂大夫突然大喊一声:“就是他,芸儿!咳咳……”老人伸出手,使出全身力气指向这个刀疤脸,然后无力地垂下头去,手,也落了下去。 莫尽言的余光瞥到这一幕,突然明白了,就是这个人抢走了芸姐姐,聂世翁也死了!他突然生出一股滔天悲愤,“啊——”地大吼一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奋力挥出一刀,那个刀疤脸没有提防,被这一刀击得重重退了一步,那刀去势凶猛,一下子砍进了刀疤脸的左肩。刀疤脸瞪圆了双目,右手举刀一挥,倭刀砍中了莫尽言的左肋,用力之猛,刀背几乎都要没进肉里。 一股剧痛击中了莫尽言,他死死睁大眼睛,瞠目怒视着刀疤脸,艰难地想要将砍在刀疤脸身上的倭刀拔出来,但是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离出去,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刀疤脸满脸狰狞,咬着牙关,想要将莫尽言身上的刀抽出来,往他身上再补上一刀,但是刀卡住了,他用力一拔,只听得咔嚓一声,刀断了。就在这时,一阵哨声响起,这是倭贼们撤退的暗号,刀疤脸恨恨地将手上的半把倭刀往莫尽言身上一插,背起地上同伴的尸体,飞奔而去。大雨瓢泼而下,浇在莫尽言和聂大夫身上,也浇在熊熊的火焰之上,仿佛苍天在为他们哭泣。 年关将至,长乐城内一派祥和之气,大街上到处都洋溢着融融的年味儿。临街的铺子都收拾得窗明几净,摆上了最好的货色,等待前来添年货的顾客。寒风中,各色小摊沿街排开,摊主们吸着红红的鼻子,将糕点、麻糖、小糖人儿、小玩意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以招揽客人,吆喝声此起彼伏。耍戏法的、逗猴儿的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吸溜着鼻涕,在石板街上斗鸡、追逐、看热闹…… 太阳升起来,将灰扑扑的冬景照得多了许生气,阳光落在县城东南角福安街上一处临街的坐西向东的小院里,院子中间有一棵合抱粗的白果树,此刻树叶早已凋零,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姿态遒劲而美好。 南面的厢房内传出来一阵隐忍的咳嗽声,一个青年从院子外推门进来,手里牵着一匹马,听见咳嗽声,便皱起眉头,在院子里嚷嚷开了:“那天说了让你别去,你非要去,这下好了,才好一点,又受风寒了。”一面说一面将马缰绳系在白果树上。 南屋的门开了,一个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形瘦长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沐在温暖的阳光下,他将一手握成半拳,掩在鼻子下方,在阳光里半眯缝起眼睛,冬阳将他的脸照得有些几近透明,他堆上笑容说:“我很好,没事的,庄伯伯给我煎了药喝,已经好多了。许哥,你今天又休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一月初五夜晚,在倭贼洗劫渔村后逃过一劫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4 的莫尽言。 青年有些疼惜地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递给他一个小瓷瓶子:“枇杷露,喝了吧。” 莫尽言接过来,打开瓶塞嗅了嗅:“怎么甜丝丝的,是哄小孩子的糖稀吧?” 青年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什么糖稀,这是枇杷露,专门治咳嗽的,我与老大夫求来的,赶紧喝吧。” 莫尽言笑了一下:“好吧,谢谢许哥,不必为我寻什么枇杷露,弄些甘草之类的就得了。” 青年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甘草能抵什么?吃了一箩筐也没见好。” 被称为许哥的青年叫庄许,是长乐千户所的百户。长乐是福州的属县,滨江海,渔业发达,又盛产名茶方山露芽与海盐,每年都要进贡朝廷,是个富庶之邦,前朝海上贸易发达时,长乐得天独厚,直追稻米流脂粟米白的盛况。然而自前朝末年至今,这些曾为当地百姓带来财富和荣耀的优势却成了大家的负累,竟成了倭贼频频来犯的诱因。 江夏侯派兵一千余人,船五艘,增设千户所于长乐县。上个月初,长乐县令听闻倭贼频频在长乐境内一带出没,便与千户钟勇商量要加强防御,千户便遣了几队军丁分区域巡视,庄许领了一队军丁负责新田镇一带。熟料军丁刚一开拔到新田,尚未安顿下来,便得知倭贼就在他们到的这天夜里洗劫了莫尽言所在的江口村,仿佛算到了他们来不及施援手一样。 通常情况下,大家都对倭贼来犯的事比较警惕,然而初五这天渔村有一户人家因为老来得子,喜不自禁,请了全村的邻居乡亲来家喝三朝喜酒,流水席摆了十八桌,从中午吃到晚上,自酿的米酒抬了一缸又一缸,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因而失了警惕。这天晚上,倭贼如入无人之境,倭刀如切菜刀一般,几将全村村民屠尽,全村一百三十余口,清点人数的时候,死了八十八人,仅有三十余人幸免于难,十二名妇女被掳走。 当天若不是莫尽言凑巧赶回来,敲响了村口的警钟,惊动了庄许带领军丁赶来,恐怕渔村村民早已死绝。庄许在清点伤亡人数的时候,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莫尽言。他本以为莫尽言受伤如此之重,绝无活命的可能,然而好歹还是活着,不能放弃希望,找了大夫来救,没想到莫尽言命大,竟被救活过来,但是也卧病在床将养了差不多两个月,才能下得地来。 第17章 故园 莫尽言下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回村去看看。庄许很不忍心地告诉他,他的村子已经成了废墟了,幸存者也全都疏散搬离了。但是莫尽言坚持要去,那个生养他十几年的村庄,一夕之间成为火海,而自己却来不及看它最后一眼。最主要的,那里还有许多重要的东西和珍贵的回忆,不回去看一眼,怎么能够放心。 庄许无奈,只好告了假,找了一辆马车,陪着他回到村子。 莫尽言在村口的榕树下下了车,老榕树依旧蓊蓊郁郁,铁黑色的大钟还垂挂在那里,沉默而肃穆。他摸了一下钟壁,沿着村口往里走,极目之处一片疮痍,全村的房子十之六七都被烧了,因为后来的那场大雨,一些着火的房子并没有被烧尽,余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焦木瓦片。 莫尽言的双眼贮满了泪水,死一般静寂的村庄,见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些曾经鲜活的亲切的乡亲,此刻都变成了冤魂,无处安身,也许此刻都飘荡在村庄里,寻找亲人和回家的路,却无亲可寻、无家可归。 莫尽言咬着唇,双拳捏得死死的,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得疼。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着,无数次模糊了视线。 庄许在后面紧紧跟着,没有出声,沉默地陪着他。他的脸色也是肃穆的,他从军多年,与倭贼正面交锋过几次,但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惨景。倭贼一向只抢劫城镇和一些富庶的村庄,但这次却偏偏选中了江口渔村,洗劫一空不说,还几乎灭了整个村子,实在有些超出以往的认知。 莫尽言先去了聂大夫家,尽管已经知道老人已经去了,聂芸也不知所踪,他还是要去看一眼。他站在那天老人去世的地方,地面上已经撒上了石灰和草灰,但是隐隐还能看得见污黑的痕迹,那是老人的血迹。 庄许在他身后说:“乡亲们都埋在后山了,我们可以找里长去问问,看聂世翁的坟在哪里。” 莫尽言站了一会儿,才说:“晚点再去吧。”他抬起头来看向庄许,“对了,许哥,那天从我身上拔下来的断刀呢?” 庄许愣了一下:“那个作为凶器,留在县衙了。” 莫尽言道:“我能要回来吗?” 庄许有些理解莫尽言的想法,但是他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已经断了,也不吉利。” 莫尽言固执道:“许哥,劳烦你帮我要回来吧,有一天,我会将它还给它的主人的。” 庄许盯着莫尽言平静无波的脸看了好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莫尽言转过身,推门进了聂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房子因为缺少人气而变得死气沉沉,屋子里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倭贼翻到在地的家什,各种药材洒落了一地,生了霉,弥漫着一股重重的霉腐之气。 莫尽言在屋里转了一圈,从落满尘灰的书桌上拿起两本医书,本是聂大夫翻看了多年的《千金要方》,另一本是聂大夫自己著述总结的集子。他轻轻拂去书上的灰尘,收了起来。尽言不懂医术,但觉得这是聂大夫最重视的医书和他的成果,不替他保留下来,就觉得对不住老人。 又到聂芸的房间里看了一圈,从桌上的针线笸箩里拿出一个未绣完的靛蓝色荷包,那荷包上预备绣一双丹顶白鹤,其中一只已经完成,另一只只绣了丹顶,绣得栩栩如生,可见用心异常。莫尽言知道,这个荷包十有八九是为俞思冕绣的。想到俞思冕和聂芸,莫尽言的鼻子一酸,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他拿起已经蒙尘的荷包,轻轻弹去尘灰,将荷包收进怀里。 从聂家出来,莫尽言回到自己家门前,怔怔地看了半晌,想找点熟悉的影子。然而那房子东面那间已经完全烧尽了,西边的屋顶前面部分也颓坍了,大概是倭贼闯进他家,见没什么可拿的,一怒之下点了一把火。这哪里还是他的家呢?莫尽言强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庄许大声说:“小言,不要进去,很危险,房子随时会塌的。” 莫尽言没有理他,继续往里走,他小心地推开了烧焦的门,门散了架,往里扑在地上,门头上的砖头和瓦片稀里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5 哗啦地落了下来。 庄许眼疾手快,迅速将他拽开了:“说了很危险,你没听见?” 莫尽言眼中含着泪:“我想进去看看,也许还有东西留下。” 庄许有些生气地说:“什么东西比你的命更重要?” 莫尽言闭了下眼睛,两颗豆大的眼泪从眼窝里滚了出来,沿着脸颊滚落下来,他睁开眼:“许哥,你不会明白的。现在没事了,让我进去看看吧。” 庄许看着莫尽言,知道此刻他心中的悲伤无人能够替代,于是便松了手,自己快步走到莫尽言前头,去为他开路。 莫尽言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许哥,谢谢你,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庄许不做声,只是在前头将一些看起来不甚稳妥的物件全都搬开推倒,给莫尽言清出一片空地来。 莫尽言走到西屋,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余的灰烬和瓦砾,那张雕花木床已经烧掉了,床头的柜子也烧了一些边边角角。莫尽言看着那柜子,紧走了两步,想要走过去,庄许拦在他身前:“别去,危险。” 莫尽言有些激动地说:“那柜子还没有烧掉,我要去拿东西。” 庄许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还会有东西吗,倭贼来了,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就全都搬走了。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是什么东西?我帮你去拿。” 莫尽言没有理会,自己小心地躲过乱七八糟的杂物,走到柜子前,拉开柜子们,马上失望透顶。柜子是用铁力木制成的,这种木材相当耐火,所以在大火焚烧中,屋子里其他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它也只被烧了一些边边角角。 莫尽言以为柜子没被烧,里头的船模肯定会没事的,但是他忘记倭贼一定会翻动柜子的了,柜子里的船模多半已经被毁掉,只余下四五只完好的,莫尽言拿着那模的碎片,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这些全都是父亲和祖父的心血,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从哪里还能够找得到种类这么齐全的船模,有好多船现在都已经看不到了,将来若是要造,恐怕也没了依照。 早知道,就多送两艘给俞大哥了,让他带着,起码可以躲过这次劫难。莫尽言哭了一会儿,擦了一把眼泪,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准备铺在地上。 庄许拉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脱了衣服干嘛,仔细着凉。” 莫尽言抽噎着说:“我要将这些都收起来。” 庄许将衣服收起来,给他披上:“穿好。用我的衣服,你还病着呢,身体弱,别冻坏了。”说着脱了自己的外裳。 莫尽言看看他,遂感激地说:“谢谢许哥。”遂小心地将所有的船模和碎片都收起来,放进庄许手中的衣服里。 庄许问:“这些是什么?”他显然有些吃惊,庄许自幼生活在江海之滨,又是水师将士,但却从未见过这么精致复杂的船只。 莫尽言小声说:“是我祖父和我爹给我留的船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余下的五只完好的船模,其中有两只是祖父留下来的,两只是父亲做的,还有一只是他自己做的。 庄许恍然大悟:“你祖上是造船的?” 莫尽言点了点头,默默收拾完这些。他又重新审视了一下柜子,视线落在底部的抽屉上,那个抽屉十分不显眼,窄窄的,不过两寸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大概是它能躲过劫难的原因。 抽屉隐蔽的角落处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从他记事起,那把锁就在那儿挂着,钥匙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他爹还在的时候,就没有打开过,也没有告诉过他里头到底是什么。莫尽言本来也很好奇,但是时间一长,也就放一边去了,现在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呢? 他想了想,捡了块石头过来,三两下将铜锁砸掉,用力拉了几下,尘封多年的抽屉终于被拉开了,里面很空,只有一个窄长的木盒。 莫尽言将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盒子的纹理和柜子是一样的,也是铁力木的。这种木头质地极其坚硬,耐火且防水,通常被用来做香几和火盆架。是造船匠眼中的良木,因为其硬而沉实,常被用来制做大船的锚,能够稳稳地沉在水底,稳住船只。莫尽言的父亲对各色造船的原材有着特殊的偏好,收了不少铁力木,做了一套家具,没想到真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莫尽言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有些泛黄的宣纸,他拿出来展开看一眼,立即合起来放回木盒里。 庄许站在他身后:“是什么?” 莫尽言真是悲喜交加,他擦了一把脸,对庄许露出今天的第一丝笑容:“是我爹给我留的一些东西。” 庄许没有追问,他只看到是一些纸张,想着可能是银票或者字画。“走吗?” “嗯。”莫尽言点点头,今天回来是对的,收获颇丰,“找里长打听一下聂世翁的坟在哪儿,我去烧个纸。” “好。”庄许抱着一堆船模和碎片走在前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莫尽言连这些碎片都不愿丢掉,也许是舍不得吧。 第18章 错失 从后山祭拜完聂大夫下来,莫尽言想去江边看一下,庄许没有跟过来,他同里长去询问幸存者的安顿情况去了,这是千户大人嘱托他打听的。 莫尽言寻思自己的篷船不知还在不在原处,上次由于太过匆促,他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就上了岸。船上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俞思冕送给他的那本拳谱被放在船上,如果能够找回来,那算是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江边没有看到自己的船,倒是对面的河湾里,有几条篷船停在那儿,他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忽然听见有人在对面大声叫唤:“小莫吗?是莫尽言吗?” 莫尽言循声望过去,只见一条篷船正从对面河湾划过江来,那条船正是他自己的篷船,船上站着的,赫然是陈平生。 这是莫尽言回来后看到的第一个熟人,他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连忙应了一声:“是陈哥啊。是我。” 陈平生有些激动地说:“原来真是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他将船划到江边,没等船停稳,便跳上了岸,伸手抓紧莫尽言的胳膊,“小莫,你居然没有死,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言语间,竟有些哽咽了。 莫尽言第一次见到陈平生这样流露真情,心里感动万分,哽咽着说:“谢谢陈哥,我还活着。” 陈平生用手揉了一下鼻子:“村子出事之后,我还在庆幸你没有回来。但是第二天在江边看见了你的船,却到处找不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6 见人,有人说看见你在聂大夫家的院子里遇害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莫尽言摇摇头:“多谢陈哥关心,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正好赶上了,被一个刀疤脸的倭贼砍了一刀,本来以为死定了,不料被军丁们救了,算是福大命大。” 陈平生扒住他上下看了一通:“伤在哪儿呢?” 莫尽言指了指左肋下:“现在已经好了,没有大碍了。”那一刀差一点就伤及心房,再深一点恐怕就一命呜呼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平生一脸后怕,拍着自己的胸脯:“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对了,你回来了,这船还给你吧,我以为你不在了,就将船划到对面去了,东西都替你保管着,怕人糟蹋了。你们村已经没人了,要不搬到我们村来吧,住我家也可以,看里长怎么安排。” 莫尽言感动异常,他以为陈平生这个人,顶多就是个不打不相识的对手,还有些无赖,没想到他还是个挺仗义的人。他摇摇头:“不了,陈哥,我以后恐怕会去从军,这船我也用不上了,你就先用着吧,我拿点东西就好。”他想好了,庄许是军户出身,又是一名百户,自己虽然不是军户,但是要求从军,庄许应该还是能够帮忙办到的。 陈平生看着他,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说:“东西都在船里,你自己去找吧。”莫尽言要从军的念头,应该是从渔村被倭贼洗劫之后产生的,以他所了解的莫尽言的性子,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恐怕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的。 莫尽言上了船,船舱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他在船舱里找到了自己的包裹,里面的铜钱和衣裳居然全都还在,这让他对陈平生再次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挺有君子做派。俞思冕给他留的拳谱也在,他将东西紧紧攥在手里,忍不住鼻子泛酸。 莫尽言看着床上叠得整齐的被褥,因为太久没有人用,被子有些发潮,上面还残留着俞思冕的气息。莫尽言用手抱起被子,鼻端萦绕着淡淡的令人眷恋的气息,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将被子放下了,带走又如何,走了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他拎了包袱出来:“陈哥,东西我收好了,余下的就劳烦你照看了,你看哪些用得着便拿去用吧。” 陈平生看着他:“小莫,你这就要走了?不去陈哥家吃顿饭?” 莫尽言摇摇头:“谢了,陈哥,以后会有机会的。我的救命恩人陪我回来的,他在等我,我们这就要回去了。陈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莫尽言上了岸,抱了抱拳,转身走了。 陈平生张嘴喊他:“小莫,你多多保重!” 莫尽言回过头来:“多谢陈哥关心,我会的,珍重!” 莫尽言以为,走了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事实上,走了的人回来过。腊月初的某天,有个外乡人来到江口渔村找人,得到的消息是整个渔村几乎都被倭贼屠尽了,余下的幸存者为数寥寥,早就分散居住到各处村落去了。 外乡人拉住一个邻村的乡人打听打探莫尽言和聂大夫祖孙的下落,乡人说江口村的人泰半都被死于倭寇之手,聂大夫未能幸免,聂大夫的孙女不知所踪,还有一个姓莫的少年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但是就在出事当晚赶了回来,为了救聂大夫,也被杀了。 这人得了消息,忧心忡忡地走了。这个外乡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俞思冕派来探望救命恩人的随从。快要过年了,俞思冕备了重礼托人送过来,想要好好报答他们,也想得到他们安好的消息,始料未及的是,居然得到了最坏的消息。 随从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这是俞思冕在南方过的第一个冬天,与北方干燥的寒冷不同,南方的冬天潮湿而阴冷,湿寒之气几乎要钻到人的骨头中去,冻得旧伤口隐隐作痛。俞思冕在屋子里架上熊熊炭盆,然而依旧抵御不了见缝插针的寒风。 随从陈良在书房门外躬身站着:“大人,我回来了。” 俞思冕正在处理公务,听见陈良的声音,心里一喜,放下手中的笔:“陈良,快进来。赶紧说说,情况怎么样?” 陈良垂下头,不忍心直视俞思冕的满脸欢喜,他双手将临去前俞思冕交给他的荷包递上去:“大人,小人未能忠于所托。您要找的人,俱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俞思冕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猛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抓住陈良,“你不是弄错了吧?怎么可能?你去的是长乐县新田镇的江口渔村?”要说聂大夫年纪大了还有可能不在人世了,但是小莫和聂芸都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不在人世! 陈良低着头,苦涩地说:“上月初五,倭贼袭击江口村,全村村民死亡近百,仅有三十几人幸免于难,还有十几名妇人失踪。大人要找的聂大夫和莫公子,都没能幸免。” 俞思冕松开手,踉跄了一下,颓然坐了下去,过了半晌,他止住不住颤抖的嘴唇,艰难地冒出一句话:“小莫也遇难了?” 陈良低低地说:“是,他们说有个姓莫的少年,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但是正巧那晚上回去了,为了救聂大夫,也不幸被……” 俞思冕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过了许久,才艰难地摆了一下头,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良将荷包放在桌上,躬身退下。俞思冕还处于一种完全难以置信的状态,就仿佛是昨天,他还在江上的那条小船上,和莫尽言一前一后地划桨摇橹,那个倔强略显单薄的身影前后起伏着,那么鲜活有力,还因为自己不跟他结契兄弟而同自己生着气,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可是,那个孩子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俞思冕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个船模上,不知不觉,泪水便已模糊了视线。 俞思冕用力眨了一下眼,泪水滚落下来,刷过脸庞,落在桌案上,他伸手拿过那只小船,轻轻摩挲着每一个细微处。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莫尽言就在自己眼前,然而再眨眼细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一颗泪滴落在小船上,俞思冕喃喃地说:“小莫,对不起。” 一股滔天悔意从无边之中升腾而起,将他密密缠裹起,他知道,要是当初答应了莫尽言,那么,他就不会离开,也就不会遭遇不测了。对不起,小莫!对不起!俞思冕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裂:小莫,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你报! *** 庄许的祖父曾是跟随太祖起义从征军中的一名小卒,后因立战功而升到了百户之位,战事停息后,退回祖籍地戍守,成为卫军水师中的一员,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7 他家也就成了军户。所谓军户,就是世代从军,父死子替,兄亡弟代,世代相袭,且轻易不许脱军籍。 庄许的父亲庄进接替父亲入伍,后在一次抗倭战役中受了伤,失了一只左臂,从军中退下来。庄许又顶上父亲的名额,从一名小卒做起,年纪轻轻便做到了百户之职,前途是无可限量的。 军户是本朝的一大特色,每家至少出一丁从军,余者屯田,徭役任务不比民户轻简,且一户最多只许一人考生员,家里须有五名以上男丁方可允许一人在衙门任职,故入军籍并非是多么荣耀的事。民户都尽量避免与军户通婚姻,因为说不定哪天便应征入伍,去了边关,最后尸骨都无存,这还不算,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命运。 所以当莫尽言提出要从军的时候,庄氏父子都很吃了一惊。庄许先发言:“小言,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入了军户,从此以后就难以脱身了。” 莫尽言点了点头:“我想得很清楚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娶妻生子的可能性太小了,如果不成家,又何来拖累之说。 庄进将健康的右手在桌上敲了一下,摇摇头:“不妥,此事还需三思才行。依我的看法,尽言大可不必入军籍。” 莫尽言低下头:“我想参军,只有这样,才能够为我死去的亲人和乡亲报仇。”目前也只有水师才有力量与倭贼抗争。 庄许是亲自将莫尽言从血泊中救出来的,自然能理解莫尽言的仇恨与愤怒,他点了点头:“小言,你若是考虑清楚了,我便去替你入籍。以后你就跟着我。” 莫尽言感激地抬头:“谢谢许哥。” 庄进右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不行!” 庄许和莫尽言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庄老爹:“爹?”“庄伯伯?” 庄进叹口气,摆摆手:“尽言,听伯伯的一句,不要入军籍。那你若是想从军,完全可以跟着许儿入伍,作为编外军,但是不要入籍。” “为什么?”两个年轻人都不解地看着老人。 老人叹口气:“在外人眼中看来,我们军户是很风光的,有饷银,有军田,免差傜,不受地方衙门管制,一般人不敢招惹。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都是我们用人命换来的,就算是今天我残废了,我儿还得入伍,倘使明天我儿战死了,我孙子还照样得入伍,世世代代都脱不去战死疆场的命运。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看得很透彻了:军户并非是荣耀,而是枷锁。尽言,今日你是为仇恨而入伍,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这是你的志向,伯伯支持你。但是不要使自己困限于军籍上,我们的眼光,要放得更长远一些。” 莫尽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伯伯的。” 第19章 学艺 过完年,出了正月,莫尽言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这次受伤,让他几乎两个月卧床不起,幸而年轻,身体恢复得快。因为久不晒太阳,小麦色从身上退去,显得白皙了许多,身子又正是拔高的时节,所以整个人显得既苍白又单薄,又细又长,像根竹竿。 他现在每天早上跟着师父在小院里练功。庄进的武功,据说是在泉州少林寺学的,南少林尚武,泉州少林寺尤甚,且武学渊源深远。庄进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师从上空法师学习拳法和棍法,身手颇为了得。莫尽言死里逃生之后,发誓要练好功夫,不再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为了学武功,他还非常正式地三跪九叩,敬了拜师酒,拜庄进为师。 庄师父说了,当务之急,是先练功夫,然后再论从军之事。莫尽言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自己若没有本领在身,抗倭报仇全都是空话。所以每天三更,便晨起练功,先去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来回跑上数里,筋骨活动开来之后,将师父头天教的内容复习一遍,再将之前学的连贯演习数遍。这个时候,晨曦微露,师父就会起床来了,会检验他前一天的学习情况,再教他当天的新内容。 莫尽言是个悟性极高的人,接受能力远远超出庄进的预料。但是庄进也并不打算一口气将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他,每天只教给他三式。武术的威力不在于招式的多样性,而在于招式的熟练性和力量,莫尽言是学得很快,但是需要更多的练习和实际对抗。 要是放在以前,莫尽言恐怕早就耐不住性子,想方设法要求师父多教一些,经过那次劫难之后,他整个人都便得沉静许多,做事不再似以前那么毛躁,师父教什么,就学什么。学会了,就把它练熟,熟练后,再琢磨着生巧。 有一次庄许从军营回来,看见莫尽言在院子里练习白鹤拳,这拳法是他从小就熟悉的,每一个踢腿出拳的动作都极为熟悉。他站在门口看莫尽言练了一遍,那拳法看起来很熟悉,但是似乎和自己学的又有些不太一样,好像招式更简练些,他想张嘴对莫尽言说:你练错了。但是自己的手跟着比划了一下,发现照莫尽言这个法子,动作虽然简省了,但是出拳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强,实在是对敌的良方。 “小言,将你刚才的白鹤拳给我再演练一遍。”庄许一看莫尽言练完整套拳,便立刻出声叫住了他。 莫尽言早就发现他回来了,因为正在练功,就没有分心打招呼,此时方道:“许哥,你回来了?”庄许住在梅花镇的军营里,离县城不近,并非每天都回家住的,只一旬回来歇息一天。 “嗯。”庄许点点头,他也是个武痴,顾不上和莫尽言话家常,连忙说,“你赶紧将你刚才练的白鹤拳给我练一遍看看。” 莫尽言有些不解,但是还是立正收手准备演练。 庄许又补了一句:“不是我爹教你的那样,是你刚才自己修改了的这种。”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许哥,这个是我自己练着玩的,我给你演练师父教我的吧。” 庄许就料到会变成这样的情况:“不用,那个我也会,我要看你刚才自己练的这套拳。” 莫尽言尴尬笑道:“这是我自己吓琢磨练着玩的,怎好意思给许哥看。” 庄许摆摆手:“没事,我觉得你练的这一套还怪有意思的,没准比我爹教的那套还好。别磨叽,赶紧来吧。” 莫尽言只好照着自己改进的拳法演练了一遍,庄许越看越欢喜,到最后一拍手掌:“没错,就是这样的。来,我陪你演练一遍,你用你刚才这套拳法,我用白鹤拳。咱们不必使全力,练习一下便好。” 莫尽言平时多是自己一个人练功,庄许通常都不在家,他只偶尔和师父喂一下招,基本上没有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8 什么对敌经验。而他知道,要真的学好功夫,必须要跟人动手,才能学会制敌。所以庄许提出跟他过招,他既是激动又是忐忑。 庄许的对敌经验显然要丰富得多,虽然他看出莫尽言的白鹤拳比自己的要有优势,但莫尽言缺乏经验,不懂得如何在对抗中随机应变,第一次过招的时候,莫尽言很快便被他反剪住了双手。 庄许松开手,赞许地说:“很不错,这么快就能接下我四十招,前途不可限量。”要知道,庄许是百户长,手下管着一百多号士卒,四五个有身手的士卒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莫尽言有些赧颜,觉得自己还是相差太远了:“那是许哥承让我。” 庄许笑着摇摇头:“我并没有让你,是你自己的确有这份实力。再来,多试几次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拆招喂招,又演练了一次,这一次,莫尽言多了些经验,竟然稳稳过了六十招。庄许再次将他的手反剪起来时,庄进大喝了一声:“好!” 庄进松开了手,叫了一声:“爹。” 莫尽言红了脸,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庄进点点头,微笑着说:“尽言刚才表现很不错。再练上半年,拿下你许哥就完全不在话下了。你是我见到过的资质最好的学生,不像你许哥,是个榆木疙瘩,比我年轻时还差。” 庄许不高兴了:“爹,有您这么夸徒弟贬低儿子的嘛!再说我资质不好,也是您生的,功夫不好,也还是您教的。” 莫尽言和庄进都笑了起来。莫尽言说:“师父回来了,我去做午饭。师父你们慢慢聊。”说着进屋去做饭了。 师娘早就没了,庄许尚未成亲,家里只有他们三个男人,莫尽言没来之前,是庄进自己做饭,庄许在家就他做,现在莫尽言来了,基本上可算得上是个吃白食的,便主动应承了做饭的差事。开春后,还和师父一起去种地,军户们都有田地,除了自给自足,自己应付军装盘费,每年还得按份征粮,日子过得并不轻省。莫尽言对军户的生活了解得越深,就越发理解师父不愿意自己加入军籍的初衷。 庄家父子看着莫尽言的背影,不由得都会心微笑。 庄许叹道:“尽言来到咱家,可让我轻省不少。” 庄许点点头:“有他帮着爹,我也放心不少。” “最近所里又有动静了吧。”庄进问儿子。所里,指的便是梅花所。 “是的,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估计倭贼近期会有大动作,要加强防范,明日又要开拔到沿江海各地去巡视。” 庄进哦了一声:“那尽言入伍的事就再推一阵吧,等你们这次回来之后再说。” 庄许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一听见倭贼就恨不得冲上去拼命,以他现在的身手,还不能完全在对抗中占上风,所以还是等等吧,这事先不跟他说,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还没有同千户大人说好。” 每次庄许回来,莫尽言都要旁敲侧击打听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入伍。庄氏父子理解他的急迫心情,但是他目前的状况确实不太适合军中,更别提去与倭寇对抗了,便让他再等等,先练好功夫、锻炼好身体再说。 半个月后,庄许回来了。倭贼果然来犯,但是没有在长乐县登陆,而是溯江而上,抢掠了闽清县,然后迅速撤退,在连江又抢掠了一个小镇,才逃逸到了海上。 这一次庄许他们还是驾了楼船去巡防的,只是楼船大则大矣,行动却远不如小船那么灵敏迅捷。倭贼的快艇行动如飞,一干水师官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船如泥鳅一般滑溜,掠过江面,消失在入海口,再无踪迹。 莫尽言听完庄许的见闻,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了一句:“我们的船,原本是最快的船。” “什么?”庄许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莫尽言摇摇头,只是问:“许哥,你是水师吧?是不是还要在船上操练的?” 说到这个,庄许自豪起来:“是啊,我们除了在陆地上操练,每个月有一旬工夫要上船去操练的。” 莫尽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那都操练些什么啊?” “主要练习游水、潜水、抗晕眩、甲板对抗和远程射箭,还要练习划桨。”庄许如数家珍般说给莫尽言听。 莫尽言想一想,自己在船上的适应能力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对抗与射箭自己还差得远,师父只教过自己拳法和棍法,这射箭却是没有机会去学的,因为没有弓箭和场地,这要到了军中才能学了。想到此处,便对入伍的心情更加急迫起来:“许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入军营?” 庄许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急迫:“小言,你想去抗倭?” 莫尽言点点头:“嗯,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大,我想先进军营去操练。” 庄许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其实军营的操练很简单,还不如我爹教的这么好。”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师父教我要比集体操练要好,但是我想学弓箭。” 庄许有些了然:“好,我会尽快安排的。等我的消息,在家也别懈怠,继续好好练习。” “嗯!”莫尽言知道终于可以入伍了,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长乐并非府衙所在地,原本是没有驻扎千户所的,后因倭贼侵犯猖狂,江夏侯方下令遣拔水师到此驻守。千户所统领十名百户,领军丁凡一千二百余人,驻扎在县城东北的梅花镇,故又叫梅花所。 莫尽言曾跟随庄许去梅花所探访过,对军营里的大型操练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想到日后可以在那儿操练,与那么多人较量比试,便觉得兴奋难耐。更重要的是,只要进入军营,便有机会上战船与倭贼正面对阵,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一个月后,庄许回到家中,告诉莫尽言,赶紧收拾东西,第二日与自己同去军营。莫尽言功也不练了,纵身一跃,跳进屋里去收拾东西了。 庄进在后面好笑地摇头:“他还能有什么可收拾的啊,我见他已经在家至少收拾过三回了,早就等着你发话呢,可把这猴孩子美的。” 庄许叹口气:“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兴高采烈要去从军的,现在又不太平,倭寇随时来犯,刀剑无情,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庄进的面容也肃穆起来:“这孩子平时看起来老成,但到底还是小孩子气性,遇事还有些急躁,一入军营,遇到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个个都逞勇好斗,你多照看点他,别让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庄许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29 扬眉:“这个自然理会得。我的兄弟,谁敢欺负来。” 第20章 逃兵 庄许迟迟不让莫尽言入伍,除了顾虑他的身体,还有客观的原因。军中制度严格,他虽是名百户,也没有随时招募士卒的权力,所以一直等到秋季新兵入伍之际,才将莫尽言顺道纳入军中。 庄许本想多照顾一点莫尽言,让他做自己的贴身校尉,这样一来,便可以享受特权,不用和一帮新兵挤住在营房的通铺大床上。莫尽言却不愿意特殊化,他要与新来的士卒一同起居操练,同甘共苦,将来才能与大家一同并肩作战。 新兵入军营之后,有三个月的基础操练时间。负责操练新兵的总教头是一名叫温建的百户,三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不高,但是十分精壮,面色黝黑,有着细碎的疤痕,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的将士。 温建名字中有个温字,但是为人离温和却相去甚远,常常虎着一张脸,似乎谁都欠着他几百两银子似的,看谁都瞧不起,对士卒要求也十分严格,稍有差池便要操练到你哭饶为止,人称“铁面阎罗”。老兵油子看着他都要绕道走,更何况是新兵了。不过莫尽言倒是无所谓,严师出高徒,这样才能练出成绩来。 新兵多是从福州府的军户中纳入的,入伍之前多是在家耕地种田的,吃过苦,所以一个个都像块粗坯泥砖,十分耐摔耐操,军中虽苦,也很快都适应了。但也有少数娇生惯养不能适应的,比如与莫尽言同编在一伍的孟长龄。 孟长龄虽也是军户出身,但却是余丁(余丁属非正规军,虽然到营操练,但主要是佐助正军,大概类似于义务兵),无需常驻军中,家里并不盼望他在军中有所建树,而是指望他读书进学的,所以自幼便拜了西席先生,学习孔孟之道。故比起其他新兵来,他是最特出的一个,长得白净细嫩不说,还手无缚鸡之力,入了军营,便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偏生他功名还没考取,却学出了读书人的清高和迂腐,瞧不起一群粗俗鄙陋之人,满嘴之乎者也,喜欢与人长篇大论,这让他在一群新兵中显得格格不入,让一干同时入伍的袍泽们孤立起来。 上战场杀过敌的将士,都是真汉子,最看得起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最瞧不上的便是文弱书生,哪怕本朝重文抑武,读书人的地位如日中天,也改变不了在将士心中的印象。孟长龄作为一名童生,饱读诗书,在家备受关怀呵护,如今却也逃脱不了被教头们打击鄙视的待遇。 莫尽言在新兵中表现突出,不出三天,便被温建提拔为新兵伍的伍长,由他管理这一伍的五名士卒。莫尽言也很犯愁,新兵伍也是比拼成绩的,落后者还有惩罚措施,要负责洒扫整个操练场。 孟长龄显然成了他们小伍的拖累,莫尽言表现优异,但是架不住孟长龄的成绩是整个新兵营内最差的一个,所以入伍不到半个月,他们伍已经扫过七天操练场了。孟长龄俨然已经成为他们小伍的公害。 比如今天的操练,温教头要求士卒们背负三十斤重的细沙包,自营地沿着海岸线奔跑至十五里外的哨卡,再从哨卡返回营地。一来一回,就有三十来里地,这样的距离,就算是平时干惯了农活的新兵们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孟长龄了。 孟长龄深知自己的劣势,所以操练尚未开始,他便找到了莫尽言:“此次操练,已超出小生的所承受能力了,小生非不愿达标,实不能也。故提早与莫伍长相商,届时别怪小生拖累诸位。” 莫尽言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个酸书生,能够正常点说话吗,不拽文会死啊,那么多读书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说话吧,比如俞大哥……莫尽言的思路就此打住了,心中一软,再看眼前这书生时,便放缓了语气说:“将你的包袱分给我一部分,我替你背过去。余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尽量别拖大家后腿,我不想明日再扫地了。” 孟长龄喜出望外,莫尽言虽是他们的头,但并不是个多热情的人,如今却主动提出帮助自己,简直是太意外了,连忙一躬到底:“那小生便感激不尽,多谢莫伍长。” 莫尽言只好说:“孟兄弟你还是认真操练吧,这没有坏处,你虽然不打算永远呆在军中,但将来起码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这期间总免不了还会上战场杀敌,与倭贼正面交锋,倒是还是得自求多福。” “此话当真?”孟长龄是真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这隔三岔五发生在身边的倭贼进犯事件居然从未关心过,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 莫尽言点点头:“咱们户所每月都要派将士轮流去江海巡防,以免倭贼侵扰百姓。等我们结束操练期,这任务也免不了要分派到我们头上。” 孟长龄本来只打算在军中混些日子,时间到了便回去赶考,听莫尽言这么一说,浑身打了个哆嗦,脸色变得煞白,原来自己竟已到了每日提着脑袋过日子的危险境地了:“多谢莫旗头提点,长龄知晓利害了。”心里却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早日脱身。 长途负重操练完毕,大家都累得去了半条命,莫尽言因为额外帮孟长龄背负了十斤细沙,这一次并没有拿到头名,但好在孟长龄竟也不是最后一个,他们这一伍,竟躲过了洒扫的命运。 跑完之后,许多人连澡也不洗,直接累瘫在床上了。这天晚上,新兵营地显得格外安静,几乎所有人都睡得人事不省,没人注意到有一个人悄悄地爬了起来,趁着黑夜,溜着墙根,往营外跑去。 莫尽言睡得正香,被人捏着鼻子强弄醒了,睁开眼,外面还是一团漆黑,他看不清是谁在捏他的鼻子,下意识地扬手便是一招“白鹤亮翅”向对方招呼过去。黑暗中听见有人“嗷呜”一声,那人松了手,蹲身下去,有点痛苦地说:“死小子,有你这么欺负哥的吗?” 莫尽言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压低了声音问:“许哥,怎么是你?”自从进了新兵营,莫尽言就尽量避免跟庄许接触,以防大家认为他套近乎拉关系,自然怎么也不会料到这大半夜的庄许会出现在自己床边。 庄许揉着鼻子,直起身来:“赶紧起来,跟我走!” 莫尽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庄许半夜来访,肯定是有事发生了,便迅速穿戴齐整,跳下床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这才出声问:“许哥,出了什么事?” 庄许扯了个懒腰,闲闲的说:“你们新兵营出了个逃兵,还是你们伍的。” “啊?谁啊?”莫尽言吃了一惊,这些新兵,除了自己,个个都是军户出身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0 ,全都是登记在册的,逃得了自己,也逃不了一家人,谁会蠢到去做逃兵。 “一个叫孟长龄的家伙。”庄许答,“今天晚上正好我的部属值守,在军营门口抓住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拷问,话还没说呢,便先哭了,说想家了,想回去瞧瞧爹娘,真是个怂蛋。”庄许不屑地嗤了一声。 莫尽言:“……”他真没想到孟长龄会做逃兵,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一副清高样子,那家伙还会被吓哭? 庄许又说:“守卫扭了他送到温建那儿去,温建多问了几句,那家伙便交代说,是你告诉他不久要去上战场抗倭,他害怕了,便想回去找家人商议一下对策。温建认为你有动乱军心的嫌疑,所以要拿你是问呢。” “!”莫尽言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许哥,这不是事实吗,怎么是动摇军心?还有,来叫我的怎么是你?” “这事说起来也怪我没提醒你,在你看来,上战场杀敌正是你入伍的目的。但是许多人却是为了完成朝廷摊牌给军户的任务而来的,还有一些人是想以此作为仕途的跳板而入的军营,没有几个真愿意上战场杀敌戍边、保家卫国的。”庄许看着走在自己边上的莫尽言,颇有些感慨,“小言,杀敌卫国并不容易,所以你要好好想清楚。” 莫尽言沉默不语,这事在他来说,完全没有再考虑的必要,他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支撑他活下来的信念,便是滔天的仇恨,如若不去报仇,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不过,这话他必然是不会跟庄许说的,说给他听,只会徒添他的忧心。他继续追问:“许哥你还没说,怎么是你来叫我。” “这个啊,是我的部属通知我的。”庄许在一间亮着灯的营房前站住了,“到了。温建这个黑脸判官,喜欢唱黑脸,一会儿你如实说便是,只说自己不知道这是军中机密,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莫尽言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为什么庄许的部属会知道自己和庄许的关系比较近。 庄许推开门,涌进去的风将桌上豆大的油灯吹得闪动了几下,几乎以为它要灭掉,然而摇曳了几下又亮起来了。 庄许进去,对身后的莫尽言说:“将门带上。” 莫尽言在后面将门带上,转身过来时,庄许和温建已经打上招呼了:“老温,这么晚叫我兄弟来做甚么呢?”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温建自打庄许带着莫尽言进来,脸上就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看不出情绪。莫尽言知道这个百户大人一向冷面冷心,但也确实是本事了得的,自己是凭实力说话,倒也从未怵过,而温建显然也是认可他的实力的,所以才提拔他做了伍长。 莫尽言走上去,恭恭敬敬道:“温大人,您找我?” 温建微点了下头,瞟了一眼庄许:“小庄,你不去睡觉,跑我这里来作甚?” 庄许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听说有热闹看,我就来了。对了,老温,这莫尽言可是我弟,你凭良心说,这些日子他表现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吧,大半夜的不让睡觉,叫过来作甚?” 温建不答话,把眼睛瞟向屋子里的阴暗处。莫尽言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处看,才发现原来孟长龄正在黑暗里站着呢。 第21章 担当 温建板着脸,猛喝了一声:“孟长龄,给我站好喽!” 孟长龄本来忙活了一整天,又被抓住审讯了大半夜,早已累得站着都能睡着了,庄许和莫尽言进来他都没注意,眼睛半闭着,脑袋也一直是蒙的。被温建一吼,吓得一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是,大人。” 温建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对莫尽言说:“莫尽言,是你告诉他你们将来要上战场杀倭贼的?” 莫尽言想起庄许先前叮咛他的那些,只好如实说:“对不起,温大人,我不知道这事不能说的,我原本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的。” 温建盯着莫尽言看了许久,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了,这种事日后到需要的时候自有人会告诉大家,就无需你代劳了。这事你也就当不知道吧,以后也万不可再跟人说起。” “是。”莫尽言恭敬答道。 温建又转过头对孟长龄道:“孟长龄,事情的轻重我才刚已经同你说了,你自己应该能掂量清楚。此次念你是初犯,明日自去领受二十军棍。” 孟长龄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小声地答:“遵命。” 莫尽言看着有些不忍,孟长龄这小身板,二十军棍下来,起码要躺上好几天,那这接下来的操练,他们伍少了一人,只能次次领末名受罚了。便开口求情:“温大人,此事因我而起,我又身为伍长,自当以身作则,愿意替他分担责罚。”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其他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庄许有些不满地说:“小言,你这是何苦。” 温建瞪他一眼:“你拿军纪当儿戏呢,责罚岂有分担的,你若是甘愿受罚,那也去领二十军棍好了。” 一句话将莫尽言噎住了,他求助地看向庄许。 庄许坐不住了,他放下二郎腿,站起来嚷道:“老温,你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我兄弟要替他的弟兄分担责罚,这难道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共进退品质么?你不嘉奖倒还算了,怎么还把我兄弟也算进去了。” “这二十军棍是少不了的,那就一人各十军棍。再讨价还价就翻倍,赶紧走人!”温建挥挥手,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庄许还要再争辩几句,被莫尽言拉住了,示意这种结果已经可以了,自己转身出去了。孟长龄赶紧紧随其后,也连忙出来了。庄许抬了抬脚,又留下了。 孟长龄低着头跟在莫尽言身后,等出了营房,才紧追上几步:“谢谢你,莫伍长。” 莫尽言站住身,叹了一口气:“孟兄弟,你饱读诗书,比我们这一干粗人加起来喝的墨水都要多,怎么会做这等没有考量的事呢。” 孟长龄的脖子根都红了:“对不起,这事的确是我太莽撞了,没有考虑周全,还连累你也受罚。”孟长龄与莫尽言不同,自幼受家人过分保护宠溺,所以心思简单,任性倔强,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否则哪里会做出这等可笑的事来。 莫尽言摇摇头:“没什么,也就是十板子的事,捱一捱就过去了。要是那二十板子都落在你身上,起码得躺上好几天。” 孟长龄有些感动地看着莫尽言,刚想说点什么,庄许在后面大声喊: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1 “小言,等一等!” 莫尽言转过身来:“许哥,怎么了?” 庄许跑过来:“我刚同温建商量了一下,受罚的事先按下不罚,你们新兵操练结束之后,会有一个考核,届时所有新兵会有一个最终考核,到时若能够在考核中优胜而出,便可将功折罪,取消这次的责罚。若不能优胜,到时候再处罚。” “此话当真?”莫尽言有些喜出望外。 庄许点头道:“岂能有假。前提是你得取胜,怎么样,有信心没?” 莫尽言站直了腰板:“自然有。” 庄许伸手在他臀上拍了一下:“好小子,那就好好干吧。” 莫尽言有些怔愣,脸上变得不自在起来,自他知道自己对同性有异样的感情之后,便会尽量避免与人有过多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比较私密的部位。黑暗中,庄许自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 “嗯,许哥,我们先回去了。”莫尽言打过招呼,拍了一下孟长龄的肩,“走吧,孟兄弟。” 孟长龄说:“哦。莫伍长,我也等到考核后再罚吗?” “当然,难道你还想挨罚不成,当然要争取将功折罪。”莫尽言一脸理所当然。 孟长龄一脸迟疑:“可是我……”他还没有那个取胜的自信。 莫尽言转身问还没走远的庄许:“许哥,小伍之间是不是也有考核比试的?” 庄许看着他俩,笑了一下:“自然也是有的。”以前没有,那今年就增添一个呗。 莫尽言安慰地拍拍孟长龄的肩:“走吧,我们争取拿个小伍第一,你也要努力啊。” 从这天起,孟长龄果然跟换了个人似的,操练不仅积极主动,还十分努力刻苦,并且也不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变得谦逊起来,对莫尽言尤其信任依赖。只是说话还有点咬文嚼字,这大概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间改不掉了。 小伍里的另几个人对孟长龄的转变很意外,都偷偷私下问莫尽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尽言打个哈哈,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了,若是大家都知道孟长龄当过逃兵,必定会齐齐鄙视嘲笑他。 新兵操练为期三月之久,都是最基础的训练,包括练艺和练胆。武艺包括弓矢、刀剑、长枪、拳术等,胆气的训练则是为了让士卒能够在与敌对抗时临危不乱、沉着杀敌。 莫尽言的武艺,除了弓矢,其他都是没话说,他入伍之前,身手就颇为了得了,而刀剑与长枪,无一不需要仰仗身手的灵活敏捷,学起来自然易于掌握。故他将操练的重心放在了弓矢之上,他深知将来若是与倭贼在水上对垒,弓矢必定是为最主要的杀敌武器。 教弓矢的教头姓林,是个一团和气面白须黄的汉子,待人和蔼可亲,看起来极好相与。习弓矢的第一天,林教头给大家做示范,弯弓搭箭,“嗖、嗖、嗖”连射三发,箭箭正中二十丈外的草人标靶头部。众人皆惊叹不已。 林教头放下箭:“射箭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要领,就是搭箭、弯弓、瞄准、射箭,大家方才看我射的,是不是很简单?” 众人看林教头射箭,的确极为简单,几个胆大的答道:“是。” 林教头将头一甩:“都去领了弓箭,按次序站好,照我方才的样子,每人射三箭。” 大家俱是跃跃欲试,忙去领弓箭,学林教头的样子,搭射弯弓,一紧一松之间,长箭全都飞射而去,但是许多箭并未到达标靶,便已纷纷落地,少数达到射程的,别说靶心,就连标靶的边都没触着。三发结束之后,作为标靶的稻草人上只稀疏地插着几支歪歪斜斜的箭。 林教头笑眯眯的,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大家觉得射箭的感觉怎样?” 众人无了话语,只是摇头叹息。莫尽言答道:“看似简单,其实相当困难。” 林教头点头道:“那你们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了?” 众人齐声道:“是。” 林教头却摇摇头:“我在操练场上,从来都是百发百中。但是上场杀敌的时候,却只有不到三成的中敌几率,你们道这是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 莫尽言想想道:“上场杀敌时,敌人不是静止的标靶,而是会躲闪的活人。” 林教头赞赏地看一眼莫尽言:“说得不错。除此之外,在战场杀敌之时,情况与操练场上大为不同,首先,作为射箭者,你不可能会有现在这么沉着的态度,因为随时都会有流矢向你飞来,你必须得先学会藏身。其次,还得考虑外在情况的干扰——光线、风力、地形等,都是干扰的因素。所以,作为一名弓箭手,必须要有这样的认知:我们射箭的目标,不是对面的标靶红心,而是随时会威胁你性命的敌人。现在,我来教给大家射箭的各种要领。” “射箭的基本要领,在于臂力和准确度。但是拉弓的时候,无需竭尽全力,只需要你尽力扩张双臂即可,肩部放松,不要绷紧了,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腹部绷紧。抬高握弓的手臂,搭箭,瞄准目标,拉弓,放箭!然后慢慢吐气。”林教头站在大家身后,一面说射箭要领,一面时不时出手指点一下某个人。 莫尽言平心静气,将教头的话铭记在心,然后“嗖”地一声放出箭去,箭矢如流星一般迅速冲向前方的标靶,稳稳地落在稻草人身上,不过射中的只是稻草人的腹部,不是头部。 “好!”林教头在他身后喝道,“已经掌握了射箭的要领了,现在余下的,便是准确度,这需要长期的训练。” 莫尽言有些赧颜地笑一笑,没有做声,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继续练习。他的目标,不仅仅的标靶的红心,更是战场上的倭贼,让他有来无还。这么想着,又恨恨地射出了一箭,但是这一箭,却落在了靶子之外。莫尽言心中有些懊恼,他低下头,检讨自己为什么出错了。 林教头将他的行为都看在眼中:“射箭需要心无旁骛,心平气和,要达到人箭合一的地步,那么就能够百发百中了。” 莫尽言感激地点头:“谢教头提点。”他深吸了一口气,摒除心中的愤怒,再次弯弓射箭,箭矢稳稳地插在标靶的胸前。 林教头赞许地微微一笑,然后走向别处。这个林教头,是那晚随庄许巡视江口村的官兵之一,也算是莫尽言的救命恩人,后因莫尽言在庄家疗伤,大家都极少去探视,故莫尽言便毫无印象。林教头对莫尽言倒是印象深刻,也便能理解他如此拼命的原因,这个少年人,将来必定非池中物。 第22章 思念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2 深秋的时候,新兵操练终于接近尾声。莫尽言经过三个月的操练,武艺自然又更是精进了一层,在一干新兵中脱颖而出。 难得的是孟长龄的表现也令大家刮目相看,他不仅一声不响地完成着教头交代下来的操练任务,为了使技艺进步,更是在大家都安歇了之后,还常常自发去操练。在急起直追之后,他的本领突飞猛进,已经能够与一般士兵齐头并进了。 当然,与他一起操练的还有莫尽言。莫尽言为了让技艺更精进,除了练习教头教的,他还会抽空练习庄师父教的武艺。 某天他翻检自己的行囊时,看到了俞思冕留给自己的拳谱。之前一直都在练习庄师父教的拳法和棍法,没有时间去琢磨这本拳谱,如今再拿出来看时,发现这本拳法奥妙无穷。他忆起当初俞思冕练功时的场景,招式虽然简单,但是绵绵不绝之力似能排山倒海,想必也是一种极为不错的拳法,如今他已经算是入了武门,这拳法再不是天书一般难懂,便开始学习这套拳法。无论如何,艺多不压身,更何况还是俞思冕送给他的,学得越多,便感觉与俞思冕贴得越近。 每天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喧闹的操练场便空寂起来。两人吃过夜饭,便来到操练场继续练习,天黑着,除了值夜的守卫再不会有人来。初时守卫还来干预一番,让他们回去休息,时间长了,知道这两个新兵在自行练习,也就不大管了。有一次新兵总教头温建出来巡夜,发现这两个人不睡觉在偷偷练习,叫住训斥了一番,然而也并没有强令他们不许偷偷练习。 秋夜沁凉如水,星河如练,垂挂在头顶的天幕之上,四周黑魆魆的,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夜色沉寂,除了稀疏的几声狗吠,就只余下呼啸的风声。莫尽言练了一遍白鹤拳,又将拳谱上的拳法从头到尾练了一遍,前几天他已经学完了拳谱上的所有招式,现在要做的,便只是反复练习直到熟练。 练完拳,莫尽言仰头看乌蓝的天,繁星如棋,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似在细语呢喃,神思飘忽间,一下子便想到了去年这个时节。那时自己正和俞思冕挤在狭窄的小船上,就着星光,枕着江流,听着鱼儿跳水的声音,说的都是些家常话,但是却那么甜蜜和欢喜。如今自己再世为人,俞大哥又在何方呢,他是否过得还好,还记得曾经救过他又爱慕过他的傻小子? “尽言兄,可好了?该回去了吧。”孟长龄的声音响起,惊醒了神游中的莫尽言。他们现在熟了,开始以兄弟相称。 莫尽言醒过神来:“好了,走,回去吧。” 孟长龄跑过来,与他并排往回走:“明日就要考核比试了,你觉得我们能胜吗?” 莫尽言道:“不用担心,试试就知道了。” 孟长龄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我希望不会拖你的后腿就好了。” 莫尽言淡淡道:“你只管照常发挥你的本领就好,余下的交给我。”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孟长龄却觉得豪情万丈,他有些激动地抱住莫尽言的胳膊,用力摇了摇:“那真是感激不尽。不过也无须强求的,十军棍我也能捱的。” 莫尽言道:“都已争取到机会,岂能白白浪费。不用想太多,无妨的。” 孟长龄点点头:“嗯。谢谢你,尽言兄。” 莫尽言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孟长龄的进步他是看得最分明的,这人本来是极聪明的,虽然有些小酸腐,胆子也小,但学东西却是真的很快,自从上回逃回家被抓之后,凡事都学会了三思而行,很多时候,提出的想法往往比这一干粗人要有新意得多,到底还是多喝了点墨水的。莫尽言觉得这个人并非无可救药,是可以做朋友的。故别人都疏离孟长龄之后,他倒是主动去带他、提点他。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天蓝云白,风清气爽,空气中弥漫着馨淡的菊香。三百名新兵集齐在操练场上,等待千户大人前来检阅训话。 这是莫尽言第二次见到千户钟勇,上一次是刚入伍时,操练开始之前,钟勇前来动员新兵时。莫尽言对那个面白无须的钟勇印象很深刻,年纪不超过三十岁,据说他曾是朝中的锦衣卫,后来不知何故,外放至闽地为千户。 莫尽言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为钟勇那一口地道的北地口音,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和眷恋,那口音,分明与俞思冕的一模一样。他甚至有种冲动,想去问一问钟勇,是否认识俞思冕,当然这只是一种冲动,钟勇明显是不可能认识俞思冕的。 钟勇讲了一番鼓励的话后,宣布比试开始,鼓手擂响大鼓,大家各就各位,开始比试。比试分为四个环节,角力(徒手搏击)、牌刀、长枪与弓矢。每天比试一个项目,分四天进行。赛制采用循环制,两两相博,点到为止,优胜者抽签继续搏击,直至最后胜出,也就是说,最后的胜者,才是真正的强者,因为他要从第一场比试到最后一场。 莫尽言的目标是第一名,不是单项第一,而是四项第一,不是他要出风头,而是他知道,这一批都是新兵,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强者,如果连新兵都无法取胜,将来在战场上,他还有什么能力杀敌报仇。 第一场便是角力。虽然是新兵,但都是出身军户,都有或多或少的武艺基础,要一路赢过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莫尽言一开始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用自己在军中学到的角斗术与人较量,一连赢了五场,都赢得很轻松。第六轮的时候,莫尽言对上了上一轮轮空的宋祁,对很多人来说,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是极其幸运的,但是宋祁的轮空晋级,并无半点侥幸,就算是不轮空,也是很难被淘汰的。 而他轮空之后的第一场,遇上的就是莫尽言,应该说他的运气并不很好,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上一场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可以以全力来应付连战了五场的莫尽言。据莫尽言所知,宋祁是最具竞争第一名实力的人,他本来想着等最后一轮再与宋祁相遇的,没想到会提前好几场。提前也好,至少这时候还有足够的体力来应对。 几乎所有没有比试的士卒都涌到了莫尽言与宋祁的比试场地外,操练场外坐着压阵的一干武官纷纷拉长了脖子瞧:“这些人都看什么呢?最后一轮已经开始了?” 一名百户背着手踱过来,抬起一只手摇摆道:“非也,据说是本次最具头名实力的两名赛手提前相遇了,所以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温建放下茶杯:“庄许呢?” 有人答:“早就跑了,说是看他兄弟比试去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3 一名百户笑道:“他今天就跟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没个消停,原来是他兄弟今天要比试呢。” 钟勇正好从后面过来:“庄许他那兄弟要比试了么?听他夸了几百遍有余了,瞧瞧去。” 于是所有的五官都簇拥着钟勇往赛场而来。 莫尽言与宋祁已经交上手了,因为都深知双方的实力,两个人都没有试探,刚一开场便亮出了真本领。莫尽言的白鹤拳与罗汉拳并用,宋祁用的是家传拳法。严格说起来,宋祁的实力与莫尽言不相上下,甚至还占了点从小就习武的便宜,习惯了与人交手。莫尽言不敢轻敌,沉着冷静地见招拆招,两人的招式都算不上华丽,但是却非常实用,每一招都虎虎生威,场外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 庄许看得惊心动魄,全神贯注于场上的每一个变化,就连钟勇过来了都没察觉。钟勇将手放在庄许肩上:“场上这两个小卒身手相当不错啊,此次新兵中竟有这等高手,可喜可贺。” 庄许目光炯炯地盯着场上,头也不回,伸手将肩上的那只手拨弄下去,随口接道:“那是,也不看那是谁家的孩子。” 钟勇也不计较,继续将手搭上去:“是吗?场上是你家的孩子?” 庄许正觉得这人好不烦人,怎么老是将手放在自己肩上,刚想发怒,回头一看,发现竟是钟勇,暗暗翻了个白眼,抱拳行礼:“原来是千户大人大驾光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想驳钟勇的面子,不甘不愿地行了个礼。 钟勇嘻嘻笑道:“不必拘礼,看比试吧。” 庄许也真不客气,转过头去,继续关注场上的动静,就仿佛钟勇并不存在一样。 时值正午,大家都还没有吃晌饭,莫尽言忙活了一上午,还空着肚子和宋祁比试,肚子里的空城计已经唱了好几出了。两人的武艺不相上下,莫尽言的少林拳灵活多变,而宋祁的家传拳术则稳扎稳打,你一拳,我一脚,一来一去,竟是不相上下,分不出胜负。 场下的人看得津津有味,评头品足。深秋的天气,莫尽言冒起了虚汗,那是因为饿的。庄许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钟勇在一旁说:“你兄弟看样子要输了。” 庄许拧着眉头:“哼,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他当然不会认为莫尽言会输。 突然,场面发生了变化,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莫尽言的招式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变了,不再是灵活的罗汉拳,而是一种看似简单,却蕴含绵绵后劲的拳术,而这种拳术,恰好对宋祁的招式起到了极好的克制作用。场下的人交头接耳,纷纷赞叹。只有钟勇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这招式,看起来极其面熟,好像见谁耍过来着? 不出十招,两人便跳出圈外,宋祁拱手抱拳:“我败了。” 莫尽言也抱拳道:“侥幸!” 庄许立刻高兴得像个孩子,跑上去搂着莫尽言的肩,又摇又捶:“好兄弟,真是好样的!”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又不是拿了头名。 庄许向场外嚷道:“大人,我说的没错吧?我兄弟是最厉害的。” 钟勇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转身和几名武官走了。 莫尽言道:“许哥,千户大人走了,你不用去陪吗?” 庄许皱皱鼻子道:“不管他。下面还有比试吗?跟谁比?哥给你助威去。” 莫尽言摸摸肚子:“许哥,我饿了。” 庄许一拍脑袋:“我都乐糊涂了,走,吃饭去,吃饱了下午再继续,今天一定要拿个头名啊。” 莫尽言笑道:“那是一定的。” 孟长龄替莫尽言拿着外袍,一直在一边守着,看见庄许同他说话,又不敢过来。莫尽言想起什么,挥手向他招了一下:“长龄兄,走,吃饭去。” 孟长龄跑过来,将手里的衣裳递上去,莫尽言将外袍套上,胡乱系了下袍带:“许哥,长龄今天的表现也很不错,我们应该能够逃过责罚了。” 庄许转过头来跟孟长龄道:“你们温教头也同我提起过,说你最近进步很大,我看他没有要责罚你们的意思了,年轻人,好好干。”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得自己多老了似的。 孟长龄红了脸:“谢谢百户大人提点。”不知是因为庄许夸他,还是莫尽言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用过午饭,休息了片刻,下午的比试继续。因为最强的敌手已经去掉了,后面的比试就很顺利了,莫尽言毫无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天的角力头名。 第23章 现世报 第二天是长枪比试,莫尽言练过少林棍法,长枪与长棍有着相通之处,故改练长枪之后,并无违和感,很快便能找到感觉。取胜是意料之中的事。 第三天牌刀比试时,莫尽言却遭遇了挫折,在最后一轮比试中,他输了,虽然输得并不难看,但的的确确是输了。对方是一个自出生起便开始练刀的练家子,刀法颇为了得,配合藤牌,与莫尽言较量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是当天的最后一场比试,其余人的比试都结束了,全都围拢到了比试场外。 牌刀是军中最看重的武艺,因为在战场杀敌时,刀是最基本的武器,所以这一场比试,其实是分量最重的比试。刀的招式不如长枪那般大开大合、行云流水,但是也相当惊险,处处都暗藏凶险。 莫尽言连续比试了一整天,这一场比试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这还是他第一次拿着刀对抗这么久,手腕早就有些酸软了,故最后在对方的一击大力击砍中,手腕一酸,手上的刀几乎脱手而出。 钟勇在场外喊了停,因为这一场比试实在是太久了,天色也晚了,场上的两个人早已大汗淋淋,头上都冒着袅袅白气。 “这场比试,我看不必再继续了,胜负已分,廖方胜出。莫尽言,你可有什么异议?”钟勇看向莫尽言。 莫尽言脸色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通红,他虽然不愿意服输,但对方刚才的确已经取得了略微的优势,自己明显有不足之处。他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屏声静气,等待他的答案。天色已经昏暗,夜风也渐起了,他点了一下头:“一切听从钟大人安排。”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庄许在场下耐不住了:“钟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莫尽言明明就没有输啊,比试还应该继续才对。” 钟勇斜睨了他一眼:“莫尽言本人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异议?” 莫尽言心想,这话一说出来不要紧,但却会让廖方下不来台,分明就是他略胜自己一筹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4 ,这说得好似自己让了他一样。便大声说:“方才的确是我输了,刚才那一招,我的刀几乎脱手了,论刀法,廖兄是胜于我的。莫某学艺不精,待下回再向廖兄请教。”说完非常有气度地朝廖方抱拳行礼。 这回庄许没话说了,场下的观众又难免交头接耳,不过这一次,却是褒扬莫尽言的多了。 钟勇含笑点点头,莫尽言这一席话说得极有分寸,坦荡磊落,实为君子所为,这也会让他赢得更多的尊重:“好了,今天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头名是廖方,次名是莫尽言。明日还有弓矢比试,大家都回去用饭,好好休息,期待大家的百步穿杨之术。” 人慢慢散了,孟长龄依旧为莫尽言递上外袍。莫尽言套上衣服,然后走到在一旁低着头踢石子的庄许身边:“对不住,许哥,今天我没能赢,让你丢脸了。”今天败了,大概最不好受的不是自己,而是庄许。 庄许抬起头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话,有什么对不住哥的,以后好好练,非要胜过那小子不可。” 莫尽言笑起来:“那还用说,不仅要胜过他,还要胜过哥你呢。” 庄许笑起来,做摩拳擦掌状,指关节摁得啪啪作响:“恭候多时了。” 孟长龄跟在后面,艳羡地看着他们兄弟俩有说有笑,插不上话,想了想说:“尽言兄,我先去给你和庄大人端饭去。” 庄许想起来什么:“孟长龄,你自己先去吃吧,我带小言先去洗个澡,晚点我再让伙房另炒两个小菜好了。” “哦,那我先走了。”孟长龄点点头,有些失望地朝伙房那边走去。 庄许拍拍莫尽言的肩:“走吧,去我那儿洗澡去,我早就让人备好热水了。” 莫尽言本来想等吃过饭后去伙房弄点热水随便洗一下的,军中条件艰苦,实在没多少可讲究的。但是听庄许这么一说,不由得又心动起来,腿脚不由自主地随着庄许去了。 百户有单独的营房,不必与其他人分享屋子,也便有了私人空间。莫尽言知道庄许有自己的营房,但也极少过去,一则是自己操练很忙,二则是怕袍泽们说闲话,故这还是他第二次来。 庄许的营房同所有将士的营房一样简单利落,一床一桌而已。屋子正中摆着一个大浴桶,里头热气氤氲,看起来十分温暖。 庄许走过去试了一下水温:“正好,那些人还算会办事,好吧,赶紧脱了衣服洗吧。”说完便去点桌上的油灯。 莫尽言看他的架势,似乎并不打算离开,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挡风的屏风都没有,浴桶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中央。莫尽言迟疑了一下:“许哥,你先去忙别的吧,我洗好就出来。” 庄许正在替他找衣服,转过身来斜睨了他一眼:“我没别的事要忙,你只管洗你的。” 莫尽言站着不动,只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看着庄许。 庄许放下衣裳:“你身上有的我哪处没有?” 莫尽言走过去,推着庄许:“许哥,哥,你先出去吧,我很快就洗好了。对了,你先去炒菜吧,我饿了,想马上就能吃饭。” 庄许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得,我先去伙房瞧瞧吧,不急,多泡一会儿。你受伤那会儿,身上哪处我没看过啊。” 最后这句话如雷一样劈得莫尽言外焦内嫩,他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这算不算现世报呢? 庄许一出去,莫尽言便匆匆将闩上门,脱了衣服,跨入桶中,将自己埋进温暖的热水中,只余鼻孔上端在水面上。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当时救起俞思冕的情景,那时跟现在的时节差不多,夜风沁凉,自己为俞思冕脱衣、包扎伤口,还用白酒为他散热。 想到偷摸俞思冕的情景,不由得闷笑起来,自己当初还真是胆大,这事都干得出来。因为埋在水里傻乐,水面上冒出了欢快的水泡。又想到后来的春梦,还有后来在船上俞思冕帮助自己的经历,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悄悄地伸了手去摸下面,那儿已经肿胀起来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去…… 门突然被敲响了,咚咚作响,对方一边敲门一边问:“庄许,你在房里吗?晚上怎么没见你去用饭?” 莫尽言一惊,手连忙放了下来,他听出这是千户大人钟勇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答道:“钟大人,我哥去伙房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问:“是莫尽言在里头?” “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看样子是离开了。莫尽言也没了别的心思,水也开始凉了,便匆匆擦洗一番出来了。 正在倒水,看见庄许提着食盒回来了,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居然是钟勇。 “钟大人,许哥。” 庄许不理会身后的钟勇,只是笑眯眯地对莫尽言道:“洗好了?将头发擦擦,来吃饭了。我让厨房做了桂花干贝和红烧鱼,都是你爱吃的。”说着将食盒里的碗碟一个个拿出来摆上桌。 钟勇也将自己手里提的食盒放到桌上,将碗碟拿出来:“我跟你们兄弟凑个伙一起吃吧。” 莫尽言看钟勇拿出来的碗碟,板栗烧鸭、煎河鳗、白灼虾球,都是庄许平时爱吃的菜,心下便疑惑起来,难道钟大人和许哥的口味这么一致? 庄许冷淡道:“多谢钟大人抬爱,我们兄弟只怕消受不起,请您移驾回自己营房去吧。” 莫尽言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许哥怎么敢对钟大人这般无礼,不由得替他捏了把冷汗。 钟勇笑道:“庄许,你还在为方才我判定莫尽言输的事生气呢?” 庄许气鼓鼓的不理他,只同莫尽言说:“小言来吃饭。” 莫尽言一个小兵,夹在两位大人之间,有点不知所措。钟勇没坐,他岂敢坐。只好道:“许哥,今天的确是我输了,廖方最后那一下,几乎将我的刀都击得脱手了。要是再比下去,我的刀肯定要掉的,幸得钟大人叫了停,分了胜负,才保存了我的颜面。” 庄许认真地看着莫尽言:“果真?”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真的。小弟我学艺不精,让许哥丢脸了。” 庄许不再说什么,操起筷子,坐下来:“吃饭吧。” 钟勇自发地坐在庄许左手边,莫尽言这才走到对面去坐下。 钟勇拿出一小壶酒来,给三个人都分别斟满了:“天冷,喝点酒。”军中是禁令随便饮酒的,但这里钟勇是老大,他主动要饮酒,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钟勇拿起筷子给庄许夹了一个虾球,又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5 :“不过廖方学了十几年的刀法,莫尽言才入门,输给他也不算丢人,不出半年,廖方必定不再会是你的对手。” 莫尽言心下有些惊异,钟勇作为一名千户,居然知道一个普通士卒的背景,实在有些令人吃惊。不过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和庄许,遂点点头:“多谢钟大人提点。” 钟勇端起酒杯:“明日还有最后一天比试,为了预祝莫尽言明天能取胜,我们喝一杯吧。” 莫尽言乖乖端起酒杯,庄许磨蹭了一下,也端上酒杯,钟勇主动来碰杯,然后一口饮尽了。庄许也仰头将一杯酒都喝了,同莫尽言说:“明日还要比试,少喝点。” 莫尽言点点头,喝了一小口。 钟勇笑道:“有什么打紧的,喝醉了睡一觉便好了。再说这点小酒能误什么事,喝点酒还能好好睡一觉。你也再喝点。”说着又给庄许斟上一杯。 庄许没有理会钟勇,只是给莫尽言夹菜:“多吃点,吃完了回去好好睡觉,哥等你明天拿头名呢。” 莫尽言只能不断点头,埋头吃饭。 第24章 神箭手 这顿饭吃得极其诡异,庄许压根没有将自己的上司当回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顾着给莫尽言和自己夹菜。 倒是钟勇,自得其乐,边吃边同莫尽言聊天,这么一来,庄许自然也就不愿意被晾着,要加入到话题中来,还时不时与钟勇抬杠。每到这时,钟勇的嘴角便扬上去,满眼含笑地看着庄许。 莫尽言看得心里毛毛的,心里的狐疑越发重了,为什么觉得钟大人看着许哥的性子一样,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同僚关系。 吃过饭回到营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刻了。士卒们多半都已睡了,大家都忙了一整天,累得要死,吃了饭便想睡觉。莫尽言走到营房门口,一道黑影迎上来:“尽言兄,你回来了?吃过了吗?” 原来是孟长龄,莫尽言道:“吃了,怎么还不睡?还站在风口里。” 孟长龄扔下手里的草根:“还不困,等你回来说说话。”他吃了饭,就一直在等莫尽言回来,今天莫尽言失利,自己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呢,不现在说,明天一早起来又是弓矢比试,到时都没机会说了。 “哦。”今晚那顿饭吃得很久,一直吃到菜都凉透了,都没能结束。没办法,两位大人都没说吃完,他怎么能够说走,只好陪两个一直在喝酒的人坐着。但是又不想傻坐,便不断地夹菜吃,一直吃到肚子滚圆,桌上的菜全都消灭掉了,那壶酒也被那两位喝光了,两位都有些微醺了,这才散了席。“我吃撑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莫尽言知道房里的人都睡了,便在外面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你今天比试怎么样?”他自己一场接一场,根本没来得及去关注孟长龄。 “还行,过了第一轮。”孟长龄有些羞涩地笑,今天确实是运气好,遇上的第一轮对手比他还弱一些,所以堪堪进入了前一百五十名。 莫尽言拍拍他的背:“还不错啊。” 孟长龄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跟你比起来差太远了,你差点还是头……”说到这里,便住了口,第二名对莫尽言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耀的事,他有些笨拙地安慰,“那个,你今天本来能拿头名的吧,只是是千户大人最后终止了比赛而已。” 莫尽言笑一笑:“没有的事,第二名也不错,廖方的刀法比我好一些,至少在耐力上,他比我强。” 孟长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莫尽言哂笑一下:“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给我提个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需要不断地努力和进步。牌刀是我的弱项,以后我得加强练习了。” 孟长龄点点头:“嗯,你将来一定会胜过廖方的。还会胜过更多的人。” 莫尽言笑起来:“将来,我不仅要胜过许多人,我还要将倭贼都砍翻在我的刀下。” 孟长龄又一次听见莫尽言说起杀倭贼的事,他有些难以理解:“尽言兄,你为何非得要上场杀敌呢?”杀倭贼多危险啊,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为何?”莫尽言笑出了声,眼泪几乎都要呛出来,“他们杀我爹爹和乡亲,掳走我姐姐,烧我的房子,差点置我于死地——这便是我为何非要杀他们的原因。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血亲,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这仇恨。我莫尽言与倭贼不共戴天!”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字字如雕刻一般深刻,蘸满了仇恨,令人感觉到无限的悲怆和愤怒。 孟长龄从来不知道莫尽言有这样的身世,他与庄许以兄弟相称,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真是兄弟,起码是亲戚,没想到他居然是孑然一人。孟长龄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哽咽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他还以为莫尽言只是怀着英雄主义理想而已,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顿时,他觉得自己可恶无比。 莫尽言也是良久没有做声,过了许久,才道:“好了,长龄兄,没什么的,这是我的仇恨,你也不必自责。回去睡去,明天还得早起比试呢,最后一场,我不会让它旁落的。” 第二日,天气骤变,云层低沉,北风呼啸,仿佛在酝酿着暴雨。莫尽言知道,这样的天气最不适合射箭,风力太大,箭矢容易失准头,所以瞄准的时候必须算计风力对准头的影响。 比试之前,他抽空去试射了几次。风是西北向吹来的,而箭靶和站位的方向是南北向的,靶位在南,站位在北,风力会加速箭矢的速度,也会使得箭头偏向。 他如往常一般弯弓射箭,结果箭差点射到靶外去了,堪堪插在最边上。他再次弯弓搭箭,将左臂稍稍往右移了半分,这一箭,没有脱靶,但也不是正中靶心,而是有些偏下了。 莫尽言停下来仔细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风力的偏差已经算进去了啊。他侧过头去,端详正在旁边认真射箭的孟长龄。 孟长龄正侧身拉弓瞄准,他的弓拉得并不满,只到八分的程度,嗖地一声,箭便稳稳地飞了出去,正中标靶,而且就在红心边上。 弓矢是孟长龄最突出的技艺,因为别的总是要比力量和速度的,只有弓矢是比技巧的。说也奇怪,孟长龄亲口说过,他稍微有些短视,标靶只能看个模糊轮廓,但是他的弓矢却难得很准,在整个新兵士卒的平均水准之上。 莫尽言问过他:“你是如何瞄准的?” 孟长龄是这么回答的:“看个大概位置,余下的便靠自己的感觉,只要手中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6 的弓箭稳了,多半都是能射中标靶的。” 莫尽言又把孟长龄的话细细回味了一番,标靶的位置在三十丈开外,标靶的细微处其实是看不分明的,倒不如像孟长龄这样,凭着感觉来。再试的时候,他平心静气,稳稳地开弓,将弓拉至最满处,屏住呼吸,稳住肩臂,再次放箭,箭果然稳稳地插入了靶心。 “好!”有人在后面鼓掌喝彩。 莫尽言扭头一看,居然是钟勇:“钟大人。” 钟勇只身一人,没有任何随从,一身劲装,肩上挂着弓,背上背着箭囊,看起来也像是来射箭的,只听他继续道,“能够在这种天气将箭射得如此精准,可见是掌握了射箭的精髓。莫尽言,与我比试一番如何?”说着便伸手自背后取箭。 莫尽言听说过钟勇的箭术极高,而且被尊为梅花所的神箭手,但是未有真的见识过,不禁跃跃欲试,双手一抱拳:“好啊,那就领教了。” 钟勇笑道:“方才已经看你射过一次,现在由我来如何?” 莫尽言求之不得:“钟大人请!” 钟勇一手持弓,一手拿箭,就站在原地,对准莫尽言射中的那个标靶,只那么随手一瞄,搭箭拉弓。在莫尽言还来不及看个究竟之前,箭便已经直飞出去了,“嗖”地一声,稳稳地扎在标靶的红心上。钟勇又连续射了两箭,每一支都稳稳地插在靶心上。 莫尽言倒吸了口凉气,神箭手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比起他来,还差得太远了。便抱拳行礼道:“大人果然神勇,名不虚传。” 钟勇哈哈大笑:“甚么名不名的,能够射好箭才是正经。下面该你来试试了。” 莫尽言有心想让钟勇给自己指点一番,便照方才那样,平心静气瞄准标靶,嗖地一箭,也射在靶心之上。 钟勇看后点点头:“基本技巧你显然已经掌握了,这是练习,所以你能够有功夫去瞄准,如果是在战场上,敌情紧急,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得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准的准头射箭。这点需要你不断地练习,直到随心所欲地拉弓射箭,射中目标。” 莫尽言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有了目标,就是要像钟勇一样百发百中,也做一名神箭手。 他还想说点什么,集合的铜锣声响了起来,钟勇道:“该要比试了,赶紧去吧,加把劲儿,你哥等你的好消息呢。对了,提前告知你们,若进入最后一场比试,会有惊喜哦。” 莫尽言顾不上问是什么惊喜,连忙往集合点跑,一边跑一边想:许哥期待我拿好成绩,跟钟大人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惊喜,会是什么惊喜! 因为天气恶劣,许多士卒无法适应环境的变化,射箭大失水准,有人提出异议,说天气太坏,不利于发挥,要求改天再比。总教头温建铁青着一张脸:“等你们上了战场,遇上刮风下雨,是否要跟敌人商议,等天气晴朗了再开战?” 这话一出口,便有不少人笑了起来。温建继续道:“作为一名将士,在任何情况下,都得上战场。所以,你们要练就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发挥最佳武艺的本领,这样才能在残酷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否则,不是他亡,就是你死!” 一干人都不再言语,纷纷安静下去,继续比试。 第25章 百步穿杨 比试分五轮,每人每轮五支箭,逐步淘汰下来,最后只余下二十名优胜者。 最后一轮比试,由钟勇亲自给大家揭晓比试规则。射箭标靶不再是静止不动的草人,而是在二十丈开外的地方、离地一丈高之处用红绳悬系的十枚铜钱,每人十支箭,十次机会,要求射中红绳上的铜钱,射多者为胜。 二十名优胜者一片哗然,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百步穿杨射的还是宽大的杨树叶,这次他们虽然只有二十丈的距离,但是射的却是铜钱,还是在风中晃动的铜钱。这对练了不足三个月箭术的新兵来说,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唯有莫尽言与孟长龄一言不发,盯着那十枚在风中摆动的铜钱,抿紧了唇,眯缝着眼看着,原来钟勇说的惊喜就是这个!这也太瞧得起他们这群新兵了。 莫尽言问道:“长龄兄,你认为能射中吗?” 孟长龄使劲眯缝起短视眼看远方的铜钱,摇了摇头:“这太难了。嘿嘿,我根本就看不清铜钱在哪儿,若是我能够射中,那必定是瞎猫碰到死老鼠。” 莫尽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跨前一步,站出来:“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铜钱那么小,如何能判定箭已经射中铜钱了?” 钟勇站在一干武官之首:“这个我们自有定法,无需担心,必定能够保证公平公正。你们只管射出最好的水平便是。” 裁判官敲响锣鼓,比试开始,从第一个到第十个,一百支箭都射完了,别说射中,连蒙都没有蒙中的。这种情形令所有的比试者都沮丧不已,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家心里纷纷在想:这最后一场比试,铁定是分不出胜负来的,最好再加一场。 第十名士卒射完之后,钟勇叫了停:“是不是大家觉得这个任务不可能有人完成?所以都失了信心?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难事,我给大家演示一下。”他拿出弓箭,往人群之后退,一直走到十丈开外的地方,“好了,我在这里为大家演示,因为你们是新人,练习的时间不够,我不占便宜,便在百步之外起射。烦请大家往边上退一退,看好了,我要射下一枚铜钱。” 大家都自觉地往边上退去,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钟勇看,这是他们大多数人头一次见钟勇射箭,莫尽言和孟长龄也不过是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钟勇射箭的态度很慎重,他搭箭弯弓,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有条不紊,而且瞄准的时间不少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只听得嗖的一声,箭在空中疾射而去,大家的目光随着那支箭迅速移动,几乎都有些追不上箭的速度。 那支箭越过吊铜钱所在的那条绳子,在四十余丈之处落下了,但是已经没有人去注意那支箭了,因为比箭先落下的,是那枚被射中的铜钱。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莫尽言。 众人都看得十分清楚明白,那箭并没有射中铜钱,而是射中了系挂铜钱的细绳,箭尖割断细绳,这该是一种多么高的精准度啊。 钟勇又连射了两箭,这两次,并没有铜钱落下来,但是大家都听到了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响声,很明显,两次都直接射中了铜钱。 射完三箭,钟勇走回来,摊开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7 说:“百步穿杨其实并不难,我做得到,你们也能做到。下面继续比试吧。” 所有人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余下的十个人继续比试,那边已经重新换上了新的十枚铜钱。虽然看钟勇射得容易,百发百中,但是对新人来说要射中并不容易。比试重新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孟长龄,孟长龄今天算是超常发挥,也托天气变化其他人发挥失常的福,居然一路顺利进入了前二十名。 他上场之后,也不拖沓,搭箭弯弓,连射十箭,箭箭都直指正中的那枚铜钱,虽然没有一支是射中的,但是每支箭都与铜钱的距离极为接近,最后两支还堪堪擦过铜钱的边沿。大伙都看得都捏了一把汗,有惋惜的,也有庆幸的。 钟勇颇为赞许地点点头,这名士卒是个可造之材,目标明确,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个好射手。 庄许对身边的温建小声地说:“这小子还不错吧,自从上次之后,进步颇为神速啊。” 温建不动声色,半天憋出两个字:“还成。” 庄许又道:“老温你别那么冷酷成么,我兄弟的责罚是该取消了吧?” 温建道:“看他今天比试如何。” 庄许不干了:“合着他今天胜不了就还得挨板子是吧?他可是取了两个头名了啊。” 温建淡淡道:“那今天就继续拿个头名吧。” 庄许扬头,鼻孔朝天:“等着瞧,我兄弟一定会赢的!” 说话间,已经轮到莫尽言上场了。他的箭射得非常谨慎,每一箭都经过了仔细的瞄准,射箭之前慎重,但是瞄准之后箭放得极其轻松。第一箭,箭离铜钱还差两寸的距离。第二箭,差了不到一寸的距离。第三箭,箭羽扫过了铜钱,所有人都惊叹出了声。 莫尽言缓缓吸了一口气,拿出了第四支箭,搭箭、拉弓、瞄准、放箭,动作缓慢而不滞涩,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箭飞出之后,众人听得一声极短促极清脆的“当”的一声。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就射中了?! 是的,这是莫尽言射中的第一箭,也不是最后一箭,余下的六支箭里,还有两支也射中了不同的铜钱。虽然后面还有三个人没有比试,但是今天的头名,莫尽言是十拿九稳了。 庄许看在眼里,喜在眉梢,转过头来想对温建夸耀,却发现钟勇不知何时竟站在自己身边了,温建已经到别处去了。 钟勇笑道:“你兄弟相当不错啊,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掌握了射箭的要领,假以时日,必定无出我右。” 庄许白他一眼:“这还用说么?我兄弟将来必定是比你更厉害。” 钟勇也不计较,摸着下巴道:“唔,这有可能,但不是现在。” 待所有的人射完十支箭,结果已定,除了莫尽言,这二十人竟无有再射中铜钱的。 新兵比试结束,莫尽言出尽风头,不少老兵都认得他了。莫尽言与孟长龄的责罚自然已经抵消了。 比试结束之后,所有新兵都重新被编排到各个百户手下。莫尽言和孟长龄都被招入了弓弩营,与其他各营稍有不同,弓弩营是归钟勇直接统领的。这其中最高兴的人要数孟长龄,没想到最后居然还能和莫尽言一起入弓弩营,虽然编在不同的小旗,但总还能在操练的时候常常碰面。 最不高兴的要数庄许,他本来打算将莫尽言招揽到自己旗下的,孰料被钟勇捷足先登,他对钟勇恨得牙痒痒,每次都不懂声响地跟自己对着干!要说钟勇是庄许的上司,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钟勇比他的正六品还高了两级,他却毫不待见自己的上司,还经常吹胡子瞪眼给人脸色看,丝毫不怕人家给他穿小鞋、打压他。 而神奇的是,钟勇居然也从不与他计较,甚至还很纵容他。这让莫尽言看了很是费解,有一回他私下问过庄许,难道不怕得罪钟勇。庄许脑袋一扬,怕什么,大不了将我遣往别处去。 莫尽言看庄许那样子,似乎还真不怕钟勇会拿他怎么样,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自己对俞思冕的感情来,难道钟勇对许哥也是自己这样的感情?这么一想,越想就越觉得像,但是又不敢找他俩去确认,只好心里存下疑团,等着它自己慢慢浮出来。 新兵操练结束,莫尽言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依旧是操练,不过重心放在了弓弩和刀法上。弓弩就不用说了,钟勇是他的目标,一定要追上甚至超过他的箭法。 刀法的重要性他早就见识过了,他还记得渔村遇劫那晚,自己差点死于刀疤脸倭贼的倭刀之下,若非运气好遇上庄许他们,怕是早已魂归九天了吧。所以他一定要练好刀法,除了远距离杀敌,在近身搏斗中,他也不能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第26章 怀念 新兵操练结束,便到了冬月,离年关也近了。每年的秋冬之际,倭贼会利用季风之便,顺风南下,抢掠东南沿海,闽地首当其冲。所以一入冬,沿江海各地都提高了警惕。钟勇派遣将士下到各地去巡视,每半月轮换一次。 在入伍四个月之后,莫尽言终于开始随军下去巡防。巡防将士以总旗五十人为单位,巡防一镇,总旗又兵分五路,以小旗十人为单位,每小旗巡防数里,人员布置得还算密集。 莫尽言是弓弩营的,巡防时要分派到别的总旗去,这次庄许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家兄弟拉到自己队伍中来,所以莫尽言就跟着庄许一起出来了。 “为什么不开战船过来?”莫尽言对着滔滔江水,问庄许,自他入了伍,上船的次数还寥寥可数,“如果将楼船开出来,停在江边,或者在江海中巡逻,料想那倭贼也不敢造次,随便进犯吧。” 今晚轮到他们兄弟二人值守,他俩沿着河堤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庄许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翻白眼看天:“咱们整个梅花所,总共只有五艘战船,其中一艘蒙冲,另外四艘是笨重的楼船。有两艘楼船已经很旧了,你们常去操练的船,就是这两艘,老旧得都上不了战场了。你说这情况,怎么可能开船出来巡防?” 莫尽言有些不理解:“船不够就造啊。” 庄许冷笑一声:“哼,哪来的银子?再说战船全都是造船厂统一配发的,而且也不是你想造就能造出来的。” “这又是为何?”莫尽言问。 庄许解释道:“本朝立国之后,有几批前朝余孽率船队退逃至海外,试图找机会反扑。一些前朝遗民私自驾船逃亡海外,想要投奔这些海外余党,后被朝廷水师俘获一批外逃者。朝廷震怒不已,认为这些遗民外逃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8 外在条件是民间能够私造海船,遂禁令私自造船,前朝遗留下来的船厂或充公,或摧毁,许多造船工匠也受牵连,死伤者不计其数。许多船匠因此逃亡,无觅踪迹,使得许多造船技艺亡失。故当今的造船厂各方面都不及前朝,这也就是我们的水师为何捉襟见肘的缘故。面对这小小的倭奴,我们竟也束手无策。” 莫尽言听着这话,不知道怎么接口,这些内容他多半已从另一种角度自他爹口里听说过了,像他爹这样的造船匠人,逃出生天的应当也是不少的,只是散逸民间,技艺并没有消失,只不知是否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而当下想要在造船技艺上追上前朝,甚至超越前朝,也不是不可能的,契机良好,三五年就能恢复水平,契机不好,大概要多花上三五十年也未可知。 庄许许久听不到莫尽言接话,便小心翼翼问道:“小言,我记得上次陪你回去,你从家中带出来不少船模,你祖上——该不是逃亡出来的船匠吧?” 莫尽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最后还是点点头:“是的,我祖辈原是明州的造船匠人,后来我祖父死于非难,我爹就辗转到福建来了。”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庄许也不再追问,当时那个环境,真是造化弄人,说不清孰是孰非,便换了话题道:“这次我们回去之后,你该去船上操练了。” 莫尽言知道不能驾船追敌,对上船也失了热情,只是问:“许哥,过几天就是冬至了,会放假吗?”爹娘和聂世翁都是冬至前去世的,按习俗,冬至是要去祭扫的。 庄许明白他的想法:“应该是有的,你要回去看看吗?” “嗯。去看看我爹娘和聂世翁。”莫尽言点点头。 庄许叹口气:“我也该去看看我娘了。真快,我娘都去了十二年了。” 莫尽言鼻子有些酸,他娘是生他的时候难产去的,他连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起过他娘还是个美人,可惜红颜薄命。 一时间,兄弟俩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寒风凛冽,两个人鼻子冻得通红,身上的棉衣似乎也不管用,北风直往衣服缝隙中钻,身上那点热气早就被吹散了,身上冷冰冰的。 今晚云层厚,月光完全被遮蔽了,根本就看不到江面上的动静,就算是倭贼驾船来了,怕是也一时难以察觉。莫尽言望着黑魆魆的江面,什么也看不到,他皱皱眉头,这样的情况,即便是有将士下巡到各地,怕也是防不胜防。 他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便听见有锣鼓声从对面传了过来。“不好,倭贼从江对面上岸了。”莫尽言惊呼。 庄许拧着眉头:“赶紧回村子。” “我们不到对面去吗?”莫尽言有些不大理解。 庄许道:“对面也有咱们的人,倭贼极其狡猾,如果被发现了,肯定会撤退,换个地方作案。我们先看情况再确定是否前去支援。”庄许显然经验要丰富些。 莫尽言不再多说什么,拔腿就往他们驻扎的村子跑。这些年江海沿岸的百姓都被倭贼骚扰成习惯了,个个都很警觉,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都起来了。借宿在百姓家中的将士们都已经集合在了村口,庄许留下一个人在村口大钟下守着,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往江边跑。 正跑着,对面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每一声间断的时间比较长,这是倭贼撤退的信号,庄许带着人在江边停下来:“倭贼撤了,等一等,看他们会跑往何处。” 说话间,不知是谁点起了野火。此际百草枯折,河岸上都是茂密的草木,田地里还有人们收获过后堆积起来当柴火的稻草,都是极易着火的,火种一扔,熊熊的火焰便立即起来了,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火光中,莫尽言隐约看到,江中有三条小船仓皇往下游划去,他拔腿便沿着河堤迅速追上去。 庄许在后头喊:“小言,你去干什么?” 莫尽言不回答,一手提弓,一手取箭,提起一口气,一气奔了一里来地,然后站住了,迅速搭弓射箭,利箭嗖地一声穿破夜空,往江中的小船射去,第一箭没中,箭落在船后的波纹里。 莫尽言又紧接着连射两箭,一支落在船侧,另一支却射到了船上,只不知道有没有射中船上的倭贼。莫尽言还想搭箭再射,船已经消失在亮光之外了。他发泄似的挥了一下手中的箭,若是此刻有船能追上去,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庄许也追了上来:“射中了没有?” 莫尽言将弓箭收起来,叹气道:“只有一支射到船上去了,不知道射中了没有。” 庄许拍他的肩:“干得好!应该多给他们几箭。” 莫尽言叹口气:“太黑了,看不见。要是有船就好了。” 庄许也叹口气:“以后会条件会慢慢好起来的,走,我们回去看看。”谁也不知道倭贼今晚还会不会再来,只能回去守着。 这一晚的后半夜,过得非常平静,再没有钟鼓声响起。庄许隐隐觉得,可能是莫尽言的那三支箭起到了作用,没准那射上船的哪一箭正好射中了人,倭贼心里有了忌惮,便不敢再造次。但是近期一定要加强防范,倭贼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今晚没有得手,那必定会改天卷土重来。 果然,三天后,长乐上游的闽清县遭劫,闽清位于福州之西,已经非常靠内陆了,倭贼极少进犯到那处,所以防范也比较薄弱。 但是这一次,倭贼正是钻了这个空子,在闽清不仅抢劫财物,还杀人放火,似在泄愤一般,将所经之处全都点上了火。当地百姓虽及时警觉反抗,但也死伤了二十多人,财物损失不计其数。 过了几天,倭贼又劫掠了连江的一个沿海小镇,如此才扬长而去。 把莫尽言一干人气得七窍生烟,但是钟勇所辖治的范围有限,手下兵力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这让莫尽言愈发觉得战船的重要性,只要有战船,便可日夜在江海巡逻,见到夜间的船只就盘问,如此便能够杜绝倭贼上岸抢掠的可能。 换防之后,正好是冬至节,户所也给将士放了一天假,离家近的,赶回去过节了,远的,就留在营所内过节。 莫尽言独自一人回到江口渔村,给爹娘和聂世翁祭扫。天上飘着小雨,朔风萧瑟,仿佛迎合莫尽言的心思似的。他小心地将坟头的草拔掉,又给坟头添了点土,焚香烧纸,磕头行礼,在雨中哀思良久。 细密的雨丝落下来,粘在头发上,仿佛是白了头一样。他浑然不觉,只是看着眼前的黄色土包,突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就像是这世上可有可无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39 的尘埃,亲人们一个个都离他去了,还会有人需要他吗? 转念又想到了师父和庄大哥,是了,就算是师父和庄大哥不需要自己,但也肯定会关心惦念他的,他并不是那粒可有可无的尘埃。也或许,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俞大哥也偶尔会想起他来的。 莫尽言想得不错,就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俞思冕正在思念他。 冬至节,衙署里放了假,一应官员公差都回家过节去了。俞思冕回到府邸,陈良迎上来:“大人,祭品都备好了,这就给老夫人他们祭上么?” 俞思冕淡淡道:“我来吧,你去忙你的。” 俞思冕并非是他同莫尽言所说的茶商,事实上,他是福建行都司建宁府的卫指挥使,朝廷四品武官,辖管闽西北一带安危。在赴任途中遭人暗算,几乎折命于闽江之上,天不绝他,幸被莫尽言所救,得以逃出生天。然而这一次遭遇,虽然不曾让他失了性命,却让他丢了一颗心。 俞思冕洗了手,回来亲自将果品三牲摆上,焚香祭拜。供桌上摆放着四个牌位,前三个牌位上的人名身份都写得清清楚楚,母亲的,恩人聂大夫的,义妹聂芸的,唯有第四个牌位,上面只简简单单写着“妻莫氏尽言之神位”。外人一看,便以为莫尽言是俞思冕的亡妻。 这是俞思冕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也为了补偿莫尽言的心愿,特意立的牌位。外人只知道俞思冕已经成过亲,夫人在赴任途中遭遇了意外,俞大人情深,日夜悼念亡妻,不再论婚姻。 只有陈良对自家大人此举有些稀里糊涂,当初让去找的莫尽言明明是个少年,怎么又成了大人的亡妻了呢?难道是莫家还有一个姑娘?但是俞思冕一向冷漠寡言,形容又十分严肃,所以也不敢问得太详细。 祭祀完毕,俞思冕跪坐在蒲团上,将莫尽言的牌位捧在手里,用袖子轻轻地拭去上面的灰尘,手指轻轻地摩挲上面的每一个字。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灰尘,牌位几乎每天都要擦拭一遍,摩挲得都光滑发亮了。 他将牌位放在腿上,眼睛盯着香炉上的袅袅烟雾,神思却飘到了闽江的小船上,眼前恍惚出现一道前俯后仰的身影,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摇着桨,偶尔会回过头来,对着自己一笑,灿烂而明亮。那些寒冷的夜晚,狭窄的船舱里,那个倔强又好强的孩子,手脚僵硬地躺在自己身边,因为羞涩与窘困,不肯靠近自己半分,呼吸深深浅浅极不平静,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的小心思呢。可是自己当时竟然宁愿装糊涂。 那音容笑貌和温热的呼吸,仿佛就是眼前耳边,让人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人已经去了。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自己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没有看见那具冰冷残破的身体,就能让他继续活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都是鲜活的,生动的,充满各种喜怒哀乐,一直都是温热着的。 俞思冕的眼睛模糊了,喃喃道:“小莫,你回来好不好,哥答应你,你说什么哥答应你。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哥,所以从来都不肯出现在我的梦里?你若是肯原谅我,入我梦中一见可好?” 然而越是想见,越是不能见到。莫尽言这三个字,就这么成了俞思冕心口那颗永远也去不掉的朱砂痣,终身都会留在那里,时时刻刻都无法忘记。 第27章 造船 莫尽言郁郁寡欢地回到长乐,此时离过年尚有月余时间。他得了机会上楼船操练,那楼船大则大矣,但是陈旧之极,形制连爹爹做的船模都不如,是最旧式的楼船,而且极为笨重,不知是哪年哪代传下来的。整日停靠在海湾中,不知还能否航行得起来,靠这样的船去御敌,想也是不大可能的。 莫尽言冒出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自己造船,哪怕是极小的走舸,也总比在岸上眼睁睁看着倭船从眼前溜走要强。 但是这年头,普通的大船都是不容许私造的,更何况的战船呢,一个不好,就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只好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过年的时候,兄弟俩放了三天假,回去陪庄进过年。莫尽言得了空,便去钻研他从自家废墟中拯救出来的那几只船模。祖父和爹爹的手艺都极其精巧,做出的船模极漂亮又精致,那么复杂的结构,每一个细微处都不遗漏。 他端详着祖父做的一只走舸,忍不住动了将它拆开来细看的念头。爹爹以前教他做船模的时候,每一块木板都是十分巧妙地卡在一起的,没用一个钉子,他猜想祖父做的也应该是这样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走舸的每一片木板都拆了下来,一边拆,一边留心细看,默默记忆,拆完后,又将整只船模按原样拼装回去。如此拆装了几次,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觉得要是现在叫自己去做一艘走舸,他能做个十之八九了。 庄许推门进来,看见莫尽言坐在桌边捣鼓他的宝贝船模,桌上一桌子碎木片,吃了一惊:“小言你干啥呢?怎么把它拆了?” 莫尽言正全神贯注地拼装船模,心思正在手头的活上,听见他问话,只摆了摆手,不答话。 庄许走过来,坐在桌边,看着他将那小小的木片试着一块块装回去。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些碎片终于变成了一只完整的船模。 莫尽言长吁了一口气:“许哥,你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庄许又问了一句。 “我祖父做的走舸,我拆来看看构造,然后又给拼了回去。”莫尽言答。 庄许看看他手里的船模,又看看他:“小言,你想造船吗?” “啊?”莫尽言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仿佛被人窥见了心思一样,脸上浮上一丝红晕,“没啊,我就是想捣鼓一下船模。” 庄许嘿嘿笑了一声,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肩:“你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跟哥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想就想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庄许料想他祖父当初因造船受过牵连,大概对造船这事比较敏感。 果然,莫尽言说:“朝廷不是禁令民间私自造船么,更何况这还是战船。” 庄许哈哈大笑:“你现在是什么?你现在已经入了军营,怎么能够算民间呢,造了船给水师用,还怕担什么私自造船的罪名吗?” 莫尽言双目熠熠:“许哥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庄许颔首:“那是当然,哥什么时候骗你了?不过我们先需同钟勇商议一下,征得他的同意,造什么船都无后顾之忧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庄许摸着下巴,他曾不止一次听钟勇抱怨过战船太少,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0 常常捉襟见肘,如今有机会添几艘船,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吧。 莫尽言笑逐颜开,举着船模给庄许看:“许哥,咱们就先造这种船。” 庄许看那船,造型简单,形制小巧:“这是什么船?” “这个叫走舸。”莫尽言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走舸比楼船小得多,下面是船舱,上面是甲板,甲板周围设女墙,桨手在船舱中,弓箭手在甲板的女墙后射箭。走舸的速度比楼船快上许多,因为小,行动也极其便利,一个小旗便能够操纵一艘。到时候咱们只需派出几支小旗,在江面与沿海巡游,便能够监视倭贼的动静,必要时我们还能够在倭贼上岸之前就消灭他们。我觉得我们不能一直在岸上干等着,这样防不胜防,效果太微弱了。” “听起来非常不错。不过你得确保,你是真的会造船,造船跟船模可不一样啊。”庄许忍不住提醒他。 莫尽言拍胸脯保证:“我一定会造出来的。”他胸有成竹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是他头一回造船,就算是一次不成,多试几次也就成了,况且还有他祖父留给他的宝贝图样呢,上次在柜子底下找出来的铁力木盒子,里面放的就是祖父留下来的造船图样。 钟勇果真很乐见莫尽言的造船理想,并全力给予支持。莫尽言得了首肯,便开始准备造船各项事宜。他发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实际上,造一艘战船困难重重。 首先,他一个人绝对做不来如此庞大的工程。这不是造一条渔船那么简单的事,随便弄上几根木头,锯成段,锯成板,刨一刨,用楔子钉起来,拼起来,船就成了,打上桐油,晾起来,到了时间便下水浸泡,如此便就成了。走舸虽然是战舰中的小型船,但到底还是大船,不是一个人十天半月就能做成的。 造战船,需要好木,也需要好帮手,说白了,就是需要白花花的银子。这些莫尽言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纵有一身本领和满腔热情,也只能等钟勇将这些都安排好,才能够动手造船。 为了造好走舸,莫尽言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画草样,估算各种材料。他甚至还想过,若能去福州的船厂看一看,跟师傅们学习一段时间,这样就更加轻车熟路了吧。但是这也只能想一想,因为船厂不是外人随随便便可以去的,一切还得自行摸索。 这日在他练箭场射箭,钟勇来了。 钟勇看莫尽言射完一筒箭才出声叫他:“莫尽言。” 莫尽言背上弓箭过来,笑嘻嘻道:“钟大人,比试一下么?” 钟勇笑看着他,这小子,就是这么自信,令人欣赏得紧:“好,三箭定胜负。” 莫尽言扬起头:“三箭就三箭。” 钟勇伸手,马上有人给他递上了弓箭:“如何比?” 莫尽言自然知道钟勇的厉害,简单的肯定难不倒他,便指着最远处的那个标靶道:“从这里,射最远处的那个靶子。” 他们所站之处,距离最远的那处标靶大约是四十丈,四十丈差不多是普通射手的最大射程,而要想射中标靶,就必须射得比这更远,这就对弓的韧性和弓箭手的臂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钟勇咧嘴一笑,这小子就喜欢挑战高难度,太对自己胃口了:“成,最远的就最远的。” 射箭场里所有正在练习的士卒们都围过来了,莫尽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挑战他们弓弩营的神箭手,真是胆大包天! 莫尽言又道:“大人,咱们每人一箭,轮流着来?” “行啊,你先来还是我先来?”钟勇面色始终挂着微笑,似乎全然不是挑战。 “那大人您先来吧。”莫尽言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少与钟勇关系好的士卒笑道:“大人,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原来莫尽言来到弓弩营不出三个月,就挑战了所有的弓弩手,竟没有一人能够胜过他,这让弓弩营的一帮老兵们对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有人来教训一下这小子。 孟长龄站在一干新兵中,脸兴奋得通红,他挥挥拳头:“尽言兄,我支持你!” 莫尽言笑得露出了白牙,冲他摆摆手,表示感谢。 钟勇就站在原处,搭箭、弯弓、瞄准,那张弓几乎被拉成了满月状,周围的人都散开了,屏住呼吸等他放箭。箭“嗖”地一声,便稳稳直朝目标飞去,眨眼间便插在了靶心上。众人都拊掌欢呼,好整以暇地等着莫尽言射箭。 莫尽言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那笑容煞是自信,一干老兵看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拳。 而孟长龄满脸通红,有一种看自家哥哥教训欺负他的顽童的得意与自豪。 莫尽言稍微换了一下位置,站好,取弓,拿箭,搭箭,弯弓,瞄准,时间比钟勇多花了一倍。他还做不到像钟勇那样随心所欲地朝目标放箭,其实从这点看,他就已经逊于钟勇了。 但是现在谁在乎这个细节呢,大家都关注的是结果,因为无论你花了多少时间,短也好,长也罢,只要你射中了,那就是胜利。 莫尽言的箭飞出去了,稳稳地,紧随钟勇的箭,也插在了标靶上,正中红心。老兵叹气,新兵雀跃。没办法,谁叫这群老兵总是仗着资历老,欺负他们一群新人,也只有莫尽言能够以压倒性的优势让老兵们折服。 钟勇看他射中了,微微一笑,继续下一箭,又中了,紧接着莫尽言也中了。到第三箭的时候,莫尽言失了准头,射得稍微偏了些。“我输了,还是大人神勇。”他笑着收起弓。 钟勇看着那偏了一分的最后一箭,笑了,这小子居然还懂得奉承人:“承让承让。走,有事找你呢。” 莫尽言一喜,知道是造船的师傅请来了,连忙跟上,压低声音问:“可是师傅们到了?”造船这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有上层的几个人知道。 钟勇点点头:“正是。” 莫尽言笑逐颜开:“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工了?”前几日木材、工具等均已经采买齐备,就等师傅了。 钟勇看着他肩上的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不操练了?” 莫尽言抓抓后脑勺,这是个很难取舍的问题,要造船,就不能操练了,莫尽言认为自己还没有到无需操练的地步:“那怎么办?” 钟勇道:“你不是画了草图,看看那群师傅有没有懂的,若是懂,那就无需你操心了,都交给他们便是,若是不懂,那还得你自己去主持。” 莫尽言点点头:“先看看再说。” 第28章 成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1 钟勇请来的师傅共有五人,都是从长乐与连江请来的老船匠和老木匠师傅,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技艺,做个小船、打个家具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但是没有人造过战船。 尽管如此,莫尽言还是如获至宝,对每一位师傅都恭敬有加。手艺人有一个特点,学艺不精是不会出师的,年纪越大,技艺便越精湛,脾气也自然就越古怪,他们有他们的骄傲嘛。 莫尽言为每位师傅斟上茶:“师傅们请喝茶。” 钟勇坐在上首,几位师傅都忌惮他,没人敢喝,钟勇笑道:“师傅们不必拘礼,请喝茶。这次请大家来打船,我是外行,小莫是里手,所以一切还得你们切磋商议。只是小莫毕竟年幼,许多事情经验不足,还得烦请各位师傅多指点一下他。”说着站起身来,“我有事,先行告退,具体你们详谈,造船的事就拜托大家了。” 钟勇知道自己在这里,这群师傅不自在,所以很识趣地走了。 莫尽言在最下首坐下,开始跟师傅们套近乎:“师傅们请喝茶。小子姓莫,名尽言,祖上也曾以造船为生。后来先父在连江倭乱中不幸遇害,小子学艺未精,不敢辱了家门,就转行做了别的。近日我们钟大人想要造船,知道我略懂一点,便让我做个中介,陪诸位师傅一起做船。” 一位高瘦的中年师傅微微动容:“你姓莫,可与新田的莫怀乡有什么关联?” 莫尽言脸色也变了,站起来一揖到底:“原来这位师傅认识先父,不知师傅高姓大名?” 中年人长叹了一口气:“原来竟是故人之子。鄙姓谢,多年前曾与你爹在一起做过船,没想到后来他竟遭遇不测,这杀千刀的倭狗,早该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原来是谢伯伯,难为您还记得先父。此次请大家来,就是为了做驱逐倭贼的战船。”莫尽言趁机说。 “造战船?”在座的几位师傅脸上纷纷都变了颜色。 谢师傅嘴角抽了抽:“莫贤侄,你不是说笑吧?战船只能官船厂才能做,我们做,是要被杀头的呀。” 莫尽言摆摆手:“此事不用担心,我们是为水师造船,也就是替官家办事,并非造私船。” 几位师傅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师傅提出来:“我们谁也没有做过战船,不知道如何做法啊。” 莫尽言笑道:“我也没有做过。不过我这里有模子,对战船的结构我也了解一些,到时咱们一起商量着来,各位师傅都聪明绝顶,手艺又都是精湛的,这战船虽然难一点,我们慢慢来,也不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今后要多多烦劳各位了。” 众人想一想,也是这个理,无论大船小船,道理都是相通的,既有模子,应该就是不难的。 莫尽言道:“师傅们今日也累了,我领大家去歇息吧,等明日咱们再来商量具体细节。” 第二天,莫尽言拿出船模、草图同几位师傅研究,大家都是做惯木工活的,一看便各抒己见。莫尽言听着大家的意见,如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一番讨论下来,比自己独自琢磨半年的收获都要丰富。莫尽言决定了,第一艘走舸,他要全程参与建造。 造船的地点选在梅花所附近的海湾里,大船通常都是临水而造,造好后方便下水,节约人力物力。 造船的事并没有大张旗鼓,甚至是秘而不发的,钟勇为了保密,还特地将这一片圈了起来,不许闲杂人等入内。因为就算他们是水师,也没有私造战船的权力,所需战船须得同上级报备,由官船厂统一配发。 这一次造船钟勇还同长乐县令商议,县令非常支持这个做法,还从县衙拨出了一笔银子作为支持。他们准备待船好后,再同上级报备,说自己征购了几艘民船,改装成战船,算是先斩后奏了。 莫尽言干脆将操练地点换到了船上,上半日上船去操练,下半日同师傅们一起做船,晚上就同师傅们睡在一块儿,不再回营舍。 谢师傅是个造船老手,做了三十几年的船了,是这群师傅中资历最老者,莫尽言便让他做主。 谢师傅围着采买回来的木材,这个敲敲,那个看看,最后说:“贤侄啊,这现有的松木、杉木和樟木都是不错的造船木材,但根据你说的走舸特点,我认为最好是选用轻木与柚木,轻木质轻,船便轻快,柚木耐水耐火,不易腐蚀和变形。” 莫尽言点头道:“那我这就去想办法找去。” 谢师傅摆摆手,继续道:“轻木只怕不好找,我也没见过几次,据说只有云南才产,这一时间怕是寻不来。而柚木的数量又少,只怕也不好找。如果找不到这两种木材,楠木与柏木也是可以的。大船的龙骨与船底,非要上好的木材不可,才能牢固结实耐用。而栈板与桅杆则不拘何木,普通的皆可。” 莫尽言一边点头一边用心记下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自己临时起意,说要造船,这木材也都是临时准备的,哪里有那么多早就伐好风干的木材呢,便说出自己的忧心:“谢伯伯,我怕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的干木材。” 谢师傅倒是不担忧:“其实楠木倒是不难买,一般的木材铺子多少都会囤积一些。如果采买不到,可以去邵武府采买,武夷山区盛产楠木,富贵人家多以楠木造屋或做寿材,那处长年都有大量楠木伐出。” “好,我这就跟钟大人说去。” 莫尽言和师傅们根据船模的比例,计算好各类木材的长度宽度,就着已有的木材,将木料都加工好。莫尽言下午得空的时候,便过来一起砍木头、刨木板、凿孔,刨花带着木头的清香,一卷一卷从刨口上冒出来,落在脚边,像花卷儿一样,很快便铺了一地。 莫尽言记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做木工活,总喜欢踩刨花,他喜欢听“咔吱咔吱”的声响,就像乐律一样动听。还可以挑选出最完美的没有边角损坏的刨花,套在手腕上,就像芸姐姐手上的镯子一样。 用刨花来点火,会烧得特别快,呼啦啦的,火一下子就烧旺起来了,在小莫尽言还不太会用木柴烧火的时候,刨花是他最喜欢的柴火。 因此,刨木头是他最爱做的木工活,将粗糙的木头刨得像打磨过一样光滑平整,是一件快乐而有成就感的事。 待他们将所有的木料都收拾好的时候,楠木终于采买齐备了。托闽地百姓钟情楠木的福,无需去邵武,便已经找齐了所需的木料,若是要去邵武采买,来回起码需要一个多月,那么走舸的完工则将会遥遥无期。 莫尽言以一种朝圣的心态去造第一批走舸,他忆起许久以前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2 ,还跟俞思冕在一起的时候,俞思冕问他,如果将来有机会,愿不愿意造大船,当时自己以为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现如今自己虽然没有造大船,但是已经能造战船了,造大船也是迟早的事,可惜俞大哥永远也看不到。 时间是一位能工巧匠,它将木料雕琢成光滑的栈板、结实的龙骨、有力的舵杆、轻巧的桨橹、精致的格窗,一切都静待师傅们的巧手来拼装。莫尽言对每一根木头,每一块木板都了如指掌,它们该放在哪个位置、如何拼接,就如同明镜一般在他心底呈现。 大家在忙碌一个月后,终于见到了第一艘完整的走舸。走舸是根据船模放大了廿倍打造的,船长丈余,阔六尺,底平上阔,是典型的沙船形制,这种船的特点是吃水浅,船速快,操作灵便,最利于追敌。 莫尽言兴奋地想,有了走舸,就能追上倭贼的快船了,只要能追得近一点,就可以放箭杀敌,再也不让倭贼们在江海上横行霸道。 船完工之后,还需反复上桐油,风干,刷漆,再风干,如此方能试水。 第一批走舸总共造了5艘,船工师傅们领了工钱,都被打发回家了。临走前每个人都被叫住叮嘱了一番,不能同任何人说是在造战船,而是在给官府造货船。 造船师傅离开后,莫尽言也回到了营地,这是他离开一月后第一次回来。 孟长龄此刻正在射箭场练习射箭,一听说莫尽言回来了,将弓往肩上一挂,好似踩了风火轮一般往营舍跑。 待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正看见庄许勾着莫尽言的肩拉着他往外走,孟长龄猛地收住脚,站住了:“尽言兄,你回来了?庄大人好。” 庄许摆摆手,作势打发孟长龄:“挺好的,你去忙你的吧,我带小言去吃饭。” 孟长龄这才想起来该是晌午饭时间了,他站在那儿不动,使劲地盯着莫尽言傻笑。莫尽言也许久没见到这个朋友:“长龄兄,许久不见,近来还好吧?” 孟长龄猛地点头:“甚好,多谢挂念!尽言兄去了何处,怎么这许久才回来?” 造船这事钟勇要求保密,莫尽言自然也没跟别人说起过,只好点头道:“钟大人安排我去别处操练了,一时间回不来,才去了这么久。我们要去吃饭,长龄兄要是还没吃,那便一起去吧。” 庄许许久没见自家兄弟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忙,许久没去看情况,也不知道那些船造得怎样了,正想找个机会同兄弟说说体己话,问问船的情况,谁知道孟长龄这家伙跑来了,心里便有些不爽:这小子怎么恁么没眼色呢。 孟长龄显然不知道庄许心里对他怨念无比,只顾着高兴去了,便一路走,一路询问莫尽言在那边操练的情况。莫尽言拣上半日的操练情况说了,又问了他的操练情况。两人一问一答,倒把庄许给晾着了。 庄许皱着眉头,觉得这姓孟的的小子怎么看怎么讨厌,让你来吃饭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抢老子的风头。 便不管莫尽言和孟长龄正在说什么,大咳了一声道:“小言,我爹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去瞧瞧。” 莫尽言连忙转过头来道:“师父在盼我回去呢?他还好吗?等我去同钟大人说一声,告个假,明日回去看看师父去。” 庄许撇撇嘴:“同他告什么假,我同意就行了,你只管回去。”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庄许不乐意了:“怎么,我堂堂一个百户,还批准不了你个小卒一天假?” 莫尽言笑着摇摇头:“不是的,许哥,咱们是兄弟,还是要避一下嫌的好,省得有心人说你假公济私。我去找钟大人告假,他铁定是准许的。况且我是弓弩营的,归钟大人管,找他告假更合理些。” 庄许不耐烦地摆摆手:“成,去吧,去吧。” 孟长龄看着这兄弟俩为了这点小事差点闹不愉快了,便在一旁笑道:“庄大人,我觉得尽言兄说得有些道理,都是为了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 庄许白了一眼孟长龄,心道:这还用你来教我? 孟长龄接收到庄许的白眼,缩了一下脖子。 第29章 秘密 吃完饭,孟长龄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庄许瞪着他:“孟长龄,你还不赶紧去操练,老跟着我们干嘛?” 孟长龄看了一眼莫尽言,有些不舍地说:“那我走了,尽言兄你去吗?好久没看你射箭了,不知道最近精进多少。” 莫尽言刚想张嘴,就被一旁的庄许抢过话头:“小言,我们去找钟大人吧,早些告假,好早点回去。” 莫尽言点点头:“长龄兄,你先去吧,我晚点再去射场,到时候一起切磋。” 孟长龄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庄许看着他的背影:“真是个没眼力价的家伙。” 莫尽言笑着摇摇头,兄长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跟谁都赌气啊。“走吧,许哥,去找钟大人。” 庄许拉着他的胳膊:“急什么,晚点再去,先去我那儿,跟我说说船的事。” 莫尽言咧嘴笑了起来,难怪这么急着将孟长龄打发走呢。也难怪,庄许这一个月一直都在忙,中途只去海湾看过一次,那时候还都是木材,船的雏形都没有出来。造好之后,钟勇又卖了个关子,死活不让人去看了,说到时候与大家一起见证惊喜。 于是庄许拉着莫尽言问了老半天,事无巨细,全都问遍了。末了他一拍手:“太好了。我们过几天就能看到了?” 莫尽言偏着头想了想:“漆过两天才能干,下水还需要三五天的样子,应当就是这几天了。” 庄许摩擦了一下拳头:“有五艘对吧,到时候我要一艘来,咱们兄弟就可以开船去巡防了。” 莫尽言笑道:“走舸还是太小了,在江中还可以,在海里就有点小了,不大经得起风浪,入海的话,还是大一点的船比较稳妥。” 庄许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现在走舸造出来了,下次咱们就造更大的船,蒙冲舰还是海鹘船?你都会造吧。” 莫尽言也兴奋起来:“自然是能的。下次同钟大人说说,咱们试试海鹘船?” “行啊,有何不可的?哥支持你!”兄弟有能耐和梦想,当兄长的怎能不支持! 莫尽言去向钟勇告假的时候,钟勇不仅给批了通行文书,还允许他当晚就可以回去陪师父。莫尽言得了批示,屁颠屁颠地走了。 庄许也想跟着回去,被钟勇扣住了手腕:“庄大人,你前几天才刚回去过,这就又要回去,不怕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3 人说闲话?” 庄许挣开手,横他一眼:“有什么闲话好说的?钟大人,请你自重,别拉拉扯扯的,给外人看着说闲话。” 钟勇笑道:“我怕人说闲话?你老巴巴的拉着你那兄弟作甚,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 庄许不高兴地瞥他一眼:“我爱跟着谁你管得着吗?他是我兄弟,我爱照顾他不成?” 钟勇突然嗤笑一声:“他是个男人,样样都比人强,用得着你天天护犊子一样跟着?你别不是安了别的心思吧?” 庄许一下子恼了,脖子都气红了:“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我跟你说老实话吧,姓钟的,我与他已经结了契兄弟了,契兄照顾契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说完挑衅似的看着钟勇。 钟勇的手都气得抖起来了,他的声音如同寒冰一样:“庄许,你这话可是当真?你当初是说要回去娶妻生子,我才放手随你去。现在你居然跟我说你同姓莫的那小子结了契兄弟,这可是事实?” 庄许突然打了个寒战,仿佛被这话给冻住了,他梗起脖子:“我跟谁结契兄弟关你屁事,我就是喜欢莫尽言!我就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也愿意和我在一起!” 钟勇胳膊一挥,“啪”地一声,桌上的茶罐被扫到地上,炸裂开来,满地都是碎片和茶水。他迅速一闪身,便将庄许牢牢困在自己身前里,胳膊一伸,箍住了庄许,一手捏住他的下颌,一头便亲了上去。 庄许拼命挣扎,无奈根本挣不开钟勇的钳制,只能“呜呜”地挣扎两声。他几乎都忘记了,钟勇是锦衣卫出身,身手强过自己一大截不说,行事从来都是狠厉不择手段的,只因他对自己太放纵了,所以才失了警惕性。 刚才那一声脆响,将门外偷听的孟长龄猛地吓了一跳,他赶紧蹑手蹑脚退开去,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止不住心如擂鼓,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秘密:原来莫尽言和庄许居然是契兄弟。难怪庄许不待见自己,竟是这么回事。 原来莫尽言前脚刚一走,孟长龄后脚就来寻他,没想到正好碰上庄许和钟勇起争执,他本想转身就走掉的,不料他们说到了莫尽言的名字,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结果听见了这个秘密。这让他惊诧不已,原来莫尽言竟是这种人,他真宁愿没有听到这段话。 孟长龄埋头紧跑,连迎面走来了人都不知道,一头便撞了上去。 “孟长龄!”一声怒喝将孟长龄惊醒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正是面如钟馗的温建,他连忙躬身道歉:“抱歉,大人!对不住!” 温建板着脸冷哼一声:“这个时间你不在操练场操练,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撞什么呢?如此冒失,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端方!”温建本来对孟长龄的印象已经略有改观,如今见了他操练时间开小差,不由得怒火又上来了,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通。 孟长龄几乎想哭,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好死不死被这个铁面阎罗碰上。他一面鞠躬一面往后退,唯唯诺诺道:“我这就去了。”退了一段距离,然后转过身,拔腿就跑,也顾不上温建的眼睛里嗖嗖射出凌厉的冷箭。 这边厢钟勇霸王硬上弓,将庄许吻得满面面通红、气喘吁吁。庄许拼命挣扎,甚至想曲起膝盖去顶钟勇的下身,不料被钟勇取得先机,趁机将他压倒在床上,他两手压住庄许的胳膊,双腿制住庄许的下肢,抬起头来喘了几口气:“庄许,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庄许四肢都被压着,不能动弹,他奋力挺身,抬起头去磕钟勇的脑袋,被钟勇轻巧躲过。 庄许啐了一口,破口大骂:“我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去找你的小倌,找你的贴身校尉去。” 钟勇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在吃味。” 庄许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吃你娘的狗屁味,爱跟谁鬼混跟谁去,干我屁事!” 钟勇将头压下来,枕在庄许肩窝里,细细地亲吻他的颈脖:“别动怒,我根本就没动过校尉,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是那样的人吗?那次鲁员外请我喝花酒,喝多了,在窑子里留了一宿,但是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庄许冷哼一声,骂了句粗话:“与我卵相干!” 钟勇闷笑起来,吮吸着庄许的颈子,猥琐地笑:“与你卵相干的。” 庄许扭过头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钟勇哎哟一声叫出声来:“谋杀亲夫啦!” 庄许到底也没有将他的耳朵咬下来,还是有些不舍的,只在上头留了一圈深深的牙印子。 钟勇的耳朵得了解放,一口吻住了那个始作俑者。庄许似乎也忘记了反抗,屋子里变得旖旎起来。 “不许与别人结契兄弟,只能跟我结。”忙碌中,钟勇还不忘咕哝了一句。 五日后,钟勇集合了所有的水师将士,去海湾为五艘走舸举行下水仪式,对外的说法,便是镇东卫新近为梅花所派发了五艘民船改装的走舸,以壮大梅花所的水师战斗力。 梅花所的将士虽为水师,但是在水中操练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将士几乎没有过水上作战的经历。大家如今见到五艘簇新的战船,个个都双眼放光,这水师终于开始实至名归了。 每一艘走舸能载十三人,六名桨手,六名弓箭手,一名舵手,左右女墙上各配备三个箭垛、三个火铳口、一个机弩。作战时,舵手与桨手负责船的方向和速度,弓箭手负责对敌。 火铳口则是备用的,目前水师并没有火铳,只是有一次莫尽言与钟勇聊天时,听他提起过火铳这种新式武器,才临时起意加上去的,留待以后备用。 这一群水师将士,几乎都是在江海边长大的,人人都会划船,但都是简陋的渔船和客船,再好点就是画舫了,没几人见过这么精巧的战船,大家对着新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钟勇亲自带头,领着另一名副千户,带着莫尽言和几名士兵上了船。锚起了起来,桨手将桨划起来,船晃晃悠悠入了海。 钟勇站在船头,迎着朝阳,眼前是烟波浩渺的无垠大海,蓝得发乌的海面上海鸟滑翔,海面上倒影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咸腥的海风带着潮润的湿气扑面而来,令人心胸顿时阔朗。 钟勇手撑着女墙,对掌舵的莫尽言道:“还能再快一点吗?” 莫尽言点点头,给桨手们做了个加速的指示。大家会意,加快手上的动作,船如快艇一般迅速掠过海面,拖曳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花。 船离了浅海,入了深海,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4 莫尽言掉转船舵,开始返还,钟勇奇道:“怎么不继续向前?” 莫尽言道:“走舸船底浅,不适合去深海,只适合在江中与浅海处追敌。” 钟勇笑道:“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大船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莫尽言会心一笑。 这时庄许领着另一艘走舸赶了上来,他站在船头大声喊道:“敢不敢比试?” 钟勇大笑起来:“有什么不敢的,小莫,跟他们比一比。” 莫尽言听见这声带着北腔的“小莫”从钟勇嘴里说出来,身子不由得一震,仿佛击中了某个最隐秘的位置,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连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四周,身边除了大海,就只有那几个袍泽,哪里有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小莫,发什么愣,赶紧追上庄大人的船啊。”钟勇再次出声,他一般是囫囵叫莫尽言的名字的,此时想表示亲近,叫名字又显得太过生分,便改叫小莫,没想到却触动了莫尽言灵魂深处的那根弦。 莫尽言终于反应过来,他深吐了一口气,将失望掩盖起来:“好,大家加把劲,我们超过庄大人的船。” 第30章 杀敌 走舸造好后,季风已经开始转向了,往年这个时间,倭贼进犯的次数就少了。大家都以为这新打的船要到下半年才能派上用场,水师的巡防也开始松懈下来。 莫尽言却坚持继续巡防,至少要在江海上各派一条走舸沿江巡视。庄许是力挺自己兄弟的,钟勇也只好听从建议,继续派走舸巡游。 这天晚上,是莫尽言和孟长龄值守。才刚刚过了端午,天气却突然变得异常闷热,到了晚上,天上风云骤变,乌云如被驱赶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拢,一场大雨正在酝酿着。 走舸上点着松油火把,顺江而下,桨手们停了桨,抹着汗,直着脖子唠叨天气,只有舵手在掌控着航向。 莫尽言现在是弓箭伍的伍长了,负责统领一只走舸的弓箭手,他没有参与大家的话题,只是冷静地盯着江面上看。最近太平静了,倭贼有三个月没来作过案,他们绝不会就此罢手的,近期一定会出现的。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松油火把摇曳得几乎要熄灭,紧接着一阵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终于下雨了!”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被今天的沉闷压抑了一整天了。雨下下来,似乎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莫尽言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火把,担心它会被大雨扑灭,到时候江面上就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果然,雨下起来后,火把很快便被扑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嘘,大家别说话!”莫尽言连忙发出指令,“看不见了,注意听水中的动静。” 孟长龄紧紧拉住莫尽言的袖子,紧张地问:“有敌情吗?” 莫尽言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 大家都安静下来,耳中只有啪啪作响的雨声,别的什么都听不到。船静静地顺水漂流着,过了好一会儿,大家几乎憋不住想要说话的时候,突然听见莫尽言喝道:“什么人?!” 没有人回话,江中的划水声突然大了起来,莫尽言说:“有三条船,往下游去了,划桨,赶紧追上去。”一边说,一边拿出油布包的火捻子,抽出干燥的火把,挡着雨点了起来。 火光中,依稀看得见三条小船划得飞快。莫尽言拿出弓箭:“停下来,不停我就射箭了。”这句话是喊给船上的人听的,担心误伤。 然而那船根本就没有停,倒是一支冷箭“嗖”地飞过来,咚的一声撞在走舸的女墙上,这下可以确定了,绝对是敌非友。 “是倭贼,小心对方的箭,射箭。”说着用力拉弓搭箭,根据水声的来源,估算出两船相差的距离,“嗖”地回敬了一箭,哗啦一声,似乎有人落水了。 莫尽言弯起嘴角,射中了。 孟长龄是第一次遇到倭贼,他本以为跟着莫尽言出来,顶多就是走走过场,没想到这次要赶鸭子上架了,不由得腿脚发软,一下子软倒在女墙后面。 莫尽言无暇顾及他,一边搭箭拉弓,一边说:“长龄兄,别怕,起来,躲在女墙后面,就把他们当成射箭场上的靶子,只管放箭就好。” 孟长龄点点头,深呼吸了几口气,摘下自己身上的弓,开始躲在女墙后射箭,第一箭根本没有准头,无声地落到水中去了。 孟长龄红了耳朵,看了一眼身边正全神贯注射箭的莫尽言,他已经连续发了五六箭了。莫尽言深呼吸了一口,静下心来。重新搭箭,竖耳聆听,从雨声中分辨出对方的方向,根本无需瞄准,箭就射向了对方的小船,一声惊叫从黑暗中传过来。 莫尽言回过头,对孟长龄露齿一笑:“射得好!” 孟长龄咧嘴笑了起来,连忙去抽箭射下一箭。 一阵急雨伴着狂风浇下来,将人的眼睛几乎都迷住了,新点上的松油火把又给浇灭了。 一道闪电在天边猛地一闪,将整个天地几乎都照亮了,就在那一瞬间,大家都看见了不远处有三只小船,每条船上至少有七八个人,正在拼命地往下游划去。 走舸上的弓箭手趁机各放了一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逃跑的船只。 莫尽言放完箭,连忙出声:“掉头,不追了。” 大家追得正起劲,都有些疑惑:“怎么不追了?” 方才那一瞬间,莫尽言已经看清了形势:“已经到入海口了,再往前就是大海了。今天风浪大,我们的船小,船底又浅,不适合在海里行动。再说他们必定是有大船接应的,我们船小人少,不占优势。今天已经达到驱逐的目的了,先回去吧,等下次我们开了楼船再来追。” 这一次的经历,几乎是完胜的,大家都既兴奋又自豪,出来这么多次,终于第一次与倭贼正面交锋了,而且是一边倒的胜利。大家纷纷都在估测,到底射中了几个倭贼。 “咱们伍长好像射中了好几个。”一名士卒语气自豪地说,“我觉得至少有五个。” 莫尽言笑笑:“没那么多,顶多是三个。长龄兄表现得很不错,他至少射中了两个。” 孟长龄在黑暗中红了脸,除了第二箭射中的那个,还有一个就是在闪电的那一瞬间射中的,没想到莫尽言居然全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分外得意。 这一晚的后半夜平静无波,大家虽然淋得浑身湿透,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回去冲个澡,在晨曦中睡得人畜无害。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5 午后时分,莫尽言在骄阳中醒来,知了在蓊绿的树叶间鸣叫,阳光从窗棱间洒进营舍里,照在一群还在补眠的小伙子们脚头,生活显得格外美好。 自从有了船,巡防就无需再驻扎到各村镇去,傍晚出发,凌晨收工,白天回水师营地补眠,倒是省却不少事。 莫尽言爬起来,见院子里没什么人,连忙跑到外面水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在葡萄架下冲了个澡,顿觉暑气全消,浑身清爽。正在擦身上的水珠,看见庄许从那头过来,连忙披上单衣:“许哥你来了,我去换下衣服。” 庄许点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心下却狐疑:这小子莫不是知道自己和钟勇的事了,怎么对自己躲躲闪闪的。倒是没有想到,其实是莫尽言本人心里有鬼。 庄许看莫尽言出来:“还没吃晌饭吧?” 莫尽言摇摇头:“尚未,正要去伙房看看。”伙房专门为夜间巡防的将士们安排了机动饮食,随到随吃,相当人性化。 庄许摆了一下脑袋:“去我那吧,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这时孟长龄正打着哈欠扯着懒腰从营房里出来:“尽言兄,你吃了没?”话没落音,便瞅见了他旁边的庄许,连忙恭敬地问候,“庄大人,您也在啊。” 莫尽言对他招招手:“长龄兄,一起去吃饭去。” 孟长龄喜颠颠地跑过来:“好啊,一起去伙房。” 莫尽言转过头对自家兄长说:“许哥,长龄也一起去吧,我们还都没吃呢,饭食够不?” 庄许不怎么待见孟长龄,但是自己兄弟看得起,能有什么办法,遂道:“一起去吧,足够的。” 莫尽言笑起来:“我们有好事跟许哥说呢,走,一会儿告诉你。” 庄许看看他,又看看孟长龄,孟长龄笑得一脸羞涩。庄许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他俩之间有什么猫腻? 事实证明,莫尽言和孟长龄之间根本没什么猫腻,他只是想告诉庄许昨晚的追敌经历而已,孟长龄只是因为知道莫尽言要夸他而不好意思而已。 莫尽言一边吃饭,一边绘声绘色地将昨晚冒雨追赶倭贼的经过告诉了庄许,把庄许羡慕得要死,与倭贼对抗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解气的事呢。 庄许将桌子一拍:“这群倭寇,近日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的,这一回我一定去杀他个狗血淋头,哈哈哈哈。” 莫尽言点点头:“我也觉得还会再来,他们来了,肯定不会空手而归的,前几次都是这样,不过不知道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庄许站起来:“不管是哪里,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些日子要加强防范。你们先吃,我去找千户大人商量一下对策。” 这一次的胜利明显非常鼓舞士气,大家都士气高昂,摩拳擦掌,准备与倭贼一决高下,誓将他们赶回老家去。 从这天起,两艘楼船、一艘蒙冲以及五艘走舸全都被派遣出去,兵分两路,沿着闽江和海滨巡逻。这次巡防的范围拉宽了,将梅花所所辖治范围全都巡防到,不给倭贼留任何一个死角。 为了防范倭贼,钟勇甚至还派人去给连江县所属的定海所千户长送信,知会他近期有倭贼来犯,需得加强防范。 这定海所也是江夏侯增设的千户所,在兵力与战船数量上甚至超过梅花所,但是他们没有像梅花所这般日夜巡防。去年冬天,倭贼进犯连江,造成上百人死伤,财物损失无数。 出了事自然是要受责罚的,上次江口渔村出事,钟勇被镇东卫指挥使狠批了一通,失去了最近一次的升职机会,还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连江出事,定海所千户自然少不了责罚,故这次定海所得到消息后,也不敢掉以轻心,派出了船只沿海巡防。 第31章 大捷 两日后的傍晚,天还没有黑,倭贼的船只就出现在了闽江口的五虎岛附近。五虎岛并不富裕,岛不大,岛上只有两个小村落,人口也不多,以捕鱼与采茶为生。倭贼选择五虎岛,主要是为了抢夺口粮。 倭船南下时,所带的水与食物是有限的,需要通过抢劫才能补充回程的补给品,否则是有来无还。这次他们南下途中遭遇强风,在海上多耽搁了十来天,到达福建时,几乎已经是水尽粮绝了,这便是他们如此急于登陆的原因。 与倭贼的小船一起出现的,还有他们的三艘大船,大船为小船护航,看样子是要打算硬干一场了。 傍晚时分,梅花所的巡逻船只就已经出发了,这天正好是庄许领队。船队才刚绕过琅琦岛,便听见远处钟声轰鸣,庄许一惊:“正北处,赶紧。他娘的,终于来了!”楼船调整方向,火速往正北方划去。 莫尽言的走舸比楼船快,迅速超过了楼船,掠向出事地点。远处的五虎山上浓烟翻滚,几乎与黄昏连成了一片,莫尽言恨恨道:“这群狗娘养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来抢,兄弟们,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有来无回!” 大家齐声呐喊:“杀了这群狗娘养的!” 一进入射程,弓箭手便弯弓射箭,三条走舸上十八名弓箭手,箭如疾雨一般纷纷落向停泊在海边的倭船上。 守船的倭贼手忙脚乱,他们选择天未黑就登陆,为的就是避开水师官兵,显然没有想到水师的巡防队这么早就出现了,赶紧向岛上的同伴发信号,又向后方的母船求援。 莫尽言听见两种不同的哨声从倭船上传出,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一看,躲藏在悬崖后面的大倭船出现了。 “带着刀,背上箭,我们上岸。守船的人将走舸划到楼船后面去,别与倭船正面对抗。”莫尽言果断地下命令。 小船虽然灵活,但是绝对不能与大船分庭抗礼,所以莫尽言让大家弃船上岸,将倭贼的大船留给后面的楼船和蒙冲去对付。 三条走舸的将士,总共将近四十人,而倭贼的小船也只有三艘,他们的船还没有走舸大,又是需要载货的,人数绝对是会比己方的还要少。 走舸迅速从另一处靠了岸,每条船留了两名桨手,余下的全都上了岸。 此时天还没有黑,天边还有晚霞,视线完全不受影响,莫尽言道:“大家都注意了,三个一组,不要散了,能放箭则放箭,不能放箭再近身对抗,凡事小心。他们是贼,我们是兵,贼匪怕官兵,这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在心理上首先就输给了我们,所以不要怕,大家要鼓起勇气、抱着必胜的信念,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 大家信心满满,一鼓作气往村子里赶。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6 果然如莫尽言所料,这次上岸的倭贼只有二十多人,他们上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水和粮食。因为不是天黑来的,村民们一听见动静不对,老儒妇幼全都跑到后面的茶山上躲避去了,村子里只剩下一些青壮年男丁在与倭贼对抗。 倭贼向来都是晚间行劫,极少碰上有规模的反抗,这一次白天来犯,显然是挑错了时辰,那些拿着锄头、砍柴刀、菜刀、棍棒的男人不知道就躲在那个角落里,冷不防就会给他们来一刀或者一棒子。是以官兵还没到,倭贼就被放倒了好几个。 就在这时,外面接应的哨声又响了起来,东西还没有抢到多少,人已经损失了好几个,官兵马上又到了,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能赶紧撤,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 没想到才刚出村子,就被水师将士的一阵箭雨堵住了,一下子又放倒了好几个,二十几个人只余下了十五六个,这群倭贼只得往回撤,另寻出路。 将士们追上去又补了几箭,走投无路的倭贼只好分散开来,躲藏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 莫尽言收了箭,抽出刀:“大家都小心,将箭收起来,当心误伤百姓。见到每一个人都要问清楚,别误伤了。依旧三个一队,孟长龄跟着我,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提防倭贼也是通我们的话的。” 大家纷纷点头。孟长龄紧跟在莫尽言身边,他们这一队只有他们两个。自从上次雨夜追敌之后,孟长龄显然成长了许多,现在也不惧敌了,但是近身对抗,他还是有点弱,莫尽言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以便照顾他。 莫尽言站在祠堂门口,放低声音对孟长龄说:“刚才我见到有两个人跑进来了,你在外头找个地方躲起来,架好箭,一有不对你便放箭,我进去看看。” 孟长龄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他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莫尽言艺高人胆大,三两个人还是不惧的。他猫着腰,轻手轻脚进了祠堂大门。 此刻天色开始麻麻黑了,外面尚能视物,但屋子里已经看不大实在了。莫尽言屏住气,竖起耳朵,听屋子里细微的动静。他走到祠堂的供桌前,脚踢上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原来一个落在地上的木牌位。莫尽言心下明了,缓缓蹲身下去,伸出左手去捡牌位。 就在那一刹那,有人从牌位桌后跳将起来,手里高举着一把倭刀,奋力向莫尽言砍过来。莫尽言就地一滚,手里的刀嗖地扔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插在那人的心窝上,那人身子自空中径直摔倒在地上,溅出一地血花。 莫尽言迅速站起身,从死者身上拔出刀来,将手里的牌位放到供桌上,念了一声:“得罪。”在人家祠堂杀人,实在是太过冒犯了,但是杀的是仇敌,这里的先灵应当都会理解的。 放牌位的桌子后传出来一声抽噎,莫尽言知道另一个人就在桌子后面躲着。他站住了,冷冷地说:“出来吧。” 良久,桌子后面都没有动静,屋子里越发黑暗了。孟长龄在外面等得心焦,大声喊:“尽言兄!尽言!你还好吗?” 莫尽言在屋里答:“我没事,你进来罢,带个火捻子进来。” 孟长龄想了想,从外面找了把柴火,点了一个大火把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了地上横陈的尸体,吓了一大跳,莫尽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火把给我,这桌子后头还有一个,小心别乱动。” “活的?”孟长龄小声地问。 “嗯,不敢出来。”莫尽言拿着火把,将供桌上的油灯点亮了,又递还给孟长龄,“去将四周的灯也点上。” 有了灯光,莫尽言便提着刀转到桌子后:“出来吧。” 桌子后“哐当”传出一声响,显然是倭刀掉在地上了。 孟长龄点完灯过来:“怎么回事?” 莫尽言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从孟长龄手里再次拿过火把,伸到后面一看,只见一个头上缠着布条的十几岁少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莫尽言将刀指向他:“起来,跟我出去。” 那人不动,莫尽言心道这人既然连刀都拿不住了,应该没有危害了吧,便收了刀伸手去抓他。就在他的手触及这人的一刹那,一把匕首直直向莫尽言捅过来。 孟长龄只觉得一道银光闪过,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小心!”下意识便想去帮忙,但是莫尽言的动作更快,他身子往后一仰,堪堪躲过那致命的一刀,顺势纵身一踢,将那把匕首踢飞了出去。 这边孟长龄猛吸一口气,弯弓搭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嗖”地一箭,便射中那人的颈脖,那少年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莫尽言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孟长龄:“长龄兄,你——” 孟长龄心有余悸地抓住莫尽言,上下打量了一遍:“幸亏你没事,这杀千刀的倭狗。”说着还十分不解气地踢了一脚那个少年的尸体,真他娘的狡猾,还来阴的。 孟长龄没听见莫尽言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莫尽言:“尽言兄,你没事吧?” 莫尽言笑着拍拍他的肩:“我没事,没想到你原来这么镇定,临危不乱,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出手还这么干脆利落,这和他第一次听见上战场就想逃的情形真是天差地别。 孟长龄脸红着松开了手:“我杀了他没事吧。” “没事,杀了就杀了,省得我们还得想法子怎么处理俘虏。”莫尽言拉了一把他,“走吧,还有其他的倭贼呢,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外头天已经全黑了,将士们都集中到了祠堂门口,另外还有十几个村民。 莫尽言问:“都处理好了?” 一名弓弩手道:“我们一共击杀了十五名倭贼,俘获了两个活的,有五个逃走了。” 莫尽言点点头:“祠堂里还有两具尸体,冒犯了。” 为首的族长表示没关系。 正在这时,海上传来了牛角号声,莫尽言连忙对族长道:“老伯,我们得走了,这里的残局就劳烦你们收拾了,俘虏也暂时押在这里,晚点定海所的将士应该会来处理。”原来这五虎岛是属于连江县辖制的,位于长乐与连江的交界处,这一次梅花所算是越境处理了。不过都是为了对付外敌,至于越境与否,这都不是重点。 此刻海上交火正猛,庄许的楼船和蒙冲抵抗着三条倭船的火力,但是也没有明显的劣势。倭贼的大船都是普通的海船改造成的战船,抵不上楼船的高大和威猛,也不及蒙冲方便灵活。倭贼射来的火箭落在楼船和蒙冲的船背上,船背上包了生牛皮,根本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7 就射不穿,也燃不起来,火箭哧溜就滚下水去。 莫尽言的走舸一回来,战局马上就得到扭转,他们灵活地在几艘大船中穿梭,适时地放箭,几条倭船很快便显出颓势了。 这时候,定海所的战船也得到信号赶了过来,倭贼见大势已去,连忙调转船头,仓皇向海中逃去。 水师士气大涨,将士们奋力驱船追赶,一直将倭船追赶至南北竿岛外,庄许才下令让停下来返转。 几条走舸上的伍长都上得楼船来报告战况。大家都兴高采烈,纷纷绘声绘色描述刚才的战事。这一次真是大获全胜,己方不损失一兵一卒,百姓也无伤亡,歼敌数目不下二十人,此外还有两名俘虏。 夜色笼上海面,庄许一扬手道:“这次倭贼损失惨重,料想他们不敢再来进犯,近期大家便都可安心休养一段时日了。” 船朝着岸边划去,莫尽言举目四望了一下,忽然愣住了,他发现后方正离他们远去的南竿岛上,居然有点点火光,心下觉得奇怪,便叫道:“咦,南竿岛上怎么有人?” 大家都回头去看,火光闪闪烁烁,确实是有人的样子,不由得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南竿岛与北竿岛本是有住民的,本朝因施行海禁,为便于管理,所有岛民全都迁徙至内地,这几个岛屿便成了荒岛。这到底是谁在岛上生火呢。 庄许望了一阵,道:“可能是倭贼在那处据营。” 一名伍长道:“不对,我今日在五虎岛上截住一名倭贼,发现他背了个大皮囊,你们猜是什么?” 有人说是油,有人说是酒。 这名伍长摇头:“非也,你们都猜错了,其实是水。” “水?”大家都愣住了,想不通,倭贼怎么会连水都要? “这么说来,南竿岛上的不是倭贼了,若是他们在那处据点,定然不会缺水。”莫尽言分析道,“那会是谁在岛上呢?” 庄许道:“不是倭贼,那八成就是海盗,要么就是走私货的海商。此处已是海禁禁地,渔民是不会来此捕鱼的。” 莫尽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返回去看看吗?” 庄许沉吟道:“今天就不去了,回去跟钟大人请示一下,看是不是要去盘查一下各个岛。不过这里是定海所的范围,也不归我们管。” 第32章 乐极生悲 这一战是前所未有的胜利,为此,整个梅花所都大肆庆祝了一番,宰上肥猪羊,筛上大碗酒,放开肚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家几乎乐翻了天。 然而乐极生悲。过了几天,梅花所隶属的镇东卫指挥使司派人送来了嘉奖令,嘉奖梅花所将士这次战役中的出色表现,但同时也送来了一纸公文,让千户钟勇去一趟镇东卫,就私造走舸一事作出解释。 庄许看着公文,破口大骂:“这都什么玩意儿!年年去申请战船,年年都给我们推托,如今我们自己有能力造了,难道还错了?想整什么幺蛾子?” 钟勇拿着公文沉吟了许久:“大约是谁气不过,私下里给我们穿小鞋了。” 庄许啐了一口道:“还会是谁,肯定是定海所姓吴的那个怂蛋。一定是见我们在他的地盘上抢了功,红眼病犯了,所以向指挥使大人告状,王八羔子!” 莫尽言正好也在场,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钟大人,许哥,这事到底要不要紧?”说起来这事还是他引出来的,万一要是有什么事,这让他于心何安。 钟勇摆摆手,安慰道:“无妨,咱们这并非是假公济私,而是假私济公,罗大人不是不明事理的,肯定不会有大问题的。放心,我去一趟就好了。” 然而这事并非如钟勇说的那样简单,私造战船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无人告发,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是告发的人明显掌握了确凿证据,竟将莫尽言带头私造战船的事调查得一清二楚,同时还将莫尽言以民户从军的事也抖了出来。 本朝律令中对军户与民户有严格的戒令——“凡军民以籍为定,军官头目无得巧立名色,径行勾捉百姓充军;民户亦不得诈称各官军人贴户,躲避差役”。 卫指挥使罗贤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对坐在下面的钟勇道:“莫尽言之罪钟大人也看到了,其罪有二:以民户冒充军户,私造战船。前者不论,光私造战船一例,其罪就当诛。证据确凿,钟大人有何话要说?” 钟勇猛地打了个寒战,原来竟是一场鸿门宴,他努力冷静下来,想了想措辞道:“大人,莫尽言并非是以民户充军户,他是主动投军的,其目的是为了抗倭报仇,并非是为了躲避差役。我朝对主动投军不是准许的吗?他的户籍没有及时改过来,那是我们的疏忽。私造战船并非他一人之过,是经过末将同意的,他所造战船也并非私用,是为我朝水师所用,若将其论罪诛杀,岂不令人心寒?” 罗贤一拍桌子:“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既然投军,当初为何不入军籍,现在想改也晚了。既是民户,却胆敢私造战船,这不是胆大包天么?简直目无王法,将我大明军营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了是吧,来去自如,荒唐!你身为千户,明知私造战船是什么罪,却还纵然他行事,知情不报倒还算了,还妄图包庇,该当何罪?!” 钟勇如遭雷击,简直肺都要气炸。他是锦衣卫出身,本为二十四卫之首,在京中时,那是何等地风光,谁人见了不礼让三分,没想到来到这穷乡僻壤,连这样的小事也要受人威胁。他心下顿时明白,这是人家在借题发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得服了软,单膝跪下:“末将知罪,听凭大人发落。但是莫尽言绝对罪不至死,这次若非是他,五虎岛上的百姓恐怕早已遭遇不测,水师是绝无可能取胜的,还请大人明察。” 罗贤一看目的已经达到,便坐了下来,缓缓道:“此次五虎岛之役,原是你们有功,本是要赏的,现在将功抵过,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莫尽言之事却是我军中大忌,此人决计是不能再留了。听闻他此次五虎岛之役中表现突出,将功赎罪。死罪便免了,活罪难逃,杖责百下,军中除名,永不录用!” 钟勇痛心疾首道:“大人,莫尽言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士卒,他一不图名,二不图利,一心一意只想杀贼报仇,我天朝军中,难道就容不下一个有志之士?” “若是如此,那为何早不入军籍,本朝的军籍还不至辱没了他。你纵容他民户充军、私造战船,这事你也有责任,为着你的前程,断然是不能再留了。”罗贤一时间又变得苦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8 口婆心起来,“这事本来可大可小,但是此际事情已然败露,把柄都在他人手里拿捏着,你若不处罚他,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况此事发生在镇东卫,事情若追究下来,连我都难逃干系,你们又置我于何地?” 说到头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钟勇几乎将牙齿咬裂,面上却还得感恩戴德:“谢大人体恤。”心里却暴躁得想一把扯了身上这身官服,狗屁劳什子前程,大爷不要了! 罗贤摆摆手:“去罢,以后行事还需小心谨慎,当心落人口舌。” 钟勇心里涌出一个念头,宁愿他们没有去过五虎岛,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莫尽言也便不会被革除军职。可是他们造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杀敌吗?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梅花户所,觉得自己根本无颜面去见庄许和莫尽言,堂堂一名千户,保不住手下一名小卒,这千户做得真他妈窝囊。 然而该来的还是得来。果然不出所料,钟勇的话还没说完,庄许就气得茶壶茶杯摔碎了好几个:“操他祖宗的,婊子养长大的罢,能做点人事么?我们碍着你祖宗了吧!又不领你的饷银,白给你立战功,到头来还容不下老子,我x你老母。” 钟勇连忙将杖责百下的事给吞了下去了,打死也不能让庄许知道这事,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去和罗贤拼命才怪。这杖责的事归自己执行,他说打了就打了,谁来追究,那群人的目的,不就是要将莫尽言赶出梅花所,让自己伏低认输、夹着尾巴做人么? 莫尽言此时已经是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飞来横祸,低着头久久不能说话。 庄许发完脾气,才惊觉身边的兄弟有些不对劲,连忙走过去,拉起莫尽言的手:“小言,你别怕,哥给你想办法。” 莫尽言摇摇头,脑袋还是木木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百口莫辩的事。庄许看见兄弟这样,愈发急了:“小言你别难过,都怪哥,当初应该让你入了军籍的。你别担心,哥一定给你想办法,不会让你离开的。” 莫尽言抬手抹了一把失血的脸,摇摇头,语调空洞地说:“不麻烦许哥和钟大人了,指挥使大人说了要除我的名,违背他的意愿不好,会让你们受牵连的。” 庄许狠狠地瞪了一眼钟勇:“你倒是说句话啊,给想个办法倒是!” 钟勇缓缓道:“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要从长计议。小莫是决计不能留在军中了,你马上就离开卫所。” 庄许啐道:“你这是什么鬼办法?!” 钟勇继续不疾不徐道:“莫尽言不能留在军中,但是庄尽言却可以留下来。”这法子是他回来途中想到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庄许抬起头来看钟勇,两眼有了喜色:“你是说让小言入我家户籍?” 钟勇点点头:“不过是改个户籍的问题,入谁家的都可以,但是要改个名,然后再从军。这事只要跟县令大人打好招呼就成。当然,这个还要看小莫愿不愿意更改名姓。” 莫尽言此刻心如死灰,没想到会因为户籍问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弄到最后,连名姓都要更改!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庄许转过头来急切地看着莫尽言:“小言,你愿意更名吗?” 莫尽言抬头看看庄许和钟勇,眼神不再空洞,却布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垂下眼帘:“容我想想吧。” 说着转身出门,一步一步走回营舍,一边机械地收拾东西,一边心思却在翻江倒海:到底改不改户籍?改,就能从军继续抗倭报仇;不改,就不能从军了。但自己入军营杀倭贼,难道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吗?还需要更名换姓才行,好似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呢,真是滑稽透顶! 这边庄许和钟勇也闹得差点翻脸。庄许看见自己兄弟受委屈,朝钟勇吼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个小士卒都保不全,你这千户当得真是窝囊,不如不干了!” 钟勇在罗贤那儿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还要被最亲近的人埋怨,两头都受气,别提多憋屈了,最后怒极反笑:“当初是谁自作聪明,非让他做个编外军的?一开始就让他入了军籍,还会有把柄落人口实?” 这话分明是火上浇油,庄许如被点着了的火药桶,一下子爆炸起来:“好,好,是我自作聪明!这事我自己去办,不劳烦您钟大人了。告辞!”说罢扬长而去。 钟勇又气又急,却忍着没有追上来,此时两人都需要冷静,硬对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庄许赶到莫尽言的营舍,看见他已经将行囊收拾好了,正坐在床头发愣。 庄许心疼得不得了,他小心翼翼地叫:“小言?” 莫尽言抬起头来:“哥。” 庄许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坐下来:“是不是特别难受?” 莫尽言鼻子一酸,将头埋在膝盖里,抱成一团,瓮声瓮气地说:“哥,为什么我想杀敌报仇都不行?” 庄许圈着他的肩,这孩子的理想撞在现实的墙上,磕得满头的包:“别难过,你若是还想留在军中,哥就帮你想办法解决。” 莫尽言不抬头:“照钟大人说的那法子吗?” 庄许一滞,小心地问:“你不愿意更改姓名对吧?” 莫尽言的确不愿意更改姓名,他做的事,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但是他又想去杀倭贼。 庄许叹口气:“的确,我们做的是再正确再危险不过的事,在别人眼中却是犯法的,还要更名换姓才能去做,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换做我,我也不愿意。这事是哥做错了,当初我们就不该抱侥幸心理的。” 莫尽言摇摇头:“我知道你和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庄许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先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若是想通了,哥帮你去改户籍去。” 莫尽言点点头,站起来,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四顾了一下生活了近一年的营舍,叹了口气,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与委屈:“许哥,我先回去了。” 庄许知道他不舍得这里,也很难受,这仅仅是个很小的心愿,自己都不能帮他办到,这该死的制度,该死的面子问题:“不等他们回来跟他们告一声别?” 此时袍泽们都在操练场操练,营房内除了他们兄弟俩,就没有别人。莫尽言将眼泪逼回眼眶,摇摇头:“还是算了,省得大家问东问西。到时候麻烦许哥帮我跟大家解释一下,就说家里有事,回去了。”他怕自己见到他们,会忍不住哭出来。 第33章 幼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49 雕 就这样,莫尽言怀着满腔热血,来到这个可以报仇杀敌的地方,又怀着满腹的心灰意冷,离开这个不愿意接纳他的地方。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一切都那么好,朝着前所未有的好状况发展,自己的本领也一点一点能够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但却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制度踢开了。就因为他违背了一点点制度的规则,就被一竿子打死了,半点分辨和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莫尽言出了梅花所,路上遇见了几个有点面熟但是叫不上名的袍泽,互相点头打招呼。没有人问他要去哪里,就连卫所门前值守的士卒也没多问什么,大概以为庄许带他出去办什么事呢。 出了卫所,莫尽言站住了:“许哥,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庄许说:“我去给你牵匹马来吧,这走回去有二十多里呢。”晚上他还得去巡防,不能送莫尽言回去。 莫尽言摇摇头:“不用,哥,你回吧,天色还早,我走着回去就成。”他现在已经不是卫所的人了,理应不能再用卫所的马。 庄许也没有坚持,他再三叮嘱:“那你路上小心。” 莫尽言点点头:“知道了。”他转过身去,眼泪就下来了,这个他热爱的地方,以后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出了梅花所,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跑到海边,对着大海嘶声竭力地怒吼,扔石块,淌眼泪,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和委屈。最后折腾累了,躺在海边的礁石上,让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思绪也回到脑海中,回去之后,千万不能让师父看出自己的伤心,毕竟户籍是师父坚持不改的,老人家若是知道因为这事弄得自己被除名,肯定会自责的。 腥咸的海风从旷古之处吹来,卷起一块巨大的珠玉,哗啦一声,摔打在礁石上,碎成遍地碎玉,又迅速消失不见,与天地同寿的岩石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冲刷着,显出深深的皴裂纹,如同龟背一样沧桑。 碎裂的浪头吻着莫尽言的脚,如同亲人的安抚一般。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死都经历过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呢。不就是换个名字吗,数月后,小爷又是一条好汉,倭贼们等着,胆敢来犯,小爷一样叫你们有来无回! 回到家中,庄进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莫尽言回来,只道他又回来看自己了:“尽言,又旬休了?你许哥没休假吗?” 莫尽言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师父您放下吧,我来。” 庄进收了手,拿了块帕子抹汗:“歇息几天?” 莫尽言强笑道:“师父,我以后都歇着了,还像以前那样在家陪着您。”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所里怎么会让你一直在家呆着。”庄进只道他开玩笑。 莫尽言认真地劈柴,一面轻描淡写地说:“师父,我们卫所自己造战船,我去帮忙,被人揭发了,水师除了我的名。” “啥?”庄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卫所造战船?这不是造私船吧,船是给水师用的吧?” 莫尽言点点头:“是,我们卫所战船太少了,又申请不来新船,就自己造了几艘。”他不敢告诉师父,这造船的事是自己提起来的,这也确实太胆大了些。 “那既然是给水师用的,谁造不是一样?为甚还要把你除名?”庄进想不明白了。 莫尽言只好说:“是有人向卫指挥使大人告状,说我们卫所目无法度,他亲自点名要除我的名。不过师父你别担心,许哥说,到时候让我改个名字,重新入伍。师父,我将户籍改到你家好不好?” 庄进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想从军,那就改吧。本以为可以不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得改。”改到他家,那就是军户了,以后想改回去都不行了。 莫尽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没有将事情的原本都告诉他,不然老人家得多自责呢。 莫尽言就这样在家住下了,每天依旧晨起练功,然后去跟着师父下地干活,一切仿佛跟从前一样,但是的确又跟从前不一样了。很多时候,会停下来发呆出神、叹息苦笑。 旬休的时候庄许回来了,给莫尽言带了一样东西。莫尽言摸着那把柳木做的弓,满心感激地对庄许说:“许哥,谢谢你!”还是庄许了解他,知道给自己带一把弓回来。 庄许笑道:“自己弟兄,客气什么。哥早该送你一把的,免得你荒废了箭术。” 长乐一带多水,人们都下江海谋生,少有上山打猎的,所以除了军中,外头甚少有做箭的,莫尽言想觅一把弓都不容易。 得了弓箭,莫尽言笑逐颜开,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哥,咱们去打猎吧。”除了射倭贼,他的箭还没射过别的活物呢。 庄许笑着摇摇头:“哥下午就得赶回去,镇东卫今天派人送来了一批火铳。说是配给走舸用的,我得去试验一下威力。” 莫尽言双眼放光:“火铳?”他当时造船的时候,在走舸的女墙上留了铳眼,就是为火铳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不过眼神很快黯淡下去,可惜他没机会用。 庄许理解地拍拍他的背:“等哥给你去改户籍,秋天就可以重新入伍了,到时候就能用了。” 莫尽言点点头:“嗯。谢谢哥!” 庄许又道:“火铳听起虽然来威风,但是射程和威力远不及弓箭,所以还是得把箭练好。” “我明白,不过还是想摸摸火铳。”莫尽言嘻嘻笑道。 “会摸到的。” 第二天一早,莫尽言就带着弓去了福山,箭是自制的竹箭,庄许给他带的一袋子箭他才不舍得用呢。 福山离长乐县城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山不高,但是山体绵延,草深林密,飞禽走兽颇多,是打猎的好去处。莫尽言用打猎这种方式练习箭术,要比对着标靶射击有效得多,因为这射的是活物。 第一次去,莫尽言收获了两只林鸮,三只野兔,还追着一头野猪跑了好远,但最终还是让它逃了,那家伙皮粗肉糙,竹箭根本射不透它的皮肉。 以后每隔几天,莫尽言都会上山去打猎。开始猎到的猎物很少,而且都是小动物,经验丰富些了之后,猎获的猎物也大了起来,有一次还猎杀到一头羚羊。 这天莫尽言从山上下来,看到路旁的荆棘丛中有一只麻灰色的大鸟在扑腾,看起来像是受伤了。莫尽言心想是不是给它补上一箭,但觉得欺负一只受伤的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站着看了一会,便走过去,拨开荆棘,抓住大鸟的翅膀,将它提了出来,那鸟羽上都扎满了刺,莫尽言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0 将它身上的刺都拔了。 这家伙凶得很,莫尽言给它拔刺,它还一个劲地扑腾,利爪差一点将莫尽言的手都给抓破了。 莫尽言提起这家伙仔细打量了一下,白色的脑袋,黄褐色的眼睛,弯钩状的淡黄色喙,黑褐色的爪子极其锋利。莫尽言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鹰?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这鸟是折了翅膀,如果放掉,估计也不一定能够活,便将它带了回去。治得好,就救它一命,治不好,就炖了吃了。 一路上那鸟挣扎了许多回,试图挣脱束缚,甚至还想扭头来啄莫尽言,划动着爪子来挠他。 莫尽言喜滋滋地跑回家,提着这家伙给庄进看:“师父,你看我抓了只什么?” 庄进仔细看了一会:“咦,是一只花鹰雕幼崽。怎么抓到的?哦,估计是翅膀受伤了。” “是的,可能是学飞的时候摔折的。”莫尽言两眼放光,花鹰雕这种鸟,平时都是远远地看见它们在高空中优雅地翱翔,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没想到这次会捡到一只幼雕,“能养吗,师父?” 庄进摇了一下头:“雕是猛禽之王,是很骄傲的禽类,一般很难驯服,多半宁愿饿死也不愿屈服的。不过我听说北方有一种驯鹰的法子,叫做熬鹰,人与鹰比精力,只要能胜过它,它就会诚服。你要是能养活它,倒是可以试试。” 莫尽言跃跃欲试:“先给它养伤,再来熬它。”显然对熬鹰一事兴致勃勃。 他找了只篾制的鸡笼子,将幼雕放进去,然后找了两根棍子,弄了点药,替幼雕包扎了一下翅膀。幼雕相当桀骜不驯,在包扎的时候,利爪在莫尽言手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印子。莫尽言也不气恼,包好后又去弄了点水和食物,放在笼子里。先治好你,再慢点跟你熬。 幼雕十分倨傲,头天完全是滴水不沾,更别说进食了。莫尽言开笼子看了几回,那家伙伸长了脖子试图来啄他。莫尽言自然不会让它再得逞,只是给它换了吃食,这次放上的是几尾新鲜小鱼。 庄进看他想驯服这只雕,便说:“不一定养得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莫尽言的字典里,没有服输这个字眼。他去弄了个大鸟笼来,比起鸡笼,鸟笼通风透气得多,幼雕进了鸟笼,不再那么狠戾了,到了第二天晚上,终于还是扛不住饿,开始进食了。 莫尽言咧嘴笑了,肯进食,那就有驯服的希望。 莫尽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幼雕,甚至连猎都不去打了,每天只在院中射白果树上的白果练箭。那幼雕并不领情,见到他去喂食,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想要啄他。过了几天,幼雕的翅膀显然好些了,它试图在笼中拍打翅膀,然而笼子太小,它的大翅子根本就展不开。 莫尽言去街上溜达了一圈,看见一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在街上遛鹦哥,用一根细链子拴住鹦哥的腿,让它站在一根细棍上。他也学着做了一个鸟架,拼着被利喙啄伤的危险,给幼雕左腿上缠上了一根牢固的绳子,死死打了好几个结,将另一端拴在一根竹竿上。 那雕一出了笼子,便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然而它被脚上的绳子拴住了,怎么也飞不动,一离开竹竿便被倒吊起来。 莫尽言又将它拎回去,笑嘻嘻道:“翅膀才好,你忘了自己还不会飞呢,悠着点。” 幼雕显然不会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飞翔,试了好几次,终于发现脚上的桎梏,便低下头去啄脚上的绳子。它那尖喙又尖又利,三两下几乎便要将绳子啄断。莫尽言一惊,连忙给它换了一副绳子,它又继续啄。莫尽言无法,最终只得用韧性极好的麻绳将它的两只脚都缠上了绳子。 第34章 伤逝 庄进见他不住跟小雕斗智斗勇,便问道:“现在就开始熬鹰了吗?” 莫尽言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开始熬鹰,听庄进这么一说,心里一动:“师父,具体怎么熬法?” 庄进想了想道:“据说是蒙上它的眼睛,不给它吃食,也不让它歇息,一个劲地折腾它,一边给它吹口哨,让它记住你的声音。直到它饿得发疯,野性消失,才放开它,给它喂食,它以后就会认准你的哨音。” 莫尽言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开始熬鹰去,不给它喂食了。” 莫尽言依照庄进说的法子,找了间空屋子,开始熬鹰。说是熬鹰,其实也是熬人,雕不能睡,人也不能睡,人还得不住地吹口哨,撩拨着雕,不让它睡,这是一场精力大比拼,谁熬到最后,谁就胜了。 就这么熬了三天两夜,莫尽言自己累得要死,那只幼雕也快蔫了,莫尽言心想,这下总该成了吧。便扯了雕的眼罩子,给它喂食,那雕狼吞虎咽,将鱼虾囫囵吞了。 莫尽言觉得这雕该认主了吧,便吹了一声口哨,伸手去摸幼雕的白脑袋。孰料这家伙记仇,扭头就是狠狠一啄,莫尽言躲闪不及,手背被啄得鲜血淋漓。他心里那个气啊,得,熬了两三天,白熬了,还是不懂得认主,先去睡觉,醒来再说。 莫尽言三天两夜没睡觉,还跟雕斗智斗勇,躺下后一口气睡了七个时辰。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幼雕。结果原本系雕的竹竿上空荡荡的,莫尽言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上头只空荡荡地垂着一条被啄得破破烂烂的麻绳。 “师父,师父。”莫尽言大声喊庄进。 庄进从院子里进来:“怎么了?尽言。” “雕不见了!” 庄进叹了口气:“你刚睡下不久,我就出去了,回来就发现那东西就自己啄断绳子飞了。算了,这东西野性难驯,不好驯服,难为你还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和精力,弄得满手都是伤。” 莫尽言垂头丧气,他还想再来熬一次的呢,没想到这就跑了:“算了,跑了就跑了吧。师父,许哥有一阵没回来了啊。”雕跑了,莫尽言总算是想起现实中的事来了。 庄进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大概是比较忙。” 莫尽言还惦记着庄许说的火铳呢,自从他上次离开之后,就没见回来过,看样子是真很忙。他说的去帮自己重新入籍,不知道有没有去办。也不知道最近倭贼有没有来犯,自己在一边干等,等得好焦虑。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师父,我今天去梅花所看看。” 庄进也挂念儿子:“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 莫尽言到达梅花所的时候,正赶上水师官兵们出发去巡防,人数远比自己在的时候多,而且出发时间也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1 比以往要早,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寻常。 不少熟人看见他,都跟他打招呼,孟长龄也在队伍中,远远地就看见他了,几乎不顾纪律想要跑过来同他说话,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莫尽言笑着跟他摆摆手打招呼,孟长龄却努力板着脸,他心里不是没有气的,自己把莫尽言当兄弟,结果他却一声不响就走了,扭了头不去看他,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 莫尽言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也知道自己贸然离去,很让这个朋友挂怀,所以一直挥手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 “小言,你怎么来了?”庄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尽言回过头,满面笑容:“许哥,我来看看你。这是要去巡防吗?” 庄许的脸看起来黑里透红,似乎最近晒黑了不少,也憔悴不少:“对,最近倭贼数量激增,数量不下四五百,总有十来条大船,在江海一带屡屡作案。我们正面交锋了三四回了。” 莫尽言心里紧张得要死:“战况怎么样?” 庄许摇了摇头:“不甚乐观。前日还死了一名弟兄。” 莫尽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哥,我能去吗?” 庄许摸摸他的头:“你还是好好回家呆着,等这次回来,哥就去帮你办理户籍,下个月便能够入伍了,到时候就能去了。别着急啊。” 莫尽言十分不甘地对庄许说:“哥,那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庄许摆了下手:“回去吧,我得上船了。替我跟爹捎个话,我明天就回家了,我想吃我爹做的煎河鳗了。” 莫尽言笑道:“我明儿一早就去买河鳗,等你回来。” “行,哥走了啊。回去吧。”庄许给了莫尽言一个笑脸,挥挥手走了。 如果莫尽言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庄许,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他回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跟着他上船。 那支流矢,就算是不能帮他挡掉,也起码可以将他救回来,不会让滚滚海浪卷得无影无踪。也起码还可以亲自手刃了仇敌,为庄许报仇。 这件事,成了莫尽言心口上永远也不会痊愈的伤,在以后的人生中,只要一想到,就会痛彻心扉。 然而一切都没有早知道。 莫尽言第二天一早就买好了鳗鱼和鲜虾,和庄进等着庄许回家来。中午庄进亲自下厨,做了煎河鳗,等庄进回来吃饭,然而一直到天黑,都没有等回来庄许,却等来了钟勇。 钟勇是一个人骑马来的,下马的时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莫尽言听见马鸣声,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钟勇满脸憔悴,脸上长满了胡渣,双眼通红,空洞而没有神采。 莫尽言咯噔一下,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出事了。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钟勇便一言不发地进了门,一见庄进,笔直地跪下了。 庄进唬了一跳:“钟大人,这是为何?” 钟勇声音嘶哑,带着极度压抑的悲伤:“伯父,我没有照顾好阿许,阿许他、他殉职了!” 一道雷电击中了庄进和莫尽言,世界一下子空洞了,除了无边黑暗,别无他物。 庄进的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莫尽言下意识地接住:“师父!” “伯父!”钟勇抢身上去扶。 庄许死了。死于倭贼的流矢,中箭受伤的时候,他所在的楼船正与倭船相撞,船头碎裂,船身倾斜,好几人落海,其余的人都挣扎上了走舸,只有庄许受了伤,再也没有浮上来。水师在附近搜寻了一整夜,都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庄进病倒了。妻子死后,儿子成了他唯一的寄托,自从儿子入军营之后,他便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担心儿子步自己的后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老人一病不起,一夕之间,便花白了头发。 莫尽言刚刚有了亮色的生活一下子又灰掉了,这是他人生又一个严寒的冬天。那个将他从血泊中救回来的大哥,自己倒在了血泊中,这一次,上天没有眷顾他们,没有第二个庄许,将他从阎罗王手中抢夺回来。海神将他带走了,仿佛是担心他的亲人看见他冰冷的、残破的身体,半点痕迹也没留,只给他们留下一个鲜活的记忆,就仿佛他只是离开而已,而不是已经死了。 但是活着的人,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余下的,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庄进自从丧子之后,就开始卧床不起。莫尽言床前床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老人。 庄许去后,老人把莫尽言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愿意放他去从军。莫尽言不忍心拂逆老人的心愿,目前的情况,也不容许他去从军,从军的事就按下了。 再者户籍的事,庄许还未来得及替他办妥,他想等师父好一点之后再去找钟勇帮忙。 不等师父好转,钟勇便匆匆来告辞了,他被贬职调离了。 莫尽言愣了半晌:“钟大人,您这就要离开?” 钟勇自打庄许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来,仿佛失了一魂一魄似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他点点头:“我被调任邵武府了。”这一战损失惨重,镇东卫指挥使将责任全都推卸到钟勇身上,钟勇被贬了职,调往更为偏远的邵武。 莫尽言道:“那我的户籍——” 钟勇的眼圈一红:“要是可以,我真希望你们从来都没从过军。” 莫尽言知道他想起庄许了,他是从庄许去后才知道,原来钟勇和许哥是一对恋人,难怪许哥之前总是对钟勇百般为难挑剔,而钟勇也毫不介意。但是莫尽言不知道的是,庄许临死之前,因为他的事和钟勇闹过矛盾,并且一直没来得及和好,这必定会成为钟勇一生的痛。 “要是可以,我希望倭贼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莫尽言低下头喃喃地说。 钟勇的目光望向不知名的地方:“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欠下的债,都是要偿还的。” 莫尽言不知道他说的是倭贼欠下的债,还是他自己欠下的债。 临走前,钟勇对莫尽言说:“你从军的事,眼下我无法帮忙,要等我回来才行了。” 莫尽言问:“钟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钟勇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归期:“我回来时会找你。好好照顾庄伯父。” 第35章 独行侠 “师父,喝药了。”莫尽言将药端到床前,扶起卧床已三月之久的庄进。 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显然不全对。即便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2 是毫无血缘关系,莫尽言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的师父,他们虽不是父子,但已成了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许儿呢?”庄进睁开浑浊的眼,看向莫尽言,虚弱地问。 莫尽言吹了一声口哨:“许哥!”一只雕扑棱棱地落在院子里,蹦跳着进了屋,飞上莫尽言的胳膊。“在这儿呢,师父。” 庄许去世后的第二天,那只跑了的幼雕又回来了,它的母亲在院子上空盘桓了数日,试图将儿子带走,但是小家伙却在白果树上扎了窝,不愿意挪窝了。 庄进固执地认定,这只幼雕是庄许的魂灵托生回来的,不然它怎么去了又回来?便给这雕取了个名字,叫许儿。莫尽言也很自然地顺着师父的意,管这雕叫许哥。一只幼雕,寄予了两代人的思念。 许哥已经是成鸟了,头上的白羽已经退掉,换成了黄褐色的羽毛,身长两尺多,飞翔的时候,翅膀展开有五六尺长,俨然一个庞然大物。 “许哥,来,给师父摸摸。”莫尽言摸着雕的脑袋,将它送到床前。雕认主,一开始只认莫尽言,后来在莫尽言的调教下才慢慢接受庄进。 庄进摸摸它的头颈,又摸了一下它胸前的食囊,鼓鼓的,满意了:“许儿吃饱了,真乖。” 莫尽言笑道:“许哥真厉害,它都自己去猎食了呢。” 庄进闭了闭眼:“尽量少让它独自出门,当心它被人当成猎物。” “好的,师父。”莫尽言附和庄进。其实心里明白,许哥精明着呢,除了自己家里的人,别人一概都不理会的,远远地就避开了,几乎没有人能够捕获到它。 “喝药吧,师父。”莫尽言将药送到庄进嘴边,“等你好了,去看许哥捕猎,可威风了。” 庄进喝了一口药,闭了下眼睛:“难为你了尽言,师父快要不行了,要去陪你师娘和许哥了。” 莫尽言鼻子一酸:“师父,你可千万别扔下我啊,你要是也走了,我可怎么办?”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这么快又要支离破碎吗,想到这里,眼泪便唰唰流了下来。 “傻孩子,你别哭啊。师父要是不在了,这房子就归你了,咱们那军田,是要收回去的。你一身的本事,还有许儿陪着,怎么也难不住你。”庄进俨然是在交代后事了,“还有一事,师父不希望你从军,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活着。但我知道,你放不下仇恨,新仇旧恨,这倭贼欠下我们的太多太多了。你迟早会去报仇的,如果有一天,你去杀倭贼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咳……咳……”庄进的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莫尽言连忙放下药碗,给庄进顺背,含泪道:“师父,徒儿知道了。” 庄进总算抑制住咳嗽:“切记、要谨慎小心,照顾好自己。” 腊月初八这天,庄进去世了。这是三个年头里,莫尽言失去的第四个亲人,他眼泪长流,一直流到再也没有一滴泪。 鹰雕许哥立在落光了叶子的白果树稍上,寒风吹得它的羽毛似波浪一般翻滚,眼睛都没法睁开。莫尽言环顾了一下院子,唯一的伴,就是许哥了,他唤了一声:“许哥。” 许哥从高高的树稍上飞下,落在他的胳膊上,一步一步挪到他的肩头。莫尽言的脸蹭在许哥温暖的羽毛上:“许哥,以后就只有你陪着我了。” 许哥什么声音也没有,闭了一下眼睛,一动不动,像个忠诚的卫士。 莫尽言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一次感受到当年爹爹去世时,他一个人面对着空屋子的寂静与恐慌,似乎说个话都有回音。那时候,还有聂世翁和芸姐姐照拂着他,如今,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许哥只能听,不能答。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寂寞侵蚀着空寂的心灵,几乎要将人逼疯。 莫尽言带着许哥回到了江口渔村,那儿还有熟人,自己还有一条船寄在陈平生那儿呢。最关键的是,他还要去报仇,倭贼还没死光呢,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要跟倭贼周旋到底,杀你一个是一个。 陈平生依旧在江上打渔为生,对莫尽言的经历唏嘘不已:“小莫,来陈哥家吧,总有你一张床一口饭的。” 莫尽言摇摇头:“谢了陈哥,我以后就住船上了。” 陈平生说道:“这怎么行,你不怕患风湿症啊。” 莫尽言笑笑:“没事,我年轻着呢。师父给我留了房子的,我有空就会回去的,不会一直住在船上的。” 陈平生见说不动他,只好由他去了,给他重新备了被褥、柴米油盐以及渔网。莫尽言感激万分,就这么在船上住下了。鹰雕许哥也在船上安了家,常常蹲在船头的竹竿上,像一只鱼鹰,其实做的也是跟鱼鹰差不多的活,经常去水中捕鱼填饱自己的肚子。 莫尽言白天睡觉,夜间打渔,其实更多的是在江面上巡逻。这年的冬天很平静,不仅倭贼没有出来,连官兵也没怎么出来巡防,腊月和正月都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春风吹上了闽江沿岸,芦芽才刚刚冒出点头,水尚未完全暖起来。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倭贼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莫尽言回到渔村之后,第一次遇上倭贼。先发现倭贼的是许哥,它突然大声啁啁地叫了起来,鹰雕的叫声很聒噪,声音很大,且有点刺耳。好在它不常叫,否则莫尽言都没法睡觉了。 许哥实在算得上一个好帮手,它比人警觉得多,就算是夜间它休息的时候,稍一有动静,它就会惊醒,并且发出警告。莫尽言也便省去了自己巡夜的麻烦。 许哥一叫,莫尽言就醒来了。莫尽言对许哥嘘了一声,许哥马上安静了,他侧耳一听,从下游传来了划水的声音,有两条船正向自己所在的河湾里划过来。莫尽言赶紧将自己的船悄悄挪到干枯的芦苇丛中躲起来。 那两条船果然划进了河湾,一阵快速的叽哩哇啦过后,一群人上了岸,两个看船的人将船划进了芦苇荡,就停在离莫尽言不到一丈的距离处。 莫尽言掏出弓箭,耳中辨别着那些人的呼吸,嗖的一箭,放倒了一个,第二个刚察觉到有些异样,莫尽言将弓拉满,嗖地放出第二箭,第二个也给放倒了。 他将自己的船划出来,然后放了一把火,点燃了芦苇荡,水面上干枯的芦苇呼啦啦便着了起来。 莫尽言将自己的船停在一个隐蔽处,上了岸,站在河堤上,一边“咣咣咣”地敲起铜锣,一边大声喊叫:“倭贼来了,倭贼来了!”这锣是他特意准备在船上的,专门为报警用的。 很快,村子里便有“当——当——”的雄浑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3 钟声响了起来。莫尽言歇了锣鼓,在一处田埂下潜伏下来,等待倭贼返还。倭贼还未进村,便被人发现,他们人数不多,自然不敢恋战,多半会迅速往回撤。 果然,过不多久,就有十来个人仓皇逃往河边。莫尽言的箭早就蓄势待发,嗖地一声,放倒了第一个。暗淡的星光下,一群倭贼站住了,他们提着刀,四处寻找埋伏的人。 莫尽言又继续嗖嗖地放箭,一下子又放倒了两个,不过自己的藏身地也差点暴露了。他迅速转移到田埂的另一头,又补了一箭,射中了第四个人,造成有很多人埋伏的样子。 倭贼不知底细,吓得拔腿就跑。莫尽言嘴角弯上去,站起来,对着倭贼的背影,嗖嗖连放两箭,又射中了两个。 “许哥,快叫。”莫尽言拍了一下肩上的许哥,许哥聒噪地叫起来,造成夜鸟被人群惊起来的错觉。 余下的四五个倭贼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莫尽言也不再藏身,爬上田埂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又补上一箭,又有一个被射中了。 余下的四个倭贼突然说了几句什么,停下来转过身,与莫尽言打了个照面。星光黯淡,但是足以看得出面前的人数,四个倭贼看着莫尽言,简直是难以置信,刚才追得他们屁滚尿流的只有一个人?这人难道是鬼魅? 莫尽言将弓收起来,抽出刀来。这把刀是师父留给他的,刀身很朴拙,是生铁铸就的,重达七八斤,锋利无比,关键是很趁手。“我现在不用箭,你们谁愿意跟我比试一下?” 一个倭贼提着倭刀站了出来,莫尽言提着刀向前三步,对方也向前三步,两人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对方抬刀,莫尽言的刀放在身侧,站着没动,对方冲过来的时候,他侧身一晃,举刀一挡,只听得当的一声,对方退了好几步。余下几人脸色一白,难怪敢孤身应战,原来是个高手。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包抄了上来。莫尽言冷笑一声,一个鹞子翻身,出了包围圈,身子一拧,一记漂亮的反手刀,砍中了一名倭贼的背。 另外三人大惊失色,知道遇上狠角色了,不敢恋战,转身就往河边跑。然而河面上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哪里还有船的影子,莫尽言在身后哈哈大笑,刀一收,再次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中一名。另外两个急于逃命,也顾不上春寒料峭,“扑通”“扑通”都跃入了江中。 莫尽言赶到江边,站在堤岸上,看着两个在水中扑腾的倭贼,突然想起庄许来,当初许哥也是这么无助地在水中划动的吧,不,他更惨,身上还中了箭,流着血。 莫尽言搭箭,弯弓,嗖地一声,射中了其中的一个,当初许哥受的罪,我也要让你们也尝一尝。又一箭,恨恨地射了出去,最后一个倭贼奋力扑腾了一下,沉了。 河面上芦苇荡的火燃尽了最后一根干枯的芦苇,也灭了。 夜色浓重依旧,一切都归于寂静,惟有滔滔江水脉脉东流,将一切污垢和丑陋全都带走,却带不走忧伤和仇恨。 第36章 渔侠 莫尽言在夜风中伫立良久,直到被许哥的叫声惊醒来。原来过了许久,村子里的人没见到倭贼来犯,又没听到警报解除,便派了几个人来打探消息。 许哥看见有人来,便发出了警告声。它的声音相当不好听,将一干村民都吓住了,两个胆小的还拔腿往回跑。 莫尽言收了弓箭,对着村民大声道:“倭贼已经退了,既然大家到了,就请帮忙料理一下这些倭贼的尸体吧。”一边说,一边去尸体身上拔箭,这箭没有现成的,还得专门去县城找铁匠打箭头,回来还得自己动手做箭,能省则省了。 大家点燃火把,这才看见地上扑了一地的尸首,都吓得脸色惨白。有个胆大的人站出来问:“敢问这位大侠,可是你杀了这些倭贼?” 莫尽言将箭收回,插回背后的箭囊里,淡淡道:“我不是什么大侠,正巧遇上他们人不多,就料理了。村子里没什么损失吧?” “没有,没有。先前给我们报信的也是你吧?” 莫尽言道:“嗯。这里就你们处理吧,看要不要报官。我走了。” 那个村民又追问了一句:“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莫尽言头也不回,只远远地抛下一句话:“我就是这闽江边上的一个渔民。” 村民们将倭贼的尸体都集中到一起,数了一下,竟然有九个之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人对付九人,看起来还毫发无损,这该是多么高强的高手。其实他们不知道,还有四个死在江中了。 几乎一夕之间,莫尽言就成了闽江两岸的名人。人们纷纷传言,闽江上出现了一个英勇神武的大侠,是倭贼的克星,因他没留姓名,大家只知道是一个带着一只大鸟的少年侠客,又因他说自己是个渔民,便被称为“闽江渔侠”。 莫尽言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名人,依旧在闽江上一边打渔,一边悄悄监视倭贼的动向。数量少的,就各个击破,数量多的,就提早给大家报个信,尽量减少伤亡损失。时间一长,倭贼也知道了有这么一号棘手的人物存在,一个个又恨又怕。 然而倭害并没有因此减轻。自从钟勇被调离之后,闽江上水师巡防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庄许遇难的那一次,梅花所共折损了六名将士,损失了一艘楼船,损失可谓惨重。 新上任的千户采取了之前的保守巡防方式,倭贼来犯,能救则救,绝不主动去拦截倭贼的船只。 莫尽言到底是人单力薄,能做的太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倭贼成群结队地来,满载而归。心里又气又恨,只盼望钟勇早日回来。 转眼入了夏,天气多变起来。这年的飓风也来得格外频繁,飓风来时,闽江口海潮怒涌,翻起滔天巨浪,海水倒灌入江,到处都是水,大小船都能被掀个底朝天,根本没法呆在船里。这个时候,莫尽言不得不将船停靠在岸边,带着许哥上岸去避风雨。 去得最多的,便是陈平生家里。陈平生家贫如洗,依旧没有娶妻,去年家里还遭倭贼洗劫过一次,当时他为了带老母和智障兄弟逃命,来不及收拾家当,家里被抢得精光,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更是雪上加霜,几乎都要揭不开锅来。 陈平生听见“闽江渔侠”的传闻之后,第一个便想到了莫尽言。同莫尽言确认,但他摇头否认了,表示并不知道什么闽江渔侠。陈平生哪里肯放过,便追问某月某日夜晚,是否在某村挑了一群九个倭贼。莫尽言矢口否认是自己干的,因为他的确不是杀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4 九个倭贼,而是十几个。 但陈平生认定了是他,除了他,还有谁带着一只大鸟,又是个少年郎,还说是闽江上的渔户,又对倭贼恨之入骨的?莫尽言的功夫他没见过,但是他离开了两年,又在水师中待过,必定是学了功夫的。 陈平生既敬服又担心,莫尽言一个人对抗倭贼,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因为常常去避风雨,莫尽言与陈平生也就慢慢熟悉起来了,两人有时也会结伴去打渔。 又一次飓风过去之后,天气开始放晴,莫尽言再次回到船上,倒灌的海潮并未完全退去,江面水位依旧高涨。莫尽言知道水会慢慢地退下去,也就没当回事。陈平生也趁着飓风过去了来打渔,有三天没有下江,家里又快揭不开锅了。 然而他们都料错了,这一次飓风过去之后,事情并没有平息下来,另一场更猛烈的飓风接踵而至。莫尽言和陈平生刚下江不久,狂风大作,还是龙卷风,将江水搅得成了一锅沸腾的汤水,两人都来不及靠岸,渔船被掀了个底朝天。 莫尽言从水中钻出来,找到了在不远处挣扎的陈平生,游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在上下颠簸的水中拼命向岸边划去,然而却始终都无法靠岸。 此刻其实已经分不清哪是河哪是岸了,海面水位大涨,江里全是倒灌的海水,海水溢过河堤海岸,淹没农田村庄无数。翻滚的浪涛席卷着两人,像在手心里抛着玩一样,上上下下地颠簸摔打,摔得他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腥咸的海水灌了一肚子。 莫尽言见上岸无望,知道不能徒然浪费气力,四处扫视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节浮木,拖着陈平生划到浮木边上,抱住浮木,大声道:“陈哥,咱们先不上岸了,抱紧木板,别撒手了,等浪平静一些再说。” 许哥在船被掀翻的那一刻飞了起来,在狂风中被吹得像只断翼的蝴蝶,摇摇晃晃,吓得它大声啁啁鸣叫,到处寻找主人的下落。直到看见莫尽言浮出水面,找到浮木,才滑翔着落到莫尽言攀附的木头上。 莫尽言趴着木头,用力地咳吐肚中的海水。海浪将两人一鸟抛得高低起伏,四周茫茫全是水,入口全是腥咸,不知道身处何处,到底是在江中,还是已经到海里。他头一次觉得,在天灾面前,再强大的人类都是无能为力的,纵使自己一身本领,水性一流,此刻也渺小得莫可奈何。 两人死死抱着浮木,随波逐流,想等强风过去。然而风力好不容易减弱下来,倾盆大雨又接踵而至,将人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许哥的羽毛全都湿透,根本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莫尽言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勉力攀住浮木,陈平生的体力比他更差,已经被浪拍得落过两次水了,又被他奋力救了回来,最后脱了衣服从肋下将人系在木头上,这才勉强被木头托着,浮在水面上。莫尽言知道,如果还没法靠岸,他们全都要葬身于此了。 突然,一个大浪卷来,将他们冲上浪端,在浪端的那一瞬间,莫尽言看到了一块陆地:“陈哥,陈哥,你快看,前面可以上岸了。” 陈平生都快要放弃希望了,觉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这时候突然看到希望,连忙打起精神:“哪儿,哪儿呢?” “就在前面,很近,我们划过去。”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上了岸,发现也不是什么陆地,而是一个海岛,四周全都被淹了,余下一个山头,但好歹终于着陆了,不用泡在水里了。 莫尽言顾不得大雨兜头而下,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休息了许久,终于有了点力气,抬起头来。陈平生还在一旁喘气,许哥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掉到水里去了?“许哥,许哥呢?” 许哥“啁啁”应了一声,莫尽言抹了把雨水,看见许哥正在一棵大树下索瑟发抖。莫尽言笑起来,许哥还活着,自己还会找地方避雨呢,真聪明。他站起来,朝陈平生走去:“陈哥,起来,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去。”一边扶起陈平生。 陈平生自嘲地笑了一声,虚弱地说:“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这是哪儿呢?” 莫尽言摇摇头:“不知道,看样子是个岛,好像也被淹了不少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去,天快黑了。” 莫尽言转了一圈,天黑之前,终于找到一处可避雨的山崖。莫尽言喜出望外,拖着陈平生走过去。 许哥突然大叫起来,将莫尽言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原来那处石崖下,竟然横七竖八盘了好多大蛇。原来海水漫上来,将这岛上的虫蛇全都逼出了洞,无处藏身,就缩在了这没有雨水的石崖下,没想到和莫尽言他们不期而遇了。 那些蛇也懒懒的,看见了天敌鹰雕和人类,居然都懒得动弹一下。莫尽言纵使胆子大,也没胆量和这些长虫共处一石崖下。他叹了口气:“你们也挺可怜的,但是我们没地方去,只能烦请你们挪个位置了。” 说着去找了根长木棍,将这些大蛇一条条挑起来,扔到一边去。那些蛇入了雨水中,又本能地往石崖下爬回来。 陈平生看得心里发毛:“小莫,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莫尽言也叹口气:“都是为了讨活路,我真不想为难它们。” 许哥突然扑了上去,用利爪和尖喙抓起一条大蛇,奋力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飞了几丈高,将蛇扔了下来。 莫尽言惊呼:“许哥你这是干嘛?” 只见那大蛇从半空中落下来,摔得身子都直了。许哥在空中尖叫了一声,缓缓落下来,用尖喙和利爪撕开大蛇的皮肉,开始进食起来。原来它在水中颠簸了大半天,早就饿了,如今见到食物,岂有放过的道理。 莫尽言发现,那些原本盘桓不走的蛇,这下终于知道危险了,全都哧溜哧溜走了。莫尽言哈哈大笑:“许哥真是个好帮手,好了,陈哥,那些长虫都走了,我们今晚有地方落脚了。” 莫尽言找了处地方坐下来,在石崖下找到不少被风刮在那儿的干燥树叶枯枝,又去林子里捡了些枯木断枝,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将火点起来来了。有了火,终于看到了生机,两人一鸟不再抖动得如风雨中的树叶。 莫尽言身上还有一把贴身的小匕首,他将许哥吃剩的那条蛇扒了皮,将肉切成块,找了块石板洗净,肉放在上面,放在火堆里烤蛇肉,也不管熟没熟透,就那么囫囵吃了,先填填肚子,天亮了再想办法。 第37章 海盗 天亮之后,风终于停了,雨也止了,虽然没有日头,也已经是很好的天气了。海水平静了许多,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5 正在慢慢退潮,岛屿的面积比昨日又大了些。莫尽言用简易的弓箭猎到了两只野兔,勉强解决了一天的伙食问题。 “这是哪儿,咱们怎么回去啊?我娘和我弟不知道怎么样了。”陈平生愁眉苦脸。 莫尽言安慰他:“别担心,一定能回去的。我估计这是个荒岛,岛上没人,等水退了,我们扎个木筏子回去吧。” 莫尽言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得多,他居然在树林子里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这说明这个岛原本是住了人的或者是有人来过的。 莫尽言突然想起了南竿岛,难道已经到南竿岛上来了?但是南竿岛和北竿岛是相邻的,为何没看见北竿岛。等到水退下去之后,莫尽言越发确信这是南竿岛了,因为在这岛的北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岛。此外,周围还有几个零星的小岛。 去年途经南竿岛,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便走了,并未上岛。当时岛上似乎是有人的,这次没有见到一个人,可见这里并不是有人常住的,只是暂时落脚。这里已经出了水师的巡防线外了,能在这里落脚的,除了如他一般落难的人,恐怕只有三种可能——倭贼、海盗或者走私的客商。 岛上无人,草木长得十分蓊郁。莫尽言和陈平生砍了几棵小树,准备扎一个简陋的木筏子。 陈平生一边忙一边叹气:“咱们的船太小了,一点风浪都经不起。回去之后又要重新打船。” 莫尽言心中一动,南竿岛在官兵管辖范围之外,如果能在此处造船,多大的船,恐怕都无人来干预了。况且这岛上槠木和梓木数量都不少,都是适合造船的良木。有了大船,就能够跟倭贼周旋了。 刚兴奋起来,又想到一件事,这样也不行啊,光凭自己一个人,先不说造船不易,就是造好了船,自己一个人也划不动,更别说抵御如蝗虫一般前赴后继的倭贼了。 但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陈哥,你说我们就在这岛上做船怎么样?” 陈平生自然不会想到他要做大船,甚至是战船:“啊?这虽然有木材,但是什么工具都没有,空手怎么造得出来?我娘和我弟不知怎么样了,还是先回去看看情形再说吧。”陈平生是个实打实的孝子,母亲和兄弟虽然拖累日久,他倒从来没有嫌弃过。 木筏很快就扎好了,两人准备再耽搁一天,准备一些吃食再走。就在临走的前夜,岛上有了其他的动静。 先是在外守夜的许哥发出了警告声,莫尽言爬了起来,制止了许哥的叫声,以免惊醒了陈平生。他侧耳聆听,听见了别样的动静,那是兵刃相见的声音,还伴随着一种陌生的“砰砰”声。 莫尽言轻手轻脚起来,出了临时搭建的木棚,循着声音悄悄找过去。 飓风过后,天气响晴,月色皎洁,莫尽言在月光下看得分明,有两群人在沙滩上交手,其中一群,正是他日夜惦记的倭贼,另一群,却不清楚是什么人,但很明显不是官兵,因为没有统一的着装。电光火石间,莫尽言涌出一个念头:海盗! 莫尽言听见一个人怒吼:“兄弟们,跟小倭狗们拼了!” 莫尽言仔细打量一下战况,倭贼的人明显比这方的人多,而且武器精良,除了倭刀,还有一种可以冒火的兵器。那东西响过之后,便有人栽倒在地,很快便放倒了三四个。那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厉害!莫尽言心念一闪:莫非是火铳?! 这一想,可就不得了,倭贼居然有火铳了。不管海盗是做什么的,只要跟倭贼做斗,就都是自己的盟军。 莫尽言这么想着,便悄悄潜伏近了,取下背上的简易弓箭,弯弓,放箭,嗖的一下,便射中了一个手持火铳的倭贼。这箭是莫尽言自己做的,斫的一根韧劲极好的树枝做弓,撕下藤皮做弦,箭是木棍削的,用来射兔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用来杀敌虽然有些勉强,但也总比徒手要好。 莫尽言看放倒了一个,又瞄向另一个,嗖的一声,木箭当喉而过。因为弓箭太简陋,射别处只能造成一点小伤,只有致命位置,才能够一击而中。 倭贼的火铳手一除,优势就不再明显了。莫尽言拖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冲入正在混战的人群中。倭贼的发型与服饰都与本朝人相异,很好辨认,长棍一挑一个准,木棍舞得矫若游龙,打得倭贼落花流水,顷刻间便放倒了三四个。 有了莫尽言的加入,情势迅速扭转过来,倭贼发现势头不对,撇下同伴的尸体就往海里跑。 莫尽言追上去,长棍又撂倒一个,还要再追上去,后面有个人喊道:“壮士请留步,别追了,我们没船,追不上的。” 莫尽言收住脚,转过身来看这群人,这群人果真像水鸭子一样湿漉漉的,看来是从海里游上来的。“你们是什么人?怎会半夜出现在此?” 为首的汉子愣了一下,抱拳道:“我们就是普通的渔民,都是一个村的,出海来打渔,没想到碰上倭贼,撞坏了我们的船,幸亏离这个岛近,才逃到海上来。今日幸亏壮士出手相救,否则我们全要交代在这里了。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来日好报答。” “报答就免了,举手之劳而已。”莫尽言心道,你们骗谁呢,朝廷早就禁了海,现在谁还有胆子下海打渔,况且普通的渔民,个个都是会功夫的?但是也没当面揭穿。朝廷一向对山贼海盗处罚甚严,抓到一个,就会株连九族。 对方见莫尽言口风甚紧,又是救命恩人,自然也不好为难,只是问:“恩公为何会出现在这南竿岛上,这岛上已经荒芜多年了,根本没有人啊。” 莫尽言心道,我没问你的来历,你倒盘问起我来了,只是淡淡道:“前几日被飓风刮过来的。” 说着走到被他射中的倭贼旁边,捡起地上的火铳,打量了一下,月色不是太亮,看不出甚么奥妙来。翻开倭贼的尸体,从他身上摸出一包铁砂子和火药来,又去另一具尸体上搜了另外一把火铳,待日后慢慢研究去。又顺手捡了把倭刀。 那群海盗见他搜走了两把火铳,不由得面带惊恐之色,面面相觑,但又不敢说什么。为首的汉子硬着头皮道:“恩公身手颇为了得,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跟你们一样。”莫尽言答道。 这一句话把海盗们惊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成碰上黑吃黑了? 许哥扑棱棱从棕榈树顶上飞下来,落在莫尽言肩头,两只鹰眼在黑夜中熠熠发着绿光,将一群海盗又惊了一大跳。 “倭贼既然已经走了,我也回去睡了,各位兄弟,这些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6 尸体就由你们处理吧。”莫尽言带着许哥,穿过林子,回到窝棚里。 陈平生早就醒了,听见外面的动静,缩在窝棚里没敢出来,看见莫尽言回来,松了口气:“小莫,怎么回事?” 莫尽言放下火铳和倭刀:“碰上一群海盗和倭贼在干仗,去看了下热闹。” 这话说得极其轻描淡写,却把陈平生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你没事吧?现在怎么办?” “没事,倭贼跑了,海盗们应该不会来找麻烦。睡吧陈哥,明日就回去了。”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下去了。 陈平生哪里睡得着,后半夜几乎是睁着眼睛度过的,生怕海盗会过来抓人,偏生莫尽言睡得一脸安稳,完全没将对方当回事。其实哪里用得着陈平生守夜,许哥可比他警醒多了。 第二天一早,莫尽言和陈平生带着头天准备的口粮,背上那两把火铳,准备出发回家,却发现他们花了几天功夫做好的木筏子不见了。 陈平生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怎、怎么回事?筏子呢,我们的筏子呢?” 莫尽言不做声,拧着眉头,四处一张望,有两个人正从沙滩那头跑过来:“恩公,恩公。” “偷筏子的人来了。”莫尽言道。 陈平生缩在莫尽言身后看那两个海盗,索瑟地问莫尽言:“小莫,他们叫你什么呢?” “没什么,不用怕。”说着朝海盗迎过去。 那两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恩公,可是在找筏子?” 莫尽言皱着眉头:“你们偷了我的筏子?” 那人红了脸,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偷,我们只是借用一下,回去找船去了,到时候赔恩公一条船。我们二爷看见恩公睡觉去了,就没敢打扰,让小的们留在这里跟恩公传话,说最迟今晚,我们的船就会回来了。” 莫尽言冷哼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不问自取是为贼?” 这一群常年在海上打劫船只的海盗,居然被莫尽言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并且还红了脸。 筏子没了,莫尽言自然就走不了了,找了处阴凉地坐着。那群海盗还很主动地送来吃的喝的,连觅食都省了。 许哥兀自飞到天上去巡视地界去了,看到地面上有猎物,自己还俯冲下来捕杀猎物,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陈平生坐立难安,他一方面害怕海盗,一方面又担心家里的老母和弟弟,都出来好几天了,不知道涨水的时候有没有淹到自家,家里的存粮还够不够用。 第38章 邀请入伙 傍晚的时候,海盗们去而复返,这一次来的,是一条大船和好几条小船,人数也比昨晚多了许多。 莫尽言没注意到人群,他的注意力全被那艘大船吸引住了。这是一条在海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三桅船,那船比起梅花所的楼船来,不知道大了多少,也比在闽江里见到的运粮官船大了两倍有余,威风凛凛,豪气干云。 莫尽言对着大船出神的当儿,船上的人已经上了岛,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斯文男人,身着长衫,头戴纶巾,做书生打扮。满面春风地朝莫尽言走来,海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鼓起来。 莫尽言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对方远远地就拱起手来:“多谢大侠出手相助,救了我一干伙计。”走到近前,还深深作了个揖。 莫尽言只是淡淡道:“我只是在杀倭贼而已。”言下之意,救你的人,不过是顺带而已。 书生笑容不减:“真正的侠义之士,从不认为自己为侠,只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莫尽言还来不及答话,许哥一声长啸,从天而降,莫尽言习惯性地伸出胳膊,许哥落在他的胳膊上,然后挪到肩上。 书生面色一顿,旋即欣喜道:“大侠莫不是传言中的闽江渔侠?” 莫尽言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一个渔夫。什么闽江渔侠,没听说过。” 那书生再次深深拜下去:“今日得见渔侠,实乃三生有幸。在下关龙飞,是罗川南北货行的东家。昨日我家伙计从吕宋采买归来,不料被倭贼拦路打劫,还差点被倭贼灭口,幸得渔侠救助,才保留了这十几口人命。关某感激不尽,愿肝脑涂地报答恩情。” 莫尽言觉得人真不可貌相,朝廷早就禁了海,严禁海外商贸往来,这关龙飞明明长得像个斯文书生,看起来就像是那遵纪守法的典范,却对朝廷禁令熟视无睹,海船照样留着,生意照样做着。能在这个时候从事海贸的人,哪个会是普通角色,多半都是半盗半商之人。 莫尽言道:“报答就算了,借我们一条船吧。我们离家数日,忧心家人,要回家了。” 关龙飞笑道:“这个是自然的,不过既然跟渔侠有幸相识,想请渔侠上船喝杯薄酒,不知是否赏脸。” 莫尽言知道,这关龙飞不是想拉自己入伙,便是要杀自己灭口,不过看情形,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在这情况,自己想脱身也不易,不如上船去看看,正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关爷请。” 关龙飞笑逐颜开:“渔侠请。” 莫尽言道:“不要叫我渔侠,我姓庄,庄言。这位是我同乡的大哥,陈大哥。”一边说,一边给陈平生使了个眼色。 陈平生错愕了一下,立即会意,知道自己入了海盗窝,想要全身而退,只得仰仗莫尽言了。 上了船,莫尽言发觉视野全然变了,三桅船的感觉与楼船、走舸的感觉全然不同,视野豁然开朗,行走波浪间如履平地,这才是真正的大船啊,敞亮、大气、壮观,简直是太投莫尽言所好了。 关龙飞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此刻一看莫尽言的神色,便知道他胆色极佳,非但没有半点忧惧,反而有种宾至如归的自在感。便试探着问:“庄贤弟是否也极爱这海船?” 莫尽言神色一敛:“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船,颇觉新奇。关爷真是好本事,这么大的船,如何能够躲开官府的追究?” 关龙飞叹口气:“我这算什么本事,当年我父亲手里,可是有上百条这样的大船,后来官府的禁海令一颁发,我家的船去了十之八九。仅存的这些,还是我父亲偷偷藏在海外的小岛上保存下来的,数量也不过十来条了。” 莫尽言听着,并不答话。关龙飞一边带着他参观整艘船,一边跟他说自己的海贸经历。莫尽言一边打量这艘船,一面觉得奇怪,这人怎么对自己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7 完全不设防,难道不怕自己是个官兵? 几人最后来到正舱,正舱布置得十分奢华,一应摆设,俱是来自海外各国的奇珍异物:琉璃灯盏、象牙灯台、犀牛角、红珊瑚摆设、玳瑁熏炉……应有尽有,不过莫尽言不识货,只是觉得精致些罢了,甚至还有点闪花了他的眼。 关龙飞亲自带头在桌前坐下,早就有人将精美的菜色布上桌了。碗碟是精致的青花白地瓷,配精致的象牙箸,各种山珍海味,无一不精美。 关龙飞亲自给莫尽言斟上酒:“庄贤弟,关某先敬你一杯。” 莫尽言道:“我不善饮酒,以茶代替吧。” 关龙飞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既然不善饮酒,那就少喝点吧,我干杯,你随意。” 莫尽言看对方让步,也不好太拂人面子,只好点点头,关龙飞喝一杯,他便抿一口。 关龙飞敬过酒,陆赛虎又来敬酒。陆赛虎便是昨晚被莫尽言所救的那个首领,是关龙飞的结义兄弟。 酒过三巡,关龙飞终于开始说正事:“老早就听闻庄贤弟的盛名,这半年来,贤弟的作为使倭贼闻风丧胆,也使闽江两岸的百姓受益匪浅,早就想结交贤弟了。没想到还真能有幸结识贤弟,实乃三生有幸。 “说起来,我与贤弟的做法是殊途同归,你在闽江两岸伏击倭贼,我则在海上拦截倭贼。这些年,我们与倭贼交手不下十次,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庄贤弟恐怕也是与倭贼有着血海深仇的,关某不才,想邀贤弟同舟共济,一同抗倭。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莫尽言笑了一下,这算是拉自己入伙吗,道:“据我所知,关爷做的这都是违法的买卖,私留海船、私通外商,查出来哪一条都是死罪。你这么就跟我交底了,不怕我是官府的人?” 关龙飞哈哈大笑了两声:“据我所知,自从去年八月初八镇东卫水师在闽江口失利之后,就甚少出来巡防了。这半年多来,倒是常听闻庄贤弟单枪匹马挑了多次倭贼,没听见朝廷水师再出战的。故我觉得贤弟与官府不可能是一伙的。” 莫尽言不置可否:“若是我不愿意,关爷肯放我们回去吗?” 关龙飞愣了一下,笑道:“若贤弟看不起我这所野庙,那自然也是不强求的,我会安排船只送贤弟回去。只是希望贤弟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当没看见,也不枉费我们相识一场。” 陈平生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吃饭,吃得满头都是冷汗,生怕莫尽言一个答应,自己就回不去了。 莫尽言对关龙飞这个答复显然也有点意外,看来并不是强买强卖的买卖。如果关龙飞仅是抗倭,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然而他却做着违法的走私买卖,甚至还可能是个海盗,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又曾在水师待过,的确有点难以接受这种身份的转变。 他自己赤条条一人,做什么都不打紧,陈平生却还得回去照顾母弟,不能将他拉下水了。 “那就多谢关爷款待了。”莫尽言道。 关龙飞又想到一件事:“听闻贤弟是被飓风刮到南竿岛上的,不知贤弟是哪里人士?” “我们是长乐县的。” 桌上几人都变了脸色。关龙飞放下筷子,缓缓道:“二位出来的时日不短了,恐怕还没有听说过,前几日的二次飓风,闽江海水倒灌,海水四溢,闽江水涨丈余,两岸房屋被淹没无数,溺毙者不计其数。希望二位家中能够安然无事。” 陈平生手里的筷子已经落到了地板上,面上已经无了人色:“小、小言,怎么会这样?我娘和我弟会不会……” 莫尽言安慰他:“陈哥,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但是心里已经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江水涨丈余,闽江沿岸的村子有几个能够幸免呢,只能祈祷有人陈大娘母子两个能够逃过一劫。 关龙飞何等会看眼色:“两位兄弟别着急,吃饭,吃完饭在下马上叫伙计送二位回去。” 纵使是好几天没吃上米饭菜蔬了,但是这个时候,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是关龙飞这个主人没有离席,他们这做客的也不好催。 关龙飞一个劲地劝:“二位贤弟再吃点罢,你们怕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莫尽言和陈平生只好又胡乱对付了几口。 关龙飞果然不再出言挽留,只是打发人去安排船只。临走的时候,关龙飞道:“庄贤弟,一路多保重!” 莫尽言抱拳道谢:“多谢关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关龙飞让两个伶俐的伙计驾着一条小船,连夜送莫尽言和陈平生回去。 飓风过后,海水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被冲毁掀翻的庐舍,连根拔起的树木,草木上留下了厚厚的淤泥,还有各种家畜家禽的尸体,甚至还有尚未来得及被发现处理的罹难者的遗体……此际正是暑天,不出两三天,尸体就腐烂了,所以空气实在算不上新鲜。 自从入了内陆,他们的鼻端就一直萦绕着这种难以忍受的味道。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能够想象到那种惨状。 陈平生自从知道长乐遭遇海难之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了。莫尽言孤身一人,身无挂碍,但却能够体会到陈平生的焦虑,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没有人能比自己尝得更多了。此刻他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许哥栖在他的肩头,似乎能够感受到主人的低落,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周边环境的压抑。那种腐化的气味许哥也嗅得到,但是它不是啄食死尸的秃鹰,对这种味道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安静地趴在莫尽言肩头打盹。 后半夜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陈平生的村口码头。那两个伙计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他们上了岸,进了村。一路上都是泥泞,所走之处,几天前应该全是汪洋。火把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无数房屋倾颓,屋顶被掀翻,到处都是断砖、瓦砾、茅草,场面无比凄惨。 这是莫尽言长这么大,见到过的破坏最严重的飓风,他内心有着极大的震撼。 陈平生的家,已经被洪水浸泡得颓塌了一半,但就是这个房子里,还依然传来了人声。陈平生喜出望外,以为娘和弟弟都安然无事,然而他空欢喜了一场,屋子里说话的是里长和邻居,陈平生的娘和弟弟,全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中被溺毙在家中了。 邻居们自己家里忙活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得了空来料理陈家的事。陈家母子死了几天,尸体都开始腐烂了,连副像样的棺木都没有。邻居们以为陈平生也淹死在某处了,正准备草草收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8 敛了陈家母子,这也不是对死者不敬,而是灾荒年月,活人尚且活不下去,更何况是无人收尸的死者呢。 陈平生见到母亲和弟弟的惨状,哭得肝肠寸断。同来的一个关家伙计,悄悄递给莫尽言一个硬布包:“庄大侠,这是我们关爷让我们捎带给你的,说是用得着的时候才给你。拿去给陈大哥的家人办两副寿材吧。” 莫尽言一捏,便知道是银子,他拿着那包银子,心道这个关龙飞还真是料事如神,换了任何一个时候给自己,自己都不会要的,但是现在,他却不能拒绝,总不能让逝者用草席裹一裹便发送了吧。 “那就替我谢谢你们关爷了,来日有机会,定当肝脑涂地报答诸位。” 那伙计笑一笑:“庄大侠言重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长乐城的永盛行,找掌柜的捎个话给我们关爷就是了。” 莫尽言抱拳道:“有劳诸位费心了。代我向关爷表示感谢。”心下却苦笑,原来什么都算计好了。 第39章 后悔 莫尽言买了两副棺木,安葬了陈大娘母子,将剩下的银子塞给陈平生:“陈哥,节哀顺变。这里还有些银两,拿去将屋子翻修一下,再打条船吧。” 陈平生推辞道:“小莫,我不能再要你的银子了。你自己的船都还没有着落呢。” “这也不是我的银子,是关龙飞叫人送来的。” 陈平生瞪大眼看着莫尽言:“小莫,你要去姓关的那儿?” 莫尽言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想了想,独木难成林,我一个人力量终归有限。关龙飞人多势众,又是个极会做事的人,我去他那儿,以后杀倭贼就有帮手了。” 陈平生道:“可是,我看他也未必是一心要去杀倭贼。” “这个我明白,他是个生意人,主要还是做生意。他大约是看中我的本领,想要我为他保驾护航,我也不过是借他的船和人去打倭贼,各取所需罢了。”这些日子他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如果加入了关龙飞,便可以抗倭了,还有机会去造船。 陈平生想了想道:“小莫,我跟你一道去吧。” 莫尽言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陈哥,你可以不用去的。” 陈平生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现在也是赤条条一个人,我娘和我弟都不在了,房子也倒了,船和渔网都没了,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去关龙飞那儿,还能讨碗饭吃。跟你一起,互相还有个照应。” 莫尽言有些感动地望着陈平生,尽管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是他却还陪着自己踏了上去。 莫尽言回了一趟庄家,将自己存放在那儿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船模、图纸还有俞思冕的拳谱。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又看,以后这个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再回来时,又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长乐永盛行。 莫尽言和陈平生站在厅堂中央,百无聊赖地看着店铺里的摆设,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南北货物。但是莫尽言知道,私下里,他们交易的都是海外各国的奇珍异物。 通往里间的布帘门掀开了,关龙飞满面笑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庄贤弟,这么快就到了,有失远迎!” 莫尽言抱拳:“以后烦请关爷多多关照我们兄弟二人了。” 福州。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顶着寒风,穿过清冷福州街头,停在都指挥使司府衙门外。 正笼着袖子缩在门柱后躲风的门房听见动静,连忙钻了出来,精明的眼睛上下一打量,堆上笑脸问:“诸位大人,请问你们找谁?” 为首的人打量了一下府第森严的都指挥府衙,翻身下了马,随从的人也纷纷下了马。一个随从过来,从为首者手里接过马鞭和马缰绳。 为首者道:“镇东卫指挥使俞昇前来拜访都指挥使江大人。” 随从的侍卫递上名帖,门房接过名帖:“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 不消片刻,两名门房便将大门打开:“大人请进!” 俞昇大步跨入门内,里头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此人体型高大,形容粗犷,笑声极其爽朗:“思冕贤侄,可算是到了,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俞昇,竟就是当日的俞思冕,他名俞昇,字思冕。俞思冕看见江城,当下便拜:“思冕见过江世伯。” 江城一把捞起他:“起来,不必拘礼。屋外风大,咱们进屋去说。”一边走一边问,“路上可还顺利?福州是个什么鬼地方哟,夏天热死个人,冬天冻死个人,又潮又冷,我来了快两年了,还没有适应过来,总觉得骨头都要冻酸了。思冕贤侄可还适应?” 俞思冕笑道:“初来时也觉得难以忍受,后来也便习惯了,这处冬天倒有一处好,就是没咱家那边那么干燥。” “这倒也是。”江城又道,“你伯母早早念叨你,说离家乡这么老远的地方,好容易都在这南蛮之地为官,却一面都见不上。这次要不是你调任经过,恐怕也是见不上面的。我说你也是,好容易有了擢升的机会,偏要主动要求去镇东卫,这不等于没升职么?留在福州做个指挥佥事不好么?这样我与夫人便能常常见到你,也好有个照应。” 俞思冕垂下眼帘:“多谢世伯和世伯母厚爱。思冕刚到闽地时,在长乐遇上倭贼屠村,才知道原来闽地倭害竟如此严重,百姓深受其害。在建宁时,日日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如今得了机会,总算能够调至镇东卫,所以世伯还是别劝我了,让我去施展抱负吧。”嘴上说得淡淡的,心里的苦涩却是发酵成了沼泽,只要有一天被点燃,恐怕就会爆炸。 这三年来,他在建宁府,依照朝廷的命令,镇辖着一方所谓未开化的野蛮夷族,每天想着的,却是江海边上那个已经消逝的渔村,还有那个渔村里,那个最淳朴最善良的倔强少年。可是这一切,永远只能停留在他的记忆中了,也许除了自己,这世上就再也无人会记得这个少年。他无一天不在后悔自责,要是当时答应他了,岂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江夫人一见到俞思冕,便拉着他的手,一边笑一边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思冕还记得伯母吗?最后一次见你,你才九岁,没想到一眨眼,这就过去了十几年了。你长得可真像你娘,可怜你那苦命的娘,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要不然见你现在这样,该多么欣慰——” 江夫人虽然是笑着说的,眼泪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俞思冕连忙出声安慰:“伯母,我还记得你呢,小时候常常给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59 我捎桂花糕来着。” 江城在一旁粗着嗓门道:“夫人,让思冕坐下说吧。哭什么呀,见了面该高兴,不要老想起那些伤心的事。” 江夫人拉着俞思冕的手,在她旁边坐了:“你还记得啊,小时候你长得跟观音跟前的金童一般,真是人见人爱。可惜你那狠心的爹,让你小小年纪便离开家,去学劳什子武功,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 俞思冕笑道:“其实学武并不苦,师父师兄弟们待我好着呢。”至少比在家要好,不用受姨娘的白眼,庶兄弟的捉弄挤兑。 原来江夫人与俞思冕的母亲是手帕交,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江城当时任京畿卫指挥使,两家来往甚为密切,后来俞母病逝,江城调任蜀州,俞思冕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伯母。 江夫人一面打发人去备饭,一面又拉着俞思冕嘘寒问暖:“思冕今年该有二十六了吧,成家了未?” 俞思冕道:“已经成了。” 江夫人喜道:“那侄媳呢,留在京中了?” 俞思冕黯然道:“已经殁了。”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江夫人吃了一惊,这才多大的年纪啊。 “三年前就殁了。”俞思冕低着头,轻轻地说。 江夫人用手帕拭眼泪:“可怜见的,这么年轻,怎么会就殁了呢?” “是意外事故,我没照顾好他。”俞思冕的声调都有些变了。 江城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马上就要哭起来了,连忙打圆场说:“贤侄节哀顺变。咱们多年未见,思冕又调职了,该是高兴的事,不提伤心的事。走,去吃饭。” 俞思冕在江府上待了两天,便告辞去赴任。 临行前,江夫人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思冕,伯母这两天想来想去,还是想说说这个事,侄媳的死,真叫人可惜。但她已经殁了三年了,你们感情再好,也该放下了。你娘又不在了,所以我想替你操这个心,还是另寻个姑娘做个填房吧,也好有人知个冷暖。”照俞思冕这般人才,这般家世,就算是填房,也是那姑娘天大的福气。 俞思冕心下凄然,小莫死得那么冤,自己连仇都未报,怎么能够安心娶妻,摇摇头道:“伯母,我有心愿未了,现在完全没有那份心思。谢谢您替我操心了。” 江夫人泪眼汪汪的:“你这样可如何是好,年纪也不小了,过去的,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何苦那么为难自己?” 俞思冕动容道:“伯母您别替我操心了,我过得挺好的。若哪天真能放下了,我会再找的。”放下,两个字太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永远那么难。 江夫人拭了下眼泪:“既这样,那思冕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伤心了。” “我会的。伯母您也多保重!” 到了福州,离长乐就近了。过了江,便是一个岔路口,往东,是长乐方向,往南,便是镇东卫的公署所在地福清。俞思冕上了马,打马向东面的官道跑去。 随从陈良在后头喊:“大人,您走错方向了,我们该走这边。” 俞思冕头也不回:“我要去一趟长乐。” 陈良和一干随从只好打马跟上,上回俞大人差点就死在闽江上,这次哪还敢放任他只身前去。 俞思冕骑着马,一路亲自问过去,终于又回到了那处他曾经生活了近一个月的渔村。满目萧索,断壁残垣中草木葳蕤,马蹄声惊得草丛中的野鸡扑棱棱四处乱窜。 俞思冕下马,走到莫尽言家门口,那房子已经颓败得无从下脚了。他凝望了许久,都无法将这堆碎瓦砾和记忆中的房子联系起来,那房里再也走不出那个鲜活的少年。现在,他的魂魄还会回来吗? 俞思冕闭上眼睛,将满目的痛苦遮挡起来:小莫,你为何从不入我的梦来,可是还在责怪我?你可知这一千多个日夜,我时时刻刻不在后悔。我当初怕你年幼,性情未定,担心你日后悔恨。可是现在我却悔了,悔得肝肠寸断,早知如此,我就该一口应承下来,哪怕你日后反悔,与我形同陌路,也好过我们这般天人相隔。 “大人,我将里长请了来。”陈良道,“让他给我们带路,去坟头烧个纸吧。” 那里长年岁也大了,他的小孙子搀着他,走路颤颤巍巍的,一面走一面说:“几位官人是来江口村寻故人的吧。可惜了,那一年,倭贼来得太凶了,火也烧得大,大家也醉得沉,都死得差不多了。”一面说,一面摇头。 俞思冕紧紧跟在他身边:“老伯,您可知聂大夫和莫尽言葬在哪里?” 里长虽然只管着周围上百户的人家,但是却对莫尽言没什么印象,大概因为他当时年幼,人与名字根本对不上号:“聂大夫倒是知道的。那个莫什么的倒是不清楚了,这个孩子家里没别的人,当时全家灭口的也不在少数,没人认领的不少,我们就尽数埋下了。这些年,好多坟都是无人祭扫的,每年清明,还是由我出面,给那些无人认领的坟头烧一把纸,让这些苦命的人在阴司里也能有点花费。” 俞思冕的眼泪盈满了眼眶:小莫,小莫,你怎么如此狠心,连个祭奠的地方都不留给我,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所以都不肯来看看我?我想你! 俞思冕在聂大夫坟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喃喃地说:“聂世翁,俞思冕终于来看您了,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见面。谢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只愿来生能够回报。我找不到言儿了,您在下面,帮我多照看着他,见到他,替我托句话给他:我后悔了。” 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如涌泉一般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落在坟头的枯草上,如珍珠一般晶莹。 俞思冕最后又重重叩了一个头:“世翁您在天有灵,保佑我能够早日驱逐倭贼,替你们报仇!” 第40章 巡逻 新官上任三把火,俞思冕到任的第一件事,就让各卫所报备近年来当地的倭害情况,统计出各地的损失,各地水师与倭寇的对抗情况,总结倭寇的活动规律和特点。 俞思冕对着统计结果,面若寒霜:“从去年的八月之后,各卫所就削减了巡防力度,倭寇侵犯的频率比往年多了两成。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俞思冕长得极其英俊潇洒,说话却毫不温和可亲,令几名千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梅花所的千户答道:“回大人,去年八月,梅花所水师在闽江口与倭贼激战,我方损失惨重,一名百户殉职。前卫指挥使罗大人便命令我们减少了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0 巡防次数。” 俞思冕面无表情道:“战死疆场是每一名将士在从军之初就应当有的觉悟,我们从军,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不能因为害怕牺牲,就置自身的职责于不顾。我们畏惧牺牲,死的就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在座的几人都垂头不做声。 俞思冕继续道:“罗大人体恤将士们,让大家减少损失,这只会加剧倭贼进犯的程度。倭贼之所以频频来犯,是因为有利可图,这利是怎么图到的?就是他们用很小的代价,获取很大的回报。如果他们每次前来都遭受到他们不可承受的损失,那么,他们再来的时候,就会掂量一下,这到底能不能来。我大明水师,连前朝的水师都能攻破,难道还惧畏这小小的不成气候的倭寇? “也许我们水师会有牺牲,但是这种损失是无法避免的,只有彻底将倭寇击垮,才能终止这种牺牲。在座的各位,不要以为折损将士才会丢乌纱帽,百姓有了伤亡,地方官隐而不报,难道当朝廷的眼睛是瞎的?若是出了大娄子,到时丢的可不是诸位头顶的乌纱帽,而是各位的项上人头!” 这话说得几位千户都打了寒战,细细掂量一下,又说得未尝不是道理。前任卫指挥使罗贤被调职去了琼州,虽然是平级调离,但是琼州比起此处来,条件艰苦何止十倍,可不就算是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俞思冕道:“如今利害轻重都跟诸位分析清楚了,从今往后,该如何做大家都应当有数了。我要求各位每月同我汇报一次巡防情况,不可有任何欺诈隐瞒,我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任何一位将士。如有困难,各位可及时与我沟通,我定当倾尽绵薄之力,为大家解决困难。” 梅花所千户佘云志道:“大人,末将想为梅花所请命,要求增加几艘战船。” 定海所千户吴迁急忙道:“佘大人的梅花所去年增添了五艘走舸,难道还会缺战船?要增添,也该给我们定海所增添。” 佘云志不理会吴迁,只继续说道:“梅花所于去年的闽江口之役中,损失了一艘楼船和一条走舸。如今能供调配使用的,就只余下楼船、蒙冲各一,另外还有四条走舸,无法兼顾东海和闽江两条线。” 俞思冕点点头:“数量确实有点少,我回头同造船厂申报,争取尽快配发战船。”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安所千户刘宽突然道:“大人,近期我们在海面巡防时,发现一支船队,数量不少于十五六艘,都是两千斛以上的大船。” 俞思冕锁起眉头:“可是倭贼?” 刘宽摇摇头:“不像,倒像是走私的商船。只是我处并无商船上岸,不知佘大人与吴大人那儿是否见到过这支船队。” 吴迁摇摇头:“未曾见过。” 佘云志看了一眼吴迁,道:“回大人,上月我们户所在海上见过一支船队,那船队自南而来,最后奔南竿岛方向而去了。” 吴迁脸色变得极难看:“佘大人,你们不会是看错了吧,我们每个月都会巡防南北竿二岛,从未见过什么船队。” 佘云志淡淡道:“我是说他们往南竿岛方向去了,并没有说他们就去了南竿岛,吴大人你们没有见到,但是不能说我们看错了。” 吴迁脸色铁青:“佘大人你!” 俞思冕听着他们几乎要吵起来了,出声说道:“你们既已发现船只,为何不去拦截?不管是不是倭船,只要不是官船,就都属于禁令船只,我朝是禁止出海打渔与经商的。” 佘云志垂首道:“我们的船数量与规模都不及对方,所以只能禁令他们靠岸登陆,并不能在海面上拦截。末将也留了意,近期并没有大规模的倭贼出没,这才猜想可能是民间走私的船队。” 俞思冕自言自语道:“十五六艘船的船队,必定是要在某处停泊的,又不能靠港,那么停泊在某处小岛的可能性比较大。”遂抬高语调道,“近期内我要做一次盘查,三所一齐出动,去看看周围的小岛上有没有私人海船停靠。” 腊月初八,家家户户都蒸八宝饭,空气中飘满富足温暖的味道。 如果没有倭贼这个隐患,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五谷丰登、升平盛世了。俞思冕心想。 他一身戎装,登上了出海的楼船。说起来,这算是他头一次出海,自从那年走过长乐到古田的水路之后,晕船症就彻底被治愈了。不仅如此,他还在建宁学会了游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晕船溺水的旱鸭子。 楼船从梅花所出发,朝东北方向的南北竿二岛驶去。 莫尽言此刻正在南竿岛上带领一群木匠造船。他刚到关龙飞船队之时,在海面上碰上一支六艘船的倭船队,双方在东沙岛附近大战了一场。这是莫尽言第一次如此痛快淋漓地与倭贼在海上作战,倭贼的六艘大船,被他撞沉了两艘,但是己方也因此损失了一艘船。 关龙飞虽然嘴上不说什么,莫尽言知道他肯定肉痛得很,关家的海船数量有限,每损失一艘,就再也补不回来。 莫尽言想了想,现在自己也不受官府限制了,不是正好可以放开手脚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便主动提出帮关龙飞造船。 关龙飞喜出望外,他家有的是人力物力,缺的就是造船的技术,莫尽言既然有技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关龙飞知道自己是挖到宝了,莫尽言既有名、又有本事,还身怀绝技,便将莫尽言奉为座上宾,还要推他做三当家。 莫尽言不爱这名头,只是说,造好船,派一支船队归他带就行。关龙飞权衡利弊,自己毫不吃亏,遂满口应承下来。 木材是年中的时候伐下的,放在岛上进行了风干处理,此时正好可以用。秋冬季节是最好的造船季节,这样可避免木材干燥之后缩水,缝隙加大渗水。 造船的木匠依旧都是有经验的木工,只是没有过造大船的经验。莫尽言根据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图样,参照船模以及关家的大船实样,将海船和战船结合起来,设计了适合海上作战的海船。 这也是莫尽言第一次做大船,还是摸索着做,但是他不怕失败,也不用担心关龙飞责怪,顶多多返一下工,浪费一些木料而已。 一个月后,第一艘海船竣工,关龙飞前来验收,看着这艘载重为两千五百斛的大船,喜得见牙不见眼:“小庄你简直太能干了,果真能造出这么大的船啊。咱们下水试试?” 莫尽言自然也是想知道这船的性能的,便点了点头。 为了下水方便,船是在海滩上装配的。但是这么大的船,也不是一般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1 的小木船,下水的时候,也得靠别的船从海里拉着,才慢慢拖到水中。 看到自己亲手造的大船在海浪中稳稳漂浮着,莫尽言几乎激动得想流泪:自己终于做到了,终于造出大船了!俞大哥,你在哪儿呢?你可知道,此时此刻,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这天莫尽言正在岛上搭建的木棚里刨木头,陈平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言,快去看看,海上来了好多船,不知道是官府还是倭贼的。” 莫尽言心里一惊:“走,赶紧去看看。” 倭贼的倒还算了,直接去迎战便成,要是官府的,可就不好办了,沙滩上摆放着三艘刷了生漆尚不能入水的船,那么大的目标,藏都藏不住啊。 南竿岛属于定海所的辖域范围,定海的千户莫尽言是略知一二的,此人好大喜功,还喜欢做表面功夫,南北竿诸岛本是他们的巡防范围,但因离内陆远,从来都是被定海所忽略不计的。莫尽言敢在岛上造船,就是料想官兵不会来巡防。 莫尽言猜想可能是倭船,只是天还没黑呢,倭船一般不敢青天白日间出现在这附近,难道因为上次吃了亏,这次派了大船队来报复了? 他和陈平生躲在礁石后望去,暗沉的海面上,一队十几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朝南竿岛驶来,船头上的旗号在风中猎猎招展。莫尽言心里一凉,完了,除了水师,谁还敢在船头插旗子呢。 “糟糕,水师来了,赶紧去通知大家从北面离开,悄悄的,别与官兵正面对上了。” “小言你不走?”陈平生说。 莫尽言看着自己的心血心疼得要死,那三条船看样子要落到水师手里去了,落到水师手里也不打紧,关键是船上的漆还没干呢,不适合现在下水啊。“你带着师傅们先走,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不会被他们找到的。” 陈平生还是不放心:“我们一起走吧,别被官兵抓住了。”他们虽然没有做过坏事,但是走私和造船都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说起来,他们就是官府要抓获的刁民。 莫尽言摇摇头:“没事,陈哥,我会很小心的。我舍不得我造的那几艘船,还不能下水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官兵对着干的。你别忘了,我原来还是做过官兵的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你小心点。”陈平生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 第41章 并肩 莫尽言对着空中吹了一声长口哨,叫了一声:“许哥!” 许哥一声长啸,从空中径直冲了下来,莫尽言伸出胳膊,许哥扑扇着翅膀落在莫尽言胳膊上。莫尽言侧开头,躲开许哥的长翅膀,笑骂道:“许哥,你轻点,我的衣服又被你抓破了。” 许哥沿着他的胳膊上到肩膀处,侧着头看莫尽言哭笑不得的表情。 “许哥,一会儿有人要来,你别乱叫。小心被抓去烤了吃。”莫尽言出声警告,做了个嘘的动作。 许哥看懂了他的手势,果然停止了叫声,低着头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 莫尽言带着许哥隐到一块礁石后面,准备偷偷观察那些官兵,却发现水师的船并没有朝南竿岛而来,而是转了方向,开始朝东北角疾驶而去。莫尽言跳上礁石,举目眺望,然而海面上只有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到。 “许哥,上去看看船队在哪里。”莫尽言将许哥捧在手里,朝海面上一抛,自己则往海滩上的停船处跑去。许哥在将要入水的那一瞬间起飞了,身姿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朝高空爬去,往东北方向去了。 莫尽言一个人飞快划着小船,在北竿岛的附近追上了陈平生一行人。陈平生划着一艘崭新的海船,正是一个月前入水的那条海船,这船现在归莫尽言支配,是关龙飞奖励给他的。 莫尽言叫住陈平生:“陈哥,出事了,似乎有倭船来了。” 陈平生说:“不是有官兵吗?” 莫尽言坚定道:“我准备去看看。” “可是万一被官兵发现了怎么办?”陈平生的担忧不无道理,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官兵追剿的对象。 莫尽言道:“没关系,天快黑了,我们跟在船队后面,不会被发现的。我需要一些桨手,可能要请师傅们帮忙,你们只管帮我划船就好,余下的事都交给我,我保证大家都平安无事。” 这时许哥在空中长啸了三声,那是发现船队的信号。 莫尽言继续道:“真有倭船来了,我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去看看才放心。” 陈平生摇摇头:“那好吧,我们帮你。” 夜色开始笼上海面,风也大起来,风是西北向吹来的,莫尽言将风帆挂起来,指挥大家沿着之字形方向划船,这样可巧妙地利用风力推动船只行进,省去不少人力。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海面上什么都看不见了。莫尽言根据许哥传过来的声音,料定水师船队和倭贼船队就在这附近。果然,不出片刻,便看见了短暂的光点,那是火铳发射时发出的火花。水师和倭贼已经交上手了。 双方都没有点火把,因为火把会为对方攻击提供便利。莫尽言收了帆,让桨手们将船悄悄地划到倭船的后背,准备来个偷袭,让他们腹背受敌。 黑暗中,分辨双方的船并不容易,但莫尽言在水师中待过,知道楼船的作战习惯,作战时船都是横向排列的,这样便于利用女墙掩护。而船只顺序杂乱无章法的,便是倭船了。 这一次倭船队的规模非常大,估计不下于十艘,与官船的数量不相上下。莫尽言知道自己力量有限,今天自己这条船上多是造船的师父,关家子弟只有四五人,而且功夫还是良莠不齐,能帮的忙实在有限。他选定了最边上的一艘船,一声不响地开始射箭。 黑暗中,不能瞄准目标,但莫尽言早就练就了凭声响辨别目标的本领。他专挑那些放火铳的火铳手,因为声响大,目标尤其明显。 在射杀了两个火铳手之后,最边上那条船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有人在后面攻击。立刻有人转到船尾,开始还击。莫尽言让桨手们划动船桨,迅速退到射程之外。他不怕倭船追上来,若是追上来一艘,他就干掉这一艘,反正桨手所在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甲板上活动的话,目标就小得多,倭贼反而难以射中自己。 果然,那艘船不敢离了船队来追,莫尽言又换了个位置,跑到另一边去射箭。如此骚扰了几圈,倭贼终于怒了,派了两艘船前去包抄。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2 莫尽言也不恋战,指挥着桨手们开始绕圈子,一有机会便射上一箭,把倭贼都绕晕了,结果连对手的毛都没摸着,自己还损失了好几个人,气得哇哇叫。 这边俞思冕正领着船队沉着应战,这是他第一次与倭贼正面交上手,对方的实力竟与自己旗鼓相当,这让他觉得镇东卫的防守实力简直是太薄弱了。双方交上手之后,都倍感压力。突然,水师发现对方有两艘船退出了攻击,己方压力猛地减轻了不少,战局马上有了改观,倭贼慢慢显现出了颓势。 俞思冕心下觉得奇怪,莫不是倭贼改变了战略?但是不愿意错过机会,马上命鼓手擂响战鼓,发起进攻的信号。一时间箭雨齐下,火铳齐放,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倭贼见势不好,立即调转船头,往来路退去。水师船一路追击,直追了好几里。最后俞思冕见好就收,命令水师船队返航。 回转的时候,水师船点上了火把,正遇上莫尽言和那两条被带离了船队的倭船正绕着圈子在交手。莫尽言一看水师船到了,便命令桨手们迅速往来路退回去,扔下两条倭船交给水师去应付。 俞思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问身边的陈良:“陈良,你看见了没?还有一艘船。” 陈良答:“回大人话,看见了,是还有一条船。不过好像还跟倭船在对抗,应该不是倭船。” 俞思冕皱眉:“见到我们就跑,不是海盗便是商船,看来附近海岛上果然是有私船存在的。传令下去,今晚我们不回去了,就在附近的岛屿登陆,等明日继续盘查。” 陈良小心地问:“大人,若是查到了该怎么处理?说起来今天也算是他们帮了我们。” 俞思冕道:“敢跟倭贼对抗的,想必也是个人物,如果能为朝廷所用,那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大人的意思是招安?” “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陈良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跟我们直接交手了怎么办?” 俞思冕面色一冷:“不愿意就打,打到愿意为止。”其实俞思冕心里有数,这种跟倭贼对抗并不与朝廷为敌的民间志士,多半都是报国无门之人,招安的可能性极大。 陈良暗暗抹了把汗,希望对方是个识时务的,千万别跟自家大人对抗起来了。 这天晚上,莫尽言没敢回南竿岛,而是将船开到了南北竿列岛中的一个无名小岛上,等第二天再去查看情况。他没有想到,水师的船队也没有离开,就驻扎在南竿岛上,等着天亮盘查这一带的岛屿。 翌日一早,天尚未亮,莫尽言独自一人划着小船回南竿岛打探情况,刚一进海湾,许哥就大叫起来了,这一叫,便被巡逻的官兵发现了:“什么人!” 莫尽言心下一惊,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这么大意,没去岛屿周围看看官兵还在不在,就这么冒失地上岛来了。这群官兵,怎么晚上都不回去的,以前可从不这样的啊。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退还是进呢,退的话,肯定会被官兵追杀。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岸。 两名执刀的守卫过来了:“你是何人?” 莫尽言镇定道:“原来是两位官爷,小人是五虎岛的渔民,叫庄言。昨晚打渔迷了方向,没想到漂到这海上来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离五虎岛有多远?” 后半夜海风停了,由于天气晴朗,海面上起了雾,莫尽言顶着朝雾而来,满身都是寒气和湿气,倒也像是在海上漂了一宿的。 那两名官兵放松了警惕,一个士卒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已经是南竿岛了,早就过了捕鱼的范围。” 莫尽言愁眉苦脸道:“小人也不知道,晚上雾太大,找不准方向,吓得要死,没想到还能上岸,还能遇到官爷。小人要回五虎岛,请问要怎么走。” 一个长得一脸和气的士卒说:“绕过这个岛,往西走就可以了,最好是等日头出来了再走吧,以防再迷路。” 莫尽言作揖道:“谢官爷指点。” 许哥此时又大叫起来,莫尽言忙喝住许哥,发现又来了一队官兵。莫尽言心想,希望不会是梅花所的将士,要是认出来了,不是穿了帮?不过穿帮也没关系,就说自己搬到五虎岛上去了。 守卫的两个士兵对莫尽言肩上的许哥产生了兴趣:“这是鱼鹰吗?长得真威风。”说着还伸手去摸许哥。 许哥可完全不客气,对着那伸过来的手就要啄下去。吓得莫尽言连忙拦住:“别摸它,我这鹰凶得很,会啄人。” 那一队官兵已经过来了,为首的是个旗长:“怎么回事?” 和气的士卒答道:“这里有个迷路的渔民,说是五虎岛的,大雾天气迷了路。” 那个旗长皱皱眉头:“朝廷不是早就禁令下海打渔了吗?” 莫尽言苦笑道:“官爷,小人总要养家糊口啊,也没有走得很远,就在我们五虎岛附近。只是昨夜的雾太大了,小人在船上打了个盹,然后船就不知道漂到哪里了,划了大半宿,终于才找到这个岛,幸而遇上各位官爷。” 那旗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尽言,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但是身材颀长,长了一副颇好的相貌,形容也毫不畏缩,还带着一只鹰,怎么看也不像个安分守己的渔民,倒像个海盗。“是吗?行,既然是落了难,那就跟着我们吧,到时候我们将你送回五虎岛去。” 莫尽言心里暗暗叫苦,看来是没法脱身了,只得跟着这群人走。其实以他的身手,对付这几个人问题是不大的,但他不想跟他们作对,这些人曾经都是自己的袍泽呢。 旗长派了最先发现他的两个守卫陪着莫尽言,说是陪着,其实更像是看守着。莫尽言坐在沙滩边的棕榈树下,看着朝阳慢慢升起来,浓雾渐渐淡下去,海滩那头的三艘大船的轮廓完全显现了出来,莫尽言发现,那船周围站满了人。莫尽言心里一凉: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他假装惊讶地问:“那是什么船,怎么那么大。是官府的吗?” 那个和气的官兵道:“不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偷着造这么大的船。这要是被抓住了,至少也是流放边疆的罪。” 莫尽言心里汗了一把,这打死也不能承认是自己造的船啊。 他又盯着那处看了一下:“这是要将船拖下水吗?” “嗯,要带回去,正好给我们每个卫所各配一艘,这次盘查得还真有收获。” 莫尽言在心里默默地流泪,你们有收获,关老板要哭死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3 “官差大哥,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呢。” 那两个官兵想了想:“好吧,我们也顺便去看看。” 第42章 重逢 莫尽言站在船边,看着油漆刚刚干掉还未来得及刷第三遍漆的三艘船,有一群士卒正在忙着做船入水的准备工作,有些故作惊讶地说:“咦,这船就要下水吗?看起来好像只刷了两遍漆,而且漆也才刚刚干啊。” 两个官兵对造船的事全然不懂:“我们也不知道。” 莫尽言说:“我爹是个木匠,我看他每次做木器都是刷至少两遍漆的,要下水的器物那就还要多刷两次,说这样才能耐泡、经用。我看这大船,似乎只刷了两遍漆,这样若是下了水,恐怕很快就会剥落,这么大的船,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坏的。”说完一脸惋惜的样子。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这事他们不懂得,但既然是自己卫所的船,当然还是尽善尽美的好。和气的士卒问:“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船是我造的,难道会不知道。 和气的士卒犹豫了一下,对另一名士卒道:“小肖,要不跟咱们百户大人禀报一声?” 叫小肖的士兵点头:“我觉得应该去禀告一声,反正卫指挥使大人在,听不听是他的事了。” 此时俞思冕正在岛上的木棚里和几位千户商量如何将船移到水中去的问题,万安所的一名百户走了进来,在万安千户刘宽耳边说了句什么。 刘宽皱了一下眉头:“真有这事?” 那名百户点了下头。 俞思冕看着刘宽:“刘大人,可是有事?” 刘宽恭敬道:“回大人,方才我的属下在海边发现一名迷失方向误上南竿岛的渔民,那渔民据说颇通木匠活,说岛上那三艘新船只刷了两遍漆,还不能下海。” 俞思冕眉头一挑:“哦,这倒是有趣了,将人带过来。哦,不,还是我们过去看看吧。”俞思冕的第一念头便是觉得蹊跷,我们刚上岸,就有渔民迷路到此,并且还知道这船只刷了两遍漆,这说明什么问题呢,不由得兴趣盎然。 这说起来还是莫尽言关心则乱,若是他不主动说船只刷了两遍漆,谁也不会注意到他头上来。但是他说了,就完全把自己暴露出来了。 俞思冕到的时候,莫尽言正在向那几个士卒展示自己的雕。许哥正在空中盘旋,见到许多人过来,便长啸一声,扑腾一下向莫尽言冲下来。 与俞思冕同来的人不知道这雕是莫尽言养的,以为这猛禽来袭击人,便有人迅速搭箭弯弓,抬手便是一箭。 莫尽言听见箭声,心里一凉:“许哥小心!”便顾不得掩藏实力,飞身一跃,想要抱住许哥,然而已经迟了,那支箭擦过他的手臂,堪堪射中了许哥的右翅,许哥尖声嘶叫了一声,直接坠了下来。 士卒小肖连忙喊:“箭下留人!” 那些正要再发箭的人连忙住了手。 莫尽言抱住许哥,在地上翻了个滚,也顾不上别人,连忙给许哥查看伤情。所幸利箭并没有射穿许哥的翅膀,而是从擦过了右翅边沿,纵是如此,也流下了好几滴血。 莫尽言急得眼圈都红了,早知道就不该听他们起哄,让许哥表演的:“许哥,对不起,不疼啊。”一面从怀里摸出金疮药,迅速给许哥撒上。 俞思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莫尽言,他眨了眨眼睛,睁眼仔细瞧去,那人背对着自己,正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猛盯着那背影看了数眼,确信是自己认错了,小莫的背没有那么宽,身量也没这么高,身手更是不可能这么矫健的。这人说自己是个渔民,但从刚才的身手,就不可能是个普通渔民,海盗还差不多吧。 倒是跟在一群人后面的温建呆住了,他听见那一声熟悉的许哥,这不是莫尽言的声音吗?他顾不得失礼,连忙越过前面一干大人,跑到莫尽言身边:“莫尽言,真的是你?” 莫尽言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温教头?” 温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果然是你!” 那边俞思冕如遭雷击,只觉得天地旋转,掉了个个:“小、小莫?” 莫尽言不知道那边还会有他熟悉的人,更没想到还会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只是含着泪对温建笑:“教头,你也来南竿岛了?” 温建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禁不住动容:“你怎么来这里了?上回你哥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方才要不是你喊那一声许哥,我哪里知道居然是你。” 莫尽言一笑,眼泪便滚了下来,他拭了一把泪:“许哥走的那阵子,我正好驯服了这只雕,我师父想念许哥,就管它叫许儿,我就管它叫许哥了。它陪着我,就好像许哥一直都陪着我一样。” 温建含泪拍了拍他的肩:“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们。” 士卒小肖突然出声说:“温大人,卫指挥使大人让你带着庄言去见他,他就在木棚里。” 温建回过头来,发现刚刚来的人全都散了。“知道了。小莫,你怎么换了名字?” 莫尽言抱着许哥,笑着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出门在外,换个名字方便一些。” 温建看着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什么:“走吧,我带你去见卫指挥使大人。” 莫尽言心下奇怪:“为什么要去见他?” 温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大人都到这儿了,大概见你是我是熟人,所以才没打断我们见面。” 莫尽言点点头,但是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单独见自己,难道他发现自己渔民的假身份了?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温建,倒是有点怕连累了他。 两人一路上说一些别后的话,莫尽言知道孟长龄的兵役结束了,已经回家赶考去了,没准还考上举人了。 温建叹息说:“我觉得没有比你更适合军营的人了,可惜居然会因为那个原因被除名。现在的卫指挥使大人看起来是个积极抗倭的人,我去同他说说,没准会同意你再入军营的。当然,这还得看你自己愿意不愿意。” 莫尽言呵呵笑了两声:“谢谢教头,这个就以后再说吧。”自己现在还是泥菩萨呢,能不能过江都难说,别说重新入伍了。 温建看着前面的木棚:“到了。” 陈良迎上来:“温大人,您先请回吧,我带这位小兄弟进去就好了。” 温建有些狐疑地看了陈良:“俞大人不会为难他吧?” 陈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4 良将莫尽言反复打量了几遍,面上表情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应该不会,温大人放心,俞大人虽然有些冷淡,但却是个极其讲理的人,不会为难这小兄弟的。” 温建回头对莫尽言道:“那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莫尽言忐忑地回了温建一个笑容,跟着陈良进了木棚。 这个木棚还是莫尽言亲手搭建起来的,因为冬天天冷风大,为了不漏风,四周都用棕榈树叶密密地围起来。从外面一进去,屋子里就暗了,一时间难以适应暗沉,看不清屋子里的动静。 陈良在门口说了一声:“大人,人到了。”将莫尽言让了进去,自己就退了出去。 莫尽言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被一个人抱住了,他连忙伸手去挡。对方的力度极大,根本就格挡不开。莫尽言吃了一惊,现如今被自己挡开的人是少之又少,这个人明显武功还在自己之上。 莫尽言推不开,只好伸出胳膊护在身前,牢牢将许哥圈起来。脖子里突然落下两滴温热的水,有个人喃喃地不断叫自己的名字:“小莫,小莫……” 莫尽言一下子愣住了,这声音,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他抱住许哥的手松开了,许哥落到了地上,用没受伤的翅膀撑住身体,非常不满地叫了几声,蹦跳着离开了两人脚边。 莫尽言已经顾不上了,他努力地扭过头,去看将自己圈得丝毫不能动弹的人,这声音,这体温,这气息……自己不是在做梦吧。“俞大哥?!” 抱着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将莫尽言勒得喘不过气来,仿佛怀里的人随时会变成空气似的。 “小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终于回来了,你是回来看我的是吧?”俞思冕几乎泣不成声。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伸出胳膊圈住对方的腰,这样感情外放的俞思冕,真不敢让人相信会是真的:“俞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俞思冕用力地揉压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以后就不怕丢失了:“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小莫,你是真的吗?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不是哄哥的吧?” 说着松开一只手,去摸莫尽言的身体,胳膊,头,脸,眉眼,鼻子,唇,最后在那张唇上吮吸了一口,温热的、软绵的,还有清新的气息,终于确信是真的了。破涕为笑道:“果然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莫尽言的脑袋里发出轰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俞大哥,俞大哥,他刚刚,他刚刚居然在亲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 俞思冕捧着莫尽言的头,眼睛里的浓情浓得几乎化不开,他的唇以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蘸满他这辈子最浓醇的深情,从额头到眉毛、眼皮,沿着鼻梁往下,一直到柔软的唇瓣,细细地吻,密密地亲,仿佛要用唇记住眼前人的轮廓,将他印在自己的触感中,最好是吞到自己的肚腹中,这样才觉得安全,再也不怕他消失了。 莫尽言整个人一直都处于懵懂状态,他被动地承受着俞思冕的亲吻,脑袋如生了锈的齿轮,“咔、咔”作响,却运转不起来。 最后俞思冕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足了,喃喃地说:“太好了,小莫还活着。我的小莫没有死,他们都是骗我的。”又有两滴泪落下来,落在莫尽言的唇边。说完,小心翼翼地伸手圈住莫尽言,与自己心口相贴,能够感受到对方噗通噗通的心跳,将头埋进莫尽言肩窝里,仿佛找到了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角落,“小莫,让哥歇会儿,哥太累了。”闭上眼睛,就那么睡过去了。 第43章 伤感 莫尽言一直处于震惊状态,这个俞大哥,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俞大哥吗?怎么一见面,就做了这么多令自己匪夷所思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自己一定是在梦中吧,他狠狠掐了一下手心,疼,不是做梦。 “俞大哥,俞大哥?”他轻轻地唤俞思冕,他还有满肚子的疑问没来得及问他呢。 俞思冕侧着头,眉头还拧着,就那么枕在莫尽言肩上睡着了,就仿佛几辈子没休息过,神经一直都绷着,这下子一放松,人就酣然安眠了。 莫尽言舔了一下嘴角,有点苦咸的味道,那是俞大哥的眼泪。俞大哥哭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哭。为什么要哭?他说自己还活着,难道他以为自己死了吗?他回来找过自己? 思绪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理起。俞大哥站着都能睡着,不知道是累了多久了。莫尽言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这个梦实在太美好了,好得他怕一动就惊破了,他愿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一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许哥不乐意了,它拖着一只翅膀,在地上蹲了半天,终于不满地咕咕叫起来。它翅膀疼,早饭也还没有吃,又不能飞,主人还不理它,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不知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莫尽言终于才意识许哥的存在,看看许哥,又看看俞思冕,真是两边都不舍得放下。最后,他终于不舍地动了,在俞思冕耳边轻轻地说:“俞大哥,到床上去睡。”半扶半抱着俞思冕挪到床边,将他轻放到床上,扯了自己的被子给他盖着。这个房间还是他的呢,没想到居然会给俞大哥用。 俞思冕不安地皱皱眉头,但是莫尽言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鼻端又是他的气息,便没有醒过来。 莫尽言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看看俞思冕了,屋子里光线不足,但是久了也就适应了,不说看得十分清楚,大概轮廓还是看得见的。 俞思冕的眉头习惯性锁着,似乎一直都过得不如意。莫尽言伸出手指,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眉心,让他两道英挺的浓眉舒展开来,俞大哥怎么能够这么愁眉苦脸呢。他的脸比三年前要消瘦许多,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颇有些严肃。突然,他的嘴角弯了起来,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莫尽言看着他突然生动柔和起来的脸,心跳不由得有些加快,俞大哥还是那么好看。他看着那张唇,刚刚他还亲了自己呢,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他低下头,飞快地在那张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回来,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他看到俞思冕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咂巴了一嘴,弯起嘴角笑了。莫尽言的脸哄地红了,他小心翼翼地叫:“俞大哥,俞大哥?” 然而俞思冕并没有醒。莫尽言红着脸站了起来,去给许哥包扎伤口,顺便给它找点吃食。 莫尽言抱着许哥出了棚屋,陈良迎上来:“我家大人呢?” “他睡着了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5 。”莫尽言说。 陈良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你跟我家大人认识吗?”方才在沙滩上,俞大人一看到这个人便如遭雷击,面上神色颇为复杂,有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他觉得如果当时不是有那么多千户百户在场,俞大人一定已经冲上去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要求单独见这个人。 莫尽言愣了一下,俞大哥不是个茶商吗,怎么又成了大人?对了,好像还是卫指挥使。想到这里,莫尽言原本因为重逢而兴奋难抑的心情立即被浇了盆冷水,他摇摇头,有些苦涩地说:“我不认识俞大人。”他只认识俞大哥。 陈良心下更奇怪了:“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莫尽言摆摆手:“我不是什么阁下,我叫——”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到底是说本名还是化名呢?“庄言。”他最后吐出了这两个字,在外人面前,他觉得还是用化名的好。 陈良顿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再次打量了他一下,才点点头:“我叫陈良,是俞大人的随从。” 莫尽言指指房里:“你照看下俞大——人,我去后山给我的雕打点猎物。俞大——人若是醒来,你告诉他我在后面的林子里。” 莫尽言没有趁手的兵器,当初上岸的时候,连匕首都没敢带,但是他有办法。他在林子边上看了看,捡了几个大小适中的石块在手里,找了处灌木丛躲起来,对肩上的许哥做个噤声的手势,道:“许哥,不许出声,不然早饭就没了。”其实不光是许哥没吃早饭,他自己天没亮就起来,也还没吃早饭呢。 许哥果然很安静,趴在肩上转着脑袋瞅来瞅去,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等了好一会儿,一只灰色的兔子探头探脑从草丛中钻了出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危险,便蹦跳着去吃草。 莫尽言将石头掂量了一下,然后瞄准兔子,准备扔出去。就在石头准备脱手的那一刹那,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叫唤:“小莫!小莫你在哪?” 兔子受了惊吓,嗖地一下子钻到草丛里去了。莫尽言憋着的气一下子全泄了,他站起身来:“俞大哥,我在这呢。” 俞思冕循声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肩:“小莫你怎么扔下我就走了?” 莫尽言有些不大理解他的紧张:“我看大哥睡着了,想出来给许哥找点食吃。” “那你应该叫我一起来的。”俞思冕有点小小的不满。他睁开眼发现小莫不在,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陈良见他大惊失色,连魂都没有了,忙告诉他刚才那年轻人去后山打猎去了。俞思冕狂跳不已的心才缓下来,连忙拔腿追到后山来。 莫尽言笑一笑:“我看俞大哥睡着了嘛。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俞思冕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那种不安才消失下去:“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说。别一声不响地走掉,我会担心。” 莫尽言感受着俞思冕抓住自己肩膀的力度,知道他是真的不放心自己,便拍拍他的手背,给了一个安慰的笑脸:“好。” 俞思冕松开手,觉得自己紧张得有点过了,便转了话题:“你打到猎物了没?” 莫尽言摇摇头:“我才刚到呢,刚好有只兔子,你来吓跑了它。” 俞思冕挠挠后脑勺:“那我们再找。”又看了一圈莫尽言,打量了一下他肩上的许哥,“你用什么捕猎?这只鸟吗?” 莫尽言笑起来:“不是,我用石头呢,没弓箭,只能将就一下了。许哥不是鸟,它是鹰雕,刚刚受了点伤,不能飞了。” 俞思冕才想起来之前沙滩上的那一幕:“原来这雕是你养的,我手下的人不知道,所以才伤了它,对不起。以后我约束一下他们,不许随便射鸟。” “没事,以后许哥自己也会长记性了,不会随便乱飞了。”莫尽言摸了摸许哥的脑袋。 俞思冕有万语千言想要对莫尽言说,有千百个问题要寻根究底,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们分别的时间虽然只有三年,但在他心中,却过了两辈子那么久。上辈子,他没有珍惜眼前这个人,令自己几乎悔恨终身,这辈子,他一定不会再辜负他了,要好好将他圈在身边,牢牢看着他才行。 许哥看主人半天不动,有些不满地拍了一下没受伤的左翅膀,极其聒噪地叫了一声。莫尽言笑起来:“许哥饿了呢。” 俞思冕讪讪道:“那赶紧去打猎吧,要不我去拿把弓箭来。” 莫尽言刚想拒绝,后面又有人来了。“大人,您要打猎,怎么什么工具也不带就来了。”来的是陈良,他手里提了一把弓和一个箭囊。 俞思冕头一次觉得陈良这么贴心,真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赶紧跑去接了来:“谢谢你,陈良。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让大伙儿先去吃饭,我晚点就回来了。告诉诸位大人,船的事,晚点等我回去再商量。” 陈良走了,俞思冕拿着弓箭:“你会用吗?” 莫尽言笑起来:“当然。”从俞思冕手里接过弓箭,“俞大哥也没吃早饭吧,一会儿我们打了猎物烤着吃。” “好。”俞思冕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只要能看见他在眼前就好,做什么都无所谓。 莫尽言拿着弓往林子里走了几十步,然后在一棵树后停下来,搭箭弯弓,嗖地一声,便听见一阵“咯咯咯咯”的响声,有什么东西在扑腾。 俞思冕跟上来:“射中了吗?” “嗯,一只野鸡。” 俞思冕循着声响看去,一只羽毛斑斓的野鸡脖子上插着一支箭,正在作垂死的挣扎。莫尽言走过去,将野鸡拎起来,拔了箭,又扔回地上:“许哥,归你了。”说着将许哥抓起放到地上。 许哥跳上前,开始用利爪和尖喙享用自己的早饭。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莫尽言,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眼前的人,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单薄的少年,他长高了,也结实了,面目更加俊朗,处事更加沉着稳重,让自己有种难以言状的陌生感。 这三年,他经历过什么,自己一无所知。他过得好吗?俞思冕的心揪成一团。他怎么可能过得好呢,家都没了,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谁陪着他的呢? 俞思冕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你明明有机会见证他的成长,做他的依靠,却被你自己放弃了机会,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或许,他都不再需要你了。 想到莫尽言可能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俞思冕感觉呼吸都是疼痛的。三年了,一直以为人不在了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6 ,几乎每天都要想念一遍,这个人已经深入骨血了。突然有一天,他出现了,这个巨大的惊喜还来不及消化,却发现他变得那么陌生,跟自己想象中有很大的距离,便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这个小莫,还是原来那个小莫吗?俞思冕哀伤地望着莫尽言。 第44章 交心 莫尽言不知道他内心五味杂陈的想法,等了一会不见人过来,便回过头来看他,只见他一脸哀伤地望着自己,那眼中的情绪让自己感觉到莫名地难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俞思冕。“俞大哥。”莫尽言轻轻地叫了一声。 俞思冕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脸,将情绪收拾好:“小莫,你的箭法很好啊。” 莫尽言羞涩地笑了笑:“在梅花所从军的时候学的。”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羞涩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失神,是了,是了,这就是小莫啊,对了,他刚说什么来着?“你从过军?在镇东卫的梅花所?什么时候的事?” 莫尽言点点头:“这说来话长,晚点再跟俞大哥说,我饿了,先去打点东西来果腹。你和许哥在这里等我。” 俞思冕点点头:“好,我等你。”目送莫尽言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找了个树桩坐下来,看着正一心一意撕食野鸡的雕。这只雕有个人的名字,小莫叫他许哥,许哥又是谁呢?“许哥!”他试着叫了一声。 许哥停止啄肉,偏着头用右边的眼睛看了一眼俞思冕,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人又确实是无害的,便低头继续吃自己的肉。 俞思冕今天所经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那个一向英明无敌的脑袋都有点转不过弯来,小莫,小莫,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我错失你三年,你会不会给我机会让我弥补? 正在胡思乱想,林子里传来轻微的踩断枯枝的声音,俞思冕刚抬头,莫尽言已经走到眼前了,速度之快,又令俞思冕意外了一把。 “俞大哥,我打了两只兔子,咱们烤了吃呢,还是拿回去让伙夫做?”莫尽言晃了一下手里肥硕的灰兔子。 俞思冕不假思索道:“就在这烤吧。”有三年多时间没有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莫尽言点头笑道:“好,俞大哥帮我去拾点柴火吧,我去收拾兔子。”自去小溪边处理兔子。 俞思冕对莫尽言交待自己的这种小事甘之如饴,赶紧去捡柴火去了。 莫尽言将收拾好的兔子穿在树枝上,生上火,和俞思冕一人拿了一只,坐在一截枯树干上烤兔子。 “小莫,对不起。”俞思冕终于将藏了三年的歉意说出了口。 莫尽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俞大哥,你怎么这么说?” 俞思冕直直看进莫尽言的眼睛:“当初哥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的,否则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莫尽言鼻子一酸,低下了头,不让俞思冕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润:“其实该我跟俞大哥说声对不起,我不辞而别,让大哥担心了吧?” 俞思冕动容道:“傻小莫,你一个人就那么走了,我找遍了码头都找不到你,天又下那么大的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莫尽言心里一暖,俞大哥真的回来找过自己,也不枉费自己返回了那一趟,低低地道:“对不起,俞大哥。” 俞思冕抬眼看着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已经被倭贼给……”说到这里,俞思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莫尽言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我回来那天,正好赶上倭贼进村,大家都喝醉了,死了好多人,我想救聂世翁,可是……”莫尽言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唰唰地流下来。 俞思冕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肩,安抚地摸着他的肩膀。 “可是世翁还是死了,芸姐姐也丢了。我受了伤,被梅花所的将士们救了。”莫尽言靠着俞思冕,抽噎着把话说完。 “别难过,小莫,世翁和聂姑娘的仇,我一定要为他们报的。还好你没事,谢天谢地!”俞思冕转过头,在莫尽言头顶上轻轻蹭了一下,“伤在哪儿,给我看看。” 莫尽言红了脸:“就在这儿,没事,已经好了。”他随便指了一下左胸。 天气太冷,俞思冕没有追着要查验伤口,继续问:“你受伤之后去了哪儿?” “许哥带我回了家,师父照顾我的。”莫尽言的语调低了下去。 “许哥?”俞思冕指指那只雕。 莫尽言摇摇头:“不是它。许哥叫庄许,是梅花所的百户。” 俞思冕锁起眉头,几个千户所的官员他心里都有数,怎么没有一个叫庄许的人,调走了?“他们现在在哪?我想去表示感谢。” 莫尽言的眼圈又红了,低声说:“我师父和许哥他们都不在了。” 俞思冕的手顿住了:“你是说,他们都——” 莫尽言垂下头:“去年的闽江口之役,许哥负伤落海,再也没有上来。师父得知许哥去了,也一病不起,去年年底就去了。” 俞思冕喃喃道:“原来去年殉难的百户竟然是他!” 许哥吃饱了,理了理羽毛,然后挪过来,依偎在莫尽言脚边。莫尽言将它抱到自己膝上,摸摸它的脑袋:“许哥去的那天,这只雕来到我们家,师傅想念儿子,就给它起名叫许儿,我就管它叫许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俞思冕伸出手,也想去摸一摸许哥。 许哥凶巴巴的,作势要啄它,莫尽言伸出手拦住许哥:“许哥,不许啄。这个是俞大哥,他是自己人,不是外人。”说着还将许哥抱起来,放到俞思冕腿上。 俞思冕听见莫尽言这么一说,顿时心花怒放,小莫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自己并没有失去他。 许哥一直都不安分,想要跳开,莫尽言的手一直放在它身上,这令它稍稍安心了点。“俞大哥,你摸摸它。” 俞思冕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许哥的脊背。 “许哥可厉害了,它会捕猎,还会帮我放哨报信,特别警觉。”莫尽言骄傲地夸道。 俞思冕看着膝盖上的许哥,他们都不在小莫身边的日子,就是这个小家伙陪着他呢。他伸出手指,在许哥的小脑袋上摸了摸,心里满是感恩。 “你也去梅花所从过军?”俞思冕问道。 莫尽言抓住俞思冕手里的木棍:“俞大哥,翻个面,都快烤糊了。”一边帮他翻面,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盐包,撒到两只兔子上,“是啊,我伤好之后,去梅花所投军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7 ,待了一年多。” “后来怎么出来了?”俞思冕迫切想知道原因。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我投军的时候,没有入军籍,被卫指挥使罗大人赶出来了,说我以民户充军。” 俞思冕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罗贤,分明就是故意找碴吧,真是贤愚不分。 “许哥出事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军中了,要不然,怎么会让他尸骨无存。”莫尽言想起这事,就无比的恼恨和自责,眼泪啪嗒啪嗒又掉了下来。 俞思冕心里五味杂陈,他怜惜小莫,又隐隐有些吃庄许的味,很显然,庄许在小莫心中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 俞思冕摸摸莫尽言的头顶:“小莫,别哭,这些我们迟早都会向倭贼讨回来的。你离开梅花所后又去了哪里?”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跟他说自己遇到关龙飞的事呢,俞思冕现在是官,关龙飞就相当于匪了,连带自己也成了匪众。官匪从来都是不对付的,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他目前的难题。 “我后来就回江口村打渔去了,有时候也顺便偷袭一下倭贼。”这的确是他离开梅花所之后的去处。 俞思冕吓了一跳:“你一个人?” “嗯。他们人少的时候我才偷袭,他们人多了,我就给大家伙报信。” 那也是够大胆的:“小莫,你这样太莽撞了,多危险啊。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啊。” 莫尽言盯着火堆,低声说:“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俞思冕心里疼痛不已,这个孩子,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跟倭贼结下了血海深仇,支撑他一直走下来的,可不就是这仇恨?他伸出手,抓住莫尽言的左手:“小莫,别让自己那么苦,哥心疼。以后就跟着哥吧,哥带你去打倭贼。” 莫尽言抬头看着俞思冕的眼睛,那眼眸清澈而明亮,充满了疼惜和希冀。他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俞大哥,你怎么和官兵在一起呢?” 俞思冕神色一滞,自己只想着知道他更多一些,差点把自己的事给忘了。“那个,我、我……”他有些结结巴巴了,脸上也忍不住有点红了,“对不起,小莫。哥骗了你,我不是什么茶商,而是建宁府新一任的卫指挥使,其实当时是去建宁府上任,途中遭人暗算,差点丢了性命。我害怕你们担心,才骗你说我是茶商。对不起。”说完这些,发现背脊都是一片汗热。 莫尽言抬头看着他:“没关系,俞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当时一定身不由己。”要放在从前,莫尽言会觉得受伤害,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都不能对俞思冕完全坦白,设身处地,就理解了。 俞思冕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失落,他希望小莫能够生气,那样起码说明小莫很在乎自己,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了。他跟自己分开三年,认识了不一样的人,有了自己不知道的经历,他不能够确定,这是不是还是当初那个敢爱敢恨的率真少年。 “我本来想等我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确信没有危险了,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的,没想到一等居然是这么久。”俞思冕解释道,幸而还有机会解释。 莫尽言闭一下眼,点点头:“我知道的,其实我最开始就在想,你应该不是一个茶商的。应该有别的身份。”他以为他只是个富贵公子,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朝廷命官,这让自己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你的仇人找到了吗?” 俞思冕摇了一下头,又点头:“找到了。” “那事情解决了?” 俞思冕迟疑了一下,答道:“解决了。” 莫尽言微笑起来:“那就好。” 兔子上的油落在火堆里,滋滋作响,冒出一缕缕青烟。俞思冕叫起来:“呀,兔子似乎都烧糊了。” 莫尽言笑起来:“我的好像熟了呢,我尝尝。”便撕了一小片肉放进嘴里,“好了,真香!” 俞思冕看了一下自己的,因为经验不足,一部分烧黑了,一部分还是红色的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好像还没好。” 莫尽言将自己手中的兔子塞到俞思冕手中,拿过俞思冕手中的木棍:“俞大哥你先吃我的,你的我来烤。” 俞思冕迟疑了一下,瞬间又笑起来,高兴地接过来,撕了一条腿下来,放到莫尽言嘴边:“小莫,你烤,我喂你。张嘴。” 莫尽言看一下兔子腿,又看一下俞思冕,他的神情异常坚持,便伸手来接:“我自己来。” 俞思冕不理会:“张嘴!” 莫尽言只好张嘴,咬了一口。 俞思冕见他吃了,欢喜得白牙都露出来了。自己就着莫尽言吃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嗯,小莫的手艺真不错。” 莫尽言的心怦怦直跳,过了这么多年,俞大哥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而且他还不嫌弃自己,竟然与自己同吃一块肉。 第45章 暂别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两只烤兔子。莫尽言将火扑灭,又泼了点水在灰烬上,让火星完全熄掉。 俞思冕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禁出了神:“小莫,我以前只知道你在水中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鱼都能捕到。没想到你上了山,也样样精通。”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也算不上精通,饿不死自己而已。俞大哥,那船你打算怎么办?”莫尽言终于问到船的事了。 俞思冕不置可否:“小莫,你回水师吧,那船就交给你打理了。”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良久没有接话。 “你不愿意?”俞思冕竭力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他生怕莫尽言不答应。 莫尽言摇摇头:“我现在有了别的去处,不去水师了。”他何尝不想去水师,跟着俞思冕,但是他答应了关龙飞,要帮他造船。可是现在船才刚造起来,就被官府截走了,这叫他如何跟关龙飞交代。 他又不能跟俞思冕坦白,说出关龙飞,那就是置关家于死地,水师是绝对不会容许走私海商和海盗存在的。 俞思冕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以船为诱惑,小莫都不为所动!便死死地盯着莫尽言的眼,似乎想直直地望进他的心底。看得莫尽言有些心慌,连忙垂下眼帘,遮去情绪。 “你现在去了何处,在做什么?”俞思冕的语调很柔和,就仿佛是普通的询问,而非质问。 莫尽言舔了一下唇,有些口干舌燥,他本来就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对着自己最喜欢的人:“今年飓风海难的时候,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8 我被一个罗川的商人救了,现在在他那里帮忙。”这也不算是撒谎。 俞思冕锁起眉头,海难的事他是知道的,直到现在,它的余威也还没有消失。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莫尽言的脑袋,莫尽言现在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自己已经没有多少身高优势了,他怜惜地看着他:“小莫,你怎么总是多灾多难呢?经过这么多事,你竟然还鲜活地站在我面前,我真要感谢老天爷。”说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愿意相信小莫,但是他怎么会到南竿岛上来呢? 莫尽言哂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我的命格外硬一些,不知道上辈子怎么得罪了阎王爷,总是不肯收我。” 俞思冕将手放在莫尽言脖子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有些哽咽道:“小莫,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老天爷如此厚爱你吗?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别胡思乱想,好好活着。” 莫尽言鼻子也酸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俞思冕上下摸了摸莫尽言的脖子:“好了,别胡思乱想。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救命恩人,我想去当面感谢他。” 莫尽言摇摇头:“还是不用了,他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报答,我去帮忙也是因为看他有需要才主动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既然不能强求,那就退而求其次吧。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我原本也没有跟他订什么契约,都是凭着我自己的良心去帮忙,没有确定的日期,我找个时间和东家说一声,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能走。” 俞思冕道:“好,你要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回来了就去镇东卫署找我。” 莫尽言这才想起了俞思冕目前的身份:“俞大哥,你现在到镇东卫来了?” 俞思冕点点头:“嗯,刚从建宁府调任来不多久。我以为你不在了,想要来给你报仇的。”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谢谢俞大哥。”莫尽言面上带着笑容,但是眼眶里泪水滚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俞大哥亲自来给自己报仇来了呢,他一直都是记得自己的。 “俞大哥,我看海滩上那船暂时还下不了水,起码还得上两遍生漆。你安排内行师傅过来看着吧,这么大的船,别糟蹋了。”莫尽言想起那船,又叮咛了几句。 俞思冕道:“小莫,你真不自己留下来看着,你不是最想造大船的吗?” 莫尽言愣了愣,掩饰地笑道:“我想造,但不会啊。再说我现在也没时间。”他心道:我要说这船就是我造的,只怕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来,给别人添麻烦。 俞思冕有些失望,只好说:“小莫,你早点回来,到时候哥送你去福州船厂,去学造船去,到时候想造多大的船都行。” 莫尽言怦然心动,去船厂学造船,那比自己摸索要强得多啊:“好,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一路出了林子。莫尽言看看天色,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了,浓雾在慢慢消散,莫尽言知道自己该走了,陈平生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他站住了,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俞大哥,雾已经散了,我要走了。” 俞思冕急忙追问:“你要去哪里?” “我得回去了啊。”泪花在莫尽言的眼眶里翻滚,他努力克制着。 俞思冕道:“你的船那么小,回去不安全,等晚点我们的船返还的时候我送你回去。” 莫尽言摇摇头,低着头说:“不用了俞大哥,我自己能回去的,天气很好,没有风浪,只要方向不错,中午就能到五虎岛了。” 俞思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住在哪?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莫尽言想了想,自己居无定所,关家提供的居所又不能暴露,便说:“师父去的时候,将房子留给我了,就在长乐城东南的福安街上,有一棵大白果树的院子就是了。不过我平时都是在外东奔西跑,很少在家,过年前我会回去。” 俞思冕想想,到过年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了,也不是不能容忍:“到时候我去长乐找你,我们一起过年。” 莫尽言连忙点头:“好。” “你早点回去,等我来。”俞思冕又强调了一次,认真地看着莫尽言的眼。 莫尽言回视他,给了他一个笑脸:“嗯,等你来过年,一定要来。” 陈良又返回来找俞思冕,看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大人,几位千户大人都等着您呢。” 莫尽言转过身来对俞思冕轻轻道:“俞大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俞思冕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小莫,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来镇东卫找我。” 莫尽言用力点头:“好。俞大哥,再见!” 俞思冕喉咙有些哽咽:“那,小莫,路上小心。”小莫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秘密,不能对自己畅所欲言了。好吧,他会努力消除这层隔膜的,让小莫继续依赖自己、信任自己。 莫尽言转过身去,穿过棕榈树林,往海滩走去,没有再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满面的泪水会让俞思冕看见。天知道他多么不想走,但是这种情形下,他不能留,他得先去解决所有的问题,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回到俞思冕身边,这对所有人才都公平。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的背影,久久不能转睛,那个笔直的背影熟悉而有点陌生,让他心里突生一阵不安的恐慌,他们三年才相见,他就这么将他放走了,而且他还走得毫无留恋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堵得难受,特别想流泪。他想开口叫住他:小莫,回来! 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哽咽的喉咙没有发出声来。他不断安慰自己:小莫只是暂时离开,他虽然有很多话不肯对自己坦白,那一定是有苦衷的。他相信小莫心里有杆秤,永远也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小莫,早点回来,哥等你! “大人,千户大人们在棚屋里等您。”一直站在俞思冕身后的陈良看着莫尽言的身影远去了,开口提醒道。 俞思冕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脸,嘶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荷包,“对了,这个拿着,替我追上去给他,就说是——是办年货的银子。让守卫别难为他,让他走。” “是,大人。”陈良接过去,赶紧转身去追莫尽言去了。陈良的心里纵使有千般的不解,但是也能猜到这个庄言是他家大人的故交,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大人一直叫他小莫,而他的名字中并没有任何莫字。 陈良追上去的时候,发现莫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69 尽言果然被一队水师官兵包围在中间,心想:大人果真料事如神,守卫真不让他走。 他正要上去解围,却发现那些水师官兵正跟莫尽言搂肩拍背,有说有笑。这又是什么情况? “莫兄,你怎么走得那么突然,我一直都想再跟你打一场,看看我们到底是谁更厉害。”说话的是宋祁,他从那次新兵试炼输给莫尽言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机会再比试一场。 莫尽言笑眯眯的,一只手托着许哥,一只手拍在宋祁肩上:“哈哈,好啊,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比试一场,看看谁的长进大。” “还说什么下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现在就可以。”宋祁好不容易逮着莫尽言,哪里肯放过机会。 “对啊,就现在吧,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呢。”旁边几个都是熟悉莫尽言的袍泽,大家一齐起哄。 莫尽言笑笑:“那行,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我们比试一场。” 陈良走上来:“我给二位做个裁判吧。” 莫尽言看见陈良过来,有些不自在,他先前为了避嫌,只告诉了他自己的化名,现在周围各位都知道他的名字,肯定免不了穿帮的。 有人认出陈良是卫指挥使大人身边的人,觉得由他来做裁判再合适不过了,于是都道妙极。 第46章 重聚 大家都主动让出了一个圈子。莫尽言无奈,只好将许哥放到一边,让它先等着,对着宋祁抱了抱拳:“宋兄,请了。” “莫兄,有请。”宋祁也抱拳道。 这一次陈良听清了,这个自称庄言的人,应该并不姓庄,而是莫,但是为何又自称姓庄呢?陈良心中疑窦暗生,但他并没有当场提出来,只是道:“既是切磋,那就点到为止。开始!” 宋祁这一年多勤练不辍,武艺自是精进了不少,已经赢过不少水师官兵,但他并不满足,一直都记得输给莫尽言的那一场,所以总想找个机会与他再比一场。今天偶遇,岂会放过机会。 然而宋祁忘了,他在进步,莫尽言也在进步。虽然莫尽言后来将操练重心都放在了弓弩上,但是也并没有疏忽武功的练习,俞思冕给他的那套拳法,他已经练得滚瓜烂熟,尤其他又经历过多场战斗的洗礼,招式更凌厉些。 陈良一看莫尽言的招式就愣住了,这不是跟他家大人一样的武功路数吗? 两人并没有很快决出胜负,莫尽言知道,宋祁练了这么久,如果很快胜过他,肯定会打击到人,反正自己也很久没有跟别人交过手了,不如练练拳脚好了。 两人你一招“秋风落叶”,我一招“醉里挑灯”,一来一往,斗得十分酣畅,看起来似乎并不相上下。 只有宋祁暗暗吃惊,去年跟莫尽言比试的时候,他虽然胜过了自己,但优势并不明显,而今天境况却大不相同了。自己虽然还没败,但输掉是迟早的事,自己的招式已经全都用过一遍了,而他还游刃有余地见招拆招,仿佛是在陪自己练功一样。 又比了十几招,宋祁双手一手,跳出了圈外,抱拳道:“莫兄,一年不见,你的武功进展神速,小弟服输。” 莫尽言也抱拳回礼:“承让了。” 宋祁笑笑:“莫兄,什么时候回梅花所啊?” 莫尽言将许哥抱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准备离去:“有空会回去看大家的,我要走了,再会!” 大家都跟莫尽言道别,目送他离开。 陈良追上去:“庄少侠请留步。” 莫尽言停下来,转身看着他:“请问有什么事。” 陈良道:“我是俞大人的亲随,我叫陈良。” “原来是陈大哥。”莫尽言对俞思冕抱拳,对于俞思冕身边的人,他很自然地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陈良看着莫尽言:“你是我家大人的故交,对吧?你应该并不姓庄。” 莫尽言想起这事来,脸上不自在了一下,低下头说:“我本姓莫,叫莫尽言。后来更换名姓,随我师父姓庄。” 莫尽言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所以没看到陈良张得可以塞进鸡蛋的嘴。 陈良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叫莫尽言?你没有死?” 莫尽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陈良:“啊?” 陈良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说:“那年我家大人派我去江口村找你们,我听说你们都遇害了啊。”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原来陈大哥去找过我。那次我受了重伤,被官兵救了,逃过了一劫,乡邻都以为我不在了。” 陈良感慨道:“那还真是福大命大。”又小心地嘀咕了一句,“你居然是男的。” 莫尽言听力好得很,这句话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愣了一下,自己不是男的,难道还是姑娘?哪点像姑娘了?但是也没好意思问陈良。 陈良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来,赶紧将荷包拿出来:“莫公子,这是我家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提前给你的买年货的银子。” 莫尽言被陈良的改口弄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公子了,他就是一个乡野小民啊,跟公子有什么关系呢? “莫公子,你拿着啊,这是我家大人交代的。”陈良见他不接,又叫了一声,还将荷包塞到莫尽言手里。 莫尽言终于反应过来,讪笑道:“我不是什么公子,陈大哥你叫我小莫或者莫尽言都可以。这银子我还是不要了,我自己有。” 陈良说:“你还是拿着吧,也算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他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 莫尽言听闻这话,赶紧将荷包揣到怀里:“那就谢谢俞大哥了。也谢谢你,陈大哥。” 陈良看着他,想问点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大人让你路上小心点。莫公子,有空去看看我家大人吧,他在闽地没什么亲友,怪孤独的。” 莫尽言看着陈良,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照顾俞大哥。我走了,再会。” 陈良目送莫尽言上了船,见他划着小船,往北面去了,转了个弯,消失在了悬崖后面。 他良久都收不回目光,莫尽言居然是个男的,为什么大人在他的牌位上写着“妻莫氏尽言”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契兄弟的关系?但如果是那种关系,这莫尽言为何又要急着离开,不跟大人一起回去呢?不对,大人说了,让他回去买年货,难道他们在哪里还有一个家不成?可是怎么又从未听大人提起过。 这中间错综复杂,真是叫人想破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0 脑袋也不会明白的,也许只有当事人能够明白了。 陈良怀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返转,发现俞思冕已经下令所有官兵拔营返回了。南騀岛上留下一个百户的兵力守着,这样不管是倭贼返还,还是海盗返转,也应当足够应对了。 这次的收获颇丰,出来一趟,不仅击退了前来偷袭的倭贼,也缴获了三艘大船,对镇东卫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而对俞思冕来说,这一次巡防,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收获,否则他不知道莫尽言还活在这世上,与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明明活着,自己却在悼念他。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相会了,而且很快就会再相见。 俞思冕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哪回像现在这样急切盼望着过年。这比幼时盼望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得到祖父和父亲手里的压岁钱都急切,他想见小莫。他还想找个机会同他表明心迹,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 到了腊月中旬,俞思冕便开始准备过年事宜。他让绣娘按照比自己略小一点的尺寸,给莫尽言做了几身衣裳,从中衣到外袍到披风都有。又让陈良去准备各式用品、吃食。 陈良一声不响地一一办妥了。 俞思冕想了又想,又跑到福清街唯一一家弓箭铺子,买了一把上好的牛角弓,上次看到小莫的箭法极好,应该配一把好弓才行。 到了腊月二十六,衙门里放了春假,又加上沐休的时间,前后共有十来天。俞思冕琢磨着莫尽言也该回来了,若是还没回来,去长乐等他也是一样的,便带着陈良,打马去了长乐。 偏巧这一日莫尽言也从关龙飞处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自然还有陈平生。他俩早半日到,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许哥的翅膀也好了,飞得欢实得很,在白果树上来回倒腾,倒挂金钟,玩得不亦乐乎。 俞思冕进了长乐城,一打听,便找到了福安街。福安街不宽,不是商铺街,街巷很安静,只有些老人在晒太阳,孩子在嬉戏玩闹。街两侧的院子都是整整齐齐地沿街排开,那棵白果树分外醒目,在街头一眼就望到了。 俞思冕打马向前,一看大门,松了口气,院门前洒扫得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人在的,小莫应该已经回来了。 陈良上去叩门,来开门的是陈平生。 “请问,这里是莫尽言家吗?”陈良问。 陈平生看一眼陈良,又打量一下他身后的俞思冕,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的人,比莫尽言还俊,遂点了点头:“是。请问你们是?” 陈良拱手赔笑道:“在下陈良,家主人是莫尽言莫公子的故人,我家主人姓俞。” 莫尽言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陈哥,是谁来了?” 陈良以为是在问自己,忙答:“是我来了。” 同一时间,陈平生答道:“说是你的故人,一位姓俞的官人。” 陈良和陈平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原来双方都姓陈,他们都以为莫尽言在同自己说话。 莫尽言扔下手里的棉被,赶紧跑了出来,满脸惊喜:“俞大哥,陈大哥,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过两日才到呢。快进来!”说着上来帮俞思冕牵马,转头对陈平生介绍,“这位是我俞大哥,这位是陈良陈大哥。俞大哥,这位是陈平生陈哥,他是我以前的乡邻,我俩在飓风中一起落了难,他家被洪水冲了,家人也都不在了,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就叫他一起来家过年。” 俞思冕礼貌性地朝陈平生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对于不太熟悉的人,他的态度总是疏离的。 陈平生憨厚地笑一笑:“两位请进,我去烧水泡茶。” 莫尽言将马拴在白果树上,回头对俞思冕说:“以前在渔村的时候,陈哥对我照顾不少。” “是吗?那要多谢谢他才是。”俞思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疙疙瘩瘩起来,这个陈平生,和小莫不是一般地熟啊,还很照顾小莫。 莫尽言哪里知道俞思冕的心思,他高兴地领着人进屋,一面走一面说:“俞大哥到得可真早,我们也才到家,看今日日头好,正想晒晒被子呢。” “我来帮你。”俞思冕含着笑对莫尽言说。 陈良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三年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大人做过这等事。 莫尽言将房门洞开,被褥都搬了出来,晾晒在白果树下的竹騀上,又将床板都洗刷了一遍,拿出来晾晒着。 俞思冕从未干过这类活,不知道睡个觉居然也有这么多的讲究,但是他却诚诚恳恳卷着袖子帮莫尽言打水,搓抹布,天太凉,他不舍得让莫尽言泡多了冷水。 第47章 自己人 陈平生和陈良也挽着袖子忙得热火朝天,直到日头微微偏西,大家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咕咕响起来,才忆起该吃午饭了。 “真是抱歉,家里还没买米和菜,我们去外头找个酒楼解决一下吧,晚上再自己动手。”莫尽言略有些歉意道,俞大哥第一次上门,连饭都吃不上。 俞思冕无所谓地笑笑,和莫尽言在一起,吃不吃都无所谓:“走吧,我请大家吃饭。” 莫尽言锁了门,叫了声:“许哥!” 许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扑拉一下落到莫尽言胳膊上,然后上到肩上。 莫尽言伸手摸了一下它的食袋,鼓鼓囊囊的,笑起来:“还是许哥比较会照顾自己,知道饿了,早就去寻食吃了。” 俞思冕也伸出手去摸许哥,被陈平生一下子拉住了:“别碰它,会挠你。” 俞思冕顿了一下,笑道:“没事,试试就知道了。” 伸手摸了摸许哥的头:“许哥是很会照顾自己,小莫也像许哥这样会照顾自己就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莫尽言的脸有些发烧,偷偷地看了一眼俞思冕,只见他正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陈平生惊异道:“许哥居然让小莫以外的人碰他!”要知道,自己跟莫尽言这么熟了,许哥也从来不让自己摸它的。 俞思冕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原来在小莫心中,只有自己才不是他的外人。不由得笑意更浓,看莫尽言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柔情。 陈良走在前头,一直在留意路旁的酒店食肆,最后终于见到一座比较像样的酒楼:“大人,咱们就在这醇香楼里吃吧。” “小莫觉得呢?”俞思冕偏过头来问莫尽言。 莫尽言笑着说:“我也没来吃过,听说这里的西施舌相当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1 有名,我们去尝尝?” 俞思冕道:“好,就这家吧。陈良,要个雅间。” 这醇香楼是长乐城里最大的酒楼,消费水准自然也在大众之上,庄氏父子和莫尽言都是实在人,不甚讲究排场,极少上酒楼,所以莫尽言从来没来过。 此时午时稍过,不少客人已经离席了,但是厅堂内依旧有八成的上座率,可见生意之好。 他们四人一雕刚进酒楼,便引起了不少人侧目。俞思冕和莫尽言都是相貌极为出色者,俞思冕的年纪越长,原本那种略带柔和的俊朗变得凌厉起来,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又身着锦衣,气质显得越发高贵,逼得人不敢直视。 莫尽言年纪越长,色目人血统愈发明显,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又加之冬日里日头晒得少,肤色白皙了许多,让人一见,倒是浮想起漂亮这个词来,虽然身着普通棉袍,但也让人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再加上那与众不同的鹰雕,安静漠然地立在人肩上,半闭着眼,对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别提多神气了。 店小二连忙引着几人上了楼,入了雅间。 几人都落了坐,唯有陈良站着。莫尽言奇道:“陈大哥,你怎么不坐?” “我站着就好。”陈良答道,他可不敢跟自家大人平起平坐。 莫尽言的嘴角抽了抽:“站着可怎么吃饭?看我们吃吗?赶紧坐吧,陈大哥。” 陈良只好看向俞思冕。 俞思冕微微颔首,淡淡道:“就随小莫的心意吧。陈良你坐吧,别站着,出门在外,无需拘礼。” “是。”陈良连忙找了最下首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见人都落了坐,才问道:“客官都要点些什么?” 陈良问道:“都有些什么?” 店小二嘴一张,便开始报菜名:“我们醇香楼的菜式丰富多样,只问客官您需要啥?走遍大江和南北,也不会有我们这里的西施舌大,更别提那……” 俞思冕手一伸,打住了小二的话头:“拣你们的招牌菜来几道,再上壶好茶吧。” 莫尽言连忙制止:“可别,咱们一人要一两个自己爱吃的菜,让他上来就好了。西施舌来一道吧,我要一个炝虾仁。俞大哥你呢?” 俞思冕笑笑:“那给我来个清蒸江瑶柱。” 莫尽言也爱吃瑶柱,听俞思冕这么一说,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原来俞大哥跟自己爱吃同一个菜:“江瑶柱好吃。” 俞思冕嘴角一弯,这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陈良和陈平生各自点了红烧鸡块和焖冬笋。 俞思冕再问:“贵店可还有什么特色菜?” 那小二连忙说:“还有醉排骨、七星鱼丸。” “那就一样来一份。”俞思冕看着莫尽言,“小莫,再加点素菜吧。” “好。来个烩三鲜,再来个凉拌昆布丝。”莫尽言加了两道菜,他全然没将俞思冕当客人看,没跟他礼让。 “那诸位客官可还需要什么茶水?”小二继续问。 俞思冕道:“长乐的方山露芽极富盛名,来一壶吧。再来半斤黄酒?”最后一句话是征询性的。 莫尽言点点头:“我没意见,两位陈大哥呢?” 陈良和陈平生自然也不反对,天气太冷,喝点小酒还可以御寒。 茶很快就送上来了,陈良赶紧起来给几个人沏茶,莫尽言连忙站起来道:“这里我最小,该我给几位兄长倒茶。” 俞思冕笑道:“小莫你坐着吧,就让陈良倒吧。” 莫尽言只好坐下去。陈良给几个人都倒上茶。 俞思冕端起茶杯放到鼻端嗅了几下,笑道:“方山露芽从唐时起便是贡茶,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这小酒楼,居然还有露芽茶。小莫,尝尝,看看什么滋味。” 莫尽言学俞思冕的样,轻嗅了几下,茶香清淡,却令人心安神宁,轻啜了一口:“味道略淡,但是颇有些回甘。”闽人好茶,就连莫尽言这种乡野之民,都能懂些茶意。 陈平生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大半杯:“甚么回甘,比白水的味道好那么一点点。” 桌上几人全都笑了起来。正笑着,小二端了菜上来了,第一道上来的,便是一个大瓦罐。小二将瓦罐放下:“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天下第一汤。” 众人听得好奇,引颈看着那个瓦罐,小二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鸡汤香扑鼻而来。 陈平生道:“我们没有点鸡汤啊。” 小二笑道:“客官说甚么笑话,这是西施舌,是用鸡汤煨制而成,客官请慢用。” 莫尽言笑道:“天下第一汤,好大的口气。”说着亲自给大家拿汤,那西施舌是连壳一起煮的,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一个就能装一碗了。 陈良奇道:“咦,我还以为西施舌是鸭舌之类的,没想到会是蚌壳。” 莫尽言笑道:“这西施舌盛产于长乐漳港,因其张嘴觅食时会吐出一截白肉,像美人的舌头,当地的读书人管它叫西施舌。我们一般都叫它为沙蛤。” 俞思冕夹起一个贝壳,叹道:“一个小小的贝壳,居然叫了这么个名字,真是唐突了美人,罪过。” 陈平生夹起碗里的蚌肉,塞到嘴里,嘻嘻笑道:“好么,我今天也尝到美人的舌头了。嗯,软滑爽口,果真名副其实。” 莫尽言嘻嘻笑道:“没想到陈大哥还精通此道?” 陈平生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呢。不过小莫肯定尝过,你说是不是这滋味。” 莫尽言本来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引火上身,还当着俞思冕的面,他尴尬地看一眼俞思冕,只见对方正满脸深思地看着自己,连忙咳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哪里知道,无可奉告。” “咦,老方家的小女儿,不是每天都殷勤地给你送吃的穿的,你难道真没尝过?”陈平生故意调侃道。他若是知道莫尽言的心思,这话断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莫尽言苦着脸:“陈哥你别说笑了,春丫头还小呢,这话要是给方师傅听见了,我就是跳进闽江也洗不清了。” 陈平生嘻嘻笑道:“放心吧,这话我自然是不会在别人面前乱说的。我不是看着那小丫头伶俐得很,你又无动于衷,替你着急么。” 莫尽言把头几乎埋进碗里去了,这个陈平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生要在俞思冕面前说这话,心里叹了口气,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道:“我大仇未报,哪里有心思去考虑这事。” 陈平生放下筷子:“小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2 你今年都十九了,早就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这仇呢,早报都是要报的,但是娶妻这事却是拖不得的,你难道想像我这样拖下去,那可就要打光棍的啊。俞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俞思冕心里一动,小莫已经十九岁了啊,的确不小了,笑意不由得浮上嘴角:“陈大哥说得有理,小莫是不能再这么单着了,该成家了。” 莫尽言心头一跳,看了一眼俞思冕,却看不透他的笑容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是希望自己娶妻生子?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碗里那滋美味鲜的西施舌汤都变得索然寡味了。 俞思冕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只是含着笑,不住地给他夹菜:“小莫,多吃点。” 吃过饭,莫尽言道:“俞大哥你们和陈哥先回去吧,我去买点柴米油盐。” “我也去。”俞思冕马上踊跃报名。 “那我也去帮忙提东西吧。”陈平生跟上去。 陈良拉住道:“算了,还是让我家公子和小莫去吧,四个大男人去买米,让人笑话。” 莫尽言看看俞思冕,对陈平生说:“陈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俞大哥一起去好了,今天买的不多,明天再一起出来采买年货。” 莫尽言和俞思冕并肩慢慢走在街道上。日头很好,一些老人袖着手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撅着屁股抽陀螺。这个时候,做生意的最好时间已经过去了,街道两边的小摊贩大多都撤了,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倒是都洞开着大门,店家悠闲地或坐或倚在门口,不知是在等客人上门,还是等阳光光顾。 两人一路走走看看,难得默契地都不说话,尽情享受着这冬日午后的静谧和安逸。 一个摇着铃铛背着一个草把子的人从街那头过来,拉长了声音喊:“糖葫芦哎——卖糖葫芦——” 他的草把上,插着一串串圆球状的糖葫芦,果子上裹满了半透明的糖稀,被阳光一照,似在闪闪发光。 第48章 一起睡 一群刚刚还在抽陀螺的孩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各个门洞里,不久又都跑了出来,手里拉着自家的大人,围着卖糖葫芦的:“糖葫芦,要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笑嘻嘻地一边收钱,一边给大家拿糖葫芦:“拿好了,糖葫芦,正宗的山里红,又酸又甜,好吃着呢。” 俞思冕看着那群仰头殷切盼望大人垂怜的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莫尽言站住了:“小莫,等我一下。”然后朝卖糖葫芦的走去,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满脸笑意地走回来,将糖葫芦递给莫尽言,“给你。” 莫尽言看着他:“我又不是小孩,给我买这个干吗?” “拿着。就是很想给你买个尝尝。山里红,你吃过吗?”俞思冕笑看着莫尽言,他忆起那次小莫在船上喝药的事来了,当时想着要给他弄点糖吃,如今终于可以弥补上了。 莫尽言接过来:“山里红是什么?” 俞思冕告诉他:“山里红是北方的一种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莫尽言还没吃,嘴就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巴里仿佛冒出一股子酸水:“俞大哥,真的很酸吗?” “不会,外面不是还有糖稀呢么。”俞思冕安慰地笑道。 莫尽言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那笑容有些促狭,鼓起勇气舔了一下糖葫芦,甜丝丝的。 俞思冕笑:“怎么?还是不敢吃?你瞧那些小孩们吃得多高兴。要不我也吃个吧。”说完拿着莫尽言的手,将最顶上那颗山里红咬了下去。 莫尽言的脸红得比山里红还艳丽,因为俞思冕咬去的那个果子,正好是自己舔了一下的。 俞思冕转过身去,抬腿向前:“唔,这味道真叫人怀念。” 莫尽言红着脸,偷偷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他们,他赶紧也吃了一个果子,一咬,几乎酸倒了牙,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追上俞思冕:“俞大哥,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牙都要倒了。” 俞思冕哈哈笑了一声:“孩子么,什么都爱吃,尤其喜欢好玩和新鲜。我们那儿管这个叫冰糖葫芦,一到快过年了,街上都是卖冰糖葫芦的,糖稀上挂着冰渣子,一咬又凉又甜又酸,有趣啊。看到冰糖葫芦,就知道要过年了,这东西真喜庆。” 莫尽言追上俞思冕,将手里的竹签子递给他:“俞大哥你爱吃你吃吧,我不喜欢酸的。” 俞思冕接过来:“真不吃啊?” 许哥突然从天而降,扑啦啦落到莫尽言手臂上。俞思冕举着糖葫芦对许哥说:“许哥,你吃不?” 许哥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爬到莫尽言肩上去了。一个买糖葫芦的孩子眼尖:“哇哇,快看,大鸟,那个人有只大鸟。” 很快,一群买糖葫芦的孩子都朝这边看过来,一眼就看见许哥了,小人儿好奇心重,纷纷都围了过来,卖糖葫芦的一时间也失去了吸引力。 “这鸟是什么鸟?” “好大呀。” “它吃什么呀?吃不吃糖葫芦?” “它有没有名字?” “它腰不咬人啊?” “……” 七嘴八舌问得莫尽言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俞思冕在一旁解围:“这是雕,你们看它的爪子和嘴,都很尖,会啄人,还会抓人。它不吃糖葫芦。别去惹它,惹恼了会啄你的。”一个胆子较大孩子开始用棍子去捅许哥,俞思冕突然有些恼了,小屁孩就不能安分点,满脸不高兴地看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莫尽言一看情形有些不对,连忙抓起许哥,往空中一抛:“许哥,先回家去。” 许哥拍拍翅膀,盘旋了一圈,飞走了。 一群孩子失望之极,都去找那个拿棍子的孩子问责:“都是你,我还没看清楚呢,你干嘛捅它?” “就是,真讨厌。” 那孩子胆子还挺大,脾气也不小,梗着脖子粗着嗓子说:“我就捅了,你们想怎么样?”说着将棍子挥了挥,不让人靠近。 莫尽言一看便笑了,这小子还是个纸老虎呢。不过在一群穿得整整齐齐的小孩当中,这孩子的衣衫也太破烂了些。 一个小孩笑道:“二宝,咱们走,我娘说他是个花子,脏死了,身上还有虱子呢,别跟他玩。” 一时间所有的小孩都散了,就余下那个拿棍子的小孩,一脸沮丧地站在那里,但是还是颇不示弱地啐了众人一口:“呸,你们才是花子呢,你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3 们身上才有虱子。” 莫尽言与俞思冕对望了一眼,敢情这孩子是个经常被人孤立的对象。俞思冕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到莫尽言手里,莫尽言拿着糖葫芦走过去:“喏,这个给你吃吧。” 那孩子大眼睛黑白分明,小脸上也干干净净的,虽然有些破烂,但是倒不算脏。他看了一眼莫尽言,不接。 “不要吗?不是吃剩下不要的,是我和那个大哥哥都不爱吃酸的,我家的雕又不吃糖葫芦,所以送给你了。”莫尽言和善地说道,“是不是你也不爱吃酸的?” 那孩子这才伸出手来:“谢谢,我吃的。” 这时俞思冕又买了一串糖葫芦过来,递给那孩子:“这个也给你。你刚刚为什么要戳我们的雕呢?” 那孩子不接俞思冕的糖葫芦,低下头小声地说:“我就想知道它会不会飞。” 俞思冕将糖葫芦塞到他手里:“以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别用棍子去戳,会伤到别人的。” 那孩子拿着两串糖葫芦,啪嗒啪嗒掉眼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没关系,回去吧。以后别那么凶,对别人好一点,他们自然就会和你玩了。”莫尽言摸摸那孩子的头,转身走了。 那孩子连忙说:“我不是花子,我身上没有虱子,我祖母经常帮我洗澡洗衣的。” 莫尽言转过头,对他莞尔一笑:“我知道。” 俞思冕追上去:“想什么呢,小莫?” 莫尽言摇摇头:“想起我小时候了。” “你小时候也经常被大家孤立?”俞思冕问。 莫尽言感慨地点点头:“是啊,我从小就没娘,我爹有时候忙得顾不上给我洗衣裳,所以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村里那群孩子就常欺负我。我当然不让他们欺负,老和他们对着干,别人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 俞思冕有些苦涩地笑:“刚刚那孩子和你小时挺像的吧?” 莫尽言点点头:“有点。一样倔强、好强。” 俞思冕伸出手,用自己的宽袖子挡着,迅速捏了一下莫尽言的手心:“以后哥罩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莫尽言转过头对着他笑笑:“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尽言道:“只有三间卧房,俞大哥和陈大哥一人睡一间,我和陈哥睡一间吧。” 俞思冕不动声色道:“小莫,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有很多话想问你,还是我俩住一间吧。” 莫尽言脸红了,幸亏灯光暗淡,看不出什么来,他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免除和俞思冕同睡一床的尴尬,没想到俞思冕竟会主动要求与他同睡。 陈良连忙说:“我看这样也可以。小莫,我家公子都念叨你好久了,你陪他好好说说话。” 莫尽言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和俞大哥睡南厢房吧。” 俞思冕无所谓哪个房间,只要能和莫尽言睡一起就成。 莫尽言提了热水进房间:“天冷,今天俞大哥赶了不少路,泡个脚再睡吧。” 俞思冕正在桌边就着灯光看莫尽言的船模,他放下手中的船模:“这船模还是原来那些吗?” 莫尽言在桌子边放了个木盆,往里头倒热水:“是啊。就剩下这几个了,房子都烧了,东西被毁得差不多了,这几只是幸免于难的。” 俞思冕抬头看着他:“小莫,我回家去看了的,房子已经没了。你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尽言低声说:“房子里已经长满了草吧。水好了,来泡个脚。” “一起泡一下吧。”俞思冕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凳子上。 莫尽言摆手:“你先泡,还有水,我一会儿去提。” 俞思冕不放手,将他的鞋袜都抹下来,按在水里,自己这才除掉鞋袜,在莫尽言对面坐了下来:“难得烧水,一起泡多省事。” 四只脚放在不大的木盆里,脚尖都只能脚叠着。俞思冕用自己的脚夹着莫尽言的脚,用脚心给他搓脚背。 莫尽言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传到头皮,心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他连忙缩起脚。 俞思冕笑道:“小莫你怕痒?” 莫尽言翘起脚尖,想躲开俞思冕的碰触,面上有些发烧地说:“有点。” 俞思冕趁机用脚趾挠了挠他的脚心,莫尽言差点要跳起来:“俞大哥,痒。” 俞思冕哈哈大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变得柔和而生动,极具蛊惑力和感染力。 莫尽言的脸彻底烧起来了,他从没见过俞思冕这么爽朗地笑过,那喜悦似乎从心底最深处洋溢出来的,漫过全身,周围的气息都被感染得喜悦起来了。莫尽言只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仿佛置身暖阳之中,无一处不被暖意笼罩着。 俞思冕看见莫尽言垂着眼帘,不敢看自己,眼睫毛投射出阴影,脸上似乎有两团红云,不由得心痒难耐,弯起脚趾尖,去勾莫尽言的脚趾头。 莫尽言在俞思冕的脚碰到自己之前提起脚:“我泡好了,俞大哥。”拿过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脚上的水。 俞思冕脸上略略显出些失望来,为什么小莫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靠近自己了呢,难道是因为那次被拒绝的缘故?可是后来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一直都表现得很亲近啊,难道这孩子迟钝了,察觉不出来自己的心意? 第49章 明了 俞思冕落寞地望着木盆出神。 莫尽言已经铺好了被子,转过身来发现他还在坐着:“俞大哥,水该凉了吧,洗好了没?” “哦,好了。”俞思冕将脚提起来,拿起帕子擦了一下,正要弯腰去倒水,被莫尽言抢了先。 “我来。” 俞思冕伸手去抢:“小莫,我来吧。” 莫尽言笑而不答,端着木盆走了,俞大哥是堂堂卫指挥使大人,怎么能让他倒洗脚水呢。倒完水转身进屋,只见俞思冕站在原处,满眼柔情地看着自己。 莫尽言有些赧颜,掩饰地说:“睡吧,俞大哥,床已经铺好了。” 俞思冕转身看床上,居然有两床被子。他走到床边,捏了捏两床被子,指着其中的一床道:“小莫,这一床被子怎么这么薄?” 莫尽言道:“被子不够了,来不及买新的。我盖这床小的,俞大哥你盖大的。” 俞思冕将小点的被子抖开来,那被子薄薄的,硬梆梆的,一看就是常用来做褥子的。他调侃说道:“你还跟我孔融让梨呢?这种天气,这被子怎么御寒?”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4 莫尽言从他手里抢过被子:“我盖足够了,被子太厚了睡得热。” 俞思冕将被子抢过来,猛地一抖,铺在床上:“哥怕冷,这个做褥子吧,咱们合盖这床大的,你帮哥取暖。” 莫尽言:“……”他欲哭无泪:这是故意要为难我吧。 俞思冕上了床,含着笑好整以暇地等着莫尽言。 莫尽言只觉得那视线像个网,将自己密密地网织起来,他的心跳大得都能震穿耳朵了,头皮一阵阵发麻,腿脚都是酥软的,几要站立不稳。他强自镇定,三两步走到桌边:“还要灯吗?不要我吹灭了。”还未及俞思冕回话,便噗一声吹灭了灯。 四周一片漆黑,那视线终于消失了,莫尽言大松了一口气。摸黑走到床边,迅速脱了外衣,从另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黑暗中,莫尽言只听得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一会儿,身边的被子被拉开了,有股凉风灌了进了,很快一个温热的身体贴着他,也躺下了。 那背上的温热立刻变成了心底的燥热,颈脖处又传来温热的呼吸,像一根小羽毛,撩拨着他心底最敏感的部位,又痒又麻,想逃,又不愿意逃开。莫尽言捏紧拳头,全身都紧绷起来,以控制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俞思冕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被子,替莫尽言掖了一下被角,然后满足似的长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小莫。” 莫尽言正在悄悄挪动身体,使自己不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那种温热的触感会令他过分激动,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突然被俞思冕这么一叫,唬了一跳:“嗯?”声调都变得不太自然,“什么?” 俞思冕笑起来:“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莫尽言偷偷长吁了口气,背上感觉都湿热了。 俞思冕向莫尽言贴近一些,尽量与他肢体相触,莫尽言几乎要哭了,刚才悄悄做的一切又白费了。 “小莫,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船上那样?”俞思冕略带怀念的语调响起来,“那时候船窄床小,我们也是这么挤在一起取暖的。天虽然很冷,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冷。小莫就像个小火炉一样。”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段时光,是他有限的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每每觉得生活太过艰难自己要熬不住的时候,就忍不住拿来回味,总能生出无限的希望和力量。 “小莫,你不喜欢回忆在船上的日子吗?”俞思冕轻声问道,也许小莫不愿意再提起那段尴尬的过往。 莫尽言摇了摇头:“不,喜欢的。”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太喜欢了,喜欢得不愿意拿出来和任何人分享,常常一个人独自品味。就像私藏的陈年佳酿一样,只愿意偷偷地独自品酌,独自沉醉。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就仿佛黑暗中的豆大油灯,寒冬里的一束暖阳,无与伦比的美好。 俞思冕悬着的心落下去,伸出手,握住了莫尽言的左手,低低地说:“我曾以为,那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再也无法重来。我的余生,只能依靠它的温暖来活了。” 莫尽言心中大震,原来俞大哥,与自己竟是同样的感受吗?那段日子,竟然让他记忆如此深刻,感受如此强烈? 俞思冕用两只手包住莫尽言的手:“小莫,现在我不担心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呢,那就会有更多美好快乐的经历。小莫,你愿意陪我吗?” 莫尽言的心怦怦狂跳,这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像从前那样,只作为普通的兄弟,陪着他一起?他伸出右手,压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就去镇东卫找俞大哥,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啊。”他不能确定俞思冕的意思,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俞思冕半晌没有接话,莫尽言的心悬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小莫,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莫尽言被这句话弄得一愣:“我没有受伤啊。”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手松开,放到他的左胸:“就是上次你说的伤,在江口渔村受的伤。” 莫尽言总算明白过来,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呢。便说道:“俞大哥,不用看了,已经好了,没事了。” 俞思冕不理他,将手从他的衣摆下探了进去。莫尽言浑身如被触到麻穴一样,全身都酥麻战栗起来,几乎令他的意志力分崩瓦解,差点就要呻吟出声,他连忙抓住俞思冕的手:“俞大哥,真不用看了吧,已经好了很久了。”语气中带着些哀求,还有不自觉的一丝撒娇的味道。 俞思冕闷闷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伤得有多严重。”那是他引起的错,就似长在心上的一个痈疽,不除掉病根,就永远也不会痊愈。 莫尽言听出他的坚持,便说:“好吧,等明天天亮了再看好么?” 俞思冕抽出衣襟里的手,匆匆跳下了床。 莫尽言吃了一惊:“俞大哥,快上来,天太冷了。” “不冷的,你别下来,我很快就好。”俞思冕摸到桌边,窸窣着摸索了一阵,终于将油灯点亮,拿过来,放在床头,“就现在看。”明天要是小莫天未亮就起来了,自己还是看不到啊,天这么冷,总不能白天叫脱了衣服来看吧。 莫尽言对俞思冕的这一动作有点哭笑不得,就不能不看么。 见俞思冕放好灯,莫尽言连忙拉开被子,将两个人都紧紧裹起来,肌肤隔着薄薄的单衣,紧紧相贴,他心底悸动不已,但此刻也顾不上避嫌了。 两人焐了一会,直到身上都回暖了,俞思冕才揭开被子,解开莫尽言的衣襟。莫尽言的身体已不是当年的单薄消瘦,显露出成年男子常年锻炼后的健硕,骨肉匀称,浅色的左胸侧,一道狰狞的两三寸长的伤疤,从前胸一直蔓延到后背。 俞思冕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紫红色的伤疤,疼惜地说:“再深半分,就要伤及心脏,好险。在床上躺了多久?” “没有多久。”莫尽言被俞思冕的手指触抚得止不住颤抖,想要挡开他的手。 哪知俞思冕将手心覆盖在伤疤上:“小莫,这一刀是我欠你的。” 明明只是温热的手心,莫尽言却觉得被覆盖的那一块燃烧起来了,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这一次,连俞思冕都察觉到了。 “小莫,冷吗?”俞思冕问。 莫尽言咬着下唇,面色通红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5 地瞟了一眼俞思冕,黑亮的眼瞳里流露出尴尬和羞涩,他迅速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地敏感,被俞思冕这么一碰,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俞思冕被那一眼看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莫尽言的感情更多的是歉疚、怀念、感动和感激,但此刻他的心脏却如遭雷击,跳得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他确信,自己是爱上这个人了。 俞思冕这一次没有迟疑,他的行为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伸出另一只手,两手轻轻一拉,将莫尽言抱进了自己怀中。“小莫,小莫!”他叹息似的叫着他的名字。 莫尽言此刻颤抖不已的不只有身体,还有灵魂。他已经完全晕眩了,不知道自己处于云端还是海底,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鼻息中全是俞思冕温厚可亲的气息,令人迷醉。他闭上眼睛,理智完全顺从了本能,贪婪地贴近着这具温暖的身体,呼吸着他的气息。 俞思冕抱着他,像抱着稀世的珍宝,吻轻柔地落在莫尽言的额上、手背、鼻端,最后在离唇一公分的位置停住了,气息交缠,两个人的嘴唇都微微颤抖了,似在期待,却又有点儿害怕。 俞思冕伸出手,轻轻托起莫尽言的颈,移开挡在眼睛上的手,暖黄暗淡的灯光落在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上,紧闭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泄露了他的紧张。俞思冕轻轻地凑过去,触碰了一下那张淡红的唇,出乎意料的温软,他启开唇,吻住了莫尽言。 仿佛是一道暖流,冲破了凝结在二人心间的冰墙,两股情感的洪流向对方心间涌去,融汇成一片,所有无法说出口的感情,似乎都在这一刻通透明了。 这个吻温柔而缱绻,浓情而悠长,几乎让人忘记了地老和天荒、世情和凡俗,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被迫分离。 灯芯“啪”地响了一声,将俞思冕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才惊觉身在何处,他看着怀中的莫尽言,正满脸绯红地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努力地喘息,那神情令人心动不已。 俞思冕将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窝里,用自己的脸蹭着他的侧脸和脑袋,不舍地呼唤着:“小莫,小莫。” 莫尽言不答话,但是呼吸更加急促了。 “小莫,跟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俞思冕略带恳求地说。 第50章 春梦 莫尽言心跳几乎骤停,这是他最渴望听到的话,但是此刻,除了欢喜和感动,还有一种无可避免的惆怅。 如果是三年前,他听到这句话,只怕会当场欢喜得跳进水中游个几里来表达满心的欢愉。但如今,他却顾虑重重,失去了三年前无所顾忌的冲动和勇气。那时候真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而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却多了很多的顾虑,连喜欢都不能坦然接受了。 俞思冕半晌没有听见莫尽言的回复,不由得着了急:“小莫,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吗?莫尽言问自己,怎么不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但是,愿意又如何,真的能在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莫尽言也知道了,其实契兄弟,多半都是一种暂时的关系,年长男子爱慕端丽秀美的少年郎,与他结为契兄弟,一同起居。及少年郎成年之后,便各自去娶妻生子,这契兄弟的关系,基本也就结束了。仿佛曾经付出的感情说收就能收一样。 而他如今已经成年了,已经过了结契兄弟的最好年纪。俞思冕比自己更是长了好几岁,又是朝廷命官,必定是要娶妻生子的。纵使自己的念想一直未断,这契兄弟又如何能结得成?就算是结成了,到头来还是要分开,一刀两断。 他问自己,敢不敢再冒一次失去的险,无所顾忌地爱一回?到时候能够放得开,丢得下?伤过一回的心口,还能够经得起再一次撒盐? 莫尽言有些苦涩地笑:那个无所顾忌的勇敢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份感情,虽然不曾变过,却也只能埋藏得更深。此刻,他仿佛理解了当初俞思冕拒绝自己的心情。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俞思冕不知道,自己却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他是官,自己是匪,官与匪,自古就是水火不相容。俞思冕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在感情和大义面前,让俞大哥如何去抉择? “俞大哥,还是算了吧。”许久许久,莫尽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俞思冕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莫拒绝自己了,小莫居然会拒绝!他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最终艰难地问出声:“小莫,你不喜欢大哥了?” 俞思冕脑中十分混乱,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世界简直是太荒唐了,这不是说谁对谁错,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错过?小莫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能接受,现在自己喜欢他,小莫却不愿意接受。 谁对了,谁又错了呢?谁也没有对错,只是他们互相都错过了。 一股哀伤涌上俞思冕的心口,他的喉咙,哽得十分难受。 莫尽言回答他的是沉默。怎么可能不喜欢,简直喜欢到了骨髓里,身上每一个念头都在叫嚣着喜欢,情感要冲破理智的城墙,扑向面前的这个人,告诉他满心满眼的喜欢,一直都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 但是理智的城墙始终比情感要高出一分。莫尽言用力吞咽了一下,似乎要将自己的喜欢吞进肚中,也将自己的眼泪和哀伤吞进肚中,但是情感太过汹涌,它找到了出口,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俞思冕竭力控制心中的恐慌和难受,颤抖的手摸上了莫尽言的脸颊,他知道小莫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他怎么会接受自己的拥抱和亲吻,但是小莫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的手触到一片濡湿冰冷:“小莫,小莫!别哭,是不是哥让你为难了?别哭。”情不自禁地吻上那些泪水。 莫尽言再也控制不住,放开声音呜呜地哭了起来,仿佛走失了的孩子终于找到母亲似的伤心委屈,伸手紧紧抱住俞思冕,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哭得毫不掩饰,痛快淋漓。 俞思冕抱紧他,闭上眼睛,两颗清泪从眼角溢出,滑过脸颊,落在莫尽言脸上,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既然让他那么为难,自己就退一步吧,都随他的心意。 莫尽言终于在俞思冕怀中安静下来,由于太过伤心,还止不住抽噎。 俞思冕轻轻拍着莫尽言的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莫尽言哭,而且还哭得如此伤心,哭得他的心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6 都绞成了一团,疼痛难当:“小莫,哥不为难你,我等你想清楚。” 莫尽言吸着鼻子,闭着眼睛,眼角依旧有泪水渗出,但是依旧没有接话。 俞思冕的中衣全都被泪水湿透了,他将中衣脱下来,搭在床头,赤裸着上身,抱着莫尽言,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油灯此刻正好油尽灯灭,屋内一片漆黑。俞思冕吻吻莫尽言的脸,温柔地说:“睡吧。” 莫尽言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实在是太糗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呢。他羞涩地转过身去,默默地拉上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俞思冕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他想与自己保持距离,只得苦笑了一下。将莫尽言的被子掖好,让他去睡。 这一晚,莫尽言哭过之后,竟然睡得异常深沉。 俞思冕却是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不能入睡,后来听到莫尽言绵长清浅的呼吸,终于释然笑了,这人还在自己身边呢,他并没有变心,就算是他现在不答应自己,总有一天会答应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大的困难能有多难?总赶不上阴阳相隔吧,自己一定能够排除的。这么想着,心便安然了,伸出手,圈住莫尽言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终于也睡去了。 莫尽言又做春梦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沙滩上,身上什么都没穿,身子埋在温暖的沙里,太阳暖洋洋地照着,他正惬意地眯着眼睛晒太阳。 突然,有个人从海里走上来,在自己身边躺下,紧挨着自己,也钻进了沙子里。他的背贴着那人的胸,臀部贴着对方的胯,有个什么东西戳到自己臀缝间去了,硬硬的,热热的,比阳光还暖,比沙子还热。自己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他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腰上,将他拉向后方,他察觉到对方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进入到身体里,而是在自己双腿间来回摩擦,又硬又热,摩擦得自己的身体都飘了起来,一股快乐和热意传到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对方用力一顶,一股热热的暖流喷洒到了自己腿根的会阴处,他也禁不住一哆嗦,热液喷洒了一地。 莫尽言觉得又羞又甜蜜,靠着那人回味良久,贪恋那种甜蜜又快乐的感觉,甚至都不舍得睁开眼睛。 对方突然向后退去,莫尽言只觉得背上一片空虚,心里一慌,连忙睁开眼睛,伸手去拉人,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背后赫然正是俞思冕。 莫尽言一瞬间睡意全无,他面红耳赤地想起那个梦,自己靠着俞思冕居然做出那么淫靡的梦来。 莫尽言没有觉察到,其实俞思冕此刻也面红耳赤。莫尽言动了一下身体,突然愣住了,自己的双腿间一片湿滑,他悄悄伸手摸了一下,连大腿中间部都是湿的。莫尽言的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一定是憋太久了。缩在被子里不肯出去,想等俞思冕起来后好悄悄换裤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俞思冕这会也正尴尬无比,他也做了个春梦,梦里无比缱绻缠绵,结果梦遗了,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梦里那个温暖狭窄的所在,竟然是莫尽言的双腿间,而他,居然就在那里丢盔卸甲了。纵使那个春梦让他面红心跳留恋不已,但是也不敢停留了,迅速退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两个人怀着同样的心思,等对方先起来,但是谁都没有动。 莫尽言闭着眼睛装睡,心里却在想:俞大哥还没醒吗?他怎么还不起来。 俞思冕则在想:小莫会不会发现不对劲?我要不还是偷偷起来算了? 过了好一会儿,泛白的窗户外,许哥已经在“啁啁”叫早了。这是许哥的习惯,每天起来,先叫上几嗓子,以宣示领地主权。 俞思冕心想,还是早点起来吧,省得小莫醒来了发现什么不妥,两个人可怎么消除尴尬。只好忍受着满裤子湿滑冰冷的感觉,穿上外衣,悄悄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出门去了。 莫尽言听见门响,将蒙着头的被子拿下来,大喘了几口气,翻出床头的包袱,找出干净裤子换上。看着那湿答答的裤子,脸不禁又红了,想起那个羞人的春梦,不禁又有些燥热,下面又有些儿硬了,忍不住用手去碰那儿,联想起梦中那个硬热的物件摩擦在腿间的灼热感,很快便硬得跟枪似的。 他卖力抚摸着自己,大概因为已经释放过一次的缘故,这次并不没有很快释放出来,憋得有点难受,他生出个大胆的想法,这是俞大哥的手在摸自己,仅是刚生出这个念头,他便一泄如注了。快感蔓延向全身,束缚得他蜷缩起脚趾,回味了老半天,才终于缓过劲来。 理智回到脑袋中,莫尽言欲哭无泪,因为刚换上的裤子,又变得湿答答的了…… 第51章 渗透 莫尽言将全身的衣服都换下来,将两个罪证裹巴裹巴在一堆衣服中,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脏衣服都扔在木盆中,别的事都不做,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泡洗衣服。 而此刻,俞思冕正在水井边摇轱辘打水,他正在让陈良给自己烧热水洗澡呢,身上那条湿裤子,总要找个理由换下来吧。 两人在水井边相遇了,迅速看了一眼对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 “俞大哥……” “小莫……”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住了口,互相看了一下对方,尴尬地笑了起来。 “咳,小莫你要洗衣服?”俞思冕先开口道。 莫尽言点头:“嗯,趁天气好,洗了好晾干。俞大哥你要洗吗?我帮你。”一边帮俞思冕将水提下井台。 俞思冕眼皮一跳:“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那些罪证怎么能让小莫看见呢,“对了小莫,我给你做了一身衣裳,一会儿我拿给你。”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怎么好意思让大哥给我做衣服。” 俞思冕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啊。” 陈良从厨房出来:“大人,水好了,可以沐浴了。” 俞思冕脸上一红,掩饰地转向陈良:“好,我就来了。”又回头对莫尽言说,“小莫,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给你拿新衣裳。” 莫尽言嘴角一弯:“好。”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尤其这人还是俞大哥。 俞思冕洗完澡出来,莫尽言已经将自己的衣服晾晒在竹騀上了。 “俞大哥,你洗好了?我帮你洗衣服吧。”莫尽言只是觉得自己该竭尽所能对俞思冕好,为他做能做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7 的一切。 俞思冕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来。小莫你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莫尽言经过一早的尴尬,也不坚持帮他洗衣服了,都是成年人,谁还没个难以启齿的时候啊。 昨天到了之后,屋子都没收拾好,俞思冕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来,今天总算是有时间可以细看了。 他将包裹打开来,抖开一件短袄,在莫尽言身上比量:“试试合不合适,我让绣娘比着我的尺寸来的,稍稍放小了半寸,应该正好合适你。” 跟南方人普遍矮小精瘦不同,小莫的身形跟北方人差不多,身高只比莫尽言稍矮了小半个头,身形更是挺拔修长,像棵小劲松一样。 莫尽言将袄子拿在手里,袄子的领子居然是毛边的,雪白的皮毛,摸起来极其舒适:“俞大哥,这是狐狸的皮毛吧。”这种皮毛衣饰,他还从没穿过呢。 “嗯。我在建宁的时候,沐休旬休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去打猎,积得几张狐狸皮,这次挑了两条给你做了件袄子,还给你做了双皮靴子。穿上试试。”说着就去伸手解莫尽言的外衣衣带。本来是要做整件皮裘的,但是想到南边并不十分冷,莫尽言又是男的,只用了一点做装饰,便指点绣娘照北边的习俗,做了件毛领短袄。 莫尽言有些意外:“俞大哥你也爱打猎?”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俞思冕在给他解衣服,只想起上次自己在南騀岛还把他撇下去打猎,真是班门弄斧了。 俞思冕笑起来:“是啊,小莫也很喜欢?以后有空了,我们一起去打猎。”他已经解开了莫尽言的衣服,并帮他将外衣脱了下来,将短袄给他套上。 莫尽言反应过来,连忙自己穿上,脸上却忍不住有些红了。 “嗯,还真是非常合身,好看,绣娘的手艺还不错。”俞思冕赞赏地看着眼前的莫尽言,一到冬天,少了日头的照晒,莫尽言的肤色便慢慢白了起来,这袄子的领子是唯一一张白狐皮制的,有一圈毛茸茸的白边,衬得他的玉面红唇更加好看,看起来就像个翩翩佳公子,“暖不暖?” 莫尽言有着穿新衣服的羞涩:“太暖和了,会不会有点热啊?”闽地这气候,其实用不着穿皮裘的。 “没事,这就是领口有点皮毛,不会很热,可以少穿点。衣服穿得少,行动也轻省些。”俞思冕嘴角噙着笑,真是越看越喜欢,都想将人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去了。 红晕一层层晕染爬上莫尽言的脸,蔓延向耳根和脖子,他低下头去整理两只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袖子。 俞思冕看着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廓,差点忍不住要冲上去含在嘴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皮裘的领子,天知道那根本就不需要整理,他不过是趁机顺便触碰一下莫尽言修长的颈脖而已。 莫尽言被他这么一碰,几乎要跳起来,他拼命压住狂跳不已的心绪,连忙转过去看床上摊开的包袱,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俞大哥,这些衣服也是给我的吗?” 俞思冕收回手,顺便划过莫尽言敏感的耳垂,含笑道:“是啊,我叫绣娘从内到外都做了一身。中衣还多做了一身,以便换洗。你要不要都试一下?” 莫尽言摇摇头:“不用了,应该都很合身的。” “嗯,那就过年那天穿。”俞思冕知道这衣服肯定是合身的。 莫尽言看了一下,从贴身中衣到外袍,还有袜子和靴子,全都是新的,不禁笑起来:“俞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穿新衣服过年了。” 俞思冕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在哥眼中,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哥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长大。” 莫尽言的鼻子有些酸,原来被人宠爱的感觉让人的心这么软、这么暖:“谢谢俞大哥。” “傻孩子,跟哥还说什么谢字。要谢,哥一辈子都对你谢不过来。对了,哥还给你带了个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将那把包裹得很严实的弓拿了出来。 莫尽言一看那形状,就忍不住兴奋起来,他是常用弓箭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什么来。果然,等到一层层包裹去掉的时候,一把做工精致的弓呈现在眼前,金黄色的柘木做的弓胎,水牛角勒的角面子,牛筋弦,强度和韧性都达到了最佳状态,令莫尽言爱不释手,弓拉了一次又一次。 “俞大哥,我们这就去试试去?”莫尽言兴致勃勃。 俞思冕摇头笑道:“等以后空了再去,不是要上街买年货?” 莫尽言拍了一下脑袋:“你看我,一高兴将这事都忘了。对了,咱们还没吃早饭呢,我们干脆去外头吃吧。” 这两人一起床就忙着消灭各自的罪证,谁都没想起来吃饭这茬。 “好。小莫就穿这袄子出门吧,好看。”俞思冕由衷赞叹。 莫尽言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狐裘呢,红着脸赶紧脱下来:“等过年再穿。” 两人正要出门,陈平生提着一篮子菜从外头进来了:“都起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莫尽言为自己的赖床有些尴尬:“还没呢,正要出去吃。陈哥一起吧。” 陈平生扬扬手里的菜:“我买了菜,自己做吧。” 莫尽言赶紧跑过去接了陈平生手里的菜篮子:“好,我去做吧。俞大哥陈大哥你们等等啊,很快就好了。” 俞思冕跟着进了灶间:“要我帮忙吗?” 陈良也跟进来要帮忙。 莫尽言连忙将他们都推了出去:“不用了,我来就行。陈大哥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俞思冕喝陈良只好在外头等着去了。 陈平生抱着一抱柴草走了进来。 莫尽言抬头笑了一下:“陈哥,你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陈平生并不出去,开始点柴烧火,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小言,这个俞公子是什么人啊?听口音,他是北方人,你怎么跟他认识的?”这些问题憋在陈平生心里很久了,一直没逮着机会问。 莫尽言顿了一下,脸上略有些不自在:“俞大哥是我三年前认识的,当时他来买茶,在船上遇上有人打劫,出了事故,我正巧救了他。”莫尽言不想将俞思冕的身份现在就告诉陈平生,他怕吓着陈平生。 陈平生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这都快过年,他怎么不回去过年啊?”难怪对小莫这么好,晚上还要同他一起睡。 莫尽言只好继续撒谎道:“他现在在这边开了家铺子,今年没有回去过年,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8 跟我们一起过年,陈哥你不介意吧?” 陈平生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人多更热闹些。” 莫尽言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俞大哥是我的结义兄弟,这几年他都在别处,所以没有见面,这次他回来,正巧又碰上我了,便过来一起过年。许久没见,有很多话要说,所以……” 陈平生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是要多聊聊。” 莫尽言连忙扭过头去,不让陈平生发现自己的脸红,希望这番解释不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接下来两天,几个人将年货采买得满满当当。年三十一大早,莫尽言和陈平生就回去祭祖了,俞思冕陪着莫尽言回渔村,留下陈良一个人在家准备年夜饭。 马只有两匹,陈平生主动提出来要和莫尽言同骑 ,因为他觉得俞思冕和莫尽言个子差不多,自己瘦小一点,和人同骑,可以稍微减轻一下马的负担。 但是俞思冕却说:“陈兄,东西放在你那儿吧,我和小莫同乘一骑就可以了,路途也不远,马儿承受得起的。”不是他不爱惜马儿,实在是他不舍得让莫尽言与陈平生同乘一骑。 莫尽言看了看两匹并不十分高大的南方马,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马拉车呢?这样不就省事多了?”以前他也坐过马车回去的。 陈平生憨厚地笑了笑:“对啊,为什么没想到马拉车。” 俞思冕不死心道:“家里没有马车吧?” “隔壁杨大叔家有,我以前借过的,我去问问。”莫尽言说着往外走。 “算了吧,小莫,没准人家自己要用的,再说了,有马车也未必有车道啊。”俞思冕还是不死心。 “有车道的,我以前赶车去过。”确切来说是坐马车去过。 俞思冕彻底没脾气了。 不一会儿莫尽言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还真没有,杨大叔自己要用。” 俞思冕笑逐颜开:“我说了吧。走吧,骑马去,累不着它的,最多我们路上多歇一会。骑马比赶车还快,我们快去快回,你不是说还要去给你师父祭扫的?” 莫尽言只好上了俞思冕的马,没办法,比起俞思冕来,他更不愿意和陈平生同乘一骑。虽然陈平生不会介意,但是自己总是尽量避免跟同性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当然,俞思冕除外。 俞思冕翻身上了马,坐在莫尽言身后,拉着马缰绳,将他圈在怀里,双腿蹬着马镫:“驾!”一声,催着马儿上路了。 陈平生连忙打马追上去,马上还挂着两个装满祭品的食盒。 俞思冕一手持缰绳,一手揽在莫尽言腰间,头伸过来,下巴正好枕在他的肩上,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普通的骑马人。但是莫尽言知道这动作有多亲密,他的心肝儿怦怦地跳着,背上热烘烘的,连毛毛汗都出来了,就那么僵硬地靠着俞思冕,连动都不能动。 俞思冕的热息喷在莫尽言的脖子里,像一根鸟羽落在莫尽言的心上,若有若无地撩拨着,燥热从他心底升腾起来,身子也不由得软下来,后背贴上了俞思冕的胸膛。 俞思冕勾起嘴角笑了,他微侧过头,在莫尽言的耳廓上印上一吻。莫尽言整个人如烧红了的木炭,浑身上下都发热发烫,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眼神迷蒙,面上色若春花,春色逼人。可惜的是俞思冕也不能全窥得这风情,只能从后面看见半张脸的风华,他搂着莫尽言,心中无限柔情和冲动。 第52章 祭祀 许哥一声长鸣,从空中俯冲而下,惊破两人之间脉脉萦绕的情愫。莫尽言一惊,从俞思冕怀中直起身子,伸出胳膊:“许哥,来!” 许哥在空中滑了个漂亮的弧圈,稳稳落在了莫尽言的胳膊上。莫尽言将它带到怀里,摸了摸它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羽毛,用脸颊亲昵地用蹭了一下许哥的脑袋。 看得俞思冕羡慕不已。他自然不是羡慕莫尽言有许哥,而是羡慕许哥能够得到莫尽言毫不掩饰的亲昵。 “这雕是怎么来的?”俞思冕随口问道。 “前年去福山打猎的时候捡到的,那时候许哥刚学飞,摔断了翅膀,我捡回去了。”莫尽言想起刚开始捡到许哥的情形,那时候连手都抓破好几处,谁知道后来竟会成为他的伙伴呢,“那时候它可凶了,我熬它的时候,都以为失败了,它被它母亲还救走了,后来不知怎么自己回来了。” “生活总会馈赠那些努力付出的人。”俞思冕含笑总结道。 莫尽言偏着头,想了想,会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许哥挣开莫尽言的怀抱,扑拉一下呼扇着翅膀飞走了。 “它去哪儿?”俞思冕问。 莫尽言的目光追随着许哥的身影,它并不飞走,而是在天空中盘旋着,似乎在等候什么。“应该准备捕猎。” 话未落音,许哥便呼啸着直冲而下,消失在小山后头,过了不多久,许哥飞了起来,不过爪子上抓了个灰色的东西。 俞思冕兴致勃勃地问:“是老鼠吗?” 莫尽言看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只兔子。” 许哥很快朝他们飞来,在他们头顶很高处就将爪子松了,东西掉了下来。 俞思冕勒住马:“我下去看看,你在马上等我。” 跑过去一看,捡起来大声对莫尽言说:“果然是只兔子,还非常肥。许哥真厉害。” 许哥重新落回莫尽言胳膊上,爬到肩头上开始梳理羽毛,也不介意他捡了自己的猎物,大概是知道他和主人关系好,不分彼此。 俞思冕拎着兔子回来,重新跨上马,将兔子给莫尽言看:“有三四斤呢,晚点烤了吃。上次你烤的兔子味道真不错。”他想起他们在南騀岛重逢时的情景了。 陈平生打着马从后头赶上来了,他虽然一个人骑马,但是却得提防着那些祭品瓷盘不要被颠坏了,所以倒走得比他俩还慢。 “怎么不走了?”陈平生问。 莫尽言笑道:“等陈哥啊。刚才许哥抓了只肥兔子,俞大哥说一会儿烤兔子吃。” 陈平生笑起来:“好啊,只是一只有点少啊,我们四张嘴不够吃呢。” 俞思冕笑道:“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再猎几个。” 莫尽言这才注意到,原来俞思冕身上还背着那把柘木弓呢,只怪自己一直都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 一路上歇歇走走,终于到了地方。陈平生拎着一个食盒,渡江去祭祀自己的家人去了。俞思冕牵着两匹马,跟在莫尽言后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79 头,穿过满目疮痍的荒村,走向布满坟茔的后山。 俞思冕走快两步,伸手抓住了莫尽言空着的那只手,莫尽言看了一眼他,并没有挣开。此刻,他需要一些支撑和温暖。幸而,今天重走这条山路的时候,有自己最希望的人陪着。 今年冬至的时候,他正在南騀岛造船,没有时间回来祭扫,所以才在大年三十这天来祭扫。 莫尽言祭祀父母的时候,俞思冕也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莫尽言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问什么,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作祟,希望俞思冕和自己不分彼此。 祭扫完莫氏夫妇,俞思冕搀扶起莫尽言,收起东西,牵着他走向坟场的另一端,最后在聂世翁的坟前停下了。 莫尽言惊奇万分:“俞大哥,你怎么知道聂世翁葬在这里?” 俞思冕苦涩地笑一下:“从建宁回来的时候,来看过一回。” 莫尽言一下子明了,他是来寻聂世翁和自己的坟吧。 俞思冕将三牲祭上,倒上酒水,点上纸钱和香,跪在聂世翁坟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世翁,一定是您在天有灵,保佑言儿逢凶化吉,让我们得以重逢,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言儿,不会再让他受半点委屈。芸姑娘下落未明,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的下落,活着,我会将她带回来;不在了……我也会将她归葬在您身边。” 莫尽言跪在一旁听着,鼻子发酸,差点滚下泪来。 俞思冕伸出手,抓住莫尽言的手,抬头看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 莫尽言也想回一个笑,但是的眼泪没有止住,自动滚落了下来。 俞思冕伸出手,温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珠:“傻孩子,今天过年,要高高兴兴的。世翁您说是吧?我们要走了,您要保佑言儿岁岁平安。也保佑我们早日找到芸姑娘的下落。”说着将酒壶中的酒尽数浇洒在坟头。 下得山来,两人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陈平生。这棵大树原本是莫尽言儿时的嬉戏场所,人们也常在这里歇息、聊天,地面被踩得实实的,每一个气根都曾被磨得光光的,现如今那儿已经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落满了榕树的果实,腐烂了,积了厚厚的一层黑泥,显出一种衰败荒凉之气。 榕树上的大铜钟已经不知去向了,挂钟的那个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莫尽言将脸朝向了村外,他不忍心直面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村庄,这是他儿时的乐土,如今,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坟茔,埋葬着一个村子的过去,还有数十个冤魂。 “那儿居然有只兔子。”俞思冕突然叫了起来,“小莫,要打吗?” 莫尽言转过头来,俞思冕指给他看:“就在那儿,刚躲进去。”原来在一堵断墙后头。 莫尽言摇摇头:“还是不了,去别处吧。” 俞思冕点头:“好。”他似乎能理解,虽然只是一只野兔,小莫也愿意将它当做是乡邻的生灵。 许哥去外面转了一圈,啁啁鸣叫着回来了,一时间惊动了不少野兔,起码有四五只之多。这里自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倒成了小生灵的乐园。 许哥落上莫尽言的胳膊,他伸手摸摸它的食囊,鼓鼓的:“许哥吃饱了。” 俞思冕笑道:“还是许哥懂得照顾自己,提前过年去了。” 莫尽言也终于笑起来,转头看见陈平生来了:“陈哥回来了,我们找个地方猎点野物,也填一下肚子吧。” “那就去我们来时路上的那座小山吧,应该有不少野物。”俞思冕建议。 三人上了马,按原路返回,在一座不高的山前停了下来。陈平生自告奋勇留下来看马,烤许哥之前打的那只兔子,俞思冕和莫尽言则带着许哥上了山。 山不高,树木也并不十分茂密,倒是灌木丛生,非常适合小动物藏身。 许哥对这种环境十分兴奋,啁啁大叫了几声,惊得草丛中一片骚动,顷刻间,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家伙全都跑得不见了踪影。 许哥看见那些动物的身影,呼啦一下拍着翅膀追了出去,但哪里还追得上。 莫尽言和俞思冕无奈地对视,哭笑不得。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说:“许哥今天太兴奋了,以前它从不这样的。”放开声音喊道,“许哥,回来。” 许哥飞旋了两圈,落回到莫尽言的胳膊上。莫尽言抓住它的喙,左右摇了摇:“许哥,不许乱叫,猎物都让你吓跑了。” 许哥果然老老实实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将尖喙埋进翅膀里。俞思冕看得好笑:“没事,我们再往里一点,应该还有的。” 两人又往上爬了一会,山上都是荆棘灌木,路十分不好走。莫尽言本以为俞思冕会不习惯这样的山路,没想到他将衣袍的下摆系在腰间,健步如飞走在前头开路,到陡峻处还伸手来拉自己一把。 莫尽言感慨道:“没想到俞大哥也这么能走山路。” 俞思冕笑道:“北方的山少,都是平地,难得爬一回山。我初到建宁府时,抬眼见到四处都是山,出个门都要爬坡下坡,还真不习惯,时间长了,也便适应了。我常去山间打猎,建宁的山比这儿的山可高多了,所以爬这么个小山坡,还真是小意思。” 莫尽言偷偷打量着俞思冕,他的模样虽然跟以前没多大差别,但是肤色却黑上许多,人倒是显得十分精神,闽地的太阳难道比北方的要烈这许多? 其实莫尽言不知道,以前俞思冕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不说养尊处优,但也还真没吃过什么苦,日晒雨淋的事还真不大轮得上他。后来去了建宁,倒是时常外出公干,又加之常习武练功,反而晒黑不少。 莫尽言跟在俞思冕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俞大哥,你说刚刚许哥一叫,还能猎到什么吗?” 俞思冕突然站住了,莫尽言没注意,只顾低头走,一下撞在了俞思冕背上,他不解地抬头看前面。俞思冕轻轻地“嘘”了一声,用手指指了指左前方。 莫尽言循着指向看去,只见一头黑白相间的野猪带着三只半大的小野猪在一棵树下拱食吃。这是一片野生板栗树林,树下落了不少脱壳而出的野生板栗。冬日天冷,百草枯折,野猪的食物少了,只能靠野果为生。 莫尽言心欢喜得突突地跳,他强抑着激动,取下弓箭,稍一瞄准,便对着一只小野猪射了一箭。上回他追过一只成年野猪,那家伙皮糙肉厚,根本就射不透,这次便挑了一只小的,省得射不死大的反而都惊跑了,反正吃得也不多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0 ,有一只小的足够了。那箭不偏不倚,射穿了小猪的肚子,只听得一声嚎叫,小猪翻到在地。 俞思冕迅速转过头,抓过他手里的弓箭:“箭给我。你赶紧上树。” 莫尽言有些不解:“为什么?” “先别问,一会儿给你解释。”俞思冕一边说一边推了他一把,“快,上树。” 莫尽言来不及多说什么,下意识地爬上了就近的一棵板栗树。 爬到树上低头一看,只见那头母野猪并不带着小猪逃跑,而是嘶叫着冲了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拼命。 莫尽言从未见过发狂的野猪,但是也惊觉到情况不妙:“俞大哥!” “没事,别担心!”只见俞思冕镇定地站在原处,搭箭弯弓,将弓拉得十分满,瞄准了冲过来的母猪,嗖地放了一箭,射中了母猪的头。但是成年母猪皮糙肉厚,这一箭只射破了点皮。那头母猪速度不减,发狂般继续朝俞思冕冲 第53章 依偎 莫尽言惊叫出声:“俞大哥,野猪冲过来了。” 俞思冕不慌不忙,左腿朝身边的树上一点,借着那力道跳上了莫尽言所在的这棵树,抓着树干,轻轻一晃,便到了莫尽言身边,身手十分敏捷。莫尽言看得惊叹不已,原来俞大哥的身手竟这么好。 俞思冕走到莫尽言身边,在另一棵树干上坐了下来。莫尽言看着他,正想说点什么,便察觉到树干正在颤抖,低头一看,原来是野猪对着他们所在的树根又拱又咬,撞得树干震荡不已,有不少毛栗子“啪啦啪啦”从树枝上掉落下来。 许哥被纷纷坠落的毛栗子惊得聒噪大叫,连忙振翅飞走了。莫尽言和俞思冕都有些狼狈地躲闪着毛栗子,真是失策,找错了树。 莫尽言一边苦笑一边十分不解地问:“俞大哥,这野猪怎么不跑,反而来追人?” 俞思冕也苦笑道:“方才忘记提醒你,母野猪特别护犊子,为了崽子会和人拼命的。不过你的箭法真不错,一箭就毙命。” 莫尽言吐吐舌头:“母猪皮厚射不透嘛,所以我才射小的。” 俞思冕抬手替他摘掉落在头上的枯叶子:“没事,看哥怎么猎母猪。” 那母猪用獠牙吭哧吭哧地啃着树干,一会儿功夫,栗子树干居然给它啃出半寸深的凹口来。莫尽言惊异道:“它居然这么能啃,要是让它啃下去,这树肯定会啃断吧。” 俞思冕拍拍他的肩:“别担心,在这好好呆着,我去收拾它。”说着用手扶着头顶的一根树枝站了起来,走到他所在树枝的尽头,也不怕树枝断掉,还用力一点,从树枝上跃了起来。 莫尽言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刚想叫出声,俞思冕已经稳稳落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回头对莫尽言一笑:“没事,我找个好射箭的地方。” 莫尽言也无心去理会树下的那头发了蛮劲的野猪,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俞思冕的动作。只见他找了比较适合的树杈坐了下来,从背上取下弓箭,将弓拉开。 莫尽言这才发现,他射箭的姿势非常标准,弓拉得十分满,但是瞄准的时间也很长。莫尽言心想,这猪离得并不远,要是自己来,恐怕早就放箭了。正这么想着,俞思冕的箭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莫尽言的视线迅速追上那支箭,只见那箭“唰”地一下,射进了母猪的眼睛,箭头从另一端穿透出来。 “好箭法!”莫尽言禁不住喝彩起来。成年野猪身上全都蹭满了厚厚的松脂,又滚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泥土,如穿了厚厚的铠甲一般,一般的地方还真射不进去,只有那眼睛才是它最脆弱的地方,有经验的猎人,猎野猪的时候通常都是射它的眼睛。 莫尽言看见俞思冕射中了,就想下树去。俞思冕连忙叫道:“等等再下去,母猪会发狂的。” 果然,那野猪被射中后,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如发了狂一般到处乱冲乱撞,撞得栗子树上的毛栗子如下雨般落下来,弄得两个人躲闪不及,被毛栗子砸了好几下。 不多久,那母猪终于精疲力竭了,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它厉声嘶叫了数声,躺在地上直喘息。 俞思冕率先从树上跃下去,走过去,拔出身上的短刀,朝母猪脖子上扎了进去,顿时,血流如注,那母猪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了。 莫尽言也随着下来:“死了吗?” “好了。咱们还打猎吗?”俞思冕直起身来问他。 莫尽言笑呵呵的:“不打了,已经够吃了,还能过个肥年呢。”他本来也没想打母猪的,不过这家伙太凶悍了,非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自己撞上来拼命,正好便宜了他们几个,过完这个年估计都吃不完这头猪,野猪肉香着呢。 “那我们找个东西将它弄下去吧。”俞思冕看了看周围,想要找根适合抬的木棍出来。这野猪起码有两百来斤,又脏得要死,只能抬下山去了。 俞思冕去找木棍,莫尽言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栗子,这东西虽然满山都是,但却是好东西,炒着吃煮着吃都香甜着呢,正好带回去消磨时间。 俞思冕提了根长木棒回来,看见莫尽言猫着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捡东西:“你做什么呢,小莫?” 莫尽言直起腰来,扯开衣兜给他看:“好多毛栗子,我捡点回去尝尝。” “哦,那你捡吧。”俞思冕开始用藤条捆扎野猪的四蹄,这些都是他在建宁学到的技巧,手法熟练,看起来就像个老猎人。 莫尽言看他在忙,毛栗子也不捡了,赶紧过来帮忙。 俞思冕摆摆手:“我一个人行,你捡吧,我弄好了,咱们就下去。” 莫尽言笑眯眯地继续捡毛栗子,还没有忘记去将他射到的那只小猪捡回来,另外两只已经不知去向了,估计见势不对就赶紧逃走了。莫尽言也没去找,那两只小猪早就不吃奶了,没了娘照样能自己活下去。 陈平生在山下将兔子都快烤熟了,才看见那两个人抬着一头大家伙回来了,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帮忙。 许哥在天上盘旋了几圈,看见主人终于出了林子,这才落下来,停在抬野猪的木棒上,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大家伙。 三人一鸟勉强吃了一只烤兔子,一只烤小猪,这才往回赶。陈平生带着野猪先回去了,俞思冕陪着莫尽言去给师父和庄许祭扫。 庄许尸骨无存,只有一个衣冠冢,其实莫尽言倒是愿意相信,许哥他没有死,他只是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暂时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莫尽言在师父和庄许坟前说了许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1 多话,将他这一年多来的经历都说了一遍。俞思冕看着有点吃味,以前他以为莫尽言死了的时候,也会经常对着他的牌位说许多话,告诉他自己所有的事情,就跟莫尽言现在跟庄许说的一样。 他可以肯定,庄许在莫尽言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否则不会将小雕取名为许哥,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有些颤抖,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害怕。如果那个人还在,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和他公平竞争,将小莫争取回来。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自己连对手的面都没见着,这注定就是一场没有输赢的竞争,无论结果如何,俞思冕都觉得自己不算完胜。 从庄许坟前回来,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莫尽言是不想说话,俞思冕是不敢说话,他虽然迫切想知道庄许和莫尽言的关系,但是却不敢去要那个肯定的结果,不去问,自己还能自欺欺人,相信他们只是纯洁的兄弟关系。 回到家,陈平生和陈良正在大门口贴春联和福字,呼唤他俩来帮忙。陈平生和陈良的笑脸和红通通的过年气氛,才打破了他们俩之间的僵局,方才的压抑沉闷情绪才消散开来,渐渐露出笑脸。 这是莫尽言记忆中最热闹的一个年,早两年和庄氏父子一起过年的时候,家里也才三口人,现在却有四个人,还加上小雕许哥,热闹非比寻常。这也是莫尽言和俞思冕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上千个日夜的思念与煎熬,终于得到释放与救赎,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年。 俞思冕自从找到莫尽言,心情格外放松,脸也不常板着了,嘴角经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温和可亲了许多。 这天晚上,大家的心情都很放松,年夜饭上,酒喝得都有点多。 陈平生和陈良已经醉得睡着了。莫尽言还惦记着守夜,俞思冕酒也喝得不少,但是还没有完全迷糊,只是一个劲地搂着莫尽言的胳膊,抱着他的腰,走到哪里就跟到哪。 莫尽言也喝得不少,有点兴奋,但是还不至于醉。他拖着俞思冕这个尾巴,烧炭盆、拿瓜果、准备爆竹,终于忙完了。才在炭盆前坐下来,静候新岁的到来。 “俞大哥,你要不去睡吧,我一个人守就好了。”莫尽言对将头枕在他肩上的俞思冕说道。 俞思冕摇摇头:“不要,要陪你,一起睡。” 莫尽言将烤栗子剥出来,放在手心里,递到俞思冕面前:“俞大哥,吃栗子。” 俞思冕抬起头,就着莫尽言的手心,伸出舌头一卷,将栗子卷了去,舌头也顺便舔过了他的手心。 一阵酥麻从莫尽言的手心一直传到心底,让他几乎都要坐不住。他转过头去看始作俑者,人正闭着眼睛咂巴着嘴嚼栗子呢,还不忘说一句:“好吃,香。” 莫尽言红着脸,决定不再理这个醉鬼了,剥了自己吃。过了好一会儿,俞思冕没听见莫尽言喊自己吃东西,睁开一只眼偷瞧了一下,嚷道:“小莫,还要。” 莫尽言将一把栗子抓起来,放到他手心里:“自己剥。” 俞思冕也不讲究,拿起一颗栗子塞进嘴里,连壳带毛“咔嚓咔嚓”地嚼起来,末了“呸”一口全吐在地上,哀怨地说:“怎么没有小莫剥的好吃?” 莫尽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垮下肩膀,只好重新给他剥,这一次不放在手心了,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放到他面前。俞思冕张开嘴,连栗子带手指都吃进嘴里,还不忘用舌尖添了一下手指头。 莫尽言满脸通红地收回手指,那细腻的触感似乎在残留在手指尖上,他隐约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吧,这次说什么也不给他剥了。 俞思冕到也算老实,不再问他要吃的,只是枕在他的肩窝里,一声不吭地睡大觉。莫尽言的肩被俞思冕枕着,都不带挪窝的,他的左臂都快麻掉了。这哪里是陪他,简直就是压迫他。不过这静谧又寒冷的冬夜,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互相依偎着,就算是什么话也不说,也是温暖温馨的。 第54章 互助 身上是暖和的,心上的放松的,不知什么时候,莫尽言居然就迷迷糊糊靠着俞思冕的脑袋睡着了。他后来是被爆竹声惊醒的,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俞思冕并不在床上,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不一会儿,门开了,带进来一股寒风,俞思冕缩着脖子推门进来,迅速将门关上。 “俞大哥,我怎么到床上来了?”莫尽言不解地问,他明明是和俞思冕在火盆边烤火守岁啊,而且俞思冕比他还先睡着的。 “我抱你上去的。爆竹吵醒你了?刚刚更漏到点了,我去放了爆竹。”俞思冕走到床边,将满是寒气的外袍脱下来,“外面好冷,看样子要下雪。”他搓着手上床,完全看不出半点酒意。 俞思冕吹灭了灯,在莫尽言身边躺下来,伸手揽住他的腰,将身体贴上去:“还是小莫身上暖和。” 莫尽言身子一颤,紧张得绷直了身体。俞思冕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以前听人说,最有福莫过于冬天的夜晚,有人能给你暖被窝。这话说得太对了。小莫,你说是不是?” 莫尽言鼻子里模糊地嗯了一声,这话是说得没错,但是这福气还真不是好享的啊,这心忽上忽下水深火热的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煎熬啊,能不能不要贴得这么近啊。 俞思冕贴着莫尽言,下身在他的臀部蹭了一下,莫尽言脸轰地变成了烧红的炭,刚刚蹭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一股热流自丹田处涌出来,直往鼠蹊部位冲去。莫尽言无比窘迫地发现,自己有反应了。他尴尬地往里挪了挪,夹紧了双腿。 俞思冕的手有意无意地在俞思冕的小腹上轻轻移动,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莫尽言想拿开他的手,但又觉得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只好拼命咬牙忍着,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来。 俞思冕突然凑到莫尽言耳边,嘴唇贴着他的耳垂上:“小莫,要我帮你吗?” 莫尽言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什、什么?” 俞思冕轻笑起来:“憋多了不好,伤身体。” 莫尽言此刻全身都成了煮熟的虾子了,脚趾间都红透了,他将身子蜷缩起来,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俞思冕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伸出右手,往莫尽言裤子里探去:“哥来帮你。” 莫尽言全身一僵,赶紧制止住了俞思冕的手。 俞思冕心里有那么一点受伤,小莫居然拒绝自己!但是他并没有退缩,继续说:“不用害羞,只是帮你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2 的忙,要不你也帮帮哥?”说着抓起莫尽言的手,按在自己的分身上。 莫尽言这下彻底被雷击中了,全身都不能动弹,连脑子都忘了怎么转了,俞大哥,他,他怎么会愿意这么做。 俞思冕看见他如此反应,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报复性地技巧地捉弄小莫尽言,缀缀地想:叫你分神,叫你不愿意! 莫尽言的脑袋一下子变成了浆糊,所有的感官都被俞思冕的手调动着,他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体,长大了嘴呼吸,呻吟也伴随着呼吸溢了出来。 俞思冕将他的身体扳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干脆地将他的裤子褪到了膝弯处,将他的身体拉过来,与自己相贴。俞思冕的裤子也随即被褪下去了,赤裸的下体相贴,那种细滑火热的触感令两个人都禁不住呻吟出声。 俞思冕情不自禁地吻上莫尽言,轻轻地啄着那微张的唇,手也毫不迟疑地在莫尽言的硬挺上撸动。过一会觉得躁火难解,干脆将两个人的合到一起,张开五指开始照顾两个小家伙。 然而一只手根本握不来两根枪,俞思冕再次将莫尽言的手拿过来,将他也按在两根枪上:“小莫,一起来,帮帮哥。”那声音略带了些哀请。 莫尽言听得情动,不再将手拿开,开始轻轻地撸动起来。 俞思冕如一只狮子一样从喉咙中发出轻吼,他分身忍不住往莫尽言手中抽送,想要求得更多的刺激。 莫尽言瞬间领悟过来,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他原先只能被动地承受俞思冕的抚摸,现在得了他的启示,也开始朝对方身上冲刺起来。 快感如潮水般涌过来,两个人舞动着最原始的旋律,在一片欲海中沉下去,又浮上来,反反复复,沉沉浮浮,如在云端飘飞,又如在海底遨游,最后,快感终于达到巅峰,眼前仿佛一片花海突然绽放,那是人间最极致的美景,也是人生最极致的快乐。 两人攀着对方的腰,刎颈相交,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神都微微有些涣散,在高潮中回味良久。 俞思冕先回过神来,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准了莫尽言的唇,一下一下珍惜而深情地吻着,这个吻,不带情欲,只有浓浓的爱意和怜惜。 莫尽言在他的吻中醒过神来,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好一会儿,他终于试探性地伸出舌头去回应,莫尽言狂喜不已,伸出舌头,去邀请对方来共舞。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来,俞思冕难得见到这么乖顺的莫尽言,忍不住又在他唇上轻啄了几口。 “小莫,跟哥在一起吧?”他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再次提出了请求。就算是庄许和小莫有什么,这也没什么,庄许不在了不是么,余生只要他一直陪着小莫就够了。 莫尽言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答。 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占据了俞思冕的心灵,这种情况下,小莫居然都不愿意答应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俞思冕听见自己这样问。 过了好一会儿,莫尽言带着鼻音说道:“俞大哥,给我一点时间。” 俞思冕呆了一下,也许是他还需要时间来忘却庄许?没关系,再等等吧,生死都熬过去了,还怕熬不过时间吗?“好,哥等你。” 方才的激情,让两个人都出了一身薄汗,俞思冕将两个人的中衣都除下来,用裤子擦除了两人身上的体液,全都扔在了床下,反正初一一早从里到外都是要换新衣裳的。就这么光着身子并排躺着,不敢再贴近,否则这一晚上都不要睡了。 临睡前,俞思冕伸出左手,抓住莫尽言的右手,与他十指交叉,紧紧扣在手心里,这才合上眼,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俞思冕比莫尽言还起得早,他早早就去打了桶热水,来给莫尽言擦身子。因为大年初一不能洗澡,据说这样会将好运和财运洗掉。莫尽言见他搓了帕子给自己擦身子,脸红得跟红灯笼一样好看。看得俞思冕忍不住偷吃了两口豆腐。 俞思冕对现状其实也算满意,莫尽言虽然不能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但是对肢体上的一些亲昵举动却不怎么拒绝。他的反应很青涩,完全是个雏儿的反应,这让俞思冕很高兴,就算是他与庄许有点什么,起码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 擦完身,俞思冕将自己带来的新衣裳一件件给莫尽言穿上,从头至脚全都装扮一新。莫尽言穿戴好,站在那儿羞涩地笑着,有点不敢看俞思冕。 俞思冕看得眼珠都错不开了,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莫尽言这么一穿,实在是好看极了,比那些王侯贵胄家的王孙公子们都出色。简直是英俊潇洒,风华绝代。“真好看!”俞思冕由衷地赞叹。 莫尽言的脸又红了,其实俞思冕才是真的好看呢。他今天也是盛装打扮,头戴白玉冠带,身着藏青云锦袍,足蹬皂靴,整个人显得气度非凡。再配上他丰神俊朗的面容,让人看得小心肝怦怦跳。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正在忙着做早饭的陈平生和陈良都禁不住呆住了,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对璧人啊,一个俊朗无双,一个英俊潇洒,简直要晃花人的眼。 陈平生开口笑道:“知道的是今天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今天要去娶亲呢。” 莫尽言尴尬笑道:“陈哥真会说笑,这不是过年嘛,俞大哥非让我穿新衣裳。” 俞思冕接话:“新年本来就要穿新衣裳。” 莫尽言小声地嘟囔一句:“又不是小孩子。” 俞思冕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含笑望着他。 陈良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心下却暗忖,这莫尽言虽然是个男子,却比许多女子都长得貌美,难怪自家大人一直念念不忘。若是个女子,这等人物配了大人,倒还真是登对,可惜是个男子。不过既是大人喜欢,是男子又何妨,这样的人物,也配得上俞大人了。闽地的契兄弟风俗日盛,陈良倒也觉得这等事实在稀松平常。 其实陈良倒是误解俞思冕了,当年的莫尽言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少年,眉眼还没完全长开,跟现在的英气逼人相去甚远。俞思冕念念不忘,是因为自己拒绝而差点完全错失,感情在思念中日益丰满,直至再见面后终于薄喷而出。他哪里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纠葛。 门外一片洁白,莫尽言欣喜地跑到外面:“真的下雪了!”福建地处南方,是很少下雪的。莫尽言对雪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像这样三寸厚的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情况,还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他回过头对跟上来的俞思冕笑道:“俞大哥,下雪了呢。这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3 么厚的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说着忍不住用手团了一团积雪,捏成了一个雪球。 俞思冕看他跟个孩子似的欢喜,想着若是去了北方,见到几尺厚的大雪,这孩子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呢。“以后有机会去北方过冬吧,年年有雪,而且还非常厚,人可以在雪上打滚儿呢,还可以在冰上溜冰。” 莫尽言听得满心向往:“那是不是很冷?” “比这里冷。但是没这么多雨水,反而会觉得好过一些。”俞思冕笑着解释。 突然,一个黑色的物件扑到了洁白的雪地上,定睛看去,居然是许哥。许哥到了冬天也怕冷,莫尽言给它在走廊下的避风处做了个窝,铺上了破旧的棉布和鸭羽,非常暖和。许哥很喜欢,每天傍晚就早早地缩进去了。 这是许哥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它还不认识雪,所以没敢出去。此刻看见莫尽言在院子里团雪球,知道是无害的,便扑了上去。爪子落在软绵绵的积雪上,深深地陷了进去,吓得许哥啁啁大叫。 “许哥。”莫尽言看得哈哈大笑,“来。” 许哥展开翅膀,扑扇着往莫尽言身上飞来。就在许哥落上胳膊的一瞬间,莫尽言瞥见了自己簇新的衣服,下意识地收了回来,许哥落了个空,差点栽在地上,俞思冕眼明手快,一下子捞住了正在下落的许哥。 许哥不满地啁啁大叫了几声,主人居然将手收回去,不愿意接它。 莫尽言尴尬地笑了两声,从俞思冕手里抱过许哥,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许哥的爪子是十分锋利的,而且还常落在树干上,上面时常沾满了泥灰,所以莫尽言的衣袖上总是沾满了灰尘和挂掉的棉线。今天穿了新衣服,还是俞思冕送的,实在舍不得被许哥弄坏了。 俞思冕自然是理解莫尽言的心思,心下自然是高兴的,但又知道他疼爱那只雕,便道:“小莫,没关系,让它落吧,抓破了也没关系,哥再给你做。” 莫尽言挠一挠后脑勺,羞涩道:“不用再给我做了。今天不让它落,过了今天再说。”起码穿一天新衣服吧。 第55章 惊变 这个年过得十分惬意,除了陈平生有一两个亲戚要走,其他三人都无亲友可访,也无案牍劳神,得了几天真正的休息。 俞思冕不愧是做官的,变着法子将莫尽言这几年的经历和遭遇都问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莫尽言有意要隐瞒的,其他的都知道了。 他心疼小莫,年纪轻轻,就将人生的悲哀愁苦全都尝了个遍,还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他默默地记在心里,从此以后,再也不让小莫吃苦受累、孤身一人,自己要做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俞思冕的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临回去头天晚上,俞思冕抱紧莫尽言,四肢交缠,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恨不能将人镶嵌到自己身上去:“小莫,跟我一起回去吧。” 莫尽言不回答,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或兄弟,也犯不着每晚为对方纾解冲动,但若是做契兄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实实在在的。 他内心里觉得很不好受,觉得这样对不住俞思冕,明明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却并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俞思冕,到底还是贪恋那份温柔和爱恋吧。 莫尽言将脸埋在俞思冕胸前,用力回抱着俞思冕,仿佛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温情和甜蜜了一样。 这一夜,两人之间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发疯般啃噬着对方,在彼此身上留下痕迹,仿佛末日的狂欢一样,抵死缠绵,直到两人精疲力竭,什么都射不出来,才在一团混乱中抱着对方沉沉睡去。 第二天,莫尽言含着泪将俞思冕送了一程又一程,然而十里长亭终有尽头。俞思冕终于跨上马:“小莫,哥等你来。” 莫尽言红着眼圈点头:“嗯。” 俞思冕道:“要记得给我写信。” “好。” “你若是不来,我就去找你。”俞思冕坐在马上回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莫尽言,这一次,天涯海角都要寻他回来。 莫尽言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我会来。俞大哥你慢走,路上小心。”说完赶紧转过头去,害怕俞思冕看到自己的眼泪。 俞思冕真想将这人拉上马来,就这么带着走了。但是他咬咬牙,双腿一夹马肚子,打马追上已经离去有一阵子的陈良。跑出好远,还不忘回头大声说:“小莫,一定要来。” 莫尽言的眼泪唰地如决堤般淌了下来,回过头去,风带着俞思冕,只余下一道淡淡的飒爽的背影,在模糊的泪眼中变成黑点,最后消失。 俞思冕做梦也想不到,莫尽言不能答应他一起去的原因,还跟自己有关。 年前缴获的那三艘大船,正是莫尽言答应帮关龙飞做的。然而才刚做好,水师官兵就来了,白捡了三条大型海船。这船是莫尽言结合海船和战船的特点,设计的商战两用船,水师缴获去,正好可用来做战船。 关龙飞为这三条船的折损遗憾不已。莫尽言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对水师有着特殊的感情,更何况现在还是俞思冕的水师,别说白送三条船,就是三十条,他也不会皱眉头。只是这么一来,就得重新为关龙飞另外造船。 莫尽言在俞思冕离开之后,还在家逗留了数日,无他,只是留恋俞思冕残留的气息。每天晚上睡在床上,嗅着俞思冕的气息,想着那几夜的疯狂,便忍不住兴奋情动。抱着枕头,蹭着被子,想象俞思冕深情又略粗重的抚摸,便止不住要释放一回。 他们住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几乎算是夜夜笙箫了,如此快半个月下来,陈平生发现莫尽言的眼睛下面有了青黑色,便问:“小言,你最近睡不好?” 莫尽言不照镜子,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太好,矢口否认:“没有啊,睡得很好啊。” 陈平生将信将疑:“我看你眼下泛青,精神不太好。” 莫尽言的脸红了一下:“我没事。陈哥,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去罗川吧。”他怕越待下去就越不想走了,但是欠着关龙飞的人情和船都要还的,得早点回去还清了,好找个机会同关龙飞说离开吧。 因为上次在南騀岛造船被官府查获了,这次船就不能在南騀岛造了,关龙飞将造船的地点选在了东番。东番去福建之东三四百里之遥,是一个非常大的岛屿,岛上多披发文身的蛮夷土著,气候温暖宜人,岛上多良木,尤其还不在天朝管辖范围之内,是最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4 佳的造船场所。 东番尚未开化,仅由土著头目统领,与外往来不多。前朝时海贸发达,东番倒常作为航海中转点,为各国商人提供栖息地,后天朝禁令海贸,东番的中转作用逐渐消失,只有南下的倭寇、走私的海商以及海盗们偶尔在此停留。 关龙飞因为海上走私的缘故,常在东番补给、晒货,还在此地设了仓库,与当地土著头目关系非常友好。所以让莫尽言来此造船,倒是再安全不过的所在,只需提防倭贼的侵袭即可。 莫尽言被关龙飞送至东番岛,发现原来碧海之涯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是不是再往东去,真有小时长辈们说起过的神仙居蓬莱岛之类的所在? 面对言语不通、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土著,莫尽言头一次有了背井离乡之感,以前尽管也会离开陆地到海岛或海船上生活数月,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这一刻,莫尽言无比思恋俞思冕,他这么一走,起码要三月之久才能返回,俞思冕得不到自己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然而既来之则安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尽快将船造好,才能早日脱身。 关龙飞虽然没有强制让他来东番造船,但是造船是他一早就应承了关龙飞的事。上回丢船的事,关龙飞知道责任不在莫尽言,但是他对大船的需求十分迫切,以至于莫尽言倒是不好意思拒绝他来东番造船。 莫尽言看着那成堆的早已风干好的木材,不禁感叹原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想来关龙飞打算造大船,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筹备了起码有数年之久,而莫尽言恰好就成了这股东风而已。 春日本来是不太适宜造船的季节,因为雨水太多,木材容易受潮膨胀,船造好后容易变形。但是关龙飞着急,已经顾不上这些小细节了。而且他们仿佛得了天助,这个春天,雨水并不十分充盈,潮湿天气不多,对木材的影响并不大。 三个月的时间,莫尽言没日没夜地一口气造了八艘大船。当然,这是得助于二十多名木匠和船匠师傅们的帮忙,还得益于关龙飞事先就备好的造船良木,否则三个月的时间,连风干木材的时间都不够。 这八艘大船,几乎集结了莫尽言所有的智慧和心血,他将福船和战船的形制结合起来,发挥出海船的最大优势,既能装载最大量的货物,又能承受最大的风浪,还能够在对敌作战时灵活应变。 莫尽言对自己的这次作品是相当满意的,恨不能现在就将船开出去与倭船对抗,试试船的性能。但是船入水还需要一些时日,莫尽言离开福建已有三月之余,这期间音信不通,甚是想念俞思冕,不等船入水,便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但这之前,要等关龙飞来验收。莫尽言天天在码头上翘首期待关家的商船,然而迟迟未到。 一个下着霏霏细雨的早晨,莫尽言终于等来了关家的船。然而来的并不是大船,而是一艘半大的船,这船莫尽言见过,但是甚少见关龙飞让它出海,因为船太小,不适合风浪颠簸。莫尽言无法想象这船是怎么横渡这辽阔海面,从福建漂到东番来的。 船一靠岸,俞思冕发现从船上下来的人居然是陆赛虎。随同陆赛虎一起来的,居然还有数名女眷和孩子。 这让莫尽言更加惊奇了,海船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船上是不允许有女人的,否则会触怒海神,引起海难。但这一次船上居然有四五名女眷,可见是情况紧急,出了大问题了。 莫尽言迎上去:“陆二哥,关大哥呢?”关龙飞蹭为了表示信任,要与莫尽言结拜把子兄弟,莫尽言不愿意高攀,但是在称呼上却改了口,以兄弟相称。 陆赛虎脸色非常憔悴,对着莫尽言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头去搀扶几名女眷:“三弟,这位是大哥的母亲关老夫人,这位是大嫂,这位是你二嫂。” 莫尽言从未登门拜访过关家和陆家,并不识得几位女眷,此时听陆赛虎一说,便有些吃惊,他怎么将女眷全带出来了,想来是出了大事了。赶忙过来行礼:“见过老夫人和二位嫂嫂,这一路上想必受惊不少,赶紧去休息。”说着上来搀扶老夫人。 几位女眷何曾受过这等颠簸之罪,早已晕得不分东西南北、吐得面无人色了,精神萎靡不堪。莫尽言安排了几个土著仆妇照料她们休息去了,这才匆匆来找陆赛虎问情况。 一问,便惊了一大跳,原来前一阵子关龙飞打算在夏日季风到来之前,装着数船货物南下去吕宋、爪哇、占城、身毒等地贸易,因为定期要向各地的番邦领主打点一番,这一次关龙飞本人也随行一起去了。 没想到刚出发不多久,便被官府的巡防船只发现了。以往巡防船数量少,遇到大型走私船队也是莫可奈何的,但是这次关龙飞运气实在不好,遇上了一只大型巡防战船队,似乎是几个千户所联合出防,官船数量远超过关家船队,所以便被包抄了个干净,没有一艘漏网,十条商船,在反抗过程中被撞沉了两艘,余者全都被俘获了。 关龙飞也没能逃出来,只来得及放飞了信鸽。陆赛虎接到消息,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便赶紧安排好关家的一切,带着女眷孩子逃往东番。 莫尽言听得呆了半晌,最后心里涌上一个念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关龙飞逍遥法外这么多年,靠着走私和打劫其他商船发家,虽然利益丰厚,但总归还是太铤而走险,一旦失手,便几乎没有挽回的可能。 “陆二哥,明天我要回福建。”莫尽言下了一个决定。 陆赛虎唬了一跳:“我还打算将大哥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托付给你,我回去想办法救大哥的。” 莫尽言道:“二哥你可有什么熟人在官府?” 陆赛虎摇摇头:“没有。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肯定就能办事。” 莫尽言苦笑道:“那不如我回去吧,我正好有朋友在官府当差,去打听一下,没准会有救关大哥的门路。”这事应该是归俞思冕管的。 陆赛虎喜出望外,抓紧莫尽言的胳膊:“三弟此话当真?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莫尽言道:“听闻是在镇东卫指挥府当差,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他自然不会说是镇东卫指挥使,这么一来,俞思冕不就成了关家的仇人了。 陆赛虎立即点头道:“卫指挥府的人,那一定就是有门道了。三弟你明日就启程,回去后,去罗川的卫平镇找小嫂子,她那处有银子,你托朋友办事,总还是要打点一下上下,没有银子是不行的。” “小嫂子?”莫尽言有些不明白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5 。 陆赛虎道:“小嫂子是关大哥的妾室,本来这次我是要将她也带过来的,但是她不肯来,又说她讨厌坐船,还要去想法子救大哥,死活也不肯来,我只得留她在老家了。你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去救大哥。我也没法子,只好安排他们母子另外搬了个地方。你到了卫平,便去那里找她。”说完告诉了莫尽言一个地址。 莫尽言听了觉得惊奇,关龙飞的妾,听起来是个颇有胆色的女子,虽然是个妾,但从陆赛虎的神情言谈中,并没有半分看轻的态度。莫尽言便起了好奇之心,虽然不用花什么打点银子,但也想去见识一下这位小嫂子了。 第56章 故人 “陆二哥,我有个要求。这些刚刚完工的船,本来最好还是等一些时间下水才好,只是现在情况有变,我要先开一艘船回去。”莫尽言提议道。 莫尽言原来那条船,还是小了点,没遇上风浪,还能勉强渡海,但若是碰上大风浪,十有八九是要翻船的,这季风马上就要来了,可不能冒这个险。 陆赛虎常在海中往来,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的,遂点头同意,让一艘新船先下水。虽然会影响到船的使用笀命,但若是关龙飞没救出来,这些船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呢。 莫尽言带着许哥踏上了归途,同行的还有陈平生和那些木匠、船匠师父,他们都是关龙飞花了大价钱从福建请来的,船造好了,也是该送他们回去的。因为人力有限,只好又麻烦这些师傅们充当了一次水手。 新船第一次试水,莫尽言却没有半点兴奋感,前路一片惨淡愁云。他不能确定,是否能通过俞思冕救出关龙飞。 他私下觉得,关龙飞虽然做的是走私的买卖,偶尔也会打劫其他海船,但是绝对不是罪不可赦的,因为他们从不滥杀无辜的人,被打劫的船只中,不少都是倭船。在抗倭一事上,关龙飞出力是不少的。如果论功行赏,他的功也是可以抵消他的过的。 只是俞思冕有他的立场,他是朝廷命官,断不能纵容违法乱纪者的存在吧。自己若是去求情,那就摆明了和他是对立的立场,这让他怎么想自己,他会同意放过关龙飞吗?会不会连自己都要抓起来呢?就算是不抓自己,那必定也会是失望之极吧。想到这里,莫尽言打了个哆嗦,跟俞思冕对立,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莫尽言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关龙飞不能不管,先不说他待自己如兄弟,就凭他平日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不遗余力地打击倭寇,自己也不能对他置之不理的。 但是他也不想与俞思冕成为仇敌,那是他最依赖最信任的人,他宁愿自己难受百分,也不愿意他为难一分。可是,如今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返航的日子里,他每日坐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那些变幻无常的云彩,常常一发呆就是一个时辰。想关龙飞的事,最主要还是想俞思冕,想自己和俞思冕在一起的点滴,想那些在一起的甜蜜时光,虽然短暂,却如春阳一样温暖,直抵人的灵魂深处。 莫尽言承认,自己心中,那个天平更偏向俞思冕一些,他愿意在俞思冕心中保留一个美好淳朴的自己,而不是一个与他敌对的海盗。 莫尽言迫切想见到俞思冕,但又害怕见到他。他怀着矛盾的心理,在一场没有结局的心理拉锯战中,终于到了目的地。大船停靠在一个无名的小岛边,不敢驶入巡防线以内,也不敢去南北騀岛,大船的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一行人趁夜,扮作渔民,划着小船悄悄地靠了岸。造船的师傅们早就在陆赛虎那里领了工钱,靠岸之后,立即便分散了,大家都知道利害,在东番造船的经历就只能烂在肚子里了,否则会引来牢狱之灾甚至杀头的死罪。 莫尽言和陈平生划着一条小船,并不靠岸,沿着海岸线慢慢划进闽江口。朝廷虽然禁海,但是闽江口的海却是没法禁止的,江与海的界限,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 “小言,咱们现在去哪里?”陈平生看着莫尽言。陈平生听他说起过,造过这批船后,他要跟东家关龙飞告辞的,现在东家都被抓了,若是一心要走,也就没有告辞的必要了。 莫尽言道:“我们还是去卫平找关夫人吧,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试一试救东家。他待我们不薄,我们也不能不义。” 陈平生点点头,默默地摇动着船桨,将船往卫平镇划去。莫尽言在船后摇着橹,许哥安静地立在船乌篷上,闭着眼睛休憩。五月的夜风不带寒意,也不见燥热,非常宜人。 莫尽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看天色,离天明还有将近两个时辰的样子,开口道:“陈哥,咱们靠岸休息一下,天亮了再去拜访。” 陈平生早就累得疲惫不堪了,不过跟着莫尽言之后,他便习惯性地听从莫尽言的安排,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长莫尽言近十岁,但莫尽言的见识和胆识都远胜过自己,果敢又有魄力,因而便将做决定的事都交给了莫尽言。 天亮之后,两人钻出船舱,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冉冉升起,霞光将墨蓝的海面染得跟天际一个颜色,绚烂夺目。 一只孤独的海鸟自远处飞来,扇动了两下翅膀,轻轻地滑向莫尽言的小船。只听得啁啁叫了两声,原来是许哥,莫尽言伸出胳膊,接住了吃得饱饱的许哥,伸出手指,在许哥的脖子下轻轻刮了刮,许哥闭上眼,享受着主人的抚慰。 莫尽言将许哥的羽毛理了理,将它放到船篷边上站着,许哥满两岁了,早已成年了,该找个伴了。 “许哥,你要是找得到伴,就去找个伴吧。”莫尽言轻轻地说。 许哥咕咕了轻叫了两声,挪了挪爪子,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陈平生从船那头转过身来:“小莫,将船划过去些,好像有条大鱼。”他们临睡前下了一次网,这个时间正好收网。扮作渔夫,总要做个样子,再者确实也是很久没打渔,想试试手。 “哦,好。”莫尽言将船撑过去一点。 陈平生拿着网兜,熟练地往水里一操,便捞上来一尾五六斤重的刀鱼,陈平生笑逐颜开:“嗬!果真是个大家伙。” 这江海交界处,江鱼与海鱼混杂,种类与数量都不少,所以捕捞的渔民极多。他们所在的新田镇离入海口有点距离,倒是从未来过此处,陈平生天生是个渔夫,这次到了江海口,颇有点如鱼得水的乐趣。 莫尽言看着陈平生乐滋滋地收着网,心里颇有些歉意。陈平生天生就该是过这种平静生活的人,每天打打鱼种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6 种地,无风无浪地过这一生。 因为自己,他也走上了这条朝不保夕的道路,这让莫尽言有了一些罪恶感。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一定要同关龙飞辞行了,到时候让陈平生去做点小本生意吧。 “好了,网收好了,我们这就去卫平?”陈平生将渔网拎起来,甩了几下水,将网铺在船篷上晾晒。 莫尽言回过神来:“嗯,好,这就出发。” 卫平镇是个临海小镇,有一个不算浅的海湾,以前也是个小海港,一些中小船只可以出入此处,是以前朝时这里还是个比较繁华的小镇。后来随着禁海令的颁发而没落了下来,除了近江海打渔的渔船,别的船只却是难得一见了。 莫尽言将小船靠了岸,同陈平生提着早上新打的鱼,上得岸来。许哥飞身上了莫尽言的肩膀,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路人,也接受着路人的行注目礼。 莫尽言根据陆赛虎告诉自己的地址,一路打听过去,在镇西头的一户院门前停下了:“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个院子与临街的其他院子是连成一片的,不过却是最边上的一户人家,往那头便是菜地和农田,此际万物生机勃勃,满目翠绿,入目煞是清凉,倒是一个好所在。院门上过年时贴的秦琼尉迟恭门神还有着未全退去的残红,下面一截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孩子给撕掉了。 莫尽言扣了扣门环,不多时里面便响起了一个女声:“谁啊?” 莫尽言答:“卖鱼的。” 里面过了片刻才有人回答:“稍等片刻。”才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过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老妪,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你的鱼怎么卖?” 莫尽言压低了声音问道:“府上可是姓关?我是关爷的朋友,前来拜访关夫人。” 那个老妪吃了一惊,连忙打开一扇门:“进来吧。我看看你的鱼怎么样。” 莫尽言和陈平生跟着进了门,老妪将门重新关上了,走过来带路:“两位这边请。”这老妪是关家的老仆妇,陆赛虎临走之前,将关家的下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两个忠诚的仆妇和粗使丫头下来照顾小夫人。 莫尽言和陈平生在小厅里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只有四间房子,厅堂里正对着院子,院子不大,靠墙边的竹騀上晾着一些小儿的衣服。 一个丫鬟端了两杯茶水上来。莫尽言对丫鬟道:“姑娘,我这里有早上打的一些鱼,你拿去收拾了吧。” 丫鬟有些迟疑,不敢接。 莫尽言笑道:“我这是顺道打的,并不是特意买的。我与你家关爷是极熟的朋友,我们之间不拘这些小节的。” 那丫鬟这才接了过去,福了一福:“那就谢谢二位了。” 丫鬟提着鱼篓走了。莫尽言又稍等了片刻,先头的那个老妪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从隔壁的房间跨了出来,一面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小夫人,客人在这里。” 莫尽言站起身来,正待行礼,却发现老妪身后的女子迈门槛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磕了一下,猛地往地上扑去,连忙跑上去扶住了对方的胳膊。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了手臂:“小言,是小言吗?” 莫尽言一下子石化了,这个声音,不是出现幻听了吧?尽管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但是这声音他从小听到大,是不可能认错的,他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芸姐姐?!”不自觉间,喉咙已经哽咽了。 聂芸抱着莫尽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面哽咽着说:“是我。小言,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妪怀里抱的孩子一见母亲哭,便哇哇大哭起来。老妪对这一幕显得十分吃惊,她一面安抚手里的孩子,一面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这个小夫人从来都是很冷淡的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这个男人这么失态,这人到底和小夫人什么关系。 莫尽言此刻已经是成人的体魄,高大挺拔,聂芸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他一面垂泪,一面还惦记着男女身份有别,赶紧将聂芸搀起来,扶坐到椅子里:“芸姐姐,坐下说。别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在此处?” 聂芸哭了好一阵子,拿着手绢擦拭了一下眼泪,止住抽噎,睁大泪眼打量莫尽言,并不答话,只是双手合十,抬头向天:“没想到小言还活着,真是谢谢佛祖。”转过头来拉住莫尽言的衣袖问,“小言,我去让人打听,均是说你已经不在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第57章 叙旧 老妪抱着正在啼哭的孩子过来:“小夫人,小公子要你呢。” 聂芸这才察觉到自己儿子正在啼哭,连忙伸出手去从老妪手里接过孩子,放在怀里熟练地颠了颠,伸手拍着孩子的背,哄了几声,那孩子很快不哭了,抽抽噎噎的,开始偷眼打量着莫尽言。 聂芸这才想起来介绍:“乳娘,这是我老家的表弟,当年倭乱我以为他也遇害了,没想到老天可怜我们,让小言还活着,而且居然还能相见。” 乳娘满脸的戒备神色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是表舅爷,表舅爷万安。” 莫尽言欠了欠身:“乳娘客气了。” 聂芸又将自己手里的娃娃递给莫尽言:“鸿儿来见过舅舅。” 莫尽言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孩子:“芸姐姐,这是你儿子?”小孩子只有一岁多的样子,浑身软乎乎的,莫尽言生怕自己一个抱不住,摔着了孩子,抱得小心翼翼的。 那孩子居然也不怕生,就那么随莫尽言抱着,显然很喜欢亲近成年男子,大约是他爹不常在家的缘故。 聂芸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是啊,他叫鸿儿,一岁半了。” 莫尽言伸手从怀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个小银元宝来,这还是关龙飞给他的。他将元宝放倒鸿儿的小手里:“鸿儿拿着玩,舅舅不知道你,没准备什么好礼物。”孩子的见面礼,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 聂芸也没有拒绝,任由儿子拿着银元宝把玩,一边哄着儿子,一边问莫尽言这些年的经历,却绝口不提自己的经历。 莫尽言一面答着话,一面细细打量聂芸,她身着藕荷色罗裙,发髻绾在脑后,作妇人打扮。面容有些憔悴,但此刻的精神却极好,大约是见到自己的缘故。只是额角处有一块醒目的伤疤,已经变成了浅白色,看样子是有些年头的旧伤了,让她原本的美丽有些折损,不过看来她也并未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7 多加掩饰,任由那疤痕敞露着。 “芸姐姐,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莫尽言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聂芸本来已经破涕为笑的脸僵硬了一下,用手抚了一下额角,苦笑了一下:“撞的。” 莫尽言看着那个伤疤,过了这么久依然这么鲜明,可见当初用力之狠,肯定是没想让她活,是谁这么狠心?“芸姐姐,谁撞的你?”莫尽言的面色不由得充满了怒气。 聂芸愣了一下,才笑道:“不小心撞的。不是没事了吗?不用介意。小言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做饭。”说着就站了起来,从莫尽言怀里抱过鸿儿,放到乳娘怀里,“乳娘照顾一下鸿儿,我亲自给言弟做饭去。小言你等等啊,很快就好了。” 说着不等莫尽言反应过来,便匆匆跨出门去了,留下莫尽言一脸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刚才还在叙旧呢,似乎话还没说完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莫尽言回过头来看乳娘,她抱着鸿儿,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莫尽言。 莫尽言便问道:“乳娘,你知道芸姐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乳娘摇摇头:“小夫人从来没提起过,公子也没说过,我只知道她来我们家的时候便有伤了。”乳娘不是鸿儿的乳娘,其实是关龙飞的乳娘,在关家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她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家的?”莫尽言急切地问。 乳娘想了想:“三年前来的,当时也是这个季节,我家公子迎娶的小夫人。” 莫尽言想了想,时间上稍有一点出入,不过也不大。芸姐姐是被倭贼掳走的,最终却在罗川出现,还成了关龙飞的妾室,这其中的曲折,恐怕只有聂芸和关龙飞知道了。 他真没想到世界会这么小,自己一直以为凶多吉少的芸姐姐,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跟关龙飞有关系,是关龙飞救了芸姐姐吗? 莫尽言满腹狐疑,心里将各种可能都推算了一遍。直到陈平生推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来:“啊?陈哥,什么事?” “这、这小夫人是聂大夫的孙女聂姑娘?”陈平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莫尽言。 因为两个村只隔着一条江,陈平生以前在江边看到过很多次去洗衣服的聂芸,对美丽动人的聂芸不知道有多倾慕,虽然知道只是癞蛤蟆倾慕天鹅,不可能有结果的,但也止不住倾慕和爱恋。后来知道聂芸被倭贼掳走后,心下既难过又痛恨,却万万没有料到还会有再见到的一天。 莫尽言点点头:“嗯,是我芸姐姐,真的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且就在这里。”莫尽言几乎喜极而泣。 “真没想到会是聂姑娘。”陈平生已经呆了,喃喃地说,“那她现在是关爷的夫人了?” 这个问题莫尽言没有亲口跟聂芸求证,但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嗯,应该就是了。大概是关爷救了芸姐姐。” 陈平生感慨道:“真没想到啊,这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巧的事。” 莫尽言随口接道:“是啊!”他一直以为聂芸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这世上的事还真奇妙。他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在别人印象中也是死而复生的人,带给人震撼完全不亚于今日聂芸带给他的震撼。 莫尽言和陈平生互相感慨良久,直到聂芸端着饭食回来,他们才中断话题。 莫尽言吃着聂芸亲手做的菜,那久违的熟悉的饭菜味道,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落,却又忍不住开心地咧嘴笑。 聂芸看着他又哭又笑的表情:“怎么了,小言?”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真没有想到,还能吃到芸姐姐亲手做的饭菜。真是太好了。” 聂芸也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真是天可怜见,让我们姐弟还有相见的一天。我也没想到,会有再给你做饭的机会。有机会要去拜谢你的救命恩人才是。” 莫尽言停止了咀嚼,艰难地咽下了那口饭,垂下眼帘说:“庄大哥已经死了,死于倭贼之手。” 聂芸替莫尽言夹菜的手一抖,筷子上的菜掉到了桌上,一字一顿地说:“又是倭贼!”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莫尽言从几个字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莫尽言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聂芸的神色,她面无表情,眼圈微红,嘴唇紧闭,牙关咬得死紧,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 莫尽言原本想追问一下聂芸被掳后的情况,但是此刻却有些不敢问了,聂芸被抓后经历了什么,恐怕是她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的。这种事,恐怕只有等她自己亲口来说了。 聂芸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给莫尽言夹菜,一面却竭力装出笑脸来:“不提扫兴的事,吃饭先。” 莫尽言默默地吃着饭,心里却难过得不得了,芸姐姐也是个命苦的人,从小也失了爹娘,跟着祖父长大,还未出阁姑爷就没了,忍受着各种流言蜚语,最后还被倭贼害得家破人亡。 自己虽然命苦,但终究是个男人,可是芸姐姐却是一个连谋生能力都没有的弱女子,如今委身在关家做妾,就算是关家家大业大,却也到底只是个妾。而且如今,关龙飞还前途未卜,她往后还能指望谁呢?自己,还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莫尽言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关龙飞来,哪怕是与俞思冕对立。想到这里,莫尽言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有一股酸楚感自心底强涌而上。 吃过饭,莫尽言对聂芸说:“芸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聂芸看了看屋子,对乳娘说:“乳娘,你带着鸿儿出去走走吧,鸿儿喜欢在外头玩。” 乳娘大概知道今天来的这两位是为自家主人而来,认亲只是意外,便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出门去了。 陈平生也很有眼色:“我也出去走走。” 丫鬟收拾好碗筷去厨房忙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莫尽言和聂芸。 莫尽言开门见山:“芸姐姐,你与关龙飞是什么关系?” 聂芸抿了一下耳边的发,有些羞涩地说:“他是我的夫君。小言你也认识我夫君?”说罢又喃喃自语,“是了,你若是不认识他,怎会找到我这里来。只是这也真是太凑巧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莫尽言笑了一下道:“去年刮飓风的时候,我被刮到了南騀岛上,在哪里碰巧遇到了关大哥。后来他邀我到船队中帮忙,我就去了。没想到关大哥就是救了芸姐姐的人,这么说起来,倒是一家人了,天下还真是有这么巧的事。” 聂芸放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8 在袖子下的手抖了一下,关龙飞是做什么的,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初若不是关龙飞打劫倭贼的船队,自己恐怕此时早已成为一缕幽魂了,但尽管如此,也掩饰不了关龙飞作为海盗的事实。 莫尽言说是关龙飞请他帮忙,这其中肯定是关龙飞做了什么让他无法拒绝的事,关龙飞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最懂得揣测人心,把握别人的弱点,让你无法拒绝。当初自己一心求死,不也是他几句话就让自己咬着牙活下来了。也幸亏活了下来,才有了可爱的鸿儿,还见到了小言。 想到这里,聂芸苦笑了一下:“我明知道他做的是犯法的勾当,但是却没有劝阻过。如果当初不是他私自出海,怎会救下我?况且他一直都在为我、为我祖父以及死去的乡亲杀贼报仇,我不拦阻他,只是为他担忧,没想到底还是出事了。他这次身陷囹圄,不知道还能不能囫囵出来。”说着痛苦地伸手掩面。 莫尽言看着聂芸,非常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知道这事非法的勾当,却也忍不住去做,只因为可以报仇雪恨,可以为当地的百姓减少一些伤亡和损失。纵使力量微弱,但是去做了,就能让自己心安。 “芸姐姐,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出关大哥的。”之前想救他,是出于道义,现在要救他,也是为了聂芸母子。况且他一直认为,关龙飞绝对罪不至死。 聂芸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小言,你有办法?” 莫尽言有些不敢直视聂芸的眼睛:“芸姐姐你还记得俞思冕俞大哥吗?” 聂芸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个男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却是关龙飞之外唯一令她心动过的人。 第58章 捆缚 莫尽言轻声道:“俞大哥他并非是茶商,而是朝廷官员,现在他就在镇东卫任卫指挥使。关大哥的事,应该就是属于他管的。” 聂芸吃惊地张大了嘴,她虽然一直觉得俞思冕的气概非凡,但一直以为那是富家子弟的特质,真没有想到过他会是朝廷官员:“你跟他现在还有联系吗?” 莫尽言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聂芸不知道卫指挥使是个什么职务,便问:“他做那个什么指挥使,是多大的官,能不能救下我家夫君?” 莫尽言想了想,说:“咱们长乐,还有附近的连江以及福清,这一带的水师官兵都归他管。” 聂芸原本愁云惨淡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果真?原来俞大哥官职这么高,那我一定要求他救救我家夫君。小言,你带我去见他好吗?我要当面去求他。”说着抓住了莫尽言的胳膊。 莫尽言自然能理解她的激动,便安抚道:“我们先要打听好关大哥被关押在何处,这样才能同俞大哥说。” 聂芸连连点头:“对,对。我已经打听好了,夫君被关押在长乐。你没来,我也正准备去长乐打探一下。” 莫尽言有些吃惊地看着聂芸,原本以为她只是个闺阁女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干。“那这样,我们就直接去找俞大哥吧。”说完又迟疑地加了一句,“芸姐姐,这事还是由我先去跟俞大哥说吧。你先别着急,好吗?”毕竟俞思冕是官,他们是匪,聂芸若是要求他直接放人,一定会让俞思冕两面为难的。 聂芸点了一下头:“好,你安排我去见他就好。” 于是当天,莫尽言就动身前往长乐,聂芸带着乳娘和鸿儿跟着一起去。尽管聂芸不爱坐船,但为了赶路,她还是忍受下来了,比起自己身心的不适,她更担心自己夫君的安危,这种事,当然是越早救越好。 未时末刻,便到了长乐。莫尽言安排聂芸母子在福安街自己的院子里住下,原本莫尽言还想去探视一下关龙飞的。但是聂芸托的关系人告诉他们说,由于事关重大,上头下了命令,不允许探视。 莫尽言心里着急,让陈平生照顾聂芸母子,自己借了一匹马,当天便赶往福清。 福清卫指挥使衙署后的一个院子里,没有半点灯光,一片漆黑,院中一道黑影,似在泄愤一般,将一柄三尺长剑正舞得虎虎生风,如果此刻有灯光,定能看到一片寒光闪闪的剑花。 初夏的夜并不十分炎热,微风习习,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和竹叶清香,令俞思冕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自从正月与莫尽言别过之后,在元宵那天收到过他的一封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俞思冕派了人去长乐福安街的宅子寻访了无数回,得到的消息均是家中无人。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当初莫尽言说去一个恩人家帮忙,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家,现在自己竟然无从找起,变得极其被动,只能等他来找自己。 俞思冕原本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一向以冷漠理智闻名,但是在莫尽言的事上,却让他失去了理智和淡漠。他不止一次懊悔自己太过草率,明明已经失去了三年之久的人失而复得,为什么不把他抓在身边,却再次任他从身边溜走呢。 是自己太相信莫尽言,还是太害怕束缚得太紧他会逃开?俞思冕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患得患失了。 小莫,小莫,这次你要是再出现,我就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哪怕是你不情愿,恨我也好,我也要牢牢地将你缚在我身边。俞思冕对着漫天的剑花如是说。 俞思冕收了剑,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一把汗。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甚至还有马蹄声。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是小莫来了。 赶紧将剑随手一放,便跑去开院门。门外的陈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正准备敲门,不料敲了个空,因为门正从里面被拉开了:“大人。” “小莫来了?”俞思冕大声问。 莫尽言惊讶出声:“俞大哥。”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今天来啊,他怎么知道是自己。 俞思冕猛地扑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真的是你,小莫。你怎么才来?”说罢便拉着他往院子里走。 陈良在后面牵着马,呵呵笑道:“大人天天等你来,可算是到了。大人,莫公子,我将马牵到衙署的马厩里去,晚点再回来。”说着顺手将院门拉上了。 莫尽言听见陈良的话,总算是知道俞思冕为何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来了,敢情是天天都在等自己来呢,心下不由得分外甜蜜和愧疚。 就在门被陈良拉上的一瞬间,莫尽言便被俞思冕牢牢地抱在怀里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89 了:“小莫,小莫,真的是你吗?你好狠心,怎么才来找我。” 莫尽言被勒得腰都几乎要断了,他没有挣扎,伸手回抱住了俞思冕的背,拼命地呼吸着他身上略带汗味的熟悉的气息,让人安心又沉醉,终于又回到这个人的怀里了。 俞思冕抬起一只手,扶住莫尽言的头,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唇,又狠又急地吻下去,似乎要将这几个月以来的思念和牵挂全都从他嘴里索取回来。 莫尽言只觉得血冲脑子,一下子变得晕晕乎乎的,腿脚发软,只能紧紧地攀附着俞思冕,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热情。 俞思冕最爱他这青涩的反应,只要自己亲近他,他就会变得乖顺无比,而且会全身心地沉醉在其中,让人特别有成就感,深深沉迷其中。 莫尽言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俞思冕压在自己身上,牙齿和手脚并用,正在努力除去双方之间的障碍。 莫尽言的全身都充满了血,变得红通通的,觉得羞涩无比,俞大哥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他哪里知道,他离开这么久,俞思冕的相思已经酝酿成灾了,这下人到了,又是夜晚无人之机,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备了,俞思冕会放过机会才怪了。 莫尽言感觉到俞思冕此刻正在自己胸前啃噬,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制止住他:“俞大哥,等等。” 俞思冕喘着粗气,有些受伤地看着莫尽言,尽管漆黑黑的,不怎么看得见,莫尽言还是想象出了俞思冕委屈的脸。 他无声地笑起来:“俞大哥,我很久没洗澡了。先让我洗个澡。”这是真的,今天之前一直都在船上,今天更是马不停蹄地赶路,根本就没时间洗澡。俞思冕这么爱洁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有好几天没洗澡,事后不定得多难受呢。 俞思冕低下头,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没关系,哥不嫌弃。” “可是我真的很久没洗澡了,脏。”莫尽言坚持道。 俞思冕笑起来:“小莫才不脏呢。” 莫尽言小声地说:“先让我洗个澡吧。” “好吧,谁让咱小莫也爱讲究了呢。”俞思冕不情愿地从莫尽言身上起来,不过经过刚才的对话,他的理智也稍稍回来了些,小莫已经回来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走了,夜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我去帮你打水。” “我自己来。” “躺着,我来,哥伺候你一回怎么了。”俞思冕不由分说将他按压回去,“很快就好了。” 俞思冕将厨房里厨娘准备好的给他用的洗澡水都倒了出来,搬了个大浴桶到房间里,一边倒水一边说:“小莫,来洗澡。”这辈子俞思冕除了他师父,还伺候过谁啊,这要是给陈良看见了,不惊掉下巴才怪。 莫尽言看着大浴桶:“俞大哥,这天又不很冷,我就在外头冲一下好了。” 俞思冕捋着袖子,将莫尽言拉过来:“那怎么洗得干净,快进去,我帮你洗。” 莫尽言的脸又红了:“我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擦不到背。”俞思冕看莫尽言还在磨蹭,就要伸手去帮他除衣服。 莫尽言赶紧自己脱了衣服,钻到浴桶里。 俞思冕帮莫尽言擦着背,一面问他:“小莫,你这阵子都去了哪里,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人,还没有半点消息。”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说,他这次来是想跟俞思冕摊牌的,但现在却不想说,他知道自己一旦说了,这种温情甜蜜的气氛就会荡然无存了。明天再说吧,他对自己说。他还想保留这种温情更久一点,为日后保留更多值得回味的记忆。 “我去别处有事去了,明天再跟你细说。俞大哥,我饿了,有吃的没有?”莫尽言岔开话题。 俞思冕立刻将帕子放下:“你自己先洗,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弄点吃的。” 莫尽言洗好澡,俞思冕已经将食物准备好了:“只有几个鸡子了,我给你做了个炒饭,只怕不好吃。”他平日里哪里下过厨,在野外烤个肉勉强还行,厨房里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居然还做得出蛋炒饭,已是很难得了。 莫尽言浑不介意:“没关系,俞大哥做的我都爱吃。”莫尽言岂有不知道他的厨艺的,像他这样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给准备好的,哪里用得着他自己动手。如今却肯给自己做饭,就算是毒药,他都甘之若饴,更何况只是忘记放盐稍微有点焦的蛋炒饭呢。 “不难吃吧?”俞思冕看莫尽言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颇有点自觉地问。 莫尽言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俞大哥,是很好吃。” “真的?那我尝尝。”俞思冕说着张开了嘴,让莫尽言喂他。 莫尽言将碗扒拉到自己身前:“不要,等明天我再给俞大哥做吧。我饿了,想多吃一点。”给他吃这么没滋没味的饭,肯定就穿帮了。 俞思冕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手艺的,对莫尽言的反应很是满意,不由得笑弯了眉眼,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喜欢。 莫尽言被他盯着,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得那个欢实,红晕也慢慢漫上脸颊。 窗外突然传来啁啁的鸣叫声,莫尽言突然醒过神来:“啊,许哥!我差点把它给忘了,晚上它也没吃呢。”说着放下碗就往外走。 俞思冕有些小小的吃味,小莫未免也太在意那只雕了,他自己的饭还没吃完呢,连忙起身拦住他:“小莫,你吃饭,我去喂它。” 莫尽言只好站住了:“俞大哥,你帮我找点鱼或者肉来吧,许哥它不吃别人喂的东西。” 俞思冕拉开门正要出去,听见陈良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原来是许哥,吓了我一跳。” 俞思冕忙说:“陈良,去找点肉来喂雕。” 陈良连忙应下来:“是,大人。” 俞思冕回转来:“我让陈良去给许哥找吃食了。” 莫尽言三两口将饭扒完了,碗筷收起来:“我吃好了,去喂许哥去。” 陈良从厨房里找了点肉,用碗盛着,拿给莫尽言:“莫公子,给你来喂。”陈良心细,他还记得许哥是不吃别人投喂的东西的。陈良不知为什么从这次见面后,又称呼他为公子了,莫尽言纠正了两回都没纠正过来,也就不坚持了,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 “谢谢陈大哥。”莫尽言接过来,叫了一声,“许哥。” 许哥扑棱棱从屋顶上飞下来,落在莫尽言肩上,莫尽言将肉放倒许哥面前,它一下子便叼住了,又扑棱棱飞到屋顶上去了。 所有干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0 扰因素都被清除了,俞思冕紧紧抓住莫尽言的手,往屋里拉:“小莫,今天赶了一天路,累了吧,赶紧去休息。” 莫尽言笑道:“俞大哥,才刚吃了呢,休息一下再睡。” 俞思冕想一想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冲个澡。”他刚刚替小莫都收拾好了,才想起来自己却忘了收拾了。 俞思冕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莫尽言坐在桌边,拿着自己的一卷兵书正在打瞌睡。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莫尽言手里的书拿下,然后打横将人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莫尽言一向警醒,但是此刻却连俞思冕拿走他的书,将他抱起来都没醒过来,可见是全然放松了。 俞思冕将他放到床上,然后拿出蒲扇打了一下蚊子,放下蚊帐,这才上得床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深呼吸了一口对方的气息,那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还有什么比他在怀里更让人放 第59章 坦白 天蒙蒙亮,莫尽言被热醒了。有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睁开眼一看,原来身边有个人压着自己呢。他惊了一跳,旋即又想起来,自己正在俞思冕这里呢,身边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心下不禁一阵甜蜜。 莫尽言一动,俞思冕也就醒了:“小莫。还早呢,再睡会。”他伸出手,再次将莫尽言圈进怀里,抱他在怀,才能心安。 莫尽言有些羞涩,但是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在俞思冕怀里动了动,找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好了。过了不多会儿,发现脖子上贴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他与俞思冕也不是第一次亲热,很快他便明白了那是什么,心突突地加快了速度跳动着,睡意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俞思冕昨晚看他太累了,想着他这次来了之后,自己就不再让他走了,以后亲热的机会多的事,也就不急于一时,便抱着人睡了。 刚刚莫尽言在他怀里挪动,却不知道正好蹭着了苏醒过来的小兄弟,一下子便如火上浇油,将他心头的火点起来了。昨晚没做的事,早上做也是一样的。 俞思冕的手爬进了莫尽言的衣服里,弹性十足的肌肤引得他流连忘返,他技巧性地在那上面滑动,如拨弄琴弦般拨动着莫尽言心底的弦。 莫尽言惬意得喉咙里发出了“唔”声,弓起身子贴紧俞思冕的身体。俞思冕受了鼓舞,将莫尽言的脸转过来,从后面吻住他的唇。舌头启开他的唇,在他的上颚上扫了一圈,引得莫尽言身子一阵战栗。 俞思冕干脆将莫尽言的身体扳平,自己覆了上去,身体每个部位都紧密相贴,不用手去摸,便能感知到对方的反应。 莫尽言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看得俞思冕心动不已,他忍不住吻上了那两排颤动的睫毛,唇舌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在鼻端轻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浅浅的牙痕。 莫尽言微微吃痛,睁开眼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俞大哥,你咬我。” 俞思冕在他脸上吹着气,呢喃着说:“我不止咬你,我还想把你整个都吃下肚子去,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莫尽言的脸腾的全红了,眼圈却忍不住泛了红,过了今天,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要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俞思冕,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俞思冕狂喜不已,激情地吻着他,将他带入快乐的漩涡。 激情过后,两人如相濡以沫的两条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喘息过来,便又忍不住再次吻住对方,直到喘不过气才分开,如此反复了几次。 俞思冕趁热打铁:“小莫,这次来了就不走了。” 莫尽言一滞,终于从云端跌回地面,他转过身,躺平在床上,一面喘息一面想着怎么开口。 俞思冕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结果许久也没见他回话。便忍不住将人紧紧抱住,两人赤裸的濡湿的身体再次紧密相贴:“小莫,不许再离开我。听见没?” 莫尽言有些苦涩地道:“我怕会给俞大哥带来很多不便。” 俞思冕闻言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走,我求之不得,哪里有什么不便的。” 莫尽言将脸埋进俞思冕颈脖处,不再说话。 俞思冕只当他已经答应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莫尽言一直等到俞思冕去上衙,都没敢开口跟他提关龙飞的事。心里一面又着急,芸姐姐还等着自己的消息呢,真是让人发愁啊。 中午时分,俞思冕从前头的衙署回来。莫尽言已经亲自将饭菜都准备好了,陈良出去办事去了,俞思冕正乐得没人来打扰他们两个独处,高高兴兴地吃着莫尽言做的饭菜。一面说:“太好了,以后就能经常吃到小莫做的饭菜了。” 莫尽言的心微微有些酸胀,张了几次口,都没好意思在饭桌上打断俞思冕的兴致。 吃完饭,俞思冕亲自泡了一壶茶,拉着莫尽言坐在走廊下品茗。 茶过一巡,俞思冕开了口:“小莫,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莫尽言欲言又止了好几回,俞思冕对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十分留意着,能不发现才怪。 莫尽言垂下头,用手轻轻地握着茶杯:“俞大哥,我找到芸姐姐了。” “啊?”俞思冕吃了一大惊,“你说你找到聂芸姑娘了?她没死?” 莫尽言点点头。 俞思冕面上一喜,旋即又冷静下来,这本是好事,小莫犯不着拖到今天才说,一定出什么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芸姑娘在哪里,她还好吗?” 莫尽言低着头,一直不敢看俞思冕:“也好,也不好。” “你这孩子,什么叫也好也不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俞思冕有些哭笑不得。 “芸姐姐没什么事,她还嫁人生子了,她自己算是挺好的。”莫尽言想了想,才继续道,“不过她夫家出事了。” 俞思冕知道重点就在这里了:“出了什么事?” 莫尽言低下头说:“芸姐姐那年被倭贼掳走,倭船在返回的途中,遇上了一队商船。两支船队交手,倭船不敌商船,倭贼仓皇而逃,芸姐姐趁机跳海,被商船队救了。她后来就嫁给了那商船队的主人。”具体细节莫尽言不清楚,聂芸也不愿意透露,他只能凭着他的猜想去说。 俞思冕听得眉头舒展开去,又拧了起来:“难道前一阵子我们水师在海上拦截的那支船队,就是芸姑娘夫家的?那个叫关龙飞的大盗,就是她的夫君?”俞思冕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很快便联想到这上头来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1 莫尽言叹服地点了点头。 俞思冕站起身来,走了好几步,又坐了回来。他将茶杯的茶水一口喝干,然后将茶杯扣在桌子上,手指点着茶杯底部:“你这次来,是为了替聂芸求情的?” 莫尽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偷偷抬眼打量俞思冕的表情,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是的。” “你认识关龙飞?”俞思冕突然开口问。 莫尽言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俞思冕。俞思冕双目如炬,似能洞察秋毫,此刻正不带情绪地看着自己。他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认识。” 俞思冕继续问:“去年刮飓风时,救了你的也是他?” 莫尽言摇摇头,又点点头。 俞思冕挑起左眉,这是什么意思?“小莫,你如实说便好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莫尽言的背心上早已汗湿了,手心里更是汗津津的,鼻尖上也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俞思冕下意识地抬手,想替莫尽言抹汗,但是又努力克制住了,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佯装替他倒茶。这事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才行。 莫尽言紧张地将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俞大哥,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去年刮飓风,我和陈平生陈哥被洪水带到了南騀岛,在那里遇到了关龙飞的人,当时他们正在和倭贼交手,我出手帮了他们一把。关龙飞便想拉我入伙,我并没有同意,因为我知道他们做的是非法的勾当,我自己曾经做过官兵,虽然后来不是了,但绝对不想和官兵为敌的。” 俞思冕拿起茶壶,给莫尽言倒了一杯水:“那后来呢?” 莫尽言偷眼看了一下俞思冕,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生气,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后来关龙飞还派船送我们回家去。不巧陈哥,你也认识他的,陈哥他娘和弟弟都死在了洪水中,房子也被冲垮了,我们身无分文,是关龙飞出银子替陈哥安葬的。我们欠了他的人情。关龙飞还说了,跟着他的船队,还能够杀倭贼。所以我就去他的船队帮忙了。” 俞思冕点了点头:“果真是去帮忙的。”这话并不是质问莫尽言,而是忆起过年的时候,莫尽言说去救命恩人家报恩帮忙。 莫尽言心急,没听出俞思冕的语气,连忙急着辩白:“我是真去帮忙的,俞大哥。” “我信你。”俞思冕十分肯定地答。 莫尽言抬头一看俞思冕的脸,发现他正噙着笑看着自己呢。莫尽言有些感动地叫了一声:“俞大哥。” 俞思冕将自己的茶杯翻过来,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示意莫尽言继续:“你去帮他什么忙了?” 莫尽言红了脸:“也没什么,跟着一起出过一次海,还跟倭贼打了一仗,害得关龙飞损失了一艘船。不过倭贼的船也被我撞沉了两艘。” 俞思冕仰头大笑起来:“你这不是去帮倒忙么,关龙飞这个生意人,岂肯吃这样的亏?” 莫尽言鼓鼓腮帮子:“所以后来我就帮他造船去了。” 俞思冕瞪圆了眼睛,茶也不喝了,赶紧放下:“去年我们在南騀岛上缴获的那三艘船是你造的?”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可惜还没完工,就被你们拖走了。” 俞思冕仰天大笑了三声,抓住莫尽言的手:“小莫,果真是你造的么?你知道当时我看到那船的感觉是什么?这要是小莫也跟着我一起来该多好,这么大的船,他一直也想造的呢。没想到真的是你造的,我的小莫真是太能干了!太好了!” 莫尽言对俞思冕的称呼既赧颜又甜蜜:“那只是我第一次尝试造大船,还有很多不尽完善的地方。” 俞思冕又兴致盎然地追问:“你后来还造了没有?” 莫尽言点点头:“嗯。” 俞思冕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这次你离开了那么久,肯定是去哪处造船去了吧?” 莫尽言呲牙,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来:“俞大哥真是料事如神。”他完全没有对俞思冕隐瞒,俞思冕似乎也并没有追究得十分细致。 俞思冕伸手轻拍了一下对面莫尽言的脑袋:“我不管你之前跟着谁、做了什么事,从今往后,你不用跟着别人去杀倭贼了。跟着哥吧,有倭寇杀。”说着还朝莫尽言挤了挤眼。 莫尽言噗嗤一笑,眼泪差点滚了出来,他想过无数种可能,被俞思冕训斥,被他讨厌,甚至大义灭亲,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风轻云淡地一笑而过。“俞大哥……” 这一声俞大哥,叫得十分婉转,听在俞思冕耳中,跟撒娇也差不多了,俞思冕伸出手,曲起食指刮了一下莫尽言的鼻梁:“怎么,你还想继续去做海盗不成?” 莫尽言连忙摇头,他吸吸鼻子:“当然不,要和你一起杀倭寇。” “这还差不多。”俞思冕得意地笑起来。 第60章 施救 “俞大哥,那关龙飞怎么办?”莫尽言想到此次来的目的。 俞思冕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这个关龙飞,目无王法,私藏海船,私自贸易,甚至还劫掠商船,横行海上近十年,这罪状哪一条都不轻啊。” 莫尽言一听心就凉了,这么多罪状,加起来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俞大哥!” 俞思冕站住了,抬头看他:“怎么了?” 莫尽言有些央求地看着他:“关大哥真是没有救了吗?” 俞思冕伸出手,示意他别着急:“我且问你,这关龙飞手下共有多少人,多少条船?” 莫尽言想了想:“据我所知,他先前有十六艘大船,后来被我毁坏了一艘,还剩余十五艘。每次出海时每条船上都有一名火头(船长),好几十名水手。算起来,他手下人数不少于千人。” 俞思冕听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关龙飞纠集了这么多人,这绝非他一家之力就能做到的,那么他的周边乡邻必定都是参与其中了。只是这么大规模的私通外夷活动,当地官府竟然会不知道? 俞思冕不知道,关龙飞这种情况,地方官府自然是有耳闻的,但是关龙飞是一方商绅,明面上他安分守己、按时按量交税,还广结善缘,布施穷人,在罗川一带人缘颇好。 关龙飞对官府的各项政令也颇支持:出资修防海堤,建养善堂等等。这让地方官员也颇有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对他的行为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还有一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地地理环境是典型的依山傍海,缺地少田,百姓都靠海吃海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2 ,自从朝廷下令海禁之后,连渔民出海打渔都被禁止了。当地百姓几乎家家都要断炊,关龙飞带领众人出海走私,这才使当地百姓有了活路,大家都受惠于关龙飞,几乎敬若神明,对他拥护得很。 官府知道,若是抓捕关龙飞,就是断了当地百姓的活路,这是与民为敌啊,也势必会引起地方上的动乱,于是也就干脆不在这方面有什么作为了。 好在关龙飞除了走私,偶尔在海上劫掠其他商船,并不杀人,也不为难百姓,这才与官府和平共处了下来。 俞思冕不知这其中的隐情,只是自言自语道:“关龙飞的船队牵涉人数如此之多,当地官府难道装聋作瞽?” 莫尽言摇摇头:“其实这些情况,官府也不是不知道的……”便把他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分析给俞思冕听了。 俞思冕锁紧眉头,这个问题自他刚到闽地的时候便思考过,以他的看法,他认为海禁其实并不是个长久的国策,虽在当时是为了禁止百姓与前朝余党勾结,以及杜绝倭贼对沿海的骚扰,但同时也断绝了海外夷族与本朝的商贸往来。 早在宋时,市舶司每年所获取的税利就达上百万缗,占全国总收入的十之一二,这于国于民都是极有利的好事。 本朝禁了海,断绝了海贸,便失去了一大笔收入。又禁止出海打渔,致使滨海百姓生活困顿,倒迫使私人海贸屡禁不止。 这些商人走私谋取暴利,倒使得朝廷白白失了一个进项。只是当今圣上的多疑武断,未必爱听这些,否则建言重设市舶司,倒不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海禁,显然也对倭害并未起到完全杜绝的作用。 “这么说来,这关龙飞倒是一个人物。”俞思冕笑了一声。 莫尽言拿不住俞思冕心里怎么想,只好追问:“俞大哥,那怎么办呢?” 俞思冕道:“莫急。关龙飞说起来还算是我的义妹夫,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只是这次他是被水师官兵人赃俱获,按律法来说,少不得要被判刑的。但是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得容我想想办法。” 莫尽言心急火燎,到底有没有办法救关龙飞呢,还有,若是救了关龙飞,对俞思冕又会不会有影响。 俞思冕看着一脸焦急的莫尽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别急,我去翻翻案宗,指不定会有办法的。” “那我去帮你,俞大哥。”莫尽言急忙站起来。 俞思冕看着他,笑了一下:“好,你也来吧。” 俞思冕带着莫尽言去了书房。许哥自己在外头玩累了,这时正好回来,便落在莫尽言肩上,跟着进了书房。 俞思冕看了一眼莫尽言肩上的许哥,没有说什么。 俞思冕虽是个武官,但是却极爱看书,整个书房满满都是书,经史子集各类都有,数兵书最多。 莫尽言看见满架满架的书,惊叹不已:“俞大哥,这么多数,你都看过了?” 俞思冕笑一笑:“只看过十之七八吧。小莫你以后想看什么书,可以随时来拿。” 莫尽言抓抓脑袋,他这辈子看过的书加起来,估计也不会超过二十本,他一直觉得,自己能读书识字算账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想到还有人看的书是论屋子计算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最熟悉的俞思冕。不仅既自豪又有些自卑,旋即忘记自己进来的原因了,随手抓了一本书在手。 俞思冕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径自去找书去了。 书房里一派寂静,阳光从木格窗楞间照射进来,光线流动,岁月静好。 莫尽言翻着一本图文并茂的药谱,上面各类中草药的图画得栩栩如生,还有文字介绍每种草药的生长环境、用途。他翻了几页,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想起自己从聂大夫家带出来的那两本医书,一直都放在长乐的宅子里,正好芸姐姐来了,要记得拿给她才对。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响动,转头一看,看见许哥正拍打着翅膀,努力地用爪子抓着书架边框,似乎想要爬到书架顶上去,结果划拉得好几本书都掉下了书架,有一本书皮还给它抓破了。 莫尽言满脸无奈:许哥你是只鸟啊,又不是猫,你可以飞上去的啊。 俞思冕听到动静,也转了过来:“咦,许哥在干吗呢?” 莫尽言呲牙笑了一下:“许哥大概在练爪子。” 说着弯腰去捡地上的书,俞思冕也正好不约而同去捡书,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块。莫尽言发出了“哎哟”一声。 俞思冕腾出一只手来揉他的脑袋,关切地问:“疼吗?” 莫尽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书准备塞回书架上。 “等一下。”俞思冕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莫尽言看看自己刚捡起的书,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书名是草书写就的,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吗?书皮给许哥抓破了。”莫尽言带着歉意地说,他虽然不是读书人,对书本还是非常敬重珍惜的。 “没事,可以糊一下,或者另外做个封面。”俞思冕拿过来看了一下,翻了几页,脸上露出了笑容,“《奇案录》,还不错,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书,许哥碰下来的吗?它还真是个福星呢。”全然不计较它抓破书皮的事。 莫尽言将信将疑地探过头来看:“真的吗?这书上说了些什么?” “我先看看。这书上记载了一些比较奇特的案例,没准有类似关龙飞的情况。”俞思冕放下手里其它的书,开始翻阅。 莫尽言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才想起来自己来书房的目的,不由得红了脸,赶紧放下药谱,帮着俞思冕翻起书来。 许哥此时已经爬到书架顶上去了,非常神气地踱来踱去,仿佛一个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并且憋不住嗓子,啁啁鸣叫了几声。莫尽言连忙嘘了一声,示意许哥保持安静。许哥果真安静下来,不再叫唤,不过扇动着翅膀,从一个书架顶上飞到另一个书架顶上,扇得书架顶上的积尘四散。 莫尽言叹了口气,捂着口鼻,出声道:“许哥,不许捣乱,再闹我赶你出去。” 俞思冕倒是无所谓,笑道:“原来书房灰尘这么重,看样子厨娘平时打扫也偷工减料啊。” 莫尽言越发窘迫了,这个许哥,调皮捣蛋得将别人都连累了,讷讷地笑道:“书架太高了,不好打扫,也未必就是厨娘的错。” 俞思冕笑笑:“无妨,书卷干净就好了。” 莫尽言见他不再追究这事,连忙转过身去,去书架上找书去了。 俞思冕拿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3 着书卷,斜靠着书架,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找寻自己需要的资料。 莫尽言拿着一本书翻看着,他读书不多,能理解的内容也不多,所以翻了几本,觉得都不如那本药谱浅显易懂。只好放下书,站在一旁偷偷打量俞思冕。 俞思冕的身形颀长,身上的官服已经换了,由于天气渐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烟灰色棉布长袍。 那衣服显然是常穿的,已经洗过多回了,布料服帖地贴在他身上,健硕的轮廓都隐隐显现了出来:宽厚的肩,孔武有力的胳膊,修长的腰身,结实的大腿。看得莫尽言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俞思冕从书本上抬起眼来,正好望进莫尽言眼中,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莫尽言连忙垂下眼帘,耳朵却禁不住红了。 俞思冕的嘴角笑意更甚:“小莫,过来。” 莫尽言心头一跳,慌乱回到:“啊?俞大哥,什么事?” 俞思冕对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一下。” 莫尽言知道自己刚刚偷偷打量他被抓了个现行,这会儿正害羞着呢,只好磨磨蹭蹭地挪过去,还装模作样拿了一本书,翻开来捏在手里。 走到俞思冕跟前,随手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问道:“俞大哥,这个字念什么?” 俞思冕哈哈大笑起来,挑着眉看他:“‘莫愁前路无知己’——这个字不是个‘莫’字吗?” 莫尽言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头指着的,可不正是自己那个莫字,不由得满脸绯红:“啊?指错地方了,是这个字。”他指着这句的前一句中“千里黄云白日曛”的“曛”字,那个字倒的确比较生僻,莫尽言还真不认识。 俞思冕笑起来:“小莫很好学嘛,开始学唐诗了,这个字念“曛”,昏暗之意。” 莫尽言闹了个大红脸:“俞大哥你叫我什么事?” 俞思冕看着满脸羞窘的莫尽言,不禁心荡神驰,这个小莫和当年的小莫完全重叠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几口。心到口到,便一手撑在书架上,迅速俯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动作之快,令莫尽言完全无法设防,他完全羞在那儿了,倒是书架上的许哥,被俞思冕迅速的动作惊得啁啁出声。 俞思冕哈哈笑一声,斜睨了一下许哥:“许哥,你可有什么不满的?” 许哥听不懂他的话,要不然非要冲上来啄一口才对。 莫尽言连红得要滴血,睁大了眼睛瞪着俞思冕:“俞大哥,不要欺负许哥。” 俞思冕看着他带着湿意的眼睛,真恨不得将这人抱在怀里狠狠亲上去,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好,我不欺负它。”我只想欺负你。 莫尽言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到底什么事啊?” “叫你来看这个。”俞思冕用手指着书上的一段字。 “什么?”莫尽言探了头去看,“说的是什么?” 俞思冕用指尖在微微泛黄的竹纸书上点了点:“这里记载了一段案例,说的是前朝曾经有一个绿林大盗,武功高强,经常打家劫舍,深为富绅痛恨,但此人却颇任侠豪勇,劫了财物救济贫民。后来他被官府俘获,发现他并没有滥杀无辜,许多百姓为他请愿求情。官府只没收了他所有家资,罚役三年,只是需要每岁按时向官府报备行踪。” 莫尽言仿佛看到了希望:“真有这么好?那是不是关大哥也可以免去责罚?” 俞思冕沉吟道:“这是前朝的旧案宗,本朝并无先例,不过既然有例可循,也不是说不过去。这个事情需要慢慢计划,想一个完全之策才行。当然,当务之急,是得将人从长乐提至福清来。” 莫尽言心下狂喜,无意识地抓紧俞思冕的胳膊:“俞大哥,真的有办法可以救关大哥?那太好了,我就可以跟芸姐姐交代了。” 俞思冕任由他抓着,并不觉得疼痛,反而很享受莫尽言这种全然下意识的动作,这表示他正高兴着,信任着自己,这不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何乐而不为? 第61章 誓言 莫尽言得知俞思冕有办法救关龙飞了,便忍不住想要赶回去告诉聂芸这个好消息。 被俞思冕制止了:“先不回去,我让陈良跑一趟,去长乐提审关龙飞,顺便让他去你家捎个信,将他们都接过来吧。我也想见见芸姑娘,说起来还是我义妹呢。” “那我呢?”莫尽言问道。 “陈良去办公务,我身边少了个办事的亲信,你愿意帮我吗?”俞思冕含笑问道。帮忙是假,绑在自己身边才是真。 莫尽言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不过我很多事都不知道如何做。” 俞思冕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不怕,有哥呢,我教你。” 于是莫尽言就这么在俞思冕府上住了下来,俞思冕也不让人给他收拾客房,就让他跟自己住一起。 莫尽言初始觉得有些难为情,生怕陈良和府上的厨娘看出什么异样来。 然而陈良几乎是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一般。 厨娘则完全把莫尽言当成了她家大人的弟弟,兄弟关系好,同住一起,也并不奇怪,对他照顾有加。厨娘不知道,兄弟倒是兄弟,只是此兄弟非彼兄弟而已。 俞思冕每天上衙的时候,都领着莫尽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事非要让他去办,只是人在自己眼前,看着就觉得安心。 莫尽言看着头戴乌纱帽、身着素金团领衫、腰缠蟒带、足蹬皂靴的俞思冕,便忍不住面红心跳,一身官服的俞思冕看起来玉树临风,潇洒逼人。 俞思冕办公时的模样十分严肃认真,神情是不怒而威的。这让莫尽言颇感新奇,他记忆中,只有刚认识俞思冕的时候,他待人接物十分冷淡,但后来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宠溺的。此刻见到他一脸的严肃,便觉得新奇有趣。 莫尽言甚至想象俞思冕也这么严肃对自己说话,但是他一转过脸来面对自己的时候,立即如变脸一般,严肃的面具一下子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团和气,这让莫尽言颇有些遗憾。 莫尽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可做,许多公务他都不熟悉,太复杂的他还办不了,所以每天就只能帮俞思冕收收公文,磨个墨,泡个茶,找个公文之类的,俨然就是一个小厮了。 俞思冕心里有些愧疚,不止一次笑着对莫尽言说:“叫小莫给我做书童小厮做的事,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莫尽言不以为然,什么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也都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这些衙门里的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4 公差,有些看起来极其琐碎,却是不可或缺的。便笑道:“俞大哥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材,就是一个乡野小民,没什么用途的。” 俞思冕摇摇头:“小莫不需妄自菲薄,你一身本领,熟悉水中作业,又会造船,又会打仗,天生就是个将才,去做个千户都是绰绰有余的。” “俞大哥太抬举我了,我哪里能做千户!”莫尽言没把俞思冕的话当回事,将才什么的他从没想过,打倭贼倒是还能够出点力。 俞思冕宠溺地笑笑,真是个傻小莫,怀揣着金子而不自知,不过还好,不是还有自己这个伯乐在吗。 等下午俞思冕散衙之后,两人会结伴出门闲逛。有时候信步逛街,走一路看一路,看福清的风物人情,吃点风味小食;有时候会骑马去城外,一直往海边去,看潮起潮落,听涛声鸟鸣;有时候还会去镇东卫的营所,看官兵操练;莫尽言手痒的时候,会去射箭场射上几箭。 许哥最近极忙,除了早晚,很少见它的身影,俞思冕有些担忧地问:“最近许哥怎么了?” 莫尽言摆摆手:“没事,我之前也担心它出什么事了,有一天它带着一只鹰雕出现过,估计去找伴去了。” 俞思冕笑起来:“原来许哥也会找媳妇了。”说完又感叹一声,“鸟犹如此,人何以堪!” “啊?”莫尽言对俞思冕的拽文有些理解不能,不知道什么意思。 俞思冕对莫尽言眨了眨眼睛:“我最近想到具体的法子了,可以救关龙飞。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莫尽言连忙跳过来抓住俞思冕的胳膊:“真的吗?俞大哥。”关龙飞一直是莫尽言心里的一个疙瘩,解开了,自己才能够全然释怀。 俞思冕弯起嘴角,勾出一抹蛊惑人的笑容:“过几天是端阳节了,芸姑娘应该也应该到了,我想,我们俩的事也该办一办了。” “我们什么事?”莫尽言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俞思冕促狭地眨眼睛:“还能有什么事,咱俩的事呗,结契兄弟的事。” “啊?哦。”莫尽言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禁不住怦怦狂跳起来。本地人结契兄弟都是被家人亲朋认可的,所以一般都会有个仪式,虽然不及拜堂成亲那么隆重,但是也是要宴请宾客,请亲朋好友见证的。 “小莫,咱们初五那天办,你说怎么样?”俞思冕用手臂撞了撞莫尽言的后背。 “这么快啊?”莫尽言脸红得跟个灯笼似的,“可是,我们还没跟芸姐姐说呢。” 俞思冕伸出胳膊,从身后抱住了莫尽言,将头枕在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脸,轻轻蹭了蹭:“也是啊,是有点仓促,吉服都还没准备呢,请帖也没发。一会儿我们就去找绣娘,让她为我们量身定做两身衣服。还得去卜一卦,挑个好日子。” 莫尽言享受着俞思冕的亲昵,心里软得化成了一滩水,便想张口应承下来,突然又想起一些事来:“俞大哥,……” “嗯?怎么了?”俞思冕凉凉的鼻尖在他的颈侧处蹭着。 莫尽言缩了一下脖子:“就是那个,就是我以前听人说起结契兄弟,都是一方年纪比较小,两人才在一起。” 俞思冕笑起来:“小莫是比我小啊,小了七岁呢。” 莫尽言结结巴巴道:“不是这种小,是说做弟弟的一般都是未成年,不到成亲的年纪,两人才在一起的。等双方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就会分开,各自成亲。” 俞思冕的心脏不由得缩成了一团:“小莫你想成亲?” “啊?没、没有啊。”莫尽言连忙否认,心里急得要死,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呢。 俞思冕大松了一口气:“我明白小莫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年龄都大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小莫是不是担心我会和你分开,去娶妻生子?” 莫尽言窝在俞思冕怀里,不说话,表示默认。 俞思冕用力抱紧了莫尽言,似在发誓似的说:“小莫,你听着:这世上,能将我俞思冕和莫尽言分离的,除了死亡,就再也不会有其他!” 莫尽言内心大震,突然想哭,又想开心地大笑,结果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他转过身来,伸手圈住俞思冕的脖子,将头紧紧埋在他的颈侧,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这一天,他等了多久?等得这个世界物换星移、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俞大哥走了,聂世翁和芸姐姐走了,许哥和师父来了,小雕许哥来了,许哥和师父又都走了,俞大哥又来了,芸姐姐也回来了…… 兜兜转转,聚散离合,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从不见尽头的寒冬终于等到春暖花开,从无边的长夜等到晨曦初现,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这一天,曾经是他不可想往的云端,此刻却如此的真实,他居然真的踏上来了。 俞思冕抱紧他,一个劲地抚摸他的肩背:“傻孩子,别哭,以后哥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孤单一个人,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天涯海角,哥都陪着你。”自己却也忍不住酸了鼻头,他何尝不能理解他喜极而泣的感触。 莫尽言索性放声大哭起来,他有太多的委屈和害怕,曾经都只能靠自己咬牙支撑着,多少次,他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直流,多少次,他恨不得想将这个世界打破,为什么那么多的折磨和苦难都让他一个人承受着,自己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多不能承受之重。 然而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获得了救赎,俞思冕终于出现了,他伸出双手,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回到光明里。 俞思冕也不再劝阻他:“小莫,你哭吧,哭过这一次,以后就不用哭了。以后我的小莫,每天都只会开开心心地笑。” 莫尽言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浴桶里了,四周很暗,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在桌上啪啪爆着灯花,天已经黑了。他努力适应了一下这个环境,有些不安地看看四周,却发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小莫,你醒了?” 莫尽言一惊,连忙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同自己一样,不着寸缕。莫尽言脸一红:“俞、俞大哥,天黑了?” 俞思冕轻轻笑了一声,拿起帕子,给莫尽言擦澡:“你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都黑了,饭也没吃,澡也没洗,只好我来照顾你了。” 莫尽言抓住俞思冕一直在自己胸部敏感处流连的手,喘息有些急促地说:“俞大哥,我自己来。” 俞思冕不理会他:“以后小莫就是我的人了,这身子自然也是我的,我给洗澡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5 也是天经地义的。” 莫尽言虽然对着倭贼和危机都能独当一面,气魄非凡,但是对着俞思冕,却经常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动不动就被捉弄调戏了。 这也是俞思冕深感慰怀的地方,小莫无论变得怎么强大,在他面前,还是那个纯洁简单的小莫。他忍不住兴起促狭之下,将手缓缓滑到了莫尽言的小腹之上。 莫尽言神经一紧,便想扶着浴桶边站起来。俞思冕用左手一圈,将人牢牢圈在自己怀里,并抬起一条腿压在莫尽言的腿上,在他耳边吹气道:“小莫,还没洗完呢。” 莫尽言已经能够感受到俞思冕身上的变化了,胯间那个物件,分明就硬热了起来,抵着自己的臀部,说不出的羞怕感觉。 俞思冕的唇在莫尽言脖子上轻轻地吮吸着,一路上移到他的耳朵,将他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重重地啃噬,引得莫尽言浑身一阵战栗,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头。俞思冕放开他的耳垂,吻上他的喉结,以牙齿轻轻地刮擦,唇舌用力地吮吸。 莫尽言不住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滑动,刺激感则更强烈。 俞思冕的右手则滑到了莫尽言的胯下,摸过那片草丛,将草丛里已经抬头的小兽擒入掌中,时轻时重地揉捏起来。 莫尽言的喉咙中发出一阵轻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浴桶边沿,用力得指关节都泛了白。昏暗暖黄的灯光投射到他身上,泛出一阵情欲的暧昧之色。 俞思冕咬着牙隐忍着,一面抚慰着小莫尽言,一面用左手圈住莫尽言的下腹,往自己下腹上带。莫尽言的臀缝时而被撞击到他的那物上,时而又被水的浮力带开来,弄得俞思冕心急难耐,那物就像无法得到餍足一样,挺翘着似张开了嘴的饕餮,却无法得到投喂。 俞思冕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想将莫尽言压在桶壁上,一贯而入,狠狠地干。但是莫尽言还未经人事,第一次绝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进行,尤其自己也不舍得将这样隆重的大事,浪费在一个没有准备的时候。他想要将这事留待成亲那天,是的,结契约那天,就是他们的成亲日。 俞思冕只好咬着牙,努力在狭窄的浴桶内,挺起自己的分身,去够那个最隐秘的地方。一下一下撞击着,本意是想解渴,事实却带向了更深的干旱沙漠。最后,俞思冕只好一把将莫尽言托起来:“小莫,站好,扶着桶子。” 莫尽言非常不解,他正在欲望纾解的边缘,但是俞思冕却改变了方式,让他心里那把火无处可泄,心里如猫爪子在挠一般难受。 俞思冕也站起来,从莫尽言身后抓住桶边:“小莫,夹紧双腿。” 莫尽言下意识地配合。 俞思冕一手托着莫尽言的腰,在他的双腿间抽插起来,这种方式果然比方才饮鸩止渴的方式要好多了。俞思冕仰起头,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唔”声。 莫尽言被他撞击得不断摩擦着桶壁,那种中断的快感从鼠蹊部窜上来,一直往身下那个硬热的部位集中。 终于,在抽插了上百下之后,莫尽言被刺激得先泄了,他无力地往俞思冕怀里靠去。俞思冕狠狠抽插了数下,终于追上了莫尽言的脚步。 两人跌坐入桶内,渐起无数水花。俞思冕大口喘息着,却止不住探寻到莫尽言的唇,吻一下,又松开来喘气,又忍不住吻上去。满室只余下温情和暧昧。 第62章 端午 陈良离开福清四天后,带着聂芸母子和陈平生回来了。关龙飞的囚车随后由长乐县的衙役们送过来。 马车停稳后,聂芸掀开帘子,抱着孩子准备从马车上下来。 莫尽言连忙走上前:“芸姐姐,鸿儿给我。” 聂芸将鸿儿放到莫尽言怀里,莫尽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搀扶聂芸:“小心点,芸姐姐。”他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这是自己的姐姐,且自己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俞思冕却发现了一旁的乳母皱了下眉头,便走上前去:“芸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聂芸松开莫尽言的胳膊,抬起头,双腿一屈便要跪下去。 吓得俞思冕连忙托住她的双肘:“这是作甚,芸妹快起来!” 聂芸热泪盈眶,颤抖着唇说:“求俞大哥救我夫君。” 俞思冕将她扶好:“别着急,先进屋再说。陈良,赶紧上茶。” “是,大人。”陈良赶紧放下马鞭,跑去端茶去了。 倒是一旁的陈平生,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吃惊得嘴巴都能塞鸡蛋了。原来小莫这结义兄弟,是个做官的吗?难怪那气质看上去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腿肚子有些抽筋,走不动道了。 莫尽言抱着鸿儿,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陈平生,略带歉意地说:“陈哥,对不起,一直没跟你说实话,是怕惊着你。不过不必担心,俞大哥他是我哥,他不会责怪我们的。” 陈平生结结巴巴道:“果真?” 莫尽言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俞思冕领着聂芸往正厅去。乳母连忙敛了不悦的神色,从莫尽言手中抱过了孩子,她虽然忠于自家主子,担心小夫人不检点,但是此刻,显然除了她,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得靠着这些人才能救出主人呢。乳母缀缀地想。 聂芸在椅子上坐下来,默默垂泪,这些日子她在长乐,想尽了办法,都未能见上自己夫君一面,便以为凶多吉少了。 她拭了一把泪,抬头对俞思冕道:“俞大哥,我夫君他还有救吗?” 俞思冕站起来:“芸妹,你和小莫随我来书房吧。” 聂芸赶紧胡乱擦拭了一下眼泪,站起来跟上去。 抱着孩子的乳母也想追上去,小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够和两个大男人独处呢,老夫人临走之前特意交代自己的,千万要看好小夫人了,便出声叫道:“小夫人。” 俞思冕皱皱眉头:“陈良,你带着乳母和孩子都下去歇着吧。”虽然他知道这个乳母应当是忠于关龙飞的,但是却有些不识时务,让她听了也没用处。 乳母站住不动,嗫嚅着嘴说:“小夫人,您这样与男子独处,于礼不合啊。” 莫尽言嘴角抽了抽:“乳母,这是我姐姐。俞大哥是芸姐姐的结义兄长,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于礼不合的?”关键是这都什么时候了,第一要务不是救你家主子么,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聂芸站住了,回头瞟了一眼乳母: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6 “乳母,鸿儿要睡了,你带他下去休息吧。” 乳母依旧不动。 聂芸冷冷地说:“是礼节重要呢,还是我夫君性命重要?这都是我哥哥弟弟,你可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乳母是婆婆临走前非留给自己的,没想到还真是来监视自己的。 乳母终于变了变脸色,灰败着脸,嘴巴动了好几回,但终是没说出什么来,有些不情愿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良走了。 俞思冕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叹了口气:“芸妹妹,还是给孩子换个乳母吧。” 聂芸叹了口气道:“等我夫君出来了再说,她是夫君的乳娘,我不能随便打发了。” 俞思冕叹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个人进了书房,莫尽言在后面将门关上了。 三人落了座。俞思冕道:“芸妹,妹夫的事,我已经听言儿说过了,这事我们也商讨过了,并非全然无计可施。这次将你们请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们有法子救他。” 聂芸一听便愣住了:“大哥,你果真能够救他?” 俞思冕点了下头:“不过此时还需你们配合才是。” 聂芸连忙说:“你赶紧说。” 莫尽言也紧紧盯着俞思冕,这事他还没跟自己商量过呢,昨晚他好像提到这个事了,不过却是略过了,后来的事,莫尽言的耳朵有点红,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俞思冕。 俞思冕看了一眼莫尽言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对聂芸道:“关龙飞的事,无论是私留海船,还是私通海贸,按律都是逃不过责罚的。但是据我了解,他并没有伤过人,反而杀过不少倭贼,并且还帮过不少罗川的百姓,说起来也算是有功的。这一点,可以将功折罪。但若是想要全然不受责罚,那就只能以关家的名义,向官府投诚,或者,是我以官府的名义,招安关家。” 聂芸面上一松,急忙道:“投诚又如何,招安又如何呢?” 俞思冕道:“投诚与招安,这性质是不一样的。投诚的话,就需要你们主动积极地交上你们的船只、武力;而招安,是官府向你们征集船只与武力,这无论是那种,官府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偿。当然,招安给予的条件会更好一点。” 莫尽言在一旁忙问道:“招安的话,对你有没有影响?” 俞思冕看他一眼,摇摇头:“此事于我倒是无害,只要我向朝廷报备,朝廷首肯,这便无碍。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朝廷,当今圣上是个暴脾气的,若是遇上他心情大好,大笔一挥,便准许招安了,但若是心情不好,让他知道这么一支船队的存在,必定是要下令剿灭不可。” 莫尽言和聂芸都大惊失色:“这也太冒险了。那投诚呢?” 俞思冕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投诚这一条路最为保险。要救关龙飞,得拿出让官府能够满意的条件来,才能表现得出诚心。芸妹,关家可还有什么令人称道的财富?人力物力上的均可。” 聂芸想了想:“我这里只有一些银两,大概有个几千两,家资都让婆婆和大姐带走了。”这几千两还是聂芸强留下来要拿去救关龙飞的。 俞思冕摇摇头:“这怕是不够的。” 莫尽言想了许久,才终于道:“俞大哥,我在东番的时候,替关家造了八艘海船。均是三千斛以上的大船,如果将这些船都献给官府,是不是便可以救关大哥了?” 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尽言,去东番造船的事他是知道的,但是造了八艘之多,却让他始料未及:“小莫,有这么多吗?” 莫尽言点点头:“嗯。” 俞思冕锁上眉头:“如果有这么多船,带着船队来投诚,应当是可以的。但是,船在东番,谁去将船带回来,还要能够带得回来。” 聂芸道:“我夫君的二弟陆赛虎带着婆婆她们去了东番,要是他们知道可以用船来换夫君的性命,肯定是会同意的。只是要怎么才能将信带到。”说着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莫尽言。 莫尽言早就下了个决定:“为今之计,只有我去了。” “小莫!”俞思冕皱起眉头看着他,谁去都可以,就是不想让他去。 莫尽言抬头给了他一个笑脸:“没事的,俞大哥,这事只能我去办。这一方面,只有我和陈哥找得到地方,另一方面,也大概只有我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俞思冕沉默了,这事除了莫尽言,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去办。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躁意,他一点也不想小莫去,但是又不能拒绝聂芸。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道:“我派一队水师护送你去。” 莫尽言摆手道:“还是不用了,水师一去,恐怕会适得其反。我还是自己找人去吧。” 俞思冕坚持道:“我的人不穿军服,扮作水手即可。此去东番甚远,没有大船哪里能行。” 莫尽言道:“船倒是不担心,我回来时带了一艘的。不过得去找关大哥商议一下,取个印信,这样才能取信于陆二哥和老夫人。” “好吧,我这就去帮你安排。”既然这事无法抗拒,那就尽力为他安排好最好的条件。 聂芸到的第三日正好是端阳节,这是莫尽言和俞思冕一起过的第一个端阳节。尽管愁云压顶,但是节还得过。 这天衙门也休了假。整个福清城家家挂菖蒲艾草、包粽子、点雄黄酒,妇人腕上缠五彩命丝,儿童系肚兜、挂香袋、额头贴剪成虎状的茧子以辟邪,处处弥漫着苇叶、糯米、菖蒲及艾草的清香,节日氛围十分浓厚。 江边早就备好了龙舟,不论男女老幼,均相携前来观看赛龙舟。 女眷们往日是不大出门的,今日得了赦令,纷纷盛装打扮,与兄弟姊妹相携出来透气看热闹,惹得各家儿郎们纷纷擦亮了双眼。所以这一年一次的盛会,每年不知要促成多少姻缘。 俞思冕也带了一家子去看热闹。他之前早就想好了,要和莫尽言找个僻静之所好好冶游一番,顺便促进一下感情。但是这次聂芸母子过来了,不能撇下不管,只好找了辆马车,一并带了出来,领着上了江边专为卫指挥使大人预留的观看龙舟比赛的楼台。 河面上俱是来来往往还在操练的龙舟,划龙舟的汉子们头上系了各色布巾,光着膀子挥洒着汗水,忙得热火朝天。 河岸两侧站满了人,人们吃着小食,和亲朋好友聊着天,时不时瞟一眼河面上看看比赛有没有开始。一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在人群中眉来眼去,顾盼传情。 俞思冕以前没少看龙舟赛,现在莫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7 尽言在身边,他哪里还对龙舟提得起兴趣。坐了一会儿,便悄悄地挠了挠莫尽言的手心,莫尽言微红着脸回头看他。俞思冕朝他挤挤眼,无声地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尽言轻摇了下头,对着聂芸努了努嘴,示意她还在呢。 这时正好有人来拜访俞思冕,俞思冕起了身,与对方下楼台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陈良回来了,在莫尽言耳边悄悄说道:“大人在下面等你,叫你过去。” 莫尽言有些诧异地看着陈良,陈良的脸色很平静,仿佛就只是传话而已,对别的一概不知。 莫尽言只好站起来,跟聂芸打了个招呼,跟着陈良下去了。 陈良送他到楼台下面,便站住了:“大人就在前方的竹林那儿等你,你去吧,我回去了。”说着转身上了楼。 莫尽言看了看陈良,只好转身朝竹林走去,这龙舟赛还没开始呢,要去哪里啊。 第63章 约会 江畔有一片竹林,一根根如茶杯口粗细的楠竹一根根竖立着,密密地织成一片几乎不可透风的墙。 林子外围都是人,莫尽言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俞思冕的身影,正在踌躇,远远听见一声:“小莫,这边。”声音是从竹林里传出来的。莫尽言无奈地笑了一下,循着声音往里走。 越往里走,人迹渐稀,竹子越密,莫尽言放眼看去,偶尔倒能看到有那胆大的男女在林子深处幽会,见了人来,只微微侧身避过而已。 莫尽打量了半天,就是没看到俞思冕的身影,他站住了,放声喊道:“俞大哥!” 这一声喊,倒是惊起了不少鸳鸯。莫尽言听见“噗嗤”一声笑从头顶上传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离地数丈高的竹林上空,有一枝竹梢深深被压弯了腰,俞思冕正坐在竹梢上,满脸促狭地看着自己呢。 “小莫,还发什么愣,赶紧上来啊。”俞思冕在竹梢上招手。 莫尽言看了看:“俞大哥,你怎么上那儿去了?我上不去。”莫尽言连忙摆手,他还真没学过轻功。 俞思冕纵身一跃,点着那竹梢,就从几丈高的地方轻飘飘地落到了莫尽言面前。不待莫尽言反应过来,便拦腰抱住莫尽言的腰,在他耳边轻道:“提气。”便一手抱着他,一手攀了一根竹子,脚下蹬着那粗壮的竹騀,人已经荡到了半空中。 莫尽言连忙伸手回搂住俞思冕,顷刻间便发现自己腾了空,跟许哥一样几乎飞起来了。俞思冕带着他到了竹林上方,并不停留,踩着竹梢,迅速朝东掠去。 莫尽言睁开眼,满眼都是翠绿的竹海,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像一曲天籁的音律。五月的熏风迎面而来,使人浑身毛孔舒适熨帖。 莫尽言回过头来看俞思冕,他正专心致志地挑选着脚下的立足点,专注的神情令人心动。莫尽言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反正这么密的竹海,这么高的所在,谁也不会看到自己,便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这一亲倒好,俞思冕惊得猛然一分神,脚下一下子踏空,幸亏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竹騀,才使两人不致于坠落下去。 俞思冕接着竹騀的支撑,迅速滑落到地上,这才笑言道:“小莫,你这么主动,哥当然高兴,但是选的实在不是地方啊。” 莫尽言红了脸,吐了吐舌头。俞思冕哪里肯放过机会,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使唇齿微分,自己舌头如灵蛇一般钻了进去,又吸又吮。反正这密林最深处,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的,就算是被人撞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莫尽言被俞思冕吻得双腿发软,要不是背后的竹騀支撑着,早就倒了下去。 直到双方都喘不过气来,俞思冕才意犹未尽地挪开唇舌,额头互相抵着喘气。 莫尽言面色潮红,眼中水光潋滟,嘴唇殷红,看得俞思冕心火难耐。要不是地点和时间不对,非要压着把人吞吃入腹才对。 “小莫,走。”俞思冕像想起什么来,拉着莫尽言的手,在竹林中狂奔起来,不多时,便到了竹林的尽头。竹林边上还是江,不过已经出了赛龙舟的范围,这一端已经没了看客,河岸边静悄悄的,与那端喧嚣的世界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河面上横着一只无人的小舟,不过倒不像是野渡,船篷很新,像是新换的,船舷和竹篙也有经常摩挲的光亮,估计是谁停放在这里的。 俞思冕牵着莫尽言的手,下到了小船上。 “俞大哥,这船是你准备的?”莫尽言结结巴巴地说。 俞思冕点点头:“嗯。明天你就要去东番了,这一去至少就是半月,又要很久不能见到你了。今天过节,我正好也有空,想和你单独呆一下,不想让他们来打扰我们。” 莫尽言的脸有些臊红,能跟俞思冕独处,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被他说出来,又略会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上了船,俞思冕将缆绳解开,用竹篙一点,船便离了岸,轻轻俏俏地到了水流中。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娴熟的动作,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们在闽江上一起划船的情景,不由得望着俞思冕出了神。 俞思冕看水流并不湍急,便收了篙,任由水带着船向下游漂去。自己拉着莫尽言来到船尾,指着一个竹篓子说:“小莫,下个鱼篓吧,中午就有鱼汤喝了。” 莫尽言回头看俞思冕,目光熠熠,似有什么在眼中流动一样。俞思冕笑起来,伸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小莫,想什么呢?”他自然是明白他想起了什么,莫尽言的眼睫毛眨动着,扫着他的手心,痒痒的,一如他的心。 莫尽言也不移开他的手,只是说:“中午过节呢,不回去和芸姐姐他们一起过吗?” “没事,有陈良招待呢。”俞思冕显然不是个合格的主人。 莫尽言笑起来,将他的手拿下来,捏在手里把玩:“这样不太好吧,让芸姐姐觉得你不重视她们。” 俞思冕有些不满道:“还要怎么重视?我都让你去帮忙办她家的事了。这一去前途未卜,说实话,我真不想你去,但是,哎……少陪她们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俞思冕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摩挲着莫尽言的颈脖和耳朵。 莫尽言耳朵发红,将他的手拿下来:“好吧,中午就我们两个一起过节。对了,有锅碗吗?” 俞思冕拉着他的手,钻进船舱:“当然,都在这儿呢。”语气颇有些洋洋得意。 莫尽言看着那锅灶瓢盆,似乎跟当年船上的位置都差不多,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8 心里暖暖的,这是一次回忆之旅呢。 “晚一点再吃饭,咱们先歇息一下。”俞思冕又拉着莫尽言钻出船舱,在船头的甲板上躺下来,指指自己身边,“你躺这儿。” 莫尽言也不忸怩,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俞思冕将胳膊一伸,正好枕在莫尽言胳膊下。 两人并排躺在窄长的甲板上,沐着阳光,吹着和风,静水缓流无声,倒是河岸的鸟儿婉转酬唱,增添了不少生气。天上的云朵如棉花一样洁白柔软,一团接着一团,不时将阳光蔽去,洒下片刻阴凉。河岸草木葱郁浓翠,倒影入水,整个水面都成了一块巨大的碧玉。 船悠悠地漂流着,如摇篮一般安稳。两人都极久没有享受这种心无旁骛的闲适,整个身心都放松着,也不说话,只为这浮生的偷闲,静静地沉浸在这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中。 莫尽言枕在俞思冕肩上,换了一个姿势,侧着身子对着俞思冕,看着他的侧脸,线条起伏,轮廓分明,让人越看越喜欢。 俞思冕原本眯缝着眼晒阳光,感受到莫尽言的目光,突然侧过脸来,嘴唇不偏不倚,正好吻上了莫尽言的唇。 莫尽言倏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俞思冕伸出手头,迅速在他唇上一舔,嘴角扯出一抹促狭的笑容,一边回味似的咂巴了下嘴唇。 莫尽言脸上瞬间充血,往后退了一下。俞思冕的手臂往回一收,将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嘘”了一声。莫尽言不再动。 俞思冕笑意更深:“小莫,闭上眼睛。” 莫尽言听话地闭上眼,俞思冕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一路吻下来,最后轻轻含着他的两片唇,温情缱绻地细吻着,仿佛在品味这世上最珍美的东西。 莫尽言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的心胀得满满的,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胸膛,来表达自己的爱恋,他无意识地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要从俞思冕哪里获得更多。 俞思冕愣了一瞬,瞬即加重加快了自己的动作,托着他的头,深深地吻进去。 把这个人吃到自己腹中去!两个人都生出了这个念头,带着这个念头,吻也变得火热激烈起来,最后几乎都要啃噬起来了。 口涎不由控制地顺着两人的嘴角淌了下来,心底的火也彻底被点燃了,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朝对方身上指去。 莫尽言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往后退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俞思冕一边喘息,一边舔了一口莫尽言嘴角的口水,不由得笑了起来,小莫第一次这么激烈地回应呢。 莫尽言额头上、脖子上都是汗,也许是被太阳晒的,也许是因为激情太过强烈。俞思冕看了一下四周,虽然无人,但是朗朗白日,青山绿水苍天都看着呢,念头一转,一把将莫尽言拉起来,钻进船舱。 将莫尽言推倒在舱中的床上,迅速将他身上的衣服剥除了下来,自己也脱得精光。光线从没有关闭的舱口透射进来,落在两具健美的身体上,两个人身上的枪都挺立着,直指着对方。 莫尽言害了羞,闭上眼不敢去看。俞思冕俯身压上去,两具赤裸汗湿的身体一接触,互相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俞思冕吻上莫尽言的唇,大手在他的身上游走,下身互相贴着、蹭着。 莫尽言禁不住呻吟出声,这种感觉那么直接和强烈,舒服得人几乎要死去。他攀附住俞思冕,顺着身体的本能去蹭他,抚摸他,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就放纵一回吧。 俞思冕被莫尽言的主动鼓舞了,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不今天就做到最后吧。他吻到莫尽言耳边,舔着他肉肉的耳垂:“小莫,小莫,我们今天就做吧?” 莫尽言睁开眼,不解地问:“做什么?” 俞思冕轻笑道:“做最后一步,以后你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莫尽言心中狂跳,受了蛊惑似的不由自主答应下来:“好。”让双方属于彼此,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吗?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是俞大哥一定是知道的。 俞思冕得到首肯,埋头卖力取悦起莫尽言来。莫尽言身上染上了一层粉红,薄汗渗出来,使得肌肤温润光滑,俞思冕爱不释手地在他身上流连忘返,点燃一个个火种。 双方早已肿胀得不像话,但是俞思冕却不去理会,莫尽言难耐地挺起下身,去蹭俞思冕的身体:“俞大哥,快点!” 俞思冕笑起来:“嗯,好。”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伸进莫尽言嘴里搅了几下,将手指濡湿,然后探往莫尽言身后,从两瓣小丘之间探了进去,用食指探了探穴口。莫尽言不由自主地一收缩。 俞思冕轻笑道:“小莫,别怕。” 莫尽言不解地睁开湿漉漉的眼看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俞思冕的食指已经试探着戳了进去,缓缓地旋转着开拓起来,那儿又紧又烫,还有些抗拒。“小莫,放松。” 莫尽言终于明白了,大概是要从这里进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使自己放松下来。 俞思冕的食指终于进去大半,那种滚烫感觉令人失神,他尽量旋转手指使那处松动开来,过了好一会儿,又将中指也加入进去。 莫尽言咬着牙,忍受着不适,额头上冒出了更多的汗珠,原来男人之间是这么做的,一会儿俞大哥的那个也要进来吗?这么想着,不由得有些畏惧了。 俞思冕安抚地亲吻着他:“别怕,第一次会有点痛。” 莫尽言深呼吸一口,点点头,他深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然而当俞思冕提枪进入的时候,莫尽言还是痛得大喊出了声,身体仿佛被撕裂一样,比受伤都不遑多让,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滚了下来。 俞思冕看着他一脸苍白,大汗淋漓,不由得心一软,将刚刚进入的那一小部分退了出来,满脸心疼地吻着他的眼泪:“小莫,别怕,好了,哥不做了。” 莫尽言睁开眼,有些慌张地看着俞思冕,略带哭腔地说:“俞大哥,我、我不疼的……” 俞思冕笑起来,将他抱起来,紧紧搂紧怀里,温柔地说:“没关系,哥这次的准备也不足,等下次吧。等你从东番回来,我们就举办仪式,到时候再洞房。” “嗯。”莫尽言的眼泪继续淌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感动。莫尽言想起两人激情只到了一半就停歇了,便主动说:“俞大哥,我用手帮你好吗?” 俞思冕爱怜地吻他:“好。” 第64章 祝福 他们划着船回到县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99 城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了。龙舟赛早已结束了,人群也都散了,河岸上余下了满地的瓜果皮和红色的鞭炮纸屑。 江边停着一辆马车,陈良坐在车辙上打盹,听见河面上的动静,赶紧抬起头来:“大人,莫公子,你们回来了。”说着便迎上来。 “嗯,回来了。”俞思冕正将缆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莫尽言小声地问俞思冕:“俞大哥,你说陈大哥是不是也知道我们的事?”他一直都很好奇,陈良对自己的态度就好像对待主人一样恭敬。 俞思冕朝陈良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我也没跟他说起过,可能是知道一二。没关系,反正大家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以陈良察言观色的本领,这点子事恐怕早就猜得一清二楚了,让俞思冕满意的是,陈良居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对莫尽言也非常有礼,似乎颇知分寸。 陈良已经走近了,从莫尽言手里接过他们今天捞到的鱼:“大人,公子,船就放这儿吧,我已经安排人照看了。走,上车。” 莫尽言的脸一直热热的,有点不好意思面对陈良。俞思冕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就当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好了,省得大家都尴尬。” 莫尽言想想,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俞思冕接着又说:“小莫,明天你出发去东番,我让陈良跟着你去。他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陈良回过头来说:“大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莫公子。” 莫尽言顿觉更加尴尬了,连忙说:“那就谢谢陈大哥了。” 陈良笑笑:“公子不必客气。” 回到家,聂芸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玩,看见他们回来,抱着孩子过来:“鸿儿,叫舅舅,大舅和小舅。” 孩子还不会说太多话,看着俞思冕和莫尽言张了嘴呵呵笑,张开小手臂要莫尽言抱,这孩子很喜欢他。 莫尽言伸手接过来:“鸿儿真乖,小舅抱。” 俞思冕伸手捏了一把鸿儿的小脸蛋:“鸿儿真乖。”然后跟聂芸打了个招呼,进书房去了。 聂芸看着俞思冕的背影,问莫尽言:“小言,俞大哥还是没有成家吗?” 莫尽言滞了一下:“啊,没有。” 聂芸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怎么还不成家呢,年纪不小了。还有你,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姑娘成家吧,一个人孤单单的,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 莫尽言想说:“我有知冷暖的人了。”但还是呲牙自嘲道:“我这样的,什么都没有,哪个姑娘会愿意嫁我啊?” 聂芸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什么胡话呢,小言长得一表人才,看不上那些姑娘才是真的。这样好了,等夫君的事解决了,姐姐帮你去找一个好姑娘去。” 莫尽言尴尬摆手道:“还是不用了,谢谢芸姐姐,我自己找吧。”说着将鸿儿放到聂芸怀里,“我去找俞大哥商量一下明天出发的事。” 聂芸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不成亲,到底是为什么呢?”其实对于俞思冕不成亲,聂芸倒是不那么在意,毕竟这是她曾经心仪过的男子,不娶别的女人,她心里反而觉得有些庆幸,她只是个普通女人,还没那么宽的胸襟去祝福他和别的女人。只是莫尽言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兄弟,确实希望他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莫尽言跑进书房,大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 坐在桌前的俞思冕侧头看他:“怎么了,小莫?” 莫尽言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说:“方才芸姐姐说,要给我物色姑娘呢。” 俞思冕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么,等明天你离开之后,我把我们结契兄弟的事同她说说好了。” 莫尽言挨到桌前,低着头说:“要是芸姐姐不同意怎么办?” 俞思冕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你别担心,她肯定会同意的。”她就算是不同意,自己也要说服她同意啊,怎么能够让小莫心里有疙瘩呢。 “真的吗?”莫尽言有些不敢确定,因为他知道聂芸是恋慕过俞思冕的,虽然如今她已经嫁人生子,自己跟俞思冕在一起,她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的。 俞思冕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放心好了,我会说服她的。” 第二天,俞思冕亲自送莫尽言出城,扶他上了马。 “小莫,路上小心。不要着急赶路,如果遇上风雨天气,就多停留几天,一定要安全回来。我等你!” 莫尽言含着泪,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俞思冕:“俞大哥,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俞思冕又再三叮嘱陈良和陈平生:“陈良,平生兄弟,好好照顾小莫。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良点头道:“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公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 “好。那就拜托你了,陈良!”俞思冕点头,“小莫,一路顺风!” 莫尽言见实在无法再停留,便双腿一夹马肚子,驱马奔跑起来。他们的行程是一路往东,到长乐后下海,坐小船到达莫尽言大船停留的位置,这才出发去东番。 因为关龙飞之事的特殊性,俞思冕不能大张旗鼓地亲自去海上送莫尽言,只能秘密进行,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派出了最亲信的精锐将士二十多人,由陈良带着,一路护送莫尽言出海。 俞思冕目送莫尽言的背影绝尘而去,心里的忧心渐渐蒸腾起来。这个季节是飓风渐起的季节,万一碰上飓风,无论你多大的船,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的。 更何况这路上还有可能会遇上倭贼、海盗,甚至到了东番,也有可能被陆赛虎扣留,不愿意来救关龙飞。这种种变数,都是无可避免的隐患,他只能祈祷小莫一路顺利。 俞思冕回到府中,聂芸正在翘首期待,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俞大哥,小言走了吗?” 俞思冕点点头:“嗯。” 聂芸急切问道:“要多久才会回来?” 俞思冕道:“顺利的话,半月内便可返回。若是不顺,归期就无定了。”说到这里,他的神色越发黯然了。 聂芸将双手合十:“求佛祖保佑小言一切顺利。” 俞思冕看见聂芸这样,知道她也是关心小莫的,便趁机说道:“芸妹,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咱们进屋谈。” 聂芸点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俞思冕道:“坐吧。”伸手给她和自己各自倒了杯茶。 聂芸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俞大哥,是不是我夫君的事有什么……” 俞思冕摆摆手: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0 “不是你夫君的事。是我和小莫的事。” “你和小言什么事?”聂芸愣了一下。 俞思冕笑了一下:“是这样的。等小莫从东番回来之后,关龙飞的事应当也能解决好了,到时候我想和小莫举办个仪式。” 聂芸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仪式?” 俞思冕笑道:“我和小莫情投意合,想结为契兄弟。你们闽地是有这个习俗的,所以想一切都照这边的规矩来办,给我们彼此一个名分。到时候还得请你这个娘家人做个见证,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聂芸端着茶杯的手一僵,茶杯从她手中落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俞思冕看着那茶杯落下去,也没有去理会,只是挑着眉看着失态的聂芸。 聂芸愣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脸上僵笑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去拾茶杯碎片。 俞思冕淡淡道:“芸妹,算了,随它吧,一会儿扫走就好了。” 聂芸只好坐回去,手脚都有些无措,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扯了一张生硬的笑脸:“对不住俞大哥,有些失态了。” 俞思冕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聂芸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道:“既然你和小言都你情我愿,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会祝福你们的。” 俞思冕微笑起来:“那就谢谢芸妹了。” 聂芸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事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难怪昨日小言同我说,不想成亲。俞大哥,你是真的想和小言在一起吗?” 俞思冕认真地看着聂芸的眼,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点头:“是。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他。” 聂芸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十分的肯定,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她想起自己当初被拒绝的经历来,难道那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难怪要拒绝自己,不禁有些黯然。 俞思冕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当初小莫送我去古田的时候,他就想同我一起结契兄弟,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加之他年纪太小,心性未定,就没有答应。没想到他返回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搭上,我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有多懊悔。后来再遇到他,发现我们彼此心意未变,这才重新在一起。” 聂芸长叹了一口气:“命运真是奇怪,发生了许多我们身不由己的事。既然你们都有情有心,那我还是衷心祝福你们吧。小言每次看见我都有些躲闪,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俞思冕颔首:“他心思敏感。大约怕你会有疙瘩,所以都不敢亲口同你说。” 聂芸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个傻孩子,当年的事他还记着呢。我如今都嫁人生子了,还有什么好芥蒂的。”要说起来,自己才是那个不相干的人吧,他们两个情投意合,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俞思冕笑道:“芸妹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等小莫回来了,你能亲口同他说明白这话就最好了。” 聂芸点头道:“这个是自然。”又强笑道,“你们两个好事将近,我要备点礼物才行。” 俞思冕连忙摆手道:“这就不必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了,不麻烦芸妹了。” 聂芸道:“也没有什么,就是给你们做两身吉服。” 这让俞思冕不好拒绝:“既这样,那就多谢芸妹了。” 第65章 飓风 俞思冕自从莫尽言离开之后,每天都骑马到海边去观测海上的风浪和云层。生怕海面上凭空出现长浪,俗语云“无风起长浪,不久狂风降”;也生怕天空中出现馒头状的云层,这种馒头云又叫跑马云,因为谚语说了,“跑马云,飓风临”。 这些徵状都是飓风的征兆,是所有沿海渔民都必须牢记的格言。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八天,算一算,如果顺利的话,莫尽言一行人差不多该返航了。 第九天傍晚,天空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馒头云,很快便布满了天空。俞思冕心急如焚,祈祷这些云层立刻消散,然而直到天黑,快要看不清天色,都没有等到云层散去。 俞思冕双手合十,又把希望寄托在莫尽言身上,希望他此刻还没有出发。 这一夜依旧很平静,没有任何风雨,但是天气闷热得吓人,俞思冕坐在院子里,在心中不住地祈祷莫尽言此刻还未出发,想着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彻夜未眠,熬得双眼通红。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莫尽言此时真的没有出发。此行他们只花了五天时间便到了东番。因为带着关龙飞的信物,陆赛虎有心要救关龙飞,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莫尽言的提议。为了赶时间,他们请了很多当地人,将余下的七艘大船都下了水。 临出发的时候,莫尽言才发现一个问题:人手不够。 他们来的时候,俞思冕给他派了二十几名水师将士,他又去罗川集齐了一些关家子弟,加上原本在船上守船的那些关家子弟,总共不到六十人。 陆赛虎当时带到东番去的水手共有二十多人,这总共加起来,人数不到一百人。这些人分开来,开动两艘船是没有问题的,借助风力的话,三艘船也是可以的,这也就是说,还有五艘船无人操控。 所以要想将这八艘船都带回去,起码需要来回倒腾四次。陆赛虎试过在本地征水手,但是收效甚微,几乎没有土人愿意离开故土,他们怕一走就回不去了。 因为这个事情一耽搁,本来该第八天一早就该返航的事,被迫往后拖延了两天。而耽搁的这两天,正好遇上风云色变,飓风来袭。 大家躲在屋子里,都纷纷感慨,幸亏没有赶路,否则这样的风雨,十有八九是躲不过的。 莫尽言看着屋外合抱粗的大树被大风压得弯下了腰,有些根基浅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不由得担心那些刚刚入水的大船,不会被飓风刮得出什么问题吧。 许哥也老实地窝在莫尽言的肩膀上,也不敢出去找它的配偶。许哥今年春天结识了一只母雕,开始谈情说爱起来,甚至还在外头筑起了爱巢,有时候夜里都不回来。 刚开始莫尽言很着急,以为它被人猎了去,但它自己又回来了,不过依旧老往外跑。后来有一回看见它和另一只体型稍小的雕结伴双飞,这才明白它的去处。不过许哥一直都没有将它的配偶带回来给莫尽言看,大概是野生母雕不愿意接触人群。 莫尽言这次来东番的时候,消失好几天的许哥居然跟了上来,它的身后还远远跟着那只母雕,不过看见许哥落到莫尽言身上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1 之后,便没有再跟上来。 莫尽言摸摸许哥,轻声地说:“许哥,想你媳妇了吧?”这个时节正是鹰雕的繁殖季节,许哥出来好几天了,这刮着飓风,下着暴雨,它又不能飞回去,肯定很担心母雕。 许哥咕咕叫了两声,脑袋在莫尽言脸颊上蹭了蹭。 莫尽言贴着许哥的羽毛:“我也想俞大哥了。这起了飓风,俞大哥肯定担心死了,我要尽快早点回去才成。” 这时陈良过来了:“莫公子,现在怎么办?” 莫尽言抬起头来看他:“陈大哥,坐。我说了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或者小莫都行。” 陈良摇摇头:“这样不好,太失礼了。” 莫尽言笑道:“没什么失礼的。” 陈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说:“俞大人是我家大人,你是他的——夫人,以后也就是我的主人,不能失礼。”陈良想了半天,想出夫人这个称呼。 莫尽言一下子被惊得呛住了,咳了老半天,才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来看着陈良:“陈大哥,你别说笑了,哪来什么夫、夫人啊?” 陈良坚持道:“你与我家大人是契兄弟关系,我叫你一声夫人也是应当的。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还是叫你莫公子吧。” 莫尽言瞬间尴尬了,红着脸不自在地说:“原来陈大哥你一直都知道我和俞大哥的关系?” 陈良摇摇头,又点点头:“猜到的。” 莫尽言看着他,有些郁闷,难道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外人都看出来了? 陈良了然地笑道:“也不全都因为你的关系,是我家大人反应有些强烈了。那年我奉命去长乐找你们,得到你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大人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变得寡言少语,三年间,我见他笑过的次数用手指头都可以掐得过来。” 莫尽言的心揪了起来,原来俞大哥一直是在自责和悔恨中煎熬着。 陈良继续道:“你恐怕不知道,没有你消息的那几年,大人为你立了牌位,每天都要去祠堂静坐片刻,与你的牌位说上几句话。你知道那牌位上写的是什么吗?” 莫尽言心揪得疼痛难当,他咬着下唇,竭力控制着情绪,缓缓摇了摇头。 陈良缓缓道:“牌位上写着‘妻莫氏尽言’。” 莫尽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唰滚落下来,原来就算是自己死了,也都是值得的,他一直都在缅怀自己,难怪当初在南騀岛遇见自己时,他会激动成那样。 陈良见他落泪,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能做什么,只是郑重道:“莫公子,大人待你,情深意重。所以千万别辜负他,也不要辜负了自己。” 莫尽言不住点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竭力控制情绪道:“多谢陈大哥告知,尽言铭记在心,此生我定不负他。” 莫尽言的心此刻仿佛在糖水中和盐水中浸泡,一会儿甜蜜,一会儿酸涩,笑一时又哭一时。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是太值了,被他深爱如斯,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顷刻便想见到他的心情变得急切无比,真想如神仙一般,一个晃身,便到了他面前。 回去的心情变得格外迫切,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来回走动,企盼飓风赶紧过去,不能再让他等待了,他要马上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好在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天后,风收雨歇,乌云完全散去,碧空万里如洗,那飓风仿佛就如梦境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尽言和陆赛虎集合了所有的人力,开动了三艘船往回赶。飓风过后,海面上恢复了平静,从南而来的季风倒是不弱。莫尽言尽量拉开风帆,借助风力赶路。 因为风力自南向北的缘故,航线稍稍有些向北偏离,本来是直奔福清所属范围的牛山而去的,结果却偏向了梅花所所辖的长乐海域。莫尽言看着罗盘,不断地指挥大家调控着风帆的方向,以尽量减少方向误差。 离开东番的第四天,船已经进入大明海域,不巧的是,和一队倭船不期而遇了。 莫尽言爬上桅杆高处,举目眺望了一下,倭船共有四艘大船,数量倒是不多。只是己方的三艘船并未满员,每条船上只有三十来个人,与倭贼的人数肯定不是同一个等级。 陆赛虎在发现情况后,迅速向莫尽言的船靠拢,站在甲板上大声问:“小庄——小莫,现在如何办?”虽然莫尽言已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姓名,但陆赛虎还是习惯性叫他小庄。 莫尽言知道,三十人划一艘船,船速肯定快不了,被倭船追上是极容易的,手一挥,便做了一个决定:“陆二哥,我们将陈哥那艘船夹在中间,与倭贼拼了。” 他的船上都是水师官兵,战斗力自是不必说。陆赛虎的船上都是关家子弟,也是常沐浴战火的,尽管人数少,却都算得上是精锐,再加上他们这船制造得十分精巧,专为海上作战准备的,也是有实力跟倭船对抗的。只有陈平生率领的那艘船,船上的战斗力稍弱一些。 莫尽言的话刚落音,陈良便从包袱中拿出了响箭:“莫公子,我这里有大人给我备带的响箭,我们是不是先发个响箭求救?”响箭是俞思冕让陈良带上的,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便发射求救,兴许能派上用场。 莫尽言点点头,接过响箭,点燃引信,拉开拓木弓,迅速朝高空中射去,响箭在高空中“啪”地炸响开来,声音传出很远。连射完三发,这才与陆赛虎敲响号鼓,让陈平生的船向中间靠拢,三船连成一片,严阵以待倭船的来袭。 倭贼常年在海上横行,除了劫掠大明沿岸百姓,也打劫海上的商船。原因无他,天朝禁海,海上除了各国向天朝进贡的船只,余者都是私船,被抢了也是无处申冤的,所以是抢还是被抢,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一次,明显是倭船占优势,他们数量多,人也多,所以看见莫尽言他们的这三艘船,如同苍蝇见了血一样兴奋,很快便包抄了过来。 莫尽言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早早就在船上备足了弓箭,只是还没有火铳与火炮。 他沉着对船上的水师官兵道:“倭船比我们的小,但是倭贼数量比我们多,每条船大概有七八十人左右,我们不同他硬来。桨手们继续划船,注意与其他船只保持相同的速度,弓箭手们不可妄动,我们只等他们靠近时才射箭。” 这船上水师将士都是俞思冕的亲信,临走时俞思冕就交代好了,一切听凭莫尽言指挥。大家刚才看莫尽言射过那三支响箭,知道莫尽言的本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2 领都远在他们之上,所以没有不信服的,纷纷点头称:“是!” 倭船很快便追赶上莫尽言的三艘船,分东西南北四向围住。莫尽言因为要顾虑中间那艘船,所以自己无法灵活转动,否则以他的风格,不挨个吃下这些倭船才怪。 倭船刚一进入射程,莫尽言便将早就瞄准好的箭嗖的一声放了出去,那箭越过海面,从倭船上的射箭口稳稳飞了进去,直中射箭口后面那人的面门。 陈良在他旁边,看见他露这么一手,不由得喝彩道:“漂亮!” 莫尽言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没有做声,开始瞄准下一箭。 大家看莫尽言发了第一箭,便忍不住踊跃放箭,但由于臂力的差距,不少箭没到倭船便坠入了水中。 莫尽言连忙大声道:“大家量力而行,要在自己的射程范围内再放箭,我们的箭虽然不少,但也切忌浪费。” 大家都暗叫惭愧,纷纷屏声静气等待倭船的靠近。 但是那艘倭船被莫尽言射了那一箭之后,却是停歇了下来,不再积极靠近,等待它的同伴靠近。 莫尽言知道这一箭起到威慑作用了。他再一次搭箭弯弓,嗖的一声,箭稳稳地从第二个射箭口钻了进去。然后迅速起身。 第66章 援兵 他们的船一直是往西划去的,所以与西面来的倭船越靠越拢,对方船上的动静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莫尽言带着几个人躲在女墙后放箭,效果甚好,甚至还迫得对方往后退了好一段。他们这方射出的箭虽然不多,但是箭法精准,很少有落空的,一时间倒是镇住了对方。 倭船逼近一段,又被箭支迫得退开去一些,不断地在进与退之间徘徊。就这么僵持了个把时辰,对方渐渐发现了他们这三艘船的奥妙,只有两边的船有战斗力,中间的船则完全没什么动静。 倭贼开始改变策略,集中所有的箭朝中间的船只射来,而且还是沾着火油的火箭。虽然十有八九落不到船上,但是数量一多,也是不能被忽视的。 莫尽言暗道失算,这样下去,陈平生那条船迟早是会被毁了的。那艘船上没有几个会功夫的,莫尽言干脆让陈平生带着那些桨手在船舱中划船,甲板上根本就没有人。 莫尽言心中焦急,跑到船边大声喊:“陈哥,陈哥!” 陈平生从船舱一侧的出桨口探出头来:“什么事小言?” 莫尽言道:“陈哥你带几个人上甲板,甲板上落了火箭,想办法弄灭了,千万别让它烧起来了。” 陈平生点点头:“好。” 莫尽言又连忙补充道:“找几个身手敏捷点的,千万要注意躲闪敌人飞箭。” “知道了。”陈平生的脑袋缩回去了。 莫尽言还是不放心,那边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有,自己能不担心吗。 这时陈良又朝空中发了三支响箭。莫尽言捏紧了拳头,今日若是没有天降奇兵,他们今天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他估摸着陈平生那边的人已经上甲板了,便对身边的几名水师官兵说:“大家赶紧放箭,紧放一阵,为兄弟船打掩护,压住倭贼不让他们射箭。” 说完自己带头狠狠射了一箭,射完又接上下一箭。大家都会了意,数箭齐发。莫尽言干脆连拔两支箭,双箭齐发。这么一来,对方果然被暂时压住了,没有再放箭。 过了好一会儿,莫尽言听见隔壁船上传来陈平生的声音:“小言,火箭已经被清除了,火也被扑灭了。” 莫尽言松了口气:“好,陈哥你先回船舱,定时上来检查一下,别着了火。” 这时陆赛虎的船上“咣咣咣”又传来了鼓声,莫尽言一听,便知道是有人负伤的信号。不由得脸色暗沉下来,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吃大亏。 正有些一筹莫展,突然看见一支箭迅速朝身边的一个同伴身上飞来,他下意识地用弓一挡,将那支箭打落在地。 那人“啊呀”一声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谢谢莫公子出手相救。” 莫尽言摇摇脑袋,定下心神,开始再次拉弓射箭,无论如何,认输是不可能的,战到只剩自己一个,也不会让倭贼得手。他的心头猛然闪过俞思冕的笑脸,心不由得一疼:俞大哥,我一定努力活着回去见你。 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鹰嗥,莫尽言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许哥回来了。许哥自从天气一放晴,便马上弃了主人找自己媳妇去了,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莫尽言没看见,跟着许哥一起来的,还有一只稍小的母雕,而在它们下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队楼船。 陈良最先发现了那些楼船,不由得惊呼起来:“来了,来了,援兵到了!水师的船队到了。” 这话听在莫尽言耳中,如同天籁一般悦耳,他箭也不射了,从箭垛处往外张望:“哪儿?在哪儿?” 只见天际的那一端,出现了一队黑影,五艘、六艘,不对,是八艘大船。莫尽言心头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脚跟上。 许哥一声呼啸,从空中直直坠落下来,在快要落到船上的时候,又轻灵地滑翔了一下,灵活地翻了个身,落在了莫尽言胳膊上。 莫尽言喜悦得几乎喉咙都哽咽了,不住蹭着许哥的脑袋:“许哥,俞大哥说得没错,你真是个福星。” 许哥抬头朝天上大声鸣叫,莫尽言抬头一看,原来还有一只雕在天上盘旋着,看来是许哥的配偶。“许哥,你带媳妇回来了啊?”莫尽言笑着摸摸许哥的羽毛。 陈良跑到莫尽言身边:“公子,倭船开始退了。咱们追不追?” 莫尽言赶紧抬头去看,果然,那四艘原本围着他们的倭船此刻都离了原位,朝东北处仓皇逃去。“追!当然要追。” 莫尽言站起来,一边捋袖子一边大声对隔壁的船道:“陈哥,你的船原地待命,不要跟去了。我们去追,这下还让他们跑了,我就不姓莫!大家都放下箭,调整帆的方向,划船,追上那些倭船!” 说着跑到船中央,拿起鼓槌,“咚咚咚”敲响了进攻的号角。 陆赛虎听到这个信号,也很快擂起了鼓声,两艘船迅速划动起来,朝倭船追去。 船上的人都倍受鼓舞,立即各就各位,奋力划动船桨,朝倭船追去。 水师的楼船要比他们的船小,速度更快一些,等莫尽言的船快追上倭船的时候,楼船也便近了。 陈良站在船上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公子,公子,大人来了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3 ,快看,大人来了!” 莫尽言正意气风发地搭箭拉弓,准备给倭船尾巴补上一箭呢,听陈良这么一说,不由得一个踉跄,手上一抖,一支好好的箭就那么越过甲板,落到水里去了。“陈、陈大哥,你、你不会是哄我吧?” “我哄你做甚?你快看啊,就在我们后面那艘船上呢,船头站的就是他。”陈良拉住莫尽言,伸手指给他看。 莫尽言循着手指望过去,只见一个头戴银色头盔、身着黑色铠甲的将领站在船头,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那个是俞大哥吗?” 陈良笑起来:“那是俞大人无疑,这是他的战袍,我不会认错的。再说船上还有他的战旗呢。” 莫尽言再定睛一看,可不是,那迎风猎猎招展的青色大旗上,写的可不就是一个斗大的“俞”字,不由得笑逐颜开:“果真是俞大哥,太好了。”他兴奋起来,跑到鼓架旁,拿起鼓槌,拼命敲打起来。 仿佛是受到莫尽言的感染,很快,俞思冕的船上也传来了激烈的进攻鼓点。 莫尽言回头朝那艘楼船莞尔一笑,大声道:“俞大人,先灭了倭贼,咱们的账再慢慢算!” 俞思冕也大笑道:“行,本将军要看看你们的本领。” 莫尽言拿出两支箭,将手中的拓木弓拉起来,拉成满月状,豪气万丈地一松手,两支箭嗖地疾飞而去,双箭正中倭船上主帆的缆绳,只见一片飘摇,那片帆无力地萎落下来,船帆一落,船速便减了下来。 陈良拊掌喝彩道:“公子,好箭法!” 莫尽言抱拳谦让道:“过奖过奖!” 这时俞思冕的楼船也追了上来,与莫尽言的船齐头并进,他侧过脸来,一脸笑盈盈地看着船头的莫尽言:“小子好箭法,本将军要跟你比试一下。”说着也将手中的弓拉到十分,嗖地一声,正好射中另一艘倭船的帆绳顶端,不多时,那片帆也落了下来。 莫尽言抱拳笑道:“将军大人英明,小子佩服!” 要知道,那系帆的缆绳都是用竹条扭成的,极其坚韧,这箭若不是极其锋利有力,一支箭是不可能将缆绳割断的,而俞思冕正好选取了缆绳顶端磨损最严重处,是以一箭便将帆绳射断了。 四艘倭船,有两艘失去了主帆,速度一缓,很快便被莫尽言的船和水师的楼船包抄住了。莫尽言继续擂响战鼓,催促大家去追逐那两艘正在仓皇逃逸的倭船。今天他们军民联手,还让倭贼逃掉,以后还敢说剿贼吗? 俞思冕会意,也率了两只楼船追上来,一路追,一路射箭,一阵猛追痛打。 那两艘船终于无力再逃,硬着头皮来迎战,做最后的挣扎。说来这些倭船也很诧异,他们本以为莫尽言他们见了官船也会同他们一样溃逃,怎奈人家不仅不逃,还和官兵联手起来对付他们。这次真是栽倒姥姥家了。 莫尽言和俞思冕两人仿佛比着一般,你射一箭,我射一箭,谁也不让谁。搞得那些倭贼们叫苦不堪,因为他们的箭几乎箭无虚发,每一箭都会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 这一场军民联合战赢得十分顺利,而且赢得非常漂亮,以最少的损失赢得了最大的胜利。 战争结束后。莫尽言将海船与楼船并排起来,海船比楼船要高大得多,他将船板架在两船之间,好让俞思冕上船来。 俞思冕当下便弃了楼船,准备上他的海船,吓得楼船上的将士连忙阻拦:“大人,不能上去,这是海盗的船。” 莫尽言站在船边上抱拳道:“诸位大人,我们不是海盗,是民间的抗倭志士,此次有幸得诸位大人援助,小民心服口服,愿意献上所有海船投效朝廷。” 俞思冕回头笑道:“诸位放心,我这是上船去接受献礼。大人们若是不放心,也随我上船来便是。” 他的手下当下便命了一队将士跟上海船。 莫尽言与俞思冕对视着,眼神灼灼,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们肯定已经扑上去了。 莫尽言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十分有礼地说:“大人,请进船舱详谈。” 俞思冕含着笑点点头:“有劳带路。” 莫尽言带头,俞思冕紧随其后,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此刻,只要看到对方是平安的,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进舱房的时候,莫尽言先进去,舱房门口有点窄,只容两个人进出,俞思冕在舱房门口迅速捏了一下莫尽言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想死我了。” 莫尽言脸色一红,回头看了一眼俞思冕,用气声道:“这么多人在呢。” 俞思冕摸摸鼻子,嘻嘻笑了两声。有人的时候不许亲热,那就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吧。 不多时,陆赛虎也从另一艘船上过来了,这事莫尽言只是一个中人,具体情况还得由陆二当家和俞思冕详谈。 陆赛虎常年追随关龙飞辗转南北海内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生意人,他要为自己和关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陆赛虎言明关家献上所有的海船和十万两白银,朝廷要封关龙飞为武义将军,关龙飞率所有关家子弟听从朝廷调遣。 莫尽言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觉得陆赛虎的要求有些过火了,武义将军是从五品官员,比百户还高上一阶。 俞思冕倒是十分镇定,对方的要求仿佛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便颔首道:“你所提要求实属合理。当初我准备招安时便考虑到了,只是从五品以上官员,须向朝廷报备,并由朝廷任命方可任职。而从五品以下官员,则可由地方布政司任命,只需报备朝廷即可。今上雄韬武略,国力鼎盛,尤其是性情琢磨不定,报备朝廷则变数颇多。你们是愿意做从五品的武义将军,还是做正六品的昭信校尉?” 俞思冕并不直接以命令的语气同陆赛虎谈判,他只是将这所有的利害分析给他听,让他自己选择。任命一名昭信校尉,只需都指挥使司同意即可,而都指挥使司江城又是自己的世伯,这事办起来并不难。若是任命武义将军,这中间程序繁复,变数太多,俞思冕不想冒这个险,这样对小莫和聂芸都没有好处。 陆赛虎是个生意人,自然会权衡利弊,趋吉避凶:“这样,我须要同我大哥商量一番才行。” 俞思冕颔首道:“可以。余下的船只还要劳烦你亲自去带回来,我派两个百户的人手去协助接管。” 陆赛虎看了一眼莫尽言,又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好,我亲自去。”虽然他想尽快同关龙飞会晤,将更多细节确定下来,但是觉得还是先去东番接回他的家眷为好。 莫尽言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4 本来也想自告奋勇去接人,但被俞思冕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这都是关家的事,以后莫尽言就摘出来了,不用再搀和其中,俞思冕巴不得如此,怎么还肯让莫尽言去跑腿。况且这一趟跑得他魂都吓得快没了,哪里还肯再放他去涉险。 第67章 备嫁 事情甫一敲定,陆赛虎便和两百多名水师官兵驾了一艘海船前往东番。 办完这事,莫尽言如释重负,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瞬间轻了。俞思冕借口要参观海船,留在了莫尽言这里。等那些随行将士都退了之后,两个人都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莫尽言拉住俞思冕的手,满脸惊喜地问:“俞大哥,你怎么来了?” 俞思冕有些哀怨地看着他:“飓风一起,我在家里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调集船队,等风雨一过马上便出来了。我都在海上转了四五天了,幸而今天听见响箭的声音,要不然就你们这几个人,不给这几艘倭船包饺子包掉了。” “什么包饺子?”莫尽言有些不解地问。 俞思冕哈哈笑起来:“打个比方而已,包饺子意思就是被人包抄掉了。饺子吃过吗?面粉和成团,擀成皮状,里头包着肉馅。” “你说的那不是包子吗?”莫尽言是南方人,还真没吃过饺子,倒是吃过包子。 俞思冕笑着摇摇头:“非也,包子皮厚馅小,饺子皮薄馅大,比包子好吃。” 莫尽言咂巴一下嘴:“这么说我倒想尝尝了。”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坐下来,捏着他的手:“你平安无事回来了,以后想吃什么都吃,龙肝凤脑我都给你弄来吃。” 莫尽言打了个寒战:“那就算了。我还是只吃包子和饺子吧。谢谢你,俞大哥,让你担心了。”莫尽言真诚地道谢。 俞思冕温柔笑道:“谢什么。我要谢谢你才对,幸亏你没有乱跑,不然被那飓风吹到哪个仙岛上去了,我可就惨了,到哪里去找你啊。” “我不会乱跑的,我自小在海边长大,会看天气呢。”莫尽言安慰他。 俞思冕不太信任地撇撇嘴:“那你那年怎么被飓风刮到南騀岛上去了?” 莫尽言红了脸,嘿嘿笑起来:“这不是那什么,飓风太多变了嘛,谁知道它会回头再来呢。” 俞思冕轻轻摇头:“所以这些事都是预测不到的,还是小心为上。被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嗯,我知道了,俞大哥,以后会十分小心的。”莫尽言老老实实地说。 俞思冕笑起来:“这还差不多,以后我会好生看着你的,别想再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 莫尽言想到这些事差不多都解决了,以后真的可以一直陪着俞思冕了,心情不由得大好,满脸都是发自心底的明媚笑容。 俞思冕看得心痒痒,乘机邀功道:“我已经将我们的事和芸姑娘说了。” “芸姐姐她怎么说?”莫尽言迫不及待地追问。 俞思冕伸过脸来:“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莫尽言红着脸,伸手将他的脸推了回去:“去,也不看看什么场合。我知道,芸姐姐肯定是同意了,不然你也没这么轻松。”这还是在船舱里呢,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 俞思冕才不担心呢,陈良肯定会替自己守门的:“什么事都瞒不过小莫。你猜得不错,芸姑娘不仅没有反对的意思,还答应给我们做吉服呢。我看看,回去就替关龙飞结案子,咱们的事准备一下,下个月就可以办喜事了,初六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吧。小莫你觉得怎么样?” 莫尽言心中感慨了一下,敢情连日子都选好了,也罢,就那天吧,便点点头:“好。” 俞思冕看莫尽言的反应,居然连半点迟疑也没有,不由得喜形于色,原来小莫也同自己一样,十分期待这事呢,下月初六会不会太迟了点,要不回去挑个好日子,提前几天好了。 “回去我们准备一些请帖,请些亲朋好友来热闹一下。” 莫尽言顿了一下,迟疑地说:“俞大哥,这样没关系吗?”俞思冕是朝廷命官,不娶妻不纳妾,却大张旗鼓地结个契弟,会不会对他的前程有影响。 俞思冕仿佛预料到他心中所想,站起来走到莫尽言椅子边,将他拉起来,自己坐上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圈住他的腰,这才道:“小莫,不用担心。朝廷也没说不允许官员结契兄弟,本朝多少王公贵胄在家养小倌,大家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过就算了。我明媒正娶一个契弟,这哪里犯法了。” 莫尽言经过那次梅花所的除名事件之后,对朝廷官员指鹿为马的事心有余悸,他知道别人若要算计你,但凡有一点把柄,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他有些不安地说:“我们还是别弄大排场了,省得给有心人抓你的把柄。” 俞思冕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莫尽言,确信他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忧,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他摸了下莫尽言的脸:“小莫,别担心。别人要我的把柄,无非就是不想我坐这个位置,要真是有人想以此要挟,那我就算不做这个官,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若是有一天我罢了官,咱们就驾一叶扁舟,游走江湖去。” 莫尽言心里大为感动,动情地叫了一声:“俞大哥!” “不怕,小莫。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不能失去你。”俞思冕温柔地吻吻他的脸颊。 莫尽言鼻子一酸,伸手圈住俞思冕的脖子,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两行清泪缓缓淌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人在喊:“啊呀呀,怎么一下子来了两只雕!” “是许哥带来的吗?”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莫尽言立刻被惊动起来:“会不会是许哥和它媳妇来了?”说着拉起俞思冕便往船舱外走。 俞思冕拉住他:“等等。”伸手替他抹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弯起嘴角道,“好了,小莫以后不用害怕,一切有哥呢。” 莫尽言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跨步出了舱门。 陈良站在舱门不远处,见他们出来:“大人,公子。” 莫尽言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陈大哥。” 陈良道:“好像是许哥带着一只雕回来了,落在船头的船舷上呢。”说着伸手一指船头。 莫尽言赶紧跑去找许哥了:“许哥!” 许哥啁啁地大叫起来,但是并没有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5 朝莫尽言扑来,仿佛是在呼唤莫尽言一样。 莫尽言看见许哥紧挨着一只体型比它小一圈的鹰雕,不住地用喙为对方梳理羽毛,仿佛在安抚对方一样。 莫尽言大喜过望:“许哥,你把媳妇儿也带来了啊?”他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向船头。 那只母雕见莫尽言走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许哥咕咕地叫了两声,将它焦躁不安的情绪又安抚了下去。 莫尽言站住了,伸出胳膊:“许哥,来!” 许哥看看莫尽言,又看看母雕,一时间难以取舍,只咕咕咕叫个不停。 莫尽言也不急,只是伸着胳膊在那儿站着,耐心地等着。 俞思冕远远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和那两只雕互动,不由得浮出宠溺的笑容。 许哥终于忍不住了,拍打着翅膀飞上了莫尽言的胳膊,爬到肩上,冲着母雕咕咕直叫唤。母雕也咕咕回叫了几声,但是始终不敢上前,莫尽言试着走了两步,母雕没有动,但是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终于,在莫尽言离它还有五步之遥的时候,母雕拍打起翅膀,朝海面飞去了。许哥一看媳妇走了,连忙拍打着翅膀也追出去了。莫尽言看着许哥矫捷的身影,并没有出声阻止它,他不想让许哥为难。 俞思冕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小莫,不用太在意,那只母雕接受你还需要些时间。” 莫尽言回过头来,看着俞思冕,点头道:“我知道,毕竟它和许哥不同,它是野生的。” 俞思冕揽着他的肩:“说不定过不多久,许哥就带着一家子来到咱们家了。” 莫尽言笑起来:“会吗?” 俞思冕微笑颔首:“会的。” 不多时,许哥又飞了回来,爪子上抓着一只二尺来长的海鱼,从空中扔向甲板,朝莫尽言啁啁鸣叫了数声,然后扇动翅膀,直追高空中盘旋着的母雕而去。 莫尽言对着许哥大喊:“许哥,早点回来!” 许哥在云端一声长嗥,仿佛在回应莫尽言一样。 莫尽言望着只余下蓝天白云的天际,久久收不回目光,许哥长大了呢,它迟早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吗? 回头看身边的时候,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一直陪自己看着天,不由得微笑起来,这个人会一直陪着自己的呢。 俞思冕和莫尽言带着此次战役的战利品回到了水师港口。此役缴获了三艘倭船,击沉一艘倭船,歼敌一百余名,俘虏倭贼五十多名。当然,在给朝廷战况汇报中,少不了要书关龙飞的民间抗倭志士们一笔。 莫尽言回到俞思冕府中,再见到聂芸,颇觉得不好意思,仿佛有种抢了俞思冕的感觉。 倒是聂芸想得开,主动来跟莫尽言提及此事:“小言,等你姐夫的事办妥之后,你和俞大哥要办喜事,到时候你是回长乐,还是随我回去?” “啊?”莫尽言一头雾水,“回长乐干嘛?” 聂芸“噗嗤”一笑:“你难不成就直接从这里就嫁过来了?” 莫尽言结结巴巴道:“芸姐姐,你说什么笑、笑话呢?” 聂芸笑道:“说起来你们虽然非是普通的嫁娶,但在我们闽地,结了契兄弟之后,契兄一般会搬到契弟家去住,倒是跟入赘有点像呢。不过俞大哥这样,肯定是不能搬到你家去住的,只有你搬过来了。只是这结契约之前,最好还是分开几天吧,毕竟也都算是新人。” 莫尽言倒是没考虑这么多,红了脸道:“芸姐姐说的也对,那我回长乐去住几天?” 聂芸笑道:“嗯,到时候仪式就在长乐举办了,倒是颇符合结契兄弟的惯常规矩,在契弟家举行。” 莫尽言将这事同俞思冕一说,他倒是没什么异议,到时候多跑一趟,相当于自己去长乐将莫尽言娶回来。 只是这边关龙飞的事办起来并没那么快,俞思冕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福州,但这么一来,初六办喜事就有点太赶了。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下,将日子往后挪了一下,定在六月十六这天。聂芸也非常赞同,这样她和关龙飞就有充分的时间为莫尽言准备“嫁妆”了。 第68章 见长辈 这边聂芸和陈良替他俩操劳着结亲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唯一蒙在鼓里的只有陈平生一人了,但这些日子大家忙里忙外,也被他看出了些端倪。 莫尽言也不好意思再瞒着他,硬着头皮对陈平生道:“陈哥,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陈平生道:“有啥事就爽快说,咱们兄弟都是什么关系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莫尽言红着脸道:“下月十六,我要同俞大哥结契兄弟。” “啥?”陈平生吃了一惊,“你、你要结契兄弟?” 莫尽言点点头:“嗯。” 陈平生一巴掌拍在莫尽言背上:“你小子,蒙头蒙脑不出声,一出声就是大动静啊!瞒得哥哥好苦。”这一下完全没有留余地,就跟兄弟之间的玩笑似的。 莫尽言假装咳了几下:“陈哥,你轻点!这不是不好意思么?” 陈平生压低了声音,满脸好奇地问:“小言,你真跟那俞大人是这关系?”说着对了对大拇哥。 莫尽言红着脸点点头。 “嘿,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居然有这心思,你以前同我说他是你结拜兄弟,我看结拜兄弟是假,契兄弟是真吧?”陈平生笑得一脸促狭,“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莫尽言连连摆手:“没,我没喜欢过别人,就喜欢他一个。”心想,自己会喜欢俞思冕,不正是陈平生给点拨的么,说起来他还算半个媒人呢。 陈平生嘿嘿笑道:“只喜欢俞大人也很正常,长得那个俊哟,我还从没见过比他更俊的人呢。不过小言你也不差,跟俞大人,不,你比俞大人还好看么。”陈平生作势上下打量起莫尽言,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来,“就上回过年,你穿的那毛皮子衣服的时候,真俊!” 莫尽言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对了陈哥,到时候我要回长乐。” “回长乐干嘛?”陈平生有些不解。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说:“到时候俞大哥去那边接我。” 陈平生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来接亲嘛。该回去的,该回去的,到时候我先回去帮忙好好收拾一下院子。” “那就谢谢陈哥了。”莫尽言由衷地谢道,说实话,陈平生这人虽然说话有点糙,但是心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6 肠却实打实的热情。 数日后,陆赛虎带着所有海船回到福清,在万安所完成了交接登记手续。关龙飞很快便被释放了,摇身一变,便成了朝廷命官昭信校尉,专门负责海上巡防。 俞思冕承诺关龙飞,关家原本的那十几条船依然交由他指挥,只是这船的作用不再是走私,而是对付倭贼和追缉其余的走私船与海盗船。 不过在上任之前,得先向福建都指挥使报备。报备一事本来可由公差去办,这次俞思冕主动将这事揽下来了,他要带莫尽言去福州拜会一下江城夫妇。 “俞大哥,我们还是不去拜会你的长辈了吧。”莫尽言对俞思冕提出要带他去见亲戚有些迟疑。 俞思冕将礼物放进礼盒里,转过头来对他道:“怎么了?” 莫尽言不做声。 俞思冕笑起来:“没事,不用怕,那是我的一个世伯,他夫人和我娘是闺中姐妹,小时候待我挺好的,正好这两年也调到福州来了,我们去拜访一下,让长辈知道我们的事。” 莫尽言只断断续续听俞思冕说起过他的家世,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从小就没了娘,不过他爹似乎没有自己爹那么好,很小就把他送到师门学武去了,虽然出身富贵,其实也并不比自己的童年更快乐。 “这样啊,那是该去拜望一下。”凡是对俞大哥好的人,那就都是值得敬重的。 俞思冕安慰地摸摸他的手:“别担心,世伯和世伯母都是极好的人,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说不好江城夫妇会不会接受莫尽言,但是他并不打算雪藏莫尽言,将他介绍给自己的亲戚朋友,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和认可。 俞思冕带了莫尽言和一队亲兵,打马上路,溯江北上,很快便到了福州盆地。 福州城就建在这盆地之中,城中遍植榕树。据传北宋时期的一位太守在福州府衙前种了两棵榕树,并号召全城百姓栽榕,自那时起,福州百姓世世代代皆种榕树,故此地又有榕城的美誉。 入得城来,放眼望去全是蓊蓊郁郁的榕树,满眼葱绿,触目生凉。道旁的榕树枝上密密挂满了榕树的根须,如老人的胡须一般绵长浓密,颇有意趣。 俞思冕并不直接去江府,而是带着一行人住进了驿馆,先歇了一天,第二日才带着莫尽言和陈良去了江府。 江府的门房倒是极有眼色,一见俞思冕便认了出来:“原来是俞大人大驾光临,这边请。” 俞思冕客气道:“有劳门房大哥带路了。你家大人可在府上?” 那门房道:“大人此刻尚在衙门,午时才得回来,夫人倒是在的。”那门房顺道叫了一名小丫鬟,让她赶紧去通知夫人。 三人刚到了前厅坐下,茶尚且还未斟上,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了。人尚未到,便听见一个喜出望外的声音响起:“可是思冕到了?” 俞思冕连忙站起身来,莫尽言见状也赶紧起来。俞思冕刚跨前一步,尚未来得及见礼,便有一团深紫色的身影扑了过来:“啊呀呀,果真是思冕。怪道我这两日眼皮跳得厉害,原来是有客到了。思冕你可不厚道,你怎的这许久都不见来看我们?”江夫人抓住俞思冕便是上下好一顿打量,不住说瘦了、黑了。 俞思冕连忙请安问好:“伯母近日安好?一直想来拜望伯母的,只是思冕一直忙于公务,近日才抽出时间来福州。” 江夫人佯怒道:“是不是你伯父给你安排的事情太多,所以你忙得抽不开身?等他回来我就骂他去。你该多抽空来陪陪我这老人家,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想说点京城旧事都没人搭腔。” 其实俞思冕比她离开京城的时间更久,恐怕共同话题也没几个,无非就是那些道听途说的京中轶事。 俞思冕笑道:“是,是,以后思冕定会多抽点时间来陪伯母说话。对了,伯母,我今天带了个人来见你,这是我认的弟弟,莫尽言,小莫。” 莫尽言听见他只介绍自己是弟弟,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他生怕俞思冕一开口就跟人说“这是我契弟”,让双方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连忙乖巧地上来打招呼:“夫人!” 江夫人松开俞思冕的手,转过脸来打量莫尽言,立即笑逐颜开:“呀,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样俊啊。思冕,我看比你也不遑多让呢。” 莫尽言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话,他从小缺母爱,素来不擅长跟女子打交道,尤其是年长的女性。 俞思冕笑嘻嘻道:“伯母,我这个弟弟长得好吧?他本领也不小呢,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是个将相之才。” 江夫人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上上下下打量:“哎哟哟,果真这么能干啊?你打哪里认来的啊?” “在江边捡到的。”俞思冕半玩笑的说,确实是在江边捡到的,但是被捡到的那个,是他自己。 江夫人显然不信,白他一眼:“就跟我贫嘴吧。对了,你们的行李呢?” 俞思冕道:“伯母,我们住驿馆了。” 江夫人竖起柳眉:“思冕,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跟伯母生分了吧,上次来都是住我家里的,这次怎么能住驿馆呢。赶紧收拾收拾,搬到府里来。” 俞思冕赔笑道:“伯母,这次我们来也是为了公干,带了不少人过来,住驿馆方便些。” 江夫人性格有着北方女子的爽直,她手一挥:“我可不管,那些人住驿馆就住驿馆,你怎么能够住驿馆呢?驿馆不干净,又吃不好,来我家做客住外头,这是什么理儿。兰芬,去收拾出三间客房,安排俞公子和莫公子住下。” 一个干练的丫鬟恭敬答道:“是,夫人。” 俞思冕见推辞不过,只得道:“伯母,不用收拾那么多屋子,我和小莫住一间便可。” 江夫人不明就里:“又不是没有房间,何须挤一间?” 俞思冕还要说什么,被莫尽言悄悄掐了一把。俞思冕回头看他,莫尽言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俞思冕笑道:“那就有劳了。”你安排就安排,去不去住那是我的事。 俞思冕和莫尽言陪着江夫人一直聊到午时,江城终于下衙回来了,少不得又要寒暄一阵。 吃过午饭,俞思冕和江城去书房聊公事去了,江夫人则拉着莫尽言在花园内的凉亭里聊天。 “尽言今年贵庚几何?”江夫人有着这个年纪女人的共性——热情,爱关心年轻辈的私事。 莫尽言被江夫人文绉绉的问法弄得有点尴尬:“回夫人话,我今年二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7 十了。” “可成家未?”江夫人兴致勃勃地问。 莫尽言有些脸红,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很快了。 江夫人双眼发光:“尽言是哪里人士?家里是做甚么的,可还有什么人?” 莫尽言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热情,垂下眼帘道:“我是长乐人士。家里原本是打渔的,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 江夫人立即母性大发:“呀,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跟我们思冕也差不多少呢。他从小就没了娘,爹又不管他,相当于没爹,还有两个姨娘和姨娘生的几个弟妹对他虎视眈眈的,也是个怪可怜的孩子。” 莫尽言竖起耳朵,他从未听俞思冕说起过姨娘和弟妹的事,原来他小时候真比自己还可怜,没爹娘疼爱还不算,还要受人挤兑刻薄。 江夫人又继续说:“思冕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我本来以为等他长大了、成家了,总会有人疼他吧。结果倒好,他刚来福建那会,听说在这里娶了门亲,结果那女子没福气,年纪轻轻就没了。我说让他再娶,结果他说心愿未了,愣是不愿意。哎,这样下去哪里是个事!” 莫尽言闻言心中大震,这事若不是他听陈良提起过,哪里知道江夫人口里提起的亡妻就是自己。他的心紧紧缩成一团,泪盈满眶,几乎要滚落下来,俞大哥以后会有人疼了,他们不爱,自己来爱。 江夫人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尽言,你见过你那嫂子吗?” 莫尽言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掩饰了一下情绪:“应该——见过的。” 江夫人没有注意到“应该”两个字,只是热切地问:“那姑娘怎么样?是不是个极好的人,不然思冕怎么会一直念念不忘。” 莫尽言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是很好。”夸自己他还真不在行。 “原来如此。”江夫人叹口气,颇有些惋惜,“你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吗?” 莫尽言摇摇头:“不知道。” 江夫人有些失望,身体稍稍往椅子里靠了靠,换了个话题:“尽言你可曾有心仪的姑娘?” “没有。”莫尽言有种想逃跑的冲动,怎么这江夫人谈的全都是嫁娶问题啊,俞大哥和江大人的事情谈清楚了没有,赶紧找个借口来把自己带出去啊。 江夫人哪里知道他的心事,兴致勃勃地问:“你可有什么要求,我为你介绍一个啊。” 莫尽言连连摆手:“多谢夫人了,还是不用了。”莫尽言天生实诚,要换了个滑头点的,肯定会随口答个有了,便推辞掉江夫人了,反正江夫人也不会追着去管他有没有成亲。 江夫人奇怪道:“咦,我说你们兄弟两个怎么了,他不成家,你怎么也不成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莫尽言红了脸,他总不好说:我们两个马上就要成家了。 第69章 开诚布公 江夫人还待要继续劝说莫尽言,园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啊,老鹰!” 莫尽言闻声望去,原来是两个正在园子边上摘花玩的小丫鬟发出来的。只见花园边上的刺桐树上,一只大鸟正停在树上,啁啁欢叫个不停,可不正是许哥? “许哥!”莫尽言也顾不得礼节,连忙站了起来,同江夫人告了个罪,跑去接许哥去了。 许哥听见莫尽言的声音,呼啦一下就飞过来了,引得几个小丫鬟惊呼不已。 莫尽言伸出胳膊,让许哥落上来,自那日自海上一别之后,许哥就再也没露过面,没想到今天居然追到福州来了。莫尽言伸手爱怜地抚摸着许哥的脑袋,许哥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显然也甚是想念主人。 江夫人不愧为将门女眷,初次见到许哥这样的大型猛禽,并未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在一旁冷静地看了片刻,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尽言,这鸟可是你养的?来,过来给我瞧瞧。” 莫尽言连忙将许哥送过去给她看,并且解答江夫人的一切疑问,总算是成功地转移了之前的话题。 俞思冕谈完事来找莫尽言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女人围着莫尽言和许哥叽叽喳喳的热闹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可以相见莫尽言的尴尬和窘迫,因为他比自己还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三两步赶过来替他解围。 莫尽言看见俞思冕的身影,总算是吁了一口气,有人来帮自己了。 晚上在饭桌上,江夫人又提起了那个话题:“思冕,你该成个家了。我家南安比你还小两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江南安是江夫人的次子,在京城为官。 江夫人有两子一女,均已成家,两个儿子北定和南安都在各地做官,不在他们身边,是以老两口膝下虽有儿孙满堂,却极其寂寞。这也是江夫人如此关心俞思冕的缘故,横竖无事,便想替他做媒给牵个红线,也算是替已故的老姐妹尽一点为母之心。 莫尽言一听江夫人旧话重提,便赶紧将脸埋进碗里,埋头吃饭。 俞思冕瞥见他的动静,便微笑道:“其实这次来,除了办公事,就是来向伯父伯母报喜的,我近日就要成亲了。” 莫尽言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打翻饭碗,他抬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俞思冕,他不是现在就要说出来吧。 江城和江夫人一听大喜,江夫人追问道:“果真?娶的哪家的姑娘,好日子定在哪天?” 俞思冕迟疑了一下:“伯父伯母,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跟你们详细说。”俞思冕还是决定先把话吞回去,万一两位长辈太过激动,这顿饭估计都吃不好了。 江夫人是个急性子,迅速吃完了饭,等着大家放下碗。江城倒是个慢性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看起来似乎一时半会儿都解决不了。 江夫人一急,便冲着他说道:“老爷,你赶紧吃吧。别一会儿吹号角了,你的馒头还只啃了一半。” 她说的这个事是有典故的,话说当年江城还是个千户长的时候,随帝北征,战况紧急,吃饭时间短促,大家都狼吞虎咽塞满肚子了事。但他性子极缓,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地吃,一顿饭才吃了一半,冲锋号角就响了起来,他是千户,得带头冲锋,无奈只好将馒头揣进怀里,准备等冲锋过后再吃。 战情凶险,那一仗从中午一直打到天黑才歇,吃晚饭的时候,江城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半个馒头,拿出来一看,早就成了面饼了。这事被他的同僚看到了,便当做笑话这么流传了开来,并被大家惦记了几十年。 江城不疾不徐地喝完一碗汤,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一把嘴,慢条斯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8 理道:“急什么,打仗这事急不得,一急就坏事。”这倒是真的,掌控大局的人,往往需要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的。 江夫人见他放下碗,也不跟他啰嗦,赶紧招呼仆人将桌子收了,倒上茶来。 莫尽言趁话题还没开始,便站起身来:“江大人、江夫人,我要去喂一下我的雕去,你们慢谈。”说完便开溜了,他可不想留在这里当靶子。 江夫人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催促俞思冕道:“思冕,赶紧说说,你的喜事什么时候办,娶的哪家的姑娘?”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噙着笑道:“伯父伯母,还记得我以前同你们说起过的亡妻吗?” 江夫人点点头:“当然记得。”不过这个日子说亡人做什么,不是都要娶新人了吗? 俞思冕垂下眼帘:“当时我以为他在那次意外中丧生了,其实他并没有死,被人救了。” 江夫人身子有些不自觉的前倾:“那你找到她了?”这又说要娶亲,不是有些对不住前头那个? 江城也捻着胡子道:“是不是你两面为难了?” 俞思冕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不是,我现在要娶的,就是他。我们之前只是有个婚约,并未来得及成亲。” 江城和江夫人都大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是啊。”俞思冕笑得非常开心,“这真是上天补给我的机会,真是太眷顾我了。” 江城问道:“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思冕贤侄如此念念不忘呢。” 俞思冕笑道:“他不是个姑娘。” 江夫人吃了一惊:“啊?难道是谁家的孀娥?”所谓孀娥,指的是别人的寡妻。 俞思冕摇头道:“不是,你们都认识的,就是小莫,莫尽言。” 江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啊?你说尽言?” 江城正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闻言一下子全喷了出来,这个稳重沉着的老将军显然也给惊到了。 江夫人结结巴巴道:“思冕,你不是在说笑吧?”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江城倒是很快冷静下来:“我听闻这闽地倒是有男子互结为契兄弟的事情,莫非你们也要结契兄弟?” 俞思冕点点头:“正是。” 江夫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思冕,你不是这闽地人,这事可不能随便入乡随俗啊。要成亲,自然该娶个正正当当的姑娘才是,怎么能娶个男人呢?这成何体统!” 俞思冕恭敬道:“伯母息怒。这事且听我细说来:当年我奉命南下赴任,谁料遭人暗算,身边几乎所有的随从都被买通,他们趁我晕船不适之际,在我的食物中下了软骨散。我差点命丧于闽江之上,正巧被小莫救了。那孩子天性烂漫率真,为人善良又热情,我喜欢得紧,便有了结契兄弟的念头,但是当时他太过年幼,便想等他稍稍长些再做决定,孰料他差点死于倭乱。我当时以为他已命丧黄泉,对自己当初没有做的决定懊悔不已。如今我与他重逢,我们对对方的感情都未曾变过,所以便不想再留有任何遗憾了。” 江氏夫妇一时间都无了话,上次俞思冕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失了一魂一魄似的,连笑容都十分勉强。今天看见他,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仿佛灵魂被补全了一样,可见这人对他的影响之大。 江夫人叹了口气,与江城对视了一眼,道:“思冕,你真的要结契兄弟,不再考虑一下?”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伯母,我已经考虑得够久了。” 江城道:“思冕贤侄,这闽地的契兄弟习俗我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最终还是要各自成家的。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何不就干脆成家算了?” 俞思冕道:“我是要成家,但只和小莫成家,我不会另外再娶,这一生,我们就是对方唯一伴侣。” 江夫人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可是这样,你爹娘怎么想?” 俞思冕垂下眼帘道:“我娘若是地下有知,她定然是不会责怪我的。我若是能够与自己的爱人相知相守,她定然是欣慰的。” 俞思冕的母亲,与他父亲曾经被称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然而他那个以风流著称的父亲却是个多情的种子,妾室纳了一房又一房,没过几年,他母亲便在郁郁中香消玉殒。 江夫人拿起帕子拭泪,好姐妹的遭遇,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惜,哎! “至于我爹,恐怕也无暇顾及我。要抱孙子,有的是人给他生养。”俞思冕有些自嘲地笑。 江城夫妇最终无言以对,他们不是俞思冕的父母,只是一个长辈,也无权利去勒令他怎么做。俞家的香火,也不必他们去操心。他们更愿意看到俞思冕过得好,过得幸福,这样这觉得于九泉下的故人无愧。 江城点了一下头:“我们虽是你的长辈,却也无权过问你的私事,既是你自己选定的,我们也不好干涉。只是这契兄弟一事,古人虽也有分桃断袖之说,但毕竟也只当风流轶事取乐。真正只有两个男人一起生活的不说没有,那也几乎是凤毛麟角了,毕竟这伦理纲常算下来,光这香火一事,就足以让人妥协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必定是不会容易的,你自己要想明白了。” 江夫人用手绢拭干眼角的泪水:“思冕,你什么时候想娶妻成家了,跟伯母说一声,伯母帮你寻个好姑娘。” 俞思冕听到这句,差点笑起来:“谢谢伯父教诲,思冕谨记在心。伯母,谢谢你的关心,小莫是个极好的孩子,我不会辜负他的。” 江夫人叹道:“我知道你随了你娘,是个心眼特别实的人,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但是也保不定人家孩子有心想续个香火,你又何必那么死心眼呢。” 俞思冕微笑道:“小莫不会的。但若是他真那么想,我就放他去。”小莫会想娶妻生子吗?不会的,那孩子心思恐怕比自己还专注呢。这一辈子,自己有他就够了,他既是他的妻,也是他的兄弟,还是他的孩子,自己永远都不会觉得有遗憾的。 第70章 船厂 莫尽言出门之后,喂完许哥,就一直坐在院子里不敢进去,他不知道里面的谈话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江城夫妇的态度,怕进去徒添尴尬,只好一直在外面等着。 陈良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来:“公子。” 莫尽言抬头:“陈大哥。” 陈良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大人呢?”陈良并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是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09 什么,只是奇怪俞思冕怎么没来陪他。 莫尽言有些讷讷地说:“俞大哥在里面陪江大人和江夫人说话。” 陈良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心思转了转,便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公子别担心,大人会处理好的。” 黑暗中,莫尽言红了脸,陈良真是什么都知道:“谢谢陈大哥。对了,陈大哥,你知道俞大哥家里的情况吗?”今天看到江城夫妇,莫尽言才想起来俞思冕家里还是有长辈的。自己孤身一人,什么决定都可以自己说了算,无需顾虑他人的感受,但是俞大哥不一样,他家里还有长辈呢,这么大的事,长辈岂能袖手旁观。 陈良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只知道大人的父亲在京城为官,旁的都不知道了。”陈良是俞思冕上任稳定下来之后找的亲随,俞思冕上任途中,本来带了一个贴身小厮,但是在船上的时候也不幸遇害了。 陈良又道:“公子你不必担心,我看大人的父亲也并不怎么管他的样子,这些年他每年都着人送礼品回去,但是从未见那边回过什么礼,也极少有书信往来。” 莫尽言心一痛,原来俞大哥受冷落至此吗?他从不跟自己说起这些,定是怕自己替他难过吧。 这时黑暗中响起俞思冕的声音:“小莫!” 莫尽言一喜:“俞大哥。”又小声地对陈良说,“陈大哥,俞大哥来找我了。” 陈良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俞思冕循声走到莫尽言身边:“小莫,你在这里。” 莫尽言抱着许哥站起来:“俞大哥,你们说完了?” “嗯,说完了,都说开来了。”俞思冕的语气很轻松。 “那他们——”莫尽言迟疑地问出口。 俞思冕搂住他的肩:“江伯父和江伯母都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好好过,叫我别辜负了你。” 莫尽言半真半假地听着,江大人夫妇又不认识自己,断然不会如此关心自己,怕是说反了,担心自己会辜负俞思冕吧。不由得微微一笑:“那真是太感谢他们了。” 俞思冕道:“天色晚了,今天赶了半天路,咱们去睡吧。” 俞思冕带着莫尽言走向自己的房间,莫尽言道:“俞大哥,我住在隔壁呢。” 俞思冕笑道:“咱们睡一间就好了,在家也是这样的啊。” “可是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呢。”莫尽言红着脸说。 “有什么关系,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定然不会说什么的。”俞思冕不以为然。 莫尽言的头摇得似拨浪鼓:“还是不妥,这会让江大人和江夫人觉得我们太不懂礼节了,在别人家做客,我们还是注意点吧。” “那好吧。”俞思冕最终退了一步。 莫尽言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就着已经备好的水洗了个澡,上床躺下了。一个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累得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一声门响,有人轻手轻脚进来了。 “谁?”他惊吓了一跳。 “小莫,你是不是睡不着?我也是,没你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你了。”俞思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快便到了床边。 莫尽言哭笑不得,他哪里有睡不着。 俞思冕很快钻进床帐,爬上床,将莫尽言抱在怀里:“还是抱着小莫比较安心,这样才能睡得着。” 莫尽言转过身,将自己的头靠在俞思冕的肩上,非常乖顺地躺好了。 俞思冕心下大喜,在莫尽言额上轻轻一吻,嘴角弯了起来,这样的小莫才乖啊。 到底还是在别人家,俞思冕也有点顾忌,除了抱着莫尽言睡觉,也没做别的出格的事。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便悄悄地起来了,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到底还是担心别人对莫尽言有看法。 第二天,俞思冕带着莫尽言逛福州。福州到底是州城,比起长乐和福清来都繁华得多,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各色商铺琳琅满目,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于此,货品更是东西南北样样齐全。 俞思冕带莫尽言来福州,除了拜望长辈,自然还是想采买一点物品。他们这虽然不算婚礼,但也相当于婚礼了,仪式没人家那么隆重,但自己却不能马虎不是。 江夫人听说他们要采买喜事用品,连忙自告奋勇来当参谋,俞思冕是自己好姐妹的儿子,怎么也不能草率了啊。 女人大约天生就是爱买东西的,江夫人又是极其爽利的人,看中了就买。结果由江夫人做主,俞思冕和莫尽言很快便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光成衣和布匹就买了一大包。 莫尽言看着陈良和一个江府小厮怀里捧着的和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不由得扶额,这幸亏自己和俞大哥都是女的,要不然胭脂水粉都要买一大堆吧。也幸亏离得远,许多东西块头太大不易搬运,也省下了许多。 江夫人满面喜色,仿佛全然忘记了昨晚还在为他们是两个男人而纠结,左看看,是英俊潇洒的俞思冕,右看看,是俊美无双的莫尽言,真是赏心悦目,让人自豪。这么好看的两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子侄,一路上感受着那些妇人媳妇不住飘过来的艳羡目光,让人觉得倍有面子。 逛一天街,莫尽言觉得这比练一天功累多了。莫尽言趴在自己房间里的桌子上:“俞大哥,咱们明天不去逛街了吧?”他想起江夫人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由得变成苦瓜脸。 俞思冕笑了起来,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不去了,就跟江伯母说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余下的我们回去自己买去。” “那你去跟江夫人说去。”莫尽言想起江夫人那样子,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人。 俞思冕道:“明天我们一早就出门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尽言将脑袋从桌上抬起来:“去哪里?” 俞思冕神秘一笑:“保个密先。” 不知道俞思冕同江夫人怎么说的,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坚持第二天再去逛街,只是说:“你们既然有事要忙,那余下的东西我列个清单与你们,你们记得回去自己一一买齐。” 俞思冕连连点头:“谢谢伯母,我们一定会买齐的。” 莫尽言偷偷松了口气,跟俞思冕悄悄做了个鬼脸。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俞思冕将怀里的莫尽言叫醒来:“小莫,起来了。” “嗯?俞大哥,什么事?”莫尽言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我们今天要去个地方的,你忘了?”俞思冕揉揉莫尽言有些迷糊的脸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0 ,这个迷糊的小莫最可爱了,完全不设防的样子叫人情不自禁想亲两口。想到做到,俞思冕的唇已经落上去了。 莫尽言被他一亲,完全醒过来了:“啊,我想起来了。”俞思冕是说了去一个地方,他以为是敷衍江夫人的,没想到是真的。 莫尽言赶紧推开俞思冕,三两下穿好衣服:“去哪里?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早点去好。到了地方之后你保准还会嫌我们去得晚呢。”俞思冕笑道。 这让莫尽言的好奇心更重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洗漱完出门的时候,陈良已经牵着马在大门口等着了,与陈良一起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俞思冕给莫尽言介绍:“这位是江大人身边的长随江三江大哥,今天陪我们去那里。” 莫尽言同对方打过招呼,心里越发好奇,到底是去哪里,还需要江大人的长随作陪呢。 朝阳未升,晨露沁凉,几人上了马,一路往城东门跑去。到了东门,城门才刚刚开启,四人是第一拨出城的人,门外停满了等待进城做生意的小贩,朝露栖落在那些新鲜的菜蔬果子上,显得格外水灵生嫩,笼子里的鸡鸭咯咯嘎嘎地叫着,显得格外繁华。 莫尽言一边走一边看热闹,倒是颇为新奇,因为长乐并没有这样四面围墙的砖石城墙,所以就从无这种等城门开的经历。 他一面看,一面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年连江城被倭贼围攻,就是因为缺了一面城墙的缘故,倭贼才趁虚而入,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后来连江城的县令下令重修那一面城墙,却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死了的百姓却再也无法复生了。 长乐与福清都不靠海,城墙都是数百年的土城墙,因为修葺不善,那城墙已失去了防护的作用,这幸而是没有遇上大规模的倭贼侵袭,一旦有危险,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莫尽言一面想,一面惊出一身冷汗来,也忘了打马向前,不知不觉便慢了下来。俞思冕勒住马缰绳,驱马跑回他身边:“小莫,怎么了?” 莫尽言抬头看见俞思冕关切的眼神,不由得回了一个安抚的笑脸:“没事,俞大哥,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俞思冕追问,这事必定是困扰到小莫了,他才这么苦恼。 “就是在想,长乐和福清似乎都没有福州这样的砖石城墙,若是倭贼像当年围攻连江城一样攻城,那就麻烦了。”莫尽言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俞思冕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我的小莫果然是忧国忧民的典范,比许多身在其位的人都想得周全。这事我早已考虑到了,现在正在让各县令动员各地富户捐款修城墙呢。等秋收过后,城墙应该可以开始动工了。” “真的?”莫尽言喜出望外,俞大哥简直太神了,到底是做大人的,果真还是比自己见识广些。 俞思冕挑一下眉:“事情解决了,赶紧走吧。” 莫尽言笑道:“好。俞大哥,咱们来比试一下,看谁先到那个岔路口。”说罢一夹马肚子,“驾”一声冲了出去。 俞思冕哈哈笑起来:“好小子,你使诈,等我追上你看怎么惩罚你。” 然而他们的目的地岔路口距离太短,还未等俞思冕的马发威,莫尽言已经到了目的地,他勒住马神采飞扬地说:“俞大哥,我赢了你!” 俞思冕挑眉,打马从莫尽言身边冲过去:“小莫,继续比啊。看谁先到江边。” 莫尽言急忙驱马追上去:“俞大哥你使诈!” 陈良在后面颇有些会心地笑起来,这两个人,总算是在人前放得这么轻松了。 莫尽言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森严大门上的黑底金字牌匾:“福州造船厂?俞大哥,这里是福州船厂?”莫尽言的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拔高。 俞思冕得意地点点头:“正是,我们难得来一次福州,我知道你一直想来看看,就带你过来了。” “可以进去吗?”对于福州造船厂,莫尽言是慕名已久,做梦都想来看一看,今天居然就到了,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俞思冕笑道:“当然可以。走啊。”推着莫尽言向前。 第71章 珍宝 看门的守卫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江三随后过来,递给门房一纸文书,门房看了一下:“诸位大人请进。” 原来这福州造船厂所造之船多为战船,算是兵家重地,所以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便参观的,须得经过专属衙门批准,才能入内。当然,俞思冕也是有批准进入的权力,只是这次江城安排江三为他们带路,便顺便由都指挥使司出具了证明。 船厂是临江而建的,主要生产大型海船——“大福船”,许多大型船只就直接在闽江面上打造,船成之后,将下层支架一撤,船便直接入水了,这样一来,省时又省力。 福州船厂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福建临海,航海事业发达,经验富足;泉州曾是前朝最大的造船基地,故福建的能工巧匠数量极多,技艺超群,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优。 福州船厂的规模仅次于京城的龙江船厂,而京城船厂的根源也源于闽地,许多优秀的匠人都是从福州船厂征调去的。 因本朝的禁船运动和海禁,福建的造船工匠和技艺大量流失,又加之京城抽调最优秀的工匠,故此福州船厂每年出产的船只规模与数量都极其有限,这才连各卫所的船只都供应不上。 但纵是这样,也令莫尽言向往了许久,毕竟这是官船厂,造任何船都是合理合法的,且人力财力富足,不像私人造船那样捉襟见肘。并且一个造船厂再没落,也必定会有身怀绝技的船匠师父,会有他人所不及之处。 俞思冕一行人进了船厂,便有船厂的小官员迎上来,要给俞思冕作向导。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道:“俞大哥,我们能不能自己看?” 俞思冕便对那官员道:“不劳烦周大人了,您给我们找个熟悉地形的小厮带路便好,我们自己随便看看。” 那姓周的小官忙叫了个伶俐的小厮过来带路,自己则走了。 莫尽言进了船厂,就好似鱼儿进了水一样,一个接一个作坊看过去。 到底是船厂,生产规模不是他人所能及的。每类船都是批量制作的,故船厂的分工也极其细致,比如有专门加工木料的作坊,船匠师父将各种木料的规格数量都注明,木料作坊便按要求加工木料;有专门做船篷的、专门做船帆的、专门油漆的、专门做缆绳的作坊;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1 还有专门的铁作坊,生产船上所需一切铁器,如锚、铁钉等。 所有作坊都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一切目标都是为了船的成型。 莫尽言看着这些,想起自己做船,那完全就是小打小闹,那种情况下,三个月做完八艘船,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若是照这种管理经营方式,一个月都不止造八艘船呢。 莫尽言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参观船只上,毕竟只有完整的船只,才能看得出这些船的优点和缺点。 船体加工作坊是设在水面上的,各式配件准备好之后,全都运送到这里来,由老船匠们负责装配好,这是造船的最后几道工序,只要组装好了,漆上桐油和生漆,等船阴干之后,便可以入水了。 莫尽言到作坊的时候,正赶上船匠们在组装一艘战船。这船差不多都快组装完了,莫尽言问俞思冕:“俞大哥,可以上去看看吗?” 俞思冕对小厮道:“你去同船匠师傅们问一声,看可不可以参观一下。” 那小厮去得很快,马上又回来了:“林师傅说,船还没装好,不能上去,只能在下面看看。” 莫尽言有些遗憾,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沿着船转了一个圈,回过头来对俞思冕说:“俞大哥,这船太高了,似乎并没有设披水板,只怕在风浪中不太稳妥。” “小莫,依你的看法,这船设计得有缺陷?”俞思冕问道。 这话说得不算小声,周围正在忙碌的几个船匠师傅都听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师傅看了莫尽言几人好几眼,颇有些不满道:“不要不懂装懂,这是我们林师傅设计最新型战船,头前已经有一艘下水试验过了,最稳妥不过了,哪里有什么缺陷。” 他的话刚落音,便被一个老师傅呵斥住了:“六子,不要随便乱说。”老师傅走过来对莫尽言道,“这位大人,你说着船有缺陷,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吗?”他头前是听那个小厮介绍说有几个大人前来参观他的船只,是以也以为莫尽言是个朝廷官员。 莫尽言红了脸,连连摆手:“老师傅,我不是大人,这位才是。我只是略懂一些做船的技巧而已,咱们福建出产的船只,多半都是底尖上阔的福船,这种船吃水很深,所以在海中航行时非常稳当。 “只是眼前这船,是将楼船和福船的形制结合起来的,船体极高,我看了一下,至少有六层,船底一层恐怕是要加土石压实的,所以吃水大概有三层的高度,其实也是很稳妥了。只是这船高出水面有三层之多,这要是没遇上大风浪,那就无妨,若是遇上大风浪,那船就会颠簸得十分厉害。所以如果在船两侧加上披水板,这船的稳定性就会提高许多。” 那老师傅安静地听莫尽言说完,连连点头:“这位小师傅分析得极是,想必也是造船的高手。敢问小师傅高姓大名?老朽姓林,这船正是我同另外几位师傅一起设计的,也是初次建造,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小师傅若是赏脸,请上船来一观,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请尽管指教。” 莫尽言连忙摆手道:“指教实在不敢当。小子姓莫,叫莫尽言。有劳林师傅带路了。” 俞思冕跟在莫尽言身后,悄悄地在他耳边说:“小莫,真了不起。” 莫尽言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以前他听庄许说起过前朝船匠逃逸对当今造船的损失,当时只是唏嘘,而今亲眼目睹了这个事实。 在海船上装披水板,从前朝发明使用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而今却被船匠们忽视掉了,说起来,真算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莫尽言跟着林师傅从木梯子上到了船上,那船与楼船的形制颇像,甲板上有两重鸵楼,鸵楼边上设有女墙,女墙上开有箭垛。 莫尽言看了一圈,指着鸵楼边上楼梯道:“这个楼梯可以设在鸵楼边上,但是最好给它加上护板,这样一来,便有了女墙的功效,可攻可守。” 林师傅看了一下:“小莫师傅说得有理,虽然是小细节,却也不可忽视。回头我们就加上。” 莫尽言又道:“如今火炮与火铳的使用逐渐广泛起来了,往后恐怕只会多不会少,船舱两侧均可增设火炮口与火铳口。” 林师傅迟疑了一下:“我也曾考虑到这个问题,只是火炮与火铳的射程很短,只在十丈之内,若是海上作战,通常都不会这么近,所以派不上大用场。” 俞思冕在一旁说:“火铳的射程现在虽然短,但是它却不断在改进,不出几年,它的射程会大大增大,而我们的船并非是只用一朝一夕,设置火炮口与火铳口,也算是未雨绸缪。” 林师傅想了想:“大人说得十分有理,回头我就将火炮口与火铳口加上。” 莫尽言走到船边:“火炮口就设在高出水面四尺高的位置就好,船两面都要,这样等火炮加上来后,还能够增强船的稳定性和平衡性。火炮口可以设成开合门式的,不用的时候,就将这门关上,也不用担心风雨。而火铳口就无需那么讲究了,与射箭口共用都行。” 林师傅拍手赞道:“妙极。小莫对战船的见识,已经远在于老朽之上了。” 莫尽言微微赧颜:“林师傅过奖了,我只是结合实战总结出来的,在很多方面还远不如林师傅经验富足,还有待学习。” 林师傅笑道:“小莫师傅不知在哪里高就,有无兴趣来我们福州船厂造船?”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以前,莫尽言绝对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现在他把目光转向了俞思冕。 俞思冕笑道:“谢谢林师傅抬爱,小莫现在是我们福州水师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抗倭少不了他。不过以后他会经常来福州船厂向各位师傅学习的。” 林师傅略带遗憾地说:“这样啊,若是小莫师傅来我们船厂,这造船的技术定会精进不少。实不相瞒,自从上次朝廷从我们这里抽调走一大批船匠师傅之后,我们这里的师傅们便青黄不接了,很久没有新鲜血液了。” 莫尽言从林师傅的话中听出了莫名的伤感,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当初的造船技术多么优秀,如今却在倒退,这在别人眼中必定是无所谓的,但是作为一个船匠的后人,他觉得有些无颜去见祖宗。 从船厂出来的时候,莫尽言初到时的兴奋劲没有了,有点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俞思冕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小莫?” 莫尽言抬起头,看着俞思冕,眼中似乎有点湿意:“俞大哥,我有些难受。” 俞思冕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2 你是不是想去船厂造船?”俞思冕出于自己的私心,婉拒了林师傅的邀请,这事他并未跟莫尽言商量,因为他不想再和小莫分开。 莫尽言摇摇头:“不是这个,就是觉得现在船厂的造船技术,连我祖父那时的都赶不上了,我祖父和爹爹造的船,都比他们要好。” 俞思冕奇怪了:“这怎么了,他们不及你们,不是更好么?” 莫尽言吸吸鼻子,摇摇头:“不好。我祖父他们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弄出来的技术,却被后人弄丢了,现在的人还得走他们的老路,重新去摸索,这样不是太浪费么?” 俞思冕第一次有些为小莫的胸怀感动得想流泪,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欣慰地笑道:“我家小莫真是伟大。哥真为你感到自豪。”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俞大哥,我以前去我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剩下几艘船模,你也看到过的,还有一些造船的图纸,我在想,是不是要送到船厂去。” 俞思冕握住莫尽言的手:“小莫,谢谢你。” 莫尽言微笑起来:“谢我做什么啊?我只是不想看到林师傅他们一直在走老路和歪路而已,我那些船模和图纸也很旧了,有些恐怕还不及他们的技术好。不过好歹也可以提供一些参照吧。” 俞思冕揉揉莫尽言的脑袋:“那些都是你祖上留下来给你的,你还是留着吧。我去帮你照样子重新描一份,送到船厂去好了。” 莫尽言笑起来:“这样就太好了,谢谢俞大哥。”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简直就是一块宝,他何其有幸,居然得到了。这年头,谁人不藏私呢,甚至有多少人宁愿将自己所怀的绝技带到土里去,也不愿让他人学了去,可是他却毫不隐瞒,只是想着让前人的技艺再流传下去。 莫尽言没有注意到俞思冕眼中闪动的水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兴奋地说:“俞大哥,那些船模我也可以重新再做一份的。还有我自己做的那些船,我也可以做成船模的。” 俞思冕喉头滑动了一下,有些哽咽,他笑道:“好,想做多少都成,我给你打下手。” 第72章 成亲 他们从福州回到福清之后,关龙飞正式被任命为昭信校尉,统领五百关家子弟和关家的海船,负责海上巡防。 除了关龙飞,大部分关家子弟都不在朝廷的编制之中,军饷全都由关龙飞自行解决。至于军饷的来历,俞思冕说了,只要不打家劫舍,不明目张胆走私,余下的方式任取。 这就是说,关龙飞可以从别的走私船中收取保护费,可以打劫别国的船只,如倭船。甚至还可以私下走私。 其实关龙飞做的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的事,只不过是合法化了,对监视倭贼的责任更重大了一些。 关龙飞对这种现状很满意,他非常感激莫尽言,自打知道莫尽言是自己的小舅子之后,更是欢喜无比。俞思冕算起来也是自己的大舅子,这大小舅子又成了一家人,自己总算是有了保障了,无需再像以前那般像老鼠一般躲着官兵了。 莫尽言提前几天回到了长乐福安街的庄家宅子里,陈平生早已回来将院子收拾得焕然一新,俨然就像是一座新房了。 莫尽言看着自家崭新的屋子,拘束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幸亏有聂芸替他安排着,他们夫妇现在是莫尽言的娘家人,也随着他一起到了长乐。并且采买了许多物品,将屋子里的家具全都换了一遍,莫尽言直说浪费,这屋子他也回来住不了几天。 聂芸表示,既然是新房,就该有新房的样子。莫尽言和俞思冕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岂能省这点小钱。 莫尽言的待遇现在与众不同,大家都拿他当新人对待。 他拿起扫帚扫院子,给陈平生一把夺下来:“歇着去,我来扫。” 他只好去洗自己的衣服,被聂芸抢过去:“我来我来。” 莫尽言要去打水,被关龙飞拦住了:“尽言,去陪鸿儿玩吧,我来打水。” 莫尽言只好去抱孩子,乳母赶紧过来:“小舅爷,还是我来抱,鸿儿身上都是泥灰,免得蹭脏了您。” 莫尽言站在那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结个契兄弟,又不是胳膊腿折了,怎么成了人人都照顾的对象? 苦闷之际,只好去逗许哥。许哥估计是做了爹了,最近也很忙,三天两头不着家,陪媳妇孩子去了。 莫尽言想一想,这忙人闲下来真要命,得,还是去做船模吧,这个谁也帮不了忙,总不会有人来拦着了吧。 一边想就一边干了起来。他这一忙活,所有人都过来看了一圈,但这是细致活,又是技术活,别人还真帮不上忙。 只有聂芸说了一句:“小言,你不能先放着,等仪式过了之后再忙?” 莫尽言哭笑不得地看着聂芸:“芸姐姐,你就让我忙吧。我都闲得快长毛了。”早知道回来这么拘束,还不如等着和俞大哥一起过来了。这话幸亏没说出来,要是被聂芸听到了,非要笑掉大牙不可,哪有新人跟着对方一起回自家的。 莫尽言总算是找到一件让他能够静心的事来,他在院子的走廊下架上木凳,摆上门板,开始锯木头、削木片、刨木板。大家各忙各的,只有刚好会走路的鸿儿无事,对着满地的锯木屑和刨花兴趣浓厚。 莫尽言兴致一来,先给鸿儿做了一艘简单的小木船,这孩子天天抱着木船,追在莫尽言屁股后头喊:“小舅,划船船——” 莫尽言笑嘻嘻的:“鸿儿,跟你爹去划船,你爹爹会划大船。” 鸿儿转过身去找他爹:“爹,爹,划船——” 关龙飞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抱起儿子:“嘿,看来我老关家后继有人,这儿子还是个爱划船的。” 莫尽言笑道:“关大哥,照你说后继有人的话,鸿儿该去做将军才是啊。” “对,对,鸿儿将来也做个水师将军吧。可以划大船,多威风!”关龙飞还不大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呢。 莫尽言觉得这种幸福平静的生活有些不真实,家人都在身边,爱人在不远处,无需担心生活没着落,连倭贼最近似乎都很平静,许久没有听到他们来袭的消息了。大约是忧患意识太强的缘故,莫尽言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好日子太奢侈了,一旦有了,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天就是十六了,是他和俞思冕的好日子,无论如何,多大的风雨都等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3 明天过后再说吧。 六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头天夜里下了一场急雨,空气中的浮尘被挹去不少,艳阳当空,碧空万里。 俞思冕带着陈良和一干亲随,大清早趁着天未热便起来赶路,从福清到长乐,马儿走得快也需要两个多时辰,寅时出发,到上午辰时才到长乐。 一行人并未直接去莫尽言家,而是先去驿站整顿了一下装束,穿戴整齐好才赶到庄家。 庄家的小院里张灯结彩,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和对联,看起来颇像那么回事。 莫尽言的亲戚虽然不多,但是关龙飞人脉广啊,将这长乐城里的商贾几乎都请到了。再加上街坊邻居,居然也有十几桌。一时间院子里熙熙攘攘,孩子们哄哄闹闹,热闹非凡。 因为是结契兄弟,倒没有成亲那么多讲究,俞思冕到了之后,便和莫尽言直接见上了面,两个人都穿得非常喜庆,装束都是一致的,头戴金丝冠冕,身着大红的吉服,脚蹬皂靴,英武非常。唯一有点煞风景的便是这天气太热,两个新郎官都穿得太过正式,热得汗水直淌。 结契兄弟和成亲的仪式差不多,都要拜天地,不过省了送新娘入洞房的环节,拜完天地,两个新郎官一起入席招呼客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点起了松油火把,照得跟白天一样亮。客人们都入了席,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给客人们敬酒。 这一天他俩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嘴都没合拢过。莫尽言悄悄地托了一下下巴,别是脱臼了吧。俞思冕在他腰上悄悄地捏揉了几下,给他按摩放松:“小莫,一会儿你先回房吃点东西去,我让陈良备了点吃食在房里。你先去吃,我在这边顶一会儿。” 莫尽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俞思冕,笑得十分灿烂,他俩自从中午过后就一直在忙活,到现在都是戌时了还没吃上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 “这样能行吗?”莫尽言悄悄地问。 俞思冕朝他眨眨眼:“我说行就行,快去。”说着推了一把莫尽言。 莫尽言说:“好,那一会儿我来替你。”说着放下酒杯转身走了。 有几个人看他走了,嚷嚷道:“诶,那个新郎官怎么走了?” 俞思冕拿起酒杯挡在几个人面前:“契弟有些内急,我陪诸位喝吧。” 莫尽言回到房间,果然看见桌上摆了不少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天气热,倒不至于太冷了。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好几口,想起俞思冕也还没吃,便每个碗都只夹动一小半,余下的给俞思冕留着。 因为惦记俞思冕,也没敢多吃,吃了个五六分饱,就赶紧出来了。想着自己是借口去茅房的,便绕道后门去,打算从房子侧面过来,不料刚跨出门,便与一个鬼鬼岁岁的黑衣人打了个照面。 “什么人?!”莫尽言喝了不少酒,但还没有醉,他一眼就看出对方不对劲。 对方手里拎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见到莫尽言,便猛地收住脚,迅速去拔手里东西。莫尽言就着前院传来的依稀火光一看,拔出来那截明晃晃的,可不是把凶器。 当下纵身一跃,一脚便踢在对方下巴上,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莫尽言的身手如此敏捷,一下子便被踢翻在地。 莫尽言迅速伸手一操,就将对方的刀夺到手里,猛地一拔,长手柄,窄刀身,再熟悉不过的刀型,他的瞳孔猛然收紧,想也不想,挥刀往对方颈间一划,对方还没来得及呼叫,便一命呜呼了。 莫尽言跃上后院墙,就着月色仔细打量了一下后街的小巷,小巷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踪。这些倭贼不知道来了多少,又潜伏到哪里去了。 他从后墙上下来,将刀放到门边靠着,飞快跑到前院,将正在被人劝酒的俞思冕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俞大哥,倭贼来了。” 俞思冕脸色骤变,看了一眼满院子正在兴高采烈吃酒的人们:“来了多少?在哪里?” 莫尽言摇摇头:“不知道,我刚在后院遇到一个,被我放倒了。我们要赶紧去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只是这院子里的人怎么办?” 俞思冕马上冷静下来:“先别惊动他们,我安排手下的人去打探情况,院子里的人别让他们出去了,省得招来杀身之祸。” 俞思冕拉了一下衣服前襟,咬牙切齿道:“他娘的,居然在我的好日子来捣乱,叫你们有来无回。” 当下给那些亲友抱拳陪个不是,然后将陈良和自己的手下并关龙飞陆赛虎叫到一起来:“……,事情就是这样,现在看起来有倭贼进了城,想必人数不会太少。只是现在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我要派人去打探消息,还要派人去梅花所搬援兵。” 大家一时间都没说话,等着俞思冕分派任务:“陈良,你带着张元他们分成四个队,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方向去打探消息,要注意安全。关大哥,你带着你的手下守在院子前后门,别让倭贼趁了乱,保证宾客的安全。赛虎兄弟,你带着一个兄弟去梅花所。” 莫尽言开口道:“俞大哥,梅花所还是得我去,我对梅花所比较熟,这大晚上的陆二哥也找不到路。我去了也好找人。” 俞思冕实在舍不得让莫尽言这么快就离开自己,他沉吟了一下:“那行,我陪你一起去。关大哥,你带着你的任命公文去县衙找县令,这个院子就让赛虎兄弟照顾。”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俞大哥,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在这里坐镇。” 俞思冕抓紧他的手:“不行,就这么安排好了。外面情况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放你一个人去我怎么能够放心?” 关龙飞看了一眼两个穿得一身喜庆的新人,不由得有些替他们难过,这大喜的日子就这么给人搅和了,总不能还让人家分开吧,便开口道:“行。就按俞大人说的办,我去找县令。二弟,这里交给你了。俞大人和小言一起去,你们路上小心,千万别和倭贼硬碰硬。” 莫尽言只好点点头:“那就,麻烦关大哥多操心了。我们这就出发。”说着便回去拿兵器,和俞思冕牵了两匹马从后门悄悄退出去。 第73章 攻城 上马前,俞思冕抱着莫尽言用力吻了一下,然后托着他上了马:“先要点利钱,等事情结束了再补上。该死的倭狗,在我大喜的日子坏我好事,有你好看,给爷爷等着。”他气得脏话都骂出来了。 莫尽言坐在马背上,脸上有些发烧:“走吧,俞大哥。” 俞思冕上了马,追上莫尽言:“小莫,你熟悉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4 地形,怎么走?” 莫尽言说:“南门最好别走了,东南角的城墙有一角已经塌了,我们走那处。你随我来。”说着双腿一夹马肚子,在夜色中跑了起来。 俞思冕轻喝一声,赶紧追上去。 六月十六的夜晚,月色如银般铺洒下来,夜色朦胧,一切都隐隐绰绰的,并不难辨认。莫尽言有些想不明白倭贼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无法掩饰的夜晚来偷袭。不过也许他们正好反其道而行之,这样的月色,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便利。 长乐城不大,二人打马稍跑了片刻,便到了莫尽言所说的城墙豁口处。 俞思冕勒住马头,对莫尽言轻声说道:“小莫,先看看情况再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在马上立起来,轻身一跃,便上了房顶,站在上头眺望了片刻,很快便下来了。 “怎么样,俞大哥?”莫尽言急忙问。 俞思冕摇摇头道:“外面有不少人影,看情形是整个长乐城都被围起来了。被你杀了的那个应当是个探子,估计不消多久,他们便会攻城。” 俞思冕猜的对也不对,被莫尽言杀了的不仅是探子,而是准备潜伏在各个院子里接应后来者的倭贼。 “那怎么办?”莫尽言焦急地问。 “我们得尽快出去搬救兵,否则就来不及了。”俞思冕沉吟道,“小莫,我不能陪你去梅花所了,一会儿我掩护你出城。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梅花所千户佘云志佘大人,就说长乐城被困,速救。小莫,事关重大,我不能陪你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他知道莫尽言最危险的一程便是出城,只要安全出了城,后面便都无虞了。 莫尽言摇摇头:“当然不会,俞大哥,我自己去就好了,你自己倒是要小心。”俞思冕身为一方的治安官,保证百姓的安全是他的职责,他不能放下一城百姓陪自己去找救兵,这是情理中的事。 莫尽言不再犹豫:“小莫,你上马,我上去给你做掩护。等我叫你走的时候,你马上打马冲出去。”说着又纵身上了屋顶,将身上的弓箭摘下来,趴在房顶上,拉满了弓,嗖的一箭放出去,又迅速射出第二箭,“小莫,走!” 第三箭第四箭紧随其后。莫尽言得了信号,双腿一夹马肚子,“驾”一声便往豁口处冲。 城外的倭贼显然被从天而降的箭搞得乱了阵脚,在三四个倭贼倒下去之后,马上发现了箭的来处,很快便有人还击起来。 莫尽言贴着马背,随着马儿轻轻一跃,便冲出了城外,城外的倭贼乌里哇啦手忙脚乱地又开始朝他冲过来。 莫尽言将随身带的刀拔出来,遇神斩神,遇魔杀魔,一连砍翻了两个前来阻拦他的倭贼。 俞思冕为了更好地瞄准目标,并不掩藏起来,立在房顶上一箭接一箭地放箭,也全不避对方的箭,只一心想为莫尽言掩护。 莫尽言百忙之中从马背上回头,远远地看见房顶上那道暗色的身影,不由得大喊一声:“俞大哥,小心!” 马儿跑得极快,很快便冲出了包围圈。莫尽言远远地听见俞思冕的声音从城内传出来:“小莫,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回头再看之时,房顶上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马鞭一扬,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拼命朝前跑去。 梅花所离长乐城不近,骑马再快来回差不多需要一个时辰。莫尽言心里不断地祈祷,希望倭贼不要那么快攻城,俞大哥你一定要顶住,等我回来。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顺利出了城,也松了一口气,赶紧上马往回跑。 庄家院子里人心鼎沸,大家显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俞思冕拍门进去:“大家静一静,我刚刚去城门口看了一下,倭贼人数众多,这一次大约是要攻城。不过也不必惊慌,我契弟莫尽言已经去梅花所搬救兵去了,一个时辰之内,援兵就会赶到。大家也别急着回去,都进屋去呆着。倭贼每次来,都是为了钱财,在钱财到手之前,一般不会放火烧房子。 “我估计不多久,倭贼便会进城,我现在需要集齐能够与倭贼对抗的人手,如果有踊跃协助我们的朋友,我们会非常感激。但是首先一点,要量力而行,如果不行,那就留在此处保护好你们的家人。” 俞思冕话刚落音,便有一个青年站出来:“我去,我懂一点拳脚功夫。” “我也去,我会少林拳。” “我也去……” 很快便有四五个男人站了出来,闽人好武,十之三四者都会一点拳脚功夫。 俞思冕抱拳道:“多谢各位兄弟鼎力相助,现在随我出去,我们去县衙处集合。余下的人不要惊慌,有我俞思冕在,今天定保你们平安无事。” 俞思冕带着关家的一些子弟和已经打探消息回来的亲信总共二三十人,往县衙处集合。关龙飞已经和县令大人集合了长乐城的所有捕快和守卫。 俞思冕一表明身份,县令胡大人便连忙下跪见礼:“卑职胡琼参加卫指挥使大人。” 俞思冕道:“胡大人不必多礼,情况紧急。我先与大家说说情况,我的属下去打探消息回来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集齐了不少倭贼,我也去城东南处看过了,估计这一次倭贼的数量约有千余人,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在于攻城。 “若是要攻城,光靠我们百十来号人是抵抗不住的,但是我们不能任由他们予取予求。他们进城之后,必定也是会分开行事,那我们就各个击破。胡大人你现在的任务是要去发布消息,通知全城的百姓,倭贼已到,让大家加强警惕。” 胡大人连忙答:“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本来今天若是没有俞思冕在场,那么胡大人便是头号战事指挥官,但既然卫指挥使大人在,胡大人肩上的担子便轻了许多。 “等等,胡大人。我们这有不少人没有兵器,赶紧想办法给大家都配上兵器。”俞思冕叫住胡大人,关家的那些子弟和那些自愿来帮忙的人都是没有兵器的,总不能叫人赤手空拳去和倭贼对抗吧。 胡大人连忙叫了一个人:“赵捕头,赶紧带人将库房的兵器都搬出来。” 赵捕头连忙答:“是,大人。” 俞思冕迅速将现有的一百二十多人分了队,三十人为一队,分别由关龙飞、赵捕头、陈良和自己带队,每队负责一个方位的巡防,一旦有情况,便鸣锣警示。 而三十人又被分成了十人一小队,毕竟城内太宽,四支队伍肯定是应付不过来的。 这种情况是不得已为之,就目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5 前这情况,己方的人手远不及敌方的人手,如果硬碰硬,那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他们刚刚消散在城内的各处,倭贼便入城了。因为城墙形同虚设,根本就没有防护作用。 倭贼显然十分轻车熟路,他们深谙天朝百姓的习俗,但凡是高门大院的,那都是大户人家。十几人强攻进去,通常遇到的阻力会很小,只需拿刀架着主人,便自然会有人往他们的口袋里装金银珠宝。 由于胡大人事先敲响了钟楼的警钟,许多人已经往地窖里躲了起来。这一次,倭贼几乎都扑了空,没有人主动替他们装钱,须得他们自己去翻找。也有恼羞成怒的倭贼,一把火便将屋子点了起来。 俞思冕带着自己的队伍,已经是第四次和倭贼对上了。这一次倭贼抢了一家宅子,收获不多,走在后面的倭贼往柴垛上扔了一把火,很快屋子便点了起来。 俞思冕的箭早就用完了,现在手里的兵器就是他那把随身带的三尺长剑,这把剑此刻已经饮血无数,上面还滴答着血珠。而俞思冕,此刻也是杀红了眼,红色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不过并不怎么看得出来。 倭贼们一出院门,便和修罗似的俞思冕对上了。俞思冕晚上只喝了点酒,没吃什么东西,奔波了一晚上,一个人杀了二十几个倭贼,此刻体力透支得很厉害了,连手脚都有些疲软无力了。 他身后跟随的那些同伴,就是从庄家院子里挑出来的那些人,那些人平时都是普通的商贾百姓,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戮,今天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但也免不了畏首畏尾的。好在跟着俞思冕这个高手,许多时候都不用他们动手。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把俞思冕给累惨了。 俞思冕面色惨白,身着红衣,提着一把滴血的剑,披着月色,那模样看起来的确有些瘆人。把几个刚刚出门的倭贼吓了一大跳。 不过那群人是经常打家劫舍惯的,没有人手上不沾着人血,倒是很快便反应过来,提刀便冲了上来。 俞思冕二话不说,挥剑便迎上去。他身后的几人看得心惊肉跳,明显发现俞思冕的身形不如刚开始时那般灵敏了,连忙握紧手里的刀扑上来帮忙。 好在并非所有的倭贼都是高手,两个人对付一个倭贼也还是不会落下风的。 俞思冕早已浑身湿透了,豆大汗从头上滚落下来,腹中似有一把火在烧。但他咬牙撑着,这个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就算是到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不能松懈。更何况他还不能让自己出事,否则小莫会伤心难过的。 想到莫尽言,他的身上不由得又生出一股气力,无论如何,都要支撑到小莫回来啊。 第74章 并肩 此时莫尽言带着梅花所的水师官兵正纵马奔驰回来。让莫尽言心焦的是,梅花所虽是军营,但却是水师,并不是每一名将士都配备了马匹的,全所一千多名将士,仅有三百匹马,这就是说,所有马匹都出动,也只能带回来三百名将士,余下的全都要徒步奔袭。 莫尽言急得想哭,他拼命抽打着马鞭,催促马儿往回赶。俞大哥带着那么点人,在城内苦苦支撑,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念:俞大哥,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就回来了。 平时一个时辰来回的路程,莫尽言只花了半个多时辰。跑到长乐城的时候,城门已经洞开,原本围困在城外的倭贼已经不见,很明显,他们都已经进城了。 莫尽言心里一急,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已经跑得口吐白沫,脚下一软,便跪下去了,显然已经累到极致了。 莫尽言在马儿摔倒的一瞬间跃身而起,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眼中流着泪,对马儿说:“对不起!” 然后毫不停留,拔腿就往城内冲,连后面追上来的梅花所将士出声叫他都浑然不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俞大哥在哪儿呢?俞大哥,你在哪里,快让我找到你。 城内一片狼藉,不少地方已经失了火。莫尽言一边跑一边四处搜索人踪,朝着一处大火处跑去。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刀剑相撞的声音,莫尽言心里一紧,马上飞奔而去,只见两个黑衣人正斗作一团。 莫尽言大声问:“是谁在那儿?”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答道:“公子,是我。” 莫尽言三两步跃上前,从倭贼身后一踹,正中后背心,那人向前一扑,陈良紧跟着补上一剑,那人便一命呜呼了。 “俞大哥呢?他在哪儿?”莫尽言身上只有一张弓和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短刀并不趁手,他顺手从地上一操,捡起了一把倭刀。 “在东南方。”陈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顺手将自己手里的剑递上去,“公子,拿我的剑,别用倭刀,夜里容易被误认。” “那你呢?”莫尽言问道。 陈良靠在墙上大口喘息:“我用他的。” 莫尽言匆匆一瞥,地上有一个人正在呻吟,看样子是己方受伤的同伴:“那陈大哥你小心,我去找俞大哥。” 说话间人已经跑往东南方跑去。梅花所的将士已经入了城,莫尽言在大街上遇到他们,大声喊道:“倭贼已经分散了,要分开来找。” 说完便闪身进了一道巷子,朝着火光冲天处跑去,一边跑一边绝望地大喊:“俞大哥!许哥!” 许哥今天并没有在家,要是许哥在,自己还用像这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去寻俞大哥的下落吗? 只听得一声熟悉的长嗥在夜空中响起,许哥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莫尽言的上空,莫尽言几乎要喜极而泣:“许哥!”许哥总是来得这么及时。 许哥扑啦一下朝莫尽言扑来,莫尽言不待它落到自己身上,大声喊:“许哥,去找俞大哥。” 许哥似乎是听懂了,猛地一个鹞子翻身,扑打着翅膀往火光冲天处飞去。 莫尽言拔腿猛追,紧随其后。转过一个街角,燃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大门口处躺了几个人,莫尽言心猛地一抽,嘶声大吼:“俞大哥!” 拔腿奔上前,匆匆一打量,并没有俞思冕的身影,看装扮似乎都是倭贼,许哥站在院门上啁啁一叫,莫尽言这才注意到燃烧着的院子里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 “俞大哥!”莫尽言大喊一声,冲进院子。 “小莫!” 终于听见熟悉的回应。 莫尽言刚一进院门,便发现俞思冕和一个拿着倭刀的人斗得难解难分。那倭贼的身手显然极好,竟与俞思冕不相上下。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6 莫尽言一看俞思冕滞重的身手,便知道他已经累到了极致,便挥剑往前一跃,挡在了俞思冕身前,与俞思冕背靠着背:“俞大哥,你且歇一歇,我来会会他。” “好。”俞思冕并不坚持,而是退到一旁,让莫尽言与对方交手。莫尽言的功夫路子杂,但是基本功不弱,他虽然从未与自己交过手,但是俞思冕也能猜到他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今天这个倭贼,功夫比自己稍逊一筹,但自己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更何况对方占了体力充沛的优势,不到最后,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 但是莫尽言一来,这情势马上便扭转了。莫尽言心中含恨带怒,将一腔仇恨和怒火全都化作了力量,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招招直取对方要害。 看得俞思冕心惊不已,这种打法简直就是不要命,逼得对方一时间只有招架的份。 俞思冕挥剑重新跳入战斗圈子中:“小莫,小心。” 莫尽言有些不解地看着俞思冕。俞思冕道:“用我教给你的招式,我左你右,我们配合试一试。” 莫尽言会意,剑往回一收,换了招式,从右侧挽出一朵剑花,直指倭贼的左肋。与此同时,俞思冕也挽出同样的剑花,罩向倭贼的右侧。两人的剑舞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剑花瞬间将对方包围得密不透风。 在火光照射下,一时间剑上寒光变成了漫天火红的剑花,绚丽无比,将倭贼逼得阵脚大乱。立时高下即分。 俞思冕并不就此放过对方,喝了一声:“漫天狂沙!” 莫尽言立即会意,使出漫天狂沙的招式,两把剑如同绞肉机一般,一左一右将对方的两只胳膊齐齐绞下。俞思冕抬手一挥,剑尖从对方颈间抹过,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对方往后一仰,直直倒下去,再无声息。 俞思冕此时已经累到极致,将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支撑在剑柄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莫尽言连忙将他搀扶到自己肩上:“俞大哥,你怎么样?” 俞思冕有些虚弱地摇了一下头:“没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小莫终于来了。 莫尽言急道:“方才俞大哥不用出手,我也能赢的。” 俞思冕闭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但是你的打法太凶险,我怕你受伤。” 莫尽言眼圈微红:“对不起,俞大哥,我让你担心了。”他方才是气急了,用的是拼命的招数,杀伤力极大,但是自己的防守也大大降低,极易给敌手以可趁之机。 “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以自己的安全至上,我不希望你受任何伤害。”俞思冕颇严厉地说。 “我知道了。”莫尽言老老实实地答道。 俞思冕经过短暂的歇息,体力稍稍回复了些:“佘云志到了吗?” “已经到了,都入了城。”莫尽言忧心地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受伤了?”说话都带了点哭腔。 俞思冕虚弱地笑了一下:“没事,我就是累的。这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口,小莫你去后院看看。绕过大火,千万注意安全。” “好。俞大哥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就去看。”莫尽言不舍地放开俞思冕。 俞思冕点点头:“小心,快去快回。我在外面等你。” 莫尽言飞身一跃,便往着了火的后院跑去:“还有人吗?屋里还有人吗?” 不多久便听见一间尚未着火的屋子里后面传来人声,莫尽言循声跑过去:“有人吗?有的话赶紧出来,倭贼走了,屋子着火了。” 只听得一阵响动,只见靠院墙的一个破旧的大笸箩被推开来,有人从里头钻了出来,大惊失色:“啊呀,爹,不好了,咱家房子起火了。” 莫尽言见人一个一个从里头钻出来,看样子都早早躲起来了,并没有伤亡,他说:“倭贼已经来过了,应该不会再来了。不过也得小心一点,看看能不能救火,不能救就抢点东西出来吧。我走了,注意安全。” 那家人都被大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提着剑满身是血的莫尽言。 莫尽言弃了那些人,赶紧跑了出来,俞思冕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他心里一惊,急忙喊道:“俞大哥!” 俞思冕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来:“我在这里,小莫。” 莫尽言猛冲出去,看见俞思冕正和一个牵马的人在说话:“照你所说,倭贼俱已进了城。我估计他们的数量恐怕有近千人,传我号令,后面赶来的步兵不必进城了,速速围城。拿我的令牌去万安所,派人去送信,速令五百士兵前来增援,十万火急。” “是,大人。末将这就去办。”答话的是梅花所的千户佘云志,他一说完便翻身上了马。 俞思冕又叫住他道:“号令所有已经入城的将士于县衙前集合,我要亲自率队前去清剿城内所有倭贼。” “是,大人!”佘云志拨转马头,“驾”一声便冲了出去,不多时,集合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 莫尽言看着雷厉风行的俞思冕,心下叹服不已,俞大哥果然是个天生的将才。他看佘云志走了,赶紧跑上来:“俞大哥。”许哥这时也落在了他肩上,“今天多亏了许哥,我才这么快找到你。” 俞思冕长吐了一口气,刚刚在佘云志面前挺立的脊背松懈了下来,他已经疲累之极,实在无力再端架子了,他虚弱地笑了一下:“那真要感谢许哥了,它可真是我们的福星。小莫,走,我们去县衙。” 莫尽言连忙将俞思冕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手扶着他的腰:“好,我扶你。” “不用扶,我自己能走。”俞思冕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莫尽言笑道:“我知道俞大哥能自己走,我扶你更快一些。” 俞思冕不再拒绝,他确实需要恢复体力。莫尽言却在想,要给俞思冕找点吃的喝的才好。 两人赶到县衙前,所有人包括县令胡琼都集合到这里了。俞思冕轻轻推开莫尽言的手,挺直了腰板走到队伍前面:“佘大人,步兵可已到位?” 佘云志走上前,大声道:“回大人话,步兵已经到达城外,正在火速围城。” 俞思冕点了一下头:“胡大人,再次鸣钟,传令全城百姓,全城禁严:不要开院门房门,禁令解除前不得出城。我们即刻以一旗为单位,组织撒网式搜索,清剿城内所有倭贼!” 第75章 小憩 很快,所有将士整顿完毕,各小旗并列,拉成一张网状,由南向北像篦子一样开始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7 清扫倭贼。 这个变数显然有些出乎倭贼的意料,他们集结了大量人手,本来准备今晚血洗长乐城。但刚入城便遭到几股武力的顽强反抗,很快便损失了几十个同伴。也更没有料到增援的兵力来得如此之快,此刻见势不对,连忙号令撤退。 但是已经迟了,他们与俞思冕率领的水师将士狭路相逢,双方在长乐城的街巷中激战。 夜色浓重,但是月色足够让人们分清敌我。倭贼的数量要倍于水师将士的数量,但是他们是贼,在心态上先已弱了,纵使再凶残,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个退路,所以水师骑兵将士刚一出现,他们的阵脚就有些乱了。 倭贼头目见势不对,再也无心恋战,赶紧集结同伙,开始朝西突围,向城外跑去。因为西面的城墙破损得最为严重,可以畅行无阻。 这个选择对倭贼来说是对的,水师是从东南而来,城西是山地,地势起伏较大,水师官兵尚未来得及部属完毕,而倭贼大部便已溃逃于此。百余名水师将士面对如蝗之贼,颇有些措手不及,很快便落了下风。 幸而俞思冕率领的骑兵队伍来得很快,集结号角一吹,其余三向的将士也都纷纷增援过来,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这是莫尽言第一次经历如此大场面的战争,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如此浩大的厮杀。敌人的血和同胞的血混杂在一起,敌人的尸体和同胞的身躯堆叠在一起,极大地刺激了莫尽言的神经。 他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剑,一个人同时挑战数名倭贼,为的就是减少自己同胞的牺牲。他浑身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长剑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此刻他忘记了所有,唯一的念头便是杀光这群倭贼,将可恶的倭贼永远赶出自己的家园。 这大约也是倭贼所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挫败,他们本是为钱财而来,此刻却要将尸骨抛洒在这异国他乡,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之意滔天涌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断奔跑,砍杀。最后,倭贼头目带着剩余的残部慌不择路,向西面的小山逃去。 俞思冕下令不再追敌,而是迅速围山。长乐的地形是西南为起伏不大的山地,东北为滨海平原,而城西的这小山,不过是些起伏极低的小山,根本就无法藏匿数百号人。倭贼慌不择路,逃入山中,等待他们的,也就是末日。 小山被封锁之后,俞思冕并不急于攻山,他让梅花所的将士就地安营扎寨起来,一面休息,一面等万安所的援兵到来。 俞思冕部属完一切,回头来找莫尽言。从混战一开始,俞思冕就发现莫尽言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悄悄让陈良跟在他身后,让他留意着莫尽言。此刻看见他安静坐在地上,似乎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俞思冕走过去,发现莫尽言将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最凉爽舒适的时辰。 俞思冕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轻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一式的红色吉服,此刻都浸透了鲜血和汗水,俞思冕没有将莫尽言揽到自己怀里来,毕竟一身的血腥味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他刚一坐下,莫尽言便抬起了头,看见俞思冕,他的眼神却没有多少神采,叫了一声:“俞大哥。”声音有些沙哑。 俞思冕心疼地问:“累了吗,小莫?”他伸出手,将莫尽言的手握在掌心里。 莫尽言摇摇头,鼻子却发了酸:“不累。俞大哥,为什么那些倭贼要来抢劫我们呢?他们杀人或者被杀,难道毫无恻隐之心,人命比这些东西更贱?” 俞思冕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轻轻地说:“说白了,还是为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利’。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利字抛弃妻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前赴后继,似乎极少有人能看透。” 莫尽言回握住俞思冕的手:“这东西这么多的坏处,为什么还会存在这世上?” 俞思冕道:“钱财本来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不择手段获得他的人,用它来让别人受罪的人。就好比这些倭贼,都是罪无可赦的。” 莫尽言咬紧牙根:“俞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攻山?” “别急,先休息一下,等万安所的将士们到了再说。我们不能再增加无谓的牺牲了。”俞思冕安抚地摸着他的头。方才那一场激战,虽然击杀了不少倭贼,但是己方也有不少将士伤亡。 莫尽言显然也想起了刚才那场惨烈的战争,乖顺地点点头:“好!” 两人静坐良久,直到陈良的声音在后方响了起来:“大人,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来。我还给你和公子带了两身干净衣裳来,你们换洗一下吧。”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站起来:“好,谢谢你,陈良。” 陈良摆摆手:“不用谢我,是公子提醒我你昨晚上没有进食。” 俞思冕握紧莫尽言的手,看着他:“谢谢你,小莫。”他早已饿过头了,不过此时吃一点,倒也可以补充一下体力。 莫尽言无声地笑笑,俞思冕没吃东西,从昨晚一直奋战都今晨,接下来还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恶战,不吃东西怎么行。所以他跟陈良提了一下。 陈良带来的是一个食盒,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天气炎热,聂芸安排人将食物镇在井里,倒是没有坏。拿出来的时候还加了一下热,送到他们手里的时候还有些余温。 俞思冕狼吞虎咽吃起来,莫尽言心疼地看着他:“慢点,俞大哥。”眼圈却不由得有些红了。 俞思冕笑笑:“嗯。小莫,你也吃点。” 莫尽言摇摇头:“俞大哥你吃吧,我吃过的。”他昨晚好歹还是吃了点东西的。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忙活了一晚上,早该饿了。来,一起吃点。”说着夹了一块肉,递到莫尽言嘴边。 莫尽言张嘴,接过来吃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将食盒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山上的倭贼尚无动静,大概也是在休整或是在商量对策。 两人吃了饭,休息了片刻,拿起衣裳去洗澡换衣服。山脚下有一条自山间汇集下来的泉溪,不少将士在这里汲水冲洗,俞思冕带着莫尽言走到一处人少处。 天尚未亮,月亮已经西沉,天色晦暗不明。 “小莫,脱了洗一洗。”俞思冕一面说着,一面脱下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走进清凉的水中。 莫尽言也不忸怩,很利索地将身上的衣服除了,坐在不深的溪水里开始擦洗起身上的血迹来,满身的血腥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8 味刺激得他有些想呕吐。 俞思冕走到他身边,帮他擦洗起肩背上的血迹。莫尽言也没反对,安静地让他擦着,自己则默默将两个人脱下的衣服放在水里搓洗。这衣服是聂芸一针一线缝的,以后可能穿不上了,但是好歹还能留着做个纪念。 俞思冕的手在莫尽言光洁的肌肤上用力搓揉,不带任何情欲色彩,他的想法很简单,要将小莫身上的血腥气都洗掉。 擦着擦着,突然缀缀地想到:操蛋的倭狗,大爷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让你们给搅黄了! “好了,俞大哥,我洗好了。我来帮你搓背吧。”莫尽言知道情况紧急,不容拖延,匆匆擦洗一遍便算了。 俞思冕点了下头:“好。” 莫尽言细心地撩起水泼到俞思冕背上,用力给他擦背,俞思冕“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莫尽言吓了一跳:“俞大哥,你受伤了?” “没有啊。”俞思冕答道。 天色未明,光线黯淡,莫尽言凑到刚刚擦洗的左肩膀上,那儿分明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时间过得有点久了,血迹早就凝结了,看起来像是箭伤。他的眼圈立即红了,用手轻抚着伤口:“俞大哥,你受伤了。” 俞思冕摆摆手:“没事,就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小莫别担心。”这伤是在掩护莫尽言出城的时候,被倭贼还击的箭弄伤的,那箭堪堪从肩头上擦过,伤了点皮肉,若是再往下半分,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莫尽言用手指小心地擦洗着伤口边沿,将血迹都洗去:“我去找点药给你敷上。” 俞思冕拉着他:“别去了,小莫,只是一点小伤,不妨事的。等忙完这边的事再说。” 两人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回到营地,莫尽言将他俩换下的衣服找了棵树挂起来晾着。俞思冕过来说:“小莫,你去打个盹吧,有情况我叫你。” 莫尽言摇摇头:“还是不了,天快亮了,我想倭贼肯定不会等天亮后才下山,他们应该会趁天亮之前动手。” 俞思冕赞赏地看着莫尽言:“小莫真让我惊喜不断,以后好了,我不仅多了一个契弟,还多了一个左臂右膀。” 莫尽言有些赧颜,又有些高兴,他不习惯别人夸他,但他也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到俞思冕,能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俞思冕将陈良叫过来:“去告诉大家,让大家都警醒点,倭贼必定会趁天未亮冲击突围的。不用亲自跑,让大家互相传个话一下便好。” 陈良点头去传话去了。俞思冕和莫尽言并肩站着,静静注视着山上的动静。 晨风凉爽,一夜的燥热似乎全都被吹散了。莫尽言洗过澡,被风一吹,感觉自己的头脑也逐渐清明起来,身上的流失的体力也慢慢回到体内了。 他想起来昨晚上和俞思冕联手绞杀那个倭寇的事来:“俞大哥,昨晚我们联手使的那套剑法叫什么,似乎感觉比一个人用的威力更大。” 俞思冕笑道:“嗯,这是我师门的一套绝学,本来就是一套双人剑法。我留给你的那套拳法,就是这剑法演变的,你学得很好。” 莫尽言有些赧颜:“那是因为俞大哥教得好。” 俞思冕笑起来:“我没教你多少,都是你自己自学的。说起来,小莫还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呢。” 莫尽言算个杂路子,不怎么懂武功的门道,一般来说,双人剑法都是由两个人才会学的,所以就没有追问俞思冕为什么会学双人剑法,和谁学的。俞思冕见他不问,也没继续往下说。 黑暗中,远远传来更声,到寅时了。此时从西面突然传出了鼓点声,莫尽言和俞思冕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倭贼动手了!” 第76章 胜利 紧接着,北面的鼓声也响了起来。 俞思冕大声道:“儿郎们注意了,鼓声是从西面和北面传过来的,他们打算从那两个方向逃跑。听我号令,向西北处集合,与倭贼决一死战!” 所有的将士都奔跑起来,马蹄声也不断响起,还有马嘶声传出来,渐渐地,动静消失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东面的山林间鬼鬼祟祟地下来,探头探脑查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没什么危险,便朝山上打了个呼哨。很快,茂密的山林间冒出来了无数个黑影,迅速朝山下城中跑去。 突然,一阵鼓点响起来,呐喊声四起,百箭齐放,迎上了正准备逃跑的倭贼。 原来这是俞思冕的策略,倭贼人多,但是也绝对不会分散行动,分散只会削弱他们的战斗力。他估计倭贼会采用弃卒保帅的策略,用几小股人员去吸引官兵的注意,大队人马从某一个方向突围逃走。 所以当西面和北面的鼓点一响起来,俞思冕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兑现了。于是让所有的将士造成向那边支援的样子,弄出极大的动静,其实则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走,等骗过敌人之后,再潜伏下来,静待倭贼自投罗网。 倭贼显然间有些措手不及,刚向山下冲了一段距离,发现情状不对,便赶紧往山上撤回去。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尚未与水师交手,就又折损了至少上百个同伙,西面和北方的两队弃子全军覆没,从东面下来的大队在混战中也被乱箭射杀了几十个。 这头一次交锋,水师官兵以近乎为零的牺牲,换得了极大的胜利。 倭贼头一次冲锋以失败告终,他们几乎吓破了胆,所以接下来半个多时辰,再没有半点动静。 俞思冕倒是乐见其成,时间拖得越久,对水师官兵来说就越有利,援兵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天亮之后,倭贼便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是倭贼下不下山,这个季节的山上一两天还饿不死他们,但是时间一长,那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寅时末刻,这是天亮前最后一段黑暗的时间,倭贼再次进行了突围,这一次,他们采取了全面突围的方式,派出了无数小股。 水师官兵依旧采取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的战略,他们小股来,这边就小股消灭。 这次全面撒网的方式对倭贼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效的,从北面冲下去的倭贼中,有两名武功高强的倭贼小头目夺了水师将士的两匹坐骑,径直往东北向逃窜而去。 莫尽言知道消息之后,便想打马追上去,被俞思冕拉住了:“小莫,不要去追了,大局为重。” 莫尽言有些愤恨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便宜他们了。” 俞思冕笑道:“让他们去,就算是没有逃出去两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19 个,我还准备放回去两个呢,让他们回去传个信,好知道我们大明水师的厉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肆意来犯!” 天亮之后,万安所的五百骑兵果然赶到,将不大的小山围得跟铁桶似的。倭贼负隅顽抗,与水师官兵在山上山下对峙了一天一夜,最后倭贼见大势已去,缴械投降。 这一战,歼敌五百四十六名,俘获倭贼三百八十名,仅有两名倭贼逃脱。水师将士阵亡二十八名,负伤六十七名。城中房屋被烧毁若干,有一家三口在大火中丧生,余者平安。这是历年来抗倭所取得的最大胜利,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但是莫尽言心中全然无喜悦之情,虽然是胜利了,也还有二十八名袍泽殉职,三名百姓丧命,这就是二十九个家庭的破碎。杀多少倭贼,也挽不回逝者的生命。只有让倭贼彻底不来进犯,这才是最终的胜利。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俞思冕和莫尽言正巧在长乐结契兄弟,莫尽言又及时发现了倭贼的探子,那损失可就不是这点了。 对此,俞思冕、关龙飞以及梅花所、万安所的将士都得到了都指挥使司的嘉奖,这其中获利最大的要数关龙飞,因为他甫一上任,便立此大功,以后的仕途必定会顺风顺水的。 倭贼头目押解到福州,交由都指挥使司,再由他们押解去京城让朝廷处理。倭贼喽啰也都关押在各地的大牢里,听候朝廷的发落。 俞思冕办完所有事宜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到福清。因为莫尽言提出来,这长乐的城墙修筑一事迫在眉睫,万不可再拖延了。俞思冕觉得在理,便留下来想办法促成城墙的修筑。 俞思冕和县令胡大人在醇香楼摆了一场压惊宴,将长乐城的富户乡绅都请了来,整个醇香楼的楼上楼下座无虚席。名为压惊,其实是赈款修城墙。 酒过三巡,俞思冕站起来道:“此次抗倭大劫,俞某要感谢在座各位的积极配合,我们才能取得这么大的胜利。俞某先敬大家一杯。” 喝过酒,在座的人都不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因为请他们来,绝不是只为了感激他们的。说起来,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受惠者,要感谢的,自然是要感谢座上的两位父母官,这次要不是他们及时援救,哪里还有他们坐在这里喝酒聊天的机会。 俞思冕笑道:“今日俞某有个不情之请,其实也是为了全长乐城的百姓和在座诸位的安危请命。这次倭贼之所以能在长乐城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原因想必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我们的城墙过于颓败,已经失去了城墙的防御意义。试想,如果我们有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墙,我们还用担心半夜睡觉时会被倭贼登门造访吗?” 在座的人一听此言,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俞思冕见效果已经达到,自己坐下来,推了一把胡县令。 胡县令连忙站起来:“俞大人所言极是,我与大家一样,日夜都为这破损的城墙寝食难安。所以这修筑城墙的事是迫在眉睫的,不能再拖半分了。只是县衙囊中羞涩,无力承担如此浩大的工程,所以只能向百姓求助。上回我已经发公文倡议大家捐款修筑城墙,只是收效甚微,故城墙迟迟修不起来。” 一个乡绅道:“胡大人说的都在理,只是需要我们出多少银子呢?” 胡县令道:“我们本着自愿的原则,各位量力而行即可,并无确数。” 俞思冕在一旁笑吟吟补充道:“修城墙一事,是造福子孙千秋万代之业。有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便能够高枕无忧,大家这是花钱买平安。诸位放心,我们会在城门处竖一道功德墙,捐款名单与数目都会记录在上。这次所募得的款目,可由在座的各位推荐几位代表来监督其去处,让这笔款项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俞某愿与全城百姓共进退,在此我先抛砖引玉,捐献三个月的俸禄为修城墙之用。” 说着便拿出一个荷包,从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有了他带头,当场便有人慷慨解囊,也有人表示自己并没带银钱。 俞思冕道:“大家不必心急,三日之内将银子送到县衙即可。希望长乐的城墙能够迅速修筑起来,让大家早日高枕无忧。” 散席之后,俞思冕骑马回到福安街,远远看见那棵白果树,顿时安心无比,那里有一个人会永远都等着自己的。 他下了马,扶了扶额头,刚才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不太稳了。刚想拍门,门就从里头拉开了,俞思冕没收住势,几乎有点向地上扑去。 莫尽言一把抱住他:“俞大哥,你回来了?” 俞思冕安心地嘿嘿笑:“小莫你真好,这么快就来接我了。” 莫尽言一边搀着他,一面将马牵进来:“我听见马蹄声了,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顺利吗?” 俞思冕得意地点头:“顺利,顺利得很,过几天就可以修城墙了。”一面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莫尽言将马放在院子里,将人扶进屋里:“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倒水来洗澡。” 俞思冕闭着眼,嘴角泛着微笑,一边哼哼唧唧的,十分享受莫尽言的照顾:“那些人都来敬酒,不好不喝,都得指着他们拿钱呢。” 莫尽言有些无奈地摇头,一面腹诽:“又不是给我们修城墙,是给他们自己修,弄得我们要求着他们一样。” 莫尽言将水倒进浴桶里,发现床上躺着的俞思冕已经打起了轻轻的齁声。 他坐在床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些日子真是忙坏他了,从那天晚上起就没有歇过,剿灭倭贼之后,又要突审犯人,还要安排犯人的去处,又要替将士们争取奖赏。 这刚忙完,回来还得替县令忙活。 他将俞思冕的上半身抱在自己怀里,替他解衣带。 俞思冕咂巴了一下嘴,伸手抓住莫尽言的手,抬起一只眼来看了一下,发现是莫尽言,便松开了手,任由他去脱。 莫尽言将俞思冕扶到浴桶边:“俞大哥,来洗澡了。” 俞思冕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又迅速耷拉下去了,他一手扶着桶沿,在莫尽言的帮助下,终于跨进了桶里:“小莫,来,一起洗。” 莫尽言笑道:“我已经洗好了,我给你擦背,赶紧洗好了睡吧。” 俞思冕嘟囔着说:“要一起洗,还要洞房。这该死的倭狗,打扰我们洞房。” 莫尽言哑然失笑,原来他还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呢,便哄着他说:“先洗澡,再洞房。” “好。”俞思冕终于高兴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0 起来。 第77章 洞房 事实上,俞思冕澡还没洗完,人就已经睡着了。莫尽言无奈地笑笑,将他从浴桶里移出来,扶到床上,给他胡乱擦了一下,放平了躺好。幸好天热,没擦干也没关系。 大概俞思冕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惦记着洞房这事,睡到半夜,酒意过去了,他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夜虫在窗外唧唧鸣叫着,显得格外静谧。 他伸出胳膊,摸到了身边的莫尽言,不由得满心欢喜起来。赶紧爬起来,下了床,在柜子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包裹,从里头掏弄了一会儿,期间被蚊子叮了好几口,终于摸到一个东西,紧紧拽在手心里,一面拍打着蚊子,一面跳回了床上。 他将东西放到枕头边上,然后将莫尽言身上的薄被子拉开,天热,睡觉都穿得少,他们身上除了一条薄裤子,没有别的遮挡物。 俞思冕侧身躺下去,伸出手,摸上莫尽言赤裸的上身,肌肤微凉,触感细腻而富有弹性,令人不忍撒手。 莫尽言睡觉一向警醒,被俞思冕一摸就醒来了,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身上游走的那只手,睁开眼睛:“俞大哥?”他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又醒来了。 俞思冕嘻嘻笑:“小莫,你醒了?”说着便吻上莫尽言的唇。 莫尽言“唔”了一声,俞思冕移开唇,“嘘”了一声:“洞房,小莫。”说完再次吻上去。 莫尽言在黑暗中红了脸,不再抗拒,伸出舌头轻轻回应他。最近两个人都一直在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亲热了,他也憋了很久了。 俞思冕得到回应,心下大喜,伸出右手将莫尽言的头微微侧过来,以便吻得更深。他的左手在莫尽言身上上下滑动,最终停留在胸前的凸起上,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着,很快,那儿便硬了。 莫尽言被刺激得发出了模糊的“唔”声,俞思冕得意一笑,放开他的唇,沿着颈脖一路吻下,最终停留在胸前的另一边上,一边吮吸,一边用牙齿轻轻刮擦刺激着。 莫尽言难耐地挺起胸,呼吸急促起来。俞思冕抬起一条腿,放进莫尽言双腿间,用大腿轻轻摩擦他的腿根处。莫尽言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 俞思冕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抬起脚,用脚趾夹住莫尽言的裤子,用力往下一拉,裤子便离开腰间,褪到了膝弯处。 俞思冕抬起头,将莫尽言抱进怀里,再次吻上他的唇,伸手揽住他的腰,让两人身体紧密相贴。 微微抬头的下体互相贴着,莫尽言刺激得颤抖了一下,抬起手,放倒俞思冕胯骨处,手触碰到他身上还健在的裤子,犹豫着是否要将它也拉下去。 俞思冕似乎感觉到他的迟疑,鼓励性地用力吮吸了一下他的双唇:“帮我脱了它,小莫。” 莫尽言抓住布料,微一用力,裤子就脱了下去。 俞思冕得意地大笑起来,真是孺子可教。 两具赤裸的身体相贴,双方都舒服得长叹了一口气。俞思冕上下其手,在莫尽言身上的敏感部位处处点火,莫尽言呼吸急促,伸出手去摸自己已经抬头的火热。 俞思冕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小莫,别摸那儿,摸我。”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学着俞思冕的样子,将手放到了俞思冕的胸前。 俞思冕奖赏似的摸了一把莫尽言的火热,接着将自己的枪凑上来,放在一起摩挲。两个人都舒服得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俞思冕的舌头离开莫尽言的唇,舔上他的喉结,一路往下,沿着他的胸膛一路舔下来,湿滑的舌头如火折子一样,所到之处无不生出一股火热来,直往下体窜去。 莫尽言伸手攀住俞思冕的肩,张嘴无力地呻吟着。俞思冕满意地勾起嘴角,用他的脸颊蹭了蹭莫尽言的火热,犹觉得不够,将唇凑过去,在那上面亲了一下。 莫尽言吓了一大跳,身体一僵,呻吟也忘记了,俞大哥在做什么呢? 俞思冕被他的反应逗弄得笑了起来,伸出舌头,沿着小莫尽言上下舔了一遍。莫尽言羞得全身通红,俞大哥怎么能这么做呢,不过这种感觉比任何抚摸都让人觉得舒服。他不由自主地蜷起脚趾,挺起下身朝向俞思冕。 俞思冕在小莫尽言的前端吮吸了一下,莫尽言身体一抖,差点射了出来。他将手挡在自己眼睛上,天啊!这实在是太羞人了。 俞思冕抱着莫尽言的腰,在他身上吹着气道:“小莫,舒服不?” 莫尽言哪里还好意思答话,脸烧得都能煮鸡蛋了。 俞思冕轻笑起来,他伸出手,摸到自己放在枕头边上的物件,说:“小莫,今天我们就要做最后一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半途而废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了。” 莫尽言想起上一次在船上的经历来,不由得有些恐慌,但是却对这事又怀了十分的期待,只要经过这一关,他和俞大哥就都彻底属于彼此了。 俞思冕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做足准备,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的。” 莫尽言将头在俞思冕肩窝里蹭了蹭,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信任他。 俞思冕在他鼻尖亲了一下,拧开了手上的盒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传了出来。 莫尽言动了动鼻子:“是什么?” “桂花油。”俞思冕答道。他将食指伸进小盒子里,浸满桂花油,然后探到莫尽言的小丘间,“小莫,放轻松点。” 莫尽言深呼吸了两口气,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 俞思冕将他的臀瓣打开,将食指上的油细心地涂抹到穴口四周,轻轻按压起来,待到那儿渐渐温热起来,又重新沾了桂花油,开始向里面探去。 因为沾了油的关系,方才又经过充分的按压,手指进来的时候,莫尽言觉得并没有任何不适感。 俞思冕将手指往里探了一点,再次感受到了那紧致滚烫的感觉,令他微微有些失神。他旋转着手指,使那儿松动开来,不时又退出来,沾上桂花油再次探进去。终于,他将中指也加了进去:“小莫,难受吗?” 莫尽言摇了摇头,不说话。他的手一直攀在俞思冕的肩上,手指并没有加重力道,俞思冕知道他可以再进一步,两根手指在那狭窄幽深的穴道内进出,使那地方慢慢松动开来。然后他又加入了第三根手指。 肩上莫尽言的手指稍稍抓紧了一点,俞思冕问:“难受吗小莫?” 莫尽言呼吸急促地答:“还好。”就是有些不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1 适应,身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俞思冕吻上莫尽言的唇,他用力吮吸着莫尽言的舌头,一面用左手抚慰着他的分身,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果然,莫尽言的呼吸急促起来,退下的情潮又渐渐涌上来,很快便忘记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让他恐慌的事。 俞思冕的口手没有一处空闲着,等到莫尽言再次被欲望淹没的时候,他退出手指,将早已肿胀不已的分身探向穴口,往里一送,头部很顺利就进去了。 莫尽言身体一惊,手指抓紧了俞思冕的手臂,然而并没有记忆中的撕裂感。 俞思冕温柔地吻着他,等他放松下来,猛地往里一送,整根没入,滚烫的后穴包裹着他的伟岸,快感几乎灭顶,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刻死去都是值得的。 莫尽言大口大口地喘息。 “疼吗?”俞思冕的吻落在他的耳边。 莫尽言摇了摇头,并不十分疼,只是有一股陌生的肿胀感。俞大哥的那物进去了?他缩了一下后庭,想要确认一下是否是真的。 俞思冕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了:“小莫,别乱动。”不待莫尽言答话,他便缓缓往后退去,快退出的时候又猛地往里一送。 莫尽言攀紧他的手臂,显然非常紧张,并不能适应这种感觉。 “放松一点,小莫,一会儿会很舒服的。”俞思冕小声地安慰他。 莫尽言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俞思冕感觉到莫尽言身体的松弛,便不再压抑自己的感觉,胯下的动作加大起来,退出,插入,反复着同样的动作。 初时莫尽言还能够感受到每一次的动作,后来便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庭不断地被摩擦,根本分不清俞思冕的动作了。渐渐地,肿胀不适感逐渐消退,一股酥麻感逐渐从那处涌出来。他心下奇道:原来真的会很舒服么? 俞思冕猛地全根拔出,又猛地顶进去,撞击到前所未有的的深度。莫尽言身子突地一跳,一股从未经历的感觉自那处涌出来,很快便又消失了。 俞思冕感受到莫尽言身体的变化,便知自己找到了让他快乐的要点,便托住他的腰,大力摆动着胯部,死命朝那处冲撞起来。 快感自那一处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仿佛开启了一口泉眼,那甘美的泉水将莫尽言慢慢包裹起来,最后将他全然浸泡其中。他张开嘴,无意识地发出快乐的呻吟。 这快乐的音符也点燃了俞思冕的信心,他所有的感觉全都集中在了身下那处,他不断地冲撞着,开拓着,热汗从两人身上挥洒开来,身体的燥热和心理的燥热如火一般席卷着两人,使得两人都饥渴无比,而这解渴的源头,则是那一处紧密相连的地方。 俞思冕癫狂地律动着,低声嘶吼着。莫尽言张大嘴,身体被俞思冕的撞击得如海上飓风中的一叶小舟,他大汗淋漓,无意识地呻吟着,眼神迷醉,俞思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那迷醉的情态让他恨不得将他吞进腹中。 这一刻,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都无关紧要了,只有对方,只剩下了本能的律动与破碎的音符,他们知道这样很快乐,自己快乐,爱人也很快乐。 终于,莫尽言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极致的快乐终于凝结到一个临界点,猛地爆炸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席卷开来。 谷道猛地收缩起来,俞思冕几要把持不住,差点也射了出来。 莫尽言躺在床上,四肢大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俞思冕也紧抽插数下,追上他的脚步,将滚烫的热液喷洒在那紧致的密道里。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无力地倒在莫尽言身上。 莫尽言被那股热液烫得打了个哆嗦。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在袅袅余韵中反复回味。 终于,莫尽言抬了抬无力的手指,嘶哑着喉咙说:“重。” 俞思冕会意过来,翻身躺在床上,将莫尽言抱到自己身上,两人都湿漉漉的,贴在一起并不舒服,但是却不愿意分开,他吻着他的唇:“舒服吗?言儿。” 莫尽言注意到他的称呼变了,但是没好意思回话。 俞思冕的手在莫尽言优美汗湿的背脊上滑动着:“以后言儿就是我的了,我也是你的了。” 莫尽言有些赧颜,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吻了一下俞思冕。 俞思冕捧住他的头,反复回吻了好几下,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又分开来。 莫尽言从俞思冕身上下来,睡在他身侧,他怕压着他。 俞思冕的手停在莫尽言的后臀处,想到了什么,然后抓了件衣服爬起来。 莫尽言拉住他:“俞大哥。” 俞思冕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去给你打点水清理一下。” 莫尽言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去。” 俞思冕笑起来:“这事怎么能让你自己来?乖乖躺着,很快就好了。” 果然过了不多会儿,俞思冕端着水进来了,他搓了帕子,替莫尽言收拾后面。手指伸进去掏弄自己留在里面的体液,莫尽言不自然地“嗯”了一下,俞思冕突然笑起来,将帕子往盆里一扔,迅速上了床,将莫尽言往自己怀里一搂:“先不管了,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够就这么放过。言儿,我们继续。” 莫尽言确实刚刚被俞思冕弄得又有些情动了,他将头埋进俞思冕肩窝里。俞思冕在黑暗中咧嘴笑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兄弟,那儿又半硬起来了。他用手搓弄几下,掰开莫尽言的臀瓣,就着沾满了精液的谷道,往里一送,开始新一轮的征程。 夜,还长着呢。 第78章 钟勇 一夜琴瑟和鸣,两人累到再也动不了为止,才搂着对方相拥睡去。 第二天,日头升得老高,从窗户斜斜照进厢房里,许哥在院子里啁啁鸣叫,将两个沉睡中的人惊醒过来。 天气炎热,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莫尽言从俞思冕怀里挣出来,看了一下床上,草席与薄被上全都是干涸的体液痕迹,想到昨晚的情事,不由得满面通红。 俞思冕倒是神清气爽:“言儿,早。” 莫尽言连忙拿起自己裤子往身上套,被俞思冕制止了:“先别急着起来,我去给你弄点水来洗个澡。先躺着。” 说着随手拿条裤子套上,先下了床。 莫尽言想了想:“我听见许哥的声音了,它回来了?” “我也听见了,我去看看,你先躺着吧。”俞思冕开了门,许哥正立在白果树枝上,还有稍小的雕立在更高处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2 。 许哥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鸣叫,看见俞思冕出来,呼啦一下扑上来,俞思冕没有穿上衣,可不敢伸出胳膊让它落。 许哥对他也没那么亲热,只是落在了廊上的一根竹騀上,对着他咕咕叫了两声。 莫尽言在屋里喊:“许哥!” 许哥跳到地上,一蹦一跳进了屋,去找莫尽言去了。 俞思冕看着许哥,摇了一下头,去厨房烧水去了。 这里现在只剩下了他和莫尽言,关龙飞带着妻儿回罗川老家去了。 陈平生随着陈良押解倭贼去福州了,其实是被陈良叫去的。陈良心细,他是想给自家大人和莫尽言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人家两口子自结契约后,还没正式洞过房呢。 莫尽言不知道陈良的心思,他要是知道,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人啊。 所以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口子,一切都需要亲力亲为。不过俞思冕并不以为苦,反而十分享受这种独处的状态,无人打扰,他照顾小莫,这让他分外有成就感。 俞思冕提着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莫尽言已经起床了,身上披了件薄衫,正蹲在走廊上逗许哥和它媳妇儿,那只母雕落在院子里,离莫尽言远远的,略有些警惕地看着莫尽言。 俞思冕一出来,母雕扑拉一下拍着翅膀飞到树上去了,惹得许哥啁啁直叫,也紧跟着追上去了。 俞思冕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有那么可怕吗?怎么一见我就跑了。” 莫尽言呵呵直笑:“这不能怪你,我好不容易才跟它稍微熟悉一点呢,它的警惕性很强。” 俞思冕看了一眼树上落着的两只雕,这种骄傲的猛禽,从来都是从高空中睥睨天下的,如今却在自家院子里栖息,说起来也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许哥突然冲着莫尽言叫了两声,然后和母雕拍打着翅膀准备飞走。 莫尽言突然叫道:“许哥,等等。”然后跑进灶间,找了一块肉出来,“许哥,这个带去。” 盘旋在院子上空的许哥又飞了下来,从莫尽言手里叼走了那块肉。 两人目送许哥夫妇离开。莫尽言回过头来看俞思冕:“许哥大概当爹了,要赶回去照顾小雕。” 俞思冕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好了,许哥走了,言儿来洗澡吧。” 莫尽言的脸微微红了:“嗯。” 俞思冕倒好水,顺便将门掩上了,看样子并不打算出去。 莫尽言迟疑着不脱衣服,俞思冕将他抓过来:“脱衣啊,言儿。” “我自己来。”尽管经过了昨晚上那么亲密的接触,莫尽言还是有些害羞。 俞思冕抱住他将裤子往下一拉,白皙的臀部就露了出来,莫尽言慌忙伸手去护裤子,却被俞思冕一把抱了起来,整个人放进了浴桶中:“乖,洗澡。” 莫尽言没进水中,从温水中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发现俞思冕已经脱得精光,正跨进浴桶中来,昨晚对他行凶的凶器在他眼前晃动着,把他羞得连忙闭上眼睛又钻到水里去了。 俞思冕看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坐进水中,将莫尽言拎出水面:“言儿,别淹着了。” 莫尽言退到桶边,背贴着桶壁,尽量与俞思冕保持距离,昨晚上做得太厉害,现在腰都是酸的,屁股都是痛的,他可不想再来了。 俞思冕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一样,欺身过来:“言儿你躲什么,我们只是洗澡,不做别的。过来,我帮你洗澡。” 莫尽言红着耳朵:“真的什么也不能做啊。” 俞思冕在他耳朵上吻一下:“当然不做,不能累着我的言儿了。”说着开始给他擦洗身体,并伸手去掏弄穴里的东西,昨晚上做得太激烈,后来两人都累坏了,就直接睡了,根本没来得及再清理。 莫尽言红着脸,捉住俞思冕的手,竭力遏制住心中的悸动,颤抖着说:“我自己来。” 俞思冕吻着他的脸颊,轻笑道:“这事怎么能让你自己来,乖,别动,很快就好了。我不会做别的。”他的手指温柔地探进那个幽深紧致的穴口,轻轻地转动着,将残留的体液都弄了出来。 尽管俞思冕的下腹又开始悸动紧绷,但是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冲动,他可不想做了这一次以后就要歇好几天,心道:以后可不能留这么久才清理,得马上清理才行。 洗完澡,莫尽言的脸一直都是红红的。俞思冕将他扶出浴桶:“家里没人,我们也别做饭了,一会儿出去吃点东西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福清去。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倭国那边估计都会有所动作,朝廷应该会有一些对策下来。” “好。”莫尽言也觉得俞思冕离开福清有点久了,那边是需要他回去坐镇的。 洗好澡,二人结伴去了醇香楼,由于起得太迟了,早饭都省了,早午饭做一顿吃了。 醇香楼的掌柜认出了俞思冕,非要请俞大人吃饭。俞思冕坚持要自己付银子,否则就去别家了,掌柜执拗不过,这才退让。 不过莫尽言发现,这次的菜分量格外足,味道也分外地好。不由得调侃俞思冕:“俞大人果然有面子,我也跟着沾光。” 俞思冕笑道:“这是他们不知道你这幕后英雄的功劳,若是知道是你发现了倭贼并且去搬的救兵,哪里还有我的份啊。” 二人边吃边说笑,吃完饭,出了店门。外头日头火辣辣地晒着,俞思冕拉着莫尽言沿着墙根的阴凉处往家走,路上遇见卖西瓜老农,买了一个大花皮西瓜。老农用草绳结的兜装着西瓜,俞思冕一手拎着瓜,一手牵着莫尽言,在众人的注目中泰然地走着。 莫尽言倒是有些羞赧,要挣开来,被俞思冕抓紧了不放:“怕甚么,我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让人瞧了也不怕。” 莫尽言只好红着耳朵,垂着头跟在俞思冕身后。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莫尽言停住了脚步,俞思冕拉他,不动,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 门口停着一个人和一匹马。 莫尽言挣开了他的手,上前走了几步:“钟大人?” 站在门口发愣的人转过头来:“小莫?”赫然是钟勇。 钟勇又看了一眼莫尽言身后的俞思冕,微微吃了一惊:“俞昇?” 俞思冕收拾好表情,走上前来:“钟大人,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钟勇的表情变了好几次,最后笑道:“世界真小,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你。”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3 莫尽言看看俞思冕,又看看钟勇:“你们都认识?” 俞思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老相识了。” 钟勇显然比俞思冕更意外一些,他看向莫尽言:“小莫,你和俞大人认识?”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钟大人,外头热,先进屋说吧。”何止是认识,都是一家人了。 俞思冕已经将门打开了,率先走了进去:“进屋来说吧。” 钟勇看着满院子的大红喜字,微微有些怔愣,方才院门上的喜字和对联就让他很意外了,仿佛这里在办喜事一样,现在更是证实了这个想法。 “小莫,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钟勇到底还是没能止住好奇心,“庄伯父呢?” 莫尽言替他将马牵进来,听见他问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许久才说:“师父已经不在了,许哥走的那年,师父也去了。” “什么?”钟勇一下子愣住了,脸色有些惨白。 俞思冕已经进了屋:“钟大人,进屋来坐吧。” 钟勇回过神来,看着像主人一样的俞思冕,颇有些意外,看起来,他对这屋子比自己还熟。 莫尽言替他将马牵到马厩里,喂了点马料,又去厨房倒了一壶凉开水,回到厅里。 钟勇正对着大厅站着,沉默地望着供桌上的两个牌位。俞思冕则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莫尽言倒了三杯水,俞思冕给他使了个眼色,莫尽言走到他身边。俞思冕挑了挑眉,莫尽言摇了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钟勇的背影。 俞思冕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独自出去了,出门的时候,顺道将放在门边的瓜也提走了。 钟勇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上前,拿了一炷香。莫尽言连忙上去帮忙点香,偷眼看钟勇的时候,发现这个硬朗的汉子红了眼圈。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钟勇给庄进上了香,又给庄许也上了一炷香。 过了许久,钟勇吸了一下鼻子,终于转过身来,沙哑着声音道:“没想到庄伯父也不在了。” “许哥去后,师父就一病不起了。”莫尽言低低地说,“钟大人,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钟勇摇了下头,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好,还活得好好的。” 莫尽言心里一阵难受,许哥的死,受影响最大的除了师父,再就是钟勇了:“钟大人,你请坐。吃过饭了吗?” 钟勇摇摇头:“小莫,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莫尽言点了点头:“还可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说着就准备站起来。 钟勇摆摆手:“等等。我来的路上,听说前几天倭贼围攻长乐城,你这边没什么事吧?” 说到这个,莫尽言感觉轻松了些:“没有事,官兵救援得很及时,城内也没什么损失。”他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一起赶跑了倭贼的。 钟勇点点头:“小莫,你还想入军营吗?我现在回来了,可以帮你重新入伍,不过,要跟我一起去定海所才行。”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接话,俞思冕从门口端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进来了:“原来调到定海所的千户是你?”他将西瓜放下来,继续道,“小莫不跟你去定海所了,他跟着我。” 钟勇看了一眼俞思冕,又看了一眼莫尽言,点了下头:“也好。”他显然是知道俞思冕目前就是他的上司。 莫尽言将西瓜推倒钟勇面前:“钟大人,吃西瓜。” 钟勇点了下头,拿过两片瓜,先放到供桌上,自己才回来拿了一片在手。 俞思冕拿了一片瓜递给莫尽言:“吃吧。” 莫尽言接过来,感激地笑了一下,默默咬了一小口。 钟勇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俞思冕也拿了一片瓜咬了一口:“你来定海所也好,以后这一片的海防就有保障了。这一次若不是吴迁误事,怎么也不会有长乐的事发生。” 原来俞思冕上任之后,将三所的海防划分了范围,而吴迁显然对升迁比抗倭更积极一些。这次倭贼便是由定海所辖治的海域上岸的,因为连江的城墙牢固,这才将目标选择在了闽江南岸的长乐城。若不是正巧有俞思冕亲自坐镇,长乐城便要遭受灭顶之灾。 第79章 哨卡 “嗯,明日我就去定海。”钟勇颔首道。 俞思冕道:“这一次倭贼吃了大亏,无非就是两种结果:再不来犯,或者伺机报复。” 莫尽言不禁紧张起来:“他们还会再来吗?” 俞思冕和钟勇对视了一眼,说:“以我们这些年与倭贼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倭贼并不那么容易屈服妥协,再者倭贼来犯的根源在于他们国之内部,若是倭国朝廷约束不力,那么倭贼的问题就不会解决。” 钟勇点头道:“要是能这么容易威慑到那帮贪得无厌的倭狗,我们也无需苦苦抗争这么多年了。再说,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放过他们呢。” 莫尽言知道钟勇一直都对许哥的死耿耿于怀,不亲自手刃仇人,他是难以获得安宁的。“既然这样,我们就与他们周旋到底。” 过了片刻,莫尽言站起来:“我去给钟大哥弄点吃的吧,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钟大哥赶了很远的路,想必也饿了。” “那就谢谢小莫了。”钟勇没有再反对,莫尽言出去了,只余下俞思冕和钟勇默默相对。 “你和小莫……” “你跟小莫……” 两人同时出声。俞思冕笑了一下:“你先问吧。” 钟勇点了下头:“许久不见你,这次见你感觉变了许多。” 俞思冕笑道:“是吗?我们好像也没有多熟。” 钟勇微微摇了一下头:“我们共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你在锦衣卫中的名气却极响亮,时常能听到你的名头,说得多了,就难免知道得多了。” “哦?”俞思冕挑了一下眉,笑起来,“我没想到我会这么有名。” 钟勇点了下头:“你跟小莫怎么认识的?” “刚来闽地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小莫正巧出手相助,就这么认识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俞思冕简略说了一下。 钟勇点点头:“他的武功是你教的?” 俞思冕挑眉看着钟勇:“你如何知道?” 钟勇微微一笑:“这就是了,他刚入梅花所的时候,我见他用过和你一样的拳法,那时候只觉得眼熟,没想起来出处,今日见到你,便都想得通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是旧识。”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4 “原来如此。”俞思冕点了下头,“你与小莫很熟?” 钟勇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也不算很熟,我与这宅子的故人很熟,他是小莫的大哥。” 俞思冕挑了下眉:“庄许?” 钟勇点了下头,神色十分黯然。 俞思冕的心思转了无数回,钟勇和庄许又是什么关系呢,那关系必定是比同僚更亲近一些的,那他会知道些庄许和小莫的事吧,想了想,问道:“小莫和庄许的关系很亲近?” 钟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是啊,庄许十分照顾莫尽言,像亲兄弟一样。” 俞思冕一下子便释怀了,亲兄弟,多好,不由得高兴得嘴角露出了笑容。 钟勇叹了口气,抬眼环视了一下厅堂内依旧红艳的喜字,问道:“这里最近有什么喜事?” 俞思冕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你来得迟了几天,前几日是我和小莫大喜的日子,你该早点来喝杯水酒的。” 钟勇将目光转回到俞思冕脸上,有些吃惊地说:“你和小莫的——喜事?” 俞思冕点点头:“嗯,我们前几天刚好结了契兄弟。” 钟勇张圆了嘴,惊讶之情展露无遗,过了许久,终于有些叹服了说:“祝贺你们。真佩服你的勇气。” 俞思冕笑道:“古人云,花堪摘时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苦短,不想为着世人的看法而使自己留遗憾。” 这话本是针对他自己的情况而言的,不料却触动了钟勇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他身体猛然一颤,垂首良久,半晌才说道:“你很幸运。” 俞思冕笑了一下:“是,我很幸运。”心里微有些诧异钟勇为何这么说。 莫尽言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天气热,家里也没备什么菜蔬,钟大人莫要见怪。” 钟勇摆摆手:“何须那么多讲究,能饱腹便可。” 莫尽言将饭菜摆出来:“钟大人在长乐多留两日吧,我们陪你到处看看。” 钟勇摇摇头:“不必了,晚一点劳烦小莫陪我去庄伯父坟头烧个纸,我就赶回定海去了。公务繁忙,早日赴任才是正途。” 莫尽言点点头:“好。” 尽管太阳火辣辣的,钟勇也没有迟疑,冒着午后的烈日去了庄进坟前。当他看到庄许的衣冠冢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道:“阿许,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他身后的莫尽言看得十分动容,不由得鼻子也泛了酸。俞思冕则诧异万分,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来,但是当着钟勇的面,没有直接问莫尽言。 莫尽言和俞思冕看着钟勇的身影消失在白亮的光线里,注目良久。 俞思冕终于开口问道:“小莫,钟勇和许哥感情很好?” 莫尽言低低道:“钟大人和许哥是恋人,我也是许哥去后才知道的。” 俞思冕了然点头:“果真如此。”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看着俞思冕道:“而且我听说,许哥为了我被水师除名的事一直在跟钟大人怄气,临死前两人都没和好。如果不是因为我,钟大人肯定不会这么自责和痛苦。” 俞思冕抱住莫尽言,用下巴蹭着他的额头:“小莫,不必自责,这件事责任不在你。这都是命。” 莫尽言闭上眼睛:“我总在安慰自己,也许许哥他并没有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俞思冕亲亲他的额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也许还会有一个许哥一样的人,像许哥救小莫一样救了许哥。” 两颗眼泪从莫尽言的眼角渗出,他多希望这不是他一厢情愿,而是真的。 俞思冕温柔地吻去他的泪珠,对许哥,心里更多了几分感激。 第二日,小夫夫俩起了个大早,趁天未开始热就出了门,赶在天热前回到了福清。 莫尽言将自己重做的那些船模和俞思冕帮忙重描的造船图全都带上,准备找个机会亲自送到福州船厂去。 再次回到福清卫指挥使府邸上,莫尽言的心境颇有些不同,以前是客,现在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所幸一切都未曾变化,就连厨娘,除了对莫尽言的新身份有些兴奋意外之外,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不适,只是变得更恭敬一些。 陈良和陈平生从福州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奖赏,光银子就有八百两,还有锦缎茶叶若干。其中还有江城夫妇补送的贺礼——一对玉雕马,上次他俩在福州的时候,玉石还未来得及雕琢好,便没有及时送出,这次陈良去福州,便顺道带回来了。 那玉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色泽莹润,雕工栩栩如生,触手可亲。莫尽言虽然不识玉,但也爱不释手,那马儿一只稍微小一点,一左一右互相顾盼,似乎四目都在传情,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俞思冕知道他喜欢,便用红绳给他栓了,系在腰间,莫尽言犹豫了许久,还是给它摘了下来,珍而重之地将它和他的船模、图样都放在一起。 俞思冕由着他,将自己那只也给了他一并收着,说是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就不分彼此了。 过了些日子,钟勇亲自来了一趟福清,向俞思冕请示在南騀岛设瞭望前哨的事。这想法与俞思冕不谋而合,南騀岛是通常是倭贼入侵闽地的前站,倭贼多半会在南北騀群岛登陆补给淡水,以此地为据点。 如若在此设定前哨,那么倭贼南下的行踪多半都逃不过前哨守卫的法眼,这样一来,就能够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从战略上来看,设哨卡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这哨卡究竟该如何设,部署多少兵力,还是个问题。 他们在商议这事的时候,莫尽言也在场,他对南騀岛了解颇多,对这个提议简直是举双手赞同。 俞思冕提议道:“既然是哨卡,那就尽量精简些吧,岛上条件简陋,人多了反而增添我们的负担,也增大了将士们的危险。” 钟勇点头:“我也觉得不必多,有二三十人就足够。” 莫尽言道:“我看二三十人也未必需要。我们可以用岛上的岩石,在南騀岛最高的山崖上建造一座牢不可摧的哨所,轮值的战士们就守在哨所里,一旦发现情况,就以响箭、狼烟或者信鸽的方式向后方的卫所报信,这样以来,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信号,并及时阻止倭贼的行动了。” 钟勇点头称赞:“小莫的法子不错,我认为可行,只要哨卡一建立起来,倭贼以后来犯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不过这样一来,南騀岛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5 的哨卡就会成为倭贼的眼中钉,他们必定会设法拔掉的。” 俞思冕道:“哨卡是实,但是具体部署多少兵力则不是确数,我们可以试一下虚实结合的方式,给倭贼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他几回记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侵犯我大明。” 莫尽言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偶尔可以在岛上设埋伏,守株待兔?” 俞思冕弯起好看的嘴唇:“正是如此。假设我们的哨卡三番两次破坏他们的行动,那他们会容忍哨卡的存在吗?必定会找个机会来除掉哨卡,这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到了,南騀岛上无百姓居住,我们就完全没有顾忌,可以放手与倭贼一搏,我们以逸待劳,胜算会有多大?” 经他这么一分析,钟勇和莫尽言都会心而笑起来,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样。 第80章 万斛船 这一年秋天,南騀岛的哨卡修了起来。哨卡建成之后,钟勇当即派了一个旗的兵力去驻守,每五天为一值,轮流当值。 但是这一年余下的日子,南騀岛的哨卡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在成功截获了三次倭贼小规模来犯的消息之后,倭贼便消失了好一阵子。 究其原因,还是长乐之役发挥了相当积极的作用。都指挥使司将倭贼的十二名头目押送进京城的时候,正巧赶上倭国遣使来朝觐见。 皇帝便将这十二名倭贼头目交由了倭国使节处理,倭国为了表示臣服,就地处决了十二名倭贼头目,以表他们支持剿灭倭贼的决心。这一事也多少表达了倭国当权者的态度,倭贼也多了点顾忌,故接下来沿海百姓获得了短暂的太平。 俞思冕和莫尽言也有了一段非常平静的生活,他们朝夕相处,这是两人自相识相爱以来相处得最久的一次。 因为战事平静,莫尽言很长时间都没有出门了。 俞思冕看在眼里,每天想着法子找些新鲜事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以免他无聊,但新鲜主意总有用完的一天,俞思冕害怕有一天莫尽言会跟自己说无聊。 俞思冕本意是要小莫过得快乐,和自己在一起,但并不想钳制他,让这块璀璨的珍宝蒙上尘灰,黯然失色。 终于有一天,莫尽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俞思冕,俞思冕心里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想说什么?”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个笑容:“俞大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俞思冕心道:终于要来了。他抢先说道:“言儿,有个事我一直都很想问你。”私下无人的时候,俞思冕一直都是管他叫言儿的,也算是昵称。 莫尽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俞大哥想说什么?” 俞思冕斟酌了一下词句:“我就是想知道,言儿对将来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有一天,倭贼没有了,我们不用再抗倭,你准备去做什么?” 莫尽言面色一喜,旋即又有些不确定地对俞思冕道:“俞大哥,你不是哄我吧,怎会没有倭贼的那一天?” 俞思冕伸手摸摸他的头:“也许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看,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犯了,说不定以后就没有倭贼了呢。” 莫尽言点点头:“对啊,还真是很久没来了。那要是没有倭贼了,我就去、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真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俞思冕和蔼地说:“那你现在想想,也可以。” 莫尽言锁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我想去行走江湖,到处去看看,还想去造大船,坐着大船去很远的地方看看。但是俞大哥你能走得开吗?若是我一个人,我哪儿也不想去了,跟俞大哥在哪儿都好。”他虽然很向往那种天大地大、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并不想一个人去。 俞思冕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起码,在莫尽言的心里,自己还是第一位的,他点点头:“我也很想到处去走走看看,天下之大,还有好多地方我们都没有去过呢。建功立业是男儿的心愿,但是好男儿更应该志在四方。若是真的没有倭贼了,我便辞了官陪言儿去行走江湖,咱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莫尽言也被俞思冕勾画的蓝图吸引住了,但是又有些不确定地说:“这样好吗?俞大哥你真要辞官?” “言儿你想我一直做官?”俞思冕挑着眉看他。 莫尽言想了下:“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俞大哥做官很威风,但是好像做官并不大自由。俞大哥你喜欢做官吗?” 俞思冕想了一下:“说不上喜欢,但是有些时候却能做不少事,也就是我刚才说的建功立业。但是比起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莫尽言抿了嘴笑了,原来他们的心意都是相通的。 “言儿,哥一直想问你,你在我这里,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俞思冕小心翼翼地问。 莫尽言睁大了眼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莫尽言不知道俞思冕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无聊。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最近并没有什么战事,我的公务又是走不开身的,不能陪言儿出去玩,你一身的本领,跟着我拘瘀在这小地方,我怕你会觉得闷。” 莫尽言笑起来:“俞大哥你别乱想,我其实挺忙的。你让陈良陈大哥给我找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来,是给我解闷的对吧?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最近在琢磨着做新的船模呢,一直都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上次我送到福州船厂的那些船模和图纸,林师傅十分欢喜,如获至宝。他将那些船模和图纸都好好研究了一番,托人捎了封信给我,说船厂准备造万斛的大船,问我有什么想法没有。这不,我这阵子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呢。” 笑容漫上俞思冕的脸,他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太小瞧莫尽言了,这孩子颇能自娱自乐呢:“那你这是已经有想法了?” 莫尽言笑弯了眼:“我做了个船模,想让俞大哥也来看一下,帮我提点意见。” 电光火石间,俞思冕想到了一个问题:“言儿你刚才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呢?” 莫尽言点点头:“是啊。不过有个事想麻烦一下俞大哥。” “什么事?尽管说。”俞思冕心情好了,立即大包大揽起来。 莫尽言忸怩着说:“就是,我想让俞大哥给我找个教书先生,最近我在你的书房找书的时候,发现好多字都认得,但是却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俞思冕顿时心花怒放:“还请什么教书先生啊,家里不就有现成的?”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6 “啊?” 俞思冕指指自己:“哥哥我给言儿当先生,保准比任何教书先生都尽心尽力。” 莫尽言红了脸:“要是不耽误俞大哥的事,那以后我遇到不懂的就都来问俞大哥。” 俞思冕伸手搂住莫尽言的肩:“我不仅可以教你读书,以后我还教你练武,咱们每天都切磋一下,有利于功夫长进。”切磋是次要的,培养感情是主要的,这样好的机会,俞思冕怎么舍得拱手让给别人呢。 尽管莫尽言事先同俞思冕打了招呼,俞思冕见到万斛船的船模时,还是大吃了一惊,这个船模跟他印象中的船模太不一样了,长约六尺,宽二尺,简直就是一艘小型船。 那船昂首尾高,中间稍低,也是大福船的形制,尖底阔面,甲板之上足有四层之高,桅杆有五,一个主桅,四个副桅,船体两侧有上下双层出桨口。 俞思冕看得直咋舌:“居然有这么大?我还从没有见过五桅船。” 莫尽言道:“这是远洋航行的大海船,载重量达万斛,需要极大的推力才能带动这船只,所以我设了五个桅杆,风力较小的时候可以张五张帆,也很安全。而且也安排了上下双层桨手。到时候这船上能容载上千人,还有好几千斛的货物,速度不受影响。这么大的船,遇上普通的飓风都是不怕的。” 俞思冕津津有味地听着莫尽言的描述,不由得感到分外自豪,这是自家的孩子设计的,连飓风都不怕的大船呢。 “言儿真了不起。”俞思冕笑盈盈地看着莫尽言。 莫尽言红了脸:“这只是我的构想,还没有来得及和林师傅他们验证,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是不是想去福州船厂?” 莫尽言嘿嘿一笑,并没有答话。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俞思冕拍拍手,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就赶紧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去福州。” 莫尽言意外地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也一起去吗?” 俞思冕斜睨他:“我的言儿要有大作为,我当然要亲自去支持的。最近很太平,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福州。” 莫尽言兴奋得有些脸红:“那就太好了,谢谢俞大哥。” 造大船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有了构想,还得去论证,否则等船造出来了,也未必能够在水面上浮得起来,要经过反复的计算、论证和修改,以保证船的可浮性和稳定性。 故莫尽言要去船厂找林师傅帮忙,和大家一起来做这艘船。 将六尺长的船模带过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莫尽言将船拆开来,分类装好,然后用马车拉着去了福州。 这一次是直接去的船厂,如果时间有余裕,再去江府拜望一下江氏夫妇。 比起造大船,俞思冕更关注为什么造大船,谁要造大船,这也是他此次和莫尽言一同北上福州的原因。 林师傅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莫尽言,将他们安排在船厂的客院内歇息。 莫尽言也不愿意歇息,一到船厂,便将自己的船模拼装了起来。这么大的船模,包括船底的土石舱和储水舱,没有一处是偷工减料的,拼装起来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当这艘船模完整地展现在船厂师傅们的眼前时,所有的人几乎都惊呆了。林师傅激动地问:“小莫,这船模是你自己设计的?” 莫尽言点点头:“是啊。” “花了不少功夫吧?”有人问。 莫尽言笑笑:“从接到林师傅的信开始,到现在正好是三个月,时间有些仓促,恐怕还有许多不够完善之处,所以想带过来给各位师傅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众人的目光分外复杂,有欣喜的、羡慕的、嫉妒的,但是无一不敬佩。 莫尽言见大家不说话:“不知道船厂这边的进度如何了,我可以看看大家做的船模吗?” 他这么一问,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林师傅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将莫尽言拉到一边,悄悄地说:“是这样的,小莫,上次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是京城龙船厂那边派来一位大人,说圣上想要造一批万斛海船,问我们这边可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够造出来。我和船厂的其他师傅想了许久,都没拿出确切的方案,我便想到给你写信,让你也提点意见。” 莫尽言恍然大悟:“那船厂这边是还没有方案了?” 林师傅点点头。方案都没定,船模就更不用提了,这便是个人和团队的区别,同一件事,交给个人和一个团队来完成,个人必定要完成得比团队要快。毕竟中间许多衔接和磨合的环节可以省略了,也不会出现消极怠工的情况。 一位船匠师傅道:“莫师傅,你的船模借给我们看看吧。” 莫尽言刚想点头答应,俞思冕开口道:“借给各位看是可以,但是东西要交给林师傅保管,这船将来若是能造出来,不管是不是完全按照这个模型来,我们有一个要求,必须要署上小莫的名 第81章 钦差 莫尽言刚想摆手说不必。林师傅就已经答话了:“这是应该的。这船模就交给我保管吧,保准分毫不差交还到小莫手里。” 莫尽言笑笑:“其实这船模虽已做出来了,我也只是做了初步计算,至于真正可行不可行,还需要大家帮忙论证一下。” 林师傅道:“这个无需担心,小莫你既然将它带来了,这说明这船的建造已经进入了初步环节,余下的,就都是细节问题了。” 俞思冕问道:“这船若是要造出来,大概需要多久?” 林师傅道:“若是顺利,两三年便能完工。” 俞思冕吓了一跳:“怎会需要这么久?” 莫尽言在一旁补充道:“这船是从未建造过的大船,船的龙骨要比以前的大许多,船厂必定没有事先预备的,所以要另行准备,而风干木材是需要时间的,两三年时间能够造出万斛船,都是很顺利的了。” 俞思冕叹息道:“真是隔行如隔山,没想到造船这般不容易。以后让将士们对船只要多加爱护才行。” 林师傅道:“多谢俞大人体恤。大人和小莫在船厂多留几日吧,这几日我们抓紧时间研究一下小莫的船模,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及时与小莫沟通。” 其实按说,造这么大的船,莫尽言作为主设计者,应当是全程参与才对,只是从船厂的角度考虑,却不能让他一个外人过多参与,这一方面是怕上面知道了问责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7 ,二是他们也不愿让莫尽言抢了主功。 其实莫尽言对能不能署自己的名倒是无所谓,而俞思冕却觉得他们不图利,这属于自己的名还是要一点的,将来千秋万代之后,众人皆成了一抔黄土,起码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在世人的记忆中长存。 四下无人的时候,俞思冕对莫尽言道:“这万斛船是朝廷要造的,看样子朝廷要在海事政策上有所变化,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莫尽言奇道:“朝廷若是不禁海了,这岂不是好事?”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若是取消海禁,自然是好事。我担心的是今上雄图大略,准备向海外扩张。” 莫尽言皱起眉头:“要打仗吗?” 俞思冕摇摇头:“只是我的猜测,也未必会。毕竟本朝立国才几十年,百姓的生活才刚刚稳定,国力远算不上强盛,今上若有韬略,不会作这等冒失的决策。也许是我多虑了,没准真会是开海禁呢。” 莫尽言将手放在俞思冕手背上:“别担心,我们往好的方面去想,没准真是要开海禁呢。” 到达船厂的第二天中午,俞思冕和莫尽言吃过饭,两人结伴在船厂里散步。已是深冬之际,船厂大院里草木凋零,自横斜的树枝间望过去,天色蔚蓝,阳光铺洒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人也懒洋洋的,像猫儿一样慵懒。 但是船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此际正是造船的旺季,各个作坊都丁丁当当地响成一片,忙得热火朝天,丝毫看不出冬天的迹象来。 莫尽言兴致勃勃地沿着各个作坊看过去,有时候还亲自去参与两下,刨个木头,在铁器作坊里轮上两锤,顿时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寒意全消。 船厂范围极广,没两个时辰走不完。俞思冕陪着莫尽言遛弯,也不嫌麻烦,一直甘之若饴,任劳任怨。 他俩转到缆绳作坊附近,进去看了一会儿缆绳制作,出来的时候碰上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身形伟岸,长得白净无须,满脸和气,使人一见便心生亲切感。 那人一见他俩出来,便迎上来问道:“敢问二位,我方才自细木作坊出来,想去船体装配坊,不料却迷了路,还有劳给指个路。”他一开口,竟是满口的北地口音,比俞思冕的京城口音还要往北去,只是声音略有些轻细。 莫尽言听见他的口音,对这个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笑道:“这位兄台要去主体作坊对吧,不知是要去甲字号坊,还是要去乙丙坊?”原来这船主体装配坊根据船的规模,也分了不同的作坊,比如这甲字作坊,就是造最大型船只的作坊。 那人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挠了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呢。哪个都行,近一点的吧。” 莫尽言抬手往东南角指去:“那儿吧,其实这几个作坊都连成一片的,只是甲字号在中间,东面是乙字号,西面是丙字号。”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这位小兄弟了。”那人做了一个揖,转身走了。 莫尽言见那人走远了,便拉着俞思冕说道:“俞大哥,听这人的口音是你们北方人啊。” 俞思冕看着那人的背影,笑一笑:“是北方人士,但是不是我们那儿的,他们比我更往北去。其实说起来,我倒也不算北方人,不过比你们这儿是靠北一些。” “北方也有海吗?还需要来福州看船?”莫尽言有些不解。 “唔,也是有的。”俞思冕寻思了一下,他不确定这人的身份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这人九成是个宫廷内侍,多半是皇家使臣,难道朝廷真准备在海上搞大动作? 傍晚,两人正在客房里吃饭。林师傅亲自过来找他们:“俞大人,小莫师傅。” “林师傅请坐。”莫尽言赶紧站起来,“林师傅吃了吗?一起吃点吧。” 林师傅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这几天招呼不周,俞大人和小莫师傅多多海涵。” 莫尽言看了一下桌上的菜,全都是时新的菜色,水煮江鱼,清蒸瑶柱,还有西施舌,都是极好的菜,可见也是颇受礼遇的。只是没有人作陪而已,这是俞思冕要求的,他们自己吃就好,不必作陪。 俞思冕笑道:“林师傅客气了。不知林师傅有何贵干?” 林师傅笑道:“说来也真是巧,今日一早,便有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说是要查看一下我们造万斛船的进度。我准备明日就带他们去看小莫师傅做的船模,希望小莫师傅也能够到场,好为钦差大人及时解惑。” 林师傅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莫尽言能够亲自去向朝廷的钦差解说自己的船模。 莫尽言回头看了一眼俞思冕,俞思冕道:“林师傅,若是这样一来,我们怕是无法控制这船的主设计者的归属问题了。” 林师傅迟疑了一下,叹息道:“小莫师傅的船模我们还没来得及研究,对方便已经到了,我怕到时候我们一解答,漏洞重重,反而惹得对方起疑。不若这样好了,我们便说小莫是船厂的造船师傅,万斛船模是由他带头主设计的。” 俞思冕皱着眉头,他并不想让小莫这么出风头的,但现在看来事态却有些不受他们控制,他斟酌了一下,对莫尽言说:“小莫,看来非你去不可了。” 莫尽言点点头:“那我就去吧。” 林师傅松了口气:“那明日一早我便打发人来请二位。” 林师傅出去后,俞思冕对莫尽言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要谨行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的眼睛,亮晶晶的,这还是俞思冕第一次嘱咐他这种细节:“俞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俞思冕伸手摸了摸莫尽言的后脑勺:“我也说不好,总之谨慎点是没有错的。” 莫尽言点点头:“好。” 俞思冕给他夹了一个瑶柱:“吃饭吧。也不用太在意,有哥呢。” 第二日一早,林师傅就派了个小厮来请莫尽言和俞思冕,领着他们到了甲字号作坊。 船厂的师傅们皆已到齐了,钦差大人尚未到,林师傅与莫尽言商量了一下措辞,刚说好,船厂的诸位大人陪着钦差大人便到了。 莫尽言一看,来的三个人中,居然有一个是昨天在缆绳作坊前遇到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伟岸男子。那人一见莫尽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莫尽言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些。 福州船厂的主管大人介绍道:“这一位是京城来的马大人。” 伟岸男子跟大家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8 桌上的船模吸引住了。他仔细端详了许久,提了不少问题,算不上很专业,但也不完全是外行,多半都是围绕着大船的安全性能和稳定性。 莫尽言一一给予了解答,对方连连颔首,似乎是颇为满意的。 最后马大人问:“我们若是需要三艘万斛船,福州船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造好?” 莫尽言愣了一下,一艘三斛船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对方居然需要三艘,他不太了解船厂的制造能力,将目光投向了林师傅。 林师傅接过话头:“如果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三艘万斛船,最少也需要三年的时间。” 马大人点头道:“甚好,那就抓紧时间,尽快将万斛船造出来。” 说完之后,众人都退了出来,莫尽言与俞思冕刚想走,便被叫住了:“莫师傅,且留步。” 莫尽言回头一看,是马大人:“马大人叫我?” 马大人走过来,笑道:“就是想同你道一声谢,感谢昨日指点迷津。” 莫尽言憨厚笑笑:“马大人不必客气。” 马大人看看莫尽言身后的俞思冕:“莫师傅,这位也是船厂的师傅吗?” 莫尽言看看俞思冕,摇摇头:“不是,这位是我大哥,他陪我……” “我过来看看我兄弟。”俞思冕截住话头,以防莫尽言说漏嘴。这次他并非是公干的身份来船厂,而是休假陪莫尽言过来的,所以也并未向外人言明自己的身份。 马大人笑道:“原来如此。莫师傅比我想象的年轻得多,没想到就主持这样大的船只修造了,实乃英雄出少年。” 莫尽言摆摆手:“愧不敢当。倒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让马大人笑话。” 马大人摇摇头:“有志不在年高,莫师傅不必谦逊。” 俞思冕道:“我方才听马大人的意思,朝廷似乎是要出远洋?” 马大人笑道:“今上似乎是有这么个打算。” 俞思冕点点头,转头对莫尽言道:“小莫,这下不得了了,你造的船还能去南洋呢。” 马大人道:“也未必就是南洋,可能会去周边各国看看,也可能走得更远。” 俞思冕装出分外兴奋的样子:“那真是太威风了。” 马大人点头笑道:“的确如此。那就有劳莫师傅了,希望能尽快看到船只。” 第82章 小别 因为钦差突然造访,俞思冕和莫尽言的计划被打乱了,他们原本准备第三日去拜望江城夫妇,然后即刻返回福清的。 现在钦差大人到了,莫尽言又被赶鸭子上架任了万斛船的主设计,这么一来,他就不能离开了,起码不能在钦差离开之前走。 俞思冕拖了两天,发现钦差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是有官职在身的,沐休和旬休时间已经过期了,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所以得先回去上衙。不得已,两人又要被迫分开一段时间。 这是他们结契约之后第一次分别,两人心中都万分不舍,俞思冕抱着莫尽言,吻着他的颈脖:“言儿,等钦差一走,你就赶紧回来。” 莫尽言闷闷答话:“嗯。真不想让俞大哥走。” 俞思冕用脸贴着他的脸:“我也不想走,但是这假期已经逾期了,不能无休止拖下去。言儿你自己在这边,要小心谨慎。我看那个马大人似乎很欣赏你,你跟他聊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些。” 莫尽言点了下头:“我知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我想早点回去。” 俞思冕心里其实老大不乐意莫尽言留下来,现在反而要来劝莫尽言:“没事,他们很快就走了。我先回去,让陈良留下来照看你。” “还是算了吧,你很多事情都离不开陈大哥。”莫尽言迟疑了一下。 俞思冕笑道:“没关系,陈良在,我才放心。要确保言儿万无一失才行。” 莫尽言点点头:“那好吧,希望我能尽快回去。” 俞思冕吻吻他的额头:“言儿别害怕,很快就能见面了,我等你回来。” 莫尽言抱住他的腰,十分不舍。 俞思冕在他耳边笑道:“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明天我要回去了,亲热一下好了。” 莫尽言红了脸,没有拒绝,通常出门在外的时候,他们都不行房事的,觉得在别人的地方不好意思,但是分别在即,想到要分开那么久,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这天晚上,俞思冕压着莫尽言变着花样做了三次,直到莫尽言不断求饶为止。莫尽言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俞思冕还爬起来,去打了水来给莫尽言清理。 清理完毕,俞思冕抱着莫尽言,一边吻一边轻唤:“言儿,言儿。” 莫尽言睡得迷迷糊糊,懒得答话,只是向俞思冕怀里靠了靠,两人温热的肌肤相贴,舒服得他哼了哼。 俞思冕笑起来:“言儿,我想把你变小,揣在怀里带回去。” 俞思冕自然不能将莫尽言打包带走,他很想一直将莫尽言拘在自己身边,但莫尽言是一只雄鹰,不是一只家雀,自己怎么能够折断他的翅膀,让他不能施展才华和抱负?而他自己,也是想要看到这块珍宝熠熠发光的,而不是明珠蒙尘。 送走俞思冕,莫尽言情绪有些低落,他独自一人在院子里闲逛散心,遇上了也在散步的钦差马大人。陈良不在莫尽言身边,莫尽言想起俞思冕的叮咛,便想是否假装没看见,转头回去算了。 然而马大人远远看见莫尽言,便笑吟吟地迎上来打招呼:“莫师傅早啊。” 莫尽言不好不理,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马大人。” 马大人笑道:“我正好想去找莫师傅聊聊,现在碰上了就不用特意去找了。莫师傅有空吗,陪我坐坐?” 莫尽言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马大人带着莫尽言去了他的住处,跟莫尽言住的一样,也是个客房小院,院子坐北朝南,朝向很好。马大人在院子中间的露天茶桌旁坐了,嘱咐下人上茶,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倒也显得随意,让莫尽言不自在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些。 莫尽言只喝茶,不说话,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马大人喝了一口茶:“福建真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好茶尤其多。这极品大红袍,平日在京中也难得一见,没想到这里居然喝上了。” 莫尽言端起来一看,汤色橙黄明亮,轻轻嗅一下,一股馥郁的兰花香扑鼻而来,轻啜了一口,甘甜清香,余韵悠长,笑道:“果真有岩韵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29 ,是真正的大红袍。” 马大人拊掌笑道:“幸好莫师傅懂茶,也不枉费周大人送给我的这包好茶,不然真是让我这老牛嚼了牡丹,太不识风雅了。” 莫尽言红了脸,他其实也并不多么懂茶,陈良是个懂茶的,莫尽言跟在俞思冕身边久了,自然也就从陈良那儿学了点茶道:“马大人谦虚了。” 马大人笑道:“不是谦虚,这确是事实。莫师傅今年贵庚啊?” 莫尽言心里打了个突,说道:“二十一了。”他才过了二十周岁不几天,担心人家嫌他年纪小难当重任,便往大说了一岁。 “那还真是年轻有为。”马大人惊叹道,倒也没看出来有轻视的态度,“小莫师傅应当是有家学渊源吧,否则怎会有如此见地,居然能够设计出万斛船。小莫师傅进船厂多久了?” 莫尽言犯了难,不知道怎么答,他还没跟林师傅商量一下措辞呢,这马大人究竟有没有去跟林师傅打听过自己的情况呢,而林师傅又是怎么说的呢? 犹豫了很久,突听得马大人笑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莫尽言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老老实实道:“我是今年才入的船厂,算得上是有家学渊源吧,祖上都是造船的。” 马大人笑道:“我一见到那艘万斛船,便知道莫师傅来历不会简单。朝廷征集万斛船的方案,京城龙船厂忙了好几个月,依旧尚未有确切的方案,我本来对此行也并没有抱多大的信心,但是莫师傅给了我一个惊喜。” 莫尽言红了脸道:“其实我这个还只是一个船模,到底能不能造出来大船,我也没法保证。” 马大人笑了笑:“这个不怕,既然已经有了大框架,余下的便都是细节,我相信莫师傅和船厂的师傅们都能克服这一点小困难的。哪怕是所需的时间更长一点,这也是无妨的,只是我们一定需要这万斛船,就有劳莫师傅多费心了。” 莫尽言心下有些感动,这个马大人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那我定然尽心尽力促成这万斛船的建成。” 马大人笑着点了点头,亲自给莫尽言倒了一杯茶:“莫师傅可也信回回教?” “啊?”莫尽言吃了一惊,“不,我不信这个。”福建这一带,信回回教的不少,但是莫尽言却是不信这个的。 马大人笑了起来:“我见莫师傅的面目,颇有点像回回人,以为你也是回回人。” 莫尽言伸手抓了抓脑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爹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祖籍是哪里。” 马大人有些歉意道:“对不住,说到你的伤心事了。那莫师傅的造船技术是同谁学的?” 莫尽言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小时候随父亲学了一点,后来都是自行摸索着学的。” 马大人双目精光一闪,立刻便消失了:“莫师傅真是旷世奇才,居然自学成才。” 莫尽言的背心越来越热,这真是被人家几句话就将老底套出来了:“马大人可别说笑了。您不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就好,千万别说什么奇才。我只是从小爱造船,正好父亲给我留了些船模,就按照这船模摸索了一下,造了几艘海船。这万斛船,还真是第一次试着做,成不成还有二话呢。” 马大人笑道:“莫师傅别谦逊,我是真觉得你这方面天赋异秉,根据船模就能造得出海船,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万斛船,能不能成功,自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整个船厂的师傅们都要参与到其中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知道,我们目前的造船技术,怕是还及不上前朝的技术,所以若是能得到前朝的技术,我们还用担心这区区万斛船吗?所以我很期待莫师傅的万斛船。” 莫尽言有种得遇知己的感觉,他感动地对马大人道:“难为马大人也如此了解情况,我定当竭尽所能,使这万斛船能够成功。” 马大人拍拍他的肩:“我很期待莫师傅的杰作。来,我们以茶代酒,预祝万斛船的成功。” 临走的时候,马大人将周大人送他的那包大红袍硬塞给了莫尽言。莫尽言拿着那包茶叶,想着也许陈良会喜欢,便接下了。 回到住处,陈良急忙迎上来:“公子,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了。” 莫尽言歉意地笑道:“马大人找我喝茶聊天去了。” “啊?”陈良吓了一大跳,“哪个马大人?就那个钦差大人吗?” 莫尽言点点头。 陈良追上莫尽言的脚步:“公子,他都找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下万斛船的情况。还问我是不是回回。陈良,我长得像回回吗?对了,这个给你。”他将手里的那包茶叶给了陈良,缩回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陈良接过茶叶包,也没看,接过莫尽言的话道:“公子是相貌跟中原人是稍有点差别。我也有点好奇,公子你祖上是哪里的?” 莫尽言道:“我只听我爹提过一次,我祖上是从西域那边迁过来的。” “这就对了。”陈良笑道,“公子长得跟清净寺里的那些回回们还真有点像。” 莫尽言一边摇头一边笑:“难道我该去信个回回教?” 陈良笑道:“公子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听说回回都不吃肉的。”陈良并不十分清楚回教到底不吃什么肉,只听说过不吃肉,便记住了。 “啊?那就算了吧。”莫尽言果然被这一点吓住了。 陈良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茶叶包,只一眼,便迅速放到鼻端嗅了一下,喜道:“公子,你这哪里来的?这可是极品大红袍啊。” 莫尽言笑道:“马大人硬塞给我的。说是周大人送他的,他自己不懂喝茶,送给我了。” 陈良笑起来:“这真是便宜我们了,这好东西买都没处买呢。我得赶紧去收起来去。” 莫尽言站住了,有这么贵重吗,刚刚是不是不该收的?但见陈良欢喜成那样,算了,承个情吧,将船好好造出来,也就算对得起马大人了。 第83章 胜新婚 钦差大人在船厂又逗留了三四日,莫尽言与船厂的师傅们又就万斛船的问题研讨了两日,回到福清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别七日之久了。 小别胜新婚。俞思冕将莫尽言的双手用衣衫束起来,栓在床头,将莫尽言的衣服剥了个精光,自己唇齿并用,将莫尽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舔了个遍。撩得莫尽言喘息紊乱,呻吟止不住从唇齿间溢出来。 莫尽言难耐地挺起身,去蹭俞思冕的身体,俞思冕却故意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0 抬起身子,不让莫尽言触碰到自己。 莫尽言皱起眉,有些不解地瞪着俞思冕。 俞思冕在他胸前的乳珠舔了一口:“言儿,你难受吗?难受你就求哥哥。” 莫尽言咬着唇,拼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不愿意妥协。 俞思冕吸了一下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呢喃道:“你现在知道心痒难耐的感觉了吧,你可知道哥哥我这些天是什么滋味?就是你现在这种滋味,心痒痒的,却无法得到纾解。言儿,你求哥,哥就给你。” 莫尽言狠狠瞪了俞思冕一眼,恨不得咬上他两口来泄愤,这个死人,居然这么折磨自己,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寂寞难耐吗? 俞思冕看他的俊脸憋得通红,却将唇咬得殷红欲滴,坏笑一声,伸出舌头,撬开莫尽言的唇齿,在他的上腭舔上一圈,莫尽言身子一抖,终于难耐地“嗯”了一声。 俞思冕伸手捏住他的乳头,另一只手在伸到被子下面,在小莫尽言的顶端轻轻刮擦了一下。莫尽言身子猛地一抖,几乎泄出来,却被俞思冕捏住了。 莫尽言心中的烈火无处发泄,他努力咬起牙根怒视俞思冕,未料这表情却显得无比娇嗔。 俞思冕笑嘻嘻地在他唇上一舔,在他面上轻吹了一口气:“言儿,是不是很舒服?不过别急,等等我,我们一起。”他伸手在莫尽言胯下套弄了一下,邪笑一下,“不过你得先求哥哥。” 莫尽言心痒难耐,扭动了一下胯部,脚趾都绷直了,就是咬着唇不开口求他。 俞思冕也不着急:“言儿不乖啊,看来是还不够啊。”他从枕头处摸出一个盒子,拧开来,熟悉的桂花香漂浮出来,他沾了些许在手指头上,一手捞起莫尽言的腰,手指朝后丘间探去。 莫尽言憋红了脸,眼中浮现出水汽,张大了嘴大口呼吸,天哪,俞大哥什么时候有这种恶趣味了。 俞思冕手指探进那个熟悉紧致的穴道,唇舌不断舔舐莫尽言的颈脖:“言儿今天有些不乖,不过这个样子我也很喜欢。” 修长的手指探进穴口,在谷道内旋转了一圈,找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用手指轻轻往下一按。一股酥麻感猛地窜上莫尽言的头皮,他不由自主“啊”地惊呼出声。 俞思冕笑起来:“就是这里了。”他的手反复按压了几下,莫尽言的阳根顶端渗出透明的液体来,晶莹欲滴。 俞思冕腾出手,用指尖抹过那处,放在嘴里舔了一下:“言儿的味道,你也尝尝。”说着便吻上了莫尽言的嘴。 一股淡淡的腥味传到莫尽言嘴里,他红了脸,闭上眼睛不敢看俞思冕满脸促狭的笑容。 俞思冕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谷道沾满了桂花油,开始变得湿润滑腻起来,俞思冕模拟进出的动作狠狠抽插了几下,有意无意地按压在那个兴奋点上。 莫尽言的身体时不时被碰得跳动几下,双目开始迷乱起来,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淌下口涎来,呻吟更是不由控制地流溢出来。 俞思冕抽出手指头,停顿了一下,在莫尽言耳边蛊惑地问:“言儿,要不要?” 虚空感让莫尽言难耐地挺起身体,迷乱地点头:“要。” “要什么?”俞思冕轻笑。 莫尽言咬了咬下唇:“要你。” “要我做什么?”俞思冕伸手照拂着莫尽言的前端,但是又不给足够的抚慰,吊足了胃口。 莫尽言呜咽着说:“要你进来。” 俞思冕再也忍不住,提起长枪一挺而入。亲热对两人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进入的瞬间,让两人的灵魂舒适得都颤抖了一下。 俞思冕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暗哑的“啊”声。他抱起莫尽言,用力先是狠插了几下,仿佛饿狠了的人先吃几口满足一下饥饿感,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细嚼慢咽品尝其味道。 莫尽言的手不能动,他将双腿盘在俞思冕腰间,将自己的臀部努力送向俞思冕胯间,让自己贴得更近一些。这个动作让俞思冕大为感动,他不再纠结莫尽言是否会在嘴上求饶,开始长驱直入,拼命抽插,让自己和莫尽言都尽快快活起来。 室内只余下肌肉相撞的啪啪声,两人大口的喘息声,莫尽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渐渐地,又多了抽插的水声。 “言儿,还要快一点吗?”俞思冕百忙之中还不忘问戏弄他。 莫尽言此刻已经被抽插到快到高潮了,只想那一刻快点来,便下意思地答:“快一点。” 俞思冕备受鼓舞,猛地后退,整根拔出,又连根送入,如同打桩一般猛烈,他此刻甚至都想整个都进入到那个滚烫紧致的所在,与莫尽言完全连为一体。 莫尽言被撞得眼神涣散,口涎流淌,像个无骨的人偶娃娃一般。俞思冕猛地撞击了几下,莫尽言的前面在没有被抚慰的情况下,被直接抽插到射了,射精的感觉让他舒坦得猛地打了个哆嗦,俞思冕被他紧缩的后庭一夹,也同时丢盔卸甲了。 俞思冕也哆嗦了两下,无力地萎到莫尽言身上。两个人都大口地喘息着,汗湿的身体紧密相连。 俞思冕回过神来,将莫尽言捆在床头的手解了下来,将他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对不起,言儿,哥太想你了,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受的。” 莫尽言将得了自由的双手搂紧俞思冕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俞大哥。” 俞思冕吻了吻他的脸颊,突又笑道:“不过言儿我觉得我们偶尔这么来一次也很不错,是不是比以前都刺激爽快?” 莫尽言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住了俞思冕的肩。俞思冕“哎哟”笑叫了一声:“看来还是不够啊,言儿还有气力咬人呢,我得再继续,让你累得没气力再咬哥哥。” 说完将莫尽言整个人抱起来,用棉被将两人裹起来,像观音坐莲一样,托着莫尽言的臀,就着原本的润滑,一插而入,托起莫尽言的腰,一下一下自下而上抽插起来。 这种姿势进入得前所未有的深,顶得莫尽言有一丝的恐慌,他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捅穿了。然而并没有,他不仅没有被捅穿,相反,快感如潮水一般又渐渐将他包裹了起来,他安心地攀紧俞思冕的肩,将自己全身心托付给他,让他带着自己到达快乐的彼岸。 小别虽然胜新婚,但偶尔有这么一次就够了,再也不想再尝试一次。俞思冕将莫尽言绑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 莫尽言将船厂那边的事都托付给了林师傅,不过偶尔也需要去船厂看看进度,俞思冕就自己陪着他去。也不需要停留多久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1 ,一般是两天一个来回,事情倒也进行得顺利。 海上一派平静,关龙飞的海防船队只碰到过两次小股倭船,南竿岛的哨卡自从建成之后,也迎来了短暂的太平。有人戏称,是不是因为建立了南竿岛的哨卡,所以倭贼不敢来了。 然而太平的日子并不长久,第二年夏,大明开国君主驾崩,举国上下举丧。年轻的皇太孙即位,手握重兵的皇叔们四周环伺,朝堂之上平静中潜伏着汹涌的波浪。 蛰伏了半年多的倭贼居然不畏夏季风,又开始频繁出现在了各地沿海。 俞思冕没时间和精力去哀恸那个庙堂之巅的死鬼皇帝,他得去为那个死鬼的子民谋平安。福建沿海又进入了紧张状态,全线水师戒严。 不过因为有南竿岛和昭信校尉的海上巡防队的外线拦截,倭贼也并没有讨到太多的好处。 年轻的皇帝一即位,便开始削藩,试图将兵权从皇叔们手里收回来。 第二年,燕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发动靖难之役,挥师北下,直逼京城。 举国哗然,人人自危,那些经历过动荡岁月的老人,对那些颠沛流离的生活记忆犹新,如今生活刚刚太平一点,这些吃饱了撑的又开始挑事,这不是折腾咱老百姓么。 而南方相对平静,虽有消息传来,但到底尚未沦落为战场。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照旧,只不过,细软都卷吧起来了,准备随时奔命。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倭贼,一些登陆的倭贼,进入百姓家中之后,根本无需费力搜寻,直接就将人们准备好的包裹卷走了,省时又省力。 这样的情况如同苍蝇叮蛋一般,有一只落上来之后,余下的苍蝇全都闻腥而来。倭贼频频来犯,各地都出现了被抢的现象。 虽然被抢劫的范围不大,但也足够引得俞思冕头痛。这家贼还没防上,倒先便宜了外贼,真是岂有此理。于是在各地颁发公文,言说福建尚且太平,战火并未燃烧至长江以南,大家该如何还得如何,小心谨慎本无错,但要提高警惕,小心别便宜了倭贼。 这边厢俞思冕和几名千户商量对策,加强防范力度和打击力度,以免倭贼趁火打劫。 其实水师内部也颇有些惶惶不安,各地方军全都听令于朝廷,如若朝廷要向南方征集军队勤王平定叛乱,到时候,到底是去勤王呢,还是去抗倭? 这种担心也不无理由,毕竟这直接关乎各位将军大人们的乌纱帽,也关乎各位将士的项上人头。 俞思冕长叹一口气:“目前战事只在淮河以北,并未燃烧至南方。福州府在我的辖制范围,俞某并未接到上级的命令,所以目前大家都把心放回肚子中,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自乱了阵脚。” 私下里莫尽言问俞思冕:“要是朝廷下令让我们去勤王镇反,那怎么办?” 俞思冕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只能私下里和莫尽言聊:“上头那对叔侄正打得热火朝天,说白了,就是他们的家务事。这个事情没有对错,只有成王败寇。我并不想参与其中,所以目前我只能将我们的人派去抗倭,万一上头的命令下来,我还能拖延些时日,说大家都在忙。咱们也是在办正事,料想也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莫尽言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做官也不容易啊。” 俞思冕无奈地笑笑:“从来都不容易啊。” 莫尽言道:“俞大哥,你说那两方打到最后,谁会赢?” 俞思冕摇摇头:“嘘,莫谈国是。” 俞思冕心里自然是有些掂量的,但是不能跟莫尽言说,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重大了,他还是想让莫尽言尽量置身事外。 第84章 血亲 就在俞思冕为这事发愁的时候,江城着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让他去一趟福州。 俞思冕料到这事多半与北面那场战争相关,江城不好再信中提说,才叫了他去当面说。只是不知道江城的态度如何,正好去探个口风也好,便带着莫尽言赶到了福州。 江城很直接,寒暄过后,就开门见山说正事:“贤侄想必也是知道新帝与燕王之争了,不知作何感想?” 俞思冕苦笑道:“依思冕愚见,这是皇家内部的事,我们是做臣民的,管不了天子的家事。所以我决定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江城捋着胡子颔首道:“我与思冕的见解不谋而合,这是皇家之争,到时候变不变天,都依然是朱家的天,所以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关系,由他们闹腾去吧。” 俞思冕笑道:“伯父高见。” 江城叹了口气道:“小儿南安自京中写信回来,目前京城尚算太平,只是朝廷大军连连败退,燕王似有破竹的势头。” 俞思冕吃了一惊:“朝廷有百万大军,燕王才多少兵力,不至于倾败至此吧。” 江城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大约还是用兵不当所致。依我的看法,这仗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吧。思冕你近日可接到过你父亲的信?” 俞思冕摇摇头:“我到闽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家里的消息。”只怕他爹当他已经死了吧。 江城也叹了口气:“俞大人这么做,似乎有些过了。” 俞思冕道:“只怕也有旁的人推波助澜的作用,我的信,怕是一封也没有送达到他手里过。” 江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俞思冕笑道:“江伯父不必担心,没有我爹,我依然也活得很好。只怕我是无法履行作为子女的责任了,我当初离开京城,就没想过再回去。”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但他却因为父亲尚在,被迫远游,否则那些如狼似虎的异母兄弟不把他弄死才怪,当初选择离开,正是为了落得一个清静,没想到还是差点没逃出来。 江城叹了口气:“也罢,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朝廷号召各地勤王,会响应的人必定不多,我们也只当不知道好了。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俞思冕笑起来:“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近日倭贼又开始蠢蠢欲动,够我们忙活的了,哪里有工夫去管别的事。” “如此正好。别让倭贼趁火打劫,殃及百姓。”江城赞许地点头。 俞思冕与江城密谈结束,去后花园找莫尽言。莫尽言正被江夫人拉着说家长里短呢,很显然,江夫人将莫尽言当成跟她一样的女眷了,问一些比如理家、过日子之类的家常话,弄得莫尽言哭笑不得,说实话,那些平时都有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2 陈良和俞思冕安排,他还真从不管事的。 正好俞思冕来救他出水深火热之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趁来福州,又去了一趟船厂。万斛船的设计已经完全定下来了,现在已经进入修造阶段。 莫尽言看着自己的构想逐渐变成现实,就好像看到自己亲手栽种的果子慢慢结果成熟,那种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俞思冕也感到十分高兴,这万斛船不仅是莫尽言的梦想,也是他自己的梦想。他一直想看到万斛船再次驶出大明海港,如今这大船居然是出自爱人之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朝廷正在忙着打仗,负责监督万斛船建造的钦差也许久没有来了,但是不妨碍船厂师傅们的热情。这万斛船,就算是朝廷不来监督,他们也是极乐于建造的,毕竟这是一个划时代性的突破。 靖难之役持续了三年之久,胜负未分。这个结果在俞思冕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就兵力来说,朝廷远胜于燕王,就用兵来说,燕王远胜于朝廷,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幸而战火一直都只在北面蔓延,没有波及至长江以南,南方军民尚能偷安。 俞思冕与莫尽言一直致力于与倭贼对抗,这几年,倭贼的进犯断断续续,但是也没讨到好果子。 倭贼来到福建海域,多半会被南騀岛的哨卡或关龙飞的海防船队发现拦截,故而他们对南騀岛的哨卡深恶痛绝。曾经有几次上过南騀岛,试图捣毁哨卡,但都无功而返。 哨卡的守卫拒不迎战,倭贼对着铁桶一般的石头建筑束手无策,强攻过几次,都没能损坏哨卡半根毫毛。 靖难之役旷日持久,不知道哪天才能结束。这一天,镇东卫指挥衙署来了一个陌生客,对方是乘轿来的,阵仗颇不小,看样子来头也不小。 莫尽言在衙署里任了个小职,出入自由。那轿子刚落地,莫尽言正好从衙门里出来,便站在门口看着,只见轿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人,那人长得一副好面貌,面若桃李,眼若秋波,不过面相稍稍阴柔了些。 那人下了轿,抖了一下袍子下摆,抬头看了一眼衙门上的匾额,便抬腿往衙门内走。 门房赶紧拦下来:“敢问客人要找哪位大人?”卫指挥衙门是军情要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 那人颇有些不屑地抬了一下眉:“我找你们俞昇俞大人 。” 莫尽言心中一动,这人口音与俞思冕以前的口音是一致的,不过这些年俞思冕在闽地待久了,也有了些本地口音,故他许久没有听到这么纯粹的京城口音了。 门房道:“请问可有名帖?” 那人推开门房的胳膊:“岂有此理!我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可不是跟你这南蛮子搅和耽误时间的。耽误了我的事你担当得起责任吗?” 这人锦衣玉面,气势颇有些威严,门房竟有些被唬住了,拦着的手被推开了。 莫尽言身形一晃,挡在了那人身前:“这位大人,既然是来公干的,那就请出具相关文书吧,别让我们下面的人难做。” 莫尽言穿一身普通的棉袍,洗得有点旧了,但是这些年的气势却长了起来,严肃起来时不怒而威,倒也将这人唬住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尽言,没有敢再往内冲,而是从怀里摸出一纸文书,傲慢道:“我有吏部尚书签署的公文,睁大你们的眼瞧瞧。” 莫尽言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见落款处盖了一个篆书钤印,莫尽言只认出了一个俞字,他心里一顿,这信莫不是俞思冕的家人写来的?好像俞思冕的爹就在吏部任职。 他慢条斯理地看完,将文书折起来还给对方:“原来是京城来的大人,有请。赖六哥,去跟大人通报一声。” 那门房感激地看了莫尽言一眼,转身一溜烟跑了。 那锦衣男子打量了一眼莫尽言,从鼻孔中发出了一声轻哼,撩起衣服下摆,跨进了门槛内。 莫尽言不以为然,心道,就你这样的,俞大哥能给你好脸子看才怪。想了想,又踅摸回衙门,看热闹去。 他刚到接待客人的小偏厅,便听见俞思冕的声音冷冷道:“我不认识尊驾,还请回吧。谁放他进来的?” 门外的门房吓得一缩脖子,无辜地看着莫尽言。莫尽言摆摆手,示意别担心,指指门口,让他先走。门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一个声音接话道:“大哥,你数年音讯全无,不回去尽孝心也就罢了,如今爹爹找你帮忙,你怎么能够说不认识我?这样太绝情了吧!” “嗬,是我绝情还是你们绝情?当初我在京城,你们迫得我无处立足,我来到福建,你们还要赶尽杀绝,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懊悔下手太轻了?”莫尽言听见俞思冕笑起来,“我写信送礼回家,是不是全被你们拦截了?爹大概早就当我已经死了。这时候怎么想起我这个儿子来了?”笑声中充满了无限凄凉。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对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莫尽言内心大震,顾不得对方还在说什么,直接冲了进去:“俞大哥!” 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怎么回来了?”莫尽言方才出去办事,已经走了啊,俞思冕实在不愿意让莫尽言知道自己的烂摊子家事,说出来只能让他徒添伤感和愤恨。 莫尽言走到俞思冕身边,抓住他的衣袖:“俞大哥,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当年伤了你的人可是他们?”他一面说,一面冷冷地看着对面站着的锦衣人,左手不由得捏成了拳头。 对方感受到他的杀气,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俞思冕将手盖在莫尽言手背上:“言儿,别激动。别人做得出骨肉相残的事来,我们不必背这种骂名,自会有天收他们。” 莫尽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俞思冕:“你是说,他是你的兄弟?” 俞思冕摇摇头:“从血缘上来说,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是我的兄弟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莫尽言深呼吸了一口,努力使自己的怒气平复下来,他伸出手,指着门口对那人说:“阁下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吧,当心我忍不住杀人。” 对方退缩了一下,又伸直了脖子:“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俞家人的事。”显然没将莫尽言的威胁当回事。 莫尽言怒极反笑:“你们俞家人?抱歉,俞思冕已经入赘到我家了,现在跟着我姓莫。跟你俞家没有半点关系,请滚吧。”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3 对方不知道莫尽言和俞思冕的关系,只道俞思冕已经成了亲,娶了莫尽言的姐姐或妹妹,便道:“无论他姓什么,都是我爹的儿子,这点你们不能不认。我有我爹的亲笔公文,他要求俞昇率领镇东卫的所有水师北上勤王,这是圣上的旨意,你们胆敢不从?” 俞思冕冷笑道:“皇上只是呼吁我们勤王,并没有要求谁一定要去,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莫尽言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暴躁过,他对俞思冕道:“俞大哥,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让我将他扔出去。滚!” 那人缩了一下脖子,吓得连忙往门边退了一步,但是还硬着头皮说:“你们不愿意去勤王,等皇上平定叛乱,你们将来就是乱臣贼子,到时候别怪我们没有提携你。” “我是不是乱臣贼子,用得着你来废话吗?赶紧给我滚,俞昌!”俞思冕的耐性已经用完,额上青筋暴现,很快便要爆发。 俞昌看着面前两个怒气腾腾的人,识时务地赶紧退到门外去,在门口还忘不了说一声:“俞昇,爹爹若是知道这就是你的态度,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认你了。” 俞思冕暴喝一声:“还不给我滚!” 这一声震得窗纸都在颤动,俞昌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趴在地上。 第85章 身世 俞思冕面色铁青,显然情绪十分激动:“到底是谁放他进来的?” 莫尽言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俞思冕背上:“对不起俞大哥,是我让他进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你不想见的人。” 俞思冕大口喘息了几下,努力使情绪平复下来,知道自己只是迁怒,这也不是莫尽言的错,对方拿着公文过来,门房见了也得放进来。只是这帮人太恶心了,居然还有脸来求自己。 “对不起,俞大哥。”莫尽言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他竟然不知道俞思冕居然受过非人一般的折磨,被自己的父兄排挤陷害。 俞思冕将手缓缓覆在莫尽言的手背上:“言儿,对不起,我失控了,让你受惊了。” 莫尽言摇着头,比起俞思冕所受的苦,这点算什么呢?他有些哽咽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我竟然没能早一点知道俞大哥的身世。” 俞思冕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拥抱:“言儿,别难过,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可是这是俞大哥的经历,我想知道。”莫尽言闷闷地说,无论美丑,他都想完全了解他。 俞思冕摸摸他的头:“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原来俞思冕是俞家的嫡长子,但是俞父生性风流,俞思冕出生不到两年,俞父的新婚新鲜劲便消失了,很快从外头带进来第一个小妾,是教坊的歌妓。这歌妓原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架不住风流俊俏的俞父的柔情攻势,便破例卖了身,又很快怀了孕。 俞父用一顶青帘小轿将人接了回来,就算是娶进了门。这歌妓很快便生了个儿子,就是俞昌,只比俞思冕小了不到三岁。 这期间俞父又在清明踏青时认识了个貌美的小家碧玉,那女子也是个放浪的,并且未婚先孕,俞父又用一顶青帘小轿将人抬了回来,生的儿子只比俞昌小半岁,叫做俞昆。 俞夫人痛恨夫君的无情薄情,但是又无力挣脱这个无情的命运,很快便郁郁而终。当时俞思冕仅有六岁。 说来这第二个妾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自她之后,俞父就再也没有纳过妾,也没娶过妻,要风流只许在外风流,就算是有了野种也不许留,不能威胁她儿子的地位。 这个三姨娘最是有手段,二姨娘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连带二姨娘的儿子俞昌都要唯小他半岁的俞昆马首是瞻。嫡长子出身的俞思冕自然是不能见容于三姨娘的,他的存在,严重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这个女人便变着法子折磨小俞思冕。 俞思冕的外祖父家也是京中的大户,当时外祖父母皆在世,外祖母时常将他接到自己家中看护。俞父怕如此下去惹人说闲话,便将俞思冕送去学艺了,当时不过九岁。 俞思冕一去便是九年,回来后被选入锦衣卫,因为表现突出,擢升迅速,眼看前途一片大好。却招来了异母弟弟的嫉恨,他们便想着法子挤兑俞思冕。 俞思冕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的俊脸有些不自在了:“我去师门学艺的第二年,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是个女弟子,比我小了三岁。她叫赵净,是京中刑部大员的女儿,赵大人只有这个女儿,从小身体不好,他与我师父素来交好,便送了赵净来谷中调养身体,跟着师娘学艺。” 莫尽言仔细看了一下俞思冕,他的神色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师父和师娘的武艺是同出一家,他们学的便是明华剑法。这明华剑法,就是我教你的那种。” 莫尽言“哦”了一声,点头道:“就是那套双人剑法?” 俞思冕点了点头:“虽然是双人剑法,其实也可以单独使的。我和赵净的剑法就是师父和师娘分别教的。” “哦。那个赵净怎么了?”莫尽言并未把这个双人剑法放在心上,只是追问下文。 俞思冕的脸上浮出不自在的神色:“我和她年纪相仿,幼时练功常在一起,又练的是同一套剑法,师哥们便经常取笑我们是一对。天地良心,我对她没有半点那个意思。”俞思冕对着莫尽言赌咒发誓。 莫尽言换了个姿势,用左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听着:“听起来有点像是青梅竹马啊。” 俞思冕叹了口气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赵净,因为她有点像三姨娘,不仅模样有点像,性格也相似,太泼辣了,对她不喜欢的人从来不假颜色,对我倒是挺好的。只是我心里一直有点怵她,总怀疑她是三姨娘的化身。” 莫尽言默默替这个小青梅哀悼了一下,她必定没有想到,自己的竹马哥哥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不喜欢她:“后来呢?”他急于知道故事的下文。 “我回京之后,赵净不久也回来了。她暗示过我几次,想让我去她家提亲,但是我都装傻,我总不能一辈子对着一个像我最恐惧的女人的人。”俞思冕叹了口气,“她学过武,总是喜欢将自己当做江湖儿女,闺房是坐不住的,常作男装在外头晃荡,她那模样,扮了男装也不像男人,但她自己还颇洋洋得意。不知哪天被俞昆看见了,俞昆贪图她的家世和美貌,便着人上门提亲。赵家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答应了。” “赵净刚开始也以为是我,开始还挺高兴的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4 ,后来弄清楚情况,知道不是我,死活要退婚。后来不知怎的,居然又不退了。我猜想是俞昆同她说了什么,将她说动了,俞昆这人在心机上比他娘更胜一筹,奸诈无比。” 俞思冕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们成亲的那天,我被我爹叫了回去,其实我已经很久不回那个家了,一直都住在衙署里,那天我神差鬼使地回去了。我被俞昌带着我的几个同僚灌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赵净躺在我身边。当时我爹和俞昆都在场,那个场面,你可以想象一下有多么混乱。”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而我喝得人事不省,动都不能动,自然不可能对她做什么越礼的举动。但是赵净咬定了我毁了她的清白,非让我负责,而她愿意改嫁于我。俞昆则借势大闹,说我便宜占尽,做了嫡长子,还要抢他的媳妇,非要我爹给个公道。 “这是我吃的第一次大亏,赵净她分明在新房内,怎么会躺到我床上来?我情知是自己吃亏,虽然知道这有损赵净的名声,但也不愿意娶她。而俞昆,他的目的很明确,让我放弃嫡长子的继承权。让我失望的是,我爹不仅完全站在俞昆一边,并且当场给了我一棒子,将我的头都敲蒙了。这父子情谊,大约是从当年我娘去世之后就荡然无存了吧,也许更早一些,是在二姨娘三姨娘入门之时便已经消失了。” “你后来就走了,来了福建?”莫尽言心疼地抓住他的手,追问道。 俞思冕点点头:“是的,当时正好有机会来福建,我便主动要求离开了。” “那赵净呢?”莫尽言问道。 俞思冕摇摇头:“赵净的目的是想用这个法子让我娶她,但我哪里肯吃这个亏,自然是不愿意。知道这事的只有我们四个人,俞昆看中她家的家世,愿意息事宁人,继续和她一起过。” 莫尽言感慨道:“这个赵姑娘还真是个厉害女子,叫人惊叹。” 俞思冕摇头道:“她的做法太叫人不敢苟同了,完全就是在赌博。而俞昆并不善罢甘休,他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他的威胁和耻辱,便在我赴任途中设局,准备将我劫杀。” 莫尽言抓紧他的手:“幸而你没事。” 俞思冕突然笑了一下:“有时候我反而觉得有些庆幸,要不是他们暗算我,我们怎么能相识呢?” 莫尽言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比起我们相识,我更愿意你永远都是平平安安的。” 俞思冕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手背:“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莫尽言不愿意去深想这个问题,他换了话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是俞昆做的?”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我跟别人并无冤仇,平时才缺少警惕,故他们才那么容易得手。初时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后来我写了不少信回去给我爹,但是一封回信也没有,我才开始怀疑是不是俞昆所为。方才我诈了一下俞昌,他已经承认了,他一向都是给俞昌跑腿的,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莫尽言心疼地将俞思冕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俞大哥,别难过,我们不需要他们,以后有我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手拿过来贴着自己的脸:“谢谢言儿。” 这年夏天是个闷热的夏天,燕王绕过百万朝廷大军,直取金陵,小皇帝点了一把火,将自己和皇宫一并葬身于火海。燕王登基,持续三年多的靖难之役终于落下帷幕。 新帝登基之后,颁发公告:导致此次靖难之祸的原因是朝中奸臣挑拨唆使所致,使得骨肉相残,故奸臣实在可恨,有罪之人不敢赦免,无罪之人不敢诛杀。 与公告一同颁发的,还有一纸奸臣的名单,其中有一部分罪情最严重者,被株连九族。 俞思冕发现,被株连九族的名单中,赫然有其父的名字。 莫尽言也懵了。 第86章 孟长龄 莫尽言抱紧俞思冕,将头埋在他怀里,觉得仿佛要失去这个人似的:“俞大哥,你不会有事的对吧?他们早就不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和俞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吗?” 俞思冕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他回过神来,挤出一个艰涩的笑容:“当然没事,我跟俞家已经没关系了,言儿别担心。”这话只是安慰莫尽言,这世上,从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俞家有了好事绝对是轮不上俞思冕的,但是有了祸事,俞思冕却是躲不过的。 俞思冕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假想,如果真的逃不过去,那自己就带着莫尽言去逃亡,隐姓埋名,做一对亡命鸳鸯。只是可就苦了莫尽言。 莫尽言从俞思冕怀里抬起头来:“俞大哥,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我们驾一艘海船出海,没有人会阻拦我们的,我们可以去东番,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总之远到他们再也找不到你。”说到此时,他的眼泪唰唰淌了下来。 俞思冕用手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吻去他的泪珠:“言儿别怕,哥不会死的。我们这就走,先到海上去,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就马上离开。”说着对着门外喊,“陈良,陈良!” 陈良一直在门外候着,知道自家大人随时会找自己,他匆匆跑进来:“大人,什么事?” “去帮我们安排一艘海船,就是小莫亲自造的那种,我们要出海。”俞思冕道。 陈良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莫尽言脸上泪痕未干,俞思冕满脸憔悴,不由得有些怆然:“是,大人,我安排最可靠的军士上船待命。” 莫尽言叫住陈良道:“陈大哥,我和俞大哥离开之后,你就带着嫂子和侄儿回老家吧,让陈平生陈哥也回老家去。我们不方便带你们了。”陈良和陈平生均已经成亲,各有了一个快两岁的儿子。 陈良有些伤感地看着他们:“大人,公子,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俞思冕摇摇头:“不了,陈良,我们若是没事,还会去找你回来的。若是逃不过这一劫,就不拖累你们了。” 陈良咬紧了牙根:“这些暂时都不说了,我赶紧去办事去。” “俞大哥,我也赶紧去收拾东西去。”莫尽言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俞思冕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二人正要出去,刚跑出去的陈良一脸仓皇地回来了:“大人,公子,朝廷的人到了。已经将衙署围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俞思冕冷哼一声:“来得倒快!” 其实也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5 不怪朝廷的人来得快,而是他们得到的消息有些迟了,所以才显得朝廷的办事效率极高。 莫尽言神色紧张:“怎么办?” 陈良道:“大人,要不你带着公子冲出去?”以他俩的身手,还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 俞思冕略一沉吟,摇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免得你们受连累。”皇帝会株连九族,未必就不会株连这衙署中的无辜人。 正踌躇间,前来执行命令的人已经进来了:“圣旨到!镇东卫指挥使俞昇接旨——” 俞思冕看着门外,回头又看看莫尽言,万分难舍道:“言儿——” 莫尽言眼圈红了:“俞大哥——” 门外的人又在催促:“俞昇可在?快快接旨!” 俞思冕忙道:“言儿别担心,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被带走后,你尽快去找江伯父。” 俞思冕缓步走到门口:“俞昇在此!” 莫尽言跟着他走到门口,门外宣旨的人道:“谁是俞——莫——尽言兄?”宣旨的人话头突转,让莫尽言猛地抬头。 院中一人锦衣冠冕,手举黄色圣旨,赫然正是多年未见的孟长龄:“长龄兄?!” 孟长龄举着圣旨的手垂下了,向前紧走了两步:“尽言,你怎会在此?”突然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站住了。 莫尽言万没料到前来宣旨执法的人居然是孟长龄,多年未见,当年那个带着羞怯的瘦弱少年书生,此刻已经是个气势凛然的朝廷命官了,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他迎上去:“长龄兄,别来无恙?”遂压低了声音道,“圣旨可否迟些时候再宣?我有话同你讲。” 孟长龄迟疑了一下:“好。” 莫尽言转头对陈良道:“陈大哥,去招呼各位公差大哥喝茶吃瓜。”一面说,一面拽着孟长龄往屋内走。 俞思冕有些傻眼地看着莫尽言与钦差大人套近乎去了,小莫怎么认识朝廷钦差? “长龄兄,你这些年去哪里高就了?”莫尽言问道。 孟长龄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高就啊,就是那年离开梅花所,回去参加科举,中了举,去并州做了个县令。倒是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那次你走得突然,后来见你回来过,却是只打一转便离开了。” 莫尽言无奈地笑笑:“我其实哪里也没去,就是被梅花所除了名,回家了,怕你们担心,就没说。本来想换个户籍重新入军营的,未料庄许大哥出了意外,我师父也不在了,就没有再回去。没想到梅花所前那一别,竟是这么多年。” 孟长龄也唏嘘不已:“是啊,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二人叙了一番旧。孟长龄道:“尽言兄现在镇东卫任职?” 莫尽言拉过一直坐在一旁的俞思冕道:“长龄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契兄,俞思冕,俞昇。俞大哥,这是我在梅花所时的袍泽兄弟,孟长龄,现在是孟大人了。” 孟长龄大吃了一惊:“尽言兄,你、你……” 莫尽言有些凄惶地笑笑:“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结果还是一家人。” 孟长龄摇摇头,犹豫了再三,终于道:“其实我倒不是为了这个吃惊。只是有一回,我听庄大人说过,分明是他和你结的契兄弟啊。” 莫尽言和俞思冕的脸色各异,表情复杂。莫尽言干笑道:“长龄兄你不是说笑吧,许哥一直都是我的大哥,我们并没有契约关系啊。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听说,他亲口与你说的?” 孟长龄摇摇头:“倒是没有,只是听庄大人与钟大人吵架的时候说起的。” 莫尽言摇摇头笑道:“这就是了,大约是许哥和钟大人说的气话,其实他们俩才是一对。” 孟长龄的嘴张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如此,难怪庄大人殉职之后,我看见钟大人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莫尽言点点头,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钟勇失了的那一魂一魄也还没有补全。 莫尽言终于说到正题:“长龄兄,你这次来,颁的是什么圣旨?” 孟长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叹了口气:“户部俞砚俞大人可是俞昇俞大人的父亲?” 俞思冕黯然点了点头:“正是。” 孟长龄叹气道:“俞砚俞大人因与齐泰、黄子澄等逆臣一同挑拨唆使先帝废除祖制,引发靖难之役,故被判处腰斩。俞氏三族被判极刑,其余六族皆被流放或者充发教坊。” 莫尽言道:“俞大哥早已同俞家断绝关系,多年不曾往来,怎么这株连之罪还要牵涉到他来?” 孟长龄顿了一下:“ 果真断绝父子关系,可有文书证明?” 俞思冕摇摇头:“并无书面证明,谁曾料到会需要这个明证。” 莫尽言愤愤道:“世上岂有这样的父亲兄弟,迫得俞大哥有家不能回,还要置他于死地,如今他们犯了事,却还要俞大哥陪他们一同受罚,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孟长龄吃了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尽言便愤愤将俞思冕的家事说了一遍:“长龄兄,你说这样的父亲兄弟,还需要俞大哥替他们受罚吗?再者这些年,我们镇东卫为朝廷和百姓保平安,杀退了多少次倭贼的来袭,这些功劳和苦劳怎么没见给俞大哥论功行赏,偏生这一连坐起来,朝廷就巴巴地搜寻了过来。实在太令人寒心了。” 孟长龄沉吟道:“这株连之罪是极其惨绝人寰的,许多无辜之人也被牵连。不过俞大人这事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样好了。我只是奉命行事,暂且先将俞大人带回去,再向上面陈情,料想是能够得到赦免的。” 莫尽言眼巴巴地看着孟长龄:“长龄兄,你就不能先回去陈情,让俞大哥留在这里?最近倭贼进犯频繁,说不定还有大动作,俞大哥得坐镇镇东卫。” “这——”孟长龄迟疑起来。 俞思冕道:“算了,言儿,这事还是不为难孟大人了,他也是食人俸禄,身不由己。” 孟长龄突然咬牙道:“尽言兄,俞大人,这样好了,我回去同上级报备,将你们的情况如实反映上去,并且说镇东卫战事告急,倭贼来犯,少不了俞大人坐镇指挥,暂且就不提拿俞大人了。” 莫尽言和俞思冕喜出望外:“那就太感谢长龄兄(孟大人)了。” 俞思冕道:“我与孟大人写一封保证书并陈情书,都托孟大人带回去,这期间我绝不逃逸。” 孟长龄点头:“如此甚好。多谢俞大人体谅。”他奉命来抓人,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6 结果却将人放了,他是承担着巨大的风险的。朝廷若是不追究俞思冕的责任便好,若是追究起来,又找不到人,那他自己也成了帮凶,只怕难逃干系。 因为得遇故人,俞思冕暂且逃离了杀身之祸,但是两人却提心吊胆,在惶惶不安之中等待最后的判决。莫尽言无数次梦见俞思冕被腰斩成两截,腰部以下血流成河,面上却带着微笑看着自己,他被吓醒来无数次。醒来抱着俞思冕呜呜直哭。 俞思冕每次抱着汗湿透衣的莫尽言,内心的负疚就增多一分,自己若不能得到赦免,到时难道真要这么稀里糊涂的去送命?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斟酌许久,终于提笔,给师门写了一封求救信。到时实在无法赦免,那就只能走最险一着了。 第87章 一路同行 俞思冕干脆带着莫尽言上了船,与关龙飞的巡防队一同出海,在镇东卫沿海巡逻。 俞思冕和莫尽言等待许久的判决没有到来,而那场酝酿已久的南騀岛之役终于到了。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两千多名倭贼从南騀岛东面登陆,准备先彻底捣毁南騀岛哨卡,再从沿海各地登陆劫掠。 倭贼上岛之后完全不受阻碍,很快便摸到了哨卡,开始用蛮力拆除哨卡的城墙,准备从下往上掏空哨卡。哨卡的守卫们早已警觉,狼烟很快燃烧起来,响箭也响了起来,信鸽也放飞了出去。但是面对如蝗之敌,牢不可摧的哨卡也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信鸽尚未飞出南騀岛,便被倭贼的弓箭手射杀了。很明显,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哨卡如飓风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掀翻。 就在哨卡被重重包围之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鹰嗥,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哨卡上的将士不用看,也知道是鹰雕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鹰雕一出现,卫指挥使大人便到了。 这两只雕,正是许哥和它媳妇。在许哥和莫尽言的努力下,那只母雕终于接受了莫尽言,虽然不能像许哥那般亲密,但也不会见到他就跑,并且还能接受他的喂食。不过除了莫尽言,这雕不接受任何人,包括俞思冕。 俞思冕做了不少努力,但也就只能做到与这雕和平共处,不能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他初时很不甘心,但后来也想通了,大概莫尽言身上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质,容易让禽鸟信任。 如今许哥将媳妇带回家,就无需再跟着媳妇到野外去,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莫尽言的,除了偶尔自去觅食会离开一下。所以这雕一出现,就意味着莫尽言也就到了,莫尽言到了,也就意味着俞思冕到了。 其实无需信鸽报信,只要狼烟或者响箭响起来,整装待发的水师官兵便都行动起来了。三个千户所,加上关龙飞的海上巡防队,人数超过五千,此刻全都朝南騀岛四周包抄过来。 倭贼已经全部登陆,船上只余极少留守者,很快便都被水师官兵攻陷下来,断绝了倭贼的后路。 水师将士从四面登陆,将倭贼围困在南騀岛中间,四面如铁桶一般围得严严实实。倭贼此刻尚未攻下哨卡,面对大量水师将士,只好暂时放下哨卡,转身来应对水师官兵。 莫尽言和俞思冕带着关龙飞的海防将士最先登陆,与掉头回来准备逃跑的倭贼迎面遇上,两大阵营短兵相接。 莫尽言的拓木弓拉出满月状,一箭一双,一连放翻了六个倭贼。一名倭贼头目见莫尽言来势汹汹,提着倭刀冲上来。 莫尽言就着后方将士的火把一瞧,面前的倭贼身材敦实,他的左眉只有半截,在中间部位有一处明显的刀疤,这刀疤拉向整个左脸,面貌极其丑陋。 只一眼,莫尽言便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化作灰,他也记得,当时抢了聂芸、砍了自己一刀的,可不就是这个刀疤脸男人。这么多年了,莫尽言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发生的一切,这个男人对他们姐弟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莫尽言将弓往身上一挂,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这把短刀,就是当年断在他肋间的那半把倭刀打造成的,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莫尽言一定要将这半把刀还给对方。 时隔七八年之久,这个男人早就不记得当年那个差点被他一刀砍死的少年了,但是那个少年却记得这个鬼魅一般的男人。当年他们的实力相差悬殊,如今,他们的实力依旧相差悬殊,不过,实力却要掉个个:刀疤脸早已不是莫尽言的对手了。 刀疤脸一见莫尽言拿出的是一把短刀,心里便窃喜不已,因为他的刀要比那把短刀长两尺,近身作战中,他在兵器上就占尽了优势。 然而一交手,他便发现自己错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功夫远在自己自上,莫尽言的身影如鬼魅般飘忽不定,他的长刀尚未碰到莫尽言分毫,自己则已经被莫尽言划了好几刀。刀疤脸心中恐惧大增,这个人分明可以一刀使自己毙命,但是他却不这么做,似乎是要一刀一刀将他凌迟致死。 莫尽言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刀疤脸的额头、后背、左肋分别割了三刀,这是报芸姐姐、聂世翁和自己的三刀之仇。 他本想将眼前这人一刀刀凌迟致死,但是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与他多耗,便挥刀用力一劈,将刀疤脸的长刀从刀把处削断,然后飞脚一踢,将对方踩在地上,将手里的短刀狠狠往对方心口上一插,用当年对方杀他一样的方式完成了报仇。只不过这一次,刀疤脸没有莫尽言当年的好运。 莫尽言用这种方式将刀还给了对方,然后抽出腰间俞思冕给他配的长剑,纵身一跃,加入剿倭战争中。 这是一场异常激烈的战争,也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双方从夜间鏖战到天亮,两千余名倭贼,尽数被歼被俘。这是有史以来抗倭战争中取得的最大一次胜利。 天亮之后,面对成堆的尸骨和成河的血流,任谁都无法平静对待。莫尽言和俞思冕并肩立在一块礁石上,疲惫的脸上带着无法平静的震惊之色,看着正在清理战场的将士,莫尽言道:“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争,倭贼以后再也不要来犯。”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身体转向大海,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经此一役,应当能平静不少时日。” 莫尽言看着冉冉升起的火红太阳,侧过脸来看俞思冕的侧脸:“俞大哥,你说,我们能逃过这一劫吗?” 俞思冕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一定会的。等那件事一了,我就带着你远走天涯,陪你看日升月落。” 莫尽言闭上眼睛,让金色的阳光洒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7 落在脸上,想着俞思冕许的这个愿望,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容。 从大海的那一端,飞过来两只鹰雕,它们披着霞光,金色的阳光将它们的翅膀镀成了金色。那是许哥和它媳妇,它们长嗥一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带着金色的希望,飞向莫尽言和俞思冕。 南騀岛之役,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场大捷,也是倭贼遭受的最大重创。新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便奖赏下无数的金银珠宝。 但是却没有莫尽言和俞思冕想要的奖赏,赦免令迟迟没有颁发下来。 莫尽言在焦灼中,等来了林师傅的来信,让他速回福州船厂。 莫尽言只得按下心头的不安,和俞思冕北上福州。原来万斛船早就造好了,朝廷一直忙于打仗,似乎已经将这事遗忘了,完全没有人来过问此事。三艘万斛船静静地停在甲字号作坊内,等待着世人重新将它们记起。 林师傅叫莫尽言回船厂的原因,是因为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而且此次来的,依旧是上次的钦差马大人。 莫尽言心里有些诧异,这天子都换了,马大人这个钦差居然还做得这么稳当,这个马大人真不容人小觑啊。 莫尽言一到船厂,正好赶上万斛船试水,数百名桨手将船桨划起来,万斛船缓缓从闽江驶入入海口,莫尽言和俞思冕陪着钦差大人站在船头,如履平地一般稳当,瞭望着无垠的海面,吹着迎面而来的腥咸的海风,顿有一种豪气万丈之感,心中积压多日的抑郁之气都一扫而空。 返航之后,马大人笑眯眯叫过莫尽言:“这几年时局动荡,未能如期前来查验万斛船,但我们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事,并且相信莫师傅一定能够造出万斛船。莫师傅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莫尽言有些赧颜道:“其实我做的只是初步设计,真正造出大船的,还是船厂的师傅们。” 马大人笑着点点头:“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三艘大船我已经看过了,皇上的意思是需要五艘大船,所以还需要莫师傅再帮我们造两艘。此外还需要十艘五千斛的大船,形制还是由莫师傅设计,不知道两年时间是不是足够?” 莫尽言黯然道:“多谢马大人赏识。只是尽言恐怕无能为力,无心设计船只。” 马大人挑眉道:“哦?莫师傅可有什么烦心事?” 莫尽言苦笑一下:“说来不怕马大人笑话,我大哥俞思冕您也是见过的,他其实是我的契兄。他是镇东卫的指挥使。” “近日南騀岛大捷,我也略有耳闻。俞大人真乃真英雄,是福建百姓之福。”马大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俞大人怎么了?”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俞大哥的父亲是京中的户部大员。” 马大人恍然大悟:“俞砚俞大人是他父亲?” 莫尽言点点头:“正是。俞大哥被牵连,不知道能否逃过这一劫。” 马大人沉吟了一下:“原来如此。” “所以对不住马大人,五千斛的大船,林师傅他们也能胜任的,我目前实在无心无力。”莫尽言满怀歉意道。 马大人笑了笑:“莫师傅尽管放心,俞大人是国之栋梁,皇上英明神武,定然不会不辨是非的,俞大人必定能够逢凶化吉。所以莫师傅只管安下心来做船。” 莫尽言听见马大人这么一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心道:难不成得遇贵人了? 当下便道:“借马大人吉言,希望俞大哥能够逢凶化吉。既然马大人这么相信尽言,那尽言便静下心来好好做船。” 马大人道:“这就对了,莫师傅只管造好船,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数日后,朝中的赦免圣旨送到,说是俞思冕在抗倭战争中劳苦功高,保护一方平安,又因远离京中,并未参与其父的谋逆事件,且曾拒绝过其父的勾结谋逆,足见其对今上的忠心,赦免其株连之罪,依旧令其坐镇镇东卫。 此时马大人已经离开船厂返京,莫尽言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心如明镜一般,只怕这其中少不了马大人的功劳。 俞思冕抱着莫尽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莫尽言贴着俞思冕的颈脖:“我想的没错,马大人真是我们的贵人,俞大哥。” 俞思冕吻吻莫尽言的唇:“我不知道马大人是不是贵人,但是我知道言儿是我的贵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谢谢你,言儿。” 莫尽言回吻俞思冕:“遇见你,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谢谢你,俞大哥!” 两年后,莫尽言顺利造完两艘万斛船和十艘五千斛船,算是答谢了马大人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 南騀岛之役之后,沿海一带平静了许久。新皇派使出使倭国,准许其每年来天朝进贡一次,自此,倭贼几乎绝了迹,沿海一带的平静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海上太平,俞思冕打算辞官归隐。但是却收到了一封署名为马三保的人的来信,信中邀请俞思冕为下西洋活动保驾护航。 俞思冕和莫尽言两人思索良久,最后才想起这马三保,就是他们见过两次的钦差大人。说起来,他们还是欠了人家的人情。 莫尽言和俞思冕一合计,答应了这次下西洋之旅,因为驾船远航,也是他们曾经的梦想,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出远洋,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空前绝后的下西洋活动开始了。 海禁虽然没有明文取消,但也放宽了许多。俞思冕和莫尽言知道,这是朝廷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放宽了,感慨之余也稍有些欣慰,无论如何,朝廷已经在让步了,也许再过一些年头,就会完全取消掉呢。 生活,正是因为有了希望而更加有滋有味、有了奔头,因为有了人同舟共济、同甘共苦,才变得轻松简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一段南騀岛之役,是嫁接于明永乐八年的平海之役,平海之战,倭寇两千余人溃逃,自此明朝的倭寇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中后期才死灰复燃。这里根据故事需要改编,不要当历史来看,当故事看就好了。^_^ 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后头会有一个番外,交代一下许哥的问题,省得大家怨念啊,不过会比较晚一点,大概要等我过完年假才会发,到时候会和新文一起发,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鞠躬! 第88章 番外 这年初冬,莫尽言和俞思冕奉命率领五艘万斛船和十艘五千斛船从福州出发,同行的还有从福建都指挥使司调遣的两千余名水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8 师官兵。船队沿海南下,准备到泉州与从苏州出发的主力船队汇合。 万斛船威风凛凛,非比寻常,人站在船头,便顿有胸襟开阔之感。冬日南行,正是顺风顺水,船行颇为迅疾,要到泉州,也只需短短数日即可。莫尽言看着这样的船速,心中颇感自豪,要知道,这样的大船是出自自己之手呢。 俞思冕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走向靠在船头正低头看将海面一分为二的船体,几只海鱼迅速从船边逃开,他看得入了迷。 “言儿,风大,多穿件衣裳。”俞思冕温柔地替他将披风披上。 莫尽言抓紧衣襟,回头灿然一笑:“谢谢俞大哥。” 俞思冕搂着他的肩,与他一起看船、看海、看飞鸟,感慨道:“没想到我们竟有这机会出海远航。” 莫尽言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多亏了马大人。” 俞思冕点点头:“不知道马大人在此次远航中担任什么角色。” 莫尽言摇摇头:“必定也是个重要人物吧。对了俞大哥,朝廷遣使出访南洋诸国,为何还带这么多将士?” “想是为了应对途中突发的变故。”俞思冕想了想道。 莫尽言说:“这次远航的时间想必是短不了的,快则一年半载,长则数年,俞大哥你会不会觉得很枯燥?”其实这次他们出来,主要还是莫尽言坚持的,对于出海远航,俞思冕的愿望远不及他这么强烈。 俞思冕含笑摇摇头:“怎么会,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有言儿的地方,怎么会枯燥?” 莫尽言动容道:“可是远航是很辛苦也很危险的,说不定连命都搭上了。”先不说风浪,就是船上的艰苦生活,也非常人能够忍受,几个月可能都见不到陆地,甚至都面临缺水少食的情况,还有各种疾病。 俞思冕笑起来,吻一吻莫尽言的唇:“这样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人独行了。” 莫尽言红了脸:“当心有人看见。”虽然二人在一起多年,他也不能做到人前无所顾忌地亲热。 俞思冕笑道:“怕什么?只怕这一趟下来,像我们这样的契兄弟要多出无数对来呢。我们先给他们做表率,省得他们觉得有障碍。” 莫尽言笑起来:“俞大哥你瞎说什么呢。” 俞思冕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啊,不信你等着瞧。” 这契兄弟的来源,最初恐怕与福建本地的地形环境脱不了干系。福建地少山多,人们多靠海吃海,出海打渔或者经商,船上又不许带女人,这长达数月几年的漂泊生活,枯燥而单调。 都是男人朝夕相对,需要发泄生理需要,便会有这种互相帮助的情况出现,也有互生感情的,便结了兄弟,固定下来。当然,下了船,大多还是各奔各家,搂自己媳妇去了。 两人说说笑笑,突然瞥见从船舱出来的钟勇,不由得收了笑容。这次远航,钟勇也跟着出来了,因为倭寇已灭,海上平静,钟勇便想出来走走。 莫尽言看钟勇每到一个落脚处,便要下船走一走,他心下黯然,也许钟勇潜意识里还抱着许哥并没有遇难的一线希望,希望他活在某一处吧。钟勇的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许哥。 每次莫尽言一叫雕儿许哥的时候,都会发现钟勇的眼中会闪过一丝希冀,但是旋即又一闪而过。初时会有些落寞,后来发觉到莫尽言的尴尬,便努力装作浑不介意的样子。但是越是这样,莫尽言心里就越是难受,早知道,就不给它起名叫许哥了。 所以为了不让钟勇难过,莫尽言都尽量减少了呼唤许哥的次数。这次远航,他干脆将许哥弄了个架子,多数时候不让它到处乱飞,省得老要叫它。 “钟大人。”俞思冕开口叫道。 “钟大哥。”莫尽言早就改口叫大哥了,毕竟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亲人。 钟勇微笑着点了点头:“今晚会在平海落脚吗?” 尽管大船上有一切的补给,但因为尚未正式航行,他们还是尽量每晚都靠岸停泊,毕竟船上少有新鲜的菜蔬。 “嗯。今晚会在平海靠岸。”莫尽言点点头。 钟勇点头:“那我到时候上岸去走走。” “好,明早起航前赶上船即可。”俞思冕自然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船靠岸时,船上的将士有下船活动的自由,但是却没有在岸上过夜的自由,钟勇是经过特许的。 莫尽言看着钟勇落寞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楚。他一方面替许哥高兴,又一方面替许哥难受。高兴的是这么多年了,还有人一直惦记着许哥,难过的是,要是许哥知道他这样,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吧。可是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又如何去劝说呢。 俞思冕拍拍他的肩,说:“有些人可以转身就忘掉,有些人却需要一辈子去缅怀,每个人都是如此,只看他有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值得缅怀的人。” 莫尽言听见这话,转过头去看俞思冕,俞思冕的眼中满是温柔和深情。他鼻子一酸,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们更幸运一些,无需缅怀,便可以朝夕相伴。 第二日一早,钟勇的贴身校尉前来向俞思冕报告,说钟勇自昨天离船之后迄今未归。莫尽言心中一紧,莫不是钟勇遇到什么情况了? “俞大哥,我们下去找找吧。”莫尽言对俞思冕说。 俞思冕点点头,钟勇一向守信,说好今日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必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他了。“我和你一起去。传我命令,静候消息,等我回来开船。” 校尉领命出去了。 他们下了船,沿着码头往城内走。尚未入城,便看见钟勇脚步匆匆地往码头奔来。莫尽言连忙迎上去:“钟大哥!” 钟勇疾奔过来,他满脸憔悴,但是却神采飞扬,有着多年未见的容光:“小莫,俞大人。我正要回去找你们。” 莫尽言说:“钟大哥,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钟勇说:“我昨日晚间在一个海边的渔村打听消息,听见有人说,数年前,他们看见有人在海边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男子,穿的是水师战袍,右胸中了箭伤。当时人未气绝,被人救活了,不过由于伤势太重,有一名过路的老者将他带到城内去医治去了。” 莫尽言的心提了起来,抓住钟勇的衣袖:“钟大哥,是许哥吗?” 钟勇遗憾地摇摇头:“我昨晚去城内打听了半宿,沿着各家医馆去打听,暂时尚无消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有些医馆已经关了,有些是新开的,消息很不好打听。我决定留下来不走了,一定要问个究竟。”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39 俞思冕冷静地问:“你有没有问过到底是哪一年?” 钟勇摇摇头:“事情过去太久了,有人说是七年前,有人说是八年前。时间是差不多,十之八九就是阿许。” 俞思冕不想让他抱太大的希望,以免太过失望:“钟大人,平海离长乐有上百里之遥,是庄大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还是冷静一点,别太激动了。就算是庄大人,当时他伤势严重,是否已经脱险也未可知。”俞思冕还有话没有说出来,要真是庄许还活着,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回去呢。 钟勇听俞思冕这么一说,眼中的狂热稍稍降下去了些:“俞大人说得极是。只是这一次,我一定要问个究竟才行,是死是活我都要确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莫尽言自然能理解钟勇的痴心和苦心,对俞思冕说:“俞大哥,你就让钟大哥留下来找吧。我也觉得极有可能就是许哥。”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钟勇点点头:“要是他活着,就算是把我忘了,或者不愿意回来,我看着他活得好好的,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他不在了,我也要打听到他葬在哪里,将他归葬回乡。”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一股哀伤萦绕在三人之间。 莫尽言几乎落下泪来:“钟大哥,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写信告诉我们。” 钟勇点点头:“俞大人,我走了,军中的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祝你们一路顺风,保重!” 俞思冕点点头:“多保重。” 钟勇一抱拳,转身便向城内大步走去。莫尽言想起什么,从俞思冕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追上去:“钟大哥,等等,这个带上,用得上的。” 钟勇捏着银子,眼中泛红:“谢谢你,小莫。” 莫尽言吸吸鼻子,露出一个笑脸:“好运。” 钟勇点点头,转身离去。 俞思冕走过来,搂住莫尽言的肩:“不看了,我们回去吧,该开船了。” 莫尽言含泪抬眼问他:“他能找到许哥吧?” 俞思冕摸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脸:“能的。” 两日后,他们抵达泉州。又三日,从苏州来的主力船队终于到了,船队浩浩荡荡,足有两百条之多,人数多达万余众,足见阵容之强大。 船队的领队,赫然便是与他们渊源颇深的马三保马大人,不过此时他已由皇帝赐姓郑,名和。郑和弃了自己来时乘坐的船只,登上了莫尽言所在的万斛船,这才是船队的主船。三人再次于船上相见,相对一笑,接下来的风雨行程,他们将扬帆沧海、同舟共济。 两年后,郑和带领数百艘大船和无数的海外朝见者回国。 俞思冕与莫尽言卸去船队护卫首领之职,回到长乐寓所。见到一封钟勇去年自平海写来的信,信中称他找到了一个酷似庄许的人,那人也曾右胸受过箭伤,不过对方已经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记忆,还娶妻生子了。钟勇打算在他们附近住下来,默默守护着他们。 又过了数月,俞思冕和莫尽言开始他们的行走江湖之旅,第一站便是平海。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庄许。 “许哥。”莫尽言含泪看着庄许。 庄许不解地看着莫尽言:“小兄弟,我叫张海,不叫庄许。” “原来是张兄弟,久仰。在下俞思冕,这是舍弟莫尽言,我们都是钟勇的朋友。”俞思冕在一旁笑着说。 庄许点点头:“哦,原来是阿勇的朋友,请坐,阿勇不在家,我去找他。” 不多时,钟勇抱着一个吸溜着鼻涕的孩子回来了,看见他俩,高兴地迎上来。 原来庄许的孩子已经可以满地跑了,他的妻子年前已经病逝。钟勇陪他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也成功突破了庄许的心防,成为他最信任最依赖的朋友。 莫尽言想起许哥的遭遇,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泪盈于睫,许哥真的没有死,他还活着,虽然早已没有他们的记忆,但也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看见庄许正在院中打水,钟勇快步走过去,帮他一起将水桶提上来,两人有说有笑,一股平淡的温情萦绕着他们。 俞思冕伸出手,握紧莫尽言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莫尽言含泪点点头,是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姑且看之。信则活,不信也无妨,哈哈。 谢谢清风梅影、桃花红了杏花、锅巴、未砂、wgls1234、fthjil的霸王票,太感谢大家的鼓励了,mua~一个。 开新文了,这次赶时髦写了个重生现耽,其实也就是套了个重生的壳子,还是一般的温馨种田文,希望大家支持。 第89章 定制番外二 北国风光,万里冰霜,朔风回旋,百草枯折,这是莫尽言这辈子头一回体验北国之冬。年关将至,无数游子都在加快行程,赶回去和家人团聚。惟有他们两骑,马蹄声依旧得得作响,不紧不慢地保持着原来的节奏,回家,是一件与他们无关的事。 这几年,俞思冕带着莫尽言走遍了大江南北,享受过京城物华天宝的繁华,见识过烟雨江南的秀美与灵动,走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在白头山、黑水河畔也都留下过足迹。每到一处,若是喜欢那处的风物人情,他们就会停留下来,生活一段时间。直到想离开了,就收拾包袱,去往下一个想去的地方。 入冬之前,莫尽言突发奇想,想去北方过冬,去看一看塞北风光。俞思冕没有拒绝,他知道莫尽言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寻根的念头。他的祖辈,是来自塞北的西域。 走在前头的俞思冕勒住马缰绳,回过头来对莫尽言说:“小莫,看起来像是要下雪,我们找个地方歇脚,等风雪过了再出发。” 莫尽言看着一直在大口喷着白气的马儿,点了点头:“好。”北方的冬天这么冷,滴水成冰,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俞思冕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跑去。莫尽言赶紧跟上。跑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一个小镇,俞思冕熟门熟路,找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将马儿交给店家:“掌柜的,要一间上房,两匹马多喂点好料。另外赶紧备上热水,我们要沐浴。” “诶,马上就好。老婆子,赶紧加柴烧水,客人要洗澡。”掌柜的喜不自禁,这天寒地冻的,又近年关,来往的客商都几乎绝迹了,店里已经几天没接待客人了,好不容易开了张,自然是欢喜的。 莫尽言跟在俞思冕后头,看了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0 眼空荡荡的店堂,才想起来快要过年了。到房间喝上热乎乎的茶水,才感觉身上有了热乎气。莫尽言吁了口气:“俞大哥,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啊。” 俞思冕笑笑:“我师门离这里不远,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偶尔跟着师兄出来玩,来这里投过宿。” “啊!”莫尽言吃了一惊,“那俞大哥要不要回去看看?” 俞思冕笑道:“我本来打算从河西回来之后带你去我师门过年的。” 莫尽言想了一下:“要不过完年再去河西吧,反正那儿也没什么非见不可的人,什么时候去都无所谓。只是现在贸然去拜访你师门,会不会太突兀?” “不会,我师父巴不得我回去呢。好多年没回来了,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莫尽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正说着,有人敲门了:“客官,水好了,可以洗澡了,这是冷水,给你兑水用的。” “多谢掌柜的。替我们准备一些酒菜,要四五个拿手菜,来壶好酒。”俞思冕将水接过来,走到屋角的一个大桶边,揭开上面的木盖子,一时间室内雾气蒸腾,看起来极其温暖,他伸手探进去摸了摸,“小莫,来沐浴。洗个热水澡就暖和了。”原来这地方太冷,浴桶就直接修在室内,地底修了灶,需要的时候就加热,洗的时候一直保持柴火不灭,这样水就不会越洗越冷了,真是一个好法子。 此时炕下的柴火已经烧起来了,炕上也开始暖和了,莫尽言说:“我现在觉得不太冷了,要不大哥你先洗?” 俞思冕笑道:“算了,别麻烦店家换水了,大冬天的,不容易,一起洗吧。洗完了就能吃饭了。”昨天晚上他们错过了宿头,在一个山神庙里对付了一晚,虽然烤着火不至于冻着,但是也弄得灰头土脸的。 莫尽言的脸有些发烧,两个人一起洗,那能快吗。但是又为这个提议很心动,两人有一阵没有好好停歇了,一直都在路上,自然也就没亲热过。 俞思冕不由分说,已经开始替他解衣了。将莫尽言按进浴桶之后,俞思冕又开门出去了一趟,提了桶冷水进来备着,并且嘱咐店家先将酒菜备好热着,等叫的时候再送进来。 他兑了点冷水进浴桶,然后赶紧除了自己的衣衫跨入桶内。莫尽言已经像个虾子一样通红了。不知是被水烫的,还是害羞的。 浴桶又大又深,足够容纳两三个人,人泡在热水里,浑身暖洋洋的。莫尽言将脑袋都没进了水里,开始洗头发,俞思冕伸手取来桶外边的胰子:“小莫我替你洗。”说着将莫尽言圈在浴桶的一角,将胰子打在他头发上。莫尽言的头发又细又密,摸起来十分丝滑顺手。 莫尽言有些紧张地抓住桶壁,背向俞思冕,不敢面对他。俞思冕一只手搓揉着他的发,一只手在他优美的颈脖和背脊上流连,莫尽言全身一紧。俞思冕将手移到他身前,将他往自己身上带,在他耳边轻声说:“小莫,帮哥擦澡。” “怎、怎么擦?”莫尽言结结巴巴。 “这样。”俞思冕将他转了个身,使他面向自己,嘴角含着笑,“就可以了。”一边将帕子递给莫尽言。 莫尽言的耳朵红得都要滴血,睫毛垂下去,不敢抬眼看俞思冕促狭的笑脸。拿着帕子迟疑了一下,往俞思冕身上抹去。 等洗完澡,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俞思冕自己去厨房端了早就备好的酒菜回房,将床脚的炕桌搬上炕:“小莫,来吃饭。” 莫尽言浑身酥软无力,脸蛋红艳艳的,眼神迷蒙,煞是好看,窝在被子里懒洋洋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俞思冕将他扶起来,套上内衫,外面穿上一件狐裘,下身将用被子裹着。“就这样吧,炕热了,不会冷。” 俞思冕拿起酒壶给二人倒了一杯酒:“西凤酒,我师父最爱喝的。温了的,喝点可以暖身子。” “那我们给师父带点过去吧。”莫尽言拿起筷子给俞思冕夹了一块肉,“先吃点菜再喝酒。” 俞思冕点点头,将莫尽言夹的菜吃了,自己夹了一块肉喂给莫尽言。这镇子不大,客栈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但是店里厨子的手艺却有些出乎人的意料,非常有水准。莫尽言有一阵子没吃到这么合口味的菜了,只觉得饿得很,敞开肚皮大吃了起来。俞思冕看他吃得开心,自己也觉得高兴,不断给他夹菜。 莫尽言说:“俞大哥你也吃啊,这个鸡好吃。手艺不错。” 俞思冕宠溺地看着他:“好吃就多吃点。等到了凌云谷,你就有口福了,我二师兄手艺特别好,保准你吃了就会念念不忘。” 莫尽言充满了好奇心,俞大哥的师兄,那武艺肯定也差不了,居然还有那么好的手艺,这人岂不是太厉害了? 俞思冕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样,但笑不语,卖了个关子,留待莫尽言自己去发掘。 二人一直喝到酒酣耳热,莫尽言的话也多了起来:“俞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河西吗?” 俞思冕逗他:“你不是说想来这边过冬?” 莫尽言斜着身子靠在炕桌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想回来看看。” “回哪里去?” 莫尽言闭着眼,喷着酒气:“我也不知道。我听我爹说,我祖上原本姓李,不对,其实应该是姓拓跋,后来被赐姓李。我们那时候,是河西的大族,后来蒙古人来了,把我的族人全都杀光了。没有被杀的,都逃走了,躲起来了,再也没有人留在那里。我祖父的祖父逃到了松江,后来我祖父又到了明州。我爹带着我又到了福州,我们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去过。我爹说我们改姓莫,就是莫失莫忘,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所以我就想回来看看,看看我祖辈生活的地方。” 莫尽言说到这里,眼窝里有了水珠,俞思冕挪到他身边,伸手替他抹去眼窝的泪水。拓跋氏赐姓李,那就是当年西夏的皇室,他也曾听说过河西一带曾经极其繁荣,可惜被蒙古鞑子一夜踏平,真是可惊可叹。他吻着莫尽言的额头:“没关系,哥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嗯,看一眼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现在俞大哥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俞思冕抱紧莫尽言,看着灯花跳跃,夜静无言。 在小镇上逗留了一宿,二人睡足了觉,起来离开时,发现风收雪住,一夜风雪,万树梨花,积雪足能没人小腿,但也挡不住行人的脚步。离开前,莫尽言买了一坛子西凤酒,俞思冕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1 则去布料铺子买了两匹好布,又上首饰铺子买了点头面,说是给师娘带的,又去买了一缸子陈醋,据说是给二师兄带的。莫尽言看着比酒坛子大上不小的醋缸子:“要不我再买坛酒吧,一坛会不会太少了?” 俞思冕说:“别,这些足够了。师兄们都不怎么让师父喝酒了,买点表示一下孝心就好了。别给他喝醉了。” 莫尽言越发窘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就不买酒了,改买别的。” 俞思冕笑道:“可不买也不行啊。不买师父会生气,买多了师娘会生气,所以买这点刚刚好。” 莫尽言摸摸鼻子:“这样啊。”不由得觉得俞思冕的师门是不是不好相处啊,心里顿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因为要回师门,俞思冕显得有些兴奋。他买了醋,又去买了一头宰好的羊羔,还有许多过年的干货干果,把两匹马后面都载满了,这才带着莫尽言踏上回去的路。 莫尽言知道,俞思冕对师门的感情,要比对家的感情深得多,对他而言,师门更像是他的家。一路上听着俞思冕给他说凌云谷的种种,便在心里勾出了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来。 凌云谷确实就是一处桃源,俞思冕带着莫尽言在茫茫雪原上行走了大半日,中午还是吃的干粮,到得卯时初刻,俞思冕才说:“到了。” 莫尽言抬头一看,并无山头,也没有村寨,不知那谷在何处。俞思冕下得马来,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莫尽言也依样跟上去。俞思冕见他四处张望,便笑道:“往地下看。” 莫尽言低头一看,就在离他脚步四五尺外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沟坎,他仔细又看了一眼,哪里是什么沟坎,分明就是一处平地之下的谷底,谷中树木参天,因为树冠上积满白雪的缘故,看起来竟与平地无二致,难怪瞒过了他的眼。莫尽言惊异万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所在!” 俞思冕显然十分满意他的反应:“平日里没有雪的时候,谷中白云飘忽,故才有凌云一名。” 一边介绍谷中的景致,一边领着他走向一条斜插在崖壁上的石路,石路不宽,仅能容一匹马单独走过。莫尽言看这石路,没有被雪覆盖的崖壁上有着刀斧的痕迹,诧异道:“何人凿就的这山路?” 俞思冕说:“应当是历代的匠人。谷中原本有一座道观,前朝时被毁了,我太师父在此处设下门派,然后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莫尽言问:“俞大哥你几岁到凌云谷的?” “九岁。”俞思冕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当年我跟着师父来到谷中的时候,正好下过一场大雨,雨后初晴,一条霓虹浮架在山谷上空,我还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这里,便打定主意要在谷里多待一阵。正想开口说,突然听见一声清啸,那声音初时还远,顷刻间便到了近前,只听见俞思冕哈哈一笑:“苍羽!” 莫尽言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一团与茫茫天地一个色调的物件扑向了俞思冕。再定睛看时,俞思冕正抱着一只白羽赤冠的大鸟,细看可不是一只仙鹤? 俞思冕摸着它的长脖子,跟莫尽言介绍说:“苍羽是我师父养的,非常通灵性的一只鹤。跟许哥差不多。” “真漂亮!”莫尽言突然想起今天还没见到许哥呢?便曲起食指,朝天打了个呼啸,天地空旷,声音传得极远,不多久,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许哥欢啸一声,朝他们扑来。 俞思冕怀里的鹤感受到危险,惊叫着扑腾起来想要逃离。俞思冕连忙抱住安抚:“别怕别怕,不是敌人,是朋友。” 正说着,突听得一声清喝:“何人闯我凌云谷?!”那声音甚是清脆,说话间已有一道身影迅速掠至,几个起落,人已到了二人面前。这人一出现,吓得正准备栖落的许哥猛地一个回旋,又飞到半空去了。 俞思冕看着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挽着两个发髻,穿着红色的袄子,袖边缀着白色毛边,粉面红唇,颇像个仙人小童,就差眉心一点朱砂了,不由得笑道:“你是谷里新收的弟子?你师傅是哪个?” 那少年本来看他怀里抱着自己的仙鹤,正要问责,没想到他这么一问,便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俞思冕,眼珠子一转:“你是俞师叔?” 俞思冕笑道:“正是。你是肖艺师兄的弟子?” 那少年赶紧过来给俞思冕牵马:“弟子方焰见过俞师叔。” 俞思冕说:“不用牵,我们一道去吧。这位是你师叔的兄弟,你叫莫叔叔。” 方焰转过头看了一眼莫尽言,嘴巴嘟了一下:“莫叔叔。”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欺负我辈分小,管谁都得叫叔。” 莫尽言挺喜欢这小孩,从身上摸了一会,找出一个打了孔穿了绳子的小海螺,递过去:“莫叔叔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玩儿吧。”这个小海螺还是下西洋途中,在南洋一个海岛上捡的,形状和花纹都极其漂亮,别处难得一见,俞思冕见他喜欢,给他钻了空吊起来做坠饰,带在身上时间不短,磨得十分光滑晶莹。 小孩子爱新鲜,深居内陆,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海螺,立即爱不释手,然后莫叔叔长、莫叔叔短地叫开了,打听这海螺的来历。俞思冕看得偷笑不已。 一路上俞思冕已经将谷里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师父师娘都健朗,师父还是常偷酒喝,师娘依旧热衷于打扮漂亮的小孩子,以前自己就没少被折腾过,俞思冕看到方焰那一身装扮就知道出自谁的手了。二师兄肖艺依旧热心于美食研究。此外几个师兄师姐会隔三岔五回师门来看看,说起来,就是自己是个不孝弟子,自离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下到谷底,却是另一番景象,似乎大雪都落在树梢上了,谷底竟然没有积雪,只是湿漉漉的,跟下过雨似的。树林间还能看到飘忽的雾气,莫尽言惊诧不已。 俞思冕解释道:“这谷底有地热,还有热泉,所以雪落到地上就化了,积不起来。” 方焰不满地说:“对啊,特别没有意思,我想玩个雪,还得跑到谷外去。” 俞思冕笑了起来,这种遗憾,他小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他指着西南处的一角跟莫尽言说:“小莫,那儿有温泉,冬天都可以露天泡泉水。” 方焰说:“是啊,太师父就最喜欢拎着酒缸去那边喝酒,一边泡一边喝,好几次都差点淹死在水里,太师娘每次都拎着他的耳朵骂。” 俞思冕失笑:“师父怎么还是死心不改。” 然后几人突然听见一声喝骂:“臭小子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2 ,还没到家就开始编派老夫的不是来了。一会儿自去你二师兄那儿领罪面壁去。” 俞思冕哀叫一声:“师父您老当益壮,这么远就听见徒儿的话了。徒儿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徒儿吧。徒儿给您带酒了。” 莫尽言好笑地张望了一下,想看看这个嗜酒如命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俞思冕的话刚落音,便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朝他们扑来,快得仙鹤苍羽都受了惊吓,扑拉一下飞走了。眨眼间,黑影便到了身前,停在他们面前,莫尽言一看,是个须发浓密的老头,大约是须发太过浓密粗硬,所以显得格外蓬松,令莫尽言想起了镇宅年画上的钟馗。 俞思冕笑呵呵作揖:“师父依旧龙马精神,徒儿见过师父。” 老头周通胜瞥了他一眼:“哼,臭小子,还知道回来?酒呢?” 俞思冕拉了一下莫尽言:“小莫,给师父的酒拿出来。” 莫尽言赶紧从马背上的褡裢中找出那坛子酒,毕恭毕敬递上来:“师父,给您的酒。” 老头接过酒,先就着坛子的密封口嗅了一下,立即笑眯眯的:“好,二十年的西凤酒。太好了。”这才抬眼来打量莫尽言,一边看一边点头,“是个好孩子!” 俞思冕笑嘻嘻的:“师父,小莫好吧?” “比你强!”老头言简意赅下结论,“带着他多住几天,你们先去玩,我找个地方喝酒去。” 莫尽言赶紧说:“师父,我这里还有下酒的花生米,给您下酒吧。” “好啊好啊。哈哈,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跟师父开口说。”老头拍着莫尽言的肩,一边说着,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花生米走了。 俞思冕在背后说:“师父,慢点喝,我们只给您带了这么一坛,喝完就没有了。” 老头现在有酒,也不计较多寡:“知道了,别跟你师娘说。”说着人已经消失不见了,速度之快,令不熟悉他的莫尽言咋舌。 俞思冕摇摇头:“师父就这样。” 莫尽言说:“脾气挺好玩的。” “嘿,老顽童。” 他们师徒叙旧的当儿,方焰早就走远了。俞思冕牵着莫尽言的手,继续往里走,远远的就看见勾心斗角的建筑轮廓了。正厅的廊下站着几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似乎在等他们一般。莫尽言不自在地将手往回抽了抽,被俞思冕抓紧了:“不怕他们看,这是我自己家里了,还用遮遮掩掩吗?” 莫尽言只好由他牵着。 走到近前,莫尽言才瞧见了方焰陪着一位老妇人和一个身形略胖的中年男子,俞思冕老远就喊起来:“师娘,二师兄!” 那老妇人年纪看着也过了花甲了,却穿着白色狐裘,头上插着红花,面上抹着脂粉,风韵犹存,可见是个极讲究的人。老妇人抬着下巴,哼了一声:“还知道回来看你师娘呢。” 俞思冕松开马缰绳,拉着莫尽言走上前,也不管台阶上是湿的,就那么跪下了:“思冕拜见师娘!” 莫尽言页赶紧跟着跪下了:“尽言见过师娘!”这见师父和师娘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让莫尽言明白了这凌云谷当家的,八成是这师娘了。 老太太瞥了一眼地上的二人,转过身去:“还跪着干什么,小肖还不赶紧拉他们起来。第一次来咱们谷里,就跪湿地,让外人说我们凌云门面子大。” 肖艺赶紧过来扶师弟,俞思冕已经拉着莫尽言自己起来了。俞思冕跟肖艺使了个眼色,肖艺摇了摇头。俞思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师娘温雪燕进去了,莫尽言也要跟着进去,被温雪燕制止了:“新来的那个小子就别进来了,我们师徒两个叙叙旧。” 莫尽言有些尴尬地住了脚,俞思冕只好捏了一下莫尽言的手:“你先跟二师兄回房间。” 肖艺倒是一团和气:“不知道怎么称呼?” 莫尽言连忙说:“小子莫尽言。二师兄好。” 肖艺点点头:“那我就叫你小莫了,小莫随我来吧。你住思冕隔壁的房间可好?” 莫尽言愣了一下,又不好拒绝,这是俞思冕从厅里又倒退出来:“二师兄,小莫和我住一间就好。” 俞思冕刚一说完话,大门就被一阵风砰地关上了。莫尽言有些不安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肖艺笑笑说:“师娘的脾气就这样,让你见笑了。你放心,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便一定又好了。” 莫尽言颇有些尴尬,会受到师娘这样的待遇,真是始料未及。他转头看了一眼替自己牵马的方焰,突然想起一点,当年师娘的弟子赵净和俞思冕有过一段恩怨情仇,师娘该不会因为这个不待见自己吧。 莫尽言想得不错。赵净是温雪燕的嫡传弟子,当年新旧天子更迭,俞家和赵家都是保皇党的一员,新皇登基之后,俞赵两家都是被诛杀的对象,赵净也受到牵连,没能逃出生天。当时凌云门几个同门相约去京城,准备设法施救,但是赵净不愿抛弃儿女父母独活,于是温雪燕痛失爱徒。 如今她看到俞思冕,便把这账算到他头上去了,她认为要是当初俞思冕肯娶赵净,她就不会一心赴死。俞思冕面对师娘的责问,笑得无可奈何,心说如果当初娶了赵净,自己恐怕也早成一堆白骨了。他无言地听着师娘数落自己,末了温雪燕对他说:“你跟那小子怎么回事?” 俞思冕说:“他叫莫尽言,我的契弟。” 温雪燕一瞪眼:“一派胡言,跑到南蛮之地,人也跟着便野蛮了,这契兄弟是能随便乱结的?” 俞思冕笑道:“不随便,是很慎重结的。” 温雪燕说:“你要是坚持和这小子在一起,师娘就当没你这个徒弟,赶紧走吧,趁着行李还没解。” 俞思冕显然并不意外,他笑了笑:“我是回来陪师父过年的,起码也要过完年再走。师娘,这是小莫孝敬您的。”说完递上一个盒子,那是他在镇上的首饰铺子买的首饰,还有一串下西洋时得的南珠。 温雪燕矜持了一下会儿,有些不情愿地接了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紧绷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丝裂缝,欣喜一闪即逝,但也被俞思冕捕捉到了,心里偷笑,然后说:“师娘,我先下去了。师娘不愿意看见我们,我一定带着小莫规规矩矩的,不碍您老的眼。” 温雪燕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莫尽言看到俞思冕的时候,十分忧心地问:“你师娘没有为难你吧?她似乎很不喜欢我。” 俞思冕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说:“没事,顶多到晚上,师娘就会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3 请我们去吃饭了。” 莫尽言有些囧,怎么师兄弟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俞思冕说:“都收拾好了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然后拉着莫尽言参观凌云谷去了。尽管是寒冬腊月,凌云谷内却感受到了初春的气息,苍翠的松柏,盛开的梅花,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花草也在傲霜挺立,并不如外面那样百草枯折。真是一个世外桃源,莫尽言很喜欢这里,但是想到温雪燕的态度,却有点待不住。无论多么美的地方,有你不喜欢的人在,你恐怕也无心留恋了。 俞思冕以自豪的口吻跟莫尽言介绍这一切,然后说:“小莫,我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等外面春暖花开了再走。正好去看塞外的春天,河西是塞外江南,想必春天会非常美丽。”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可是师娘恐怕会不太高兴。” “管那老婆子做甚!她就是个死要面子又护短的老家伙。”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师父!”俞思冕连忙喊了一声。 莫尽言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周通胜正陶陶然地倚在一块大石后翘着二郎腿一口一口地啜着西凤酒,时不时扔一颗花生米到嘴里。赶紧也叫了一声:“师父!” 周通胜摆摆手:“你叫我这一声师父,少不得师父要罩着你,放心好了,想住多久就多久,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 莫尽言看着老头这样,又想起严厉的温雪燕,心里还是没底,这里到底谁当家啊。 俞思冕说:“师父,徒儿陪你喝酒吧。” 周通胜睁开半眯的眼:“去,才给我带了一壶酒,还想来分我的不成。没事自己玩去,泡温泉去吧。等老夫有空了再来陪老夫聊天。反正有的是时间。” 俞思冕便拉着莫尽言往温泉苑去,凌云门十分善于利用资源,将温泉围起来,盖上茅庐,男女分开,十分方便。 见莫尽言有些兴致缼缺,俞思冕便说:“别担心,我师娘的脾气就那样,看起来很强硬,事实上是个爆竹,外强中干。大事她都听我师父的,小事她才做主。” 莫尽言随口道:“比如呢?” 俞思冕说:“比如当年我师娘非要让我娶她师妹,结果我师父说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瞎掺和!然后我师娘就不再强求我了。别看我师父那样,他是典型的大智若愚,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他开口让你留下来,我师娘就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回了他一个微笑。 俞思冕又说:“我师娘最爱美,你跟她打交道的时候多夸夸她气色好,衣服发饰什么的漂亮,她保准心花怒放,什么也不会跟你计较了。” 莫尽言非常无语,自己要去夸师娘吗,这些讨好别人的事除了对俞思冕他还从来没做过呢。 晚上的时候,温雪燕果然打发人来请俞思冕和莫尽言去吃饭。莫尽言有些忐忑,俞思冕说:“别担心,去就是了。穿好看点。” “为什么?”温雪燕那么爱美,不怕别人抢了他的风头么? 俞思冕说:“我师娘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穿好点准没错。” 于是莫尽言就把俞思冕给他做的新袄子穿上了,这本来是准备过年才穿的。 温雪燕看见莫尽言,果然多看了两眼,眼神也没下午见到时那么犀利了。莫尽言忐忑地叫了声师父师娘,周通胜说:“和言儿坐我身边来。” 整个桌子刘六个人,所以他完全没必要这么说,但一说,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温雪燕抬了抬眼皮,什么话也没说。 方焰站起来给师祖师父和师叔们倒茶。周通胜说:“大喜的日子,怎么还不让喝酒。” 温雪燕竖起眉毛:“你今天的份量早就喝完了,休想再偏酒喝!” 俞思冕赶紧给师父舀了一碗醪糟汤圆:“师父,吃这个吧,醪糟汤圆。” 周通胜闻了一下,果然有酒味,赶紧端起来舀了一个放嘴里,立刻笑眯了眼:“好吃。” 俞思冕看着温雪燕脸上又有点不高兴了,用胳膊碰了一下莫尽言,莫尽言犹豫一下,也起来给温雪燕舀了一碗:“师娘,您也喝。” 温雪燕瞟了一眼莫尽言不作声,俞思冕赶紧说:“师娘,适量喝点醪糟能养颜,使您气色更红润。” 温雪燕脸色这才好了点,说:“放下吧,难为你有心了。” 二师兄肖艺赶紧出来调节气氛:“师弟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还在云游吗?” 俞思冕说:“我们想去河西看看,准备从河西返回时回谷的。小莫得知师门就在附近,催我早点回来看看,年后再去河西。” 周通胜一边吃醪糟,一边随口问:“去河西做甚?那边都快到鞑子的地盘了,常有鞑子出没。” 俞思冕看了一眼莫尽言,莫尽言点点头,才说:“小莫的祖辈以前生活在河西,我们去那边看看。” 温雪燕抬起眉毛:“多久之前的事了?” 莫尽言笑道:“说起来已是许久之前了,只是父辈的一个夙愿,替他们完成一下心愿。” 周通胜就着灯火看了一眼莫尽言:“小莫是色目人?” 莫尽言点头:“祖上当是西夏人。” 周通胜点点头:“说起来是很久远了。”一个被前朝灭掉的王朝,迄今已逾百年,确实很久远了。 莫尽言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掩饰自己的不安:“所以只是替父辈偿还一下归乡的夙愿。” 温雪燕突然说:“久就久点,看看有什么打紧。别说那还不是鞑子的地盘,就算是鞑子的地盘不也是跟我家的后花园一样?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鞑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怕他不成?吃饭!” 莫尽言有些惊愕地看了一眼温雪燕,听她意思,是支持自己去的。“谢谢师娘。” 似乎从这通话之后,师娘的态度就好多了,偶尔还会主动叫俞思冕和莫尽言吃菜,二师兄的手艺确实不错,因此这顿饭还算吃得和乐融融。 吃过饭,师娘还问他们被子薄不薄,说薄了的话叫仆人再添一床。让莫尽言颇有点受宠若惊。 就这样,莫尽言和俞思冕就在山谷里住了下来,莫尽言从一开始的不安也慢慢安下心来,因为温雪燕不再给他脸色看,偶尔还会和颜悦色关心几句,这说明她已经接受了他。许哥也学会了和苍羽和平相处。 谷中的人都开始忙着过年的事,妆点宅子,购置年货,置备新衣。在外的师兄弟们陆陆续续往谷中送年货,一时间进出凌云谷的人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分卷阅读144 也多了起来。 这些事由二师兄和管事们一应打理,莫尽言与俞思冕也帮不上多少忙,他们的任务是陪师父师娘,此外就是替二师兄指点方焰的功夫。比起钻研武功来,肖艺显然更爱研究新菜式,所以更想将自己的厨艺传授给方焰。不过小孩子嘛,还是喜欢练舞,对锅碗瓢盆兴趣缺缺。 俞思冕回来了,肖艺便将授艺的事托付给了俞思冕,俞思冕便和莫尽言一起教导方焰。方焰本来以为凌云谷武功天下无敌,莫尽言看起来不像个练家子,所以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莫尽言一出手,就把他折服了,尤其是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出神入化,小家伙直嚷嚷要跟莫叔叔学射箭。莫尽言也不藏私,他愿意学,自己自然愿意教,所以这个年过下来,他便多了个小崇拜者。 周通胜和温雪燕也很有点诧异,人人都是佩服有本领的人的,莫尽言脾气看起来温和可欺,事实上却身怀绝技,可见并非是人家怕事,只是不计较罢了,不由得对莫尽言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莫尽言一直很奇怪温雪燕对自己的态度为何改观,某次师徒几人闲聊起来,才知道原来温雪燕原本也是党项族,后来祖上为避祸迁至秦岭,与汉人杂居,生活习惯变化颇多,但也没有忘记灭族之恨,虽然并不相识,但见到前来寻根的莫尽言,难免有一种亲近之感。 “河西还有什么可看的吗?”莫尽言问自己的前辈。 温雪燕摇摇头:“当年的旧京中兴府几乎被鞑子的铁蹄踏平了,族人也几乎被灭尽,就算是没被灭的,也不敢称自己是党项了,如今的兴庆已不是当年的中兴府,兴庆府的人也跟我们毫无关系了。你若想找点当年的痕迹,可以去贺兰山脚下的帝陵瞧瞧,只有它们还能证明我们的祖辈曾经存在过。” 莫尽言从温雪燕的话中听出了淡淡的哀伤,也不由得沉默了。 俞思冕将手放在他肩上:“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西域的楼兰古国,如今已成了传说,连遗迹都没有了。” 莫尽言一想也是,那么多在时间长河里湮没的古国、文明、技艺,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人根本不知道它们曾经出现过,西夏还有帝陵证实曾经存在过,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便点点头:“嗯,其实我还算幸运了,起码还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凌云谷的年过得热闹又有意思,谷里的人虽然少,但是大家都会想法子乐取乐,节目层出不穷,为了人多好玩,谷中不分主仆,都一起来参与,什么投壶、滑冰、塑冰雕、博弈、掷骰子等,每天的节目都不重样。就这样,大家还嚷嚷无趣。 莫尽言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觉得这样已经非常有意思了。方焰悄悄地问莫尽言,外边好不好玩。莫尽言就知道了,小家伙向往外面的世界呢。回头跟俞思冕一说,俞思冕想了想说:“二师兄一个人在谷中待了二十多年,很少出过谷,他最孝顺,一直都在谷中陪师父师娘,担心师兄弟都走了老两口寂寞,才不怎么出远门。要不咱们从河西回来之后,回谷住一段时间,让二师兄带着方焰出去走走?” 莫尽言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北方的冬天比南方漫长,一直到二月,才有了春的气息。莫尽言和俞思冕辞别凌云谷众人,循着春风的轨迹,踏上了北上的旅途。春风解冻,春寒料峭,却难以抑制莫尽言激动的心情,他觉得每一处都似曾相识,但是却实实在在从未亲见过,也许是在梦里,那些苍茫的原野、雄峻硬朗的山梁、高远的蓝天反复出现过。 时值初春,尚未能见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贺兰山巍峨雄峻,山岩裸露,线条如刀削一般硬挺,那是千万年风霜切割形成的,贺兰山如一道屏障,横亘在苍茫大地间,为河西走廊设立一道屏障,也为大明的子民挡住鞑子的铁蹄。 贺兰山下,矗立着一片形似佛塔的土堆,那就是西夏历代帝王的陵墓。蓝色的天穹下,金色的阳光落在巍峨的帝陵上,帝陵似乎也在散发着金光,仿佛向世间昭示着那段曾经的辉煌。 俞思冕叹息道:“你的祖先非常伟大。” 莫尽言看着这些土堆,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的,没想到却很平静,无论多么荣耀的历史,都终将成一抔黄土,只要曾经拥有过、付出过、爱过、珍惜过,就已足够。成败荣辱,自有后人去评说。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片,石片被风沙磨砺得已经圆润了,他将石片放进褡裢中:“我们走吧,俞大哥。我来过,就足够了。” 莫尽言转过身,金色的夕阳落在他修长的背影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俞思冕牵着马儿紧走几步,与莫尽言并排而行,伸出空余的手,牵起莫尽言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莫尽言回过头来,朝他莞尔一笑,人生短暂,勇敢爱过,相知相守,不离不弃,夫复何求?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醉得沉,都死得差不多了。”一面说,一面摇头。 俞思冕紧紧跟在他身边:“老伯,您可知聂大夫和莫尽言葬在哪里?” 里长虽然只管着周围上百户的人家,但是却对莫尽言没什么印象,大概因为他当时年幼,人与名字根本对不上号:“聂大夫倒是知道的。那个莫什么的倒是不清楚了,这个孩子家里没别的人,当时全家灭口的也不在少数,没人认领的不少,我们就尽数埋下了。这些年,好多坟都是无人祭扫的,每年清明,还是由我出面,给那些无人认领的坟头烧一把纸,让这些苦命的人在阴司里也能有点花费。” 俞思冕的眼泪盈满了眼眶:小莫,小莫,你怎么如此狠心,连个祭奠的地方都不留给我,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所以都不肯来看看我?我想你! 俞思冕在聂大夫坟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喃喃地说:“聂世翁,俞思冕终于来看您了,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见面。谢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只愿来生能够回报。我找不到言儿了,您在下面,帮我多照看着他,见到他,替我托句话给他:我后悔了。” 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如涌泉一般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落在坟头的枯草上,如珍珠一般晶莹。 俞思冕最后又重重叩了一个头:“世翁您在天有灵,保佑我能够早日驱逐倭贼,替你们报仇!” 40、第四十章 巡逻 新官上任三把火,俞思冕到任的第一件事,就让各卫所报备近年来当地的倭害情况,统计出各地的损失,各地水师与倭寇的对抗情况,总结倭寇的活动规律和特点。 俞思冕对着统计结果,面若寒霜:“从去年的八月之后,各卫所就削减了巡防力度,倭寇侵犯的频率比往年多了两成。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俞思冕长得极其英俊潇洒,说话却毫不温和可亲,令几名千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梅花所的千户答道:“回大人,去年八月,梅花所水师在闽江口与倭贼激战,我方损失惨重,一名百户殉职。前卫指挥使罗大人便命令我们减少了巡防次数。” 俞思冕面无表情道:“战死疆场是每一名将士在从军之初就应当有的觉悟,我们从军,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不能因为害怕牺牲,就置自身的职责于不顾。我们畏惧牺牲,死的就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在座的几人都垂头不做声。 俞思冕继续道:“罗大人体恤将士们,让大家减少损失,这只会加剧倭贼进犯的程度。倭贼之所以频频来犯,是因为有利可图,这利是怎么图到的?就是他们用很小的代价,获取很大的回报。如果他们每次前来都遭受到他们不可承受的损失,那么,他们再来的时候,就会掂量一下,这到底能不能来。我大明水师,连前朝的水师都能攻破,难道还惧畏这小小的不成气候的倭寇? “也许我们水师会有牺牲,但是这种损失是无法避免的,只有彻底将倭寇击垮,才能终止这种牺牲。在座的各位,不要以为折损将士才会丢乌纱帽,百姓有了伤亡,地方官隐而不报,难道当朝廷的眼睛是瞎的?若是出了大娄子,到时丢的可不是诸位头顶的乌纱帽,而是各位的项上人头!” 这话说得几位千户都打了寒战,细细掂量一下,又说得未尝不是道理。前任卫指挥使罗贤被调职去了琼州,虽然是平级调离,但是琼州比起此处来,条件艰苦何止十倍,可不就算是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俞思冕道:“如今利害轻重都跟诸位分析清楚了,从今往后,该如何做大家都应当有数了。我要求各位每月同我汇报一次巡防情况,不可有任何欺诈隐瞒,我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任何一位将士。如有困难,各位可及时与我沟通,我定当倾尽绵薄之力,为大家解决困难。” 梅花所千户佘云志道:“大人,末将想为梅花所请命,要求增加几艘战船。” 定海所千户吴迁急忙道:“佘大人的梅花所去年增添了五艘走舸,难道还会缺战船?要增添,也该给我们定海所增添。” 佘云志不理会吴迁,只继续说道:“梅花所于去年的闽江口之役中,损失了一艘楼船和一条走舸。如今能供调配使用的,就只余下楼船、蒙冲各一,另外还有四条走舸,无法兼顾东海和闽江两条线。” 俞思冕点点头:“数量确实有点少,我回头同造船厂申报,争取尽快配发战船。”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安所千户刘宽突然道:“大人,近期我们在海面巡防时,发现一支船队,数量不少于十五六艘,都是两千斛以上的大船。” 俞思冕锁起眉头:“可是倭贼?” 刘宽摇摇头:“不像,倒像是走私的商船。只是我处并无商船上岸,不知佘大人与吴大人那儿是否见到过这支船队。” 吴迁摇摇头:“未曾见过。” 佘云志看了一眼吴迁,道:“回大人,上月我们户所在海上见过一支船队,那船队自南而来,最后奔南竿岛方向而去了。” 吴迁脸色变得极难看:“佘大人,你们不会是看错了吧,我们每个月都会巡防南北竿二岛,从未见过什么船队。” 佘云志淡淡道:“我是说他们往南竿岛方向去了,并没有说他们就去了南竿岛,吴大人你们没有见到,但是不能说我们看错了。” 吴迁脸色铁青:“佘大人你!” 俞思冕听着他们几乎要吵起来了,出声说道:“你们既已发现船只,为何不去拦截?不管是不是倭船,只要不是官船,就都属于禁令船只,我朝是禁止出海打渔与经商的。” 佘云志垂首道:“我们的船数量与规模都不及对方,所以只能禁令他们靠岸登陆,并不能在海面上拦截。末将也留了意,近期并没有大规模的倭贼出没,这才猜想可能是民间走私的船队。” 俞思冕自言自语道:“十五六艘船的船队,必定是要在某处停泊的,又不能靠港,那么停泊在某处小岛的可能性比较大。”遂抬高语调道,“近期内我要做一次盘查,三所一齐出动,去看看周围的小岛上有没有私人海船停靠。” 腊月初八,家家户户都蒸八宝饭,空气中飘满富足温暖的味道。 如果没有倭贼这个隐患,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五谷丰登、升平盛世了。俞思冕心想。 他一身戎装,登上了出海的楼船。说起来,这算是他头一次出海,自从那年走过长乐到古田的水路之后,晕船症就彻底被治愈了。不仅如此,他还在建宁学会了游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晕船溺水的旱鸭子。 楼船从梅花所出发,朝东北方向的南北竿二岛驶去。 莫尽言此刻正在南竿岛上带领一群木匠造船。他刚到关龙飞船队之时,在海面上碰上一支六艘船的倭船队,双方在东沙岛附近大战了一场。这是莫尽言第一次如此痛快淋漓地与倭贼在海上作战,倭贼的六艘大船,被他撞沉了两艘,但是己方也因此损失了一艘船。 关龙飞虽然嘴上不说什么,莫尽言知道他肯定肉痛得很,关家的海船数量有限,每损失一艘,就再也补不回来。 莫尽言想了想,现在自己也不受官府限制了,不是正好可以放开手脚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便主动提出帮关龙飞造船。 关龙飞喜出望外,他家有的是人力物力,缺的就是造船的技术,莫尽言既然有技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关龙飞知道自己是挖到宝了,莫尽言既有名、又有本事,还身怀绝技,便将莫尽言奉为座上宾,还要推他做三当家。 莫尽言不爱这名头,只是说,造好船,派一支船队归他带就行。关龙飞权衡利弊,自己毫不吃亏,遂满口应承下来。 木材是年中的时候伐下的,放在岛上进行了风干处理,此时正好可以用。秋冬季节是最好的造船季节,这样可避免木材干燥之后缩水,缝隙加大渗水。 造船的木匠依旧都是有经验的木工,只是没有过造大船的经验。莫尽言根据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图样,参照船模以及关家的大船实样,将海船和战船结合起来,设计了适合海上作战的海船。 这也是莫尽言第一次做大船,还是摸索着做,但是他不怕失败,也不用担心关龙飞责怪,顶多多返一下工,浪费一些木料而已。 一个月后,第一艘海船竣工,关龙飞前来验收,看着这艘载重为两千五百斛的大船,喜得见牙不见眼:“小庄你简直太能干了,果真能造出这么大的船啊。咱们下水试试?” 莫尽言自然也是想知道这船的性能的,便点了点头。 为了下水方便,船是在海滩上装配的。但是这么大的船,也不是一般的小木船,下水的时候,也得靠别的船从海里拉着,才慢慢拖到水中。 看到自己亲手造的大船在海浪中稳稳漂浮着,莫尽言几乎激动得想流泪:自己终于做到了,终于造出大船了!俞大哥,你在哪儿呢?你可知道,此时此刻,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这天莫尽言正在岛上搭建的木棚里刨木头,陈平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言,快去看看,海上来了好多船,不知道是官府还是倭贼的。” 莫尽言心里一惊:“走,赶紧去看看。” 倭贼的倒还算了,直接去迎战便成,要是官府的,可就不好办了,沙滩上摆放着三艘刷了生漆尚不能入水的船,那么大的目标,藏都藏不住啊。 南竿岛属于定海所的辖域范围,定海的千户莫尽言是略知一二的,此人好大喜功,还喜欢做表面功夫,南北竿诸岛本是他们的巡防范围,但因离内陆远,从来都是被定海所忽略不计的。莫尽言敢在岛上造船,就是料想官兵不会来巡防。 莫尽言猜想可能是倭船,只是天还没黑呢,倭船一般不敢青天白日间出现在这附近,难道因为上次吃了亏,这次派了大船队来报复了? 他和陈平生躲在礁石后望去,暗沉的海面上,一队十几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朝南竿岛驶来,船头上的旗号在风中猎猎招展。莫尽言心里一凉,完了,除了水师,谁还敢在船头插旗子呢。 “糟糕,水师来了,赶紧去通知大家从北面离开,悄悄的,别与官兵正面对上了。” “小言你不走?”陈平生说。 莫尽言看着自己的心血心疼得要死,那三条船看样子要落到水师手里去了,落到水师手里也不打紧,关键是船上的漆还没干呢,不适合现在下水啊。“你带着师傅们先走,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不会被他们找到的。” 陈平生还是不放心:“我们一起走吧,别被官兵抓住了。”他们虽然没有做过坏事,但是走私和造船都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说起来,他们就是官府要抓获的刁民。 莫尽言摇摇头:“没事,陈哥,我会很小心的。我舍不得我造的那几艘船,还不能下水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官兵对着干的。你别忘了,我原来还是做过官兵的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你小心点。”陈平生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 41、第四十一章 并肩 莫尽言对着空中吹了一声长口哨,叫了一声:“许哥!” 许哥一声长啸,从空中径直冲了下来,莫尽言伸出胳膊,许哥扑扇着翅膀落在莫尽言胳膊上。莫尽言侧开头,躲开许哥的长翅膀,笑骂道:“许哥,你轻点,我的衣服又被你抓破了。” 许哥沿着他的胳膊上到肩膀处,侧着头看莫尽言哭笑不得的表情。 “许哥,一会儿有人要来,你别乱叫。小心被抓去烤了吃。”莫尽言出声警告,做了个嘘的动作。 许哥看懂了他的手势,果然停止了叫声,低着头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 莫尽言带着许哥隐到一块礁石后面,准备偷偷观察那些官兵,却发现水师的船并没有朝南竿岛而来,而是转了方向,开始朝东北角疾驶而去。莫尽言跳上礁石,举目眺望,然而海面上只有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到。 “许哥,上去看看船队在哪里。”莫尽言将许哥捧在手里,朝海面上一抛,自己则往海滩上的停船处跑去。许哥在将要入水的那一瞬间起飞了,身姿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朝高空爬去,往东北方向去了。 莫尽言一个人飞快划着小船,在北竿岛的附近追上了陈平生一行人。陈平生划着一艘崭新的海船,正是一个月前入水的那条海船,这船现在归莫尽言支配,是关龙飞奖励给他的。 莫尽言叫住陈平生:“陈哥,出事了,似乎有倭船来了。” 陈平生说:“不是有官兵吗?” 莫尽言坚定道:“我准备去看看。” “可是万一被官兵发现了怎么办?”陈平生的担忧不无道理,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官兵追剿的对象。 莫尽言道:“没关系,天快黑了,我们跟在船队后面,不会被发现的。我需要一些桨手,可能要请师傅们帮忙,你们只管帮我划船就好,余下的事都交给我,我保证大家都平安无事。” 这时许哥在空中长啸了三声,那是发现船队的信号。 莫尽言继续道:“真有倭船来了,我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去看看才放心。” 陈平生摇摇头:“那好吧,我们帮你。” 夜色开始笼上海面,风也大起来,风是西北向吹来的,莫尽言将风帆挂起来,指挥大家沿着之字形方向划船,这样可巧妙地利用风力推动船只行进,省去不少人力。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海面上什么都看不见了。莫尽言根据许哥传过来的声音,料定水师船队和倭贼船队就在这附近。果然,不出片刻,便看见了短暂的光点,那是火铳发射时发出的火花。水师和倭贼已经交上手了。 双方都没有点火把,因为火把会为对方攻击提供便利。莫尽言收了帆,让桨手们将船悄悄地划到倭船的后背,准备来个偷袭,让他们腹背受敌。 黑暗中,分辨双方的船并不容易,但莫尽言在水师中待过,知道楼船的作战习惯,作战时船都是横向排列的,这样便于利用女墙掩护。而船只顺序杂乱无章法的,便是倭船了。 这一次倭船队的规模非常大,估计不下于十艘,与官船的数量不相上下。莫尽言知道自己力量有限,今天自己这条船上多是造船的师父,关家子弟只有四五人,而且功夫还是良莠不齐,能帮的忙实在有限。他选定了最边上的一艘船,一声不响地开始射箭。 黑暗中,不能瞄准目标,但莫尽言早就练就了凭声响辨别目标的本领。他专挑那些放火铳的火铳手,因为声响大,目标尤其明显。 在射杀了两个火铳手之后,最边上那条船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有人在后面攻击。立刻有人转到船尾,开始还击。莫尽言让桨手们划动船桨,迅速退到射程之外。他不怕倭船追上来,若是追上来一艘,他就干掉这一艘,反正桨手所在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甲板上活动的话,目标就小得多,倭贼反而难以射中自己。 果然,那艘船不敢离了船队来追,莫尽言又换了个位置,跑到另一边去射箭。如此骚扰了几圈,倭贼终于怒了,派了两艘船前去包抄。 莫尽言也不恋战,指挥着桨手们开始绕圈子,一有机会便射上一箭,把倭贼都绕晕了,结果连对手的毛都没摸着,自己还损失了好几个人,气得哇哇叫。 这边俞思冕正领着船队沉着应战,这是他第一次与倭贼正面交上手,对方的实力竟与自己旗鼓相当,这让他觉得镇东卫的防守实力简直是太薄弱了。双方交上手之后,都倍感压力。突然,水师发现对方有两艘船退出了攻击,己方压力猛地减轻了不少,战局马上有了改观,倭贼慢慢显现出了颓势。 俞思冕心下觉得奇怪,莫不是倭贼改变了战略?但是不愿意错过机会,马上命鼓手擂响战鼓,发起进攻的信号。一时间箭雨齐下,火铳齐放,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倭贼见势不好,立即调转船头,往来路退去。水师船一路追击,直追了好几里。最后俞思冕见好就收,命令水师船队返航。 回转的时候,水师船点上了火把,正遇上莫尽言和那两条被带离了船队的倭船正绕着圈子在交手。莫尽言一看水师船到了,便命令桨手们迅速往来路退回去,扔下两条倭船交给水师去应付。 俞思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问身边的陈良:“陈良,你看见了没?还有一艘船。” 陈良答:“回大人话,看见了,是还有一条船。不过好像还跟倭船在对抗,应该不是倭船。” 俞思冕皱眉:“见到我们就跑,不是海盗便是商船,看来附近海岛上果然是有私船存在的。传令下去,今晚我们不回去了,就在附近的岛屿登陆,等明日继续盘查。” 陈良小心地问:“大人,若是查到了该怎么处理?说起来今天也算是他们帮了我们。” 俞思冕道:“敢跟倭贼对抗的,想必也是个人物,如果能为朝廷所用,那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大人的意思是招安?” “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陈良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跟我们直接交手了怎么办?” 俞思冕面色一冷:“不愿意就打,打到愿意为止。”其实俞思冕心里有数,这种跟倭贼对抗并不与朝廷为敌的民间志士,多半都是报国无门之人,招安的可能性极大。 陈良暗暗抹了把汗,希望对方是个识时务的,千万别跟自家大人对抗起来了。 这天晚上,莫尽言没敢回南竿岛,而是将船开到了南北竿列岛中的一个无名小岛上,等第二天再去查看情况。他没有想到,水师的船队也没有离开,就驻扎在南竿岛上,等着天亮盘查这一带的岛屿。 翌日一早,天尚未亮,莫尽言独自一人划着小船回南竿岛打探情况,刚一进海湾,许哥就大叫起来了,这一叫,便被巡逻的官兵发现了:“什么人!” 莫尽言心下一惊,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这么大意,没去岛屿周围看看官兵还在不在,就这么冒失地上岛来了。这群官兵,怎么晚上都不回去的,以前可从不这样的啊。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退还是进呢,退的话,肯定会被官兵追杀。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岸。 两名执刀的守卫过来了:“你是何人?” 莫尽言镇定道:“原来是两位官爷,小人是五虎岛的渔民,叫庄言。昨晚打渔迷了方向,没想到漂到这海上来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离五虎岛有多远?” 后半夜海风停了,由于天气晴朗,海面上起了雾,莫尽言顶着朝雾而来,满身都是寒气和湿气,倒也像是在海上漂了一宿的。 那两名官兵放松了警惕,一个士卒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已经是南竿岛了,早就过了捕鱼的范围。” 莫尽言愁眉苦脸道:“小人也不知道,晚上雾太大,找不准方向,吓得要死,没想到还能上岸,还能遇到官爷。小人要回五虎岛,请问要怎么走。” 一个长得一脸和气的士卒说:“绕过这个岛,往西走就可以了,最好是等日头出来了再走吧,以防再迷路。” 莫尽言作揖道:“谢官爷指点。” 许哥此时又大叫起来,莫尽言忙喝住许哥,发现又来了一队官兵。莫尽言心想,希望不会是梅花所的将士,要是认出来了,不是穿了帮?不过穿帮也没关系,就说自己搬到五虎岛上去了。 守卫的两个士兵对莫尽言肩上的许哥产生了兴趣:“这是鱼鹰吗?长得真威风。”说着还伸手去摸许哥。 许哥可完全不客气,对着那伸过来的手就要啄下去。吓得莫尽言连忙拦住:“别摸它,我这鹰凶得很,会啄人。” 那一队官兵已经过来了,为首的是个旗长:“怎么回事?” 和气的士卒答道:“这里有个迷路的渔民,说是五虎岛的,大雾天气迷了路。” 那个旗长皱皱眉头:“朝廷不是早就禁令下海打渔了吗?” 莫尽言苦笑道:“官爷,小人总要养家糊口啊,也没有走得很远,就在我们五虎岛附近。只是昨夜的雾太大了,小人在船上打了个盹,然后船就不知道漂到哪里了,划了大半宿,终于才找到这个岛,幸而遇上各位官爷。” 那旗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尽言,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但是身材颀长,长了一副颇好的相貌,形容也毫不畏缩,还带着一只鹰,怎么看也不像个安分守己的渔民,倒像个海盗。“是吗?行,既然是落了难,那就跟着我们吧,到时候我们将你送回五虎岛去。” 莫尽言心里暗暗叫苦,看来是没法脱身了,只得跟着这群人走。其实以他的身手,对付这几个人问题是不大的,但他不想跟他们作对,这些人曾经都是自己的袍泽呢。 旗长派了最先发现他的两个守卫陪着莫尽言,说是陪着,其实更像是看守着。莫尽言坐在沙滩边的棕榈树下,看着朝阳慢慢升起来,浓雾渐渐淡下去,海滩那头的三艘大船的轮廓完全显现了出来,莫尽言发现,那船周围站满了人。莫尽言心里一凉: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他假装惊讶地问:“那是什么船,怎么那么大。是官府的吗?” 那个和气的官兵道:“不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偷着造这么大的船。这要是被抓住了,至少也是流放边疆的罪。” 莫尽言心里汗了一把,这打死也不能承认是自己造的船啊。 他又盯着那处看了一下:“这是要将船拖下水吗?” “嗯,要带回去,正好给我们每个卫所各配一艘,这次盘查得还真有收获。” 莫尽言在心里默默地流泪,你们有收获,关老板要哭死了。“官差大哥,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呢。” 那两个官兵想了想:“好吧,我们也顺便去看看。” 42、第四十二章 重逢 莫尽言站在船边,看着油漆刚刚干掉还未来得及刷第三遍漆的三艘船,有一群士卒正在忙着做船入水的准备工作,有些故作惊讶地说:“咦,这船就要下水吗?看起来好像只刷了两遍漆,而且漆也才刚刚干啊。” 两个官兵对造船的事全然不懂:“我们也不知道。” 莫尽言说:“我爹是个木匠,我看他每次做木器都是刷至少两遍漆的,要下水的器物那就还要多刷两次,说这样才能耐泡、经用。我看这大船,似乎只刷了两遍漆,这样若是下了水,恐怕很快就会剥落,这么大的船,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坏的。”说完一脸惋惜的样子。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这事他们不懂得,但既然是自己卫所的船,当然还是尽善尽美的好。和气的士卒问:“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船是我造的,难道会不知道。 和气的士卒犹豫了一下,对另一名士卒道:“小肖,要不跟咱们百户大人禀报一声?” 叫小肖的士兵点头:“我觉得应该去禀告一声,反正卫指挥使大人在,听不听是他的事了。” 此时俞思冕正在岛上的木棚里和几位千户商量如何将船移到水中去的问题,万安所的一名百户走了进来,在万安千户刘宽耳边说了句什么。 刘宽皱了一下眉头:“真有这事?” 那名百户点了下头。 俞思冕看着刘宽:“刘大人,可是有事?” 刘宽恭敬道:“回大人,方才我的属下在海边发现一名迷失方向误上南竿岛的渔民,那渔民据说颇通木匠活,说岛上那三艘新船只刷了两遍漆,还不能下海。” 俞思冕眉头一挑:“哦,这倒是有趣了,将人带过来。哦,不,还是我们过去看看吧。”俞思冕的第一念头便是觉得蹊跷,我们刚上岸,就有渔民迷路到此,并且还知道这船只刷了两遍漆,这说明什么问题呢,不由得兴趣盎然。 这说起来还是莫尽言关心则乱,若是他不主动说船只刷了两遍漆,谁也不会注意到他头上来。但是他说了,就完全把自己暴露出来了。 俞思冕到的时候,莫尽言正在向那几个士卒展示自己的雕。许哥正在空中盘旋,见到许多人过来,便长啸一声,扑腾一下向莫尽言冲下来。 与俞思冕同来的人不知道这雕是莫尽言养的,以为这猛禽来袭击人,便有人迅速搭箭弯弓,抬手便是一箭。 莫尽言听见箭声,心里一凉:“许哥小心!”便顾不得掩藏实力,飞身一跃,想要抱住许哥,然而已经迟了,那支箭擦过他的手臂,堪堪射中了许哥的右翅,许哥尖声嘶叫了一声,直接坠了下来。 士卒小肖连忙喊:“箭下留人!” 那些正要再发箭的人连忙住了手。 莫尽言抱住许哥,在地上翻了个滚,也顾不上别人,连忙给许哥查看伤情。所幸利箭并没有射穿许哥的翅膀,而是从擦过了右翅边沿,纵是如此,也流下了好几滴血。 莫尽言急得眼圈都红了,早知道就不该听他们起哄,让许哥表演的:“许哥,对不起,不疼啊。”一面从怀里摸出金疮药,迅速给许哥撒上。 俞思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莫尽言,他眨了眨眼睛,睁眼仔细瞧去,那人背对着自己,正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猛盯着那背影看了数眼,确信是自己认错了,小莫的背没有那么宽,身量也没这么高,身手更是不可能这么矫健的。这人说自己是个渔民,但从刚才的身手,就不可能是个普通渔民,海盗还差不多吧。 倒是跟在一群人后面的温建呆住了,他听见那一声熟悉的许哥,这不是莫尽言的声音吗?他顾不得失礼,连忙越过前面一干大人,跑到莫尽言身边:“莫尽言,真的是你?” 莫尽言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温教头?” 温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果然是你!” 那边俞思冕如遭雷击,只觉得天地旋转,掉了个个:“小、小莫?” 莫尽言不知道那边还会有他熟悉的人,更没想到还会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只是含着泪对温建笑:“教头,你也来南竿岛了?” 温建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禁不住动容:“你怎么来这里了?上回你哥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方才要不是你喊那一声许哥,我哪里知道居然是你。” 莫尽言一笑,眼泪便滚了下来,他拭了一把泪:“许哥走的那阵子,我正好驯服了这只雕,我师父想念许哥,就管它叫许儿,我就管它叫许哥了。它陪着我,就好像许哥一直都陪着我一样。” 温建含泪拍了拍他的肩:“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们。” 士卒小肖突然出声说:“温大人,卫指挥使大人让你带着庄言去见他,他就在木棚里。” 温建回过头来,发现刚刚来的人全都散了。“知道了。小莫,你怎么换了名字?” 莫尽言抱着许哥,笑着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出门在外,换个名字方便一些。” 温建看着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什么:“走吧,我带你去见卫指挥使大人。” 莫尽言心下奇怪:“为什么要去见他?” 温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大人都到这儿了,大概见你是我是熟人,所以才没打断我们见面。” 莫尽言点点头,但是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单独见自己,难道他发现自己渔民的假身份了?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温建,倒是有点怕连累了他。 两人一路上说一些别后的话,莫尽言知道孟长龄的兵役结束了,已经回家赶考去了,没准还考上举人了。 温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息说:“我觉得没有比你更适合军营的人了,可惜居然会因为那个原因被除名。现在的卫指挥使大人看起来是个积极抗倭的人,我去同他说说,没准会同意你再入军营的。当然,这还得看你自己愿意不愿意。” 莫尽言呵呵笑了两声:“谢谢教头,这个就以后再说吧。”自己现在还是泥菩萨呢,能不能过江都难说,别说重新入伍了。 温建看着前面的木棚:“到了。” 陈良迎上来:“温大人,您先请回吧,我带这位小兄弟进去就好了。” 温建有些狐疑地看了陈良:“俞大人不会为难他吧?” 陈良将莫尽言反复打量了几遍,面上表情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应该不会,温大人放心,俞大人虽然有些冷淡,但却是个极其讲理的人,不会为难这小兄弟的。” 温建回头对莫尽言道:“那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莫尽言忐忑地回了温建一个笑容,跟着陈良进了木棚。 这个木棚还是莫尽言亲手搭建起来的,因为冬天天冷风大,为了不漏风,四周都用棕榈树叶密密地围起来。从外面一进去,屋子里就暗了,一时间难以适应暗沉,看不清屋子里的动静。 陈良在门口说了一声:“大人,人到了。”将莫尽言让了进去,自己就退了出去。 莫尽言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被一个人抱住了,他连忙伸手去挡。对方的力度极大,根本就格挡不开。莫尽言吃了一惊,现如今被自己挡开的人是少之又少,这个人明显武功还在自己之上。 莫尽言推不开,只好伸出胳膊护在身前,牢牢将许哥圈起来。脖子里突然落下两滴温热的水,有个人喃喃地不断叫自己的名字:“小莫,小莫……” 莫尽言一下子愣住了,这声音,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他抱住许哥的手松开了,许哥落到了地上,用没受伤的翅膀撑住身体,非常不满地叫了几声,蹦跳着离开了两人脚边。 莫尽言已经顾不上了,他努力地扭过头,去看将自己圈得丝毫不能动弹的人,这声音,这体温,这气息……自己不是在做梦吧。“俞大哥?!” 抱着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将莫尽言勒得喘不过气来,仿佛怀里的人随时会变成空气似的。 “小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终于回来了,你是回来看我的是吧?”俞思冕几乎泣不成声。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伸出胳膊圈住对方的腰,这样感情外放的俞思冕,真不敢让人相信会是真的:“俞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俞思冕用力地揉压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以后就不怕丢失了:“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小莫,你是真的吗?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不是哄哥的吧?” 说着松开一只手,去摸莫尽言的身体,胳膊,头,脸,眉眼,鼻子,唇,最后在那张唇上吮吸了一口,温热的、软绵的,还有清新的气息,终于确信是真的了。破涕为笑道:“果然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莫尽言的脑袋里发出轰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俞大哥,俞大哥,他刚刚,他刚刚居然在亲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 俞思冕捧着莫尽言的头,眼睛里的浓情浓得几乎化不开,他的唇以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蘸满他这辈子最浓醇的深情,从额头到眉毛、眼皮,沿着鼻梁往下,一直到柔软的唇瓣,细细地吻,密密地亲,仿佛要用唇记住眼前人的轮廓,将他印在自己的触感中,最好是吞到自己的肚腹中,这样才觉得安全,再也不怕他消失了。 莫尽言整个人一直都处于懵懂状态,他被动地承受着俞思冕的亲吻,脑袋如生了锈的齿轮,“咔、咔”作响,却运转不起来。 最后俞思冕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足了,喃喃地说:“太好了,小莫还活着。我的小莫没有死,他们都是骗我的。”又有两滴泪落下来,落在莫尽言的唇边。说完,小心翼翼地伸手圈住莫尽言,与自己心口相贴,能够感受到对方噗通噗通的心跳,将头埋进莫尽言肩窝里,仿佛找到了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角落,“小莫,让哥歇会儿,哥太累了。”闭上眼睛,就那么睡过去了。 43、第四十三章 伤感 莫尽言一直处于震惊状态,这个俞大哥,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俞大哥吗?怎么一见面,就做了这么多令自己匪夷所思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自己一定是在梦中吧,他狠狠掐了一下手心,疼,不是做梦。 “俞大哥,俞大哥?”他轻轻地唤俞思冕,他还有满肚子的疑问没来得及问他呢。 俞思冕侧着头,眉头还拧着,就那么枕在莫尽言肩上睡着了,就仿佛几辈子没休息过,神经一直都绷着,这下子一放松,人就酣然安眠了。 莫尽言舔了一下嘴角,有点苦咸的味道,那是俞大哥的眼泪。俞大哥哭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哭。为什么要哭?他说自己还活着,难道他以为自己死了吗?他回来找过自己? 思绪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理起。俞大哥站着都能睡着,不知道是累了多久了。莫尽言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这个梦实在太美好了,好得他怕一动就惊破了,他愿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一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许哥不乐意了,它拖着一只翅膀,在地上蹲了半天,终于不满地咕咕叫起来。它翅膀疼,早饭也还没有吃,又不能飞,主人还不理它,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不知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莫尽言终于才意识许哥的存在,看看许哥,又看看俞思冕,真是两边都不舍得放下。最后,他终于不舍地动了,在俞思冕耳边轻轻地说:“俞大哥,到床上去睡。”半扶半抱着俞思冕挪到床边,将他轻放到床上,扯了自己的被子给他盖着。这个房间还是他的呢,没想到居然会给俞大哥用。 俞思冕不安地皱皱眉头,但是莫尽言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鼻端又是他的气息,便没有醒过来。 莫尽言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看看俞思冕了,屋子里光线不足,但是久了也就适应了,不说看得十分清楚,大概轮廓还是看得见的。 俞思冕的眉头习惯性锁着,似乎一直都过得不如意。莫尽言伸出手指,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眉心,让他两道英挺的浓眉舒展开来,俞大哥怎么能够这么愁眉苦脸呢。他的脸比三年前要消瘦许多,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颇有些严肃。突然,他的嘴角弯了起来,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莫尽言看着他突然生动柔和起来的脸,心跳不由得有些加快,俞大哥还是那么好看。他看着那张唇,刚刚他还亲了自己呢,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他低下头,飞快地在那张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回来,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他看到俞思冕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咂巴了一嘴,弯起嘴角笑了。莫尽言的脸哄地红了,他小心翼翼地叫:“俞大哥,俞大哥?” 然而俞思冕并没有醒。莫尽言红着脸站了起来,去给许哥包扎伤口,顺便给它找点吃食。 莫尽言抱着许哥出了棚屋,陈良迎上来:“我家大人呢?” “他睡着了。”莫尽言说。 陈良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你跟我家大人认识吗?”方才在沙滩上,俞大人一看到这个人便如遭雷击,面上神色颇为复杂,有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他觉得如果当时不是有那么多千户百户在场,俞大人一定已经冲上去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要求单独见这个人。 莫尽言愣了一下,俞大哥不是个茶商吗,怎么又成了大人?对了,好像还是卫指挥使。想到这里,莫尽言原本因为重逢而兴奋难抑的心情立即被浇了盆冷水,他摇摇头,有些苦涩地说:“我不认识俞大人。”他只认识俞大哥。 陈良心下更奇怪了:“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莫尽言摆摆手:“我不是什么阁下,我叫――”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到底是说本名还是化名呢?“庄言。”他最后吐出了这两个字,在外人面前,他觉得还是用化名的好。 陈良顿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再次打量了他一下,才点点头:“我叫陈良,是俞大人的随从。” 莫尽言指指房里:“你照看下俞大――人,我去后山给我的雕打点猎物。俞大――人若是醒来,你告诉他我在后面的林子里。” 莫尽言没有趁手的兵器,当初上岸的时候,连匕首都没敢带,但是他有办法。他在林子边上看了看,捡了几个大小适中的石块在手里,找了处灌木丛躲起来,对肩上的许哥做个噤声的手势,道:“许哥,不许出声,不然早饭就没了。”其实不光是许哥没吃早饭,他自己天没亮就起来,也还没吃早饭呢。 许哥果然很安静,趴在肩上转着脑袋瞅来瞅去,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等了好一会儿,一只灰色的兔子探头探脑从草丛中钻了出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危险,便蹦跳着去吃草。 莫尽言将石头掂量了一下,然后瞄准兔子,准备扔出去。就在石头准备脱手的那一刹那,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叫唤:“小莫!小莫你在哪?” 兔子受了惊吓,嗖地一下子钻到草丛里去了。莫尽言憋着的气一下子全泄了,他站起身来:“俞大哥,我在这呢。” 俞思冕循声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肩:“小莫你怎么扔下我就走了?” 莫尽言有些不大理解他的紧张:“我看大哥睡着了,想出来给许哥找点食吃。” “那你应该叫我一起来的。”俞思冕有点小小的不满。他睁开眼发现小莫不在,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陈良见他大惊失色,连魂都没有了,忙告诉他刚才那年轻人去后山打猎去了。俞思冕狂跳不已的心才缓下来,连忙拔腿追到后山来。 莫尽言笑一笑:“我看俞大哥睡着了嘛。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俞思冕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那种不安才消失下去:“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说。别一声不响地走掉,我会担心。” 莫尽言感受着俞思冕抓住自己肩膀的力度,知道他是真的不放心自己,便拍拍他的手背,给了一个安慰的笑脸:“好。” 俞思冕松开手,觉得自己紧张得有点过了,便转了话题:“你打到猎物了没?” 莫尽言摇摇头:“我才刚到呢,刚好有只兔子,你来吓跑了它。” 俞思冕挠挠后脑勺:“那我们再找。”又看了一圈莫尽言,打量了一下他肩上的许哥,“你用什么捕猎?这只鸟吗?” 莫尽言笑起来:“不是,我用石头呢,没弓箭,只能将就一下了。许哥不是鸟,它是鹰雕,刚刚受了点伤,不能飞了。” 俞思冕才想起来之前沙滩上的那一幕:“原来这雕是你养的,我手下的人不知道,所以才伤了它,对不起。以后我约束一下他们,不许随便射鸟。” “没事,以后许哥自己也会长记性了,不会随便乱飞了。”莫尽言摸了摸许哥的脑袋。 俞思冕有万语千言想要对莫尽言说,有千百个问题要寻根究底,但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们分别的时间虽然只有三年,但在他心中,却过了两辈子那么久。上辈子,他没有珍惜眼前这个人,令自己几乎悔恨终身,这辈子,他一定不会再辜负他了,要好好将他圈在身边,牢牢看着他才行。 许哥看主人半天不动,有些不满地拍了一下没受伤的左翅膀,极其聒噪地叫了一声。莫尽言笑起来:“许哥饿了呢。” 俞思冕讪讪道:“那赶紧去打猎吧,要不我去拿把弓箭来。” 莫尽言刚想拒绝,后面又有人来了。“大人,您要打猎,怎么什么工具也不带就来了。”来的是陈良,他手里提了一把弓和一个箭囊。 俞思冕头一次觉得陈良这么贴心,真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赶紧跑去接了来:“谢谢你,陈良。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让大伙儿先去吃饭,我晚点就回来了。告诉诸位大人,船的事,晚点等我回去再商量。” 陈良走了,俞思冕拿着弓箭:“你会用吗?” 莫尽言笑起来:“当然。”从俞思冕手里接过弓箭,“俞大哥也没吃早饭吧,一会儿我们打了猎物烤着吃。” “好。”俞思冕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只要能看见他在眼前就好,做什么都无所谓。 莫尽言拿着弓往林子里走了几十步,然后在一棵树后停下来,搭箭弯弓,嗖地一声,便听见一阵“咯咯咯咯”的响声,有什么东西在扑腾。 俞思冕跟上来:“射中了吗?” “嗯,一只野鸡。” 俞思冕循着声响看去,一只羽毛斑斓的野鸡脖子上插着一支箭,正在作垂死的挣扎。莫尽言走过去,将野鸡拎起来,拔了箭,又扔回地上:“许哥,归你了。”说着将许哥抓起放到地上。 许哥跳上前,开始用利爪和尖喙享用自己的早饭。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莫尽言,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眼前的人,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单薄的少年,他长高了,也结实了,面目更加俊朗,处事更加沉着稳重,让自己有种难以言状的陌生感。 这三年,他经历过什么,自己一无所知。他过得好吗?俞思冕的心揪成一团。他怎么可能过得好呢,家都没了,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谁陪着他的呢? 俞思冕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自己,你明明有机会见证他的成长,做他的依靠,却被你自己放弃了机会,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或许,他都不再需要你了。 想到莫尽言可能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俞思冕感觉呼吸都是疼痛的。三年了,一直以为人不在了,几乎每天都要想念一遍,这个人已经深入骨血了。突然有一天,他出现了,这个巨大的惊喜还来不及消化,却发现他变得那么陌生,跟自己想象中有很大的距离,便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这个小莫,还是原来那个小莫吗?俞思冕哀伤地望着莫尽言。 44、第四十四章 交心 莫尽言不知道他内心五味杂陈的想法,等了一会不见人过来,便回过头来看他,只见他一脸哀伤地望着自己,那眼中的情绪让自己感觉到莫名地难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俞思冕。“俞大哥。”莫尽言轻轻地叫了一声。 俞思冕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脸,将情绪收拾好:“小莫,你的箭法很好啊。” 莫尽言羞涩地笑了笑:“在梅花所从军的时候学的。”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羞涩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失神,是了,是了,这就是小莫啊,对了,他刚说什么来着?“你从过军?在镇东卫的梅花所?什么时候的事?” 莫尽言点点头:“这说来话长,晚点再跟俞大哥说,我饿了,先去打点东西来果腹。你和许哥在这里等我。” 俞思冕点点头:“好,我等你。”目送莫尽言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找了个树桩坐下来,看着正一心一意撕食野鸡的雕。这只雕有个人的名字,小莫叫他许哥,许哥又是谁呢?“许哥!”他试着叫了一声。 许哥停止啄肉,偏着头用右边的眼睛看了一眼俞思冕,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人又确实是无害的,便低头继续吃自己的肉。 俞思冕今天所经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那个一向英明无敌的脑袋都有点转不过弯来,小莫,小莫,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我错失你三年,你会不会给我机会让我弥补? 正在胡思乱想,林子里传来轻微的踩断枯枝的声音,俞思冕刚抬头,莫尽言已经走到眼前了,速度之快,又令俞思冕意外了一把。 “俞大哥,我打了两只兔子,咱们烤了吃呢,还是拿回去让伙夫做?”莫尽言晃了一下手里肥硕的灰兔子。 俞思冕不假思索道:“就在这烤吧。”有三年多时间没有吃到他亲手做的东西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莫尽言点头笑道:“好,俞大哥帮我去拾点柴火吧,我去收拾兔子。”自去小溪边处理兔子。 俞思冕对莫尽言交待自己的这种小事甘之如饴,赶紧去捡柴火去了。 莫尽言将收拾好的兔子穿在树枝上,生上火,和俞思冕一人拿了一只,坐在一截枯树干上烤兔子。 “小莫,对不起。”俞思冕终于将藏了三年的歉意说出了口。 莫尽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俞大哥,你怎么这么说?” 俞思冕直直看进莫尽言的眼睛:“当初哥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的,否则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莫尽言鼻子一酸,低下了头,不让俞思冕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润:“其实该我跟俞大哥说声对不起,我不辞而别,让大哥担心了吧?” 俞思冕动容道:“傻小莫,你一个人就那么走了,我找遍了码头都找不到你,天又下那么大的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莫尽言心里一暖,俞大哥真的回来找过自己,也不枉费自己返回了那一趟,低低地道:“对不起,俞大哥。” 俞思冕抬眼看着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已经被倭贼给……”说到这里,俞思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莫尽言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我回来那天,正好赶上倭贼进村,大家都喝醉了,死了好多人,我想救聂世翁,可是……”莫尽言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唰唰地流下来。 俞思冕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肩,安抚地摸着他的肩膀。 “可是世翁还是死了,芸姐姐也丢了。我受了伤,被梅花所的将士们救了。”莫尽言靠着俞思冕,抽噎着把话说完。 “别难过,小莫,世翁和聂姑娘的仇,我一定要为他们报的。还好你没事,谢天谢地!”俞思冕转过头,在莫尽言头顶上轻轻蹭了一下,“伤在哪儿,给我看看。” 莫尽言红了脸:“就在这儿,没事,已经好了。”他随便指了一下左胸。 天气太冷,俞思冕没有追着要查验伤口,继续问:“你受伤之后去了哪儿?” “许哥带我回了家,师父照顾我的。”莫尽言的语调低了下去。 “许哥?”俞思冕指指那只雕。 莫尽言摇摇头:“不是它。许哥叫庄许,是梅花所的百户。” 俞思冕锁起眉头,几个千户所的官员他心里都有数,怎么没有一个叫庄许的人,调走了?“他们现在在哪?我想去表示感谢。” 莫尽言的眼圈又红了,低声说:“我师父和许哥他们都不在了。” 俞思冕的手顿住了:“你是说,他们都――” 莫尽言垂下头:“去年的闽江口之役,许哥负伤落海,再也没有上来。师父得知许哥去了,也一病不起,去年年底就去了。” 俞思冕喃喃道:“原来去年殉难的百户竟然是他!” 许哥吃饱了,理了理羽毛,然后挪过来,依偎在莫尽言脚边。莫尽言将它抱到自己膝上,摸摸它的脑袋:“许哥去的那天,这只雕来到我们家,师傅想念儿子,就给它起名叫许儿,我就管它叫许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俞思冕伸出手,也想去摸一摸许哥。 许哥凶巴巴的,作势要啄它,莫尽言伸出手拦住许哥:“许哥,不许啄。这个是俞大哥,他是自己人,不是外人。”说着还将许哥抱起来,放到俞思冕腿上。 俞思冕听见莫尽言这么一说,顿时心花怒放,小莫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自己并没有失去他。 许哥一直都不安分,想要跳开,莫尽言的手一直放在它身上,这令它稍稍安心了点。“俞大哥,你摸摸它。” 俞思冕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许哥的脊背。 “许哥可厉害了,它会捕猎,还会帮我放哨报信,特别警觉。”莫尽言骄傲地夸道。 俞思冕看着膝盖上的许哥,他们都不在小莫身边的日子,就是这个小家伙陪着他呢。他伸出手指,在许哥的小脑袋上摸了摸,心里满是感恩。 “你也去梅花所从过军?”俞思冕问道。 莫尽言抓住俞思冕手里的木棍:“俞大哥,翻个面,都快烤糊了。”一边帮他翻面,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盐包,撒到两只兔子上,“是啊,我伤好之后,去梅花所投军,待了一年多。” “后来怎么出来了?”俞思冕迫切想知道原因。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我投军的时候,没有入军籍,被卫指挥使罗大人赶出来了,说我以民户充军。” 俞思冕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罗贤,分明就是故意找碴吧,真是贤愚不分。 “许哥出事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军中了,要不然,怎么会让他尸骨无存。”莫尽言想起这事,就无比的恼恨和自责,眼泪啪嗒啪嗒又掉了下来。 俞思冕心里五味杂陈,他怜惜小莫,又隐隐有些吃庄许的味,很显然,庄许在小莫心中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 俞思冕摸摸莫尽言的头顶:“小莫,别哭,这些我们迟早都会向倭贼讨回来的。你离开梅花所后又去了哪里?”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跟他说自己遇到关龙飞的事呢,俞思冕现在是官,关龙飞就相当于匪了,连带自己也成了匪众。官匪从来都是不对付的,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他目前的难题。 “我后来就回江口村打渔去了,有时候也顺便偷袭一下倭贼。”这的确是他离开梅花所之后的去处。 俞思冕吓了一跳:“你一个人?” “嗯。他们人少的时候我才偷袭,他们人多了,我就给大家伙报信。” 那也是够大胆的:“小莫,你这样太莽撞了,多危险啊。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啊。” 莫尽言盯着火堆,低声说:“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俞思冕心里疼痛不已,这个孩子,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跟倭贼结下了血海深仇,支撑他一直走下来的,可不就是这仇恨?他伸出手,抓住莫尽言的左手:“小莫,别让自己那么苦,哥心疼。以后就跟着哥吧,哥带你去打倭贼。” 莫尽言抬头看着俞思冕的眼睛,那眼眸清澈而明亮,充满了疼惜和希冀。他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俞大哥,你怎么和官兵在一起呢?” 俞思冕神色一滞,自己只想着知道他更多一些,差点把自己的事给忘了。“那个,我、我……”他有些结结巴巴了,脸上也忍不住有点红了,“对不起,小莫。哥骗了你,我不是什么茶商,而是建宁府新一任的卫指挥使,其实当时是去建宁府上任,途中遭人暗算,差点丢了性命。我害怕你们担心,才骗你说我是茶商。对不起。”说完这些,发现背脊都是一片汗热。 莫尽言抬头看着他:“没关系,俞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当时一定身不由己。”要放在从前,莫尽言会觉得受伤害,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都不能对俞思冕完全坦白,设身处地,就理解了。 俞思冕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失落,他希望小莫能够生气,那样起码说明小莫很在乎自己,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了。他跟自己分开三年,认识了不一样的人,有了自己不知道的经历,他不能够确定,这是不是还是当初那个敢爱敢恨的率真少年。 “我本来想等我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确信没有危险了,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的,没想到一等居然是这么久。”俞思冕解释道,幸而还有机会解释。 莫尽言闭一下眼,点点头:“我知道的,其实我最开始就在想,你应该不是一个茶商的。应该有别的身份。”他以为他只是个富贵公子,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朝廷命官,这让自己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你的仇人找到了吗?” 俞思冕摇了一下头,又点头:“找到了。” “那事情解决了?” 俞思冕迟疑了一下,答道:“解决了。” 莫尽言微笑起来:“那就好。” 兔子上的油落在火堆里,滋滋作响,冒出一缕缕青烟。俞思冕叫起来:“呀,兔子似乎都烧糊了。” 莫尽言笑起来:“我的好像熟了呢,我尝尝。”便撕了一小片肉放进嘴里,“好了,真香!” 俞思冕看了一下自己的,因为经验不足,一部分烧黑了,一部分还是红色的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好像还没好。” 莫尽言将自己手中的兔子塞到俞思冕手中,拿过俞思冕手中的木棍:“俞大哥你先吃我的,你的我来烤。” 俞思冕迟疑了一下,瞬间又笑起来,高兴地接过来,撕了一条腿下来,放到莫尽言嘴边:“小莫,你烤,我喂你。张嘴。” 莫尽言看一下兔子腿,又看一下俞思冕,他的神情异常坚持,便伸手来接:“我自己来。” 俞思冕不理会:“张嘴!” 莫尽言只好张嘴,咬了一口。 俞思冕见他吃了,欢喜得白牙都露出来了。自己就着莫尽言吃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嗯,小莫的手艺真不错。” 莫尽言的心怦怦直跳,过了这么多年,俞大哥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而且他还不嫌弃自己,竟然与自己同吃一块肉。 45、第四十五章暂别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两只烤兔子。莫尽言将火扑灭,又泼了点水在灰烬上,让火星完全熄掉。 俞思冕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禁出了神:“小莫,我以前只知道你在水中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鱼都能捕到。没想到你上了山,也样样精通。”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也算不上精通,饿不死自己而已。俞大哥,那船你打算怎么办?”莫尽言终于问到船的事了。 俞思冕不置可否:“小莫,你回水师吧,那船就交给你打理了。”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良久没有接话。 “你不愿意?”俞思冕竭力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他生怕莫尽言不答应。 莫尽言摇摇头:“我现在有了别的去处,不去水师了。”他何尝不想去水师,跟着俞思冕,但是他答应了关龙飞,要帮他造船。可是现在船才刚造起来,就被官府截走了,这叫他如何跟关龙飞交代。 他又不能跟俞思冕坦白,说出关龙飞,那就是置关家于死地,水师是绝对不会容许走私海商和海盗存在的。 俞思冕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以船为诱惑,小莫都不为所动!便死死地盯着莫尽言的眼,似乎想直直地望进他的心底。看得莫尽言有些心慌,连忙垂下眼帘,遮去情绪。 “你现在去了何处,在做什么?”俞思冕的语调很柔和,就仿佛是普通的询问,而非质问。 莫尽言舔了一下唇,有些口干舌燥,他本来就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对着自己最喜欢的人:“今年飓风海难的时候,我被一个罗川的商人救了,现在在他那里帮忙。”这也不算是撒谎。 俞思冕锁起眉头,海难的事他是知道的,直到现在,它的余威也还没有消失。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莫尽言的脑袋,莫尽言现在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自己已经没有多少身高优势了,他怜惜地看着他:“小莫,你怎么总是多灾多难呢?经过这么多事,你竟然还鲜活地站在我面前,我真要感谢老天爷。”说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愿意相信小莫,但是他怎么会到南竿岛上来呢? 莫尽言哂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我的命格外硬一些,不知道上辈子怎么得罪了阎王爷,总是不肯收我。” 俞思冕将手放在莫尽言脖子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有些哽咽道:“小莫,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老天爷如此厚爱你吗?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别胡思乱想,好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活着。” 莫尽言鼻子也酸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俞思冕上下摸了摸莫尽言的脖子:“好了,别胡思乱想。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救命恩人,我想去当面感谢他。” 莫尽言摇摇头:“还是不用了,他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报答,我去帮忙也是因为看他有需要才主动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既然不能强求,那就退而求其次吧。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我原本也没有跟他订什么契约,都是凭着我自己的良心去帮忙,没有确定的日期,我找个时间和东家说一声,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能走。” 俞思冕道:“好,你要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回来了就去镇东卫署找我。” 莫尽言这才想起了俞思冕目前的身份:“俞大哥,你现在到镇东卫来了?” 俞思冕点点头:“嗯,刚从建宁府调任来不多久。我以为你不在了,想要来给你报仇的。”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谢谢俞大哥。”莫尽言面上带着笑容,但是眼眶里泪水滚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俞大哥亲自来给自己报仇来了呢,他一直都是记得自己的。 “俞大哥,我看海滩上那船暂时还下不了水,起码还得上两遍生漆。你安排内行师傅过来看着吧,这么大的船,别糟蹋了。”莫尽言想起那船,又叮咛了几句。 俞思冕道:“小莫,你真不自己留下来看着,你不是最想造大船的吗?” 莫尽言愣了愣,掩饰地笑道:“我想造,但不会啊。再说我现在也没时间。”他心道:我要说这船就是我造的,只怕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来,给别人添麻烦。 俞思冕有些失望,只好说:“小莫,你早点回来,到时候哥送你去福州船厂,去学造船去,到时候想造多大的船都行。” 莫尽言怦然心动,去船厂学造船,那比自己摸索要强得多啊:“好,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一路出了林子。莫尽言看看天色,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了,浓雾在慢慢消散,莫尽言知道自己该走了,陈平生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他站住了,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俞大哥,雾已经散了,我要走了。” 俞思冕急忙追问:“你要去哪里?” “我得回去了啊。”泪花在莫尽言的眼眶里翻滚,他努力克制着。 俞思冕道:“你的船那么小,回去不安全,等晚点我们的船返还的时候我送你回去。” 莫尽言摇摇头,低着头说:“不用了俞大哥,我自己能回去的,天气很好,没有风浪,只要方向不错,中午就能到五虎岛了。” 俞思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住在哪?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莫尽言想了想,自己居无定所,关家提供的居所又不能暴露,便说:“师父去的时候,将房子留给我了,就在长乐城东南的福安街上,有一棵大白果树的院子就是了。不过我平时都是在外东奔西跑,很少在家,过年前我会回去。” 俞思冕想想,到过年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了,也不是不能容忍:“到时候我去长乐找你,我们一起过年。” 莫尽言连忙点头:“好。” “你早点回去,等我来。”俞思冕又强调了一次,认真地看着莫尽言的眼。 莫尽言回视他,给了他一个笑脸:“嗯,等你来过年,一定要来。” 陈良又返回来找俞思冕,看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大人,几位千户大人都等着您呢。” 莫尽言转过身来对俞思冕轻轻道:“俞大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俞思冕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小莫,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来镇东卫找我。” 莫尽言用力点头:“好。俞大哥,再见!” 俞思冕喉咙有些哽咽:“那,小莫,路上小心。”小莫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秘密,不能对自己畅所欲言了。好吧,他会努力消除这层隔膜的,让小莫继续依赖自己、信任自己。 莫尽言转过身去,穿过棕榈树林,往海滩走去,没有再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满面的泪水会让俞思冕看见。天知道他多么不想走,但是这种情形下,他不能留,他得先去解决所有的问题,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回到俞思冕身边,这对所有人才都公平。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的背影,久久不能转睛,那个笔直的背影熟悉而有点陌生,让他心里突生一阵不安的恐慌,他们三年才相见,他就这么将他放走了,而且他还走得毫无留恋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堵得难受,特别想流泪。他想开口叫住他:小莫,回来! 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哽咽的喉咙没有发出声来。他不断安慰自己:小莫只是暂时离开,他虽然有很多话不肯对自己坦白,那一定是有苦衷的。他相信小莫心里有杆秤,永远也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小莫,早点回来,哥等你! “大人,千户大人们在棚屋里等您。”一直站在俞思冕身后的陈良看着莫尽言的身影远去了,开口提醒道。 俞思冕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脸,嘶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荷包,“对了,这个拿着,替我追上去给他,就说是――是办年货的银子。让守卫别难为他,让他走。” “是,大人。”陈良接过去,赶紧转身去追莫尽言去了。陈良的心里纵使有千般的不解,但是也能猜到这个庄言是他家大人的故交,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大人一直叫他小莫,而他的名字中并没有任何莫字。 陈良追上去的时候,发现莫尽言果然被一队水师官兵包围在中间,心想:大人果真料事如神,守卫真不让他走。 他正要上去解围,却发现那些水师官兵正跟莫尽言搂肩拍背,有说有笑。这又是什么情况? “莫兄,你怎么走得那么突然,我一直都想再跟你打一场,看看我们到底是谁更厉害。”说话的是宋祁,他从那次新兵试炼输给莫尽言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机会再比试一场。 莫尽言笑眯眯的,一只手托着许哥,一只手拍在宋祁肩上:“哈哈,好啊,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比试一场,看看谁的长进大。” “还说什么下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现在就可以。”宋祁好不容易逮着莫尽言,哪里肯放过机会。 “对啊,就现在吧,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呢。”旁边几个都是熟悉莫尽言的袍泽,大家一齐起哄。 莫尽言笑笑:“那行,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我们比试一场。” 陈良走上来:“我给二位做个裁判吧。” 莫尽言看见陈良过来,有些不自在,他先前为了避嫌,只告诉了他自己的化名,现在周围各位都知道他的名字,肯定免不了穿帮的。 有人认出陈良是卫指挥使大人身边的人,觉得由他来做裁判再合适不过了,于是都道妙极。 46、第四十六章重聚 大家都主动让出了一个圈子。莫尽言无奈,只好将许哥放到一边,让它先等着,对着宋祁抱了抱拳:“宋兄,请了。” “莫兄,有请。”宋祁也抱拳道。 这一次陈良听清了,这个自称庄言的人,应该并不姓庄,而是莫,但是为何又自称姓庄呢?陈良心中疑窦暗生,但他并没有当场提出来,只是道:“既是切磋,那就点到为止。开始!” 宋祁这一年多勤练不辍,武艺自是精进了不少,已经赢过不少水师官兵,但他并不满足,一直都记得输给莫尽言的那一场,所以总想找个机会与他再比一场。今天偶遇,岂会放过机会。 然而宋祁忘了,他在进步,莫尽言也在进步。虽然莫尽言后来将操练重心都放在了弓弩上,但是也并没有疏忽武功的练习,俞思冕给他的那套拳法,他已经练得滚瓜烂熟,尤其他又经历过多场战斗的洗礼,招式更凌厉些。 陈良一看莫尽言的招式就愣住了,这不是跟他家大人一样的武功路数吗? 两人并没有很快决出胜负,莫尽言知道,宋祁练了这么久,如果很快胜过他,肯定会打击到人,反正自己也很久没有跟别人交过手了,不如练练拳脚好了。 两人你一招“秋风落叶”,我一招“醉里挑灯”,一来一往,斗得十分酣畅,看起来似乎并不相上下。 只有宋祁暗暗吃惊,去年跟莫尽言比试的时候,他虽然胜过了自己,但优势并不明显,而今天境况却大不相同了。自己虽然还没败,但输掉是迟早的事,自己的招式已经全都用过一遍了,而他还游刃有余地见招拆招,仿佛是在陪自己练功一样。 又比了十几招,宋祁双手一手,跳出了圈外,抱拳道:“莫兄,一年不见,你的武功进展神速,小弟服输。” 莫尽言也抱拳回礼:“承让了。” 宋祁笑笑:“莫兄,什么时候回梅花所啊?” 莫尽言将许哥抱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准备离去:“有空会回去看大家的,我要走了,再会!” 大家都跟莫尽言道别,目送他离开。 陈良追上去:“庄少侠请留步。” 莫尽言停下来,转身看着他:“请问有什么事。” 陈良道:“我是俞大人的亲随,我叫陈良。” “原来是陈大哥。”莫尽言对俞思冕抱拳,对于俞思冕身边的人,他很自然地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陈良看着莫尽言:“你是我家大人的故交,对吧?你应该并不姓庄。” 莫尽言想起这事来,脸上不自在了一下,低下头说:“我本姓莫,叫莫尽言。后来更换名姓,随我师父姓庄。” 莫尽言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所以没看到陈良张得可以塞进鸡蛋的嘴。 陈良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叫莫尽言?你没有死?” 莫尽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陈良:“啊?” 陈良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说:“那年我家大人派我去江口村找你们,我听说你们都遇害了啊。”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原来陈大哥去找过我。那次我受了重伤,被官兵救了,逃过了一劫,乡邻都以为我不在了。” 陈良感慨道:“那还真是福大命大。”又小心地嘀咕了一句,“你居然是男的。” 莫尽言听力好得很,这句话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愣了一下,自己不是男的,难道还是姑娘?哪点像姑娘了?但是也没好意思问陈良。 陈良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来,赶紧将荷包拿出来:“莫公子,这是我家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提前给你的买年货的银子。” 莫尽言被陈良的改口弄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公子了,他就是一个乡野小民啊,跟公子有什么关系呢? “莫公子,你拿着啊,这是我家大人交代的。”陈良见他不接,又叫了一声,还将荷包塞到莫尽言手里。 莫尽言终于反应过来,讪笑道:“我不是什么公子,陈大哥你叫我小莫或者莫尽言都可以。这银子我还是不要了,我自己有。” 陈良说:“你还是拿着吧,也算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他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 莫尽言听闻这话,赶紧将荷包揣到怀里:“那就谢谢俞大哥了。也谢谢你,陈大哥。” 陈良看着他,想问点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大人让你路上小心点。莫公子,有空去看看我家大人吧,他在闽地没什么亲友,怪孤独的。” 莫尽言看着陈良,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照顾俞大哥。我走了,再会。” 陈良目送莫尽言上了船,见他划着小船,往北面去了,转了个弯,消失在了悬崖后面。 他良久都收不回目光,莫尽言居然是个男的,为什么大人在他的牌位上写着“妻莫氏尽言”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契兄弟的关系?但如果是那种关系,这莫尽言为何又要急着离开,不跟大人一起回去呢?不对,大人说了,让他回去买年货,难道他们在哪里还有一个家不成?可是怎么又从未听大人提起过。 这中间错综复杂,真是叫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的,也许只有当事人能够明白了。 陈良怀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返转,发现俞思冕已经下令所有官兵拔营返回了。南f岛上留下一个百户的兵力守着,这样不管是倭贼返还,还是海盗返转,也应当足够应对了。 这次的收获颇丰,出来一趟,不仅击退了前来偷袭的倭贼,也缴获了三艘大船,对镇东卫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而对俞思冕来说,这一次巡防,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收获,否则他不知道莫尽言还活在这世上,与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明明活着,自己却在悼念他。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相会了,而且很快就会再相见。 俞思冕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哪回像现在这样急切盼望着过年。这比幼时盼望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得到祖父和父亲手里的压岁钱都急切,他想见小莫。他还想找个机会同他表明心迹,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 到了腊月中旬,俞思冕便开始准备过年事宜。他让绣娘按照比自己略小一点的尺寸,给莫尽言做了几身衣裳,从中衣到外袍到披风都有。又让陈良去准备各式用品、吃食。 陈良一声不响地一一办妥了。 俞思冕想了又想,又跑到福清街唯一一家弓箭铺子,买了一把上好的牛角弓,上次看到小莫的箭法极好,应该配一把好弓才行。 到了腊月二十六,衙门里放了春假,又加上沐休的时间,前后共有十来天。俞思冕琢磨着莫尽言也该回来了,若是还没回来,去长乐等他也是一样的,便带着陈良,打马去了长乐。 偏巧这一日莫尽言也从关龙飞处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自然还有陈平生。他俩早半日到,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许哥的翅膀也好了,飞得欢实得很,在白果树上来回倒腾,倒挂金钟,玩得不亦乐乎。 俞思冕进了长乐城,一打听,便找到了福安街。福安街不宽,不是商铺街,街巷很安静,只有些老人在晒太阳,孩子在嬉戏玩闹。街两侧的院子都是整整齐齐地沿街排开,那棵白果树分外醒目,在街头一眼就望到了。 俞思冕打马向前,一看大门,松了口气,院门前洒扫得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人在的,小莫应该已经回来了。 陈良上去叩门,来开门的是陈平生。 “请问,这里是莫尽言家吗?”陈良问。 陈平生看一眼陈良,又打量一下他身后的俞思冕,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的人,比莫尽言还俊,遂点了点头:“是。请问你们是?” 陈良拱手赔笑道:“在下陈良,家主人是莫尽言莫公子的故人,我家主人姓俞。” 莫尽言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陈哥,是谁来了?” 陈良以为是在问自己,忙答:“是我来了。” 同一时间,陈平生答道:“说是你的故人,一位姓俞的官人。” 陈良和陈平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原来双方都姓陈,他们都以为莫尽言在同自己说话。 莫尽言扔下手里的棉被,赶紧跑了出来,满脸惊喜:“俞大哥,陈大哥,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过两日才到呢。快进来!”说着上来帮俞思冕牵马,转头对陈平生介绍,“这位是我俞大哥,这位是陈良陈大哥。俞大哥,这位是陈平生陈哥,他是我以前的乡邻,我俩在飓风中一起落了难,他家被洪水冲了,家人也都不在了,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就叫他一起来家过年。” 俞思冕礼貌性地朝陈平生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对于不太熟悉的人,他的态度总是疏离的。 陈平生憨厚地笑一笑:“两位请进,我去烧水泡茶。” 莫尽言将马拴在白果树上,回头对俞思冕说:“以前在渔村的时候,陈哥对我照顾不少。” “是吗?那要多谢谢他才是。”俞思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疙疙瘩瘩起来,这个陈平生,和小莫不是一般地熟啊,还很照顾小莫。 莫尽言哪里知道俞思冕的心思,他高兴地领着人进屋,一面走一面说:“俞大哥到得可真早,我们也才到家,看今日日头好,正想晒晒被子呢。” “我来帮你。”俞思冕含着笑对莫尽言说。 陈良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三年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大人做过这等事。 莫尽言将房门洞开,被褥都搬了出来,晾晒在白果树下的竹f上,又将床板都洗刷了一遍,拿出来晾晒着。 俞思冕从未干过这类活,不知道睡个觉居然也有这么多的讲究,但是他却诚诚恳恳卷着袖子帮莫尽言打水,搓抹布,天太凉,他不舍得让莫尽言泡多了冷水。 47、第四十七章自己人 陈平生和陈良也挽着袖子忙得热火朝天,直到日头微微偏西,大家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咕咕响起来,才忆起该吃午饭了。 “真是抱歉,家里还没买米和菜,我们去外头找个酒楼解决一下吧,晚上再自己动手。”莫尽言略有些歉意道,俞大哥第一次上门,连饭都吃不上。 俞思冕无所谓地笑笑,和莫尽言在一起,吃不吃都无所谓:“走吧,我请大家吃饭。” 莫尽言锁了门,叫了声:“许哥!” 许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扑拉一下落到莫尽言胳膊上,然后上到肩上。 莫尽言伸手摸了一下它的食袋,鼓鼓囊囊的,笑起来:“还是许哥比较会照顾自己,知道饿了,早就去寻食吃了。” 俞思冕也伸出手去摸许哥,被陈平生一下子拉住了:“别碰它,会挠你。” 俞思冕顿了一下,笑道:“没事,试试就知道了。” 伸手摸了摸许哥的头:“许哥是很会照顾自己,小莫也像许哥这样会照顾自己就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莫尽言的脸有些发烧,偷偷地看了一眼俞思冕,只见他正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陈平生惊异道:“许哥居然让小莫以外的人碰他!”要知道,自己跟莫尽言这么熟了,许哥也从来不让自己摸它的。 俞思冕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原来在小莫心中,只有自己才不是他的外人。不由得笑意更浓,看莫尽言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柔情。 陈良走在前头,一直在留意路旁的酒店食肆,最后终于见到一座比较像样的酒楼:“大人,咱们就在这醇香楼里吃吧。” “小莫觉得呢?”俞思冕偏过头来问莫尽言。 莫尽言笑着说:“我也没来吃过,听说这里的西施舌相当有名,我们去尝尝?” 俞思冕道:“好,就这家吧。陈良,要个雅间。” 这醇香楼是长乐城里最大的酒楼,消费水准自然也在大众之上,庄氏父子和莫尽言都是实在人,不甚讲究排场,极少上酒楼,所以莫尽言从来没来过。 此时午时稍过,不少客人已经离席了,但是厅堂内依旧有八成的上座率,可见生意之好。 他们四人一雕刚进酒楼,便引起了不少人侧目。俞思冕和莫尽言都是相貌极为出色者,俞思冕的年纪越长,原本那种略带柔和的俊朗变得凌厉起来,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又身着锦衣,气质显得越发高贵,逼得人不敢直视。 莫尽言年纪越长,色目人血统愈发明显,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又加之冬日里日头晒得少,肤色白皙了许多,让人一见,倒是浮想起漂亮这个词来,虽然身着普通棉袍,但也让人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再加上那与众不同的鹰雕,安静漠然地立在人肩上,半闭着眼,对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别提多神气了。 店小二连忙引着几人上了楼,入了雅间。 几人都落了坐,唯有陈良站着。莫尽言奇道:“陈大哥,你怎么不坐?” “我站着就好。”陈良答道,他可不敢跟自家大人平起平坐。 莫尽言的嘴角抽了抽:“站着可怎么吃饭?看我们吃吗?赶紧坐吧,陈大哥。” 陈良只好看向俞思冕。 俞思冕微微颔首,淡淡道:“就随小莫的心意吧。陈良你坐吧,别站着,出门在外,无需拘礼。” “是。”陈良连忙找了最下首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见人都落了坐,才问道:“客官都要点些什么?” 陈良问道:“都有些什么?” 店小二嘴一张,便开始报菜名:“我们醇香楼的菜式丰富多样,只问客官您需要啥?走遍大江和南北,也不会有我们这里的西施舌大,更别提那……” 俞思冕手一伸,打住了小二的话头:“拣你们的招牌菜来几道,再上壶好茶吧。” 莫尽言连忙制止:“可别,咱们一人要一两个自己爱吃的菜,让他上来就好了。西施舌来一道吧,我要一个炝虾仁。俞大哥你呢?” 俞思冕笑笑:“那给我来个清蒸江瑶柱。” 莫尽言也爱吃瑶柱,听俞思冕这么一说,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原来俞大哥跟自己爱吃同一个菜:“江瑶柱好吃。” 俞思冕嘴角一弯,这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陈良和陈平生各自点了红烧鸡块和焖冬笋。 俞思冕再问:“贵店可还有什么特色菜?” 那小二连忙说:“还有醉排骨、七星鱼丸。” “那就一样来一份。”俞思冕看着莫尽言,“小莫,再加点素菜吧。” “好。来个烩三鲜,再来个凉拌昆布丝。”莫尽言加了两道菜,他全然没将俞思冕当客人看,没跟他礼让。 “那诸位客官可还需要什么茶水?”小二继续问。 俞思冕道:“长乐的方山露芽极富盛名,来一壶吧。再来半斤黄酒?”最后一句话是征询性的。 莫尽言点点头:“我没意见,两位陈大哥呢?” 陈良和陈平生自然也不反对,天气太冷,喝点小酒还可以御寒。 茶很快就送上来了,陈良赶紧起来给几个人沏茶,莫尽言连忙站起来道:“这里我最小,该我给几位兄长倒茶。” 俞思冕笑道:“小莫你坐着吧,就让陈良倒吧。” 莫尽言只好坐下去。陈良给几个人都倒上茶。 俞思冕端起茶杯放到鼻端嗅了几下,笑道:“方山露芽从唐时起便是贡茶,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这小酒楼,居然还有露芽茶。小莫,尝尝,看看什么滋味。” 莫尽言学俞思冕的样,轻嗅了几下,茶香清淡,却令人心安神宁,轻啜了一口:“味道略淡,但是颇有些回甘。”闽人好茶,就连莫尽言这种乡野之民,都能懂些茶意。 陈平生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大半杯:“甚么回甘,比白水的味道好那么一点点。” 桌上几人全都笑了起来。正笑着,小二端了菜上来了,第一道上来的,便是一个大瓦罐。小二将瓦罐放下:“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天下第一汤。” 众人听得好奇,引颈看着那个瓦罐,小二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鸡汤香扑鼻而来。 陈平生道:“我们没有点鸡汤啊。” 小二笑道:“客官说甚么笑话,这是西施舌,是用鸡汤煨制而成,客官请慢用。” 莫尽言笑道:“天下第一汤,好大的口气。”说着亲自给大家拿汤,那西施舌是连壳一起煮的,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一个就能装一碗了。 陈良奇道:“咦,我还以为西施舌是鸭舌之类的,没想到会是蚌壳。” 莫尽言笑道:“这西施舌盛产于长乐漳港,因其张嘴觅食时会吐出一截白肉,像美人的舌头,当地的读书人管它叫西施舌。我们一般都叫它为沙蛤。” 俞思冕夹起一个贝壳,叹道:“一个小小的贝壳,居然叫了这么个名字,真是唐突了美人,罪过。” 陈平生夹起碗里的蚌肉,塞到嘴里,嘻嘻笑道:“好么,我今天也尝到美人的舌头了。嗯,软滑爽口,果真名副其实。” 莫尽言嘻嘻笑道:“没想到陈大哥还精通此道?” 陈平生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呢。不过小莫肯定尝过,你说是不是这滋味。” 莫尽言本来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引火上身,还当着俞思冕的面,他尴尬地看一眼俞思冕,只见对方正满脸深思地看着自己,连忙咳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哪里知道,无可奉告。” “咦,老方家的小女儿,不是每天都殷勤地给你送吃的穿的,你难道真没尝过?”陈平生故意调侃道。他若是知道莫尽言的心思,这话断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莫尽言苦着脸:“陈哥你别说笑了,春丫头还小呢,这话要是给方师傅听见了,我就是跳进闽江也洗不清了。” 陈平生嘻嘻笑道:“放心吧,这话我自然是不会在别人面前乱说的。我不是看着那小丫头伶俐得很,你又无动于衷,替你着急么。” 莫尽言把头几乎埋进碗里去了,这个陈平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生要在俞思冕面前说这话,心里叹了口气,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道:“我大仇未报,哪里有心思去考虑这事。” 陈平生放下筷子:“小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今年都十九了,早就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这仇呢,早报都是要报的,但是娶妻这事却是拖不得的,你难道想像我这样拖下去,那可就要打光棍的啊。俞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俞思冕心里一动,小莫已经十九岁了啊,的确不小了,笑意不由得浮上嘴角:“陈大哥说得有理,小莫是不能再这么单着了,该成家了。” 莫尽言心头一跳,看了一眼俞思冕,却看不透他的笑容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是希望自己娶妻生子?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碗里那滋美味鲜的西施舌汤都变得索然寡味了。 俞思冕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只是含着笑,不住地给他夹菜:“小莫,多吃点。” 吃过饭,莫尽言道:“俞大哥你们和陈哥先回去吧,我去买点柴米油盐。” “我也去。”俞思冕马上踊跃报名。 “那我也去帮忙提东西吧。”陈平生跟上去。 陈良拉住道:“算了,还是让我家公子和小莫去吧,四个大男人去买米,让人笑话。” 莫尽言看看俞思冕,对陈平生说:“陈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俞大哥一起去好了,今天买的不多,明天再一起出来采买年货。” 莫尽言和俞思冕并肩慢慢走在街道上。日头很好,一些老人袖着手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撅着屁股抽陀螺。这个时候,做生意的最好时间已经过去了,街道两边的小摊贩大多都撤了,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倒是都洞开着大门,店家悠闲地或坐或倚在门口,不知是在等客人上门,还是等阳光光顾。 两人一路走走看看,难得默契地都不说话,尽情享受着这冬日午后的静谧和安逸。 一个摇着铃铛背着一个草把子的人从街那头过来,拉长了声音喊:“糖葫芦哎――卖糖葫芦――” 他的草把上,插着一串串圆球状的糖葫芦,果子上裹满了半透明的糖稀,被阳光一照,似在闪闪发光。 48、第四十八章一起睡 一群刚刚还在抽陀螺的孩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各个门洞里,不久又都跑了出来,手里拉着自家的大人,围着卖糖葫芦的:“糖葫芦,要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笑嘻嘻地一边收钱,一边给大家拿糖葫芦:“拿好了,糖葫芦,正宗的山里红,又酸又甜,好吃着呢。” 俞思冕看着那群仰头殷切盼望大人垂怜的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莫尽言站住了:“小莫,等我一下。”然后朝卖糖葫芦的走去,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满脸笑意地走回来,将糖葫芦递给莫尽言,“给你。” 莫尽言看着他:“我又不是小孩,给我买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个干吗?” “拿着。就是很想给你买个尝尝。山里红,你吃过吗?”俞思冕笑看着莫尽言,他忆起那次小莫在船上喝药的事来了,当时想着要给他弄点糖吃,如今终于可以弥补上了。 莫尽言接过来:“山里红是什么?” 俞思冕告诉他:“山里红是北方的一种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莫尽言还没吃,嘴就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巴里仿佛冒出一股子酸水:“俞大哥,真的很酸吗?” “不会,外面不是还有糖稀呢么。”俞思冕安慰地笑道。 莫尽言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那笑容有些促狭,鼓起勇气舔了一下糖葫芦,甜丝丝的。 俞思冕笑:“怎么?还是不敢吃?你瞧那些小孩们吃得多高兴。要不我也吃个吧。”说完拿着莫尽言的手,将最顶上那颗山里红咬了下去。 莫尽言的脸红得比山里红还艳丽,因为俞思冕咬去的那个果子,正好是自己舔了一下的。 俞思冕转过身去,抬腿向前:“唔,这味道真叫人怀念。” 莫尽言红着脸,偷偷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他们,他赶紧也吃了一个果子,一咬,几乎酸倒了牙,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追上俞思冕:“俞大哥,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牙都要倒了。” 俞思冕哈哈笑了一声:“孩子么,什么都爱吃,尤其喜欢好玩和新鲜。我们那儿管这个叫冰糖葫芦,一到快过年了,街上都是卖冰糖葫芦的,糖稀上挂着冰渣子,一咬又凉又甜又酸,有趣啊。看到冰糖葫芦,就知道要过年了,这东西真喜庆。” 莫尽言追上俞思冕,将手里的竹签子递给他:“俞大哥你爱吃你吃吧,我不喜欢酸的。” 俞思冕接过来:“真不吃啊?” 许哥突然从天而降,扑啦啦落到莫尽言手臂上。俞思冕举着糖葫芦对许哥说:“许哥,你吃不?” 许哥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爬到莫尽言肩上去了。一个买糖葫芦的孩子眼尖:“哇哇,快看,大鸟,那个人有只大鸟。” 很快,一群买糖葫芦的孩子都朝这边看过来,一眼就看见许哥了,小人儿好奇心重,纷纷都围了过来,卖糖葫芦的一时间也失去了吸引力。 “这鸟是什么鸟?” “好大呀。” “它吃什么呀?吃不吃糖葫芦?” “它有没有名字?” “它腰不咬人啊?” “……” 七嘴八舌问得莫尽言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俞思冕在一旁解围:“这是雕,你们看它的爪子和嘴,都很尖,会啄人,还会抓人。它不吃糖葫芦。别去惹它,惹恼了会啄你的。”一个胆子较大孩子开始用棍子去捅许哥,俞思冕突然有些恼了,小屁孩就不能安分点,满脸不高兴地看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莫尽言一看情形有些不对,连忙抓起许哥,往空中一抛:“许哥,先回家去。” 许哥拍拍翅膀,盘旋了一圈,飞走了。 一群孩子失望之极,都去找那个拿棍子的孩子问责:“都是你,我还没看清楚呢,你干嘛捅它?” “就是,真讨厌。” 那孩子胆子还挺大,脾气也不小,梗着脖子粗着嗓子说:“我就捅了,你们想怎么样?”说着将棍子挥了挥,不让人靠近。 莫尽言一看便笑了,这小子还是个纸老虎呢。不过在一群穿得整整齐齐的小孩当中,这孩子的衣衫也太破烂了些。 一个小孩笑道:“二宝,咱们走,我娘说他是个花子,脏死了,身上还有虱子呢,别跟他玩。” 一时间所有的小孩都散了,就余下那个拿棍子的小孩,一脸沮丧地站在那里,但是还是颇不示弱地啐了众人一口:“呸,你们才是花子呢,你们身上才有虱子。” 莫尽言与俞思冕对望了一眼,敢情这孩子是个经常被人孤立的对象。俞思冕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到莫尽言手里,莫尽言拿着糖葫芦走过去:“喏,这个给你吃吧。” 那孩子大眼睛黑白分明,小脸上也干干净净的,虽然有些破烂,但是倒不算脏。他看了一眼莫尽言,不接。 “不要吗?不是吃剩下不要的,是我和那个大哥哥都不爱吃酸的,我家的雕又不吃糖葫芦,所以送给你了。”莫尽言和善地说道,“是不是你也不爱吃酸的?” 那孩子这才伸出手来:“谢谢,我吃的。” 这时俞思冕又买了一串糖葫芦过来,递给那孩子:“这个也给你。你刚刚为什么要戳我们的雕呢?” 那孩子不接俞思冕的糖葫芦,低下头小声地说:“我就想知道它会不会飞。” 俞思冕将糖葫芦塞到他手里:“以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别用棍子去戳,会伤到别人的。” 那孩子拿着两串糖葫芦,啪嗒啪嗒掉眼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没关系,回去吧。以后别那么凶,对别人好一点,他们自然就会和你玩了。”莫尽言摸摸那孩子的头,转身走了。 那孩子连忙说:“我不是花子,我身上没有虱子,我祖母经常帮我洗澡洗衣的。” 莫尽言转过头,对他莞尔一笑:“我知道。” 俞思冕追上去:“想什么呢,小莫?” 莫尽言摇摇头:“想起我小时候了。” “你小时候也经常被大家孤立?”俞思冕问。 莫尽言感慨地点点头:“是啊,我从小就没娘,我爹有时候忙得顾不上给我洗衣裳,所以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村里那群孩子就常欺负我。我当然不让他们欺负,老和他们对着干,别人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 俞思冕有些苦涩地笑:“刚刚那孩子和你小时挺像的吧?” 莫尽言点点头:“有点。一样倔强、好强。” 俞思冕伸出手,用自己的宽袖子挡着,迅速捏了一下莫尽言的手心:“以后哥罩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莫尽言转过头对着他笑笑:“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尽言道:“只有三间卧房,俞大哥和陈大哥一人睡一间,我和陈哥睡一间吧。” 俞思冕不动声色道:“小莫,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有很多话想问你,还是我俩住一间吧。” 莫尽言脸红了,幸亏灯光暗淡,看不出什么来,他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免除和俞思冕同睡一床的尴尬,没想到俞思冕竟会主动要求与他同睡。 陈良连忙说:“我看这样也可以。小莫,我家公子都念叨你好久了,你陪他好好说说话。” 莫尽言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和俞大哥睡南厢房吧。” 俞思冕无所谓哪个房间,只要能和莫尽言睡一起就成。 莫尽言提了热水进房间:“天冷,今天俞大哥赶了不少路,泡个脚再睡吧。” 俞思冕正在桌边就着灯光看莫尽言的船模,他放下手中的船模:“这船模还是原来那些吗?” 莫尽言在桌子边放了个木盆,往里头倒热水:“是啊。就剩下这几个了,房子都烧了,东西被毁得差不多了,这几只是幸免于难的。” 俞思冕抬头看着他:“小莫,我回家去看了的,房子已经没了。你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尽言低声说:“房子里已经长满了草吧。水好了,来泡个脚。” “一起泡一下吧。”俞思冕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凳子上。 莫尽言摆手:“你先泡,还有水,我一会儿去提。” 俞思冕不放手,将他的鞋袜都抹下来,按在水里,自己这才除掉鞋袜,在莫尽言对面坐了下来:“难得烧水,一起泡多省事。” 四只脚放在不大的木盆里,脚尖都只能脚叠着。俞思冕用自己的脚夹着莫尽言的脚,用脚心给他搓脚背。 莫尽言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传到头皮,心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他连忙缩起脚。 俞思冕笑道:“小莫你怕痒?” 莫尽言翘起脚尖,想躲开俞思冕的碰触,面上有些发烧地说:“有点。” 俞思冕趁机用脚趾挠了挠他的脚心,莫尽言差点要跳起来:“俞大哥,痒。” 俞思冕哈哈大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变得柔和而生动,极具蛊惑力和感染力。 莫尽言的脸彻底烧起来了,他从没见过俞思冕这么爽朗地笑过,那喜悦似乎从心底最深处洋溢出来的,漫过全身,周围的气息都被感染得喜悦起来了。莫尽言只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仿佛置身暖阳之中,无一处不被暖意笼罩着。 俞思冕看见莫尽言垂着眼帘,不敢看自己,眼睫毛投射出阴影,脸上似乎有两团红云,不由得心痒难耐,弯起脚趾尖,去勾莫尽言的脚趾头。 莫尽言在俞思冕的脚碰到自己之前提起脚:“我泡好了,俞大哥。”拿过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脚上的水。 俞思冕脸上略略显出些失望来,为什么小莫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靠近自己了呢,难道是因为那次被拒绝的缘故?可是后来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一直都表现得很亲近啊,难道这孩子迟钝了,察觉不出来自己的心意? 49、第四十九章明了 俞思冕落寞地望着木盆出神。 莫尽言已经铺好了被子,转过身来发现他还在坐着:“俞大哥,水该凉了吧,洗好了没?” “哦,好了。”俞思冕将脚提起来,拿起帕子擦了一下,正要弯腰去倒水,被莫尽言抢了先。 “我来。” 俞思冕伸手去抢:“小莫,我来吧。” 莫尽言笑而不答,端着木盆走了,俞大哥是堂堂卫指挥使大人,怎么能让他倒洗脚水呢。倒完水转身进屋,只见俞思冕站在原处,满眼柔情地看着自己。 莫尽言有些赧颜,掩饰地说:“睡吧,俞大哥,床已经铺好了。” 俞思冕转身看床上,居然有两床被子。他走到床边,捏了捏两床被子,指着其中的一床道:“小莫,这一床被子怎么这么薄?” 莫尽言道:“被子不够了,来不及买新的。我盖这床小的,俞大哥你盖大的。” 俞思冕将小点的被子抖开来,那被子薄薄的,硬梆梆的,一看就是常用来做褥子的。他调侃说道:“你还跟我孔融让梨呢?这种天气,这被子怎么御寒?” 莫尽言从他手里抢过被子:“我盖足够了,被子太厚了睡得热。” 俞思冕将被子抢过来,猛地一抖,铺在床上:“哥怕冷,这个做褥子吧,咱们合盖这床大的,你帮哥取暖。” 莫尽言:“……”他欲哭无泪:这是故意要为难我吧。 俞思冕上了床,含着笑好整以暇地等着莫尽言。 莫尽言只觉得那视线像个网,将自己密密地网织起来,他的心跳大得都能震穿耳朵了,头皮一阵阵发麻,腿脚都是酥软的,几要站立不稳。他强自镇定,三两步走到桌边:“还要灯吗?不要我吹灭了。”还未及俞思冕回话,便噗一声吹灭了灯。 四周一片漆黑,那视线终于消失了,莫尽言大松了一口气。摸黑走到床边,迅速脱了外衣,从另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黑暗中,莫尽言只听得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阵oo的动静,不一会儿,身边的被子被拉开了,有股凉风灌了进了,很快一个温热的身体贴着他,也躺下了。 那背上的温热立刻变成了心底的燥热,颈脖处又传来温热的呼吸,像一根小羽毛,撩拨着他心底最敏感的部位,又痒又麻,想逃,又不愿意逃开。莫尽言捏紧拳头,全身都紧绷起来,以控制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俞思冕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被子,替莫尽言掖了一下被角,然后满足似的长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小莫。” 莫尽言正在悄悄挪动身体,使自己不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那种温热的触感会令他过分激动,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突然被俞思冕这么一叫,唬了一跳:“嗯?”声调都变得不太自然,“什么?” 俞思冕笑起来:“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莫尽言偷偷长吁了口气,背上感觉都湿热了。 俞思冕向莫尽言贴近一些,尽量与他肢体相触,莫尽言几乎要哭了,刚才悄悄做的一切又白费了。 “小莫,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船上那样?”俞思冕略带怀念的语调响起来,“那时候船窄床小,我们也是这么挤在一起取暖的。天虽然很冷,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冷。小莫就像个小火炉一样。”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段时光,是他有限的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每每觉得生活太过艰难自己要熬不住的时候,就忍不住拿来回味,总能生出无限的希望和力量。 “小莫,你不喜欢回忆在船上的日子吗?”俞思冕轻声问道,也许小莫不愿意再提起那段尴尬的过往。 莫尽言摇了摇头:“不,喜欢的。”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太喜欢了,喜欢得不愿意拿出来和任何人分享,常常一个人独自品味。就像私藏的陈年佳酿一样,只愿意偷偷地独自品酌,独自沉醉。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就仿佛黑暗中的豆大油灯,寒冬里的一束暖阳,无与伦比的美好。 俞思冕悬着的心落下去,伸出手,握住了莫尽言的左手,低低地说:“我曾以为,那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再也无法重来。我的余生,只能依靠它的温暖来活了。” 莫尽言心中大震,原来俞大哥,与自己竟是同样的感受吗?那段日子,竟然让他记忆如此深刻,感受如此强烈? 俞思冕用两只手包住莫尽言的手:“小莫,现在我不担心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呢,那就会有更多美好快乐的经历。小莫,你愿意陪我吗?” 莫尽言的心怦怦狂跳,这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像从前那样,只作为普通的兄弟,陪着他一起?他伸出右手,压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就去镇东卫找俞大哥,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啊。”他不能确定俞思冕的意思,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俞思冕半晌没有接话,莫尽言的心悬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小莫,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莫尽言被这句话弄得一愣:“我没有受伤啊。”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手松开,放到他的左胸:“就是上次你说的伤,在江口渔村受的伤。” 莫尽言总算明白过来,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呢。便说道:“俞大哥,不用看了,已经好了,没事了。” 俞思冕不理他,将手从他的衣摆下探了进去。莫尽言浑身如被触到麻穴一样,全身都酥麻战栗起来,几乎令他的意志力分崩瓦解,差点就要呻吟出声,他连忙抓住俞思冕的手:“俞大哥,真不用看了吧,已经好了很久了。”语气中带着些哀求,还有不自觉的一丝撒娇的味道。 俞思冕闷闷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伤得有多严重。”那是他引起的错,就似长在心上的一个痈疽,不除掉病根,就永远也不会痊愈。 莫尽言听出他的坚持,便说:“好吧,等明天天亮了再看好么?” 俞思冕抽出衣襟里的手,匆匆跳下了床。 莫尽言吃了一惊:“俞大哥,快上来,天太冷了。” “不冷的,你别下来,我很快就好。”俞思冕摸到桌边,o着摸索了一阵,终于将油灯点亮,拿过来,放在床头,“就现在看。”明天要是小莫天未亮就起来了,自己还是看不到啊,天这么冷,总不能白天叫脱了衣服来看吧。 莫尽言对俞思冕的这一动作有点哭笑不得,就不能不看么。 见俞思冕放好灯,莫尽言连忙拉开被子,将两个人都紧紧裹起来,肌肤隔着薄薄的单衣,紧紧相贴,他心底悸动不已,但此刻也顾不上避嫌了。 两人焐了一会,直到身上都回暖了,俞思冕才揭开被子,解开莫尽言的衣襟。莫尽言的身体已不是当年的单薄消瘦,显露出成年男子常年锻炼后的健硕,骨肉匀称,浅色的左胸侧,一道狰狞的两三寸长的伤疤,从前胸一直蔓延到后背。 俞思冕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紫红色的伤疤,疼惜地说:“再深半分,就要伤及心脏,好险。在床上躺了多久?” “没有多久。”莫尽言被俞思冕的手指触抚得止不住颤抖,想要挡开他的手。 哪知俞思冕将手心覆盖在伤疤上:“小莫,这一刀是我欠你的。” 明明只是温热的手心,莫尽言却觉得被覆盖的那一块燃烧起来了,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这一次,连俞思冕都察觉到了。 “小莫,冷吗?”俞思冕问。 莫尽言咬着下唇,面色通红地瞟了一眼俞思冕,黑亮的眼瞳里流露出尴尬和羞涩,他迅速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地敏感,被俞思冕这么一碰,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俞思冕被那一眼看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莫尽言的感情更多的是歉疚、怀念、感动和感激,但此刻他的心脏却如遭雷击,跳得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他确信,自己是爱上这个人了。 俞思冕这一次没有迟疑,他的行为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伸出另一只手,两手轻轻一拉,将莫尽言抱进了自己怀中。“小莫,小莫!”他叹息似的叫着他的名字。 莫尽言此刻颤抖不已的不只有身体,还有灵魂。他已经完全晕眩了,不知道自己处于云端还是海底,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鼻息中全是俞思冕温厚可亲的气息,令人迷醉。他闭上眼睛,理智完全顺从了本能,贪婪地贴近着这具温暖的身体,呼吸着他的气息。 俞思冕抱着他,像抱着稀世的珍宝,吻轻柔地落在莫尽言的额上、手背、鼻端,最后在离唇一公分的位置停住了,气息交缠,两个人的嘴唇都微微颤抖了,似在期待,却又有点儿害怕。 俞思冕伸出手,轻轻托起莫尽言的颈,移开挡在眼睛上的手,暖黄暗淡的灯光落在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上,紧闭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泄露了他的紧张。俞思冕轻轻地凑过去,触碰了一下那张淡红的唇,出乎意料的温软,他启开唇,吻住了莫尽言。 仿佛是一道暖流,冲破了凝结在二人心间的冰墙,两股情感的洪流向对方心间涌去,融汇成一片,所有无法说出口的感情,似乎都在这一刻通透明了。 这个吻温柔而缱绻,浓情而悠长,几乎让人忘记了地老和天荒、世情和凡俗,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被迫分离。 灯芯“啪”地响了一声,将俞思冕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才惊觉身在何处,他看着怀中的莫尽言,正满脸绯红地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努力地喘息,那神情令人心动不已。 俞思冕将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窝里,用自己的脸蹭着他的侧脸和脑袋,不舍地呼唤着:“小莫,小莫。” 莫尽言不答话,但是呼吸更加急促了。 “小莫,跟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俞思冕略带恳求地说。 50、第五十章春梦 莫尽言心跳几乎骤停,这是他最渴望听到的话,但是此刻,除了欢喜和感动,还有一种无可避免的惆怅。 如果是三年前,他听到这句话,只怕会当场欢喜得跳进水中游个几里来表达满心的欢愉。但如今,他却顾虑重重,失去了三年前无所顾忌的冲动和勇气。那时候真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而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却多了很多的顾虑,连喜欢都不能坦然接受了。 俞思冕半晌没有听见莫尽言的回复,不由得着了急:“小莫,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吗?莫尽言问自己,怎么不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但是,愿意又如何,真的能在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莫尽言也知道了,其实契兄弟,多半都是一种暂时的关系,年长男子爱慕端丽秀美的少年郎,与他结为契兄弟,一同起居。及少年郎成年之后,便各自去娶妻生子,这契兄弟的关系,基本也就结束了。仿佛曾经付出的感情说收就能收一样。 而他如今已经成年了,已经过了结契兄弟的最好年纪。俞思冕比自己更是长了好几岁,又是朝廷命官,必定是要娶妻生子的。纵使自己的念想一直未断,这契兄弟又如何能结得成?就算是结成了,到头来还是要分开,一刀两断。 他问自己,敢不敢再冒一次失去的险,无所顾忌地爱一回?到时候能够放得开,丢得下?伤过一回的心口,还能够经得起再一次撒盐? 莫尽言有些苦涩地笑:那个无所顾忌的勇敢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份感情,虽然不曾变过,却也只能埋藏得更深。此刻,他仿佛理解了当初俞思冕拒绝自己的心情。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俞思冕不知道,自己却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他是官,自己是匪,官与匪,自古就是水火不相容。俞思冕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在感情和大义面前,让俞大哥如何去抉择? “俞大哥,还是算了吧。”许久许久,莫尽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俞思冕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莫拒绝自己了,小莫居然会拒绝!他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最终艰难地问出声:“小莫,你不喜欢大哥了?” 俞思冕脑中十分混乱,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世界简直是太荒唐了,这不是说谁对谁错,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错过?小莫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能接受,现在自己喜欢他,小莫却不愿意接受。 谁对了,谁又错了呢?谁也没有对错,只是他们互相都错过了。 一股哀伤涌上俞思冕的心口,他的喉咙,哽得十分难受。 莫尽言回答他的是沉默。怎么可能不喜欢,简直喜欢到了骨髓里,身上每一个念头都在叫嚣着喜欢,情感要冲破理智的城墙,扑向面前的这个人,告诉他满心满眼的喜欢,一直都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 但是理智的城墙始终比情感要高出一分。莫尽言用力吞咽了一下,似乎要将自己的喜欢吞进肚中,也将自己的眼泪和哀伤吞进肚中,但是情感太过汹涌,它找到了出口,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俞思冕竭力控制心中的恐慌和难受,颤抖的手摸上了莫尽言的脸颊,他知道小莫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他怎么会接受自己的拥抱和亲吻,但是小莫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的手触到一片濡湿冰冷:“小莫,小莫!别哭,是不是哥让你为难了?别哭。”情不自禁地吻上那些泪水。 莫尽言再也控制不住,放开声音呜呜地哭了起来,仿佛走失了的孩子终于找到母亲似的伤心委屈,伸手紧紧抱住俞思冕,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哭得毫不掩饰,痛快淋漓。 俞思冕抱紧他,闭上眼睛,两颗清泪从眼角溢出,滑过脸颊,落在莫尽言脸上,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既然让他那么为难,自己就退一步吧,都随他的心意。 莫尽言终于在俞思冕怀中安静下来,由于太过伤心,还止不住抽噎。 俞思冕轻轻拍着莫尽言的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莫尽言哭,而且还哭得如此伤心,哭得他的心都绞成了一团,疼痛难当:“小莫,哥不为难你,我等你想清楚。” 莫尽言吸着鼻子,闭着眼睛,眼角依旧有泪水渗出,但是依旧没有接话。 俞思冕的中衣全都被泪水湿透了,他将中衣脱下来,搭在床头,赤裸着上身,抱着莫尽言,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油灯此刻正好油尽灯灭,屋内一片漆黑。俞思冕吻吻莫尽言的脸,温柔地说:“睡吧。” 莫尽言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实在是太糗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呢。他羞涩地转过身去,默默地拉上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俞思冕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他想与自己保持距离,只得苦笑了一下。将莫尽言的被子掖好,让他去睡。 这一晚,莫尽言哭过之后,竟然睡得异常深沉。 俞思冕却是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不能入睡,后来听到莫尽言绵长清浅的呼吸,终于释然笑了,这人还在自己身边呢,他并没有变心,就算是他现在不答应自己,总有一天会答应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大的困难能有多难?总赶不上阴阳相隔吧,自己一定能够排除的。这么想着,心便安然了,伸出手,圈住莫尽言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终于也睡去了。 莫尽言又做春梦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沙滩上,身上什么都没穿,身子埋在温暖的沙里,太阳暖洋洋地照着,他正惬意地眯着眼睛晒太阳。 突然,有个人从海里走上来,在自己身边躺下,紧挨着自己,也钻进了沙子里。他的背贴着那人的胸,臀部贴着对方的胯,有个什么东西戳到自己臀缝间去了,硬硬的,热热的,比阳光还暖,比沙子还热。自己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他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腰上,将他拉向后方,他察觉到对方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进入到身体里,而是在自己双腿间来回摩擦,又硬又热,摩擦得自己的身体都飘了起来,一股快乐和热意传到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对方用力一顶,一股热热的暖流喷洒到了自己腿根的会阴处,他也禁不住一哆嗦,热液喷洒了一地。 莫尽言觉得又羞又甜蜜,靠着那人回味良久,贪恋那种甜蜜又快乐的感觉,甚至都不舍得睁开眼睛。 对方突然向后退去,莫尽言只觉得背上一片空虚,心里一慌,连忙睁开眼睛,伸手去拉人,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背后赫然正是俞思冕。 莫尽言一瞬间睡意全无,他面红耳赤地想起那个梦,自己靠着俞思冕居然做出那么淫靡的梦来。 莫尽言没有觉察到,其实俞思冕此刻也面红耳赤。莫尽言动了一下身体,突然愣住了,自己的双腿间一片湿滑,他悄悄伸手摸了一下,连大腿中间部都是湿的。莫尽言的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一定是憋太久了。缩在被子里不肯出去,想等俞思冕起来后好悄悄换裤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俞思冕这会也正尴尬无比,他也做了个春梦,梦里无比缱绻缠绵,结果梦遗了,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梦里那个温暖狭窄的所在,竟然是莫尽言的双腿间,而他,居然就在那里丢盔卸甲了。纵使那个春梦让他面红心跳留恋不已,但是也不敢停留了,迅速退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两个人怀着同样的心思,等对方先起来,但是谁都没有动。 莫尽言闭着眼睛装睡,心里却在想:俞大哥还没醒吗?他怎么还不起来。 俞思冕则在想:小莫会不会发现不对劲?我要不还是偷偷起来算了? 过了好一会儿,泛白的窗户外,许哥已经在“啁啁”叫早了。这是许哥的习惯,每天起来,先叫上几嗓子,以宣示领地主权。 俞思冕心想,还是早点起来吧,省得小莫醒来了发现什么不妥,两个人可怎么消除尴尬。只好忍受着满裤子湿滑冰冷的感觉,穿上外衣,悄悄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出门去了。 莫尽言听见门响,将蒙着头的被子拿下来,大喘了几口气,翻出床头的包袱,找出干净裤子换上。看着那湿答答的裤子,脸不禁又红了,想起那个羞人的春梦,不禁又有些燥热,下面又有些儿硬了,忍不住用手去碰那儿,联想起梦中那个硬热的物件摩擦在腿间的灼热感,很快便硬得跟枪似的。 他卖力抚摸着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大概因为已经释放过一次的缘故,这次并不没有很快释放出来,憋得有点难受,他生出个大胆的想法,这是俞大哥的手在摸自己,仅是刚生出这个念头,他便一泄如注了。快感蔓延向全身,束缚得他蜷缩起脚趾,回味了老半天,才终于缓过劲来。 理智回到脑袋中,莫尽言欲哭无泪,因为刚换上的裤子,又变得湿答答的了…… 51、第五十一章渗透 莫尽言将全身的衣服都换下来,将两个罪证裹巴裹巴在一堆衣服中,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脏衣服都扔在木盆中,别的事都不做,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泡洗衣服。 而此刻,俞思冕正在水井边摇轱辘打水,他正在让陈良给自己烧热水洗澡呢,身上那条湿裤子,总要找个理由换下来吧。 两人在水井边相遇了,迅速看了一眼对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 “俞大哥……” “小莫……”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住了口,互相看了一下对方,尴尬地笑了起来。 “咳,小莫你要洗衣服?”俞思冕先开口道。 莫尽言点头:“嗯,趁天气好,洗了好晾干。俞大哥你要洗吗?我帮你。”一边帮俞思冕将水提下井台。 俞思冕眼皮一跳:“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那些罪证怎么能让小莫看见呢,“对了小莫,我给你做了一身衣裳,一会儿我拿给你。”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怎么好意思让大哥给我做衣服。” 俞思冕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啊。” 陈良从厨房出来:“大人,水好了,可以沐浴了。” 俞思冕脸上一红,掩饰地转向陈良:“好,我就来了。”又回头对莫尽言说,“小莫,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给你拿新衣裳。” 莫尽言嘴角一弯:“好。”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尤其这人还是俞大哥。 俞思冕洗完澡出来,莫尽言已经将自己的衣服晾晒在竹f上了。 “俞大哥,你洗好了?我帮你洗衣服吧。”莫尽言只是觉得自己该竭尽所能对俞思冕好,为他做能做的一切。 俞思冕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来。小莫你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莫尽言经过一早的尴尬,也不坚持帮他洗衣服了,都是成年人,谁还没个难以启齿的时候啊。 昨天到了之后,屋子都没收拾好,俞思冕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来,今天总算是有时间可以细看了。 他将包裹打开来,抖开一件短袄,在莫尽言身上比量:“试试合不合适,我让绣娘比着我的尺寸来的,稍稍放小了半寸,应该正好合适你。” 跟南方人普遍矮小精瘦不同,小莫的身形跟北方人差不多,身高只比莫尽言稍矮了小半个头,身形更是挺拔修长,像棵小劲松一样。 莫尽言将袄子拿在手里,袄子的领子居然是毛边的,雪白的皮毛,摸起来极其舒适:“俞大哥,这是狐狸的皮毛吧。”这种皮毛衣饰,他还从没穿过呢。 “嗯。我在建宁的时候,沐休旬休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去打猎,积得几张狐狸皮,这次挑了两条给你做了件袄子,还给你做了双皮靴子。穿上试试。”说着就去伸手解莫尽言的外衣衣带。本来是要做整件皮裘的,但是想到南边并不十分冷,莫尽言又是男的,只用了一点做装饰,便指点绣娘照北边的习俗,做了件毛领短袄。 莫尽言有些意外:“俞大哥你也爱打猎?”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俞思冕在给他解衣服,只想起上次自己在南f岛还把他撇下去打猎,真是班门弄斧了。 俞思冕笑起来:“是啊,小莫也很喜欢?以后有空了,我们一起去打猎。”他已经解开了莫尽言的衣服,并帮他将外衣脱了下来,将短袄给他套上。 莫尽言反应过来,连忙自己穿上,脸上却忍不住有些红了。 “嗯,还真是非常合身,好看,绣娘的手艺还不错。”俞思冕赞赏地看着眼前的莫尽言,一到冬天,少了日头的照晒,莫尽言的肤色便慢慢白了起来,这袄子的领子是唯一一张白狐皮制的,有一圈毛茸茸的白边,衬得他的玉面红唇更加好看,看起来就像个翩翩佳公子,“暖不暖?” 莫尽言有着穿新衣服的羞涩:“太暖和了,会不会有点热啊?”闽地这气候,其实用不着穿皮裘的。 “没事,这就是领口有点皮毛,不会很热,可以少穿点。衣服穿得少,行动也轻省些。”俞思冕嘴角噙着笑,真是越看越喜欢,都想将人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去了。 红晕一层层晕染爬上莫尽言的脸,蔓延向耳根和脖子,他低下头去整理两只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袖子。 俞思冕看着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廓,差点忍不住要冲上去含在嘴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皮裘的领子,天知道那根本就不需要整理,他不过是趁机顺便触碰一下莫尽言修长的颈脖而已。 莫尽言被他这么一碰,几乎要跳起来,他拼命压住狂跳不已的心绪,连忙转过去看床上摊开的包袱,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俞大哥,这些衣服也是给我的吗?” 俞思冕收回手,顺便划过莫尽言敏感的耳垂,含笑道:“是啊,我叫绣娘从内到外都做了一身。中衣还多做了一身,以便换洗。你要不要都试一下?” 莫尽言摇摇头:“不用了,应该都很合身的。” “嗯,那就过年那天穿。”俞思冕知道这衣服肯定是合身的。 莫尽言看了一下,从贴身中衣到外袍,还有袜子和靴子,全都是新的,不禁笑起来:“俞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穿新衣服过年了。” 俞思冕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在哥眼中,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哥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长大。” 莫尽言的鼻子有些酸,原来被人宠爱的感觉让人的心这么软、这么暖:“谢谢俞大哥。” “傻孩子,跟哥还说什么谢字。要谢,哥一辈子都对你谢不过来。对了,哥还给你带了个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将那把包裹得很严实的弓拿了出来。 莫尽言一看那形状,就忍不住兴奋起来,他是常用弓箭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什么来。果然,等到一层层包裹去掉的时候,一把做工精致的弓呈现在眼前,金黄色的柘木做的弓胎,水牛角勒的角面子,牛筋弦,强度和韧性都达到了最佳状态,令莫尽言爱不释手,弓拉了一次又一次。 “俞大哥,我们这就去试试去?”莫尽言兴致勃勃。 俞思冕摇头笑道:“等以后空了再去,不是要上街买年货?” 莫尽言拍了一下脑袋:“你看我,一高兴将这事都忘了。对了,咱们还没吃早饭呢,我们干脆去外头吃吧。” 这两人一起床就忙着消灭各自的罪证,谁都没想起来吃饭这茬。 “好。小莫就穿这袄子出门吧,好看。”俞思冕由衷赞叹。 莫尽言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狐裘呢,红着脸赶紧脱下来:“等过年再穿。” 两人正要出门,陈平生提着一篮子菜从外头进来了:“都起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莫尽言为自己的赖床有些尴尬:“还没呢,正要出去吃。陈哥一起吧。” 陈平生扬扬手里的菜:“我买了菜,自己做吧。” 莫尽言赶紧跑过去接了陈平生手里的菜篮子:“好,我去做吧。俞大哥陈大哥你们等等啊,很快就好了。” 俞思冕跟着进了灶间:“要我帮忙吗?” 陈良也跟进来要帮忙。 莫尽言连忙将他们都推了出去:“不用了,我来就行。陈大哥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俞思冕喝陈良只好在外头等着去了。 陈平生抱着一抱柴草走了进来。 莫尽言抬头笑了一下:“陈哥,你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陈平生并不出去,开始点柴烧火,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小言,这个俞公子是什么人啊?听口音,他是北方人,你怎么跟他认识的?”这些问题憋在陈平生心里很久了,一直没逮着机会问。 莫尽言顿了一下,脸上略有些不自在:“俞大哥是我三年前认识的,当时他来买茶,在船上遇上有人打劫,出了事故,我正巧救了他。”莫尽言不想将俞思冕的身份现在就告诉陈平生,他怕吓着陈平生。 陈平生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这都快过年,他怎么不回去过年啊?”难怪对小莫这么好,晚上还要同他一起睡。 莫尽言只好继续撒谎道:“他现在在这边开了家铺子,今年没有回去过年,跟我们一起过年,陈哥你不介意吧?” 陈平生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人多更热闹些。” 莫尽言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俞大哥是我的结义兄弟,这几年他都在别处,所以没有见面,这次他回来,正巧又碰上我了,便过来一起过年。许久没见,有很多话要说,所以……” 陈平生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是要多聊聊。” 莫尽言连忙扭过头去,不让陈平生发现自己的脸红,希望这番解释不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接下来两天,几个人将年货采买得满满当当。年三十一大早,莫尽言和陈平生就回去祭祖了,俞思冕陪着莫尽言回渔村,留下陈良一个人在家准备年夜饭。 马只有两匹,陈平生主动提出来要和莫尽言同骑 ,因为他觉得俞思冕和莫尽言个子差不多,自己瘦小一点,和人同骑,可以稍微减轻一下马的负担。 但是俞思冕却说:“陈兄,东西放在你那儿吧,我和小莫同乘一骑就可以了,路途也不远,马儿承受得起的。”不是他不爱惜马儿,实在是他不舍得让莫尽言与陈平生同乘一骑。 莫尽言看了看两匹并不十分高大的南方马,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马拉车呢?这样不就省事多了?”以前他也坐过马车回去的。 陈平生憨厚地笑了笑:“对啊,为什么没想到马拉车。” 俞思冕不死心道:“家里没有马车吧?” “隔壁杨大叔家有,我以前借过的,我去问问。”莫尽言说着往外走。 “算了吧,小莫,没准人家自己要用的,再说了,有马车也未必有车道啊。”俞思冕还是不死心。 “有车道的,我以前赶车去过。”确切来说是坐马车去过。 俞思冕彻底没脾气了。 不一会儿莫尽言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还真没有,杨大叔自己要用。” 俞思冕笑逐颜开:“我说了吧。走吧,骑马去,累不着它的,最多我们路上多歇一会。骑马比赶车还快,我们快去快回,你不是说还要去给你师父祭扫的?” 莫尽言只好上了俞思冕的马,没办法,比起俞思冕来,他更不愿意和陈平生同乘一骑。虽然陈平生不会介意,但是自己总是尽量避免跟同性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当然,俞思冕除外。 俞思冕翻身上了马,坐在莫尽言身后,拉着马缰绳,将他圈在怀里,双腿蹬着马镫:“驾!”一声,催着马儿上路了。 陈平生连忙打马追上去,马上还挂着两个装满祭品的食盒。 俞思冕一手持缰绳,一手揽在莫尽言腰间,头伸过来,下巴正好枕在他的肩上,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普通的骑马人。但是莫尽言知道这动作有多亲密,他的心肝儿怦怦地跳着,背上热烘烘的,连毛毛汗都出来了,就那么僵硬地靠着俞思冕,连动都不能动。 俞思冕的热息喷在莫尽言的脖子里,像一根鸟羽落在莫尽言的心上,若有若无地撩拨着,燥热从他心底升腾起来,身子也不由得软下来,后背贴上了俞思冕的胸膛。 俞思冕勾起嘴角笑了,他微侧过头,在莫尽言的耳廓上印上一吻。莫尽言整个人如烧红了的木炭,浑身上下都发热发烫,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眼神迷蒙,面上色若春花,春色逼人。可惜的是俞思冕也不能全窥得这风情,只能从后面看见半张脸的风华,他搂着莫尽言,心中无限柔情和冲动。 52、第五十二章祭祀 许哥一声长鸣,从空中俯冲而下,惊破两人之间脉脉萦绕的情愫。莫尽言一惊,从俞思冕怀中直起身子,伸出胳膊:“许哥,来!” 许哥在空中滑了个漂亮的弧圈,稳稳落在了莫尽言的胳膊上。莫尽言将它带到怀里,摸了摸它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羽毛,用脸颊亲昵地用蹭了一下许哥的脑袋。 看得俞思冕羡慕不已。他自然不是羡慕莫尽言有许哥,而是羡慕许哥能够得到莫尽言毫不掩饰的亲昵。 “这雕是怎么来的?”俞思冕随口问道。 “前年去福山打猎的时候捡到的,那时候许哥刚学飞,摔断了翅膀,我捡回去了。”莫尽言想起刚开始捡到许哥的情形,那时候连手都抓破好几处,谁知道后来竟会成为他的伙伴呢,“那时候它可凶了,我熬它的时候,都以为失败了,它被它母亲还救走了,后来不知怎么自己回来了。” “生活总会馈赠那些努力付出的人。”俞思冕含笑总结道。 莫尽言偏着头,想了想,会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许哥挣开莫尽言的怀抱,扑拉一下呼扇着翅膀飞走了。 “它去哪儿?”俞思冕问。 莫尽言的目光追随着许哥的身影,它并不飞走,而是在天空中盘旋着,似乎在等候什么。“应该准备捕猎。” 话未落音,许哥便呼啸着直冲而下,消失在小山后头,过了不多久,许哥飞了起来,不过爪子上抓了个灰色的东西。 俞思冕兴致勃勃地问:“是老鼠吗?” 莫尽言看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只兔子。” 许哥很快朝他们飞来,在他们头顶很高处就将爪子松了,东西掉了下来。 俞思冕勒住马:“我下去看看,你在马上等我。” 跑过去一看,捡起来大声对莫尽言说:“果然是只兔子,还非常肥。许哥真厉害。” 许哥重新落回莫尽言胳膊上,爬到肩头上开始梳理羽毛,也不介意他捡了自己的猎物,大概是知道他和主人关系好,不分彼此。 俞思冕拎着兔子回来,重新跨上马,将兔子给莫尽言看:“有三四斤呢,晚点烤了吃。上次你烤的兔子味道真不错。”他想起他们在南f岛重逢时的情景了。 陈平生打着马从后头赶上来了,他虽然一个人骑马,但是却得提防着那些祭品瓷盘不要被颠坏了,所以倒走得比他俩还慢。 “怎么不走了?”陈平生问。 莫尽言笑道:“等陈哥啊。刚才许哥抓了只肥兔子,俞大哥说一会儿烤兔子吃。” 陈平生笑起来:“好啊,只是一只有点少啊,我们四张嘴不够吃呢。” 俞思冕笑道:“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再猎几个。” 莫尽言这才注意到,原来俞思冕身上还背着那把柘木弓呢,只怪自己一直都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 一路上歇歇走走,终于到了地方。陈平生拎着一个食盒,渡江去祭祀自己的家人去了。俞思冕牵着两匹马,跟在莫尽言后头,穿过满目疮痍的荒村,走向布满坟茔的后山。 俞思冕走快两步,伸手抓住了莫尽言空着的那只手,莫尽言看了一眼他,并没有挣开。此刻,他需要一些支撑和温暖。幸而,今天重走这条山路的时候,有自己最希望的人陪着。 今年冬至的时候,他正在南f岛造船,没有时间回来祭扫,所以才在大年三十这天来祭扫。 莫尽言祭祀父母的时候,俞思冕也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莫尽言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问什么,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作祟,希望俞思冕和自己不分彼此。 祭扫完莫氏夫妇,俞思冕搀扶起莫尽言,收起东西,牵着他走向坟场的另一端,最后在聂世翁的坟前停下了。 莫尽言惊奇万分:“俞大哥,你怎么知道聂世翁葬在这里?” 俞思冕苦涩地笑一下:“从建宁回来的时候,来看过一回。” 莫尽言一下子明了,他是来寻聂世翁和自己的坟吧。 俞思冕将三牲祭上,倒上酒水,点上纸钱和香,跪在聂世翁坟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世翁,一定是您在天有灵,保佑言儿逢凶化吉,让我们得以重逢,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言儿,不会再让他受半点委屈。芸姑娘下落未明,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的下落,活着,我会将她带回来;不在了……我也会将她归葬在您身边。” 莫尽言跪在一旁听着,鼻子发酸,差点滚下泪来。 俞思冕伸出手,抓住莫尽言的手,抬头看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 莫尽言也想回一个笑,但是的眼泪没有止住,自动滚落了下来。 俞思冕伸出手,温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珠:“傻孩子,今天过年,要高高兴兴的。世翁您说是吧?我们要走了,您要保佑言儿岁岁平安。也保佑我们早日找到芸姑娘的下落。”说着将酒壶中的酒尽数浇洒在坟头。 下得山来,两人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陈平生。这棵大树原本是莫尽言儿时的嬉戏场所,人们也常在这里歇息、聊天,地面被踩得实实的,每一个气根都曾被磨得光光的,现如今那儿已经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落满了榕树的果实,腐烂了,积了厚厚的一层黑泥,显出一种衰败荒凉之气。 榕树上的大铜钟已经不知去向了,挂钟的那个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莫尽言将脸朝向了村外,他不忍心直面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村庄,这是他儿时的乐土,如今,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坟茔,埋葬着一个村子的过去,还有数十个冤魂。 “那儿居然有只兔子。”俞思冕突然叫了起来,“小莫,要打吗?” 莫尽言转过头来,俞思冕指给他看:“就在那儿,刚躲进去。”原来在一堵断墙后头。 莫尽言摇摇头:“还是不了,去别处吧。” 俞思冕点头:“好。”他似乎能理解,虽然只是一只野兔,小莫也愿意将它当做是乡邻的生灵。 许哥去外面转了一圈,啁啁鸣叫着回来了,一时间惊动了不少野兔,起码有四五只之多。这里自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倒成了小生灵的乐园。 许哥落上莫尽言的胳膊,他伸手摸摸它的食囊,鼓鼓的:“许哥吃饱了。” 俞思冕笑道:“还是许哥懂得照顾自己,提前过年去了。” 莫尽言也终于笑起来,转头看见陈平生来了:“陈哥回来了,我们找个地方猎点野物,也填一下肚子吧。” “那就去我们来时路上的那座小山吧,应该有不少野物。”俞思冕建议。 三人上了马,按原路返回,在一座不高的山前停了下来。陈平生自告奋勇留下来看马,烤许哥之前打的那只兔子,俞思冕和莫尽言则带着许哥上了山。 山不高,树木也并不十分茂密,倒是灌木丛生,非常适合小动物藏身。 许哥对这种环境十分兴奋,啁啁大叫了几声,惊得草丛中一片骚动,顷刻间,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家伙全都跑得不见了踪影。 许哥看见那些动物的身影,呼啦一下拍着翅膀追了出去,但哪里还追得上。 莫尽言和俞思冕无奈地对视,哭笑不得。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说:“许哥今天太兴奋了,以前它从不这样的。”放开声音喊道,“许哥,回来。” 许哥飞旋了两圈,落回到莫尽言的胳膊上。莫尽言抓住它的喙,左右摇了摇:“许哥,不许乱叫,猎物都让你吓跑了。” 许哥果然老老实实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将尖喙埋进翅膀里。俞思冕看得好笑:“没事,我们再往里一点,应该还有的。” 两人又往上爬了一会,山上都是荆棘灌木,路十分不好走。莫尽言本以为俞思冕会不习惯这样的山路,没想到他将衣袍的下摆系在腰间,健步如飞走在前头开路,到陡峻处还伸手来拉自己一把。 莫尽言感慨道:“没想到俞大哥也这么能走山路。” 俞思冕笑道:“北方的山少,都是平地,难得爬一回山。我初到建宁府时,抬眼见到四处都是山,出个门都要爬坡下坡,还真不习惯,时间长了,也便适应了。我常去山间打猎,建宁的山比这儿的山可高多了,所以爬这么个小山坡,还真是小意思。” 莫尽言偷偷打量着俞思冕,他的模样虽然跟以前没多大差别,但是肤色却黑上许多,人倒是显得十分精神,闽地的太阳难道比北方的要烈这许多? 其实莫尽言不知道,以前俞思冕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不说养尊处优,但也还真没吃过什么苦,日晒雨淋的事还真不大轮得上他。后来去了建宁,倒是时常外出公干,又加之常习武练功,反而晒黑不少。 莫尽言跟在俞思冕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俞大哥,你说刚刚许哥一叫,还能猎到什么吗?” 俞思冕突然站住了,莫尽言没注意,只顾低头走,一下撞在了俞思冕背上,他不解地抬头看前面。俞思冕轻轻地“嘘”了一声,用手指指了指左前方。 莫尽言循着指向看去,只见一头黑白相间的野猪带着三只半大的小野猪在一棵树下拱食吃。这是一片野生板栗树林,树下落了不少脱壳而出的野生板栗。冬日天冷,百草枯折,野猪的食物少了,只能靠野果为生。 莫尽言心欢喜得突突地跳,他强抑着激动,取下弓箭,稍一瞄准,便对着一只小野猪射了一箭。上回他追过一只成年野猪,那家伙皮糙肉厚,根本就射不透,这次便挑了一只小的,省得射不死大的反而都惊跑了,反正吃得也不多,有一只小的足够了。那箭不偏不倚,射穿了小猪的肚子,只听得一声嚎叫,小猪翻到在地。 俞思冕迅速转过头,抓过他手里的弓箭:“箭给我。你赶紧上树。” 莫尽言有些不解:“为什么?” “先别问,一会儿给你解释。”俞思冕一边说一边推了他一把,“快,上树。” 莫尽言来不及多说什么,下意识地爬上了就近的一棵板栗树。 爬到树上低头一看,只见那头母野猪并不带着小猪逃跑,而是嘶叫着冲了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拼命。 莫尽言从未见过发狂的野猪,但是也惊觉到情况不妙:“俞大哥!” “没事,别担心!”只见俞思冕镇定地站在原处,搭箭弯弓,将弓拉得十分满,瞄准了冲过来的母猪,嗖地放了一箭,射中了母猪的头。但是成年母猪皮糙肉厚,这一箭只射破了点皮。那头母猪速度不减,发狂般继续朝俞思冕冲 53、第五十三章依偎 莫尽言惊叫出声:“俞大哥,野猪冲过来了。” 俞思冕不慌不忙,左腿朝身边的树上一点,借着那力道跳上了莫尽言所在的这棵树,抓着树干,轻轻一晃,便到了莫尽言身边,身手十分敏捷。莫尽言看得惊叹不已,原来俞大哥的身手竟这么好。 俞思冕走到莫尽言身边,在另一棵树干上坐了下来。莫尽言看着他,正想说点什么,便察觉到树干正在颤抖,低头一看,原来是野猪对着他们所在的树根又拱又咬,撞得树干震荡不已,有不少毛栗子“啪啦啪啦”从树枝上掉落下来。 许哥被纷纷坠落的毛栗子惊得聒噪大叫,连忙振翅飞走了。莫尽言和俞思冕都有些狼狈地躲闪着毛栗子,真是失策,找错了树。 莫尽言一边苦笑一边十分不解地问:“俞大哥,这野猪怎么不跑,反而来追人?” 俞思冕也苦笑道:“方才忘记提醒你,母野猪特别护犊子,为了崽子会和人拼命的。不过你的箭法真不错,一箭就毙命。” 莫尽言吐吐舌头:“母猪皮厚射不透嘛,所以我才射小的。” 俞思冕抬手替他摘掉落在头上的枯叶子:“没事,看哥怎么猎母猪。” 那母猪用獠牙吭哧吭哧地啃着树干,一会儿功夫,栗子树干居然给它啃出半寸深的凹口来。莫尽言惊异道:“它居然这么能啃,要是让它啃下去,这树肯定会啃断吧。” 俞思冕拍拍他的肩:“别担心,在这好好呆着,我去收拾它。”说着用手扶着头顶的一根树枝站了起来,走到他所在树枝的尽头,也不怕树枝断掉,还用力一点,从树枝上跃了起来。 莫尽言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刚想叫出声,俞思冕已经稳稳落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回头对莫尽言一笑:“没事,我找个好射箭的地方。” 莫尽言也无心去理会树下的那头发了蛮劲的野猪,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俞思冕的动作。只见他找了比较适合的树杈坐了下来,从背上取下弓箭,将弓拉开。 莫尽言这才发现,他射箭的姿势非常标准,弓拉得十分满,但是瞄准的时间也很长。莫尽言心想,这猪离得并不远,要是自己来,恐怕早就放箭了。正这么想着,俞思冕的箭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莫尽言的视线迅速追上那支箭,只见那箭“唰”地一下,射进了母猪的眼睛,箭头从另一端穿透出来。 “好箭法!”莫尽言禁不住喝彩起来。成年野猪身上全都蹭满了厚厚的松脂,又滚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泥土,如穿了厚厚的铠甲一般,一般的地方还真射不进去,只有那眼睛才是它最脆弱的地方,有经验的猎人,猎野猪的时候通常都是射它的眼睛。 莫尽言看见俞思冕射中了,就想下树去。俞思冕连忙叫道:“等等再下去,母猪会发狂的。” 果然,那野猪被射中后,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如发了狂一般到处乱冲乱撞,撞得栗子树上的毛栗子如下雨般落下来,弄得两个人躲闪不及,被毛栗子砸了好几下。 不多久,那母猪终于精疲力竭了,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它厉声嘶叫了数声,躺在地上直喘息。 俞思冕率先从树上跃下去,走过去,拔出身上的短刀,朝母猪脖子上扎了进去,顿时,血流如注,那母猪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了。 莫尽言也随着下来:“死了吗?” “好了。咱们还打猎吗?”俞思冕直起身来问他。 莫尽言笑呵呵的:“不打了,已经够吃了,还能过个肥年呢。”他本来也没想打母猪的,不过这家伙太凶悍了,非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自己撞上来拼命,正好便宜了他们几个,过完这个年估计都吃不完这头猪,野猪肉香着呢。 “那我们找个东西将它弄下去吧。”俞思冕看了看周围,想要找根适合抬的木棍出来。这野猪起码有两百来斤,又脏得要死,只能抬下山去了。 俞思冕去找木棍,莫尽言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栗子,这东西虽然满山都是,但却是好东西,炒着吃煮着吃都香甜着呢,正好带回去消磨时间。 俞思冕提了根长木棒回来,看见莫尽言猫着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捡东西:“你做什么呢,小莫?” 莫尽言直起腰来,扯开衣兜给他看:“好多毛栗子,我捡点回去尝尝。” “哦,那你捡吧。”俞思冕开始用藤条捆扎野猪的四蹄,这些都是他在建宁学到的技巧,手法熟练,看起来就像个老猎人。 莫尽言看他在忙,毛栗子也不捡了,赶紧过来帮忙。 俞思冕摆摆手:“我一个人行,你捡吧,我弄好了,咱们就下去。” 莫尽言笑眯眯地继续捡毛栗子,还没有忘记去将他射到的那只小猪捡回来,另外两只已经不知去向了,估计见势不对就赶紧逃走了。莫尽言也没去找,那两只小猪早就不吃奶了,没了娘照样能自己活下去。 陈平生在山下将兔子都快烤熟了,才看见那两个人抬着一头大家伙回来了,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帮忙。 许哥在天上盘旋了几圈,看见主人终于出了林子,这才落下来,停在抬野猪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木棒上,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大家伙。 三人一鸟勉强吃了一只烤兔子,一只烤小猪,这才往回赶。陈平生带着野猪先回去了,俞思冕陪着莫尽言去给师父和庄许祭扫。 庄许尸骨无存,只有一个衣冠冢,其实莫尽言倒是愿意相信,许哥他没有死,他只是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暂时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莫尽言在师父和庄许坟前说了许多话,将他这一年多来的经历都说了一遍。俞思冕看着有点吃味,以前他以为莫尽言死了的时候,也会经常对着他的牌位说许多话,告诉他自己所有的事情,就跟莫尽言现在跟庄许说的一样。 他可以肯定,庄许在莫尽言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否则不会将小雕取名为许哥,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有些颤抖,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害怕。如果那个人还在,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和他公平竞争,将小莫争取回来。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自己连对手的面都没见着,这注定就是一场没有输赢的竞争,无论结果如何,俞思冕都觉得自己不算完胜。 从庄许坟前回来,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莫尽言是不想说话,俞思冕是不敢说话,他虽然迫切想知道庄许和莫尽言的关系,但是却不敢去要那个肯定的结果,不去问,自己还能自欺欺人,相信他们只是纯洁的兄弟关系。 回到家,陈平生和陈良正在大门口贴春联和福字,呼唤他俩来帮忙。陈平生和陈良的笑脸和红通通的过年气氛,才打破了他们俩之间的僵局,方才的压抑沉闷情绪才消散开来,渐渐露出笑脸。 这是莫尽言记忆中最热闹的一个年,早两年和庄氏父子一起过年的时候,家里也才三口人,现在却有四个人,还加上小雕许哥,热闹非比寻常。这也是莫尽言和俞思冕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上千个日夜的思念与煎熬,终于得到释放与救赎,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年。 俞思冕自从找到莫尽言,心情格外放松,脸也不常板着了,嘴角经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温和可亲了许多。 这天晚上,大家的心情都很放松,年夜饭上,酒喝得都有点多。 陈平生和陈良已经醉得睡着了。莫尽言还惦记着守夜,俞思冕酒也喝得不少,但是还没有完全迷糊,只是一个劲地搂着莫尽言的胳膊,抱着他的腰,走到哪里就跟到哪。 莫尽言也喝得不少,有点兴奋,但是还不至于醉。他拖着俞思冕这个尾巴,烧炭盆、拿瓜果、准备爆竹,终于忙完了。才在炭盆前坐下来,静候新岁的到来。 “俞大哥,你要不去睡吧,我一个人守就好了。”莫尽言对将头枕在他肩上的俞思冕说道。 俞思冕摇摇头:“不要,要陪你,一起睡。” 莫尽言将烤栗子剥出来,放在手心里,递到俞思冕面前:“俞大哥,吃栗子。” 俞思冕抬起头,就着莫尽言的手心,伸出舌头一卷,将栗子卷了去,舌头也顺便舔过了他的手心。 一阵酥麻从莫尽言的手心一直传到心底,让他几乎都要坐不住。他转过头去看始作俑者,人正闭着眼睛咂巴着嘴嚼栗子呢,还不忘说一句:“好吃,香。” 莫尽言红着脸,决定不再理这个醉鬼了,剥了自己吃。过了好一会儿,俞思冕没听见莫尽言喊自己吃东西,睁开一只眼偷瞧了一下,嚷道:“小莫,还要。” 莫尽言将一把栗子抓起来,放到他手心里:“自己剥。” 俞思冕也不讲究,拿起一颗栗子塞进嘴里,连壳带毛“咔嚓咔嚓”地嚼起来,末了“呸”一口全吐在地上,哀怨地说:“怎么没有小莫剥的好吃?” 莫尽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垮下肩膀,只好重新给他剥,这一次不放在手心了,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放到他面前。俞思冕张开嘴,连栗子带手指都吃进嘴里,还不忘用舌尖添了一下手指头。 莫尽言满脸通红地收回手指,那细腻的触感似乎在残留在手指尖上,他隐约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吧,这次说什么也不给他剥了。 俞思冕到也算老实,不再问他要吃的,只是枕在他的肩窝里,一声不吭地睡大觉。莫尽言的肩被俞思冕枕着,都不带挪窝的,他的左臂都快麻掉了。这哪里是陪他,简直就是压迫他。不过这静谧又寒冷的冬夜,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互相依偎着,就算是什么话也不说,也是温暖温馨的。 54、第五十四章互助 身上是暖和的,心上的放松的,不知什么时候,莫尽言居然就迷迷糊糊靠着俞思冕的脑袋睡着了。他后来是被爆竹声惊醒的,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俞思冕并不在床上,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不一会儿,门开了,带进来一股寒风,俞思冕缩着脖子推门进来,迅速将门关上。 “俞大哥,我怎么到床上来了?”莫尽言不解地问,他明明是和俞思冕在火盆边烤火守岁啊,而且俞思冕比他还先睡着的。 “我抱你上去的。爆竹吵醒你了?刚刚更漏到点了,我去放了爆竹。”俞思冕走到床边,将满是寒气的外袍脱下来,“外面好冷,看样子要下雪。”他搓着手上床,完全看不出半点酒意。 俞思冕吹灭了灯,在莫尽言身边躺下来,伸手揽住他的腰,将身体贴上去:“还是小莫身上暖和。” 莫尽言身子一颤,紧张得绷直了身体。俞思冕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以前听人说,最有福莫过于冬天的夜晚,有人能给你暖被窝。这话说得太对了。小莫,你说是不是?” 莫尽言鼻子里模糊地嗯了一声,这话是说得没错,但是这福气还真不是好享的啊,这心忽上忽下水深火热的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煎熬啊,能不能不要贴得这么近啊。 俞思冕贴着莫尽言,下身在他的臀部蹭了一下,莫尽言脸轰地变成了烧红的炭,刚刚蹭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一股热流自丹田处涌出来,直往鼠蹊部位冲去。莫尽言无比窘迫地发现,自己有反应了。他尴尬地往里挪了挪,夹紧了双腿。 俞思冕的手有意无意地在俞思冕的小腹上轻轻移动,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莫尽言想拿开他的手,但又觉得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只好拼命咬牙忍着,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来。 俞思冕突然凑到莫尽言耳边,嘴唇贴着他的耳垂上:“小莫,要我帮你吗?” 莫尽言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什、什么?” 俞思冕轻笑起来:“憋多了不好,伤身体。” 莫尽言此刻全身都成了煮熟的虾子了,脚趾间都红透了,他将身子蜷缩起来,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俞思冕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伸出右手,往莫尽言裤子里探去:“哥来帮你。” 莫尽言全身一僵,赶紧制止住了俞思冕的手。 俞思冕心里有那么一点受伤,小莫居然拒绝自己!但是他并没有退缩,继续说:“不用害羞,只是帮你的忙,要不你也帮帮哥?”说着抓起莫尽言的手,按在自己的分身上。 莫尽言这下彻底被雷击中了,全身都不能动弹,连脑子都忘了怎么转了,俞大哥,他,他怎么会愿意这么做。 俞思冕看见他如此反应,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报复性地技巧地捉弄小莫尽言,缀缀地想:叫你分神,叫你不愿意! 莫尽言的脑袋一下子变成了浆糊,所有的感官都被俞思冕的手调动着,他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体,长大了嘴呼吸,呻吟也伴随着呼吸溢了出来。 俞思冕将他的身体扳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干脆地将他的裤子褪到了膝弯处,将他的身体拉过来,与自己相贴。俞思冕的裤子也随即被褪下去了,赤裸的下体相贴,那种细滑火热的触感令两个人都禁不住呻吟出声。 俞思冕情不自禁地吻上莫尽言,轻轻地啄着那微张的唇,手也毫不迟疑地在莫尽言的硬挺上撸动。过一会觉得躁火难解,干脆将两个人的合到一起,张开五指开始照顾两个小家伙。 然而一只手根本握不来两根枪,俞思冕再次将莫尽言的手拿过来,将他也按在两根枪上:“小莫,一起来,帮帮哥。”那声音略带了些哀请。 莫尽言听得情动,不再将手拿开,开始轻轻地撸动起来。 俞思冕如一只狮子一样从喉咙中发出轻吼,他分身忍不住往莫尽言手中抽送,想要求得更多的刺激。 莫尽言瞬间领悟过来,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他原先只能被动地承受俞思冕的抚摸,现在得了他的启示,也开始朝对方身上冲刺起来。 快感如潮水般涌过来,两个人舞动着最原始的旋律,在一片欲海中沉下去,又浮上来,反反复复,沉沉浮浮,如在云端飘飞,又如在海底遨游,最后,快感终于达到巅峰,眼前仿佛一片花海突然绽放,那是人间最极致的美景,也是人生最极致的快乐。 两人攀着对方的腰,刎颈相交,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神都微微有些涣散,在高潮中回味良久。 俞思冕先回过神来,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准了莫尽言的唇,一下一下珍惜而深情地吻着,这个吻,不带情欲,只有浓浓的爱意和怜惜。 莫尽言在他的吻中醒过神来,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好一会儿,他终于试探性地伸出舌头去回应,莫尽言狂喜不已,伸出舌头,去邀请对方来共舞。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来,俞思冕难得见到这么乖顺的莫尽言,忍不住又在他唇上轻啄了几口。 “小莫,跟哥在一起吧?”他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再次提出了请求。就算是庄许和小莫有什么,这也没什么,庄许不在了不是么,余生只要他一直陪着小莫就够了。 莫尽言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答。 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占据了俞思冕的心灵,这种情况下,小莫居然都不愿意答应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俞思冕听见自己这样问。 过了好一会儿,莫尽言带着鼻音说道:“俞大哥,给我一点时间。” 俞思冕呆了一下,也许是他还需要时间来忘却庄许?没关系,再等等吧,生死都熬过去了,还怕熬不过时间吗?“好,哥等你。” 方才的激情,让两个人都出了一身薄汗,俞思冕将两个人的中衣都除下来,用裤子擦除了两人身上的体液,全都扔在了床下,反正初一一早从里到外都是要换新衣裳的。就这么光着身子并排躺着,不敢再贴近,否则这一晚上都不要睡了。 临睡前,俞思冕伸出左手,抓住莫尽言的右手,与他十指交叉,紧紧扣在手心里,这才合上眼,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俞思冕比莫尽言还起得早,他早早就去打了桶热水,来给莫尽言擦身子。因为大年初一不能洗澡,据说这样会将好运和财运洗掉。莫尽言见他搓了帕子给自己擦身子,脸红得跟红灯笼一样好看。看得俞思冕忍不住偷吃了两口豆腐。 俞思冕对现状其实也算满意,莫尽言虽然不能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但是对肢体上的一些亲昵举动却不怎么拒绝。他的反应很青涩,完全是个雏儿的反应,这让俞思冕很高兴,就算是他与庄许有点什么,起码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 擦完身,俞思冕将自己带来的新衣裳一件件给莫尽言穿上,从头至脚全都装扮一新。莫尽言穿戴好,站在那儿羞涩地笑着,有点不敢看俞思冕。 俞思冕看得眼珠都错不开了,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莫尽言这么一穿,实在是好看极了,比那些王侯贵胄家的王孙公子们都出色。简直是英俊潇洒,风华绝代。“真好看!”俞思冕由衷地赞叹。 莫尽言的脸又红了,其实俞思冕才是真的好看呢。他今天也是盛装打扮,头戴白玉冠带,身着藏青云锦袍,足蹬皂靴,整个人显得气度非凡。再配上他丰神俊朗的面容,让人看得小心肝怦怦跳。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正在忙着做早饭的陈平生和陈良都禁不住呆住了,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对璧人啊,一个俊朗无双,一个英俊潇洒,简直要晃花人的眼。 陈平生开口笑道:“知道的是今天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今天要去娶亲呢。” 莫尽言尴尬笑道:“陈哥真会说笑,这不是过年嘛,俞大哥非让我穿新衣裳。” 俞思冕接话:“新年本来就要穿新衣裳。” 莫尽言小声地嘟囔一句:“又不是小孩子。” 俞思冕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含笑望着他。 陈良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心下却暗忖,这莫尽言虽然是个男子,却比许多女子都长得貌美,难怪自家大人一直念念不忘。若是个女子,这等人物配了大人,倒还真是登对,可惜是个男子。不过既是大人喜欢,是男子又何妨,这样的人物,也配得上俞大人了。闽地的契兄弟风俗日盛,陈良倒也觉得这等事实在稀松平常。 其实陈良倒是误解俞思冕了,当年的莫尽言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少年,眉眼还没完全长开,跟现在的英气逼人相去甚远。俞思冕念念不忘,是因为自己拒绝而差点完全错失,感情在思念中日益丰满,直至再见面后终于薄喷而出。他哪里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纠葛。 门外一片洁白,莫尽言欣喜地跑到外面:“真的下雪了!”福建地处南方,是很少下雪的。莫尽言对雪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像这样三寸厚的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情况,还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他回过头对跟上来的俞思冕笑道:“俞大哥,下雪了呢。这么厚的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说着忍不住用手团了一团积雪,捏成了一个雪球。 俞思冕看他跟个孩子似的欢喜,想着若是去了北方,见到几尺厚的大雪,这孩子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呢。“以后有机会去北方过冬吧,年年有雪,而且还非常厚,人可以在雪上打滚儿呢,还可以在冰上溜冰。” 莫尽言听得满心向往:“那是不是很冷?” “比这里冷。但是没这么多雨水,反而会觉得好过一些。”俞思冕笑着解释。 突然,一个黑色的物件扑到了洁白的雪地上,定睛看去,居然是许哥。许哥到了冬天也怕冷,莫尽言给它在走廊下的避风处做了个窝,铺上了破旧的棉布和鸭羽,非常暖和。许哥很喜欢,每天傍晚就早早地缩进去了。 这是许哥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它还不认识雪,所以没敢出去。此刻看见莫尽言在院子里团雪球,知道是无害的,便扑了上去。爪子落在软绵绵的积雪上,深深地陷了进去,吓得许哥啁啁大叫。 “许哥。”莫尽言看得哈哈大笑,“来。” 许哥展开翅膀,扑扇着往莫尽言身上飞来。就在许哥落上胳膊的一瞬间,莫尽言瞥见了自己簇新的衣服,下意识地收了回来,许哥落了个空,差点栽在地上,俞思冕眼明手快,一下子捞住了正在下落的许哥。 许哥不满地啁啁大叫了几声,主人居然将手收回去,不愿意接它。 莫尽言尴尬地笑了两声,从俞思冕手里抱过许哥,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许哥的爪子是十分锋利的,而且还常落在树干上,上面时常沾满了泥灰,所以莫尽言的衣袖上总是沾满了灰尘和挂掉的棉线。今天穿了新衣服,还是俞思冕送的,实在舍不得被许哥弄坏了。 俞思冕自然是理解莫尽言的心思,心下自然是高兴的,但又知道他疼爱那只雕,便道:“小莫,没关系,让它落吧,抓破了也没关系,哥再给你做。” 莫尽言挠一挠后脑勺,羞涩道:“不用再给我做了。今天不让它落,过了今天再说。”起码穿一天新衣服吧。 55、第五十五章惊变 这个年过得十分惬意,除了陈平生有一两个亲戚要走,其他三人都无亲友可访,也无案牍劳神,得了几天真正的休息。 俞思冕不愧是做官的,变着法子将莫尽言这几年的经历和遭遇都问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莫尽言有意要隐瞒的,其他的都知道了。 他心疼小莫,年纪轻轻,就将人生的悲哀愁苦全都尝了个遍,还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他默默地记在心里,从此以后,再也不让小莫吃苦受累、孤身一人,自己要做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俞思冕的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临回去头天晚上,俞思冕抱紧莫尽言,四肢交缠,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恨不能将人镶嵌到自己身上去:“小莫,跟我一起回去吧。” 莫尽言不回答,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或兄弟,也犯不着每晚为对方纾解冲动,但若是做契兄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实实在在的。 他内心里觉得很不好受,觉得这样对不住俞思冕,明明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却并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俞思冕,到底还是贪恋那份温柔和爱恋吧。 莫尽言将脸埋在俞思冕胸前,用力回抱着俞思冕,仿佛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温情和甜蜜了一样。 这一夜,两人之间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发疯般啃噬着对方,在彼此身上留下痕迹,仿佛末日的狂欢一样,抵死缠绵,直到两人精疲力竭,什么都射不出来,才在一团混乱中抱着对方沉沉睡去。 第二天,莫尽言含着泪将俞思冕送了一程又一程,然而十里长亭终有尽头。俞思冕终于跨上马:“小莫,哥等你来。” 莫尽言红着眼圈点头:“嗯。” 俞思冕道:“要记得给我写信。” “好。” “你若是不来,我就去找你。”俞思冕坐在马上回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莫尽言,这一次,天涯海角都要寻他回来。 莫尽言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我会来。俞大哥你慢走,路上小心。”说完赶紧转过头去,害怕俞思冕看到自己的眼泪。 俞思冕真想将这人拉上马来,就这么带着走了。但是他咬咬牙,双腿一夹马肚子,打马追上已经离去有一阵子的陈良。跑出好远,还不忘回头大声说:“小莫,一定要来。” 莫尽言的眼泪唰地如决堤般淌了下来,回过头去,风带着俞思冕,只余下一道淡淡的飒爽的背影,在模糊的泪眼中变成黑点,最后消失。 俞思冕做梦也想不到,莫尽言不能答应他一起去的原因,还跟自己有关。 年前缴获的那三艘大船,正是莫尽言答应帮关龙飞做的。然而才刚做好,水师官兵就来了,白捡了三条大型海船。这船是莫尽言结合海船和战船的特点,设计的商战两用船,水师缴获去,正好可用来做战船。 关龙飞为这三条船的折损遗憾不已。莫尽言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对水师有着特殊的感情,更何况现在还是俞思冕的水师,别说白送三条船,就是三十条,他也不会皱眉头。只是这么一来,就得重新为关龙飞另外造船。 莫尽言在俞思冕离开之后,还在家逗留了数日,无他,只是留恋俞思冕残留的气息。每天晚上睡在床上,嗅着俞思冕的气息,想着那几夜的疯狂,便忍不住兴奋情动。抱着枕头,蹭着被子,想象俞思冕深情又略粗重的抚摸,便止不住要释放一回。 他们住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几乎算是夜夜笙箫了,如此快半个月下来,陈平生发现莫尽言的眼睛下面有了青黑色,便问:“小言,你最近睡不好?” 莫尽言不照镜子,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太好,矢口否认:“没有啊,睡得很好啊。” 陈平生将信将疑:“我看你眼下泛青,精神不太好。” 莫尽言的脸红了一下:“我没事。陈哥,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去罗川吧。”他怕越待下去就越不想走了,但是欠着关龙飞的人情和船都要还的,得早点回去还清了,好找个机会同关龙飞说离开吧。 因为上次在南f岛造船被官府查获了,这次船就不能在南f岛造了,关龙飞将造船的地点选在了东番。东番去福建之东三四百里之遥,是一个非常大的岛屿,岛上多披发文身的蛮夷土著,气候温暖宜人,岛上多良木,尤其还不在天朝管辖范围之内,是最佳的造船场所。 东番尚未开化,仅由土著头目统领,与外往来不多。前朝时海贸发达,东番倒常作为航海中转点,为各国商人提供栖息地,后天朝禁令海贸,东番的中转作用逐渐消失,只有南下的倭寇、走私的海商以及海盗们偶尔在此停留。 关龙飞因为海上走私的缘故,常在东番补给、晒货,还在此地设了仓库,与当地土著头目关系非常友好。所以让莫尽言来此造船,倒是再安全不过的所在,只需提防倭贼的侵袭即可。 莫尽言被关龙飞送至东番岛,发现原来碧海之涯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是不是再往东去,真有小时长辈们说起过的神仙居蓬莱岛之类的所在? 面对言语不通、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土著,莫尽言头一次有了背井离乡之感,以前尽管也会离开陆地到海岛或海船上生活数月,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这一刻,莫尽言无比思恋俞思冕,他这么一走,起码要三月之久才能返回,俞思冕得不到自己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然而既来之则安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尽快将船造好,才能早日脱身。 关龙飞虽然没有强制让他来东番造船,但是造船是他一早就应承了关龙飞的事。上回丢船的事,关龙飞知道责任不在莫尽言,但是他对大船的需求十分迫切,以至于莫尽言倒是不好意思拒绝他来东番造船。 莫尽言看着那成堆的早已风干好的木材,不禁感叹原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想来关龙飞打算造大船,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筹备了起码有数年之久,而莫尽言恰好就成了这股东风而已。 春日本来是不太适宜造船的季节,因为雨水太多,木材容易受潮膨胀,船造好后容易变形。但是关龙飞着急,已经顾不上这些小细节了。而且他们仿佛得了天助,这个春天,雨水并不十分充盈,潮湿天气不多,对木材的影响并不大。 三个月的时间,莫尽言没日没夜地一口气造了八艘大船。当然,这是得助于二十多名木匠和船匠师傅们的帮忙,还得益于关龙飞事先就备好的造船良木,否则三个月的时间,连风干木材的时间都不够。 这八艘大船,几乎集结了莫尽言所有的智慧和心血,他将福船和战船的形制结合起来,发挥出海船的最大优势,既能装载最大量的货物,又能承受最大的风浪,还能够在对敌作战时灵活应变。 莫尽言对自己的这次作品是相当满意的,恨不能现在就将船开出去与倭船对抗,试试船的性能。但是船入水还需要一些时日,莫尽言离开福建已有三月之余,这期间音信不通,甚是想念俞思冕,不等船入水,便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但这之前,要等关龙飞来验收。莫尽言天天在码头上翘首期待关家的商船,然而迟迟未到。 一个下着霏霏细雨的早晨,莫尽言终于等来了关家的船。然而来的并不是大船,而是一艘半大的船,这船莫尽言见过,但是甚少见关龙飞让它出海,因为船太小,不适合风浪颠簸。莫尽言无法想象这船是怎么横渡这辽阔海面,从福建漂到东番来的。 船一靠岸,俞思冕发现从船上下来的人居然是陆赛虎。随同陆赛虎一起来的,居然还有数名女眷和孩子。 这让莫尽言更加惊奇了,海船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船上是不允许有女人的,否则会触怒海神,引起海难。但这一次船上居然有四五名女眷,可见是情况紧急,出了大问题了。 莫尽言迎上去:“陆二哥,关大哥呢?”关龙飞蹭为了表示信任,要与莫尽言结拜把子兄弟,莫尽言不愿意高攀,但是在称呼上却改了口,以兄弟相称。 陆赛虎脸色非常憔悴,对着莫尽言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头去搀扶几名女眷:“三弟,这位是大哥的母亲关老夫人,这位是大嫂,这位是你二嫂。” 莫尽言从未登门拜访过关家和陆家,并不识得几位女眷,此时听陆赛虎一说,便有些吃惊,他怎么将女眷全带出来了,想来是出了大事了。赶忙过来行礼:“见过老夫人和二位嫂嫂,这一路上想必受惊不少,赶紧去休息。”说着上来搀扶老夫人。 几位女眷何曾受过这等颠簸之罪,早已晕得不分东西南北、吐得面无人色了,精神萎靡不堪。莫尽言安排了几个土著仆妇照料她们休息去了,这才匆匆来找陆赛虎问情况。 一问,便惊了一大跳,原来前一阵子关龙飞打算在夏日季风到来之前,装着数船货物南下去吕宋、爪哇、占城、身毒等地贸易,因为定期要向各地的番邦领主打点一番,这一次关龙飞本人也随行一起去了。 没想到刚出发不多久,便被官府的巡防船只发现了。以往巡防船数量少,遇到大型走私船队也是莫可奈何的,但是这次关龙飞运气实在不好,遇上了一只大型巡防战船队,似乎是几个千户所联合出防,官船数量远超过关家船队,所以便被包抄了个干净,没有一艘漏网,十条商船,在反抗过程中被撞沉了两艘,余者全都被俘获了。 关龙飞也没能逃出来,只来得及放飞了信鸽。陆赛虎接到消息,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便赶紧安排好关家的一切,带着女眷孩子逃往东番。 莫尽言听得呆了半晌,最后心里涌上一个念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关龙飞逍遥法外这么多年,靠着走私和打劫其他商船发家,虽然利益丰厚,但总归还是太铤而走险,一旦失手,便几乎没有挽回的可能。 “陆二哥,明天我要回福建。”莫尽言下了一个决定。 陆赛虎唬了一跳:“我还打算将大哥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托付给你,我回去想办法救大哥的。” 莫尽言道:“二哥你可有什么熟人在官府?” 陆赛虎摇摇头:“没有。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肯定就能办事。” 莫尽言苦笑道:“那不如我回去吧,我正好有朋友在官府当差,去打听一下,没准会有救关大哥的门路。”这事应该是归俞思冕管的。 陆赛虎喜出望外,抓紧莫尽言的胳膊:“三弟此话当真?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莫尽言道:“听闻是在镇东卫指挥府当差,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他自然不会说是镇东卫指挥使,这么一来,俞思冕不就成了关家的仇人了。 陆赛虎立即点头道:“卫指挥府的人,那一定就是有门道了。三弟你明日就启程,回去后,去罗川的卫平镇找小嫂子,她那处有银子,你托朋友办事,总还是要打点一下上下,没有银子是不行的。” “小嫂子?”莫尽言有些不明白。 陆赛虎道:“小嫂子是关大哥的妾室,本来这次我是要将她也带过来的,但是她不肯来,又说她讨厌坐船,还要去想法子救大哥,死活也不肯来,我只得留她在老家了。你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去救大哥。我也没法子,只好安排他们母子另外搬了个地方。你到了卫平,便去那里找她。”说完告诉了莫尽言一个地址。 莫尽言听了觉得惊奇,关龙飞的妾,听起来是个颇有胆色的女子,虽然是个妾,但从陆赛虎的神情言谈中,并没有半分看轻的态度。莫尽言便起了好奇之心,虽然不用花什么打点银子,但也想去见识一下这位小嫂子了。 56、第五十六章故人 “陆二哥,我有个要求。这些刚刚完工的船,本来最好还是等一些时间下水才好,只是现在情况有变,我要先开一艘船回去。”莫尽言提议道。 莫尽言原来那条船,还是小了点,没遇上风浪,还能勉强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但若是碰上大风浪,十有八九是要翻船的,这季风马上就要来了,可不能冒这个险。 陆赛虎常在海中往来,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的,遂点头同意,让一艘新船先下水。虽然会影响到船的使用命,但若是关龙飞没救出来,这些船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呢。 莫尽言带着许哥踏上了归途,同行的还有陈平生和那些木匠、船匠师父,他们都是关龙飞花了大价钱从福建请来的,船造好了,也是该送他们回去的。因为人力有限,只好又麻烦这些师傅们充当了一次水手。 新船第一次试水,莫尽言却没有半点兴奋感,前路一片惨淡愁云。他不能确定,是否能通过俞思冕救出关龙飞。 他私下觉得,关龙飞虽然做的是走私的买卖,偶尔也会打劫其他海船,但是绝对不是罪不可赦的,因为他们从不滥杀无辜的人,被打劫的船只中,不少都是倭船。在抗倭一事上,关龙飞出力是不少的。如果论功行赏,他的功也是可以抵消他的过的。 只是俞思冕有他的立场,他是朝廷命官,断不能纵容违法乱纪者的存在吧。自己若是去求情,那就摆明了和他是对立的立场,这让他怎么想自己,他会同意放过关龙飞吗?会不会连自己都要抓起来呢?就算是不抓自己,那必定也会是失望之极吧。想到这里,莫尽言打了个哆嗦,跟俞思冕对立,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莫尽言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关龙飞不能不管,先不说他待自己如兄弟,就凭他平日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不遗余力地打击倭寇,自己也不能对他置之不理的。 但是他也不想与俞思冕成为仇敌,那是他最依赖最信任的人,他宁愿自己难受百分,也不愿意他为难一分。可是,如今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返航的日子里,他每日坐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那些变幻无常的云彩,常常一发呆就是一个时辰。想关龙飞的事,最主要还是想俞思冕,想自己和俞思冕在一起的点滴,想那些在一起的甜蜜时光,虽然短暂,却如春阳一样温暖,直抵人的灵魂深处。 莫尽言承认,自己心中,那个天平更偏向俞思冕一些,他愿意在俞思冕心中保留一个美好淳朴的自己,而不是一个与他敌对的海盗。 莫尽言迫切想见到俞思冕,但又害怕见到他。他怀着矛盾的心理,在一场没有结局的心理拉锯战中,终于到了目的地。大船停靠在一个无名的小岛边,不敢驶入巡防线以内,也不敢去南北f岛,大船的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一行人趁夜,扮作渔民,划着小船悄悄地靠了岸。造船的师傅们早就在陆赛虎那里领了工钱,靠岸之后,立即便分散了,大家都知道利害,在东番造船的经历就只能烂在肚子里了,否则会引来牢狱之灾甚至杀头的死罪。 莫尽言和陈平生划着一条小船,并不靠岸,沿着海岸线慢慢划进闽江口。朝廷虽然禁海,但是闽江口的海却是没法禁止的,江与海的界限,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 “小言,咱们现在去哪里?”陈平生看着莫尽言。陈平生听他说起过,造过这批船后,他要跟东家关龙飞告辞的,现在东家都被抓了,若是一心要走,也就没有告辞的必要了。 莫尽言道:“我们还是去卫平找关夫人吧,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试一试救东家。他待我们不薄,我们也不能不义。” 陈平生点点头,默默地摇动着船桨,将船往卫平镇划去。莫尽言在船后摇着橹,许哥安静地立在船乌篷上,闭着眼睛休憩。五月的夜风不带寒意,也不见燥热,非常宜人。 莫尽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看天色,离天明还有将近两个时辰的样子,开口道:“陈哥,咱们靠岸休息一下,天亮了再去拜访。” 陈平生早就累得疲惫不堪了,不过跟着莫尽言之后,他便习惯性地听从莫尽言的安排,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长莫尽言近十岁,但莫尽言的见识和胆识都远胜过自己,果敢又有魄力,因而便将做决定的事都交给了莫尽言。 天亮之后,两人钻出船舱,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冉冉升起,霞光将墨蓝的海面染得跟天际一个颜色,绚烂夺目。 一只孤独的海鸟自远处飞来,扇动了两下翅膀,轻轻地滑向莫尽言的小船。只听得啁啁叫了两声,原来是许哥,莫尽言伸出胳膊,接住了吃得饱饱的许哥,伸出手指,在许哥的脖子下轻轻刮了刮,许哥闭上眼,享受着主人的抚慰。 莫尽言将许哥的羽毛理了理,将它放到船篷边上站着,许哥满两岁了,早已成年了,该找个伴了。 “许哥,你要是找得到伴,就去找个伴吧。”莫尽言轻轻地说。 许哥咕咕了轻叫了两声,挪了挪爪子,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陈平生从船那头转过身来:“小莫,将船划过去些,好像有条大鱼。”他们临睡前下了一次网,这个时间正好收网。扮作渔夫,总要做个样子,再者确实也是很久没打渔,想试试手。 “哦,好。”莫尽言将船撑过去一点。 陈平生拿着网兜,熟练地往水里一操,便捞上来一尾五六斤重的刀鱼,陈平生笑逐颜开:“嗬!果真是个大家伙。” 这江海交界处,江鱼与海鱼混杂,种类与数量都不少,所以捕捞的渔民极多。他们所在的新田镇离入海口有点距离,倒是从未来过此处,陈平生天生是个渔夫,这次到了江海口,颇有点如鱼得水的乐趣。 莫尽言看着陈平生乐滋滋地收着网,心里颇有些歉意。陈平生天生就该是过这种平静生活的人,每天打打鱼种种地,无风无浪地过这一生。 因为自己,他也走上了这条朝不保夕的道路,这让莫尽言有了一些罪恶感。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一定要同关龙飞辞行了,到时候让陈平生去做点小本生意吧。 “好了,网收好了,我们这就去卫平?”陈平生将渔网拎起来,甩了几下水,将网铺在船篷上晾晒。 莫尽言回过神来:“嗯,好,这就出发。” 卫平镇是个临海小镇,有一个不算浅的海湾,以前也是个小海港,一些中小船只可以出入此处,是以前朝时这里还是个比较繁华的小镇。后来随着禁海令的颁发而没落了下来,除了近江海打渔的渔船,别的船只却是难得一见了。 莫尽言将小船靠了岸,同陈平生提着早上新打的鱼,上得岸来。许哥飞身上了莫尽言的肩膀,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路人,也接受着路人的行注目礼。 莫尽言根据陆赛虎告诉自己的地址,一路打听过去,在镇西头的一户院门前停下了:“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个院子与临街的其他院子是连成一片的,不过却是最边上的一户人家,往那头便是菜地和农田,此际万物生机勃勃,满目翠绿,入目煞是清凉,倒是一个好所在。院门上过年时贴的秦琼尉迟恭门神还有着未全退去的残红,下面一截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孩子给撕掉了。 莫尽言扣了扣门环,不多时里面便响起了一个女声:“谁啊?” 莫尽言答:“卖鱼的。” 里面过了片刻才有人回答:“稍等片刻。”才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过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老妪,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你的鱼怎么卖?” 莫尽言压低了声音问道:“府上可是姓关?我是关爷的朋友,前来拜访关夫人。” 那个老妪吃了一惊,连忙打开一扇门:“进来吧。我看看你的鱼怎么样。” 莫尽言和陈平生跟着进了门,老妪将门重新关上了,走过来带路:“两位这边请。”这老妪是关家的老仆妇,陆赛虎临走之前,将关家的下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两个忠诚的仆妇和粗使丫头下来照顾小夫人。 莫尽言和陈平生在小厅里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只有四间房子,厅堂里正对着院子,院子不大,靠墙边的竹f上晾着一些小儿的衣服。 一个丫鬟端了两杯茶水上来。莫尽言对丫鬟道:“姑娘,我这里有早上打的一些鱼,你拿去收拾了吧。” 丫鬟有些迟疑,不敢接。 莫尽言笑道:“我这是顺道打的,并不是特意买的。我与你家关爷是极熟的朋友,我们之间不拘这些小节的。” 那丫鬟这才接了过去,福了一福:“那就谢谢二位了。” 丫鬟提着鱼篓走了。莫尽言又稍等了片刻,先头的那个老妪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从隔壁的房间跨了出来,一面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小夫人,客人在这里。” 莫尽言站起身来,正待行礼,却发现老妪身后的女子迈门槛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磕了一下,猛地往地上扑去,连忙跑上去扶住了对方的胳膊。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了手臂:“小言,是小言吗?” 莫尽言一下子石化了,这个声音,不是出现幻听了吧?尽管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但是这声音他从小听到大,是不可能认错的,他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芸姐姐?!”不自觉间,喉咙已经哽咽了。 聂芸抱着莫尽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面哽咽着说:“是我。小言,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妪怀里抱的孩子一见母亲哭,便哇哇大哭起来。老妪对这一幕显得十分吃惊,她一面安抚手里的孩子,一面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这个小夫人从来都是很冷淡的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这个男人这么失态,这人到底和小夫人什么关系。 莫尽言此刻已经是成人的体魄,高大挺拔,聂芸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他一面垂泪,一面还惦记着男女身份有别,赶紧将聂芸搀起来,扶坐到椅子里:“芸姐姐,坐下说。别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在此处?” 聂芸哭了好一阵子,拿着手绢擦拭了一下眼泪,止住抽噎,睁大泪眼打量莫尽言,并不答话,只是双手合十,抬头向天:“没想到小言还活着,真是谢谢佛祖。”转过头来拉住莫尽言的衣袖问,“小言,我去让人打听,均是说你已经不在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57、第五十七章叙旧 老妪抱着正在啼哭的孩子过来:“小夫人,小公子要你呢。” 聂芸这才察觉到自己儿子正在啼哭,连忙伸出手去从老妪手里接过孩子,放在怀里熟练地颠了颠,伸手拍着孩子的背,哄了几声,那孩子很快不哭了,抽抽噎噎的,开始偷眼打量着莫尽言。 聂芸这才想起来介绍:“乳娘,这是我老家的表弟,当年倭乱我以为他也遇害了,没想到老天可怜我们,让小言还活着,而且居然还能相见。” 乳娘满脸的戒备神色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是表舅爷,表舅爷万安。” 莫尽言欠了欠身:“乳娘客气了。” 聂芸又将自己手里的娃娃递给莫尽言:“鸿儿来见过舅舅。” 莫尽言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个孩子:“芸姐姐,这是你儿子?”小孩子只有一岁多的样子,浑身软乎乎的,莫尽言生怕自己一个抱不住,摔着了孩子,抱得小心翼翼的。 那孩子居然也不怕生,就那么随莫尽言抱着,显然很喜欢亲近成年男子,大约是他爹不常在家的缘故。 聂芸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是啊,他叫鸿儿,一岁半了。” 莫尽言伸手从怀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个小银元宝来,这还是关龙飞给他的。他将元宝放倒鸿儿的小手里:“鸿儿拿着玩,舅舅不知道你,没准备什么好礼物。”孩子的见面礼,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 聂芸也没有拒绝,任由儿子拿着银元宝把玩,一边哄着儿子,一边问莫尽言这些年的经历,却绝口不提自己的经历。 莫尽言一面答着话,一面细细打量聂芸,她身着藕荷色罗裙,发髻绾在脑后,作妇人打扮。面容有些憔悴,但此刻的精神却极好,大约是见到自己的缘故。只是额角处有一块醒目的伤疤,已经变成了浅白色,看样子是有些年头的旧伤了,让她原本的美丽有些折损,不过看来她也并未多加掩饰,任由那疤痕敞露着。 “芸姐姐,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莫尽言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聂芸本来已经破涕为笑的脸僵硬了一下,用手抚了一下额角,苦笑了一下:“撞的。” 莫尽言看着那个伤疤,过了这么久依然这么鲜明,可见当初用力之狠,肯定是没想让她活,是谁这么狠心?“芸姐姐,谁撞的你?”莫尽言的面色不由得充满了怒气。 聂芸愣了一下,才笑道:“不小心撞的。不是没事了吗?不用介意。小言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做饭。”说着就站了起来,从莫尽言怀里抱过鸿儿,放到乳娘怀里,“乳娘照顾一下鸿儿,我亲自给言弟做饭去。小言你等等啊,很快就好了。” 说着不等莫尽言反应过来,便匆匆跨出门去了,留下莫尽言一脸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刚才还在叙旧呢,似乎话还没说完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莫尽言回过头来看乳娘,她抱着鸿儿,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莫尽言。 莫尽言便问道:“乳娘,你知道芸姐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乳娘摇摇头:“小夫人从来没提起过,公子也没说过,我只知道她来我们家的时候便有伤了。”乳娘不是鸿儿的乳娘,其实是关龙飞的乳娘,在关家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她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家的?”莫尽言急切地问。 乳娘想了想:“三年前来的,当时也是这个季节,我家公子迎娶的小夫人。” 莫尽言想了想,时间上稍有一点出入,不过也不大。芸姐姐是被倭贼掳走的,最终却在罗川出现,还成了关龙飞的妾室,这其中的曲折,恐怕只有聂芸和关龙飞知道了。 他真没想到世界会这么小,自己一直以为凶多吉少的芸姐姐,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跟关龙飞有关系,是关龙飞救了芸姐姐吗? 莫尽言满腹狐疑,心里将各种可能都推算了一遍。直到陈平生推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来:“啊?陈哥,什么事?” “这、这小夫人是聂大夫的孙女聂姑娘?”陈平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莫尽言。 因为两个村只隔着一条江,陈平生以前在江边看到过很多次去洗衣服的聂芸,对美丽动人的聂芸不知道有多倾慕,虽然知道只是癞蛤蟆倾慕天鹅,不可能有结果的,但也止不住倾慕和爱恋。后来知道聂芸被倭贼掳走后,心下既难过又痛恨,却万万没有料到还会有再见到的一天。 莫尽言点点头:“嗯,是我芸姐姐,真的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且就在这里。”莫尽言几乎喜极而泣。 “真没想到会是聂姑娘。”陈平生已经呆了,喃喃地说,“那她现在是关爷的夫人了?” 这个问题莫尽言没有亲口跟聂芸求证,但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嗯,应该就是了。大概是关爷救了芸姐姐。” 陈平生感慨道:“真没想到啊,这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巧的事。” 莫尽言随口接道:“是啊!”他一直以为聂芸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这世上的事还真奇妙。他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在别人印象中也是死而复生的人,带给人震撼完全不亚于今日聂芸带给他的震撼。 莫尽言和陈平生互相感慨良久,直到聂芸端着饭食回来,他们才中断话题。 莫尽言吃着聂芸亲手做的菜,那久违的熟悉的饭菜味道,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落,却又忍不住开心地咧嘴笑。 聂芸看着他又哭又笑的表情:“怎么了,小言?”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真没有想到,还能吃到芸姐姐亲手做的饭菜。真是太好了。” 聂芸也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真是天可怜见,让我们姐弟还有相见的一天。我也没想到,会有再给你做饭的机会。有机会要去拜谢你的救命恩人才是。” 莫尽言停止了咀嚼,艰难地咽下了那口饭,垂下眼帘说:“庄大哥已经死了,死于倭贼之手。” 聂芸替莫尽言夹菜的手一抖,筷子上的菜掉到了桌上,一字一顿地说:“又是倭贼!”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莫尽言从几个字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莫尽言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聂芸的神色,她面无表情,眼圈微红,嘴唇紧闭,牙关咬得死紧,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 莫尽言原本想追问一下聂芸被掳后的情况,但是此刻却有些不敢问了,聂芸被抓后经历了什么,恐怕是她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的。这种事,恐怕只有等她自己亲口来说了。 聂芸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给莫尽言夹菜,一面却竭力装出笑脸来:“不提扫兴的事,吃饭先。” 莫尽言默默地吃着饭,心里却难过得不得了,芸姐姐也是个命苦的人,从小也失了爹娘,跟着祖父长大,还未出阁姑爷就没了,忍受着各种流言蜚语,最后还被倭贼害得家破人亡。 自己虽然命苦,但终究是个男人,可是芸姐姐却是一个连谋生能力都没有的弱女子,如今委身在关家做妾,就算是关家家大业大,却也到底只是个妾。而且如今,关龙飞还前途未卜,她往后还能指望谁呢?自己,还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莫尽言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关龙飞来,哪怕是与俞思冕对立。想到这里,莫尽言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有一股酸楚感自心底强涌而上。 吃过饭,莫尽言对聂芸说:“芸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聂芸看了看屋子,对乳娘说:“乳娘,你带着鸿儿出去走走吧,鸿儿喜欢在外头玩。” 乳娘大概知道今天来的这两位是为自家主人而来,认亲只是意外,便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出门去了。 陈平生也很有眼色:“我也出去走走。” 丫鬟收拾好碗筷去厨房忙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莫尽言和聂芸。 莫尽言开门见山:“芸姐姐,你与关龙飞是什么关系?” 聂芸抿了一下耳边的发,有些羞涩地说:“他是我的夫君。小言你也认识我夫君?”说罢又喃喃自语,“是了,你若是不认识他,怎会找到我这里来。只是这也真是太凑巧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莫尽言笑了一下道:“去年刮飓风的时候,我被刮到了南f岛上,在哪里碰巧遇到了关大哥。后来他邀我到船队中帮忙,我就去了。没想到关大哥就是救了芸姐姐的人,这么说起来,倒是一家人了,天下还真是有这么巧的事。” 聂芸放在袖子下的手抖了一下,关龙飞是做什么的,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初若不是关龙飞打劫倭贼的船队,自己恐怕此时早已成为一缕幽魂了,但尽管如此,也掩饰不了关龙飞作为海盗的事实。 莫尽言说是关龙飞请他帮忙,这其中肯定是关龙飞做了什么让他无法拒绝的事,关龙飞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最懂得揣测人心,把握别人的弱点,让你无法拒绝。当初自己一心求死,不也是他几句话就让自己咬着牙活下来了。也幸亏活了下来,才有了可爱的鸿儿,还见到了小言。 想到这里,聂芸苦笑了一下:“我明知道他做的是犯法的勾当,但是却没有劝阻过。如果当初不是他私自出海,怎会救下我?况且他一直都在为我、为我祖父以及死去的乡亲杀贼报仇,我不拦阻他,只是为他担忧,没想到底还是出事了。他这次身陷囹圄,不知道还能不能囫囵出来。”说着痛苦地伸手掩面。 莫尽言看着聂芸,非常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知道这事非法的勾当,却也忍不住去做,只因为可以报仇雪恨,可以为当地的百姓减少一些伤亡和损失。纵使力量微弱,但是去做了,就能让自己心安。 “芸姐姐,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出关大哥的。”之前想救他,是出于道义,现在要救他,也是为了聂芸母子。况且他一直认为,关龙飞绝对罪不至死。 聂芸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小言,你有办法?” 莫尽言有些不敢直视聂芸的眼睛:“芸姐姐你还记得俞思冕俞大哥吗?” 聂芸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个男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却是关龙飞之外唯一令她心动过的人。 58、第五十八章捆缚 莫尽言轻声道:“俞大哥他并非是茶商,而是朝廷官员,现在他就在镇东卫任卫指挥使。关大哥的事,应该就是属于他管的。” 聂芸吃惊地张大了嘴,她虽然一直觉得俞思冕的气概非凡,但一直以为那是富家子弟的特质,真没有想到过他会是朝廷官员:“你跟他现在还有联系吗?” 莫尽言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聂芸不知道卫指挥使是个什么职务,便问:“他做那个什么指挥使,是多大的官,能不能救下我家夫君?” 莫尽言想了想,说:“咱们长乐,还有附近的连江以及福清,这一带的水师官兵都归他管。” 聂芸原本愁云惨淡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果真?原来俞大哥官职这么高,那我一定要求他救救我家夫君。小言,你带我去见他好吗?我要当面去求他。”说着抓住了莫尽言的胳膊。 莫尽言自然能理解她的激动,便安抚道:“我们先要打听好关大哥被关押在何处,这样才能同俞大哥说。” 聂芸连连点头:“对,对。我已经打听好了,夫君被关押在长乐。你没来,我也正准备去长乐打探一下。” 莫尽言有些吃惊地看着聂芸,原本以为她只是个闺阁女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干。“那这样,我们就直接去找俞大哥吧。”说完又迟疑地加了一句,“芸姐姐,这事还是由我先去跟俞大哥说吧。你先别着急,好吗?”毕竟俞思冕是官,他们是匪,聂芸若是要求他直接放人,一定会让俞思冕两面为难的。 聂芸点了一下头:“好,你安排我去见他就好。” 于是当天,莫尽言就动身前往长乐,聂芸带着乳娘和鸿儿跟着一起去。尽管聂芸不爱坐船,但为了赶路,她还是忍受下来了,比起自己身心的不适,她更担心自己夫君的安危,这种事,当然是越早救越好。 未时末刻,便到了长乐。莫尽言安排聂芸母子在福安街自己的院子里住下,原本莫尽言还想去探视一下关龙飞的。但是聂芸托的关系人告诉他们说,由于事关重大,上头下了命令,不允许探视。 莫尽言心里着急,让陈平生照顾聂芸母子,自己借了一匹马,当天便赶往福清。 福清卫指挥使衙署后的一个院子里,没有半点灯光,一片漆黑,院中一道黑影,似在泄愤一般,将一柄三尺长剑正舞得虎虎生风,如果此刻有灯光,定能看到一片寒光闪闪的剑花。 初夏的夜并不十分炎热,微风习习,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和竹叶清香,令俞思冕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自从正月与莫尽言别过之后,在元宵那天收到过他的一封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俞思冕派了人去长乐福安街的宅子寻访了无数回,得到的消息均是家中无人。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当初莫尽言说去一个恩人家帮忙,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家,现在自己竟然无从找起,变得极其被动,只能等他来找自己。 俞思冕原本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一向以冷漠理智闻名,但是在莫尽言的事上,却让他失去了理智和淡漠。他不止一次懊悔自己太过草率,明明已经失去了三年之久的人失而复得,为什么不把他抓在身边,却再次任他从身边溜走呢。 是自己太相信莫尽言,还是太害怕束缚得太紧他会逃开?俞思冕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患得患失了。 小莫,小莫,这次你要是再出现,我就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哪怕是你不情愿,恨我也好,我也要牢牢地将你缚在我身边。俞思冕对着漫天的剑花如是说。 俞思冕收了剑,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一把汗。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甚至还有马蹄声。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是小莫来了。 赶紧将剑随手一放,便跑去开院门。门外的陈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正准备敲门,不料敲了个空,因为门正从里面被拉开了:“大人。” “小莫来了?”俞思冕大声问。 莫尽言惊讶出声:“俞大哥。”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今天来啊,他怎么知道是自己。 俞思冕猛地扑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真的是你,小莫。你怎么才来?”说罢便拉着他往院子里走。 陈良在后面牵着马,呵呵笑道:“大人天天等你来,可算是到了。大人,莫公子,我将马牵到衙署的马厩里去,晚点再回来。”说着顺手将院门拉上了。 莫尽言听见陈良的话,总算是知道俞思冕为何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来了,敢情是天天都在等自己来呢,心下不由得分外甜蜜和愧疚。 就在门被陈良拉上的一瞬间,莫尽言便被俞思冕牢牢地抱在怀里了:“小莫,小莫,真的是你吗?你好狠心,怎么才来找我。” 莫尽言被勒得腰都几乎要断了,他没有挣扎,伸手回抱住了俞思冕的背,拼命地呼吸着他身上略带汗味的熟悉的气息,让人安心又沉醉,终于又回到这个人的怀里了。 俞思冕抬起一只手,扶住莫尽言的头,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唇,又狠又急地吻下去,似乎要将这几个月以来的思念和牵挂全都从他嘴里索取回来。 莫尽言只觉得血冲脑子,一下子变得晕晕乎乎的,腿脚发软,只能紧紧地攀附着俞思冕,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热情。 俞思冕最爱他这青涩的反应,只要自己亲近他,他就会变得乖顺无比,而且会全身心地沉醉在其中,让人特别有成就感,深深沉迷其中。 莫尽言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俞思冕压在自己身上,牙齿和手脚并用,正在努力除去双方之间的障碍。 莫尽言的全身都充满了血,变得红通通的,觉得羞涩无比,俞大哥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他哪里知道,他离开这么久,俞思冕的相思已经酝酿成灾了,这下人到了,又是夜晚无人之机,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备了,俞思冕会放过机会才怪了。 莫尽言感觉到俞思冕此刻正在自己胸前啃噬,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制止住他:“俞大哥,等等。” 俞思冕喘着粗气,有些受伤地看着莫尽言,尽管漆黑黑的,不怎么看得见,莫尽言还是想象出了俞思冕委屈的脸。 他无声地笑起来:“俞大哥,我很久没洗澡了。先让我洗个澡。”这是真的,今天之前一直都在船上,今天更是马不停蹄地赶路,根本就没时间洗澡。俞思冕这么爱洁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有好几天没洗澡,事后不定得多难受呢。 俞思冕低下头,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没关系,哥不嫌弃。” “可是我真的很久没洗澡了,脏。”莫尽言坚持道。 俞思冕笑起来:“小莫才不脏呢。” 莫尽言小声地说:“先让我洗个澡吧。” “好吧,谁让咱小莫也爱讲究了呢。”俞思冕不情愿地从莫尽言身上起来,不过经过刚才的对话,他的理智也稍稍回来了些,小莫已经回来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走了,夜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我去帮你打水。” “我自己来。” “躺着,我来,哥伺候你一回怎么了。”俞思冕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由分说将他按压回去,“很快就好了。” 俞思冕将厨房里厨娘准备好的给他用的洗澡水都倒了出来,搬了个大浴桶到房间里,一边倒水一边说:“小莫,来洗澡。”这辈子俞思冕除了他师父,还伺候过谁啊,这要是给陈良看见了,不惊掉下巴才怪。 莫尽言看着大浴桶:“俞大哥,这天又不很冷,我就在外头冲一下好了。” 俞思冕捋着袖子,将莫尽言拉过来:“那怎么洗得干净,快进去,我帮你洗。” 莫尽言的脸又红了:“我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擦不到背。”俞思冕看莫尽言还在磨蹭,就要伸手去帮他除衣服。 莫尽言赶紧自己脱了衣服,钻到浴桶里。 俞思冕帮莫尽言擦着背,一面问他:“小莫,你这阵子都去了哪里,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人,还没有半点消息。”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说,他这次来是想跟俞思冕摊牌的,但现在却不想说,他知道自己一旦说了,这种温情甜蜜的气氛就会荡然无存了。明天再说吧,他对自己说。他还想保留这种温情更久一点,为日后保留更多值得回味的记忆。 “我去别处有事去了,明天再跟你细说。俞大哥,我饿了,有吃的没有?”莫尽言岔开话题。 俞思冕立刻将帕子放下:“你自己先洗,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弄点吃的。” 莫尽言洗好澡,俞思冕已经将食物准备好了:“只有几个鸡子了,我给你做了个炒饭,只怕不好吃。”他平日里哪里下过厨,在野外烤个肉勉强还行,厨房里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居然还做得出蛋炒饭,已是很难得了。 莫尽言浑不介意:“没关系,俞大哥做的我都爱吃。”莫尽言岂有不知道他的厨艺的,像他这样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给准备好的,哪里用得着他自己动手。如今却肯给自己做饭,就算是毒药,他都甘之若饴,更何况只是忘记放盐稍微有点焦的蛋炒饭呢。 “不难吃吧?”俞思冕看莫尽言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颇有点自觉地问。 莫尽言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俞大哥,是很好吃。” “真的?那我尝尝。”俞思冕说着张开了嘴,让莫尽言喂他。 莫尽言将碗扒拉到自己身前:“不要,等明天我再给俞大哥做吧。我饿了,想多吃一点。”给他吃这么没滋没味的饭,肯定就穿帮了。 俞思冕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手艺的,对莫尽言的反应很是满意,不由得笑弯了眉眼,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喜欢。 莫尽言被他盯着,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得那个欢实,红晕也慢慢漫上脸颊。 窗外突然传来啁啁的鸣叫声,莫尽言突然醒过神来:“啊,许哥!我差点把它给忘了,晚上它也没吃呢。”说着放下碗就往外走。 俞思冕有些小小的吃味,小莫未免也太在意那只雕了,他自己的饭还没吃完呢,连忙起身拦住他:“小莫,你吃饭,我去喂它。” 莫尽言只好站住了:“俞大哥,你帮我找点鱼或者肉来吧,许哥它不吃别人喂的东西。” 俞思冕拉开门正要出去,听见陈良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原来是许哥,吓了我一跳。” 俞思冕忙说:“陈良,去找点肉来喂雕。” 陈良连忙应下来:“是,大人。” 俞思冕回转来:“我让陈良去给许哥找吃食了。” 莫尽言三两口将饭扒完了,碗筷收起来:“我吃好了,去喂许哥去。” 陈良从厨房里找了点肉,用碗盛着,拿给莫尽言:“莫公子,给你来喂。”陈良心细,他还记得许哥是不吃别人投喂的东西的。陈良不知为什么从这次见面后,又称呼他为公子了,莫尽言纠正了两回都没纠正过来,也就不坚持了,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 “谢谢陈大哥。”莫尽言接过来,叫了一声,“许哥。” 许哥扑棱棱从屋顶上飞下来,落在莫尽言肩上,莫尽言将肉放倒许哥面前,它一下子便叼住了,又扑棱棱飞到屋顶上去了。 所有干扰因素都被清除了,俞思冕紧紧抓住莫尽言的手,往屋里拉:“小莫,今天赶了一天路,累了吧,赶紧去休息。” 莫尽言笑道:“俞大哥,才刚吃了呢,休息一下再睡。” 俞思冕想一想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冲个澡。”他刚刚替小莫都收拾好了,才想起来自己却忘了收拾了。 俞思冕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莫尽言坐在桌边,拿着自己的一卷兵书正在打瞌睡。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莫尽言手里的书拿下,然后打横将人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莫尽言一向警醒,但是此刻却连俞思冕拿走他的书,将他抱起来都没醒过来,可见是全然放松了。 俞思冕将他放到床上,然后拿出蒲扇打了一下蚊子,放下蚊帐,这才上得床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深呼吸了一口对方的气息,那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还有什么比他在怀里更让人放 59、第五十九章坦白 天蒙蒙亮,莫尽言被热醒了。有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睁开眼一看,原来身边有个人压着自己呢。他惊了一跳,旋即又想起来,自己正在俞思冕这里呢,身边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心下不禁一阵甜蜜。 莫尽言一动,俞思冕也就醒了:“小莫。还早呢,再睡会。”他伸出手,再次将莫尽言圈进怀里,抱他在怀,才能心安。 莫尽言有些羞涩,但是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在俞思冕怀里动了动,找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好了。过了不多会儿,发现脖子上贴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他与俞思冕也不是第一次亲热,很快他便明白了那是什么,心突突地加快了速度跳动着,睡意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俞思冕昨晚看他太累了,想着他这次来了之后,自己就不再让他走了,以后亲热的机会多的事,也就不急于一时,便抱着人睡了。 刚刚莫尽言在他怀里挪动,却不知道正好蹭着了苏醒过来的小兄弟,一下子便如火上浇油,将他心头的火点起来了。昨晚没做的事,早上做也是一样的。 俞思冕的手爬进了莫尽言的衣服里,弹性十足的肌肤引得他流连忘返,他技巧性地在那上面滑动,如拨弄琴弦般拨动着莫尽言心底的弦。 莫尽言惬意得喉咙里发出了“唔”声,弓起身子贴紧俞思冕的身体。俞思冕受了鼓舞,将莫尽言的脸转过来,从后面吻住他的唇。舌头启开他的唇,在他的上颚上扫了一圈,引得莫尽言身子一阵战栗。 俞思冕干脆将莫尽言的身体扳平,自己覆了上去,身体每个部位都紧密相贴,不用手去摸,便能感知到对方的反应。 莫尽言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看得俞思冕心动不已,他忍不住吻上了那两排颤动的睫毛,唇舌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在鼻端轻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浅浅的牙痕。 莫尽言微微吃痛,睁开眼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俞大哥,你咬我。” 俞思冕在他脸上吹着气,呢喃着说:“我不止咬你,我还想把你整个都吃下肚子去,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莫尽言的脸腾的全红了,眼圈却忍不住泛了红,过了今天,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要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俞思冕,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俞思冕狂喜不已,激情地吻着他,将他带入快乐的漩涡。 激情过后,两人如相濡以沫的两条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喘息过来,便又忍不住再次吻住对方,直到喘不过气才分开,如此反复了几次。 俞思冕趁热打铁:“小莫,这次来了就不走了。” 莫尽言一滞,终于从云端跌回地面,他转过身,躺平在床上,一面喘息一面想着怎么开口。 俞思冕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结果许久也没见他回话。便忍不住将人紧紧抱住,两人赤裸的濡湿的身体再次紧密相贴:“小莫,不许再离开我。听见没?” 莫尽言有些苦涩地道:“我怕会给俞大哥带来很多不便。” 俞思冕闻言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走,我求之不得,哪里有什么不便的。” 莫尽言将脸埋进俞思冕颈脖处,不再说话。 俞思冕只当他已经答应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莫尽言一直等到俞思冕去上衙,都没敢开口跟他提关龙飞的事。心里一面又着急,芸姐姐还等着自己的消息呢,真是让人发愁啊。 中午时分,俞思冕从前头的衙署回来。莫尽言已经亲自将饭菜都准备好了,陈良出去办事去了,俞思冕正乐得没人来打扰他们两个独处,高高兴兴地吃着莫尽言做的饭菜。一面说:“太好了,以后就能经常吃到小莫做的饭菜了。” 莫尽言的心微微有些酸胀,张了几次口,都没好意思在饭桌上打断俞思冕的兴致。 吃完饭,俞思冕亲自泡了一壶茶,拉着莫尽言坐在走廊下品茗。 茶过一巡,俞思冕开了口:“小莫,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莫尽言欲言又止了好几回,俞思冕对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十分留意着,能不发现才怪。 莫尽言垂下头,用手轻轻地握着茶杯:“俞大哥,我找到芸姐姐了。” “啊?”俞思冕吃了一大惊,“你说你找到聂芸姑娘了?她没死?” 莫尽言点点头。 俞思冕面上一喜,旋即又冷静下来,这本是好事,小莫犯不着拖到今天才说,一定出什么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芸姑娘在哪里,她还好吗?” 莫尽言低着头,一直不敢看俞思冕:“也好,也不好。” “你这孩子,什么叫也好也不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俞思冕有些哭笑不得。 “芸姐姐没什么事,她还嫁人生子了,她自己算是挺好的。”莫尽言想了想,才继续道,“不过她夫家出事了。” 俞思冕知道重点就在这里了:“出了什么事?” 莫尽言低下头说:“芸姐姐那年被倭贼掳走,倭船在返回的途中,遇上了一队商船。两支船队交手,倭船不敌商船,倭贼仓皇而逃,芸姐姐趁机跳海,被商船队救了。她后来就嫁给了那商船队的主人。”具体细节莫尽言不清楚,聂芸也不愿意透露,他只能凭着他的猜想去说。 俞思冕听得眉头舒展开去,又拧了起来:“难道前一阵子我们水师在海上拦截的那支船队,就是芸姑娘夫家的?那个叫关龙飞的大盗,就是她的夫君?”俞思冕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很快便联想到这上头来了。 莫尽言叹服地点了点头。 俞思冕站起身来,走了好几步,又坐了回来。他将茶杯的茶水一口喝干,然后将茶杯扣在桌子上,手指点着茶杯底部:“你这次来,是为了替聂芸求情的?” 莫尽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偷偷抬眼打量俞思冕的表情,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是的。” “你认识关龙飞?”俞思冕突然开口问。 莫尽言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俞思冕。俞思冕双目如炬,似能洞察秋毫,此刻正不带情绪地看着自己。他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认识。” 俞思冕继续问:“去年刮飓风时,救了你的也是他?” 莫尽言摇摇头,又点点头。 俞思冕挑起左眉,这是什么意思?“小莫,你如实说便好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莫尽言的背心上早已汗湿了,手心里更是汗津津的,鼻尖上也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俞思冕下意识地抬手,想替莫尽言抹汗,但是又努力克制住了,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佯装替他倒茶。这事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才行。 莫尽言紧张地将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俞大哥,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去年刮飓风,我和陈平生陈哥被洪水带到了南f岛,在那里遇到了关龙飞的人,当时他们正在和倭贼交手,我出手帮了他们一把。关龙飞便想拉我入伙,我并没有同意,因为我知道他们做的是非法的勾当,我自己曾经做过官兵,虽然后来不是了,但绝对不想和官兵为敌的。” 俞思冕拿起茶壶,给莫尽言倒了一杯水:“那后来呢?” 莫尽言偷眼看了一下俞思冕,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生气,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后来关龙飞还派船送我们回家去。不巧陈哥,你也认识他的,陈哥他娘和弟弟都死在了洪水中,房子也被冲垮了,我们身无分文,是关龙飞出银子替陈哥安葬的。我们欠了他的人情。关龙飞还说了,跟着他的船队,还能够杀倭贼。所以我就去他的船队帮忙了。” 俞思冕点了点头:“果真是去帮忙的。”这话并不是质问莫尽言,而是忆起过年的时候,莫尽言说去救命恩人家报恩帮忙。 莫尽言心急,没听出俞思冕的语气,连忙急着辩白:“我是真去帮忙的,俞大哥。” “我信你。”俞思冕十分肯定地答。 莫尽言抬头一看俞思冕的脸,发现他正噙着笑看着自己呢。莫尽言有些感动地叫了一声:“俞大哥。” 俞思冕将自己的茶杯翻过来,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示意莫尽言继续:“你去帮他什么忙了?” 莫尽言红了脸:“也没什么,跟着一起出过一次海,还跟倭贼打了一仗,害得关龙飞损失了一艘船。不过倭贼的船也被我撞沉了两艘。” 俞思冕仰头大笑起来:“你这不是去帮倒忙么,关龙飞这个生意人,岂肯吃这样的亏?” 莫尽言鼓鼓腮帮子:“所以后来我就帮他造船去了。” 俞思冕瞪圆了眼睛,茶也不喝了,赶紧放下:“去年我们在南f岛上缴获的那三艘船是你造的?”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可惜还没完工,就被你们拖走了。” 俞思冕仰天大笑了三声,抓住莫尽言的手:“小莫,果真是你造的么?你知道当时我看到那船的感觉是什么?这要是小莫也跟着我一起来该多好,这么大的船,他一直也想造的呢。没想到真的是你造的,我的小莫真是太能干了!太好了!” 莫尽言对俞思冕的称呼既赧颜又甜蜜:“那只是我第一次尝试造大船,还有很多不尽完善的地方。” 俞思冕又兴致盎然地追问:“你后来还造了没有?” 莫尽言点点头:“嗯。” 俞思冕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这次你离开了那么久,肯定是去哪处造船去了吧?” 莫尽言呲牙,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来:“俞大哥真是料事如神。”他完全没有对俞思冕隐瞒,俞思冕似乎也并没有追究得十分细致。 俞思冕伸手轻拍了一下对面莫尽言的脑袋:“我不管你之前跟着谁、做了什么事,从今往后,你不用跟着别人去杀倭贼了。跟着哥吧,有倭寇杀。”说着还朝莫尽言挤了挤眼。 莫尽言噗嗤一笑,眼泪差点滚了出来,他想过无数种可能,被俞思冕训斥,被他讨厌,甚至大义灭亲,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风轻云淡地一笑而过。“俞大哥……” 这一声俞大哥,叫得十分婉转,听在俞思冕耳中,跟撒娇也差不多了,俞思冕伸出手,曲起食指刮了一下莫尽言的鼻梁:“怎么,你还想继续去做海盗不成?” 莫尽言连忙摇头,他吸吸鼻子:“当然不,要和你一起杀倭寇。” “这还差不多。”俞思冕得意地笑起来。 60、第六十章施救 “俞大哥,那关龙飞怎么办?”莫尽言想到此次来的目的。 俞思冕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这个关龙飞,目无王法,私藏海船,私自贸易,甚至还劫掠商船,横行海上近十年,这罪状哪一条都不轻啊。” 莫尽言一听心就凉了,这么多罪状,加起来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俞大哥!” 俞思冕站住了,抬头看他:“怎么了?” 莫尽言有些央求地看着他:“关大哥真是没有救了吗?” 俞思冕伸出手,示意他别着急:“我且问你,这关龙飞手下共有多少人,多少条船?” 莫尽言想了想:“据我所知,他先前有十六艘大船,后来被我毁坏了一艘,还剩余十五艘。每次出海时每条船上都有一名火头(船长),好几十名水手。算起来,他手下人数不少于千人。” 俞思冕听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关龙飞纠集了这么多人,这绝非他一家之力就能做到的,那么他的周边乡邻必定都是参与其中了。只是这么大规模的私通外夷活动,当地官府竟然会不知道? 俞思冕不知道,关龙飞这种情况,地方官府自然是有耳闻的,但是关龙飞是一方商绅,明面上他安分守己、按时按量交税,还广结善缘,布施穷人,在罗川一带人缘颇好。 关龙飞对官府的各项政令也颇支持:出资修防海堤,建养善堂等等。这让地方官员也颇有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对他的行为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还有一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地地理环境是典型的依山傍海,缺地少田,百姓都靠海吃海,自从朝廷下令海禁之后,连渔民出海打渔都被禁止了。当地百姓几乎家家都要断炊,关龙飞带领众人出海走私,这才使当地百姓有了活路,大家都受惠于关龙飞,几乎敬若神明,对他拥护得很。 官府知道,若是抓捕关龙飞,就是断了当地百姓的活路,这是与民为敌啊,也势必会引起地方上的动乱,于是也就干脆不在这方面有什么作为了。 好在关龙飞除了走私,偶尔在海上劫掠其他商船,并不杀人,也不为难百姓,这才与官府和平共处了下来。 俞思冕不知这其中的隐情,只是自言自语道:“关龙飞的船队牵涉人数如此之多,当地官府难道装聋作瞽?” 莫尽言摇摇头:“其实这些情况,官府也不是不知道的……”便把他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分析给俞思冕听了。 俞思冕锁紧眉头,这个问题自他刚到闽地的时候便思考过,以他的看法,他认为海禁其实并不是个长久的国策,虽在当时是为了禁止百姓与前朝余党勾结,以及杜绝倭贼对沿海的骚扰,但同时也断绝了海外夷族与本朝的商贸往来。 早在宋时,市舶司每年所获取的税利就达上百万缗,占全国总收入的十之一二,这于国于民都是极有利的好事。 本朝禁了海,断绝了海贸,便失去了一大笔收入。又禁止出海打渔,致使滨海百姓生活困顿,倒迫使私人海贸屡禁不止。 这些商人走私谋取暴利,倒使得朝廷白白失了一个进项。只是当今圣上的多疑武断,未必爱听这些,否则建言重设市舶司,倒不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海禁,显然也对倭害并未起到完全杜绝的作用。 “这么说来,这关龙飞倒是一个人物。”俞思冕笑了一声。 莫尽言拿不住俞思冕心里怎么想,只好追问:“俞大哥,那怎么办呢?” 俞思冕道:“莫急。关龙飞说起来还算是我的义妹夫,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只是这次他是被水师官兵人赃俱获,按律法来说,少不得要被判刑的。但是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得容我想想办法。” 莫尽言心急火燎,到底有没有办法救关龙飞呢,还有,若是救了关龙飞,对俞思冕又会不会有影响。 俞思冕看着一脸焦急的莫尽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别急,我去翻翻案宗,指不定会有办法的。” “那我去帮你,俞大哥。”莫尽言急忙站起来。 俞思冕看着他,笑了一下:“好,你也来吧。” 俞思冕带着莫尽言去了书房。许哥自己在外头玩累了,这时正好回来,便落在莫尽言肩上,跟着进了书房。 俞思冕看了一眼莫尽言肩上的许哥,没有说什么。 俞思冕虽是个武官,但是却极爱看书,整个书房满满都是书,经史子集各类都有,数兵书最多。 莫尽言看见满架满架的书,惊叹不已:“俞大哥,这么多数,你都看过了?” 俞思冕笑一笑:“只看过十之七八吧。小莫你以后想看什么书,可以随时来拿。” 莫尽言抓抓脑袋,他这辈子看过的书加起来,估计也不会超过二十本,他一直觉得,自己能读书识字算账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想到还有人看的书是论屋子计算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最熟悉的俞思冕。不仅既自豪又有些自卑,旋即忘记自己进来的原因了,随手抓了一本书在手。 俞思冕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径自去找书去了。 书房里一派寂静,阳光从木格窗楞间照射进来,光线流动,岁月静好。 莫尽言翻着一本图文并茂的药谱,上面各类中草药的图画得栩栩如生,还有文字介绍每种草药的生长环境、用途。他翻了几页,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想起自己从聂大夫家带出来的那两本医书,一直都放在长乐的宅子里,正好芸姐姐来了,要记得拿给她才对。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响动,转头一看,看见许哥正拍打着翅膀,努力地用爪子抓着书架边框,似乎想要爬到书架顶上去,结果划拉得好几本书都掉下了书架,有一本书皮还给它抓破了。 莫尽言满脸无奈:许哥你是只鸟啊,又不是猫,你可以飞上去的啊。 俞思冕听到动静,也转了过来:“咦,许哥在干吗呢?” 莫尽言呲牙笑了一下:“许哥大概在练爪子。” 说着弯腰去捡地上的书,俞思冕也正好不约而同去捡书,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块。莫尽言发出了“哎哟”一声。 俞思冕腾出一只手来揉他的脑袋,关切地问:“疼吗?” 莫尽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书准备塞回书架上。 “等一下。”俞思冕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莫尽言看看自己刚捡起的书,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书名是草书写就的,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吗?书皮给许哥抓破了。”莫尽言带着歉意地说,他虽然不是读书人,对书本还是非常敬重珍惜的。 “没事,可以糊一下,或者另外做个封面。”俞思冕拿过来看了一下,翻了几页,脸上露出了笑容,“《奇案录》,还不错,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书,许哥碰下来的吗?它还真是个福星呢。”全然不计较它抓破书皮的事。 莫尽言将信将疑地探过头来看:“真的吗?这书上说了些什么?” “我先看看。这书上记载了一些比较奇特的案例,没准有类似关龙飞的情况。”俞思冕放下手里其它的书,开始翻阅。 莫尽言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才想起来自己来书房的目的,不由得红了脸,赶紧放下药谱,帮着俞思冕翻起书来。 许哥此时已经爬到书架顶上去了,非常神气地踱来踱去,仿佛一个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并且憋不住嗓子,啁啁鸣叫了几声。莫尽言连忙嘘了一声,示意许哥保持安静。许哥果真安静下来,不再叫唤,不过扇动着翅膀,从一个书架顶上飞到另一个书架顶上,扇得书架顶上的积尘四散。 莫尽言叹了口气,捂着口鼻,出声道:“许哥,不许捣乱,再闹我赶你出去。” 俞思冕倒是无所谓,笑道:“原来书房灰尘这么重,看样子厨娘平时打扫也偷工减料啊。” 莫尽言越发窘迫了,这个许哥,调皮捣蛋得将别人都连累了,讷讷地笑道:“书架太高了,不好打扫,也未必就是厨娘的错。” 俞思冕笑笑:“无妨,书卷干净就好了。” 莫尽言见他不再追究这事,连忙转过身去,去书架上找书去了。 俞思冕拿着书卷,斜靠着书架,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找寻自己需要的资料。 莫尽言拿着一本书翻看着,他读书不多,能理解的内容也不多,所以翻了几本,觉得都不如那本药谱浅显易懂。只好放下书,站在一旁偷偷打量俞思冕。 俞思冕的身形颀长,身上的官服已经换了,由于天气渐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烟灰色棉布长袍。 那衣服显然是常穿的,已经洗过多回了,布料服帖地贴在他身上,健硕的轮廓都隐隐显现了出来:宽厚的肩,孔武有力的胳膊,修长的腰身,结实的大腿。看得莫尽言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俞思冕从书本上抬起眼来,正好望进莫尽言眼中,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莫尽言连忙垂下眼帘,耳朵却禁不住红了。 俞思冕的嘴角笑意更甚:“小莫,过来。” 莫尽言心头一跳,慌乱回到:“啊?俞大哥,什么事?” 俞思冕对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一下。” 莫尽言知道自己刚刚偷偷打量他被抓了个现行,这会儿正害羞着呢,只好磨磨蹭蹭地挪过去,还装模作样拿了一本书,翻开来捏在手里。 走到俞思冕跟前,随手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问道:“俞大哥,这个字念什么?” 俞思冕哈哈大笑起来,挑着眉看他:“‘莫愁前路无知己’――这个字不是个‘莫’字吗?” 莫尽言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头指着的,可不正是自己那个莫字,不由得满脸绯红:“啊?指错地方了,是这个字。”他指着这句的前一句中“千里黄云白日曛”的“曛”字,那个字倒的确比较生僻,莫尽言还真不认识。 俞思冕笑起来:“小莫很好学嘛,开始学唐诗了,这个字念“曛”,昏暗之意。” 莫尽言闹了个大红脸:“俞大哥你叫我什么事?” 俞思冕看着满脸羞窘的莫尽言,不禁心荡神驰,这个小莫和当年的小莫完全重叠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几口。心到口到,便一手撑在书架上,迅速俯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动作之快,令莫尽言完全无法设防,他完全羞在那儿了,倒是书架上的许哥,被俞思冕迅速的动作惊得啁啁出声。 俞思冕哈哈笑一声,斜睨了一下许哥:“许哥,你可有什么不满的?” 许哥听不懂他的话,要不然非要冲上来啄一口才对。 莫尽言连红得要滴血,睁大了眼睛瞪着俞思冕:“俞大哥,不要欺负许哥。” 俞思冕看着他带着湿意的眼睛,真恨不得将这人抱在怀里狠狠亲上去,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好,我不欺负它。”我只想欺负你。 莫尽言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到底什么事啊?” “叫你来看这个。”俞思冕用手指着书上的一段字。 “什么?”莫尽言探了头去看,“说的是什么?” 俞思冕用指尖在微微泛黄的竹纸书上点了点:“这里记载了一段案例,说的是前朝曾经有一个绿林大盗,武功高强,经常打家劫舍,深为富绅痛恨,但此人却颇任侠豪勇,劫了财物救济贫民。后来他被官府俘获,发现他并没有滥杀无辜,许多百姓为他请愿求情。官府只没收了他所有家资,罚役三年,只是需要每岁按时向官府报备行踪。” 莫尽言仿佛看到了希望:“真有这么好?那是不是关大哥也可以免去责罚?” 俞思冕沉吟道:“这是前朝的旧案宗,本朝并无先例,不过既然有例可循,也不是说不过去。这个事情需要慢慢计划,想一个完全之策才行。当然,当务之急,是得将人从长乐提至福清来。” 莫尽言心下狂喜,无意识地抓紧俞思冕的胳膊:“俞大哥,真的有办法可以救关大哥?那太好了,我就可以跟芸姐姐交代了。” 俞思冕任由他抓着,并不觉得疼痛,反而很享受莫尽言这种全然下意识的动作,这表示他正高兴着,信任着自己,这不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何乐而不为? 61、第六十一章誓言 莫尽言得知俞思冕有办法救关龙飞了,便忍不住想要赶回去告诉聂芸这个好消息。 被俞思冕制止了:“先不回去,我让陈良跑一趟,去长乐提审关龙飞,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便让他去你家捎个信,将他们都接过来吧。我也想见见芸姑娘,说起来还是我义妹呢。” “那我呢?”莫尽言问道。 “陈良去办公务,我身边少了个办事的亲信,你愿意帮我吗?”俞思冕含笑问道。帮忙是假,绑在自己身边才是真。 莫尽言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不过我很多事都不知道如何做。” 俞思冕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不怕,有哥呢,我教你。” 于是莫尽言就这么在俞思冕府上住了下来,俞思冕也不让人给他收拾客房,就让他跟自己住一起。 莫尽言初始觉得有些难为情,生怕陈良和府上的厨娘看出什么异样来。 然而陈良几乎是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一般。 厨娘则完全把莫尽言当成了她家大人的弟弟,兄弟关系好,同住一起,也并不奇怪,对他照顾有加。厨娘不知道,兄弟倒是兄弟,只是此兄弟非彼兄弟而已。 俞思冕每天上衙的时候,都领着莫尽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事非要让他去办,只是人在自己眼前,看着就觉得安心。 莫尽言看着头戴乌纱帽、身着素金团领衫、腰缠蟒带、足蹬皂靴的俞思冕,便忍不住面红心跳,一身官服的俞思冕看起来玉树临风,潇洒逼人。 俞思冕办公时的模样十分严肃认真,神情是不怒而威的。这让莫尽言颇感新奇,他记忆中,只有刚认识俞思冕的时候,他待人接物十分冷淡,但后来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宠溺的。此刻见到他一脸的严肃,便觉得新奇有趣。 莫尽言甚至想象俞思冕也这么严肃对自己说话,但是他一转过脸来面对自己的时候,立即如变脸一般,严肃的面具一下子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团和气,这让莫尽言颇有些遗憾。 莫尽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可做,许多公务他都不熟悉,太复杂的他还办不了,所以每天就只能帮俞思冕收收公文,磨个墨,泡个茶,找个公文之类的,俨然就是一个小厮了。 俞思冕心里有些愧疚,不止一次笑着对莫尽言说:“叫小莫给我做书童小厮做的事,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莫尽言不以为然,什么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也都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这些衙门里的公差,有些看起来极其琐碎,却是不可或缺的。便笑道:“俞大哥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材,就是一个乡野小民,没什么用途的。” 俞思冕摇摇头:“小莫不需妄自菲薄,你一身本领,熟悉水中作业,又会造船,又会打仗,天生就是个将才,去做个千户都是绰绰有余的。” “俞大哥太抬举我了,我哪里能做千户!”莫尽言没把俞思冕的话当回事,将才什么的他从没想过,打倭贼倒是还能够出点力。 俞思冕宠溺地笑笑,真是个傻小莫,怀揣着金子而不自知,不过还好,不是还有自己这个伯乐在吗。 等下午俞思冕散衙之后,两人会结伴出门闲逛。有时候信步逛街,走一路看一路,看福清的风物人情,吃点风味小食;有时候会骑马去城外,一直往海边去,看潮起潮落,听涛声鸟鸣;有时候还会去镇东卫的营所,看官兵操练;莫尽言手痒的时候,会去射箭场射上几箭。 许哥最近极忙,除了早晚,很少见它的身影,俞思冕有些担忧地问:“最近许哥怎么了?” 莫尽言摆摆手:“没事,我之前也担心它出什么事了,有一天它带着一只鹰雕出现过,估计去找伴去了。” 俞思冕笑起来:“原来许哥也会找媳妇了。”说完又感叹一声,“鸟犹如此,人何以堪!” “啊?”莫尽言对俞思冕的拽文有些理解不能,不知道什么意思。 俞思冕对莫尽言眨了眨眼睛:“我最近想到具体的法子了,可以救关龙飞。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莫尽言连忙跳过来抓住俞思冕的胳膊:“真的吗?俞大哥。”关龙飞一直是莫尽言心里的一个疙瘩,解开了,自己才能够全然释怀。 俞思冕弯起嘴角,勾出一抹蛊惑人的笑容:“过几天是端阳节了,芸姑娘应该也应该到了,我想,我们俩的事也该办一办了。” “我们什么事?”莫尽言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俞思冕促狭地眨眼睛:“还能有什么事,咱俩的事呗,结契兄弟的事。” “啊?哦。”莫尽言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禁不住怦怦狂跳起来。本地人结契兄弟都是被家人亲朋认可的,所以一般都会有个仪式,虽然不及拜堂成亲那么隆重,但是也是要宴请宾客,请亲朋好友见证的。 “小莫,咱们初五那天办,你说怎么样?”俞思冕用手臂撞了撞莫尽言的后背。 “这么快啊?”莫尽言脸红得跟个灯笼似的,“可是,我们还没跟芸姐姐说呢。” 俞思冕伸出胳膊,从身后抱住了莫尽言,将头枕在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脸,轻轻蹭了蹭:“也是啊,是有点仓促,吉服都还没准备呢,请帖也没发。一会儿我们就去找绣娘,让她为我们量身定做两身衣服。还得去卜一卦,挑个好日子。” 莫尽言享受着俞思冕的亲昵,心里软得化成了一滩水,便想张口应承下来,突然又想起一些事来:“俞大哥,……” “嗯?怎么了?”俞思冕凉凉的鼻尖在他的颈侧处蹭着。 莫尽言缩了一下脖子:“就是那个,就是我以前听人说起结契兄弟,都是一方年纪比较小,两人才在一起。” 俞思冕笑起来:“小莫是比我小啊,小了七岁呢。” 莫尽言结结巴巴道:“不是这种小,是说做弟弟的一般都是未成年,不到成亲的年纪,两人才在一起的。等双方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就会分开,各自成亲。” 俞思冕的心脏不由得缩成了一团:“小莫你想成亲?” “啊?没、没有啊。”莫尽言连忙否认,心里急得要死,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呢。 俞思冕大松了一口气:“我明白小莫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年龄都大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小莫是不是担心我会和你分开,去娶妻生子?” 莫尽言窝在俞思冕怀里,不说话,表示默认。 俞思冕用力抱紧了莫尽言,似在发誓似的说:“小莫,你听着:这世上,能将我俞思冕和莫尽言分离的,除了死亡,就再也不会有其他!” 莫尽言内心大震,突然想哭,又想开心地大笑,结果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他转过身来,伸手圈住俞思冕的脖子,将头紧紧埋在他的颈侧,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这一天,他等了多久?等得这个世界物换星移、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俞大哥走了,聂世翁和芸姐姐走了,许哥和师父来了,小雕许哥来了,许哥和师父又都走了,俞大哥又来了,芸姐姐也回来了…… 兜兜转转,聚散离合,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从不见尽头的寒冬终于等到春暖花开,从无边的长夜等到晨曦初现,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这一天,曾经是他不可想往的云端,此刻却如此的真实,他居然真的踏上来了。 俞思冕抱紧他,一个劲地抚摸他的肩背:“傻孩子,别哭,以后哥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孤单一个人,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天涯海角,哥都陪着你。”自己却也忍不住酸了鼻头,他何尝不能理解他喜极而泣的感触。 莫尽言索性放声大哭起来,他有太多的委屈和害怕,曾经都只能靠自己咬牙支撑着,多少次,他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直流,多少次,他恨不得想将这个世界打破,为什么那么多的折磨和苦难都让他一个人承受着,自己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多不能承受之重。 然而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获得了救赎,俞思冕终于出现了,他伸出双手,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回到光明里。 俞思冕也不再劝阻他:“小莫,你哭吧,哭过这一次,以后就不用哭了。以后我的小莫,每天都只会开开心心地笑。” 莫尽言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浴桶里了,四周很暗,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在桌上啪啪爆着灯花,天已经黑了。他努力适应了一下这个环境,有些不安地看看四周,却发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小莫,你醒了?” 莫尽言一惊,连忙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同自己一样,不着寸缕。莫尽言脸一红:“俞、俞大哥,天黑了?” 俞思冕轻轻笑了一声,拿起帕子,给莫尽言擦澡:“你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都黑了,饭也没吃,澡也没洗,只好我来照顾你了。” 莫尽言抓住俞思冕一直在自己胸部敏感处流连的手,喘息有些急促地说:“俞大哥,我自己来。” 俞思冕不理会他:“以后小莫就是我的人了,这身子自然也是我的,我给洗澡也是天经地义的。” 莫尽言虽然对着倭贼和危机都能独当一面,气魄非凡,但是对着俞思冕,却经常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动不动就被捉弄调戏了。 这也是俞思冕深感慰怀的地方,小莫无论变得怎么强大,在他面前,还是那个纯洁简单的小莫。他忍不住兴起促狭之下,将手缓缓滑到了莫尽言的小腹之上。 莫尽言神经一紧,便想扶着浴桶边站起来。俞思冕用左手一圈,将人牢牢圈在自己怀里,并抬起一条腿压在莫尽言的腿上,在他耳边吹气道:“小莫,还没洗完呢。” 莫尽言已经能够感受到俞思冕身上的变化了,胯间那个物件,分明就硬热了起来,抵着自己的臀部,说不出的羞怕感觉。 俞思冕的唇在莫尽言脖子上轻轻地吮吸着,一路上移到他的耳朵,将他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重重地啃噬,引得莫尽言浑身一阵战栗,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头。俞思冕放开他的耳垂,吻上他的喉结,以牙齿轻轻地刮擦,唇舌用力地吮吸。 莫尽言不住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滑动,刺激感则更强烈。 俞思冕的右手则滑到了莫尽言的胯下,摸过那片草丛,将草丛里已经抬头的小兽擒入掌中,时轻时重地揉捏起来。 莫尽言的喉咙中发出一阵轻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浴桶边沿,用力得指关节都泛了白。昏暗暖黄的灯光投射到他身上,泛出一阵情欲的暧昧之色。 俞思冕咬着牙隐忍着,一面抚慰着小莫尽言,一面用左手圈住莫尽言的下腹,往自己下腹上带。莫尽言的臀缝时而被撞击到他的那物上,时而又被水的浮力带开来,弄得俞思冕心急难耐,那物就像无法得到餍足一样,挺翘着似张开了嘴的饕餮,却无法得到投喂。 俞思冕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想将莫尽言压在桶壁上,一贯而入,狠狠地干。但是莫尽言还未经人事,第一次绝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进行,尤其自己也不舍得将这样隆重的大事,浪费在一个没有准备的时候。他想要将这事留待成亲那天,是的,结契约那天,就是他们的成亲日。 俞思冕只好咬着牙,努力在狭窄的浴桶内,挺起自己的分身,去够那个最隐秘的地方。一下一下撞击着,本意是想解渴,事实却带向了更深的干旱沙漠。最后,俞思冕只好一把将莫尽言托起来:“小莫,站好,扶着桶子。” 莫尽言非常不解,他正在欲望纾解的边缘,但是俞思冕却改变了方式,让他心里那把火无处可泄,心里如猫爪子在挠一般难受。 俞思冕也站起来,从莫尽言身后抓住桶边:“小莫,夹紧双腿。” 莫尽言下意识地配合。 俞思冕一手托着莫尽言的腰,在他的双腿间抽插起来,这种方式果然比方才饮鸩止渴的方式要好多了。俞思冕仰起头,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唔”声。 莫尽言被他撞击得不断摩擦着桶壁,那种中断的快感从鼠蹊部窜上来,一直往身下那个硬热的部位集中。 终于,在抽插了上百下之后,莫尽言被刺激得先泄了,他无力地往俞思冕怀里靠去。俞思冕狠狠抽插了数下,终于追上了莫尽言的脚步。 两人跌坐入桶内,渐起无数水花。俞思冕大口喘息着,却止不住探寻到莫尽言的唇,吻一下,又松开来喘气,又忍不住吻上去。满室只余下温情和暧昧。 62、第六十二章端午 陈良离开福清四天后,带着聂芸母子和陈平生回来了。关龙飞的囚车随后由长乐县的衙役们送过来。 马车停稳后,聂芸掀开帘子,抱着孩子准备从马车上下来。 莫尽言连忙走上前:“芸姐姐,鸿儿给我。” 聂芸将鸿儿放到莫尽言怀里,莫尽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搀扶聂芸:“小心点,芸姐姐。”他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这是自己的姐姐,且自己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俞思冕却发现了一旁的乳母皱了下眉头,便走上前去:“芸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聂芸松开莫尽言的胳膊,抬起头,双腿一屈便要跪下去。 吓得俞思冕连忙托住她的双肘:“这是作甚,芸妹快起来!” 聂芸热泪盈眶,颤抖着唇说:“求俞大哥救我夫君。” 俞思冕将她扶好:“别着急,先进屋再说。陈良,赶紧上茶。” “是,大人。”陈良赶紧放下马鞭,跑去端茶去了。 倒是一旁的陈平生,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吃惊得嘴巴都能塞鸡蛋了。原来小莫这结义兄弟,是个做官的吗?难怪那气质看上去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腿肚子有些抽筋,走不动道了。 莫尽言抱着鸿儿,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陈平生,略带歉意地说:“陈哥,对不起,一直没跟你说实话,是怕惊着你。不过不必担心,俞大哥他是我哥,他不会责怪我们的。” 陈平生结结巴巴道:“果真?” 莫尽言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俞思冕领着聂芸往正厅去。乳母连忙敛了不悦的神色,从莫尽言手中抱过了孩子,她虽然忠于自家主子,担心小夫人不检点,但是此刻,显然除了她,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得靠着这些人才能救出主人呢。乳母缀缀地想。 聂芸在椅子上坐下来,默默垂泪,这些日子她在长乐,想尽了办法,都未能见上自己夫君一面,便以为凶多吉少了。 她拭了一把泪,抬头对俞思冕道:“俞大哥,我夫君他还有救吗?” 俞思冕站起来:“芸妹,你和小莫随我来书房吧。” 聂芸赶紧胡乱擦拭了一下眼泪,站起来跟上去。 抱着孩子的乳母也想追上去,小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够和两个大男人独处呢,老夫人临走之前特意交代自己的,千万要看好小夫人了,便出声叫道:“小夫人。” 俞思冕皱皱眉头:“陈良,你带着乳母和孩子都下去歇着吧。”虽然他知道这个乳母应当是忠于关龙飞的,但是却有些不识时务,让她听了也没用处。 乳母站住不动,嗫嚅着嘴说:“小夫人,您这样与男子独处,于礼不合啊。” 莫尽言嘴角抽了抽:“乳母,这是我姐姐。俞大哥是芸姐姐的结义兄长,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于礼不合的?”关键是这都什么时候了,第一要务不是救你家主子么,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聂芸站住了,回头瞟了一眼乳母:“乳母,鸿儿要睡了,你带他下去休息吧。” 乳母依旧不动。 聂芸冷冷地说:“是礼节重要呢,还是我夫君性命重要?这都是我哥哥弟弟,你可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乳母是婆婆临走前非留给自己的,没想到还真是来监视自己的。 乳母终于变了变脸色,灰败着脸,嘴巴动了好几回,但终是没说出什么来,有些不情愿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良走了。 俞思冕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叹了口气:“芸妹妹,还是给孩子换个乳母吧。” 聂芸叹了口气道:“等我夫君出来了再说,她是夫君的乳娘,我不能随便打发了。” 俞思冕叹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个人进了书房,莫尽言在后面将门关上了。 三人落了座。俞思冕道:“芸妹,妹夫的事,我已经听言儿说过了,这事我们也商讨过了,并非全然无计可施。这次将你们请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们有法子救他。” 聂芸一听便愣住了:“大哥,你果真能够救他?” 俞思冕点了下头:“不过此时还需你们配合才是。” 聂芸连忙说:“你赶紧说。” 莫尽言也紧紧盯着俞思冕,这事他还没跟自己商量过呢,昨晚他好像提到这个事了,不过却是略过了,后来的事,莫尽言的耳朵有点红,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俞思冕。 俞思冕看了一眼莫尽言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对聂芸道:“关龙飞的事,无论是私留海船,还是私通海贸,按律都是逃不过责罚的。但是据我了解,他并没有伤过人,反而杀过不少倭贼,并且还帮过不少罗川的百姓,说起来也算是有功的。这一点,可以将功折罪。但若是想要全然不受责罚,那就只能以关家的名义,向官府投诚,或者,是我以官府的名义,招安关家。” 聂芸面上一松,急忙道:“投诚又如何,招安又如何呢?” 俞思冕道:“投诚与招安,这性质是不一样的。投诚的话,就需要你们主动积极地交上你们的船只、武力;而招安,是官府向你们征集船只与武力,这无论是那种,官府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偿。当然,招安给予的条件会更好一点。” 莫尽言在一旁忙问道:“招安的话,对你有没有影响?” 俞思冕看他一眼,摇摇头:“此事于我倒是无害,只要我向朝廷报备,朝廷首肯,这便无碍。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朝廷,当今圣上是个暴脾气的,若是遇上他心情大好,大笔一挥,便准许招安了,但若是心情不好,让他知道这么一支船队的存在,必定是要下令剿灭不可。” 莫尽言和聂芸都大惊失色:“这也太冒险了。那投诚呢?” 俞思冕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投诚这一条路最为保险。要救关龙飞,得拿出让官府能够满意的条件来,才能表现得出诚心。芸妹,关家可还有什么令人称道的财富?人力物力上的均可。” 聂芸想了想:“我这里只有一些银两,大概有个几千两,家资都让婆婆和大姐带走了。”这几千两还是聂芸强留下来要拿去救关龙飞的。 俞思冕摇摇头:“这怕是不够的。” 莫尽言想了许久,才终于道:“俞大哥,我在东番的时候,替关家造了八艘海船。均是三千斛以上的大船,如果将这些船都献给官府,是不是便可以救关大哥了?” 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尽言,去东番造船的事他是知道的,但是造了八艘之多,却让他始料未及:“小莫,有这么多吗?” 莫尽言点点头:“嗯。” 俞思冕锁上眉头:“如果有这么多船,带着船队来投诚,应当是可以的。但是,船在东番,谁去将船带回来,还要能够带得回来。” 聂芸道:“我夫君的二弟陆赛虎带着婆婆她们去了东番,要是他们知道可以用船来换夫君的性命,肯定是会同意的。只是要怎么才能将信带到。”说着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莫尽言。 莫尽言早就下了个决定:“为今之计,只有我去了。” “小莫!”俞思冕皱起眉头看着他,谁去都可以,就是不想让他去。 莫尽言抬头给了他一个笑脸:“没事的,俞大哥,这事只能我去办。这一方面,只有我和陈哥找得到地方,另一方面,也大概只有我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俞思冕沉默了,这事除了莫尽言,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去办。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躁意,他一点也不想小莫去,但是又不能拒绝聂芸。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道:“我派一队水师护送你去。” 莫尽言摆手道:“还是不用了,水师一去,恐怕会适得其反。我还是自己找人去吧。” 俞思冕坚持道:“我的人不穿军服,扮作水手即可。此去东番甚远,没有大船哪里能行。” 莫尽言道:“船倒是不担心,我回来时带了一艘的。不过得去找关大哥商议一下,取个印信,这样才能取信于陆二哥和老夫人。” “好吧,我这就去帮你安排。”既然这事无法抗拒,那就尽力为他安排好最好的条件。 聂芸到的第三日正好是端阳节,这是莫尽言和俞思冕一起过的第一个端阳节。尽管愁云压顶,但是节还得过。 这天衙门也休了假。整个福清城家家挂菖蒲艾草、包粽子、点雄黄酒,妇人腕上缠五彩命丝,儿童系肚兜、挂香袋、额头贴剪成虎状的茧子以辟邪,处处弥漫着苇叶、糯米、菖蒲及艾草的清香,节日氛围十分浓厚。 江边早就备好了龙舟,不论男女老幼,均相携前来观看赛龙舟。 女眷们往日是不大出门的,今日得了赦令,纷纷盛装打扮,与兄弟姊妹相携出来透气看热闹,惹得各家儿郎们纷纷擦亮了双眼。所以这一年一次的盛会,每年不知要促成多少姻缘。 俞思冕也带了一家子去看热闹。他之前早就想好了,要和莫尽言找个僻静之所好好冶游一番,顺便促进一下感情。但是这次聂芸母子过来了,不能撇下不管,只好找了辆马车,一并带了出来,领着上了江边专为卫指挥使大人预留的观看龙舟比赛的楼台。 河面上俱是来来往往还在操练的龙舟,划龙舟的汉子们头上系了各色布巾,光着膀子挥洒着汗水,忙得热火朝天。 河岸两侧站满了人,人们吃着小食,和亲朋好友聊着天,时不时瞟一眼河面上看看比赛有没有开始。一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在人群中眉来眼去,顾盼传情。 俞思冕以前没少看龙舟赛,现在莫尽言在身边,他哪里还对龙舟提得起兴趣。坐了一会儿,便悄悄地挠了挠莫尽言的手心,莫尽言微红着脸回头看他。俞思冕朝他挤挤眼,无声地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尽言轻摇了下头,对着聂芸努了努嘴,示意她还在呢。 这时正好有人来拜访俞思冕,俞思冕起了身,与对方下楼台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陈良回来了,在莫尽言耳边悄悄说道:“大人在下面等你,叫你过去。” 莫尽言有些诧异地看着陈良,陈良的脸色很平静,仿佛就只是传话而已,对别的一概不知。 莫尽言只好站起来,跟聂芸打了个招呼,跟着陈良下去了。 陈良送他到楼台下面,便站住了:“大人就在前方的竹林那儿等你,你去吧,我回去了。”说着转身上了楼。 莫尽言看了看陈良,只好转身朝竹林走去,这龙舟赛还没开始呢,要去哪里啊。 63、第六十三章约会 江畔有一片竹林,一根根如茶杯口粗细的楠竹一根根竖立着,密密地织成一片几乎不可透风的墙。 林子外围都是人,莫尽言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俞思冕的身影,正在踌躇,远远听见一声:“小莫,这边。”声音是从竹林里传出来的。莫尽言无奈地笑了一下,循着声音往里走。 越往里走,人迹渐稀,竹子越密,莫尽言放眼看去,偶尔倒能看到有那胆大的男女在林子深处幽会,见了人来,只微微侧身避过而已。 莫尽打量了半天,就是没看到俞思冕的身影,他站住了,放声喊道:“俞大哥!” 这一声喊,倒是惊起了不少鸳鸯。莫尽言听见“噗嗤”一声笑从头顶上传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离地数丈高的竹林上空,有一枝竹梢深深被压弯了腰,俞思冕正坐在竹梢上,满脸促狭地看着自己呢。 “小莫,还发什么愣,赶紧上来啊。”俞思冕在竹梢上招手。 莫尽言看了看:“俞大哥,你怎么上那儿去了?我上不去。”莫尽言连忙摆手,他还真没学过轻功。 俞思冕纵身一跃,点着那竹梢,就从几丈高的地方轻飘飘地落到了莫尽言面前。不待莫尽言反应过来,便拦腰抱住莫尽言的腰,在他耳边轻道:“提气。”便一手抱着他,一手攀了一根竹子,脚下蹬着那粗壮的竹f,人已经荡到了半空中。 莫尽言连忙伸手回搂住俞思冕,顷刻间便发现自己腾了空,跟许哥一样几乎飞起来了。俞思冕带着他到了竹林上方,并不停留,踩着竹梢,迅速朝东掠去。 莫尽言睁开眼,满眼都是翠绿的竹海,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像一曲天籁的音律。五月的熏风迎面而来,使人浑身毛孔舒适熨帖。 莫尽言回过头来看俞思冕,他正专心致志地挑选着脚下的立足点,专注的神情令人心动。莫尽言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反正这么密的竹海,这么高的所在,谁也不会看到自己,便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这一亲倒好,俞思冕惊得猛然一分神,脚下一下子踏空,幸亏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竹f,才使两人不致于坠落下去。 俞思冕接着竹f的支撑,迅速滑落到地上,这才笑言道:“小莫,你这么主动,哥当然高兴,但是选的实在不是地方啊。” 莫尽言红了脸,吐了吐舌头。俞思冕哪里肯放过机会,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使唇齿微分,自己舌头如灵蛇一般钻了进去,又吸又吮。反正这密林最深处,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的,就算是被人撞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莫尽言被俞思冕吻得双腿发软,要不是背后的竹f支撑着,早就倒了下去。 直到双方都喘不过气来,俞思冕才意犹未尽地挪开唇舌,额头互相抵着喘气。 莫尽言面色潮红,眼中水光潋滟,嘴唇殷红,看得俞思冕心火难耐。要不是地点和时间不对,非要压着把人吞吃入腹才对。 “小莫,走。”俞思冕像想起什么来,拉着莫尽言的手,在竹林中狂奔起来,不多时,便到了竹林的尽头。竹林边上还是江,不过已经出了赛龙舟的范围,这一端已经没了看客,河岸边静悄悄的,与那端喧嚣的世界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河面上横着一只无人的小舟,不过倒不像是野渡,船篷很新,像是新换的,船舷和竹篙也有经常摩挲的光亮,估计是谁停放在这里的。 俞思冕牵着莫尽言的手,下到了小船上。 “俞大哥,这船是你准备的?”莫尽言结结巴巴地说。 俞思冕点点头:“嗯。明天你就要去东番了,这一去至少就是半月,又要很久不能见到你了。今天过节,我正好也有空,想和你单独呆一下,不想让他们来打扰我们。” 莫尽言的脸有些臊红,能跟俞思冕独处,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被他说出来,又略会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上了船,俞思冕将缆绳解开,用竹篙一点,船便离了岸,轻轻俏俏地到了水流中。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娴熟的动作,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们在闽江上一起划船的情景,不由得望着俞思冕出了神。 俞思冕看水流并不湍急,便收了篙,任由水带着船向下游漂去。自己拉着莫尽言来到船尾,指着一个竹篓子说:“小莫,下个鱼篓吧,中午就有鱼汤喝了。” 莫尽言回头看俞思冕,目光熠熠,似有什么在眼中流动一样。俞思冕笑起来,伸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小莫,想什么呢?”他自然是明白他想起了什么,莫尽言的眼睫毛眨动着,扫着他的手心,痒痒的,一如他的心。 莫尽言也不移开他的手,只是说:“中午过节呢,不回去和芸姐姐他们一起过吗?” “没事,有陈良招待呢。”俞思冕显然不是个合格的主人。 莫尽言笑起来,将他的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下来,捏在手里把玩:“这样不太好吧,让芸姐姐觉得你不重视她们。” 俞思冕有些不满道:“还要怎么重视?我都让你去帮忙办她家的事了。这一去前途未卜,说实话,我真不想你去,但是,哎……少陪她们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俞思冕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摩挲着莫尽言的颈脖和耳朵。 莫尽言耳朵发红,将他的手拿下来:“好吧,中午就我们两个一起过节。对了,有锅碗吗?” 俞思冕拉着他的手,钻进船舱:“当然,都在这儿呢。”语气颇有些洋洋得意。 莫尽言看着那锅灶瓢盆,似乎跟当年船上的位置都差不多,心里暖暖的,这是一次回忆之旅呢。 “晚一点再吃饭,咱们先歇息一下。”俞思冕又拉着莫尽言钻出船舱,在船头的甲板上躺下来,指指自己身边,“你躺这儿。” 莫尽言也不忸怩,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俞思冕将胳膊一伸,正好枕在莫尽言胳膊下。 两人并排躺在窄长的甲板上,沐着阳光,吹着和风,静水缓流无声,倒是河岸的鸟儿婉转酬唱,增添了不少生气。天上的云朵如棉花一样洁白柔软,一团接着一团,不时将阳光蔽去,洒下片刻阴凉。河岸草木葱郁浓翠,倒影入水,整个水面都成了一块巨大的碧玉。 船悠悠地漂流着,如摇篮一般安稳。两人都极久没有享受这种心无旁骛的闲适,整个身心都放松着,也不说话,只为这浮生的偷闲,静静地沉浸在这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中。 莫尽言枕在俞思冕肩上,换了一个姿势,侧着身子对着俞思冕,看着他的侧脸,线条起伏,轮廓分明,让人越看越喜欢。 俞思冕原本眯缝着眼晒阳光,感受到莫尽言的目光,突然侧过脸来,嘴唇不偏不倚,正好吻上了莫尽言的唇。 莫尽言倏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俞思冕伸出手头,迅速在他唇上一舔,嘴角扯出一抹促狭的笑容,一边回味似的咂巴了下嘴唇。 莫尽言脸上瞬间充血,往后退了一下。俞思冕的手臂往回一收,将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嘘”了一声。莫尽言不再动。 俞思冕笑意更深:“小莫,闭上眼睛。” 莫尽言听话地闭上眼,俞思冕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一路吻下来,最后轻轻含着他的两片唇,温情缱绻地细吻着,仿佛在品味这世上最珍美的东西。 莫尽言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的心胀得满满的,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胸膛,来表达自己的爱恋,他无意识地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要从俞思冕哪里获得更多。 俞思冕愣了一瞬,瞬即加重加快了自己的动作,托着他的头,深深地吻进去。 把这个人吃到自己腹中去!两个人都生出了这个念头,带着这个念头,吻也变得火热激烈起来,最后几乎都要啃噬起来了。 口涎不由控制地顺着两人的嘴角淌了下来,心底的火也彻底被点燃了,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朝对方身上指去。 莫尽言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往后退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俞思冕一边喘息,一边舔了一口莫尽言嘴角的口水,不由得笑了起来,小莫第一次这么激烈地回应呢。 莫尽言额头上、脖子上都是汗,也许是被太阳晒的,也许是因为激情太过强烈。俞思冕看了一下四周,虽然无人,但是朗朗白日,青山绿水苍天都看着呢,念头一转,一把将莫尽言拉起来,钻进船舱。 将莫尽言推倒在舱中的床上,迅速将他身上的衣服剥除了下来,自己也脱得精光。光线从没有关闭的舱口透射进来,落在两具健美的身体上,两个人身上的枪都挺立着,直指着对方。 莫尽言害了羞,闭上眼不敢去看。俞思冕俯身压上去,两具赤裸汗湿的身体一接触,互相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俞思冕吻上莫尽言的唇,大手在他的身上游走,下身互相贴着、蹭着。 莫尽言禁不住呻吟出声,这种感觉那么直接和强烈,舒服得人几乎要死去。他攀附住俞思冕,顺着身体的本能去蹭他,抚摸他,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就放纵一回吧。 俞思冕被莫尽言的主动鼓舞了,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不今天就做到最后吧。他吻到莫尽言耳边,舔着他肉肉的耳垂:“小莫,小莫,我们今天就做吧?” 莫尽言睁开眼,不解地问:“做什么?” 俞思冕轻笑道:“做最后一步,以后你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莫尽言心中狂跳,受了蛊惑似的不由自主答应下来:“好。”让双方属于彼此,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吗?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是俞大哥一定是知道的。 俞思冕得到首肯,埋头卖力取悦起莫尽言来。莫尽言身上染上了一层粉红,薄汗渗出来,使得肌肤温润光滑,俞思冕爱不释手地在他身上流连忘返,点燃一个个火种。 双方早已肿胀得不像话,但是俞思冕却不去理会,莫尽言难耐地挺起下身,去蹭俞思冕的身体:“俞大哥,快点!” 俞思冕笑起来:“嗯,好。”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伸进莫尽言嘴里搅了几下,将手指濡湿,然后探往莫尽言身后,从两瓣小丘之间探了进去,用食指探了探穴口。莫尽言不由自主地一收缩。 俞思冕轻笑道:“小莫,别怕。” 莫尽言不解地睁开湿漉漉的眼看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俞思冕的食指已经试探着戳了进去,缓缓地旋转着开拓起来,那儿又紧又烫,还有些抗拒。“小莫,放松。” 莫尽言终于明白了,大概是要从这里进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使自己放松下来。 俞思冕的食指终于进去大半,那种滚烫感觉令人失神,他尽量旋转手指使那处松动开来,过了好一会儿,又将中指也加入进去。 莫尽言咬着牙,忍受着不适,额头上冒出了更多的汗珠,原来男人之间是这么做的,一会儿俞大哥的那个也要进来吗?这么想着,不由得有些畏惧了。 俞思冕安抚地亲吻着他:“别怕,第一次会有点痛。” 莫尽言深呼吸一口,点点头,他深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然而当俞思冕提枪进入的时候,莫尽言还是痛得大喊出了声,身体仿佛被撕裂一样,比受伤都不遑多让,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滚了下来。 俞思冕看着他一脸苍白,大汗淋漓,不由得心一软,将刚刚进入的那一小部分退了出来,满脸心疼地吻着他的眼泪:“小莫,别怕,好了,哥不做了。” 莫尽言睁开眼,有些慌张地看着俞思冕,略带哭腔地说:“俞大哥,我、我不疼的……” 俞思冕笑起来,将他抱起来,紧紧搂紧怀里,温柔地说:“没关系,哥这次的准备也不足,等下次吧。等你从东番回来,我们就举办仪式,到时候再洞房。” “嗯。”莫尽言的眼泪继续淌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感动。莫尽言想起两人激情只到了一半就停歇了,便主动说:“俞大哥,我用手帮你好吗?” 俞思冕爱怜地吻他:“好。” 64、第六十四章祝福 他们划着船回到县城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了。龙舟赛早已结束了,人群也都散了,河岸上余下了满地的瓜果皮和红色的鞭炮纸屑。 江边停着一辆马车,陈良坐在车辙上打盹,听见河面上的动静,赶紧抬起头来:“大人,莫公子,你们回来了。”说着便迎上来。 “嗯,回来了。”俞思冕正将缆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莫尽言小声地问俞思冕:“俞大哥,你说陈大哥是不是也知道我们的事?”他一直都很好奇,陈良对自己的态度就好像对待主人一样恭敬。 俞思冕朝陈良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我也没跟他说起过,可能是知道一二。没关系,反正大家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以陈良察言观色的本领,这点子事恐怕早就猜得一清二楚了,让俞思冕满意的是,陈良居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对莫尽言也非常有礼,似乎颇知分寸。 陈良已经走近了,从莫尽言手里接过他们今天捞到的鱼:“大人,公子,船就放这儿吧,我已经安排人照看了。走,上车。” 莫尽言的脸一直热热的,有点不好意思面对陈良。俞思冕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就当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好了,省得大家都尴尬。” 莫尽言想想,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俞思冕接着又说:“小莫,明天你出发去东番,我让陈良跟着你去。他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陈良回过头来说:“大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莫公子。” 莫尽言顿觉更加尴尬了,连忙说:“那就谢谢陈大哥了。” 陈良笑笑:“公子不必客气。” 回到家,聂芸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玩,看见他们回来,抱着孩子过来:“鸿儿,叫舅舅,大舅和小舅。” 孩子还不会说太多话,看着俞思冕和莫尽言张了嘴呵呵笑,张开小手臂要莫尽言抱,这孩子很喜欢他。 莫尽言伸手接过来:“鸿儿真乖,小舅抱。” 俞思冕伸手捏了一把鸿儿的小脸蛋:“鸿儿真乖。”然后跟聂芸打了个招呼,进书房去了。 聂芸看着俞思冕的背影,问莫尽言:“小言,俞大哥还是没有成家吗?” 莫尽言滞了一下:“啊,没有。” 聂芸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怎么还不成家呢,年纪不小了。还有你,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姑娘成家吧,一个人孤单单的,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 莫尽言想说:“我有知冷暖的人了。”但还是呲牙自嘲道:“我这样的,什么都没有,哪个姑娘会愿意嫁我啊?” 聂芸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什么胡话呢,小言长得一表人才,看不上那些姑娘才是真的。这样好了,等夫君的事解决了,姐姐帮你去找一个好姑娘去。” 莫尽言尴尬摆手道:“还是不用了,谢谢芸姐姐,我自己找吧。”说着将鸿儿放到聂芸怀里,“我去找俞大哥商量一下明天出发的事。” 聂芸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不成亲,到底是为什么呢?”其实对于俞思冕不成亲,聂芸倒是不那么在意,毕竟这是她曾经心仪过的男子,不娶别的女人,她心里反而觉得有些庆幸,她只是个普通女人,还没那么宽的胸襟去祝福他和别的女人。只是莫尽言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兄弟,确实希望他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莫尽言跑进书房,大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 坐在桌前的俞思冕侧头看他:“怎么了,小莫?” 莫尽言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说:“方才芸姐姐说,要给我物色姑娘呢。” 俞思冕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么,等明天你离开之后,我把我们结契兄弟的事同她说说好了。” 莫尽言挨到桌前,低着头说:“要是芸姐姐不同意怎么办?” 俞思冕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你别担心,她肯定会同意的。”她就算是不同意,自己也要说服她同意啊,怎么能够让小莫心里有疙瘩呢。 “真的吗?”莫尽言有些不敢确定,因为他知道聂芸是恋慕过俞思冕的,虽然如今她已经嫁人生子,自己跟俞思冕在一起,她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的。 俞思冕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放心好了,我会说服她的。” 第二天,俞思冕亲自送莫尽言出城,扶他上了马。 “小莫,路上小心。不要着急赶路,如果遇上风雨天气,就多停留几天,一定要安全回来。我等你!” 莫尽言含着泪,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俞思冕:“俞大哥,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俞思冕又再三叮嘱陈良和陈平生:“陈良,平生兄弟,好好照顾小莫。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良点头道:“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公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 “好。那就拜托你了,陈良!”俞思冕点头,“小莫,一路顺风!” 莫尽言见实在无法再停留,便双腿一夹马肚子,驱马奔跑起来。他们的行程是一路往东,到长乐后下海,坐小船到达莫尽言大船停留的位置,这才出发去东番。 因为关龙飞之事的特殊性,俞思冕不能大张旗鼓地亲自去海上送莫尽言,只能秘密进行,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派出了最亲信的精锐将士二十多人,由陈良带着,一路护送莫尽言出海。 俞思冕目送莫尽言的背影绝尘而去,心里的忧心渐渐蒸腾起来。这个季节是飓风渐起的季节,万一碰上飓风,无论你多大的船,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的。 更何况这路上还有可能会遇上倭贼、海盗,甚至到了东番,也有可能被陆赛虎扣留,不愿意来救关龙飞。这种种变数,都是无可避免的隐患,他只能祈祷小莫一路顺利。 俞思冕回到府中,聂芸正在翘首期待,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俞大哥,小言走了吗?” 俞思冕点点头:“嗯。” 聂芸急切问道:“要多久才会回来?” 俞思冕道:“顺利的话,半月内便可返回。若是不顺,归期就无定了。”说到这里,他的神色越发黯然了。 聂芸将双手合十:“求佛祖保佑小言一切顺利。” 俞思冕看见聂芸这样,知道她也是关心小莫的,便趁机说道:“芸妹,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咱们进屋谈。” 聂芸点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俞思冕道:“坐吧。”伸手给她和自己各自倒了杯茶。 聂芸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俞大哥,是不是我夫君的事有什么……” 俞思冕摆摆手:“不是你夫君的事。是我和小莫的事。” “你和小言什么事?”聂芸愣了一下。 俞思冕笑了一下:“是这样的。等小莫从东番回来之后,关龙飞的事应当也能解决好了,到时候我想和小莫举办个仪式。” 聂芸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仪式?” 俞思冕笑道:“我和小莫情投意合,想结为契兄弟。你们闽地是有这个习俗的,所以想一切都照这边的规矩来办,给我们彼此一个名分。到时候还得请你这个娘家人做个见证,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聂芸端着茶杯的手一僵,茶杯从她手中落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俞思冕看着那茶杯落下去,也没有去理会,只是挑着眉看着失态的聂芸。 聂芸愣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脸上僵笑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去拾茶杯碎片。 俞思冕淡淡道:“芸妹,算了,随它吧,一会儿扫走就好了。” 聂芸只好坐回去,手脚都有些无措,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扯了一张生硬的笑脸:“对不住俞大哥,有些失态了。” 俞思冕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聂芸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道:“既然你和小言都你情我愿,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会祝福你们的。” 俞思冕微笑起来:“那就谢谢芸妹了。” 聂芸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事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难怪昨日小言同我说,不想成亲。俞大哥,你是真的想和小言在一起吗?” 俞思冕认真地看着聂芸的眼,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点头:“是。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他。” 聂芸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十分的肯定,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她想起自己当初被拒绝的经历来,难道那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难怪要拒绝自己,不禁有些黯然。 俞思冕摇摇头,又点点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当初小莫送我去古田的时候,他就想同我一起结契兄弟,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加之他年纪太小,心性未定,就没有答应。没想到他返回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搭上,我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有多懊悔。后来再遇到他,发现我们彼此心意未变,这才重新在一起。” 聂芸长叹了一口气:“命运真是奇怪,发生了许多我们身不由己的事。既然你们都有情有心,那我还是衷心祝福你们吧。小言每次看见我都有些躲闪,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俞思冕颔首:“他心思敏感。大约怕你会有疙瘩,所以都不敢亲口同你说。” 聂芸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个傻孩子,当年的事他还记着呢。我如今都嫁人生子了,还有什么好芥蒂的。”要说起来,自己才是那个不相干的人吧,他们两个情投意合,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俞思冕笑道:“芸妹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等小莫回来了,你能亲口同他说明白这话就最好了。” 聂芸点头道:“这个是自然。”又强笑道,“你们两个好事将近,我要备点礼物才行。” 俞思冕连忙摆手道:“这就不必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了,不麻烦芸妹了。” 聂芸道:“也没有什么,就是给你们做两身吉服。” 这让俞思冕不好拒绝:“既这样,那就多谢芸妹了。” 65、第六十五章 飓风 俞思冕自从莫尽言离开之后,每天都骑马到海边去观测海上的风浪和云层。生怕海面上凭空出现长浪,俗语云“无风起长浪,不久狂风降”;也生怕天空中出现馒头状的云层,这种馒头云又叫跑马云,因为谚语说了,“跑马云,飓风临”。 这些徵状都是飓风的征兆,是所有沿海渔民都必须牢记的格言。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八天,算一算,如果顺利的话,莫尽言一行人差不多该返航了。 第九天傍晚,天空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馒头云,很快便布满了天空。俞思冕心急如焚,祈祷这些云层立刻消散,然而直到天黑,快要看不清天色,都没有等到云层散去。 俞思冕双手合十,又把希望寄托在莫尽言身上,希望他此刻还没有出发。 这一夜依旧很平静,没有任何风雨,但是天气闷热得吓人,俞思冕坐在院子里,在心中不住地祈祷莫尽言此刻还未出发,想着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彻夜未眠,熬得双眼通红。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莫尽言此时真的没有出发。此行他们只花了五天时间便到了东番。因为带着关龙飞的信物,陆赛虎有心要救关龙飞,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莫尽言的提议。为了赶时间,他们请了很多当地人,将余下的七艘大船都下了水。 临出发的时候,莫尽言才发现一个问题:人手不够。 他们来的时候,俞思冕给他派了二十几名水师将士,他又去罗川集齐了一些关家子弟,加上原本在船上守船的那些关家子弟,总共不到六十人。 陆赛虎当时带到东番去的水手共有二十多人,这总共加起来,人数不到一百人。这些人分开来,开动两艘船是没有问题的,借助风力的话,三艘船也是可以的,这也就是说,还有五艘船无人操控。 所以要想将这八艘船都带回去,起码需要来回倒腾四次。陆赛虎试过在本地征水手,但是收效甚微,几乎没有土人愿意离开故土,他们怕一走就回不去了。 因为这个事情一耽搁,本来该第八天一早就该返航的事,被迫往后拖延了两天。而耽搁的这两天,正好遇上风云色变,飓风来袭。 大家躲在屋子里,都纷纷感慨,幸亏没有赶路,否则这样的风雨,十有八九是躲不过的。 莫尽言看着屋外合抱粗的大树被大风压得弯下了腰,有些根基浅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不由得担心那些刚刚入水的大船,不会被飓风刮得出什么问题吧。 许哥也老实地窝在莫尽言的肩膀上,也不敢出去找它的配偶。许哥今年春天结识了一只母雕,开始谈情说爱起来,甚至还在外头筑起了爱巢,有时候夜里都不回来。 刚开始莫尽言很着急,以为它被人猎了去,但它自己又回来了,不过依旧老往外跑。后来有一回看见它和另一只体型稍小的雕结伴双飞,这才明白它的去处。不过许哥一直都没有将它的配偶带回来给莫尽言看,大概是野生母雕不愿意接触人群。 莫尽言这次来东番的时候,消失好几天的许哥居然跟了上来,它的身后还远远跟着那只母雕,不过看见许哥落到莫尽言身上之后,便没有再跟上来。 莫尽言摸摸许哥,轻声地说:“许哥,想你媳妇了吧?”这个时节正是鹰雕的繁殖季节,许哥出来好几天了,这刮着飓风,下着暴雨,它又不能飞回去,肯定很担心母雕。 许哥咕咕叫了两声,脑袋在莫尽言脸颊上蹭了蹭。 莫尽言贴着许哥的羽毛:“我也想俞大哥了。这起了飓风,俞大哥肯定担心死了,我要尽快早点回去才成。” 这时陈良过来了:“莫公子,现在怎么办?” 莫尽言抬起头来看他:“陈大哥,坐。我说了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或者小莫都行。” 陈良摇摇头:“这样不好,太失礼了。” 莫尽言笑道:“没什么失礼的。” 陈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说:“俞大人是我家大人,你是他的――夫人,以后也就是我的主人,不能失礼。”陈良想了半天,想出夫人这个称呼。 莫尽言一下子被惊得呛住了,咳了老半天,才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来看着陈良:“陈大哥,你别说笑了,哪来什么夫、夫人啊?” 陈良坚持道:“你与我家大人是契兄弟关系,我叫你一声夫人也是应当的。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还是叫你莫公子吧。” 莫尽言瞬间尴尬了,红着脸不自在地说:“原来陈大哥你一直都知道我和俞大哥的关系?” 陈良摇摇头,又点点头:“猜到的。” 莫尽言看着他,有些郁闷,难道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外人都看出来了? 陈良了然地笑道:“也不全都因为你的关系,是我家大人反应有些强烈了。那年我奉命去长乐找你们,得到你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大人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变得寡言少语,三年间,我见他笑过的次数用手指头都可以掐得过来。” 莫尽言的心揪了起来,原来俞大哥一直是在自责和悔恨中煎熬着。 陈良继续道:“你恐怕不知道,没有你消息的那几年,大人为你立了牌位,每天都要去祠堂静坐片刻,与你的牌位说上几句话。你知道那牌位上写的是什么吗?” 莫尽言心揪得疼痛难当,他咬着下唇,竭力控制着情绪,缓缓摇了摇头。 陈良缓缓道:“牌位上写着‘妻莫氏尽言’。” 莫尽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唰滚落下来,原来就算是自己死了,也都是值得的,他一直都在缅怀自己,难怪当初在南f岛遇见自己时,他会激动成那样。 陈良见他落泪,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能做什么,只是郑重道:“莫公子,大人待你,情深意重。所以千万别辜负他,也不要辜负了自己。” 莫尽言不住点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竭力控制情绪道:“多谢陈大哥告知,尽言铭记在心,此生我定不负他。” 莫尽言的心此刻仿佛在糖水中和盐水中浸泡,一会儿甜蜜,一会儿酸涩,笑一时又哭一时。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是太值了,被他深爱如斯,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顷刻便想见到他的心情变得急切无比,真想如神仙一般,一个晃身,便到了他面前。 回去的心情变得格外迫切,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来回走动,企盼飓风赶紧过去,不能再让他等待了,他要马上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好在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天后,风收雨歇,乌云完全散去,碧空万里如洗,那飓风仿佛就如梦境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尽言和陆赛虎集合了所有的人力,开动了三艘船往回赶。飓风过后,海面上恢复了平静,从南而来的季风倒是不弱。莫尽言尽量拉开风帆,借助风力赶路。 因为风力自南向北的缘故,航线稍稍有些向北偏离,本来是直奔福清所属范围的牛山而去的,结果却偏向了梅花所所辖的长乐海域。莫尽言看着罗盘,不断地指挥大家调控着风帆的方向,以尽量减少方向误差。 离开东番的第四天,船已经进入大明海域,不巧的是,和一队倭船不期而遇了。 莫尽言爬上桅杆高处,举目眺望了一下,倭船共有四艘大船,数量倒是不多。只是己方的三艘船并未满员,每条船上只有三十来个人,与倭贼的人数肯定不是同一个等级。 陆赛虎在发现情况后,迅速向莫尽言的船靠拢,站在甲板上大声问:“小庄――小莫,现在如何办?”虽然莫尽言已经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姓名,但陆赛虎还是习惯性叫他小庄。 莫尽言知道,三十人划一艘船,船速肯定快不了,被倭船追上是极容易的,手一挥,便做了一个决定:“陆二哥,我们将陈哥那艘船夹在中间,与倭贼拼了。” 他的船上都是水师官兵,战斗力自是不必说。陆赛虎的船上都是关家子弟,也是常沐浴战火的,尽管人数少,却都算得上是精锐,再加上他们这船制造得十分精巧,专为海上作战准备的,也是有实力跟倭船对抗的。只有陈平生率领的那艘船,船上的战斗力稍弱一些。 莫尽言的话刚落音,陈良便从包袱中拿出了响箭:“莫公子,我这里有大人给我备带的响箭,我们是不是先发个响箭求救?”响箭是俞思冕让陈良带上的,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便发射求救,兴许能派上用场。 莫尽言点点头,接过响箭,点燃引信,拉开拓木弓,迅速朝高空中射去,响箭在高空中“啪”地炸响开来,声音传出很远。连射完三发,这才与陆赛虎敲响号鼓,让陈平生的船向中间靠拢,三船连成一片,严阵以待倭船的来袭。 倭贼常年在海上横行,除了劫掠大明沿岸百姓,也打劫海上的商船。原因无他,天朝禁海,海上除了各国向天朝进贡的船只,余者都是私船,被抢了也是无处申冤的,所以是抢还是被抢,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一次,明显是倭船占优势,他们数量多,人也多,所以看见莫尽言他们的这三艘船,如同苍蝇见了血一样兴奋,很快便包抄了过来。 莫尽言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早早就在船上备足了弓箭,只是还没有火铳与火炮。 他沉着对船上的水师官兵道:“倭船比我们的小,但是倭贼数量比我们多,每条船大概有七八十人左右,我们不同他硬来。桨手们继续划船,注意与其他船只保持相同的速度,弓箭手们不可妄动,我们只等他们靠近时才射箭。” 这船上水师将士都是俞思冕的亲信,临走时俞思冕就交代好了,一切听凭莫尽言指挥。大家刚才看莫尽言射过那三支响箭,知道莫尽言的本领都远在他们之上,所以没有不信服的,纷纷点头称:“是!” 倭船很快便追赶上莫尽言的三艘船,分东西南北四向围住。莫尽言因为要顾虑中间那艘船,所以自己无法灵活转动,否则以他的风格,不挨个吃下这些倭船才怪。 倭船刚一进入射程,莫尽言便将早就瞄准好的箭嗖的一声放了出去,那箭越过海面,从倭船上的射箭口稳稳飞了进去,直中射箭口后面那人的面门。 陈良在他旁边,看见他露这么一手,不由得喝彩道:“漂亮!” 莫尽言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没有做声,开始瞄准下一箭。 大家看莫尽言发了第一箭,便忍不住踊跃放箭,但由于臂力的差距,不少箭没到倭船便坠入了水中。 莫尽言连忙大声道:“大家量力而行,要在自己的射程范围内再放箭,我们的箭虽然不少,但也切忌浪费。” 大家都暗叫惭愧,纷纷屏声静气等待倭船的靠近。 但是那艘倭船被莫尽言射了那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箭之后,却是停歇了下来,不再积极靠近,等待它的同伴靠近。 莫尽言知道这一箭起到威慑作用了。他再一次搭箭弯弓,嗖的一声,箭稳稳地从第二个射箭口钻了进去。然后迅速起身。 66、第六十六章 援兵 他们的船一直是往西划去的,所以与西面来的倭船越靠越拢,对方船上的动静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莫尽言带着几个人躲在女墙后放箭,效果甚好,甚至还迫得对方往后退了好一段。他们这方射出的箭虽然不多,但是箭法精准,很少有落空的,一时间倒是镇住了对方。 倭船逼近一段,又被箭支迫得退开去一些,不断地在进与退之间徘徊。就这么僵持了个把时辰,对方渐渐发现了他们这三艘船的奥妙,只有两边的船有战斗力,中间的船则完全没什么动静。 倭贼开始改变策略,集中所有的箭朝中间的船只射来,而且还是沾着火油的火箭。虽然十有八九落不到船上,但是数量一多,也是不能被忽视的。 莫尽言暗道失算,这样下去,陈平生那条船迟早是会被毁了的。那艘船上没有几个会功夫的,莫尽言干脆让陈平生带着那些桨手在船舱中划船,甲板上根本就没有人。 莫尽言心中焦急,跑到船边大声喊:“陈哥,陈哥!” 陈平生从船舱一侧的出桨口探出头来:“什么事小言?” 莫尽言道:“陈哥你带几个人上甲板,甲板上落了火箭,想办法弄灭了,千万别让它烧起来了。” 陈平生点点头:“好。” 莫尽言又连忙补充道:“找几个身手敏捷点的,千万要注意躲闪敌人飞箭。” “知道了。”陈平生的脑袋缩回去了。 莫尽言还是不放心,那边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有,自己能不担心吗。 这时陈良又朝空中发了三支响箭。莫尽言捏紧了拳头,今日若是没有天降奇兵,他们今天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他估摸着陈平生那边的人已经上甲板了,便对身边的几名水师官兵说:“大家赶紧放箭,紧放一阵,为兄弟船打掩护,压住倭贼不让他们射箭。” 说完自己带头狠狠射了一箭,射完又接上下一箭。大家都会了意,数箭齐发。莫尽言干脆连拔两支箭,双箭齐发。这么一来,对方果然被暂时压住了,没有再放箭。 过了好一会儿,莫尽言听见隔壁船上传来陈平生的声音:“小言,火箭已经被清除了,火也被扑灭了。” 莫尽言松了口气:“好,陈哥你先回船舱,定时上来检查一下,别着了火。” 这时陆赛虎的船上“咣咣咣”又传来了鼓声,莫尽言一听,便知道是有人负伤的信号。不由得脸色暗沉下来,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吃大亏。 正有些一筹莫展,突然看见一支箭迅速朝身边的一个同伴身上飞来,他下意识地用弓一挡,将那支箭打落在地。 那人“啊呀”一声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谢谢莫公子出手相救。” 莫尽言摇摇脑袋,定下心神,开始再次拉弓射箭,无论如何,认输是不可能的,战到只剩自己一个,也不会让倭贼得手。他的心头猛然闪过俞思冕的笑脸,心不由得一疼:俞大哥,我一定努力活着回去见你。 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鹰嗥,莫尽言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许哥回来了。许哥自从天气一放晴,便马上弃了主人找自己媳妇去了,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莫尽言没看见,跟着许哥一起来的,还有一只稍小的母雕,而在它们下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队楼船。 陈良最先发现了那些楼船,不由得惊呼起来:“来了,来了,援兵到了!水师的船队到了。” 这话听在莫尽言耳中,如同天籁一般悦耳,他箭也不射了,从箭垛处往外张望:“哪儿?在哪儿?” 只见天际的那一端,出现了一队黑影,五艘、六艘,不对,是八艘大船。莫尽言心头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脚跟上。 许哥一声呼啸,从空中直直坠落下来,在快要落到船上的时候,又轻灵地滑翔了一下,灵活地翻了个身,落在了莫尽言胳膊上。 莫尽言喜悦得几乎喉咙都哽咽了,不住蹭着许哥的脑袋:“许哥,俞大哥说得没错,你真是个福星。” 许哥抬头朝天上大声鸣叫,莫尽言抬头一看,原来还有一只雕在天上盘旋着,看来是许哥的配偶。“许哥,你带媳妇回来了啊?”莫尽言笑着摸摸许哥的羽毛。 陈良跑到莫尽言身边:“公子,倭船开始退了。咱们追不追?” 莫尽言赶紧抬头去看,果然,那四艘原本围着他们的倭船此刻都离了原位,朝东北处仓皇逃去。“追!当然要追。” 莫尽言站起来,一边捋袖子一边大声对隔壁的船道:“陈哥,你的船原地待命,不要跟去了。我们去追,这下还让他们跑了,我就不姓莫!大家都放下箭,调整帆的方向,划船,追上那些倭船!” 说着跑到船中央,拿起鼓槌,“咚咚咚”敲响了进攻的号角。 陆赛虎听到这个信号,也很快擂起了鼓声,两艘船迅速划动起来,朝倭船追去。 船上的人都倍受鼓舞,立即各就各位,奋力划动船桨,朝倭船追去。 水师的楼船要比他们的船小,速度更快一些,等莫尽言的船快追上倭船的时候,楼船也便近了。 陈良站在船上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公子,公子,大人来了,快看,大人来了!” 莫尽言正意气风发地搭箭拉弓,准备给倭船尾巴补上一箭呢,听陈良这么一说,不由得一个踉跄,手上一抖,一支好好的箭就那么越过甲板,落到水里去了。“陈、陈大哥,你、你不会是哄我吧?” “我哄你做甚?你快看啊,就在我们后面那艘船上呢,船头站的就是他。”陈良拉住莫尽言,伸手指给他看。 莫尽言循着手指望过去,只见一个头戴银色头盔、身着黑色铠甲的将领站在船头,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那个是俞大哥吗?” 陈良笑起来:“那是俞大人无疑,这是他的战袍,我不会认错的。再说船上还有他的战旗呢。” 莫尽言再定睛一看,可不是,那迎风猎猎招展的青色大旗上,写的可不就是一个斗大的“俞”字,不由得笑逐颜开:“果真是俞大哥,太好了。”他兴奋起来,跑到鼓架旁,拿起鼓槌,拼命敲打起来。 仿佛是受到莫尽言的感染,很快,俞思冕的船上也传来了激烈的进攻鼓点。 莫尽言回头朝那艘楼船莞尔一笑,大声道:“俞大人,先灭了倭贼,咱们的账再慢慢算!” 俞思冕也大笑道:“行,本将军要看看你们的本领。” 莫尽言拿出两支箭,将手中的拓木弓拉起来,拉成满月状,豪气万丈地一松手,两支箭嗖地疾飞而去,双箭正中倭船上主帆的缆绳,只见一片飘摇,那片帆无力地萎落下来,船帆一落,船速便减了下来。 陈良拊掌喝彩道:“公子,好箭法!” 莫尽言抱拳谦让道:“过奖过奖!” 这时俞思冕的楼船也追了上来,与莫尽言的船齐头并进,他侧过脸来,一脸笑盈盈地看着船头的莫尽言:“小子好箭法,本将军要跟你比试一下。”说着也将手中的弓拉到十分,嗖地一声,正好射中另一艘倭船的帆绳顶端,不多时,那片帆也落了下来。 莫尽言抱拳笑道:“将军大人英明,小子佩服!” 要知道,那系帆的缆绳都是用竹条扭成的,极其坚韧,这箭若不是极其锋利有力,一支箭是不可能将缆绳割断的,而俞思冕正好选取了缆绳顶端磨损最严重处,是以一箭便将帆绳射断了。 四艘倭船,有两艘失去了主帆,速度一缓,很快便被莫尽言的船和水师的楼船包抄住了。莫尽言继续擂响战鼓,催促大家去追逐那两艘正在仓皇逃逸的倭船。今天他们军民联手,还让倭贼逃掉,以后还敢说剿贼吗? 俞思冕会意,也率了两只楼船追上来,一路追,一路射箭,一阵猛追痛打。 那两艘船终于无力再逃,硬着头皮来迎战,做最后的挣扎。说来这些倭船也很诧异,他们本以为莫尽言他们见了官船也会同他们一样溃逃,怎奈人家不仅不逃,还和官兵联手起来对付他们。这次真是栽倒姥姥家了。 莫尽言和俞思冕两人仿佛比着一般,你射一箭,我射一箭,谁也不让谁。搞得那些倭贼们叫苦不堪,因为他们的箭几乎箭无虚发,每一箭都会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 这一场军民联合战赢得十分顺利,而且赢得非常漂亮,以最少的损失赢得了最大的胜利。 战争结束后。莫尽言将海船与楼船并排起来,海船比楼船要高大得多,他将船板架在两船之间,好让俞思冕上船来。 俞思冕当下便弃了楼船,准备上他的海船,吓得楼船上的将士连忙阻拦:“大人,不能上去,这是海盗的船。” 莫尽言站在船边上抱拳道:“诸位大人,我们不是海盗,是民间的抗倭志士,此次有幸得诸位大人援助,小民心服 口服,愿意献上所有海船投效朝廷。” 俞思冕回头笑道:“诸位放心,我这是上船去接受献礼。大人们若是不放心,也随我上船来便是。” 他的手下当下便命了一队将士跟上海船。 莫尽言与俞思冕对视着,眼神灼灼,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们肯定已经扑上去了。 莫尽言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十分有礼地说:“大人,请进船舱详谈。” 俞思冕含着笑点点头:“有劳带路。” 莫尽言带头,俞思冕紧随其后,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此刻,只要看到对方是平安的,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进舱房的时候,莫尽言先进去,舱房门口有点窄,只容两个人进出,俞思冕在舱房门口迅速捏了一下莫尽言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想死我了。” 莫尽言脸色一红,回头看了一眼俞思冕,用气声道:“这么多人在呢。” 俞思冕摸摸鼻子,嘻嘻笑了两声。有人的时候不许亲热,那就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吧。 不多时,陆赛虎也从另一艘船上过来了,这事莫尽言只是一个中人,具体情况还得由陆二当家和俞思冕详谈。 陆赛虎常年追随关龙飞辗转南北海内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生意人,他要为自己和关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陆赛虎言明关家献上所有的海船和十万两白银,朝廷要封关龙飞为武义将军,关龙飞率所有关家子弟听从朝廷调遣。 莫尽言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觉得陆赛虎的要求有些过火了,武义将军是从五品官员,比百户还高上一阶。 俞思冕倒是十分镇定,对方的要求仿佛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便颔首道:“你所提要求实属合理。当初我准备招安时便考虑到了,只是从五品以上官员,须向朝廷报备,并由朝廷任命方可任职。而从五品以下官员,则可由地方布政司任命,只需报备朝廷即可。今上雄韬武略,国力鼎盛,尤其是性情琢磨不定,报备朝廷则变数颇多。你们是愿意做从五品的武义将军,还是做正六品的昭信校尉?” 俞思冕并不直接以命令的语气同陆赛虎谈判,他只是将这所有的利害分析给他听,让他自己选择。任命一名昭信校尉,只需都指挥使司同意即可,而都指挥使司江城又是自己的世伯,这事办起来并不难。若是任命武义将军,这中间程序繁复,变数太多,俞思冕不想冒这个险,这样对小莫和聂芸都没有好处。 陆赛虎是个生意人,自然会权衡利弊,趋吉避凶:“这样,我须要同我大哥商量一番才行。” 俞思冕颔首道:“可以。余下的船只还要劳烦你亲自去带回来,我派两个百户的人手去协助接管。” 陆赛虎看了一眼莫尽言,又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好,我亲自去。”虽然他想尽快同关龙飞会晤,将更多细节确定下来,但是觉得还是先去东番接回他的家眷为好。 莫尽言本来也想自告奋勇去接人,但被俞思冕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这都是关家的事,以后莫尽言就摘出来了,不用再搀和其中,俞思冕巴不得如此,怎么还肯让莫尽言去跑腿。况且这一趟跑得他魂都吓得快没了,哪里还肯再放他去涉险。 67、第六十七章备嫁 事情甫一敲定,陆赛虎便和两百多名水师官兵驾了一艘海船前往东番。 办完这事,莫尽言如释重负,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瞬间轻了。俞思冕借口要参观海船,留在了莫尽言这里。等那些随行将士都退了之后,两个人都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莫尽言拉住俞思冕的手,满脸惊喜地问:“俞大哥,你怎么来了?” 俞思冕有些哀怨地看着他:“飓风一起,我在家里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调集船队,等风雨一过马上便出来了。我都在海上转了四五天了,幸而今天听见响箭的声音,要不然就你们这几个人,不给这几艘倭船包饺子包掉了。” “什么包饺子?”莫尽言有些不解地问。 俞思冕哈哈笑起来:“打个比方而已,包饺子意思就是被人包抄掉了。饺子吃过吗?面粉和成团,擀成皮状,里头包着肉馅。” “你说的那不是包子吗?”莫尽言是南方人,还真没吃过饺子,倒是吃过包子。 俞思冕笑着摇摇头:“非也,包子皮厚馅小,饺子皮薄馅大,比包子好吃。” 莫尽言咂巴一下嘴:“这么说我倒想尝尝了。”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坐下来,捏着他的手:“你平安无事回来了,以后想吃什么都吃,龙肝凤脑我都给你弄来吃。” 莫尽言打了个寒战:“那就算了。我还是只吃包子和饺子吧。谢谢你,俞大哥,让你担心了。”莫尽言真诚地道谢。 俞思冕温柔笑道:“谢什么。我要谢谢你才对,幸亏你没有乱跑,不然被那飓风吹到哪个仙岛上去了,我可就惨了,到哪里去找你啊。” “我不会乱跑的,我自小在海边长大,会看天气呢。”莫尽言安慰他。 俞思冕不太信任地撇撇嘴:“那你那年怎么被飓风刮到南f岛上去了?” 莫尽言红了脸,嘿嘿笑起来:“这不是那什么,飓风太多变了嘛,谁知道它会回头再来呢。” 俞思冕轻轻摇头:“所以这些事都是预测不到的,还是小心为上。被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嗯,我知道了,俞大哥,以后会十分小心的。”莫尽言老老实实地说。 俞思冕笑起来:“这还差不多,以后我会好生看着你的,别想再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 莫尽言想到这些事差不多都解决了,以后真的可以一直陪着俞思冕了,心情不由得大好,满脸都是发自心底的明媚笑容。 俞思冕看得心痒痒,乘机邀功道:“我已经将我们的事和芸姑娘说了。” “芸姐姐她怎么说?”莫尽言迫不及待地追问。 俞思冕伸过脸来:“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莫尽言红着脸,伸手将他的脸推了回去:“去,也不看看什么场合。我知道,芸姐姐肯定是同意了,不然你也没这么轻松。”这还是在船舱里呢,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 俞思冕才不担心呢,陈良肯定会替自己守门的:“什么事都瞒不过小莫。你猜得不错,芸姑娘不仅没有反对的意思,还答应给我们做吉服呢。我看看,回去就替关龙飞结案子,咱们的事准备一下,下个月就可以办喜事了,初六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吧。小莫你觉得怎么样?” 莫尽言心中感慨了一下,敢情连日子都选好了,也罢,就那天吧,便点点头:“好。” 俞思冕看莫尽言的反应,居然连半点迟疑也没有,不由得喜形于色,原来小莫也同自己一样,十分期待这事呢,下月初六会不会太迟了点,要不回去挑个好日子,提前几天好了。 “回去我们准备一些请帖,请些亲朋好友来热闹一下。” 莫尽言顿了一下,迟疑地说:“俞大哥,这样没关系吗?”俞思冕是朝廷命官,不娶妻不纳妾,却大张旗鼓地结个契弟,会不会对他的前程有影响。 俞思冕仿佛预料到他心中所想,站起来走到莫尽言椅子边,将他拉起来,自己坐上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圈住他的腰,这才道:“小莫,不用担心。朝廷也没说不允许官员结契兄弟,本朝多少王公贵胄在家养小倌,大家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过就算了。我明媒正娶一个契弟,这哪里犯法了。” 莫尽言经过那次梅花所的除名事件之后,对朝廷官员指鹿为马的事心有余悸,他知道别人若要算计你,但凡有一点把柄,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他有些不安地说:“我们还是别弄大排场了,省得给有心人抓你的把柄。” 俞思冕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莫尽言,确信他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忧,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他摸了下莫尽言的脸:“小莫,别担心。别人要我的把柄,无非就是不想我坐这个位置,要真是有人想以此要挟,那我就算不做这个官,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若是有一天我罢了官,咱们就驾一叶扁舟,游走江湖去。” 莫尽言心里大为感动,动情地叫了一声:“俞大哥!” “不怕,小莫。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不能失去你。”俞思冕温柔地吻吻他的脸颊。 莫尽言鼻子一酸,伸手圈住俞思冕的脖子,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两行清泪缓缓淌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人在喊:“啊呀呀,怎么一下子来了两只雕!” “是许哥带来的吗?”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莫尽言立刻被惊动起来:“会不会是许哥和它媳妇来了?”说着拉起俞思冕便往船舱外走。 俞思冕拉住他:“等等。”伸手替他抹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弯起嘴角道,“好了,小莫以后不用害怕,一切有哥呢。” 莫尽言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跨步出了舱门。 陈良站在舱门不远处,见他们出来:“大人,公子。” 莫尽言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陈大哥。” 陈良道:“好像是许哥带着一只雕回来了,落在船头的船舷上呢。”说着伸手一指船头。 莫尽言赶紧跑去找许哥了:“许哥!” 许哥啁啁地大叫起来,但是并没有朝莫尽言扑来,仿佛是在呼唤莫尽言一样。 莫尽言看见许哥紧挨着一只体型比它小一圈的鹰雕,不住地用喙为对方梳理羽毛,仿佛在安抚对方一样。 莫尽言大喜过望:“许哥,你把媳妇儿也带来了啊?”他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向船头。 那只母雕见莫尽言走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许哥咕咕地叫了两声,将它焦躁不安的情绪又安抚了下去。 莫尽言站住了,伸出胳膊:“许哥,来!” 许哥看看莫尽言,又看看母雕,一时间难以取舍,只咕咕咕叫个不停。 莫尽言也不急,只是伸着胳膊在那儿站着,耐心地等着。 俞思冕远远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和那两只雕互动,不由得浮出宠溺的笑容。 许哥终于忍不住了,拍打着翅膀飞上了莫尽言的胳膊,爬到肩上,冲着母雕咕咕直叫唤。母雕也咕咕回叫了几声,但是始终不敢上前,莫尽言试着走了两步,母雕没有动,但是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终于,在莫尽言离它还有五步之遥的时候,母雕拍打起翅膀,朝海面飞去了。许哥一看媳妇走了,连忙拍打着翅膀也追出去了。莫尽言看着许哥矫捷的身影,并没有出声阻止它,他不想让许哥为难。 俞思冕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小莫,不用太在意,那只母雕接受你还需要些时间。” 莫尽言回过头来,看着俞思冕,点头道:“我知道,毕竟它和许哥不同,它是野生的。” 俞思冕揽着他的肩:“说不定过不多久,许哥就带着一家子来到咱们家了。” 莫尽言笑起来:“会吗?” 俞思冕微笑颔首:“会的。” 不多时,许哥又飞了回来,爪子上抓着一只二尺来长的海鱼,从空中扔向甲板,朝莫尽言啁啁鸣叫了数声,然后扇动翅膀,直追高空中盘旋着的母雕而去。 莫尽言对着许哥大喊:“许哥,早点回来!” 许哥在云端一声长嗥,仿佛在回应莫尽言一样。 莫尽言望着只余下蓝天白云的天际,久久收不回目光,许哥长大了呢,它迟早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吗? 回头看身边的时候,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一直陪自己看着天,不由得微笑起来,这个人会一直陪着自己的呢。 俞思冕和莫尽言带着此次战役的战利品回到了水师港口。此役缴获了三艘倭船,击沉一艘倭船,歼敌一百余名,俘虏倭贼五十多名。当然,在给朝廷战况汇报中,少不了要书关龙飞的民间抗倭志士们一笔。 莫尽言回到俞思冕府中,再见到聂芸,颇觉得不好意思,仿佛有种抢了俞思冕的感觉。 倒是聂芸想得开,主动来跟莫尽言提及此事:“小言,等你姐夫的事办妥之后,你和俞大哥要办喜事,到时候你是回长乐,还是随我回去?” “啊?”莫尽言一头雾水,“回长乐干嘛?” 聂芸“噗嗤”一笑:“你难不成就直接从这里就嫁过来了?” 莫尽言结结巴巴道:“芸姐姐,你说什么笑、笑话呢?” 聂芸笑道:“说起来你们虽然非是普通的嫁娶,但在我们闽地,结了契兄弟之后,契兄一般会搬到契弟家去住,倒是跟入赘有点像呢。不过俞大哥这样,肯定是不能搬到你家去住的,只有你搬过来了。只是这结契约之前,最好还是分开几天吧,毕竟也都算是新人。” 莫尽言倒是没考虑这么多,红了脸道:“芸姐姐说的也对,那我回长乐去住几天?” 聂芸笑道:“嗯,到时候仪式就在长乐举办了,倒是颇符合结契兄弟的惯常规矩,在契弟家举行。” 莫尽言将这事同俞思冕一说,他倒是没什么异议,到时候多跑一趟,相当于自己去长乐将莫尽言娶回来。 只是这边关龙飞的事办起来并没那么快,俞思冕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福州,但这么一来,初六办喜事就有点太赶了。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下,将日子往后挪了一下,定在六月十六这天。聂芸也非常赞同,这样她和关龙飞就有充分的时间为莫尽言准备“嫁妆”了。 68、第六十八章见长辈 这边聂芸和陈良替他俩操劳着结亲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唯一蒙在鼓里的只有陈平生一人了,但这些日子大家忙里忙外,也被他看出了些端倪。 莫尽言也不好意思再瞒着他,硬着头皮对陈平生道:“陈哥,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陈平生道:“有啥事就爽快说,咱们兄弟都是什么关系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莫尽言红着脸道:“下月十六,我要同俞大哥结契兄弟。” “啥?”陈平生吃了一惊,“你、你要结契兄弟?” 莫尽言点点头:“嗯。” 陈平生一巴掌拍在莫尽言背上:“你小子,蒙头蒙脑不出声,一出声就是大动静啊!瞒得哥哥好苦。”这一下完全没有留余地,就跟兄弟之间的玩笑似的。 莫尽言假装咳了几下:“陈哥,你轻点!这不是不好意思么?” 陈平生压低了声音,满脸好奇地问:“小言,你真跟那俞大人是这关系?”说着对了对大拇哥。 莫尽言红着脸点点头。 “嘿,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居然有这心思,你以前同我说他是你结拜兄弟,我看结拜兄弟是假,契兄弟是真吧?”陈平生笑得一脸促狭,“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莫尽言连连摆手:“没,我没喜欢过别人,就喜欢他一个。”心想,自己会喜欢俞思冕,不正是陈平生给点拨的么,说起来他还算半个媒人呢。 陈平生嘿嘿笑道:“只喜欢俞大人也很正常,长得那个俊哟,我还从没见过比他更俊的人呢。不过小言你也不差,跟俞大人,不,你比俞大人还好看么。”陈平生作势上下打量起莫尽言,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来,“就上回过年,你穿的那毛皮子衣服的时候,真俊!” 莫尽言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对了陈哥,到时候我要回长乐。” “回长乐干嘛?”陈平生有些不解。 莫尽言不好意思地说:“到时候俞大哥去那边接我。” 陈平生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来接亲嘛。该回去的,该回去的,到时候我先回去帮忙好好收拾一下院子。” “那就谢谢陈哥了。”莫尽言由衷地谢道,说实话,陈平生这人虽然说话有点糙,但是心肠却实打实的热情。 数日后,陆赛虎带着所有海船回到福清,在万安所完成了交接登记手续。关龙飞很快便被释放了,摇身一变,便成了朝廷命官昭信校尉,专门负责海上巡防。 俞思冕承诺关龙飞,关家原本的那十几条船依然交由他指挥,只是这船的作用不再是走私,而是对付倭贼和追缉其余的走私船与海盗船。 不过在上任之前,得先向福建都指挥使报备。报备一事本来可由公差去办,这次俞思冕主动将这事揽下来了,他要带莫尽言去福州拜会一下江城夫妇。 “俞大哥,我们还是不去拜会你的长辈了吧。”莫尽言对俞思冕提出要带他去见亲戚有些迟疑。 俞思冕将礼物放进礼盒里,转过头来对他道:“怎么了?” 莫尽言不做声。 俞思冕笑起来:“没事,不用怕,那是我的一个世伯,他夫人和我娘是闺中姐妹,小时候待我挺好的,正好这两年也调到福州来了,我们去拜访一下,让长辈知道我们的事。” 莫尽言只断断续续听俞思冕说起过他的家世,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从小就没了娘,不过他爹似乎没有自己爹那么好,很小就把他送到师门学武去了,虽然出身富贵,其实也并不比自己的童年更快乐。 “这样啊,那是该去拜望一下。”凡是对俞大哥好的人,那就都是值得敬重的。 俞思冕安慰地摸摸他的手:“别担心,世伯和世伯母都是极好的人,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说不好江城夫妇会不会接受莫尽言,但是他并不打算雪藏莫尽言,将他介绍给自己的亲戚朋友,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和认可。 俞思冕带了莫尽言和一队亲兵,打马上路,溯江北上,很快便到了福州盆地。 福州城就建在这盆地之中,城中遍植榕树。据传北宋时期的一位太守在福州府衙前种了两棵榕树,并号召全城百姓栽榕,自那时起,福州百姓世世代代皆种榕树,故此地又有榕城的美誉。 入得城来,放眼望去全是蓊蓊郁郁的榕树,满眼葱绿,触目生凉。道旁的榕树枝上密密挂满了榕树的根须,如老人的胡须一般绵长浓密,颇有意趣。 俞思冕并不直接去江府,而是带着一行人住进了驿馆,先歇了一天,第二日才带着莫尽言和陈良去了江府。 江府的门房倒是极有眼色,一见俞思冕便认了出来:“原来是俞大人大驾光临,这边请。” 俞思冕客气道:“有劳门房大哥带路了。你家大人可在府上?” 那门房道:“大人此刻尚在衙门,午时才得回来,夫人倒是在的。”那门房顺道叫了一名小丫鬟,让她赶紧去通知夫人。 三人刚到了前厅坐下,茶尚且还未斟上,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了。人尚未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便听见一个喜出望外的声音响起:“可是思冕到了?” 俞思冕连忙站起身来,莫尽言见状也赶紧起来。俞思冕刚跨前一步,尚未来得及见礼,便有一团深紫色的身影扑了过来:“啊呀呀,果真是思冕。怪道我这两日眼皮跳得厉害,原来是有客到了。思冕你可不厚道,你怎的这许久都不见来看我们?”江夫人抓住俞思冕便是上下好一顿打量,不住说瘦了、黑了。 俞思冕连忙请安问好:“伯母近日安好?一直想来拜望伯母的,只是思冕一直忙于公务,近日才抽出时间来福州。” 江夫人佯怒道:“是不是你伯父给你安排的事情太多,所以你忙得抽不开身?等他回来我就骂他去。你该多抽空来陪陪我这老人家,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想说点京城旧事都没人搭腔。” 其实俞思冕比她离开京城的时间更久,恐怕共同话题也没几个,无非就是那些道听途说的京中轶事。 俞思冕笑道:“是,是,以后思冕定会多抽点时间来陪伯母说话。对了,伯母,我今天带了个人来见你,这是我认的弟弟,莫尽言,小莫。” 莫尽言听见他只介绍自己是弟弟,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他生怕俞思冕一开口就跟人说“这是我契弟”,让双方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连忙乖巧地上来打招呼:“夫人!” 江夫人松开俞思冕的手,转过脸来打量莫尽言,立即笑逐颜开:“呀,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样俊啊。思冕,我看比你也不遑多让呢。” 莫尽言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话,他从小缺母爱,素来不擅长跟女子打交道,尤其是年长的女性。 俞思冕笑嘻嘻道:“伯母,我这个弟弟长得好吧?他本领也不小呢,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是个将相之才。” 江夫人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上上下下打量:“哎哟哟,果真这么能干啊?你打哪里认来的啊?” “在江边捡到的。”俞思冕半玩笑的说,确实是在江边捡到的,但是被捡到的那个,是他自己。 江夫人显然不信,白他一眼:“就跟我贫嘴吧。对了,你们的行李呢?” 俞思冕道:“伯母,我们住驿馆了。” 江夫人竖起柳眉:“思冕,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跟伯母生分了吧,上次来都是住我家里的,这次怎么能住驿馆呢。赶紧收拾收拾,搬到府里来。” 俞思冕赔笑道:“伯母,这次我们来也是为了公干,带了不少人过来,住驿馆方便些。” 江夫人性格有着北方女子的爽直,她手一挥:“我可不管,那些人住驿馆就住驿馆,你怎么能够住驿馆呢?驿馆不干净,又吃不好,来我家做客住外头,这是什么理儿。兰芬,去收拾出三间客房,安排俞公子和莫公子住下。” 一个干练的丫鬟恭敬答道:“是,夫人。” 俞思冕见推辞不过,只得道:“伯母,不用收拾那么多屋子,我和小莫住一间便可。” 江夫人不明就里:“又不是没有房间,何须挤一间?” 俞思冕还要说什么,被莫尽言悄悄掐了一把。俞思冕回头看他,莫尽言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俞思冕笑道:“那就有劳了。”你安排就安排,去不去住那是我的事。 俞思冕和莫尽言陪着江夫人一直聊到午时,江城终于下衙回来了,少不得又要寒暄一阵。 吃过午饭,俞思冕和江城去书房聊公事去了,江夫人则拉着莫尽言在花园内的凉亭里聊天。 “尽言今年贵庚几何?”江夫人有着这个年纪女人的共性――热情,爱关心年轻辈的私事。 莫尽言被江夫人文绉绉的问法弄得有点尴尬:“回夫人话,我今年二十了。” “可成家未?”江夫人兴致勃勃地问。 莫尽言有些脸红,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很快了。 江夫人双眼发光:“尽言是哪里人士?家里是做甚么的,可还有什么人?” 莫尽言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热情,垂下眼帘道:“我是长乐人士。家里原本是打渔的,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 江夫人立即母性大发:“呀,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跟我们思冕也差不多少呢。他从小就没了娘,爹又不管他,相当于没爹,还有两个姨娘和姨娘生的几个弟妹对他虎视眈眈的,也是个怪可怜的孩子。” 莫尽言竖起耳朵,他从未听俞思冕说起过姨娘和弟妹的事,原来他小时候真比自己还可怜,没爹娘疼爱还不算,还要受人挤兑刻薄。 江夫人又继续说:“思冕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我本来以为等他长大了、成家了,总会有人疼他吧。结果倒好,他刚来福建那会,听说在这里娶了门亲,结果那女子没福气,年纪轻轻就没了。我说让他再娶,结果他说心愿未了,愣是不愿意。哎,这样下去哪里是个事!” 莫尽言闻言心中大震,这事若不是他听陈良提起过,哪里知道江夫人口里提起的亡妻就是自己。他的心紧紧缩成一团,泪盈满眶,几乎要滚落下来,俞大哥以后会有人疼了,他们不爱,自己来爱。 江夫人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尽言,你见过你那嫂子吗?” 莫尽言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掩饰了一下情绪:“应该――见过的。” 江夫人没有注意到“应该”两个字,只是热切地问:“那姑娘怎么样?是不是个极好的人,不然思冕怎么会一直念念不忘。” 莫尽言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是很好。”夸自己他还真不在行。 “原来如此。”江夫人叹口气,颇有些惋惜,“你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吗?” 莫尽言摇摇头:“不知道。” 江夫人有些失望,身体稍稍往椅子里靠了靠,换了个话题:“尽言你可曾有心仪的姑娘?” “没有。”莫尽言有种想逃跑的冲动,怎么这江夫人谈的全都是嫁娶问题啊,俞大哥和江大人的事情谈清楚了没有,赶紧找个借口来把自己带出去啊。 江夫人哪里知道他的心事,兴致勃勃地问:“你可有什么要求,我为你介绍一个啊。” 莫尽言连连摆手:“多谢夫人了,还是不用了。”莫尽言天生实诚,要换了个滑头点的,肯定会随口答个有了,便推辞掉江夫人了,反正江夫人也不会追着去管他有没有成亲。 江夫人奇怪道:“咦,我说你们兄弟两个怎么了,他不成家,你怎么也不成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莫尽言红了脸,他总不好说:我们两个马上就要成家了。 69、第六十九章开诚布公 江夫人还待要继续劝说莫尽言,园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啊,老鹰!” 莫尽言闻声望去,原来是两个正在园子边上摘花玩的小丫鬟发出来的。只见花园边上的刺桐树上,一只大鸟正停在树上,啁啁欢叫个不停,可不正是许哥? “许哥!”莫尽言也顾不得礼节,连忙站了起来,同江夫人告了个罪,跑去接许哥去了。 许哥听见莫尽言的声音,呼啦一下就飞过来了,引得几个小丫鬟惊呼不已。 莫尽言伸出胳膊,让许哥落上来,自那日自海上一别之后,许哥就再也没露过面,没想到今天居然追到福州来了。莫尽言伸手爱怜地抚摸着许哥的脑袋,许哥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显然也甚是想念主人。 江夫人不愧为将门女眷,初次见到许哥这样的大型猛禽,并未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在一旁冷静地看了片刻,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尽言,这鸟可是你养的?来,过来给我瞧瞧。” 莫尽言连忙将许哥送过去给她看,并且解答江夫人的一切疑问,总算是成功地转移了之前的话题。 俞思冕谈完事来找莫尽言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女人围着莫尽言和许哥叽叽喳喳的热闹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可以相见莫尽言的尴尬和窘迫,因为他比自己还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三两步赶过来替他解围。 莫尽言看见俞思冕的身影,总算是吁了一口气,有人来帮自己了。 晚上在饭桌上,江夫人又提起了那个话题:“思冕,你该成个家了。我家南安比你还小两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江南安是江夫人的次子,在京城为官。 江夫人有两子一女,均已成家,两个儿子北定和南安都在各地做官,不在他们身边,是以老两口膝下虽有儿孙满堂,却极其寂寞。这也是江夫人如此关心俞思冕的缘故,横竖无事,便想替他做媒给牵个红线,也算是替已故的老姐妹尽一点为母之心。 莫尽言一听江夫人旧话重提,便赶紧将脸埋进碗里,埋头吃饭。 俞思冕瞥见他的动静,便微笑道:“其实这次来,除了办公事,就是来向伯父伯母报喜的,我近日就要成亲了。” 莫尽言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打翻饭碗,他抬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俞思冕,他不是现在就要说出来吧。 江城和江夫人一听大喜,江夫人追问道:“果真?娶的哪家的姑娘,好日子定在哪天?” 俞思冕迟疑了一下:“伯父伯母,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跟你们详细说。”俞思冕还是决定先把话吞回去,万一两位长辈太过激动,这顿饭估计都吃不好了。 江夫人是个急性子,迅速吃完了饭,等着大家放下碗。江城倒是个慢性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看起来似乎一时半会儿都解决不了。 江夫人一急,便冲着他说道:“老爷,你赶紧吃吧。别一会儿吹号角了,你的馒头还只啃了一半。” 她说的这个事是有典故的,话说当年江城还是个千户长的时候,随帝北征,战况紧急,吃饭时间短促,大家都狼吞虎咽塞满肚子了事。但他性子极缓,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地吃,一顿饭才吃了一半,冲锋号角就响了起来,他是千户,得带头冲锋,无奈只好将馒头揣进怀里,准备等冲锋过后再吃。 战情凶险,那一仗从中午一直打到天黑才歇,吃晚饭的时候,江城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半个馒头,拿出来一看,早就成了面饼了。这事被他的同僚看到了,便当做笑话这么流传了开来,并被大家惦记了几十年。 江城不疾不徐地喝完一碗汤,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一把嘴,慢条斯理道:“急什么,打仗这事急不得,一急就坏事。”这倒是真的,掌控大局的人,往往需要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的。 江夫人见他放下碗,也不跟他嗦,赶紧招呼仆人将桌子收了,倒上茶来。 莫尽言趁话题还没开始,便站起身来:“江大人、江夫人,我要去喂一下我的雕去,你们慢谈。”说完便开溜了,他可不想留在这里当靶子。 江夫人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催促俞思冕道:“思冕,赶紧说说,你的喜事什么时候办,娶的哪家的姑娘?”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噙着笑道:“伯父伯母,还记得我以前同你们说起过的亡妻吗?” 江夫人点点头:“当然记得。”不过这个日子说亡人做什么,不是都要娶新人了吗? 俞思冕垂下眼帘:“当时我以为他在那次意外中丧生了,其实他并没有死,被人救了。” 江夫人身子有些不自觉的前倾:“那你找到她了?”这又说要娶亲,不是有些对不住前头那个? 江城也捻着胡子道:“是不是你两面为难了?” 俞思冕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不是,我现在要娶的,就是他。我们之前只是有个婚约,并未来得及成亲。” 江城和江夫人都大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是啊。”俞思冕笑得非常开心,“这真是上天补给我的机会,真是太眷顾我了。” 江城问道:“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思冕贤侄如此念念不忘呢。” 俞思冕笑道:“他不是个姑娘。” 江夫人吃了一惊:“啊?难道是谁家的孀娥?”所谓孀娥,指的是别人的寡妻。 俞思冕摇头道:“不是,你们都认识的,就是小莫,莫尽言。” 江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啊?你说尽言?” 江城正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闻言一下子全喷了出来,这个稳重沉着的老将军显然也给惊到了。 江夫人结结巴巴道:“思冕,你不是在说笑吧?”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江城倒是很快冷静下来:“我听闻这闽地倒是有男子互结为契兄弟的事情,莫非你们也要结契兄弟?” 俞思冕点点头:“正是。” 江夫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思冕,你不是这闽地人,这事可不能随便入乡随俗啊。要成亲,自然该娶个正正当当的姑娘才是,怎么能娶个男人呢?这成何体统!” 俞思冕恭敬道:“伯母息怒。这事且听我细说来:当年我奉命南下赴任,谁料遭人暗算,身边几乎所有的随从都被买通,他们趁我晕船不适之际,在我的食物中下了软骨散。我差点命丧于闽江之上,正巧被小莫救了。那孩子天性烂漫率真,为人善良又热情,我喜欢得紧,便有了结契兄弟的念头,但是当时他太过年幼,便想等他稍稍长些再做决定,孰料他差点死于倭乱。我当时以为他已命丧黄泉,对自己当初没有做的决定懊悔不已。如今我与他重逢,我们对对方的感情都未曾变过,所以便不想再留有任何遗憾了。” 江氏夫妇一时间都无了话,上次俞思冕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失了一魂一魄似的,连笑容都十分勉强。今天看见他,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仿佛灵魂被补全了一样,可见这人对他的影响之大。 江夫人叹了口气,与江城对视了一眼,道:“思冕,你真的要结契兄弟,不再考虑一下?”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伯母,我已经考虑得够久了。” 江城道:“思冕贤侄,这闽地的契兄弟习俗我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最终还是要各自成家的。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何不就干脆成家算了?” 俞思冕道:“我是要成家,但只和小莫成家,我不会另外再娶,这一生,我们就是对方唯一伴侣。” 江夫人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可是这样,你爹娘怎么想?” 俞思冕垂下眼帘道:“我娘若是地下有知,她定然是不会责怪我的。我若是能够与自己的爱人相知相守,她定然是欣慰的。” 俞思冕的母亲,与他父亲曾经被称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然而他那个以风流著称的父亲却是个多情的种子,妾室纳了一房又一房,没过几年,他母亲便在郁郁中香消玉殒。 江夫人拿起帕子拭泪,好姐妹的遭遇,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惜,哎! “至于我爹,恐怕也无暇顾及我。要抱孙子,有的是人给他生养。”俞思冕有些自嘲地笑。 江城夫妇最终无言以对,他们不是俞思冕的父母,只是一个长辈,也无权利去勒令他怎么做。俞家的香火,也不必他们去操心。他们更愿意看到俞思冕过得好,过得幸福,这样这觉得于九泉下的故人无愧。 江城点了一下头:“我们虽是你的长辈,却也无权过问你的私事,既是你自己选定的,我们也不好干涉。只是这契兄弟一事,古人虽也有分桃断袖之说,但毕竟也只当风流轶事取乐。真正只有两个男人一起生活的不说没有,那也几乎是凤毛麟角了,毕竟这伦理纲常算下来,光这香火一事,就足以让人妥协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必定是不会容易的,你自己要想明白了。” 江夫人用手绢拭干眼角的泪水:“思冕,你什么时候想娶妻成家了,跟伯母说一声,伯母帮你寻个好姑娘。” 俞思冕听到这句,差点笑起来:“谢谢伯父教诲,思冕谨记在心。伯母,谢谢你的关心,小莫是个极好的孩子,我不会辜负他的。” 江夫人叹道:“我知道你随了你娘,是个心眼特别实的人,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但是也保不定人家孩子有心想续个香火,你又何必那么死心眼呢。” 俞思冕微笑道:“小莫不会的。但若是他真那么想,我就放他去。”小莫会想娶妻生子吗?不会的,那孩子心思恐怕比自己还专注呢。这一辈子,自己有他就够了,他既是他的妻,也是他的兄弟,还是他的孩子,自己永远都不会觉得有遗憾的。 70、第七十章船厂 莫尽言出门之后,喂完许哥,就一直坐在院子里不敢进去,他不知道里面的谈话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江城夫妇的态度,怕进去徒添尴尬,只好一直在外面等着。 陈良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来:“公子。” 莫尽言抬头:“陈大哥。” 陈良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大人呢?”陈良并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是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奇怪俞思冕怎么没来陪他。 莫尽言有些讷讷地说:“俞大哥在里面陪江大人和江夫人说话。” 陈良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心思转了转,便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公子别担心,大人会处理好的。” 黑暗中,莫尽言红了脸,陈良真是什么都知道:“谢谢陈大哥。对了,陈大哥,你知道俞大哥家里的情况吗?”今天看到江城夫妇,莫尽言才想起来俞思冕家里还是有长辈的。自己孤身一人,什么决定都可以自己说了算,无需顾虑他人的感受,但是俞大哥不一样,他家里还有长辈呢,这么大的事,长辈岂能袖手旁观。 陈良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只知道大人的父亲在京城为官,旁的都不知道了。”陈良是俞思冕上任稳定下来之后找的亲随,俞思冕上任途中,本来带了一个贴身小厮,但是在船上的时候也不幸遇害了。 陈良又道:“公子你不必担心,我看大人的父亲也并不怎么管他的样子,这些年他每年都着人送礼品回去,但是从未见那边回过什么礼,也极少有书信往来。” 莫尽言心一痛,原来俞大哥受冷落至此吗?他从不跟自己说起这些,定是怕自己替他难过吧。 这时黑暗中响起俞思冕的声音:“小莫!” 莫尽言一喜:“俞大哥。”又小声地对陈良说,“陈大哥,俞大哥来找我了。” 陈良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俞思冕循声走到莫尽言身边:“小莫,你在这里。” 莫尽言抱着许哥站起来:“俞大哥,你们说完了?” “嗯,说完了,都说开来了。”俞思冕的语气很轻松。 “那他们――”莫尽言迟疑地问出口。 俞思冕搂住他的肩:“江伯父和江伯母都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好好过,叫我别辜负了你。” 莫尽言半真半假地听着,江大人夫妇又不认识自己,断然不会如此关心自己,怕是说反了,担心自己会辜负俞思冕吧。不由得微微一笑:“那真是太感谢他们了。” 俞思冕道:“天色晚了,今天赶了半天路,咱们去睡吧。” 俞思冕带着莫尽言走向自己的房间,莫尽言道:“俞大哥,我住在隔壁呢。” 俞思冕笑道:“咱们睡一间就好了,在家也是这样的啊。” “可是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呢。”莫尽言红着脸说。 “有什么关系,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定然不会说什么的。”俞思冕不以为然。 莫尽言的头摇得似拨浪鼓:“还是不妥,这会让江大人和江夫人觉得我们太不懂礼节了,在别人家做客,我们还是注意点吧。” “那好吧。”俞思冕最终退了一步。 莫尽言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就着已经备好的水洗了个澡,上床躺下了。一个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累得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一声门响,有人轻手轻脚进来了。 “谁?”他惊吓了一跳。 “小莫,你是不是睡不着?我也是,没你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你了。”俞思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快便到了床边。 莫尽言哭笑不得,他哪里有睡不着。 俞思冕很快钻进床帐,爬上床,将莫尽言抱在怀里:“还是抱着小莫比较安心,这样才能睡得着。” 莫尽言转过身,将自己的头靠在俞思冕的肩上,非常乖顺地躺好了。 俞思冕心下大喜,在莫尽言额上轻轻一吻,嘴角弯了起来,这样的小莫才乖啊。 到底还是在别人家,俞思冕也有点顾忌,除了抱着莫尽言睡觉,也没做别的出格的事。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便悄悄地起来了,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到底还是担心别人对莫尽言有看法。 第二天,俞思冕带着莫尽言逛福州。福州到底是州城,比起长乐和福清来都繁华得多,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各色商铺琳琅满目,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于此,货品更是东西南北样样齐全。 俞思冕带莫尽言来福州,除了拜望长辈,自然还是想采买一点物品。他们这虽然不算婚礼,但也相当于婚礼了,仪式没人家那么隆重,但自己却不能马虎不是。 江夫人听说他们要采买喜事用品,连忙自告奋勇来当参谋,俞思冕是自己好姐妹的儿子,怎么也不能草率了啊。 女人大约天生就是爱买东西的,江夫人又是极其爽利的人,看中了就买。结果由江夫人做主,俞思冕和莫尽言很快便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光成衣和布匹就买了一大包。 莫尽言看着陈良和一个江府小厮怀里捧着的和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不由得扶额,这幸亏自己和俞大哥都是女的,要不然胭脂水粉都要买一大堆吧。也幸亏离得远,许多东西块头太大不易搬运,也省下了许多。 江夫人满面喜色,仿佛全然忘记了昨晚还在为他们是两个男人而纠结,左看看,是英俊潇洒的俞思冕,右看看,是俊美无双的莫尽言,真是赏心悦目,让人自豪。这么好看的两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子侄,一路上感受着那些妇人媳妇不住飘过来的艳羡目光,让人觉得倍有面子。 逛一天街,莫尽言觉得这比练一天功累多了。莫尽言趴在自己房间里的桌子上:“俞大哥,咱们明天不去逛街了吧?”他想起江夫人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由得变成苦瓜脸。 俞思冕笑了起来,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不去了,就跟江伯母说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余下的我们回去自己买去。” “那你去跟江夫人说去。”莫尽言想起江夫人那样子,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人。 俞思冕道:“明天我们一早就出门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尽言将脑袋从桌上抬起来:“去哪里?” 俞思冕神秘一笑:“保个密先。” 不知道俞思冕同江夫人怎么说的,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坚持第二天再去逛街,只是说:“你们既然有事要忙,那余下的东西我列个清单与你们,你们记得回去自己一一买齐。” 俞思冕连连点头:“谢谢伯母,我们一定会买齐的。” 莫尽言偷偷松了口气,跟俞思冕悄悄做了个鬼脸。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俞思冕将怀里的莫尽言叫醒来:“小莫,起来了。” “嗯?俞大哥,什么事?”莫尽言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我们今天要去个地方的,你忘了?”俞思冕揉揉莫尽言有些迷糊的脸,这个迷糊的小莫最可爱了,完全不设防的样子叫人情不自禁想亲两口。想到做到,俞思冕的唇已经落上去了。 莫尽言被他一亲,完全醒过来了:“啊,我想起来了。”俞思冕是说了去一个地方,他以为是敷衍江夫人的,没想到是真的。 莫尽言赶紧推开俞思冕,三两下穿好衣服:“去哪里?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早点去好。到了地方之后你保准还会嫌我们去得晚呢。”俞思冕笑道。 这让莫尽言的好奇心更重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洗漱完出门的时候,陈良已经牵着马在大门口等着了,与陈良一起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俞思冕给莫尽言介绍:“这位是江大人身边的长随江三江大哥,今天陪我们去那里。” 莫尽言同对方打过招呼,心里越发好奇,到底是去哪里,还需要江大人的长随作陪呢。 朝阳未升,晨露沁凉,几人上了马,一路往城东门跑去。到了东门,城门才刚刚开启,四人是第一拨出城的人,门外停满了等待进城做生意的小贩,朝露栖落在那些新鲜的菜蔬果子上,显得格外水灵生嫩,笼子里的鸡鸭咯咯嘎嘎地叫着,显得格外繁华。 莫尽言一边走一边看热闹,倒是颇为新奇,因为长乐并没有这样四面围墙的砖石城墙,所以就从无这种等城门开的经历。 他一面看,一面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年连江城被倭贼围攻,就是因为缺了一面城墙的缘故,倭贼才趁虚而入,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后来连江城的县令下令重修那一面城墙,却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死了的百姓却再也无法复生了。 长乐与福清都不靠海,城墙都是数百年的土城墙,因为修葺不善,那城墙已失去了防护的作用,这幸而是没有遇上大规模的倭贼侵袭,一旦有危险,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莫尽言一面想,一面惊出一身冷汗来,也忘了打马向前,不知不觉便慢了下来。俞思冕勒住马缰绳,驱马跑回他身边:“小莫,怎么了?” 莫尽言抬头看见俞思冕关切的眼神,不由得回了一个安抚的笑脸:“没事,俞大哥,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俞思冕追问,这事必定是困扰到小莫了,他才这么苦恼。 “就是在想,长乐和福清似乎都没有福州这样的砖石城墙,若是倭贼像当年围攻连江城一样攻城,那就麻烦了。”莫尽言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俞思冕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我的小莫果然是忧国忧民的典范,比许多身在其位的人都想得周全。这事我早已考虑到了,现在正在让各县令动员各地富户捐款修城墙呢。等秋收过后,城墙应该可以开始动工了。” “真的?”莫尽言喜出望外,俞大哥简直太神了,到底是做大人的,果真还是比自己见识广些。 俞思冕挑一下眉:“事情解决了,赶紧走吧。” 莫尽言笑道:“好。俞大哥,咱们来比试一下,看谁先到那个岔路口。”说罢一夹马肚子,“驾”一声冲了出去。 俞思冕哈哈笑起来:“好小子,你使诈,等我追上你看怎么惩罚你。” 然而他们的目的地岔路口距离太短,还未等俞思冕的马发威,莫尽言已经到了目的地,他勒住马神采飞扬地说:“俞大哥,我赢了你!” 俞思冕挑眉,打马从莫尽言身边冲过去:“小莫,继续比啊。看谁先到江边。” 莫尽言急忙驱马追上去:“俞大哥你使诈!” 陈良在后面颇有些会心地笑起来,这两个人,总算是在人前放得这么轻松了。 莫尽言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森严大门上的黑底金字牌匾:“福州造船厂?俞大哥,这里是福州船厂?”莫尽言的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拔高。 俞思冕得意地点点头:“正是,我们难得来一次福州,我知道你一直想来看看,就带你过来了。” “可以进去吗?”对于福州造船厂,莫尽言是慕名已久,做梦都想来看一看,今天居然就到了,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俞思冕笑道:“当然可以。走啊。”推着莫尽言向前。 71、第七十一章珍宝 看门的守卫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江三随后过来,递给门房一纸文书,门房看了一下:“诸位大人请进。” 原来这福州造船厂所造之船多为战船,算是兵家重地,所以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便参观的,须得经过专属衙门批准,才能入内。当然,俞思冕也是有批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进入的权力,只是这次江城安排江三为他们带路,便顺便由都指挥使司出具了证明。 船厂是临江而建的,主要生产大型海船――“大福船”,许多大型船只就直接在闽江面上打造,船成之后,将下层支架一撤,船便直接入水了,这样一来,省时又省力。 福州船厂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福建临海,航海事业发达,经验富足;泉州曾是前朝最大的造船基地,故福建的能工巧匠数量极多,技艺超群,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优。 福州船厂的规模仅次于京城的龙江船厂,而京城船厂的根源也源于闽地,许多优秀的匠人都是从福州船厂征调去的。 因本朝的禁船运动和海禁,福建的造船工匠和技艺大量流失,又加之京城抽调最优秀的工匠,故此福州船厂每年出产的船只规模与数量都极其有限,这才连各卫所的船只都供应不上。 但纵是这样,也令莫尽言向往了许久,毕竟这是官船厂,造任何船都是合理合法的,且人力财力富足,不像私人造船那样捉襟见肘。并且一个造船厂再没落,也必定会有身怀绝技的船匠师父,会有他人所不及之处。 俞思冕一行人进了船厂,便有船厂的小官员迎上来,要给俞思冕作向导。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道:“俞大哥,我们能不能自己看?” 俞思冕便对那官员道:“不劳烦周大人了,您给我们找个熟悉地形的小厮带路便好,我们自己随便看看。” 那姓周的小官忙叫了个伶俐的小厮过来带路,自己则走了。 莫尽言进了船厂,就好似鱼儿进了水一样,一个接一个作坊看过去。 到底是船厂,生产规模不是他人所能及的。每类船都是批量制作的,故船厂的分工也极其细致,比如有专门加工木料的作坊,船匠师父将各种木料的规格数量都注明,木料作坊便按要求加工木料;有专门做船篷的、专门做船帆的、专门油漆的、专门做缆绳的作坊;还有专门的铁作坊,生产船上所需一切铁器,如锚、铁钉等。 所有作坊都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一切目标都是为了船的成型。 莫尽言看着这些,想起自己做船,那完全就是小打小闹,那种情况下,三个月做完八艘船,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若是照这种管理经营方式,一个月都不止造八艘船呢。 莫尽言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参观船只上,毕竟只有完整的船只,才能看得出这些船的优点和缺点。 船体加工作坊是设在水面上的,各式配件准备好之后,全都运送到这里来,由老船匠们负责装配好,这是造船的最后几道工序,只要组装好了,漆上桐油和生漆,等船阴干之后,便可以入水了。 莫尽言到作坊的时候,正赶上船匠们在组装一艘战船。这船差不多都快组装完了,莫尽言问俞思冕:“俞大哥,可以上去看看吗?” 俞思冕对小厮道:“你去同船匠师傅们问一声,看可不可以参观一下。” 那小厮去得很快,马上又回来了:“林师傅说,船还没装好,不能上去,只能在下面看看。” 莫尽言有些遗憾,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沿着船转了一个圈,回过头来对俞思冕说:“俞大哥,这船太高了,似乎并没有设披水板,只怕在风浪中不太稳妥。” “小莫,依你的看法,这船设计得有缺陷?”俞思冕问道。 这话说得不算小声,周围正在忙碌的几个船匠师傅都听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师傅看了莫尽言几人好几眼,颇有些不满道:“不要不懂装懂,这是我们林师傅设计最新型战船,头前已经有一艘下水试验过了,最稳妥不过了,哪里有什么缺陷。” 他的话刚落音,便被一个老师傅呵斥住了:“六子,不要随便乱说。”老师傅走过来对莫尽言道,“这位大人,你说着船有缺陷,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吗?”他头前是听那个小厮介绍说有几个大人前来参观他的船只,是以也以为莫尽言是个朝廷官员。 莫尽言红了脸,连连摆手:“老师傅,我不是大人,这位才是。我只是略懂一些做船的技巧而已,咱们福建出产的船只,多半都是底尖上阔的福船,这种船吃水很深,所以在海中航行时非常稳当。 “只是眼前这船,是将楼船和福船的形制结合起来的,船体极高,我看了一下,至少有六层,船底一层恐怕是要加土石压实的,所以吃水大概有三层的高度,其实也是很稳妥了。只是这船高出水面有三层之多,这要是没遇上大风浪,那就无妨,若是遇上大风浪,那船就会颠簸得十分厉害。所以如果在船两侧加上披水板,这船的稳定性就会提高许多。” 那老师傅安静地听莫尽言说完,连连点头:“这位小师傅分析得极是,想必也是造船的高手。敢问小师傅高姓大名?老朽姓林,这船正是我同另外几位师傅一起设计的,也是初次建造,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小师傅若是赏脸,请上船来一观,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请尽管指教。” 莫尽言连忙摆手道:“指教实在不敢当。小子姓莫,叫莫尽言。有劳林师傅带路了。” 俞思冕跟在莫尽言身后,悄悄地在他耳边说:“小莫,真了不起。” 莫尽言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以前他听庄许说起过前朝船匠逃逸对当今造船的损失,当时只是唏嘘,而今亲眼目睹了这个事实。 在海船上装披水板,从前朝发明使用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而今却被船匠们忽视掉了,说起来,真算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莫尽言跟着林师傅从木梯子上到了船上,那船与楼船的形制颇像,甲板上有两重鸵楼,鸵楼边上设有女墙,女墙上开有箭垛。 莫尽言看了一圈,指着鸵楼边上楼梯道:“这个楼梯可以设在鸵楼边上,但是最好给它加上护板,这样一来,便有了女墙的功效,可攻可守。” 林师傅看了一下:“小莫师傅说得有理,虽然是小细节,却也不可忽视。回头我们就加上。” 莫尽言又道:“如今火炮与火铳的使用逐渐广泛起来了,往后恐怕只会多不会少,船舱两侧均可增设火炮口与火铳口。” 林师傅迟疑了一下:“我也曾考虑到这个问题,只是火炮与火铳的射程很短,只在十丈之内,若是海上作战,通常都不会这么近,所以派不上大用场。” 俞思冕在一旁说:“火铳的射程现在虽然短,但是它却不断在改进,不出几年,它的射程会大大增大,而我们的船并非是只用一朝一夕,设置火炮口与火铳口,也算是未雨绸缪。” 林师傅想了想:“大人说得十分有理,回头我就将火炮口与火铳口加上。” 莫尽言走到船边:“火炮口就设在高出水面四尺高的位置就好,船两面都要,这样等火炮加上来后,还能够增强船的稳定性和平衡性。火炮口可以设成开合门式的,不用的时候,就将这门关上,也不用担心风雨。而火铳口就无需那么讲究了,与射箭口共用都行。” 林师傅拍手赞道:“妙极。小莫对战船的见识,已经远在于老朽之上了。” 莫尽言微微赧颜:“林师傅过奖了,我只是结合实战总结出来的,在很多方面还远不如林师傅经验富足,还有待学习。” 林师傅笑道:“小莫师傅不知在哪里高就,有无兴趣来我们福州船厂造船?”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以前,莫尽言绝对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现在他把目光转向了俞思冕。 俞思冕笑道:“谢谢林师傅抬爱,小莫现在是我们福州水师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抗倭少不了他。不过以后他会经常来福州船厂向各位师傅学习的。” 林师傅略带遗憾地说:“这样啊,若是小莫师傅来我们船厂,这造船的技术定会精进不少。实不相瞒,自从上次朝廷从我们这里抽调走一大批船匠师傅之后,我们这里的师傅们便青黄不接了,很久没有新鲜血液了。” 莫尽言从林师傅的话中听出了莫名的伤感,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当初的造船技术多么优秀,如今却在倒退,这在别人眼中必定是无所谓的,但是作为一个船匠的后人,他觉得有些无颜去见祖宗。 从船厂出来的时候,莫尽言初到时的兴奋劲没有了,有点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俞思冕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小莫?” 莫尽言抬起头,看着俞思冕,眼中似乎有点湿意:“俞大哥,我有些难受。” 俞思冕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去船厂造船?”俞思冕出于自己的私心,婉拒了林师傅的邀请,这事他并未跟莫尽言商量,因为他不想再和小莫分开。 莫尽言摇摇头:“不是这个,就是觉得现在船厂的造船技术,连我祖父那时的都赶不上了,我祖父和爹爹造的船,都比他们要好。” 俞思冕奇怪了:“这怎么了,他们不及你们,不是更好么?” 莫尽言吸吸鼻子,摇摇头:“不好。我祖父他们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弄出来的技术,却被后人弄丢了,现在的人还得走他们的老路,重新去摸索,这样不是太浪费么?” 俞思冕第一次有些为小莫的胸怀感动得想流泪,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欣慰地笑道:“我家小莫真是伟大。哥真为你感到自豪。”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俞大哥,我以前去我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剩下几艘船模,你也看到过的,还有一些造船的图纸,我在想,是不是要送到船厂去。” 俞思冕握住莫尽言的手:“小莫,谢谢你。” 莫尽言微笑起来:“谢我做什么啊?我只是不想看到林师傅他们一直在走老路和歪路而已,我那些船模和图纸也很旧了,有些恐怕还不及他们的技术好。不过好歹也可以提供一些参照吧。” 俞思冕揉揉莫尽言的脑袋:“那些都是你祖上留下来给你的,你还是留着吧。我去帮你照样子重新描一份,送到船厂去好了。” 莫尽言笑起来:“这样就太好了,谢谢俞大哥。”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简直就是一块宝,他何其有幸,居然得到了。这年头,谁人不藏私呢,甚至有多少人宁愿将自己所怀的绝技带到土里去,也不愿让他人学了去,可是他却毫不隐瞒,只是想着让前人的技艺再流传下去。 莫尽言没有注意到俞思冕眼中闪动的水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兴奋地说:“俞大哥,那些船模我也可以重新再做一份的。还有我自己做的那些船,我也可以做成船模的。” 俞思冕喉头滑动了一下,有些哽咽,他笑道:“好,想做多少都成,我给你打下手。” 72、第七十二章成亲 他们从福州回到福清之后,关龙飞正式被任命为昭信校尉,统领五百关家子弟和关家的海船,负责海上巡防。 除了关龙飞,大部分关家子弟都不在朝廷的编制之中,军饷全都由关龙飞自行解决。至于军饷的来历,俞思冕说了,只要不打家劫舍,不明目张胆走私,余下的方式任取。 这就是说,关龙飞可以从别的走私船中收取保护费,可以打劫别国的船只,如倭船。甚至还可以私下走私。 其实关龙飞做的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的事,只不过是合法化了,对监视倭贼的责任更重大了一些。 关龙飞对这种现状很满意,他非常感激莫尽言,自打知道莫尽言是自己的小舅子之后,更是欢喜无比。俞思冕算起来也是自己的大舅子,这大小舅子又成了一家人,自己总算是有了保障了,无需再像以前那般像老鼠一般躲着官兵了。 莫尽言提前几天回到了长乐福安街的庄家宅子里,陈平生早已回来将院子收拾得焕然一新,俨然就像是一座新房了。 莫尽言看着自家崭新的屋子,拘束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幸亏有聂芸替他安排着,他们夫妇现在是莫尽言的娘家人,也随着他一起到了长乐。并且采买了许多物品,将屋子里的家具全都换了一遍,莫尽言直说浪费,这屋子他也回来住不了几天。 聂芸表示,既然是新房,就该有新房的样子。莫尽言和俞思冕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岂能省这点小钱。 莫尽言的待遇现在与众不同,大家都拿他当新人对待。 他拿起扫帚扫院子,给陈平生一把夺下来:“歇着去,我来扫。” 他只好去洗自己的衣服,被聂芸抢过去:“我来我来。” 莫尽言要去打水,被关龙飞拦住了:“尽言,去陪鸿儿玩吧,我来打水。” 莫尽言只好去抱孩子,乳母赶紧过来:“小舅爷,还是我来抱,鸿儿身上都是泥灰,免得蹭脏了您。” 莫尽言站在那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结个契兄弟,又不是胳膊腿折了,怎么成了人人都照顾的对象? 苦闷之际,只好去逗许哥。许哥估计是做了爹了,最近也很忙,三天两头不着家,陪媳妇孩子去了。 莫尽言想一想,这忙人闲下来真要命,得,还是去做船模吧,这个谁也帮不了忙,总不会有人来拦着了吧。 一边想就一边干了起来。他这一忙活,所有人都过来看了一圈,但这是细致活,又是技术活,别人还真帮不上忙。 只有聂芸说了一句:“小言,你不能先放着,等仪式过了之后再忙?” 莫尽言哭笑不得地看着聂芸:“芸姐姐,你就让我忙吧。我都闲得快长毛了。”早知道回来这么拘束,还不如等着和俞大哥一起过来了。这话幸亏没说出来,要是被聂芸听到了,非要笑掉大牙不可,哪有新人跟着对方一起回自家的。 莫尽言总算是找到一件让他能够静心的事来,他在院子的走廊下架上木凳,摆上门板,开始锯木头、削木片、刨木板。大家各忙各的,只有刚好会走路的鸿儿无事,对着满地的锯木屑和刨花兴趣浓厚。 莫尽言兴致一来,先给鸿儿做了一艘简单的小木船,这孩子天天抱着木船,追在莫尽言屁股后头喊:“小舅,划船船――” 莫尽言笑嘻嘻的:“鸿儿,跟你爹去划船,你爹爹会划大船。” 鸿儿转过身去找他爹:“爹,爹,划船――” 关龙飞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抱起儿子:“嘿,看来我老关家后继有人,这儿子还是个爱划船的。” 莫尽言笑道:“关大哥,照你说后继有人的话,鸿儿该去做将军才是啊。” “对,对,鸿儿将来也做个水师将军吧。可以划大船,多威风!”关龙飞还不大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呢。 莫尽言觉得这种幸福平静的生活有些不真实,家人都在身边,爱人在不远处,无需担心生活没着落,连倭贼最近似乎都很平静,许久没有听到他们来袭的消息了。大约是忧患意识太强的缘故,莫尽言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好日子太奢侈了,一旦有了,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天就是十六了,是他和俞思冕的好日子,无论如何,多大的风雨都等明天过后再说吧。 六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头天夜里下了一场急雨,空气中的浮尘被挹去不少,艳阳当空,碧空万里。 俞思冕带着陈良和一干亲随,大清早趁着天未热便起来赶路,从福清到长乐,马儿走得快也需要两个多时辰,寅时出发,到上午辰时才到长乐。 一行人并未直接去莫尽言家,而是先去驿站整顿了一下装束,穿戴整齐好才赶到庄家。 庄家的小院里张灯结彩,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和对联,看起来颇像那么回事。 莫尽言的亲戚虽然不多,但是关龙飞人脉广啊,将这长乐城里的商贾几乎都请到了。再加上街坊邻居,居然也有十几桌。一时间院子里熙熙攘攘,孩子们哄哄闹闹,热闹非凡。 因为是结契兄弟,倒没有成亲那么多讲究,俞思冕到了之后,便和莫尽言直接见上了面,两个人都穿得非常喜庆,装束都是一致的,头戴金丝冠冕,身着大红的吉服,脚蹬皂靴,英武非常。唯一有点煞风景的便是这天气太热,两个新郎官都穿得太过正式,热得汗水直淌。 结契兄弟和成亲的仪式差不多,都要拜天地,不过省了送新娘入洞房的环节,拜完天地,两个新郎官一起入席招呼客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点起了松油火把,照得跟白天一样亮。客人们都入了席,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给客人们敬酒。 这一天他俩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嘴都没合拢过。莫尽言悄悄地托了一下下巴,别是脱臼了吧。俞思冕在他腰上悄悄地捏揉了几下,给他按摩放松:“小莫,一会儿你先回房吃点东西去,我让陈良备了点吃食在房里。你先去吃,我在这边顶一会儿。” 莫尽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俞思冕,笑得十分灿烂,他俩自从中午过后就一直在忙活,到现在都是戌时了还没吃上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 “这样能行吗?”莫尽言悄悄地问。 俞思冕朝他眨眨眼:“我说行就行,快去。”说着推了一把莫尽言。 莫尽言说:“好,那一会儿我来替你。”说着放下酒杯转身走了。 有几个人看他走了,嚷嚷道:“诶,那个新郎官怎么走了?” 俞思冕拿起酒杯挡在几个人面前:“契弟有些内急,我陪诸位喝吧。” 莫尽言回到房间,果然看见桌上摆了不少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天气热,倒不至于太冷了。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好几口,想起俞思冕也还没吃,便每个碗都只夹动一小半,余下的给俞思冕留着。 因为惦记俞思冕,也没敢多吃,吃了个五六分饱,就赶紧出来了。想着自己是借口去茅房的,便绕道后门去,打算从房子侧面过来,不料刚跨出门,便与一个鬼鬼岁岁的黑衣人打了个照面。 “什么人?!”莫尽言喝了不少酒,但还没有醉,他一眼就看出对方不对劲。 对方手里拎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见到莫尽言,便猛地收住脚,迅速去拔手里东西。莫尽言就着前院传来的依稀火光一看,拔出来那截明晃晃的,可不是把凶器。 当下纵身一跃,一脚便踢在对方下巴上,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莫尽言的身手如此敏捷,一下子便被踢翻在地。 莫尽言迅速伸手一操,就将对方的刀夺到手里,猛地一拔,长手柄,窄刀身,再熟悉不过的刀型,他的瞳孔猛然收紧,想也不想,挥刀往对方颈间一划,对方还没来得及呼叫,便一命呜呼了。 莫尽言跃上后院墙,就着月色仔细打量了一下后街的小巷,小巷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踪。这些倭贼不知道来了多少,又潜伏到哪里去了。 他从后墙上下来,将刀放到门边靠着,飞快跑到前院,将正在被人劝酒的俞思冕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俞大哥,倭贼来了。” 俞思冕脸色骤变,看了一眼满院子正在兴高采烈吃酒的人们:“来了多少?在哪里?” 莫尽言摇摇头:“不知道,我刚在后院遇到一个,被我放倒了。我们要赶紧去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只是这院子里的人怎么办?” 俞思冕马上冷静下来:“先别惊动他们,我安排手下的人去打探情况,院子里的人别让他们出去了,省得招来杀身之祸。” 俞思冕拉了一下衣服前襟,咬牙切齿道:“他娘的,居然在我的好日子来捣乱,叫你们有来无回。” 当下给那些亲友抱拳陪个不是,然后将陈良和自己的手下并关龙飞陆赛虎叫到一起来:“……,事情就是这样,现在看起来有倭贼进了城,想必人数不会太少。只是现在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现在我要派人去打探消息,还要派人去梅花所搬援兵。” 大家一时间都没说话,等着俞思冕分派任务:“陈良,你带着张元他们分成四个队,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方向去打探消息,要注意安全。关大哥,你带着你的手下守在院子前后门,别让倭贼趁了乱,保证宾客的安全。赛虎兄弟,你带着一个兄弟去梅花所。” 莫尽言开口道:“俞大哥,梅花所还是得我去,我对梅花所比较熟,这大晚上的陆二哥也找不到路。我去了也好找人。” 俞思冕实在舍不得让莫尽言这么快就离开自己,他沉吟了一下:“那行,我陪你一起去。关大哥,你带着你的任命公文去县衙找县令,这个院子就让赛虎兄弟照顾。”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俞大哥,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在这里坐镇。” 俞思冕抓紧他的手:“不行,就这么安排好了。外面情况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放你一个人去我怎么能够放心?” 关龙飞看了一眼两个穿得一身喜庆的新人,不由得有些替他们难过,这大喜的日子就这么给人搅和了,总不能还让人家分开吧,便开口道:“行。就按俞大人说的办,我去找县令。二弟,这里交给你了。俞大人和小言一起去,你们路上小心,千万别和倭贼硬碰硬。” 莫尽言只好点点头:“那就,麻烦关大哥多操心了。我们这就出发。”说着便回去拿兵器,和俞思冕牵了两匹马从后门悄悄退出去。 73、第七十三章攻城 上马前,俞思冕抱着莫尽言用力吻了一下,然后托着他上了马:“先要点利钱,等事情结束了再补上。该死的倭狗,在我大喜的日子坏我好事,有你好看,给爷爷等着。”他气得脏话都骂出来了。 莫尽言坐在马背上,脸上有些发烧:“走吧,俞大哥。” 俞思冕上了马,追上莫尽言:“小莫,你熟悉地形,怎么走?” 莫尽言说:“南门最好别走了,东南角的城墙有一角已经塌了,我们走那处。你随我来。”说着双腿一夹马肚子,在夜色中跑了起来。 俞思冕轻喝一声,赶紧追上去。 六月十六的夜晚,月色如银般铺洒下来,夜色朦胧,一切都隐隐绰绰的,并不难辨认。莫尽言有些想不明白倭贼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无法掩饰的夜晚来偷袭。不过也许他们正好反其道而行之,这样的月色,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便利。 长乐城不大,二人打马稍跑了片刻,便到了莫尽言所说的城墙豁口处。 俞思冕勒住马头,对莫尽言轻声说道:“小莫,先看看情况再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在马上立起来,轻身一跃,便上了房顶,站在上头眺望了片刻,很快便下来了。 “怎么样,俞大哥?”莫尽言急忙问。 俞思冕摇摇头道:“外面有不少人影,看情形是整个长乐城都被围起来了。被你杀了的那个应当是个探子,估计不消多久,他们便会攻城。” 俞思冕猜的对也不对,被莫尽言杀了的不仅是探子,而是准备潜伏在各个院子里接应后来者的倭贼。 “那怎么办?”莫尽言焦急地问。 “我们得尽快出去搬救兵,否则就来不及了。”俞思冕沉吟道,“小莫,我不能陪你去梅花所了,一会儿我掩护你出城。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梅花所千户佘云志佘大人,就说长乐城被困,速救。小莫,事关重大,我不能陪你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他知道莫尽言最危险的一程便是出城,只要安全出了城,后面便都无虞了。 莫尽言摇摇头:“当然不会,俞大哥,我自己去就好了,你自己倒是要小心。”俞思冕身为一方的治安官,保证百姓的安全是他的职责,他不能放下一城百姓陪自己去找救兵,这是情理中的事。 莫尽言不再犹豫:“小莫,你上马,我上去给你做掩护。等我叫你走的时候,你马上打马冲出去。”说着又纵身上了屋顶,将身上的弓箭摘下来,趴在房顶上,拉满了弓,嗖的一箭放出去,又迅速射出第二箭,“小莫,走!” 第三箭第四箭紧随其后。莫尽言得了信号,双腿一夹马肚子,“驾”一声便往豁口处冲。 城外的倭贼显然被从天而降的箭搞得乱了阵脚,在三四个倭贼倒下去之后,马上发现了箭的来处,很快便有人还击起来。 莫尽言贴着马背,随着马儿轻轻一跃,便冲出了城外,城外的倭贼乌里哇啦手忙脚乱地又开始朝他冲过来。 莫尽言将随身带的刀拔出来,遇神斩神,遇魔杀魔,一连砍翻了两个前来阻拦他的倭贼。 俞思冕为了更好地瞄准目标,并不掩藏起来,立在房顶上一箭接一箭地放箭,也全不避对方的箭,只一心想为莫尽言掩护。 莫尽言百忙之中从马背上回头,远远地看见房顶上那道暗色的身影,不由得大喊一声:“俞大哥,小心!” 马儿跑得极快,很快便冲出了包围圈。莫尽言远远地听见俞思冕的声音从城内传出来:“小莫,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回头再看之时,房顶上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马鞭一扬,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拼命朝前跑去。 梅花所离长乐城不近,骑马再快来回差不多需要一个时辰。莫尽言心里不断地祈祷,希望倭贼不要那么快攻城,俞大哥你一定要顶住,等我回来。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顺利出了城,也松了一口气,赶紧上马往回跑。 庄家院子里人心鼎沸,大家显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俞思冕拍门进去:“大家静一静,我刚刚去城门口看了一下,倭贼人数众多,这一次大约是要攻城。不过也不必惊慌,我契弟莫尽言已经去梅花所搬救兵去了,一个时辰之内,援兵就会赶到。大家也别急着回去,都进屋去呆着。倭贼每次来,都是为了钱财,在钱财到手之前,一般不会放火烧房子。 “我估计不多久,倭贼便会进城,我现在需要集齐能够与倭贼对抗的人手,如果有踊跃协助我们的朋友,我们会非常感激。但是首先一点,要量力而行,如果不行,那就留在此处保护好你们的家人。” 俞思冕话刚落音,便有一个青年站出来:“我去,我懂一点拳脚功夫。” “我也去,我会少林拳。” “我也去……” 很快便有四五个男人站了出来,闽人好武,十之三四者都会一点拳脚功夫。 俞思冕抱拳道:“多谢各位兄弟鼎力相助,现在随我出去,我们去县衙处集合。余下的人不要惊慌,有我俞思冕在,今天定保你们平安无事。” 俞思冕带着关家的一些子弟和已经打探消息回来的亲信总共二三十人,往县衙处集合。关龙飞已经和县令大人集合了长乐城的所有捕快和守卫。 俞思冕一表明身份,县令胡大人便连忙下跪见礼:“卑职胡琼参加卫指挥使大人。” 俞思冕道:“胡大人不必多礼,情况紧急。我先与大家说说情况,我的属下去打探消息回来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集齐了不少倭贼,我也去城东南处看过了,估计这一次倭贼的数量约有千余人,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在于攻城。 “若是要攻城,光靠我们百十来号人是抵抗不住的,但是我们不能任由他们予取予求。他们进城之后,必定也是会分开行事,那我们就各个击破。胡大人你现在的任务是要去发布消息,通知全城的百姓,倭贼已到,让大家加强警惕。” 胡大人连忙答:“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本来今天若是没有俞思冕在场,那么胡大人便是头号战事指挥官,但既然卫指挥使大人在,胡大人肩上的担子便轻了许多。 “等等,胡大人。我们这有不少人没有兵器,赶紧想办法给大家都配上兵器。”俞思冕叫住胡大人,关家的那些子弟和那些自愿来帮忙的人都是没有兵器的,总不能叫人赤手空拳去和倭贼对抗吧。 胡大人连忙叫了一个人:“赵捕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紧带人将库房的兵器都搬出来。” 赵捕头连忙答:“是,大人。” 俞思冕迅速将现有的一百二十多人分了队,三十人为一队,分别由关龙飞、赵捕头、陈良和自己带队,每队负责一个方位的巡防,一旦有情况,便鸣锣警示。 而三十人又被分成了十人一小队,毕竟城内太宽,四支队伍肯定是应付不过来的。 这种情况是不得已为之,就目前这情况,己方的人手远不及敌方的人手,如果硬碰硬,那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他们刚刚消散在城内的各处,倭贼便入城了。因为城墙形同虚设,根本就没有防护作用。 倭贼显然十分轻车熟路,他们深谙天朝百姓的习俗,但凡是高门大院的,那都是大户人家。十几人强攻进去,通常遇到的阻力会很小,只需拿刀架着主人,便自然会有人往他们的口袋里装金银珠宝。 由于胡大人事先敲响了钟楼的警钟,许多人已经往地窖里躲了起来。这一次,倭贼几乎都扑了空,没有人主动替他们装钱,须得他们自己去翻找。也有恼羞成怒的倭贼,一把火便将屋子点了起来。 俞思冕带着自己的队伍,已经是第四次和倭贼对上了。这一次倭贼抢了一家宅子,收获不多,走在后面的倭贼往柴垛上扔了一把火,很快屋子便点了起来。 俞思冕的箭早就用完了,现在手里的兵器就是他那把随身带的三尺长剑,这把剑此刻已经饮血无数,上面还滴答着血珠。而俞思冕,此刻也是杀红了眼,红色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不过并不怎么看得出来。 倭贼们一出院门,便和修罗似的俞思冕对上了。俞思冕晚上只喝了点酒,没吃什么东西,奔波了一晚上,一个人杀了二十几个倭贼,此刻体力透支得很厉害了,连手脚都有些疲软无力了。 他身后跟随的那些同伴,就是从庄家院子里挑出来的那些人,那些人平时都是普通的商贾百姓,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戮,今天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但也免不了畏首畏尾的。好在跟着俞思冕这个高手,许多时候都不用他们动手。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把俞思冕给累惨了。 俞思冕面色惨白,身着红衣,提着一把滴血的剑,披着月色,那模样看起来的确有些}人。把几个刚刚出门的倭贼吓了一大跳。 不过那群人是经常打家劫舍惯的,没有人手上不沾着人血,倒是很快便反应过来,提刀便冲了上来。 俞思冕二话不说,挥剑便迎上去。他身后的几人看得心惊肉跳,明显发现俞思冕的身形不 如刚开始时那般灵敏了,连忙握紧手里的刀扑上来帮忙。 好在并非所有的倭贼都是高手,两个人对付一个倭贼也还是不会落下风的。 俞思冕早已浑身湿透了,豆大汗从头上滚落下来,腹中似有一把火在烧。但他咬牙撑着,这个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就算是到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不能松懈。更何况他还不能让自己出事,否则小莫会伤心难过的。 想到莫尽言,他的身上不由得又生出一股气力,无论如何,都要支撑到小莫回来啊。 74、第七十四章并肩 此时莫尽言带着梅花所的水师官兵正纵马奔驰回来。让莫尽言心焦的是,梅花所虽是军营,但却是水师,并不是每一名将士都配备了马匹的,全所一千多名将士,仅有三百匹马,这就是说,所有马匹都出动,也只能带回来三百名将士,余下的全都要徒步奔袭。 莫尽言急得想哭,他拼命抽打着马鞭,催促马儿往回赶。俞大哥带着那么点人,在城内苦苦支撑,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念:俞大哥,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就回来了。 平时一个时辰来回的路程,莫尽言只花了半个多时辰。跑到长乐城的时候,城门已经洞开,原本围困在城外的倭贼已经不见,很明显,他们都已经进城了。 莫尽言心里一急,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已经跑得口吐白沫,脚下一软,便跪下去了,显然已经累到极致了。 莫尽言在马儿摔倒的一瞬间跃身而起,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眼中流着泪,对马儿说:“对不起!” 然后毫不停留,拔腿就往城内冲,连后面追上来的梅花所将士出声叫他都浑然不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俞大哥在哪儿呢?俞大哥,你在哪里,快让我找到你。 城内一片狼藉,不少地方已经失了火。莫尽言一边跑一边四处搜索人踪,朝着一处大火处跑去。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刀剑相撞的声音,莫尽言心里一紧,马上飞奔而去,只见两个黑衣人正斗作一团。 莫尽言大声问:“是谁在那儿?”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答道:“公子,是我。” 莫尽言三两步跃上前,从倭贼身后一踹,正中后背心,那人向前一扑,陈良紧跟着补上一剑,那人便一命呜呼了。 “俞大哥呢?他在哪儿?”莫尽言身上只有一张弓和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短刀并不趁手,他顺手从地上一操,捡起了一把倭刀。 “在东南方。”陈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顺手将自己手里的剑递上去,“公子,拿我的剑,别用倭刀,夜里容易被误认。” “那你呢?”莫尽言问道。 陈良靠在墙上大口喘息:“我用他的。” 莫尽言匆匆一瞥,地上有一个人正在呻吟,看样子是己方受伤的同伴:“那陈大哥你小心,我去找俞大哥。” 说话间人已经跑往东南方跑去。梅花所的将士已经入了城,莫尽言在大街上遇到他们,大声喊道:“倭贼已经分散了,要分开来找。” 说完便闪身进了一道巷子,朝着火光冲天处跑去,一边跑一边绝望地大喊:“俞大哥!许哥!” 许哥今天并没有在家,要是许哥在,自己还用像这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去寻俞大哥的下落吗? 只听得一声熟悉的长嗥在夜空中响起,许哥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莫尽言的上空,莫尽言几乎要喜极而泣:“许哥!”许哥总是来得这么及时。 许哥扑啦一下朝莫尽言扑来,莫尽言不待它落到自己身上,大声喊:“许哥,去找俞大哥。” 许哥似乎是听懂了,猛地一个鹞子翻身,扑打着翅膀往火光冲天处飞去。 莫尽言拔腿猛追,紧随其后。转过一个街角,燃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大门口处躺了几个人,莫尽言心猛地一抽,嘶声大吼:“俞大哥!” 拔腿奔上前,匆匆一打量,并没有俞思冕的身影,看装扮似乎都是倭贼,许哥站在院门上啁啁一叫,莫尽言这才注意到燃烧着的院子里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 “俞大哥!”莫尽言大喊一声,冲进院子。 “小莫!” 终于听见熟悉的回应。 莫尽言刚一进院门,便发现俞思冕和一个拿着倭刀的人斗得难解难分。那倭贼的身手显然极好,竟与俞思冕不相上下。 莫尽言一看俞思冕滞重的身手,便知道他已经累到了极致,便挥剑往前一跃,挡在了俞思冕身前,与俞思冕背靠着背:“俞大哥,你且歇一歇,我来会会他。” “好。”俞思冕并不坚持,而是退到一旁,让莫尽言与对方交手。莫尽言的功夫路子杂,但是基本功不弱,他虽然从未与自己交过手,但是俞思冕也能猜到他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今天这个倭贼,功夫比自己稍逊一筹,但自己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更何况对方占了体力充沛的优势,不到最后,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 但是莫尽言一来,这情势马上便扭转了。莫尽言心中含恨带怒,将一腔仇恨和怒火全都化作了力量,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招招直取对方要害。 看得俞思冕心惊不已,这种打法简直就是不要命,逼得对方一时间只有招架的份。 俞思冕挥剑重新跳入战斗圈子中:“小莫,小心。” 莫尽言有些不解地看着俞思冕。俞思冕道:“用我教给你的招式,我左你右,我们配合试一试。” 莫尽言会意,剑往回一收,换了招式,从右侧挽出一朵剑花,直指倭贼的左肋。与此同时,俞思冕也挽出同样的剑花,罩向倭贼的右侧。两人的剑舞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剑花瞬间将对方包围得密不透风。 在火光照射下,一时间剑上寒光变成了漫天火红的剑花,绚丽无比,将倭贼逼得阵脚大乱。立时高下即分。 俞思冕并不就此放过对方,喝了一声:“漫天狂沙!” 莫尽言立即会意,使出漫天狂沙的招式,两把剑如同绞肉机一般,一左一右将对方的两只胳膊齐齐绞下。俞思冕抬手一挥,剑尖从对方颈间抹过,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对方往后一仰,直直倒下去,再无声息。 俞思冕此时已经累到极致,将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支撑在剑柄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莫尽言连忙将他搀扶到自己肩上:“俞大哥,你怎么样?” 俞思冕有些虚弱地摇了一下头:“没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小莫终于来了。 莫尽言急道:“方才俞大哥不用出手,我也能赢的。” 俞思冕闭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但是你的打法太凶险,我怕你受伤。” 莫尽言眼圈微红:“对不起,俞大哥,我让你担心了。”他方才是气急了,用的是拼命的招数,杀伤力极大,但是自己的防守也大大降低,极易给敌手以可趁之机。 “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以自己的安全至上,我不希望你受任何伤害。”俞思冕颇严厉地说。 “我知道了。”莫尽言老老实实地答道。 俞思冕经过短暂的歇息,体力稍稍回复了些:“佘云志到了吗?” “已经到了,都入了城。”莫尽言忧心地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受伤了?”说话都带了点哭腔。 俞思冕虚弱地笑了一下:“没事,我就是累的。这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口,小莫你去后院看看。绕过大火,千万注意安全。” “好。俞大哥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就去看。”莫尽言不舍地放开俞思冕。 俞思冕点点头:“小心,快去快回。我在外面等你。” 莫尽言飞身一跃,便往着了火的后院跑去:“还有人吗?屋里还有人吗?” 不多久便听见一间尚未着火的屋子里后面传来人声,莫尽言循声跑过去:“有人吗?有的话赶紧出来,倭贼走了,屋子着火了。” 只听得一阵响动,只见靠院墙的一个破旧的大笸箩被推开来,有人从里头钻了出来,大惊失色:“啊呀,爹,不好了,咱家房子起火了。” 莫尽言见人一个一个从里头钻出来,看样子都早早躲起来了,并没有伤亡,他说:“倭贼已经来过了,应该不会再来了。不过也得小心一点,看看能不能救火,不能救就抢点东西出来吧。我走了,注意安全。” 那家人都被大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提着剑满身是血的莫尽言。 莫尽言弃了那些人,赶紧跑了出来,俞思冕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他心里一惊,急忙喊道:“俞大哥!” 俞思冕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来:“我在这里,小莫。” 莫尽言猛冲出去,看见俞思冕正和一个牵马的人在说话:“照你所说,倭贼俱已进了城。我估计他们的数量恐怕有近千人,传我号令,后面赶来的步兵不必进城了,速速围城。拿我的令牌去万安所,派人去送信,速令五百士兵前来增援,十万火急。” “是,大人。末将这就去办。”答话的是梅花所的千户佘云志,他一说完便翻身上了马。 俞思冕又叫住他道:“号令所有已经入城的将士于县衙前集合,我要亲自率队前去清剿城内所有倭贼。” “是,大人!”佘云志拨转马头,“驾”一声便冲了出去,不多时,集合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 莫尽言看着雷厉风行的俞思冕,心下叹服不已,俞大哥果然是个天生的将才。他看佘云志走了,赶紧跑上来:“俞大哥。”许哥这时也落在了他肩上,“今天多亏了许哥,我才这么快找到你。” 俞思冕长吐了一口气,刚刚在佘云志面前挺立的脊背松懈了下来,他已经疲累之极,实在无力再端架子了,他虚弱地笑了一下:“那真要感谢许哥了,它可真是我们的福星。小莫,走,我们去县衙。” 莫尽言连忙将俞思冕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手扶着他的腰:“好,我扶你。” “不用扶,我自己能走。”俞思冕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莫尽言笑道:“我知道俞大哥能自己走,我扶你更快一些。” 俞思冕不再拒绝,他确实需要恢复体力。莫尽言却在想,要给俞思冕找点吃的喝的才好。 两人赶到县衙前,所有人包括县令胡琼都集合到这里了。俞思冕轻轻推开莫尽言的手,挺直了腰板走到队伍前面:“佘大人,步兵可已到位?” 佘云志走上前,大声道:“回大人话,步兵已经到达城外,正在火速围城。” 俞思冕点了一下头:“胡大人,再次鸣钟,传令全城百姓,全城禁严:不要开院门房门,禁令解除前不得出城。我们即刻以一旗为单位,组织撒网式搜索,清剿城内所有倭贼!” 75、第七十五章小憩 很快,所有将士整顿完毕,各小旗并列,拉成一张网状,由南向北像篦子一样开始清扫倭贼。 这个变数显然有些出乎倭贼的意料,他们集结了大量人手,本来准备今晚血洗长乐城。但刚入城便遭到几股武力的顽强反抗,很快便损失了几十个同伴。也更没有料到增援的兵力来得如此之快,此刻见势不对,连忙号令撤退。 但是已经迟了,他们与俞思冕率领的水师将士狭路相逢,双方在长乐城的街巷中激战。 夜色浓重,但是月色足够让人们分清敌我。倭贼的数量要倍于水师将士的数量,但是他们是贼,在心态上先已弱了,纵使再凶残,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个退路,所以水师骑兵将士刚一出现,他们的阵脚就有些乱了。 倭贼头目见势不对,再也无心恋战,赶紧集结同伙,开始朝西突围,向城外跑去。因为西面的城墙破损得最为严重,可以畅行无阻。 这个选择对倭贼来说是对的,水师是从东南而来,城西是山地,地势起伏较大,水师官兵尚未来得及部属完毕,而倭贼大部便已溃逃于此。百余名水师将士面对如蝗之贼,颇有些措手不及,很快便落了下风。 幸而俞思冕率领的骑兵队伍来得很快,集结号角一吹,其余三向的将士也都纷纷增援过来,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这是莫尽言第一次经历如此大场面的战争,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如此浩大的厮杀。敌人的血和同胞的血混杂在一起,敌人的尸体和同胞的身躯堆叠在一起,极大地刺激了莫尽言的神经。 他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剑,一个人同时挑战数名倭贼,为的就是减少自己同胞的牺牲。他浑身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长剑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此刻他忘记了所有,唯一的念头便是杀光这群倭贼,将可恶的倭贼永远赶出自己的家园。 这大约也是倭贼所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挫败,他们本是为钱财而来,此刻却要将尸骨抛洒在这异国他乡,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之意滔天涌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断奔跑,砍杀。最后,倭贼头目带着剩余的残部慌不择路,向西面的小山逃去。 俞思冕下令不再追敌,而是迅速围山。长乐的地形是西南为起伏不大的山地,东北为滨海平原,而城西的这小山,不过是些起伏极低的小山,根本就无法藏匿数百号人。倭贼慌不择路,逃入山中,等待他们的,也就是末日。 小山被封锁之后,俞思冕并不急于攻山,他让梅花所的将士就地安营扎寨起来,一面休息,一面等万安所的援兵到来。 俞思冕部属完一切,回头来找莫尽言。从混战一开始,俞思冕就发现莫尽言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悄悄让陈良跟在他身后,让他留意着莫尽言。此刻看见他安静坐在地上,似乎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俞思冕走过去,发现莫尽言将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最凉爽舒适的时辰。 俞思冕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轻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一式的红色吉服,此刻都浸透了鲜血和汗水,俞思冕没有将莫尽言揽到自己怀里来,毕竟一身的血腥味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他刚一坐下,莫尽言便抬起了头,看见俞思冕,他的眼神却没有多少神采,叫了一声:“俞大哥。”声音有些沙哑。 俞思冕心疼地问:“累了吗,小莫?”他伸出手,将莫尽言的手握在掌心里。 莫尽言摇摇头,鼻子却发了酸:“不累。俞大哥,为什么那些倭贼要来抢劫我们呢?他们杀人或者被杀,难道毫无恻隐之心,人命比这些东西更贱?” 俞思冕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轻轻地说:“说白了,还是为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利’。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利字抛弃妻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前赴后继,似乎极少有人能看透。” 莫尽言回握住俞思冕的手:“这东西这么多的坏处,为什么还会存在这世上?” 俞思冕道:“钱财本来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不择手段获得他的人,用它来让别人受罪的人。就好比这些倭贼,都是罪无可赦的。” 莫尽言咬紧牙根:“俞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攻山?” “别急,先休息一下,等万安所的将士们到了再说。我们不能再增加无谓的牺牲了。”俞思冕安抚地摸着他的头。方才那一场激战,虽然击杀了不少倭贼,但是己方也有不少将士伤亡。 莫尽言显然也想起了刚才那场惨烈的战争,乖顺地点点头:“好!” 两人静坐良久,直到陈良的声音在后方响了起来:“大人,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来。我还给你和公子带了两身干净衣裳来,你们换洗一下吧。”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站起来:“好,谢谢你,陈良。” 陈良摆摆手:“不用谢我,是公子提醒我你昨晚上没有进食。” 俞思冕握紧莫尽言的手,看着他:“谢谢你,小莫。”他早已饿过头了,不过此时吃一点,倒也可以补充一下体力。 莫尽言无声地笑笑,俞思冕没吃东西,从昨晚一直奋战都今晨,接下来还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恶战,不吃东西怎么行。所以他跟陈良提了一下。 陈良带来的是一个食盒,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天气炎热,聂芸安排人将食物镇在井里,倒是没有坏。拿出来的时候还加了一下热,送到他们手里的时候还有些余温。 俞思冕狼吞虎咽吃起来,莫尽言心疼地看着他:“慢点,俞大哥。”眼圈却不由得有些红了。 俞思冕笑笑:“嗯。小莫,你也吃点。” 莫尽言摇摇头:“俞大哥你吃吧,我吃过的。”他昨晚好歹还是吃了点东西的。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忙活了一晚上,早该饿了。来,一起吃点。”说着夹了一块肉,递到莫尽言嘴边。 莫尽言张嘴,接过来吃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将食盒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山上的倭贼尚无动静,大概也是在休整或是在商量对策。 两人吃了饭,休息了片刻,拿起衣裳去洗澡换衣服。山脚下有一条自山间汇集下来的泉溪,不少将士在这里汲水冲洗,俞思冕带着莫尽言走到一处人少处。 天尚未亮,月亮已经西沉,天色晦暗不明。 “小莫,脱了洗一洗。”俞思冕一面说着,一面脱下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走进清凉的水中。 莫尽言也不忸怩,很利索地将身上的衣服除了,坐在不深的溪水里开始擦洗起身上的血迹来,满身的血腥味刺激得他有些想呕吐。 俞思冕走到他身边,帮他擦洗起肩背上的血迹。莫尽言也没反对,安静地让他擦着,自己则默默将两个人脱下的衣服放在水里搓洗。这衣服是聂芸一针一线缝的,以后可能穿不上了,但是好歹还能留着做个纪念。 俞思冕的手在莫尽言光洁的肌肤上用力搓揉,不带任何情欲色彩,他的想法很简单,要将小莫身上的血腥气都洗掉。 擦着擦着,突然缀缀地想到:操蛋的倭狗,大爷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让你们给搅黄了! “好了,俞大哥,我洗好了。我来帮你搓背吧。”莫尽言知道情况紧急,不容拖延,匆匆擦洗一遍便算了。 俞思冕点了下头:“好。” 莫尽言细心地撩起水泼到俞思冕背上,用力给他擦背,俞思冕“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莫尽言吓了一跳:“俞大哥,你受伤了?” “没有啊。”俞思冕答道。 天色未明,光线黯淡,莫尽言凑到刚刚擦洗的左肩膀上,那儿分明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时间过得有点久了,血迹早就凝结了,看起来像是箭伤。他的眼圈立即红了,用手轻抚着伤口:“俞大哥,你受伤了。” 俞思冕摆摆手:“没事,就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小莫别担心。”这伤是在掩护莫尽言出城的时候,被倭贼还击的箭弄伤的,那箭堪堪从肩头上擦过,伤了点皮肉,若是再往下半分,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莫尽言用手指小心地擦洗着伤口边沿,将血迹都洗去:“我去找点药给你敷上。” 俞思冕拉着他:“别去了,小莫,只是一点小伤,不妨事的。等忙完这边的事再说。” 两人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回到营地,莫尽言将他俩换下的衣服找了棵树挂起来晾着。俞思冕过来说:“小莫,你去打个盹吧,有情况我叫你。” 莫尽言摇摇头:“还是不了,天快亮了,我想倭贼肯定不会等天亮后才下山,他们应该会趁天亮之前动手。” 俞思冕赞赏地看着莫尽言:“小莫真让我惊喜不断,以后好了,我不仅多了一个契弟,还多了一个左臂右膀。” 莫尽言有些赧颜,又有些高兴,他不习惯别人夸他,但他也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到俞思冕,能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俞思冕将陈良叫过来:“去告诉大家,让大家都警醒点,倭贼必定会趁天未亮冲击突围的。不用亲自跑,让大家互相传个话一下便好。” 陈良点头去传话去了。俞思冕和莫尽言并肩站着,静静注视着山上的动静。 晨风凉爽,一夜的燥热似乎全都被吹散了。莫尽言洗过澡,被风一吹,感觉自己的头脑也逐渐清明起来,身上的流失的体力也慢慢回到体内了。 他想起来昨晚上和俞思冕联手绞杀那个倭寇的事来:“俞大哥,昨晚我们联手使的那套剑法叫什么,似乎感觉比一个人用的威力更大。” 俞思冕笑道:“嗯,这是我师门的一套绝学,本来就是一套双人剑法。我留给你的那套拳法,就是这剑法演变的,你学得很好。” 莫尽言有些赧颜:“那是因为俞大哥教得好。” 俞思冕笑起来:“我没教你多少,都是你自己自学的。说起来,小莫还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呢。” 莫尽言算个杂路子,不怎么懂武功的门道,一般来说,双人剑法都是由两个人才会学的,所以就没有追问俞思冕为什么会学双人剑法,和谁学的。俞思冕见他不问,也没继续往下说。 黑暗中,远远传来更声,到寅时了。此时从西面突然传出了鼓点声,莫尽言和俞思冕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倭贼动手了!” 76、第七十六章胜利 紧接着,北面的鼓声也响了起来。 俞思冕大声道:“儿郎们注意了,鼓声是从西面和北面传过来的,他们打算从那两个方向逃跑。听我号令,向西北处集合,与倭贼决一死战!” 所有的将士都奔跑起来,马蹄声也不断响起,还有马嘶声传出来,渐渐地,动静消失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东面的山林间鬼鬼祟祟地下来,探头探脑查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没什么危险,便朝山上打了个呼哨。很快,茂密的山林间冒出来了无数个黑影,迅速朝山下城中跑去。 突然,一阵鼓点响起来,呐喊声四起,百箭齐放,迎上了正准备逃跑的倭贼。 原来这是俞思冕的策略,倭贼人多,但是也绝对不会分散行动,分散只会削弱他们的战斗力。他估计倭贼会采用弃卒保帅的策略,用几小股人员去吸引官兵的注意,大队人马从某一个方向突围逃走。 所以当西面和北面的鼓点一响起来,俞思冕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兑现了。于是让所有的将士造成向那边支援的样子,弄出极大的动静,其实则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走,等骗过敌人之后,再潜伏下来,静待倭贼自投罗网。 倭贼显然间有些措手不及,刚向山下冲了一段距离,发现情状不对,便赶紧往山上撤回去。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尚未与水师交手,就又折损了至少上百个同伙,西面和北方的两队弃子全军覆没,从东面下来的大队在混战中也被乱箭射杀了几十个。 这头一次交锋,水师官兵以近乎为零的牺牲,换得了极大的胜利。 倭贼头一次冲锋以失败告终,他们几乎吓破了胆,所以接下来半个多时辰,再没有半点动静。 俞思冕倒是乐见其成,时间拖得越久,对水师官兵来说就越有利,援兵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天亮之后,倭贼便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是倭贼下不下山,这个季节的山上一两天还饿不死他们,但是时间一长,那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寅时末刻,这是天亮前最后一段黑暗的时间,倭贼再次进行了突围,这一次,他们采取了全面突围的方式,派出了无数小股。 水师官兵依旧采取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的战略,他们小股来,这边就小股消灭。 这次全面撒网的方式对倭贼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效的,从北面冲下去的倭贼中,有两名武功高强的倭贼小头目夺了水师将士的两匹坐骑,径直往东北向逃窜而去。 莫尽言知道消息之后,便想打马追上去,被俞思冕拉住了:“小莫,不要去追了,大局为重。” 莫尽言有些愤恨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便宜他们了。” 俞思冕笑道:“让他们去,就算是没有逃出去两个,我还准备放回去两个呢,让他们回去传个信,好知道我们大明水师的厉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肆意来犯!” 天亮之后,万安所的五百骑兵果然赶到,将不大的小山围得跟铁桶似的。倭贼负隅顽抗,与水师官兵在山上山下对峙了一天一夜,最后倭贼见大势已去,缴械投降。 这一战,歼敌五百四十六名,俘获倭贼三百八十名,仅有两名倭贼逃脱。水师将士阵亡二十八名,负伤六十七名。城中房屋被烧毁若干,有一家三口在大火中丧生,余者平安。这是历年来抗倭所取得的最大胜利,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但是莫尽言心中全然无喜悦之情,虽然是胜利了,也还有二十八名袍泽殉职,三名百姓丧命,这就是二十九个家庭的破碎。杀多少倭贼,也挽不回逝者的生命。只有让倭贼彻底不来进犯,这才是最终的胜利。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俞思冕和莫尽言正巧在长乐结契兄弟,莫尽言又及时发现了倭贼的探子,那损失可就不是这点了。 对此,俞思冕、关龙飞以及梅花所、万安所的将士都得到了都指挥使司的嘉奖,这其中获利最大的要数关龙飞,因为他甫一上任,便立此大功,以后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仕途必定会顺风顺水的。 倭贼头目押解到福州,交由都指挥使司,再由他们押解去京城让朝廷处理。倭贼喽也都关押在各地的大牢里,听候朝廷的发落。 俞思冕办完所有事宜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到福清。因为莫尽言提出来,这长乐的城墙修筑一事迫在眉睫,万不可再拖延了。俞思冕觉得在理,便留下来想办法促成城墙的修筑。 俞思冕和县令胡大人在醇香楼摆了一场压惊宴,将长乐城的富户乡绅都请了来,整个醇香楼的楼上楼下座无虚席。名为压惊,其实是赈款修城墙。 酒过三巡,俞思冕站起来道:“此次抗倭大劫,俞某要感谢在座各位的积极配合,我们才能取得这么大的胜利。俞某先敬大家一杯。” 喝过酒,在座的人都不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因为请他们来,绝不是只为了感激他们的。说起来,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受惠者,要感谢的,自然是要感谢座上的两位父母官,这次要不是他们及时援救,哪里还有他们坐在这里喝酒聊天的机会。 俞思冕笑道:“今日俞某有个不情之请,其实也是为了全长乐城的百姓和在座诸位的安危请命。这次倭贼之所以能在长乐城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原因想必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我们的城墙过于颓败,已经失去了城墙的防御意义。试想,如果我们有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墙,我们还用担心半夜睡觉时会被倭贼登门造访吗?” 在座的人一听此言,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俞思冕见效果已经达到,自己坐下来,推了一把胡县令。 胡县令连忙站起来:“俞大人所言极是,我与大家一样,日夜都为这破损的城墙寝食难安。所以这修筑城墙的事是迫在眉睫的,不能再拖半分了。只是县衙囊中羞涩,无力承担如此浩大的工程,所以只能向百姓求助。上回我已经发公文倡议大家捐款修筑城墙,只是收效甚微,故城墙迟迟修不起来。” 一个乡绅道:“胡大人说的都在理,只是需要我们出多少银子呢?” 胡县令道:“我们本着自愿的原则,各位量力而行即可,并无确数。” 俞思冕在一旁笑吟吟补充道:“修城墙一事,是造福子孙千秋万代之业。有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便能够高枕无忧,大家这是花钱买平安。诸位放心,我们会在城门处竖一道功德墙,捐款名单与数目都会记录在上。这次所募得的款目,可由在座的各位推荐几位代表来监督其去处,让这笔款项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俞某愿与全城百姓共进退,在此我先抛砖引玉,捐献三个月的俸禄为修城墙之用。” 说着便拿出一个荷包,从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有了他带头,当场便有人慷慨解囊,也有人表示自己并没带银钱。 俞思冕道:“大家不必心急,三日之内将银子送到县衙即可。希望长乐的城墙能够迅速修筑起来,让大家早日高枕无忧。” 散席之后,俞思冕骑马回到福安街,远远看见那棵白果树,顿时安心无比,那里有一个人会永远都等着自己的。 他下了马,扶了扶额头,刚才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不太稳了。刚想拍门,门就从里头拉开了,俞思冕没收住势,几乎有点向地上扑去。 莫尽言一把抱住他:“俞大哥,你回来了?” 俞思冕安心地嘿嘿笑:“小莫你真好,这么快就来接我了。” 莫尽言一边搀着他,一面将马牵进来:“我听见马蹄声了,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顺利吗?” 俞思冕得意地点头:“顺利,顺利得很,过几天就可以修城墙了。”一面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莫尽言将马放在院子里,将人扶进屋里:“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倒水来洗澡。” 俞思冕闭着眼,嘴角泛着微笑,一边哼哼唧唧的,十分享受莫尽言的照顾:“那些人都来敬酒,不好不喝,都得指着他们拿钱呢。” 莫尽言有些无奈地摇头,一面腹诽:“又不是给我们修城墙,是给他们自己修,弄得我们要求着他们一样。” 莫尽言将水倒进浴桶里,发现床上躺着的俞思冕已经打起了轻轻的j声。 他坐在床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这些日子真是忙坏他了,从那天晚上起就没有歇过,剿灭倭贼之后,又要突审犯人,还要安排犯人的去处,又要替将士们争取奖赏。 这刚忙完,回来还得替县令忙活。 他将俞思冕的上半身抱在自己怀里,替他解衣带。 俞思冕咂巴了一下嘴,伸手抓住莫尽言的手,抬起一只眼来看了一下,发现是莫尽言,便松开了手,任由他去脱。 莫尽言将俞思冕扶到浴桶边:“俞大哥,来洗澡了。” 俞思冕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又迅速耷拉下去了,他一手扶着桶沿,在莫尽言的帮助下,终于跨进了桶里:“小莫,来,一起洗。” 莫尽言笑道:“我已经洗好了,我给你擦背,赶紧洗好了睡吧。” 俞思冕嘟囔着说:“要一起洗,还要洞房。这该死的倭狗,打扰我们洞房。” 莫尽言哑然失笑,原来他还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呢,便哄着他说:“先洗澡,再洞房。” “好。”俞思冕终于高兴起来。 77、第七十七章洞房 事实上,俞思冕澡还没洗完,人就已经睡着了。莫尽言无奈地笑笑,将他从浴桶里移出来,扶到床上,给他胡乱擦了一下,放平了躺好。幸好天热,没擦干也没关系。 大概俞思冕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惦记着洞房这事,睡到半夜,酒意过去了,他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夜虫在窗外唧唧鸣叫着,显得格外静谧。 他伸出胳膊,摸到了身边的莫尽言,不由得满心欢喜起来。赶紧爬起来,下了床,在柜子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包裹,从里头掏弄了一会儿,期间被蚊子叮了好几口,终于摸到一个东西,紧紧拽在手心里,一面拍打着蚊子,一面跳回了床上。 他将东西放到枕头边上,然后将莫尽言身上的薄被子拉开,天热,睡觉都穿得少,他们身上除了一条薄裤子,没有别的遮挡物。 俞思冕侧身躺下去,伸出手,摸上莫尽言赤裸的上身,肌肤微凉,触感细腻而富有弹性,令人不忍撒手。 莫尽言睡觉一向警醒,被俞思冕一摸就醒来了,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身上游走的那只手,睁开眼睛:“俞大哥?”他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又醒来了。 俞思冕嘻嘻笑:“小莫,你醒了?”说着便吻上莫尽言的唇。 莫尽言“唔”了一声,俞思冕移开唇,“嘘”了一声:“洞房,小莫。”说完再次吻上去。 莫尽言在黑暗中红了脸,不再抗拒,伸出舌头轻轻回应他。最近两个人都一直在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亲热了,他也憋了很久了。 俞思冕得到回应,心下大喜,伸出右手将莫尽言的头微微侧过来,以便吻得更深。他的左手在莫尽言身上上下滑动,最终停留在胸前的凸起上,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着,很快,那儿便硬了。 莫尽言被刺激得发出了模糊的“唔”声,俞思冕得意一笑,放开他的唇,沿着颈脖一路吻下,最终停留在胸前的另一边上,一边吮吸,一边用牙齿轻轻刮擦刺激着。 莫尽言难耐地挺起胸,呼吸急促起来。俞思冕抬起一条腿,放进莫尽言双腿间,用大腿轻轻摩擦他的腿根处。莫尽言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 俞思冕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抬起脚,用脚趾夹住莫尽言的裤子,用力往下一拉,裤子便离开腰间,褪到了膝弯处。 俞思冕抬起头,将莫尽言抱进怀里,再次吻上他的唇,伸手揽住他的腰,让两人身体紧密相贴。 微微抬头的下体互相贴着,莫尽言刺激得颤抖了一下,抬起手,放倒俞思冕胯骨处,手触碰到他身上还健在的裤子,犹豫着是否要将它也拉下去。 俞思冕似乎感觉到他的迟疑,鼓励性地用力吮吸了一下他的双唇:“帮我脱了它,小莫。” 莫尽言抓住布料,微一用力,裤子就脱了下去。 俞思冕得意地大笑起来,真是孺子可教。 两具赤裸的身体相贴,双方都舒服得长叹了一口气。俞思冕上下其手,在莫尽言身上的敏感部位处处点火,莫尽言呼吸急促,伸出手去摸自己已经抬头的火热。 俞思冕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小莫,别摸那儿,摸我。” 莫尽言迟疑了一下,学着俞思冕的样子,将手放到了俞思冕的胸前。 俞思冕奖赏似的摸了一把莫尽言的火热,接着将自己的枪凑上来,放在一起摩挲。两个人都舒服得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俞思冕的舌头离开莫尽言的唇,舔上他的喉结,一路往下,沿着他的胸膛一路舔下来,湿滑的舌头如火折子一样,所到之处无不生出一股火热来,直往下体窜去。 莫尽言伸手攀住俞思冕的肩,张嘴无力地呻吟着。俞思冕满意地勾起嘴角,用他的脸颊蹭了蹭莫尽言的火热,犹觉得不够,将唇凑过去,在那上面亲了一下。 莫尽言吓了一大跳,身体一僵,呻吟也忘记了,俞大哥在做什么呢? 俞思冕被他的反应逗弄得笑了起来,伸出舌头,沿着小莫尽言上下舔了一遍。莫尽言羞得全身通红,俞大哥怎么能这么做呢,不过这种感觉比任何抚摸都让人觉得舒服。他不由自主地蜷起脚趾,挺起下身朝向俞思冕。 俞思冕在小莫尽言的前端吮吸了一下,莫尽言身体一抖,差点射了出来。他将手挡在自己眼睛上,天啊!这实在是太羞人了。 俞思冕抱着莫尽言的腰,在他身上吹着气道:“小莫,舒服不?” 莫尽言哪里还好意思答话,脸烧得都能煮鸡蛋了。 俞思冕轻笑起来,他伸出手,摸到自己放在枕头边上的物件,说:“小莫,今天我们就要做最后一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半途而废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了。” 莫尽言想起上一次在船上的经历来,不由得有些恐慌,但是却对这事又怀了十分的期待,只要经过这一关,他和俞大哥就都彻底属于彼此了。 俞思冕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做足准备,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的。” 莫尽言将头在俞思冕肩窝里蹭了蹭,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信任他。 俞思冕在他鼻尖亲了一下,拧开了手上的盒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传了出来。 莫尽言动了动鼻子:“是什么?” “桂花油。”俞思冕答道。他将食指伸进小盒子里,浸满桂花油,然后探到莫尽言的小丘间,“小莫,放轻松点。” 莫尽言深呼吸了两口气,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 俞思冕将他的臀瓣打开,将食指上的油细心地涂抹到穴口四周,轻轻按压起来,待到那儿渐渐温热起来,又重新沾了桂花油,开始向里面探去。 因为沾了油的关系,方才又经过充分的按压,手指进来的时候,莫尽言觉得并没有任何不适感。 俞思冕将手指往里探了一点,再次感受到了那紧致滚烫的感觉,令他微微有些失神。他旋转着手指,使那儿松动开来,不时又退出来,沾上桂花油再次探进去。终于,他将中指也加了进去:“小莫,难受吗?” 莫尽言摇了摇头,不说话。他的手一直攀在俞思冕的肩上,手指并没有加重力道,俞思冕知道他可以再进一步,两根手指在那狭窄幽深的穴道内进出,使那地方慢慢松动开来。然后他又加入了第三根手指。 肩上莫尽言的手指稍稍抓紧了一点,俞思冕问:“难受吗小莫?” 莫尽言呼吸急促地答:“还好。”就是有些不适应,身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俞思冕吻上莫尽言的唇,他用力吮吸着莫尽言的舌头,一面用左手抚慰着他的分身,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果然,莫尽言的呼吸急促起来,退下的情潮又渐渐涌上来,很快便忘记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让他恐慌的事。 俞思冕的口手没有一处空闲着,等到莫尽言再次被欲望淹没的时候,他退出手指,将早已肿胀不已的分身探向穴口,往里一送,头部很顺利就进去了。 莫尽言身体一惊,手指抓紧了俞思冕的手臂,然而并没有记忆中的撕裂感。 俞思冕温柔地吻着他,等他放松下来,猛地往里一送,整根没入,滚烫的后穴包裹着他的伟岸,快感几乎灭顶,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刻死去都是值得的。 莫尽言大口大口地喘息。 “疼吗?”俞思冕的吻落在他的耳边。 莫尽言摇了摇头,并不十分疼,只是有一股陌生的肿胀感。俞大哥的那物进去了?他缩了一下后庭,想要确认一下是否是真的。 俞思冕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了:“小莫,别乱动。”不待莫尽言答话,他便缓缓往后退去,快退出的时候又猛地往里一送。 莫尽言攀紧他的手臂,显然非常紧张,并不能适应这种感觉。 “放松一点,小莫,一会儿会很舒服的。”俞思冕小声地安慰他。 莫尽言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俞思冕感觉到莫尽言身体的松弛,便不再压抑自己的感觉,胯下的动作加大起来,退出,插入,反复着同样的动作。 初时莫尽言还能够感受到每一次的动作,后来便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庭不断地被摩擦,根本分不清俞思冕的动作了。渐渐地,肿胀不适感逐渐消退,一股酥麻感逐渐从那处涌出来。他心下奇道:原来真的会很舒服么? 俞思冕猛地全根拔出,又猛地顶进去,撞击到前所未有的的深度。莫尽言身子突地一跳,一股从未经历的感觉自那处涌出来,很快便又消失了。 俞思冕感受到莫尽言身体的变化,便知自己找到了让他快乐的要点,便托住他的腰,大力摆动着胯部,死命朝那处冲撞起来。 快感自那一处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仿佛开启了一口泉眼,那甘美的泉水将莫尽言慢慢包裹起来,最后将他全然浸泡其中。他张开嘴,无意识地发出快乐的呻吟。 这快乐的音符也点燃了俞思冕的信心,他所有的感觉全都集中在了身下那处,他不断地冲撞着,开拓着,热汗从两人身上挥洒开来,身体的燥热和心理的燥热如火一般席卷着两人,使得两人都饥渴无比,而这解渴的源头,则是那一处紧密相连的地方。 俞思冕癫狂地律动着,低声嘶吼着。莫尽言张大嘴,身体被俞思冕的撞击得如海上飓风中的一叶小舟,他大汗淋漓,无意识地呻吟着,眼神迷醉,俞思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那迷醉的情态让他恨不得将他吞进腹中。 这一刻,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都无关紧要了,只有对方,只剩下了本能的律动与破碎的音符,他们知道这样很快乐,自己快乐,爱人也很快乐。 终于,莫尽言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极致的快乐终于凝结到一个临界点,猛地爆炸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席卷开来。 谷道猛地收缩起来,俞思冕几要把持不住,差点也射了出来。 莫尽言躺在床上,四肢大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俞思冕也紧抽插数下,追上他的脚步,将滚烫的热液喷洒在那紧致的密道里。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无力地倒在莫尽言身上。 莫尽言被那股热液烫得打了个哆嗦。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在袅袅余韵中反复回味。 终于,莫尽言抬了抬无力的手指,嘶哑着喉咙说:“重。” 俞思冕会意过来,翻身躺在床上,将莫尽言抱到自己身上,两人都湿漉漉的,贴在一起并不舒服,但是却不愿意分开,他吻着他的唇:“舒服吗?言儿。” 莫尽言注意到他的称呼变了,但是没好意思回话。 俞思冕的手在莫尽言优美汗湿的背脊上滑动着:“以后言儿就是我的了,我也是你的了。” 莫尽言有些赧颜,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吻了一下俞思冕。 俞思冕捧住他的头,反复回吻了好几下,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又分开来。 莫尽言从俞思冕身上下来,睡在他身侧,他怕压着他。 俞思冕的手停在莫尽言的后臀处,想到了什么,然后抓了件衣服爬起来。 莫尽言拉住他:“俞大哥。” 俞思冕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去给你打点水清理一下。” 莫尽言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去。” 俞思冕笑起来:“这事怎么能让你自己来?乖乖躺着,很快就好了。” 果然过了不多会儿,俞思冕端着水进来了,他搓了帕子,替莫尽言收拾后面。手指伸进去掏弄自己留在里面的体液,莫尽言不自然地“嗯”了一下,俞思冕突然笑起来,将帕子往盆里一扔,迅速上了床,将莫尽言往自己怀里一搂:“先不管了,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够就这么放过。言儿,我们继续。” 莫尽言确实刚刚被俞思冕弄得又有些情动了,他将头埋进俞思冕肩窝里。俞思冕在黑暗中咧嘴笑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兄弟,那儿又半硬起来了。他用手搓弄几下,掰开莫尽言的臀瓣,就着沾满了精液的谷道,往里一送,开始新一轮的征程。 夜,还长着呢。 78、第七十八章钟勇 一夜琴瑟和鸣,两人累到再也动不了为止,才搂着对方相拥睡去。 第二天,日头升得老高,从窗户斜斜照进厢房里,许哥在院子里啁啁鸣叫,将两个沉睡中的人惊醒过来。 天气炎热,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莫尽言从俞思冕怀里挣出来,看了一下床上,草席与薄被上全都是干涸的体液痕迹,想到昨晚的情事,不由得满面通红。 俞思冕倒是神清气爽:“言儿,早。” 莫尽言连忙拿起自己裤子往身上套,被俞思冕制止了:“先别急着起来,我去给你弄点水来洗个澡。先躺着。” 说着随手拿条裤子套上,先下了床。 莫尽言想了想:“我听见许哥的声音了,它回来了?” “我也听见了,我去看看,你先躺着吧。”俞思冕开了门,许哥正立在白果树枝上,还有稍小的雕立在更高处。 许哥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鸣叫,看见俞思冕出来,呼啦一下扑上来,俞思冕没有穿上衣,可不敢伸出胳膊让它落。 许哥对他也没那么亲热,只是落在了廊上的一根竹f上,对着他咕咕叫了两声。 莫尽言在屋里喊:“许哥!” 许哥跳到地上,一蹦一跳进了屋,去找莫尽言去了。 俞思冕看着许哥,摇了一下头,去厨房烧水去了。 这里现在只剩下了他和莫尽言,关龙飞带着妻儿回罗川老家去了。 陈平生随着陈良押解倭贼去福州了,其实是被陈良叫去的。陈良心细,他是想给自家大人和莫尽言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人家两口子自结契约后,还没正式洞过房呢。 莫尽言不知道陈良的心思,他要是知道,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人啊。 所以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口子,一切都需要亲力亲为。不过俞思冕并不以为苦,反而十分享受这种独处的状态,无人打扰,他照顾小莫,这让他分外有成就感。 俞思冕提着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莫尽言已经起床了,身上披了件薄衫,正蹲在走廊上逗许哥和它媳妇儿,那只母雕落在院子里,离莫尽言远远的,略有些警惕地看着莫尽言。 俞思冕一出来,母雕扑拉一下拍着翅膀飞到树上去了,惹得许哥啁啁直叫,也紧跟着追上去了。 俞思冕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有那么可怕吗?怎么一见我就跑了。” 莫尽言呵呵直笑:“这不能怪你,我好不容易才跟它稍微熟悉一点呢,它的警惕性很强。” 俞思冕看了一眼树上落着的两只雕,这种骄傲的猛禽,从来都是从高空中睥睨天下的,如今却在自家院子里栖息,说起来也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许哥突然冲着莫尽言叫了两声,然后和母雕拍打着翅膀准备飞走。 莫尽言突然叫道:“许哥,等等。”然后跑进灶间,找了一块肉出来,“许哥,这个带去。” 盘旋在院子上空的许哥又飞了下来,从莫尽言手里叼走了那块肉。 两人目送许哥夫妇离开。莫尽言回过头来看俞思冕:“许哥大概当爹了,要赶回去照顾小雕。” 俞思冕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好了,许哥走了,言儿来洗澡吧。” 莫尽言的脸微微红了:“嗯。” 俞思冕倒好水,顺便将门掩上了,看样子并不打算出去。 莫尽言迟疑着不脱衣服,俞思冕将他抓过来:“脱衣啊,言儿。” “我自己来。”尽管经过了昨晚上那么亲密的接触,莫尽言还是有些害羞。 俞思冕抱住他将裤子往下一拉,白皙的臀部就露了出来,莫尽言慌忙伸手去护裤子,却被俞思冕一把抱了起来,整个人放进了浴桶中:“乖,洗澡。” 莫尽言没进水中,从温水中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发现俞思冕已经脱得精光,正跨进浴桶中来,昨晚对他行凶的凶器在他眼前晃动着,把他羞得连忙闭上眼睛又钻到水里去了。 俞思冕看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坐进水中,将莫尽言拎出水面:“言儿,别淹着了。” 莫尽言退到桶边,背贴着桶壁,尽量与俞思冕保持距离,昨晚上做得太厉害,现在腰都是酸的,屁股都是痛的,他可不想再来了。 俞思冕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一样,欺身过来:“言儿你躲什么,我们只是洗澡,不做别的。过来,我帮你洗澡。” 莫尽言红着耳朵:“真的什么也不能做啊。” 俞思冕在他耳朵上吻一下:“当然不做,不能累着我的言儿了。”说着开始给他擦洗身体,并伸手去掏弄穴里的东西,昨晚上做得太激烈,后来两人都累坏了,就直接睡了,根本没来得及再清理。 莫尽言红着脸,捉住俞思冕的手,竭力遏制住心中的悸动,颤抖着说:“我自己来。” 俞思冕吻着他的脸颊,轻笑道:“这事怎么能让你自己来,乖,别动,很快就好了。我不会做别的。”他的手指温柔地探进那个幽深紧致的穴口,轻轻地转动着,将残留的体液都弄了出来。 尽管俞思冕的下腹又开始悸动紧绷,但是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冲动,他可不想做了这一次以后就要歇好几天,心道:以后可不能留这么久才清理,得马上清理才行。 洗完澡,莫尽言的脸一直都是红红的。俞思冕将他扶出浴桶:“家里没人,我们也别做饭了,一会儿出去吃点东西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福清去。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倭国那边估计都会有所动作,朝廷应该会有一些对策下来。” “好。”莫尽言也觉得俞思冕离开福清有点久了,那边是需要他回去坐镇的。 洗好澡,二人结伴去了醇香楼,由于起得太迟了,早饭都省了,早午饭做一顿吃了。 醇香楼的掌柜认出了俞思冕,非要请俞大人吃饭。俞思冕坚持要自己付银子,否则就去别家了,掌柜执拗不过,这才退让。 不过莫尽言发现,这次的菜分量格外足,味道也分外地好。不由得调侃俞思冕:“俞大人果然有面子,我也跟着沾光。” 俞思冕笑道:“这是他们不知道你这幕后英雄的功劳,若是知道是你发现了倭贼并且去搬的救兵,哪里还有我的份啊。” 二人边吃边说笑,吃完饭,出了店门。外头日头火辣辣地晒着,俞思冕拉着莫尽言沿着墙根的阴凉处往家走,路上遇见卖西瓜老农,买了一个大花皮西瓜。老农用草绳结的兜装着西瓜,俞思冕一手拎着瓜,一手牵着莫尽言,在众人的注目中泰然地走着。 莫尽言倒是有些羞赧,要挣开来,被俞思冕抓紧了不放:“怕甚么,我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让人瞧了也不怕。” 莫尽言只好红着耳朵,垂着头跟在俞思冕身后。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莫尽言停住了脚步,俞思冕拉他,不动,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 门口停着一个人和一匹马。 莫尽言挣开了他的手,上前走了几步:“钟大人?” 站在门口发愣的人转过头来:“小莫?”赫然是钟勇。 钟勇又看了一眼莫尽言身后的俞思冕,微微吃了一惊:“俞n?” 俞思冕收拾好表情,走上前来:“钟大人,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钟勇的表情变了好几次,最后笑道:“世界真小,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你。” 莫尽言看看俞思冕,又看看钟勇:“你们都认识?” 俞思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老相识了。” 钟勇显然比俞思冕更意外一些,他看向莫尽言:“小莫,你和俞大人认识?”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钟大人,外头热,先进屋说吧。”何止是认识,都是一家人了。 俞思冕已经将门打开了,率先走了进去:“进屋来说吧。” 钟勇看着满院子的大红喜字,微微有些怔愣,方才院门上的喜字和对联就让他很意外了,仿佛这里在办喜事一样,现在更是证实了这个想法。 “小莫,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钟勇到底还是没能止住好奇心,“庄伯父呢?” 莫尽言替他将马牵进来,听见他问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许久才说:“师父已经不在了,许哥走的那年,师父也去了。” “什么?”钟勇一下子愣住了,脸色有些惨白。 俞思冕已经进了屋:“钟大人,进屋来坐吧。” 钟勇回过神来,看着像主人一样的俞思冕,颇有些意外,看起来,他对这屋子比自己还熟。 莫尽言替他将马牵到马厩里,喂了点马料,又去厨房倒了一壶凉开水,回到厅里。 钟勇正对着大厅站着,沉默地望着供桌上的两个牌位。俞思冕则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莫尽言倒了三杯水,俞思冕给他使了个眼色,莫尽言走到他身边。俞思冕挑了挑眉,莫尽言摇了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钟勇的背影。 俞思冕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独自出去了,出门的时候,顺道将放在门边的瓜也提走了。 钟勇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上前,拿了一炷香。莫尽言连忙上去帮忙点香,偷眼看钟勇的时候,发现这个硬朗的汉子红了眼圈。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钟勇给庄进上了香,又给庄许也上了一炷香。 过了许久,钟勇吸了一下鼻子,终于转过身来,沙哑着声音道:“没想到庄伯父也不在了。” “许哥去后,师父就一病不起了。”莫尽言低低地说,“钟大人,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钟勇摇了下头,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好,还活得好好的。” 莫尽言心里一阵难受,许哥的死,受影响最大的除了师父,再就是钟勇了:“钟大人,你请坐。吃过饭了吗?” 钟勇摇摇头:“小莫,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莫尽言点了点头:“还可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说着就准备站起来。 钟勇摆摆手:“等等。我来的路上,听说前几天倭贼围攻长乐城,你这边没什么事吧?” 说到这个,莫尽言感觉轻松了些:“没有事,官兵救援得很及时,城内也没什么损失。”他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一起赶跑了倭贼的。 钟勇点点头:“小莫,你还想入军营吗?我现在回来了,可以帮你重新入伍,不过,要跟我一起去定海所才行。” 莫尽言不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怎么接话,俞思冕从门口端着一盘子切好的西瓜进来了:“原来调到定海所的千户是你?”他将西瓜放下来,继续道,“小莫不跟你去定海所了,他跟着我。” 钟勇看了一眼俞思冕,又看了一眼莫尽言,点了下头:“也好。”他显然是知道俞思冕目前就是他的上司。 莫尽言将西瓜推倒钟勇面前:“钟大人,吃西瓜。” 钟勇点了下头,拿过两片瓜,先放到供桌上,自己才回来拿了一片在手。 俞思冕拿了一片瓜递给莫尽言:“吃吧。” 莫尽言接过来,感激地笑了一下,默默咬了一小口。 钟勇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俞思冕也拿了一片瓜咬了一口:“你来定海所也好,以后这一片的海防就有保障了。这一次若不是吴迁误事,怎么也不会有长乐的事发生。” 原来俞思冕上任之后,将三所的海防划分了范围,而吴迁显然对升迁比抗倭更积极一些。这次倭贼便是由定海所辖治的海域上岸的,因为连江的城墙牢固,这才将目标选择在了闽江南岸的长乐城。若不是正巧有俞思冕亲自坐镇,长乐城便要遭受灭顶之灾。 79、第七十九章哨卡 “嗯,明日我就去定海。”钟勇颔首道。 俞思冕道:“这一次倭贼吃了大亏,无非就是两种结果:再不来犯,或者伺机报复。” 莫尽言不禁紧张起来:“他们还会再来吗?” 俞思冕和钟勇对视了一眼,说:“以我们这些年与倭贼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倭贼并不那么容易屈服妥协,再者倭贼来犯的根源在于他们国之内部,若是倭国朝廷约束不力,那么倭贼的问题就不会解决。” 钟勇点头道:“要是能这么容易威慑到那帮贪得无厌的倭狗,我们也无需苦苦抗争这么多年了。再说,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放过他们呢。” 莫尽言知道钟勇一直都对许哥的死耿耿于怀,不亲自手刃仇人,他是难以获得安宁的。“既然这样,我们就与他们周旋到底。” 过了片刻,莫尽言站起来:“我去给钟大哥弄点吃的吧,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钟大哥赶了很远的路,想必也饿了。” “那就谢谢小莫了。”钟勇没有再反对,莫尽言出去了,只余下俞思冕和钟勇默默相对。 “你和小莫……” “你跟小莫……” 两人同时出声。俞思冕笑了一下:“你先问吧。” 钟勇点了下头:“许久不见你,这次见你感觉变了许多。” 俞思冕笑道:“是吗?我们好像也没有多熟。” 钟勇微微摇了一下头:“我们共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你在锦衣卫中的名气却极响亮,时常能听到你的名头,说得多了,就难免知道得多了。” “哦?”俞思冕挑了一下眉,笑起来,“我没想到我会这么有名。” 钟勇点了下头:“你跟小莫怎么认识的?” “刚来闽地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小莫正巧出手相助,就这么认识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俞思冕简略说了一下。 钟勇点点头:“他的武功是你教的?” 俞思冕挑眉看着钟勇:“你如何知道?” 钟勇微微一笑:“这就是了,他刚入梅花所的时候,我见他用过和你一样的拳法,那时候只觉得眼熟,没想起来出处,今日见到你,便都想得通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是旧识。” “原来如此。”俞思冕点了下头,“你与小莫很熟?” 钟勇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也不算很熟,我与这宅子的故人很熟,他是小莫的大哥。” 俞思冕挑了下眉:“庄许?” 钟勇点了下头,神色十分黯然。 俞思冕的心思转了无数回,钟勇和庄许又是什么关系呢,那关系必定是比同僚更亲近一些的,那他会知道些庄许和小莫的事吧,想了想,问道:“小莫和庄许的关系很亲近?” 钟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是啊,庄许十分照顾莫尽言,像亲兄弟一样。” 俞思冕一下子便释怀了,亲兄弟,多好,不由得高兴得嘴角露出了笑容。 钟勇叹了口气,抬眼环视了一下厅堂内依旧红艳的喜字,问道:“这里最近有什么喜事?” 俞思冕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你来得迟了几天,前几日是我和小莫大喜的日子,你该早点来喝杯水酒的。” 钟勇将目光转回到俞思冕脸上,有些吃惊地说:“你和小莫的――喜事?” 俞思冕点点头:“嗯,我们前几天刚好结了契兄弟。” 钟勇张圆了嘴,惊讶之情展露无遗,过了许久,终于有些叹服了说:“祝贺你们。真佩服你的勇气。” 俞思冕笑道:“古人云,花堪摘时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苦短,不想为着世人的看法而使自己留遗憾。” 这话本是针对他自己的情况而言的,不料却触动了钟勇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他身体猛然一颤,垂首良久,半晌才说道:“你很幸运。” 俞思冕笑了一下:“是,我很幸运。”心里微有些诧异钟勇为何这么说。 莫尽言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天气热,家里也没备什么菜蔬,钟大人莫要见怪。” 钟勇摆摆手:“何须那么多讲究,能饱腹便可。” 莫尽言将饭菜摆出来:“钟大人在长乐多留两日吧,我们陪你到处看看。” 钟勇摇摇头:“不必了,晚一点劳烦小莫陪我去庄伯父坟头烧个纸,我就赶回定海去了。公务繁忙,早日赴任才是正途。” 莫尽言点点头:“好。” 尽管太阳火辣辣的,钟勇也没有迟疑,冒着午后的烈日去了庄进坟前。当他看到庄许的衣冠冢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道:“阿许,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他身后的莫尽言看得十分动容,不由得鼻子也泛了酸。俞思冕则诧异万分,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来,但是当着钟勇的面,没有直接问莫尽言。 莫尽言和俞思冕看着钟勇的身影消失在白亮的光线里,注目良久。 俞思冕终于开口问道:“小莫,钟勇和许哥感情很好?” 莫尽言低低道:“钟大人和许哥是恋人,我也是许哥去后才知道的。” 俞思冕了然点头:“果真如此。”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莫尽言吸了一下鼻子,看着俞思冕道:“而且我听说,许哥为了我被水师除名的事一直在跟钟大人怄气,临死前两人都没和好。如果不是因为我,钟大人肯定不会这么自责和痛苦。” 俞思冕抱住莫尽言,用下巴蹭着他的额头:“小莫,不必自责,这件事责任不在你。这都是命。” 莫尽言闭上眼睛:“我总在安慰自己,也许许哥他并没有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俞思冕亲亲他的额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也许还会有一个许哥一样的人,像许哥救小莫一样救了许哥。” 两颗眼泪从莫尽言的眼角渗出,他多希望这不是他一厢情愿,而是真的。 俞思冕温柔地吻去他的泪珠,对许哥,心里更多了几分感激。 第二日,小夫夫俩起了个大早,趁天未开始热就出了门,赶在天热前回到了福清。 莫尽言将自己重做的那些船模和俞思冕帮忙重描的造船图全都带上,准备找个机会亲自送到福州船厂去。 再次回到福清卫指挥使府邸上,莫尽言的心境颇有些不同,以前是客,现在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所幸一切都未曾变化,就连厨娘,除了对莫尽言的新身份有些兴奋意外之外,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不适,只是变得更恭敬一些。 陈良和陈平生从福州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奖赏,光银子就有八百两,还有锦缎茶叶若干。其中还有江城夫妇补送的贺礼――一对玉雕马,上次他俩在福州的时候,玉石还未来得及雕琢好,便没有及时送出,这次陈良去福州,便顺道带回来了。 那玉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色泽莹润,雕工栩栩如生,触手可亲。莫尽言虽然不识玉,但也爱不释手,那马儿一只稍微小一点,一左一右互相顾盼,似乎四目都在传情,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俞思冕知道他喜欢,便用红绳给他栓了,系在腰间,莫尽言犹豫了许久,还是给它摘了下来,珍而重之地将它和他的船模、图样都放在一起。 俞思冕由着他,将自己那只也给了他一并收着,说是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就不分彼此了。 过了些日子,钟勇亲自来了一趟福清,向俞思冕请示在南f岛设t望前哨的事。这想法与俞思冕不谋而合,南f岛是通常是倭贼入侵闽地的前站,倭贼多半会在南北f群岛登陆补给淡水,以此地为据点。 如若在此设定前哨,那么倭贼南下的行踪多半都逃不过前哨守卫的法眼,这样一来,就能够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从战略上来看,设哨卡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这哨卡究竟该如何设,部署多少兵力,还是个问题。 他们在商议这事的时候,莫尽言也在场,他对南f岛了解颇多,对这个提议简直是举双手赞同。 俞思冕提议道:“既然是哨卡,那就尽量精简些吧,岛上条件简陋,人多了反而增添我们的负担,也增大了将士们的危险。” 钟勇点头:“我也觉得不必多,有二三十人就足够。” 莫尽言道:“我看二三十人也未必需要。我们可以用岛上的岩石,在南f岛最高的山崖上建造一座牢不可摧的哨所,轮值的战士们就守在哨所里,一旦发现情况,就以响箭、狼烟或者信鸽的方式向后方的卫所报信,这样以来,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信号,并及时阻止倭贼的行动了。” 钟勇点头称赞:“小莫的法子不错,我认为可行,只要哨卡一建立起来,倭贼以后来犯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不过这样一来,南f岛的哨卡就会成为倭贼的眼中钉,他们必定会设法拔掉的。” 俞思冕道:“哨卡是实,但是具体部署多少兵力则不是确数,我们可以试一下虚实结合的方式,给倭贼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他几回记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侵犯我大明。” 莫尽言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偶尔可以在岛上设埋伏,守株待兔?” 俞思冕弯起好看的嘴唇:“正是如此。假设我们的哨卡三番两次破坏他们的行动,那他们会容忍哨卡的存在吗?必定会找个机会来除掉哨卡,这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到了,南f岛上无百姓居住,我们就完全没有顾忌,可以放手与倭贼一搏,我们以逸待劳,胜算会有多大?” 经他这么一分析,钟勇和莫尽言都会心而笑起来,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样。 80、第八十章万斛船 这一年秋天,南f岛的哨卡修了起来。哨卡建成之后,钟勇当即派了一个旗的兵力去驻守,每五天为一值,轮流当值。 但是这一年余下的日子,南f岛的哨卡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在成功截获了三次倭贼小规模来犯的消息之后,倭贼便消失了好一阵子。 究其原因,还是长乐之役发挥了相当积极的作用。都指挥使司将倭贼的十二名头目押送进京城的时候,正巧赶上倭国遣使来朝觐见。 皇帝便将这十二名倭贼头目交由了倭国使节处理,倭国为了表示臣服,就地处决了十二名倭贼头目,以表他们支持剿灭倭贼的决心。这一事也多少表达了倭国当权者的态度,倭贼也多了点顾忌,故接下来沿海百姓获得了短暂的太平。 俞思冕和莫尽言也有了一段非常平静的生活,他们朝夕相处,这是两人自相识相爱以来相处得最久的一次。 因为战事平静,莫尽言很长时间都没有出门了。 俞思冕看在眼里,每天想着法子找些新鲜事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以免他无聊,但新鲜主意总有用完的一天,俞思冕害怕有一天莫尽言会跟自己说无聊。 俞思冕本意是要小莫过得快乐,和自己在一起,但并不想钳制他,让这块璀璨的珍宝蒙上尘灰,黯然失色。 终于有一天,莫尽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俞思冕,俞思冕心里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想说什么?”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个笑容:“俞大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俞思冕心道:终于要来了。他抢先说道:“言儿,有个事我一直都很想问你。”私下无人的时候,俞思冕一直都是管他叫言儿的,也算是昵称。 莫尽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俞大哥想说什么?” 俞思冕斟酌了一下词句:“我就是想知道,言儿对将来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有一天,倭贼没有了,我们不用再抗倭,你准备去做什么?” 莫尽言面色一喜,旋即又有些不确定地对俞思冕道:“俞大哥,你不是哄我吧,怎会没有倭贼的那一天?” 俞思冕伸手摸摸他的头:“也许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看,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犯了,说不定以后就没有倭贼了呢。” 莫尽言点点头:“对啊,还真是很久没来了。那要是没有倭贼了,我就去、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真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俞思冕和蔼地说:“那你现在想想,也可以。” 莫尽言锁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我想去行走江湖,到处去看看,还想去造大船,坐着大船去很远的地方看看。但是俞大哥你能走得开吗?若是我一个人,我哪儿也不想去了,跟俞大哥在哪儿都好。”他虽然很向往那种天大地大、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并不想一个人去。 俞思冕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起码,在莫尽言的心里,自己还是第一位的,他点点头:“我也很想到处去走走看看,天下之大,还有好多地方我们都没有去过呢。建功立业是男儿的心愿,但是好男儿更应该志在四方。若是真的没有倭贼了,我便辞了官陪言儿去行走江湖,咱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莫尽言也被俞思冕勾画的蓝图吸引住了,但是又有些不确定地说:“这样好吗?俞大哥你真要辞官?” “言儿你想我一直做官?”俞思冕挑着眉看他。 莫尽言想了下:“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俞大哥做官很威风,但是好像做官并不大自由。俞大哥你喜欢做官吗?” 俞思冕想了一下:“说不上喜欢,但是有些时候却能做不少事,也就是我刚才说的建功立业。但是比起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莫尽言抿了嘴笑了,原来他们的心意都是相通的。 “言儿,哥一直想问你,你在我这里,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俞思冕小心翼翼地问。 莫尽言睁大了眼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莫尽言不知道俞思冕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无聊。 俞思冕拉着莫尽言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最近并没有什么战事,我的公务又是走不开身的,不能陪言儿出去玩,你一身的本领,跟着我拘瘀在这小地方,我怕你会觉得闷。” 莫尽言笑起来:“俞大哥你别乱想,我其实挺忙的。你让陈良陈大哥给我找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来,是给我解闷的对吧?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最近在琢磨着做新的船模呢,一直都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上次我送到福州船厂的那些船模和图纸,林师傅十分欢喜,如获至宝。他将那些船模和图纸都好好研究了一番,托人捎了封信给我,说船厂准备造万斛的大船,问我有什么想法没有。这不,我这阵子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呢。” 笑容漫上俞思冕的脸,他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太小瞧莫尽言了,这孩子颇能自娱自乐呢:“那你这是已经有想法了?” 莫尽言笑弯了眼:“我做了个船模,想让俞大哥也来看一下,帮我提点意见。” 电光火石间,俞思冕想到了一个问题:“言儿你刚才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呢?” 莫尽言点点头:“是啊。不过有个事想麻烦一下俞大哥。” “什么事?尽管说。”俞思冕心情好了,立即大包大揽起来。 莫尽言忸怩着说:“就是,我想让俞大哥给我找个教书先生,最近我在你的书房找书的时候,发现好多字都认得,但是却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俞思冕顿时心花怒放:“还请什么教书先生啊,家里不就有现成的?” “啊?” 俞思冕指指自己:“哥哥我给言儿当先生,保准比任何教书先生都尽心尽力。” 莫尽言红了脸:“要是不耽误俞大哥的事,那以后我遇到不懂的就都来问俞大哥。” 俞思冕伸手搂住莫尽言的肩:“我不仅可以教你读书,以后我还教你练武,咱们每天都切磋一下,有利于功夫长进。”切磋是次要的,培养感情是主要的,这样好的机会,俞思冕怎么舍得拱手让给别人呢。 尽管莫尽言事先同俞思冕打了招呼,俞思冕见到万斛船的船模时,还是大吃了一惊,这个船模跟他印象中的船模太不一样了,长约六尺,宽二尺,简直就是一艘小型船。 那船昂首尾高,中间稍低,也是大福船的形制,尖底阔面,甲板之上足有四层之高,桅杆有五,一个主桅,四个副桅,船体两侧有上下双层出桨口。 俞思冕看得直咋舌:“居然有这么大?我还从没有见过五桅船。” 莫尽言道:“这是远洋航行的大海船,载重量达万斛,需要极大的推力才能带动这船只,所以我设了五个桅杆,风力较小的时候可以张五张帆,也很安全。而且也安排了上下双层桨手。到时候这船上能容载上千人,还有好几千斛的货物,速度不受影响。这么大的船,遇上普通的飓风都是不怕的。” 俞思冕津津有味地听着莫尽言的描述,不由得感到分外自豪,这是自家的孩子设计的,连飓风都不怕的大船呢。 “言儿真了不起。”俞思冕笑盈盈地看着莫尽言。 莫尽言红了脸:“这只是我的构想,还没有来得及和林师傅他们验证,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俞思冕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是不是想去福州船厂?” 莫尽言嘿嘿一笑,并没有答话。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俞思冕拍拍手,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就赶紧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去福州。” 莫尽言意外地看着俞思冕:“俞大哥,你也一起去吗?” 俞思冕斜睨他:“我的言儿要有大作为,我当然要亲自去支持的。最近很太平,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福州。” 莫尽言兴奋得有些脸红:“那就太好了,谢谢俞大哥。” 造大船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有了构想,还得去论证,否则等船造出来了,也未必能够在水面上浮得起来,要经过反复的计算、论证和修改,以保证船的可浮性和稳定性。 故莫尽言要去船厂找林师傅帮忙,和大家一起来做这艘船。 将六尺长的船模带过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莫尽言将船拆开来,分类装好,然后用马车拉着去了福州。 这一次是直接去的船厂,如果时间有余裕,再去江府拜望一下江氏夫妇。 比起造大船,俞思冕更关注为什么造大船,谁要造大船,这也是他此次和莫尽言一同北上福州的原因。 林师傅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莫尽言,将他们安排在船厂的客院内歇息。 莫尽言也不愿意歇息,一到船厂,便将自己的船模拼装了起来。这么大的船模,包括船底的土石舱和储水舱,没有一处是偷工减料的,拼装起来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当这艘船模完整地展现在船厂师傅们的眼前时,所有的人几乎都惊呆了。林师傅激动地问:“小莫,这船模是你自己设计的?” 莫尽言点点头:“是啊。” “花了不少功夫吧?”有人问。 莫尽言笑笑:“从接到林师傅的信开始,到现在正好是三个月,时间有些仓促,恐怕还有许多不够完善之处,所以想带过来给各位师傅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众人的目光分外复杂,有欣喜的、羡慕的、嫉妒的,但是无一不敬佩。 莫尽言见大家不说话:“不知道船厂这边的进度如何了,我可以看看大家做的船模吗?” 他这么一问,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林师傅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将莫尽言拉到一边,悄悄地说:“是这样的,小莫,上次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是京城龙船厂那边派来一位大人,说圣上想要造一批万斛海船,问我们这边可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够造出来。我和船厂的其他师傅想了许久,都没拿出确切的方案,我便想到给你写信,让你也提点意见。” 莫尽言恍然大悟:“那船厂这边是还没有方案了?” 林师傅点点头。方案都没定,船模就更不用提了,这便是个人和团队的区别,同一件事,交给个人和一个团队来完成,个人必定要完成得比团队要快。毕竟中间许多衔接和磨合的环节可以省略了,也不会出现消极怠工的情况。 一位船匠师傅道:“莫师傅,你的船模借给我们看看吧。” 莫尽言刚想点头答应,俞思冕开口道:“借给各位看是可以,但是东西要交给林师傅保管,这船将来若是能造出来,不管是不是完全按照这个模型来,我们有一个要求,必须要署上小莫的名 81、第八十一章钦差 莫尽言刚想摆手说不必。林师傅就已经答话了:“这是应该的。这船模就交给我保管吧,保准分毫不差交还到小莫手里。” 莫尽言笑笑:“其实这船模虽已做出来了,我也只是做了初步计算,至于真正可行不可行,还需要大家帮忙论证一下。” 林师傅道:“这个无需担心,小莫你既然将它带来了,这说明这船的建造已经进入了初步环节,余下的,就都是细节问题了。” 俞思冕问道:“这船若是要造出来,大概需要多久?” 林师傅道:“若是顺利,两三年便能完工。” 俞思冕吓了一跳:“怎会需要这么久?” 莫尽言在一旁补充道:“这船是从未建造过的大船,船的龙骨要比以前的大许多,船厂必定没有事先预备的,所以要另行准备,而风干木材是需要时间的,两三年时间能够造出万斛船,都是很顺利的了。” 俞思冕叹息道:“真是隔行如隔山,没想到造船这般不容易。以后让将士们对船只要多加爱护才行。” 林师傅道:“多谢俞大人体恤。大人和小莫在船厂多留几日吧,这几日我们抓紧时间研究一下小莫的船模,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及时与小莫沟通。” 其实按说,造这么大的船,莫尽言作为主设计者,应当是全程参与才对,只是从船厂的角度考虑,却不能让他一个外人过多参与,这一方面是怕上面知道了问责,二是他们也不愿让莫尽言抢了主功。 其实莫尽言对能不能署自己的名倒是无所谓,而俞思冕却觉得他们不图利,这属于自己的名还是要一点的,将来千秋万代之后,众人皆成了一g黄土,起码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在世人的记忆中长存。 四下无人的时候,俞思冕对莫尽言道:“这万斛船是朝廷要造的,看样子朝廷要在海事政策上有所变化,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莫尽言奇道:“朝廷若是不禁海了,这岂不是好事?”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若是取消海禁,自然是好事。我担心的是今上雄图大略,准备向海外扩张。” 莫尽言皱起眉头:“要打仗吗?” 俞思冕摇摇头:“只是我的猜测,也未必会。毕竟本朝立国才几十年,百姓的生活才刚刚稳定,国力远算不上强盛,今上若有韬略,不会作这等冒失的决策。也许是我多虑了,没准真会是开海禁呢。” 莫尽言将手放在俞思冕手背上:“别担心,我们往好的方面去想,没准真是要开海禁呢。” 到达船厂的第二天中午,俞思冕和莫尽言吃过饭,两人结伴在船厂里散步。已是深冬之际,船厂大院里草木凋零,自横斜的树枝间望过去,天色蔚蓝,阳光铺洒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人也懒洋洋的,像猫儿一样慵懒。 但是船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此际正是造船的旺季,各个作坊都丁丁当当地响成一片,忙得热火朝天,丝毫看不出冬天的迹象来。 莫尽言兴致勃勃地沿着各个作坊看过去,有时候还亲自去参与两下,刨个木头,在铁器作坊里轮上两锤,顿时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寒意全消。 船厂范围极广,没两个时辰走不完。俞思冕陪着莫尽言遛弯,也不嫌麻烦,一直甘之若饴,任劳任怨。 他俩转到缆绳作坊附近,进去看了一会儿缆绳制作,出来的时候碰上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身形伟岸,长得白净无须,满脸和气,使人一见便心生亲切感。 那人一见他俩出来,便迎上来问道:“敢问二位,我方才自细木作坊出来,想去船体装配坊,不料却迷了路,还有劳给指个路。”他一开口,竟是满口的北地口音,比俞思冕的京城口音还要往北去,只是声音略有些轻细。 莫尽言听见他的口音,对这个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笑道:“这位兄台要去主体作坊对吧,不知是要去甲字号坊,还是要去乙丙坊?”原来这船主体装配坊根据船的规模,也分了不同的作坊,比如这甲字作坊,就是造最大型船只的作坊。 那人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挠了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呢。哪个都行,近一点的吧。” 莫尽言抬手往东南角指去:“那儿吧,其实这几个作坊都连成一片的,只是甲字号在中间,东面是乙字号,西面是丙字号。”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这位小兄弟了。”那人做了一个揖,转身走了。 莫尽言见那人走远了,便拉着俞思冕说道:“俞大哥,听这人的口音是你们北方人啊。” 俞思冕看着那人的背影,笑一笑:“是北方人士,但是不是我们那儿的,他们比我更往北去。其实说起来,我倒也不算北方人,不过比你们这儿是靠北一些。” “北方也有海吗?还需要来福州看船?”莫尽言有些不解。 “唔,也是有的。”俞思冕寻思了一下,他不确定这人的身份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这人九成是个宫廷内侍,多半是皇家使臣,难道朝廷真准备在海上搞大动作? 傍晚,两人正在客房里吃饭。林师傅亲自过来找他们:“俞大人,小莫师傅。” “林师傅请坐。”莫尽言赶紧站起来,“林师傅吃了吗?一起吃点吧。” 林师傅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这几天招呼不周,俞大人和小莫师傅多多海涵。” 莫尽言看了一下桌上的菜,全都是时新的菜色,水煮江鱼,清蒸瑶柱,还有西施舌,都是极好的菜,可见也是颇受礼遇的。只是没有人作陪而已,这是俞思冕要求的,他们自己吃就好,不必作陪。 俞思冕笑道:“林师傅客气了。不知林师傅有何贵干?” 林师傅笑道:“说来也真是巧,今日一早,便有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说是要查看一下我们造万斛船的进度。我准备明日就带他们去看小莫师傅做的船模,希望小莫师傅也能够到场,好为钦差大人及时解惑。” 林师傅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莫尽言能够亲自去向朝廷的钦差解说自己的船模。 莫尽言回头看了一眼俞思冕,俞思冕道:“林师傅,若是这样一来,我们怕是无法控制这船的主设计者的归属问题了。” 林师傅迟疑了一下,叹息道:“小莫师傅的船模我们还没来得及研究,对方便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经到了,我怕到时候我们一解答,漏洞重重,反而惹得对方起疑。不若这样好了,我们便说小莫是船厂的造船师傅,万斛船模是由他带头主设计的。” 俞思冕皱着眉头,他并不想让小莫这么出风头的,但现在看来事态却有些不受他们控制,他斟酌了一下,对莫尽言说:“小莫,看来非你去不可了。” 莫尽言点点头:“那我就去吧。” 林师傅松了口气:“那明日一早我便打发人来请二位。” 林师傅出去后,俞思冕对莫尽言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要谨行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的眼睛,亮晶晶的,这还是俞思冕第一次嘱咐他这种细节:“俞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俞思冕伸手摸了摸莫尽言的后脑勺:“我也说不好,总之谨慎点是没有错的。” 莫尽言点点头:“好。” 俞思冕给他夹了一个瑶柱:“吃饭吧。也不用太在意,有哥呢。” 第二日一早,林师傅就派了个小厮来请莫尽言和俞思冕,领着他们到了甲字号作坊。 船厂的师傅们皆已到齐了,钦差大人尚未到,林师傅与莫尽言商量了一下措辞,刚说好,船厂的诸位大人陪着钦差大人便到了。 莫尽言一看,来的三个人中,居然有一个是昨天在缆绳作坊前遇到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伟岸男子。那人一见莫尽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莫尽言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些。 福州船厂的主管大人介绍道:“这一位是京城来的马大人。” 伟岸男子跟大家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桌上的船模吸引住了。他仔细端详了许久,提了不少问题,算不上很专业,但也不完全是外行,多半都是围绕着大船的安全性能和稳定性。 莫尽言一一给予了解答,对方连连颔首,似乎是颇为满意的。 最后马大人问:“我们若是需要三艘万斛船,福州船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造好?” 莫尽言愣了一下,一艘三斛船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对方居然需要三艘,他不太了解船厂的制造能力,将目光投向了林师傅。 林师傅接过话头:“如果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三艘万斛船,最少也需要三年的时间。” 马大人点头道:“甚好,那就抓紧时间,尽快将万斛船造出来。” 说完之后,众人都退了出来,莫尽言与俞思冕刚想走,便被叫住了:“莫师傅,且留步。” 莫尽言回头一看,是马大人:“马大人叫我?” 马大人走过来,笑道:“就是想同你道一声谢,感谢昨日指点迷津。” 莫尽言憨厚笑笑:“马大人不必客气。” 马大人看看莫尽言身后的俞思冕:“莫师傅,这位也是船厂的师傅吗?” 莫尽言看看俞思冕,摇摇头:“不是,这位是我大哥,他陪我……” “我过来看看我兄弟。”俞思冕截住话头,以防莫尽言说漏嘴。这次他并非是公干的身份来船厂,而是休假陪莫尽言过来的,所以也并未向外人言明自己的身份。 马大人笑道:“原来如此。莫师傅比我想象的年轻得多,没想到就主持这样大的船只修造了,实乃英雄出少年。” 莫尽言摆摆手:“愧不敢当。倒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让马大人笑话。” 马大人摇摇头:“有志不在年高,莫师傅不必谦逊。” 俞思冕道:“我方才听马大人的意思,朝廷似乎是要出远洋?” 马大人笑道:“今上似乎是有这么个打算。” 俞思冕点点头,转头对莫尽言道:“小莫,这下不得了了,你造的船还能去南洋呢。” 马大人道:“也未必就是南洋,可能会去周边各国看看,也可能走得更远。” 俞思冕装出分外兴奋的样子:“那真是太威风了。” 马大人点头笑道:“的确如此。那就有劳莫师傅了,希望能尽快看到船只。” 82、第八十二章小别 因为钦差突然造访,俞思冕和莫尽言的计划被打乱了,他们原本准备第三日去拜望江城夫妇,然后即刻返回福清的。 现在钦差大人到了,莫尽言又被赶鸭子上架任了万斛船的主设计,这么一来,他就不能离开了,起码不能在钦差离开之前走。 俞思冕拖了两天,发现钦差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是有官职在身的,沐休和旬休时间已经过期了,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所以得先回去上衙。不得已,两人又要被迫分开一段时间。 这是他们结契约之后第一次分别,两人心中都万分不舍,俞思冕抱着莫尽言,吻着他的颈脖:“言儿,等钦差一走,你就赶紧回来。” 莫尽言闷闷答话:“嗯。真不想让俞大哥走。” 俞思冕用脸贴着他的脸:“我也不想走,但是这假期已经逾期了,不能无休止拖下去。言儿你自己在这边,要小心谨慎。我看那个马大人似乎很欣赏你,你跟他聊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些。” 莫尽言点了下头:“我知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我想早点回去。” 俞思冕心里其实老大不乐意莫尽言留下来,现在反而要来劝莫尽言:“没事,他们很快就走了。我先回去,让陈良留下来照看你。” “还是算了吧,你很多事情都离不开陈大哥。”莫尽言迟疑了一下。 俞思冕笑道:“没关系,陈良在,我才放心。要确保言儿万无一失才行。” 莫尽言点点头:“那好吧,希望我能尽快回去。” 俞思冕吻吻他的额头:“言儿别害怕,很快就能见面了,我等你回来。” 莫尽言抱住他的腰,十分不舍。 俞思冕在他耳边笑道:“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明天我要回去了,亲热一下好了。” 莫尽言红了脸,没有拒绝,通常出门在外的时候,他们都不行房事的,觉得在别人的地方不好意思,但是分别在即,想到要分开那么久,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这天晚上,俞思冕压着莫尽言变着花样做了三次,直到莫尽言不断求饶为止。莫尽言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俞思冕还爬起来,去打了水来给莫尽言清理。 清理完毕,俞思冕抱着莫尽言,一边吻一边轻唤:“言儿,言儿。” 莫尽言睡得迷迷糊糊,懒得答话,只是向俞思冕怀里靠了靠,两人温热的肌肤相贴,舒服得他哼了哼。 俞思冕笑起来:“言儿,我想把你变小,揣在怀里带回去。” 俞思冕自然不能将莫尽言打包带走,他很想一直将莫尽言拘在自己身边,但莫尽言是一只雄鹰,不是一只家雀,自己怎么能够折断他的翅膀,让他不能施展才华和抱负?而他自己,也是想要看到这块珍宝熠熠发光的,而不是明珠蒙尘。 送走俞思冕,莫尽言情绪有些低落,他独自一人在院子里闲逛散心,遇上了也在散步的钦差马大人。陈良不在莫尽言身边,莫尽言想起俞思冕的叮咛,便想是否假装没看见,转头回去算了。 然而马大人远远看见莫尽言,便笑吟吟地迎上来打招呼:“莫师傅早啊。” 莫尽言不好不理,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马大人。” 马大人笑道:“我正好想去找莫师傅聊聊,现在碰上了就不用特意去找了。莫师傅有空吗,陪我坐坐?” 莫尽言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马大人带着莫尽言去了他的住处,跟莫尽言住的一样,也是个客房小院,院子坐北朝南,朝向很好。马大人在院子中间的露天茶桌旁坐了,嘱咐下人上茶,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倒也显得随意,让莫尽言不自在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些。 莫尽言只喝茶,不说话,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马大人喝了一口茶:“福建真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好茶尤其多。这极品大红袍,平日在京中也难得一见,没想到这里居然喝上了。” 莫尽言端起来一看,汤色橙黄明亮,轻轻嗅一下,一股馥郁的兰花香扑鼻而来,轻啜了一口,甘甜清香,余韵悠长,笑道:“果真有岩韵,是真正的大红袍。” 马大人拊掌笑道:“幸好莫师傅懂茶,也不枉费周大人送给我的这包好茶,不然真是让我这老牛嚼了牡丹,太不识风雅了。” 莫尽言红了脸,他其实也并不多么懂茶,陈良是个懂茶的,莫尽言跟在俞思冕身边久了,自然也就从陈良那儿学了点茶道:“马大人谦虚了。” 马大人笑道:“不是谦虚,这确是事实。莫师傅今年贵庚啊?” 莫尽言心里打了个突,说道:“二十一了。”他才过了二十周岁不几天,担心人家嫌他年纪小难当重任,便往大说了一岁。 “那还真是年轻有为。”马大人惊叹道,倒也没看出来有轻视的态度,“小莫师傅应当是有家学渊源吧,否则怎会有如此见地,居然能够设计出万斛船。小莫师傅进船厂多久了?” 莫尽言犯了难,不知道怎么答,他还没跟林师傅商量一下措辞呢,这马大人究竟有没有去跟林师傅打听过自己的情况呢,而林师傅又是怎么说的呢? 犹豫了很久,突听得马大人笑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莫尽言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老老实实道:“我是今年才入的船厂,算得上是有家学渊源吧,祖上都是造船的。” 马大人笑道:“我一见到那艘万斛船,便知道莫师傅来历不会简单。朝廷征集万斛船的方案,京城龙船厂忙了好几个月,依旧尚未有确切的方案,我本来对此行也并没有抱多大的信心,但是莫师傅给了我一个惊喜。” 莫尽言红了脸道:“其实我这个还只是一个船模,到底能不能造出来大船,我也没法保证。” 马大人笑了笑:“这个不怕,既然已经有了大框架,余下的便都是细节,我相信莫师傅和船厂的师傅们都能克服这一点小困难的。哪怕是所需的时间更长一点,这也是无妨的,只是我们一定需要这万斛船,就有劳莫师傅多费心了。” 莫尽言心下有些感动,这个马大人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那我定然尽心尽力促成这万斛船的建成。” 马大人笑着点了点头,亲自给莫尽言倒了一杯茶:“莫师傅可也信回回教?” “啊?”莫尽言吃了一惊,“不,我不信这个。”福建这一带,信回回教的不少,但是莫尽言却是不信这个的。 马大人笑了起来:“我见莫师傅的面目,颇有点像回回人,以为你也是回回人。” 莫尽言伸手抓了抓脑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爹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祖籍是哪里。” 马大人有些歉意道:“对不住,说到你的伤心事了。那莫师傅的造船技术是同谁学的?” 莫尽言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小时候随父亲学了一点,后来都是自行摸索着学的。” 马大人双目精光一闪,立刻便消失了:“莫师傅真是旷世奇才,居然自学成才。” 莫尽言的背心越来越热,这真是被人家几句话就将老底套出来了:“马大人可别说笑了。您不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就好,千万别说什么奇才。我只是从小爱造船,正好父亲给我留了些船模,就按照这船模摸索了一下,造了几艘海船。这万斛船,还真是第一次试着做,成不成还有二话呢。” 马大人笑道:“莫师傅别谦逊,我是真觉得你这方面天赋异秉,根据船模就能造得出海船,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万斛船,能不能成功,自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整个船厂的师傅们都要参与到其中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知道,我们目前的造船技术,怕是还及不上前朝的技术,所以若是能得到前朝的技术,我们还用担心这区区万斛船吗?所以我很期待莫师傅的万斛船。” 莫尽言有种得遇知己的感觉,他感动地对马大人道:“难为马大人也如此了解情况,我定当竭尽所能,使这万斛船能够成功。” 马大人拍拍他的肩:“我很期待莫师傅的杰作。来,我们以茶代酒,预祝万斛船的成功。” 临走的时候,马大人将周大人送他的那包大红袍硬塞给了莫尽言。莫尽言拿着那包茶叶,想着也许陈良会喜欢,便接下了。 回到住处,陈良急忙迎上来:“公子,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了。” 莫尽言歉意地笑道:“马大人找我喝茶聊天去了。” “啊?”陈良吓了一大跳,“哪个马大人?就那个钦差大人吗?” 莫尽言点点头。 陈良追上莫尽言的脚步:“公子,他都找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下万斛船的情况。还问我是不是回回。陈良,我长得像回回吗?对了,这个给你。”他将手里的那包茶叶给了陈良,缩回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陈良接过茶叶包,也没看,接过莫尽言的话道:“公子是相貌跟中原人是稍有点差别。我也有点好奇,公子你祖上是哪里的?” 莫尽言道:“我只听我爹提过一次,我祖上是从西域那边迁过来的。” “这就对了。”陈良笑道,“公子长得跟清净寺里的那些回回们还真有点像。” 莫尽言一边摇头一边笑:“难道我该去信个回回教?” 陈良笑道:“公子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听说回回都不吃肉的。”陈良并不十分清楚回教到底不吃什么肉,只听说过不吃肉,便记住了。 “啊?那就算了吧。”莫尽言果然被这一点吓住了。 陈良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茶叶包,只一眼,便迅速放到鼻端嗅了一下,喜道:“公子,你这哪里来的?这可是极品大红袍啊。” 莫尽言笑道:“马大人硬塞给我的。说是周大人送他的,他自己不懂喝茶,送给我了。” 陈良笑起来:“这真是便宜我们了,这好东西买都没处买呢。我得赶紧去收起来去。” 莫尽言站住了,有这么贵重吗,刚刚是不是不该收的?但见陈良欢喜成那样,算了,承个情吧,将船好好造出来,也就算对得起马大人了。 83、第八十三章 胜新婚 钦差大人在船厂又逗留了三四日,莫尽言与船厂的师傅们又就万斛船的问题研讨了两日,回到福清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别七日之久了。 小别胜新婚。俞思冕将莫尽言的双手用衣衫束起来,栓在床头,将莫尽言的衣服剥了个精光,自己唇齿并用,将莫尽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舔了个遍。撩得莫尽言喘息紊乱,呻吟止不住从唇齿间溢出来。 莫尽言难耐地挺起身,去蹭俞思冕的身体,俞思冕却故意抬起身子,不让莫尽言触碰到自己。 莫尽言皱起眉,有些不解地瞪着俞思冕。 俞思冕在他胸前的乳珠舔了一口:“言儿,你难受吗?难受你就求哥哥。” 莫尽言咬着唇,拼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不愿意妥协。 俞思冕吸了一下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呢喃道:“你现在知道心痒难耐的感觉了吧,你可知道哥哥我这些天是什么滋味?就是你现在这种滋味,心痒痒的,却无法得到纾解。言儿,你求哥,哥就给你。” 莫尽言狠狠瞪了俞思冕一眼,恨不得咬上他两口来泄愤,这个死人,居然这么折磨自己,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寂寞难耐吗? 俞思冕看他的俊脸憋得通红,却将唇咬得殷红欲滴,坏笑一声,伸出舌头,撬开莫尽言的唇齿,在他的上腭舔上一圈,莫尽言身子一抖,终于难耐地“嗯”了一声。 俞思冕伸手捏住他的乳头,另一只手在伸到被子下面,在小莫尽言的顶端轻轻刮擦了一下。莫尽言身子猛地一抖,几乎泄出来,却被俞思冕捏住了。 莫尽言心中的烈火无处发泄,他努力咬起牙根怒视俞思冕,未料这表情却显得无比娇嗔。 俞思冕笑嘻嘻地在他唇上一舔,在他面上轻吹了一口气:“言儿,是不是很舒服?不过别急,等等我,我们一起。”他伸手在莫尽言胯下套弄了一下,邪笑一下,“不过你得先求哥哥。” 莫尽言心痒难耐,扭动了一下胯部,脚趾都绷直了,就是咬着唇不开口求他。 俞思冕也不着急:“言儿不乖啊,看来是还不够啊。”他从枕头处摸出一个盒子,拧开来,熟悉的桂花香漂浮出来,他沾了些许在手指头上,一手捞起莫尽言的腰,手指朝后丘间探去。 莫尽言憋红了脸,眼中浮现出水汽,张大了嘴大口呼吸,天哪,俞大哥什么时候有这种恶趣味了。 俞思冕手指探进那个熟悉紧致的穴道,唇舌不断舔舐莫尽言的颈脖:“言儿今天有些不乖,不过这个样子我也很喜欢。” 修长的手指探进穴口,在谷道内旋转了一圈,找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用手指轻轻往下一按。一股酥麻感猛地窜上莫尽言的头皮,他不由自主“啊”地惊呼出声。 俞思冕笑起来:“就是这里了。”他的手反复按压了几下,莫尽言的阳根顶端渗出透明的液体来,晶莹欲滴。 俞思冕腾出手,用指尖抹过那处,放在嘴里舔了一下:“言儿的味道,你也尝尝。”说着便吻上了莫尽言的嘴。 一股淡淡的腥味传到莫尽言嘴里,他红了脸,闭上眼睛不敢看俞思冕满脸促狭的笑容。 俞思冕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谷道沾满了桂花油,开始变得湿润滑腻起来,俞思冕模拟进出的动作狠狠抽插了几下,有意无意地按压在那个兴奋点上。 莫尽言的身体时不时被碰得跳动几下,双目开始迷乱起来,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淌下口涎来,呻吟更是不由控制地流溢出来。 俞思冕抽出手指头,停顿了一下,在莫尽言耳边蛊惑地问:“言儿,要不要?” 虚空感让莫尽言难耐地挺起身体,迷乱地点头:“要。” “要什么?”俞思冕轻笑。 莫尽言咬了咬下唇:“要你。” “要我做什么?”俞思冕伸手照拂着莫尽言的前端,但是又不给足够的抚慰,吊足了胃口。 莫尽言呜咽着说:“要你进来。” 俞思冕再也忍不住,提起长枪一挺而入。亲热对两人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进入的瞬间,让两人的灵魂舒适得都颤抖了一下。 俞思冕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暗哑的“啊”声。他抱起莫尽言,用力先是狠插了几下,仿佛饿狠了的人先吃几口满足一下饥饿感,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细嚼慢咽品尝其味道。 莫尽言的手不能动,他将双腿盘在俞思冕腰间,将自己的臀部努力送向俞思冕胯间,让自己贴得更近一些。这个动作让俞思冕大为感动,他不再纠结莫尽言是否会在嘴上求饶,开始长驱直入,拼命抽插,让自己和莫尽言都尽快快活起来。 室内只余下肌肉相撞的啪啪声,两人大口的喘息声,莫尽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渐渐地,又多了抽插的水声。 “言儿,还要快一点吗?”俞思冕百忙之中还不忘问戏弄他。 莫尽言此刻已经被抽插到快到高潮了,只想那一刻快点来,便下意思地答:“快一点。” 俞思冕备受鼓舞,猛地后退,整根拔出,又连根送入,如同打桩一般猛烈,他此刻甚至都想整个都进入到那个滚烫紧致的所在,与莫尽言完全连为一体。 莫尽言被撞得眼神涣散,口涎流淌,像个无骨的人偶娃娃一般。俞思冕猛地撞击了几下,莫尽言的前面在没有被抚慰的情况下,被直接抽插到射了,射精的感觉让他舒坦得猛地打了个哆嗦,俞思冕被他紧缩的后庭一夹,也同时丢盔卸甲了。 俞思冕也哆嗦了两下,无力地萎到莫尽言身上。两个人都大口地喘息着,汗湿的身体紧密相连。 俞思冕回过神来,将莫尽言捆在床头的手解了下来,将他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对不起,言儿,哥太想你了,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受的。” 莫尽言将得了自由的双手搂紧俞思冕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俞大哥。” 俞思冕吻了吻他的脸颊,突又笑道:“不过言儿我觉得我们偶尔这么来一次也很不错,是不是比以前都刺激爽快?” 莫尽言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住了俞思冕的肩。俞思冕“哎哟”笑叫了一声:“看来还是不够啊,言儿还有气力咬人呢,我得再继续,让你累得没气力再咬哥哥。” 说完将莫尽言整个人抱起来,用棉被将两人裹起来,像观音坐莲一样,托着莫尽言的臀,就着原本的润滑,一插而入,托起莫尽言的腰,一下一下自下而上抽插起来。 这种姿势进入得前所未有的深,顶得莫尽言有一丝的恐慌,他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捅穿了。然而并没有,他不仅没有被捅穿,相反,快感如潮水一般又渐渐将他包裹了起来,他安心地攀紧俞思冕的肩,将自己全身心托付给他,让他带着自己到达快乐的彼岸。 小别虽然胜新婚,但偶尔有这么一次就够了,再也不想再尝试一次。俞思冕将莫尽言绑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 莫尽言将船厂那边的事都托付给了林师傅,不过偶尔也需要去船厂看看进度,俞思冕就自己陪着他去。也不需要停留多久,一般是两天一个来回,事情倒也进行得顺利。 海上一派平静,关龙飞的海防船队只碰到过两次小股倭船,南竿岛的哨卡自从建成之后,也迎来了短暂的太平。有人戏称,是不是因为建立了南竿岛的哨卡,所以倭贼不敢来了。 然而太平的日子并不长久,第二年夏,大明开国君主驾崩,举国上下举丧。年轻的皇太孙即位,手握重兵的皇叔们四周环伺,朝堂之上平静中潜伏着汹涌的波浪。 蛰伏了半年多的倭贼居然不畏夏季风,又开始频繁出现在了各地沿海。 俞思冕没时间和精力去哀恸那个庙堂之巅的死鬼皇帝,他得去为那个死鬼的子民谋平安。福建沿海又进入了紧张状态,全线水师戒严。 不过因为有南竿岛和昭信校尉的海上巡防队的外线拦截,倭贼也并没有讨到太多的好处。 年轻的皇帝一即位,便开始削藩,试图将兵权从皇叔们手里收回来。 第二年,燕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发动靖难之役,挥师北下,直逼京城。 举国哗然,人人自危,那些经历过动荡岁月的老人,对那些颠沛流离的生活记忆犹新,如今生活刚刚太平一点,这些吃饱了撑的又开始挑事,这不是折腾咱老百姓么。 而南方相对平静,虽有消息传来,但到底尚未沦落为战场。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照旧,只不过,细软都卷吧起来了,准备随时奔命。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倭贼,一些登陆的倭贼,进入百姓家中之后,根本无需费力搜寻,直接就将人们准备好的包裹卷走了,省时又省力。 这样的情况如同苍蝇叮蛋一般,有一只落上来之后,余下的苍蝇全都闻腥而来。倭贼频频来犯,各地都出现了被抢的现象。 虽然被抢劫的范围不大,但也足够引得俞思冕头痛。这家贼还没防上,倒先便宜了外贼,真是岂有此理。于是在各地颁发公文,言说福建尚且太平,战火并未燃烧至长江以南,大家该如何还得如何,小心谨慎本无错,但要提高警惕,小心别便宜了倭贼。 这边厢俞思冕和几名千户商量对策,加强防范力度和打击力度,以免倭贼趁火打劫。 其实水师内部也颇有些惶惶不安,各地方军全都听令于朝廷,如若朝廷要向南方征集军队勤王平定叛乱,到时候,到底是去勤王呢,还是去抗倭? 这种担心也不无理由,毕竟这直接关乎各位将军大人们的乌纱帽,也关乎各位将士的项上人头。 俞思冕长叹一口气:“目前战事只在淮河以北,并未燃烧至南方。福州府在我的辖制范围,俞某并未接到上级的命令,所以目前大家都把心放回肚子中,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自乱了阵脚。” 私下里莫尽言问俞思冕:“要是朝廷下令让我们去勤王镇反,那怎么办?” 俞思冕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只能私下里和莫尽言聊:“上头那对叔侄正打得热火朝天,说白了,就是他们的家务事。这个事情没有对错,只有成王败寇。我并不想参与其中,所以目前我只能将我们的人派去抗倭,万一上头的命令下来,我还能拖延些时日,说大家都在忙。咱们也是在办正事,料想也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莫尽言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做官也不容易啊。” 俞思冕无奈地笑笑:“从来都不容易啊。” 莫尽言道:“俞大哥,你说那两方打到最后,谁会赢?” 俞思冕摇摇头:“嘘,莫谈国是。” 俞思冕心里自然是有些掂量的,但是不能跟莫尽言说,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重大了,他还是想让莫尽言尽量置身事外。 84、第八十四章血亲 就在俞思冕为这事发愁的时候,江城着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让他去一趟福州。 俞思冕料到这事多半与北面那场战争相关,江城不好再信中提说,才叫了他去当面说。只是不知道江城的态度如何,正好去探个口风也好,便带着莫尽言赶到了福州。 江城很直接,寒暄过后,就开门见山说正事:“贤侄想必也是知道新帝与燕王之争了,不知作何感想?” 俞思冕苦笑道:“依思冕愚见,这是皇家内部的事,我们是做臣民的,管不了天子的家事。所以我决定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江城捋着胡子颔首道:“我与思冕的见解不谋而合,这是皇家之争,到时候变不变天,都依然是朱家的天,所以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关系,由他们闹腾去吧。” 俞思冕笑道:“伯父高见。” 江城叹了口气道:“小儿南安自京中写信回来,目前京城尚算太平,只是朝廷大军连连败退,燕王似有破竹的势头。” 俞思冕吃了一惊:“朝廷有百万大军,燕王才多少兵力,不至于倾败至此吧。” 江城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大约还是用兵不当所致。依我的看法,这仗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吧。思冕你近日可接到过你父亲的信?” 俞思冕摇摇头:“我到闽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家里的消息。”只怕他爹当他已经死了吧。 江城也叹了口气:“俞大人这么做,似乎有些过了。” 俞思冕道:“只怕也有旁的人推波助澜的作用,我的信,怕是一封也没有送达到他手里过。” 江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俞思冕笑道:“江伯父不必担心,没有我爹,我依然也活得很好。只怕我是无法履行作为子女的责任了,我当初离开京城,就没想过再回去。”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但他却因为父亲尚在,被迫远游,否则那些如狼似虎的异母兄弟不把他弄死才怪,当初选择离开,正是为了落得一个清静,没想到还是差点没逃出来。 江城叹了口气:“也罢,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朝廷号召各地勤王,会响应的人必定不多,我们也只当不知道好了。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俞思冕笑起来:“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近日倭贼又开始蠢蠢欲动,够我们忙活的了,哪里有工夫去管别的事。” “如此正好。别让倭贼趁火打劫,殃及百姓。”江城赞许地点头。 俞思冕与江城密谈结束,去后花园找莫尽言。莫尽言正被江夫人拉着说家长里短呢,很显然,江夫人将莫尽言当成跟她一样的女眷了,问一些比如理家、过日子之类的家常话,弄得莫尽言哭笑不得,说实话,那些平时都有陈良和俞思冕安排,他还真从不管事的。 正好俞思冕来救他出水深火热之中,不由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松了口气。 他们趁来福州,又去了一趟船厂。万斛船的设计已经完全定下来了,现在已经进入修造阶段。 莫尽言看着自己的构想逐渐变成现实,就好像看到自己亲手栽种的果子慢慢结果成熟,那种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俞思冕也感到十分高兴,这万斛船不仅是莫尽言的梦想,也是他自己的梦想。他一直想看到万斛船再次驶出大明海港,如今这大船居然是出自爱人之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朝廷正在忙着打仗,负责监督万斛船建造的钦差也许久没有来了,但是不妨碍船厂师傅们的热情。这万斛船,就算是朝廷不来监督,他们也是极乐于建造的,毕竟这是一个划时代性的突破。 靖难之役持续了三年之久,胜负未分。这个结果在俞思冕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就兵力来说,朝廷远胜于燕王,就用兵来说,燕王远胜于朝廷,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幸而战火一直都只在北面蔓延,没有波及至长江以南,南方军民尚能偷安。 俞思冕与莫尽言一直致力于与倭贼对抗,这几年,倭贼的进犯断断续续,但是也没讨到好果子。 倭贼来到福建海域,多半会被南f岛的哨卡或关龙飞的海防船队发现拦截,故而他们对南f岛的哨卡深恶痛绝。曾经有几次上过南f岛,试图捣毁哨卡,但都无功而返。 哨卡的守卫拒不迎战,倭贼对着铁桶一般的石头建筑束手无策,强攻过几次,都没能损坏哨卡半根毫毛。 靖难之役旷日持久,不知道哪天才能结束。这一天,镇东卫指挥衙署来了一个陌生客,对方是乘轿来的,阵仗颇不小,看样子来头也不小。 莫尽言在衙署里任了个小职,出入自由。那轿子刚落地,莫尽言正好从衙门里出来,便站在门口看着,只见轿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人,那人长得一副好面貌,面若桃李,眼若秋波,不过面相稍稍阴柔了些。 那人下了轿,抖了一下袍子下摆,抬头看了一眼衙门上的匾额,便抬腿往衙门内走。 门房赶紧拦下来:“敢问客人要找哪位大人?”卫指挥衙门是军情要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 那人颇有些不屑地抬了一下眉:“我找你们俞n俞大人 。” 莫尽言心中一动,这人口音与俞思冕以前的口音是一致的,不过这些年俞思冕在闽地待久了,也有了些本地口音,故他许久没有听到这么纯粹的京城口音了。 门房道:“请问可有名帖?” 那人推开门房的胳膊:“岂有此理!我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可不是跟你这南蛮子搅和耽误时间的。耽误了我的事你担当得起责任吗?” 这人锦衣玉面,气势颇有些威严,门房竟有些被唬住了,拦着的手被推开了。 莫尽言身形一晃,挡在了那人身前:“这位大人,既然是来公干的,那就请出具相关文书吧,别让我们下面的人难做。” 莫尽言穿一身普通的棉袍,洗得有点旧了,但是这些年的气势却长了起来,严肃起来时不怒而威,倒也将这人唬住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尽言,没有敢再往内冲,而是从怀里摸出一纸文书,傲慢道:“我有吏部尚书签署的公文,睁大你们的眼瞧瞧。” 莫尽言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见落款处盖了一个篆书钤印,莫尽言只认出了一个俞字,他心里一顿,这信莫不是俞思冕的家人写来的?好像俞思冕的爹就在吏部任职。 他慢条斯理地看完,将文书折起来还给对方:“原来是京城来的大人,有请。赖六哥,去跟大人通报一声。” 那门房感激地看了莫尽言一眼,转身一溜烟跑了。 那锦衣男子打量了一眼莫尽言,从鼻孔中发出了一声轻哼,撩起衣服下摆,跨进了门槛内。 莫尽言不以为然,心道,就你这样的,俞大哥能给你好脸子看才怪。想了想,又踅摸回衙门,看热闹去。 他刚到接待客人的小偏厅,便听见俞思冕的声音冷冷道:“我不认识尊驾,还请回吧。谁放他进来的?” 门外的门房吓得一缩脖子,无辜地看着莫尽言。莫尽言摆摆手,示意别担心,指指门口,让他先走。门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一个声音接话道:“大哥,你数年音讯全无,不回去尽孝心也就罢了,如今爹爹找你帮忙,你怎么能够说不认识我?这样太绝情了吧!” “嗬,是我绝情还是你们绝情?当初我在京城,你们迫得我无处立足,我来到福建,你们还要赶尽杀绝,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懊悔下手太轻了?”莫尽言听见俞思冕笑起来,“我写信送礼回家,是不是全被你们拦截了?爹大概早就当我已经死了。这时候怎么想起我这个儿子来了?”笑声中充满了无限凄凉。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对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莫尽言内心大震,顾不得对方还在说什么,直接冲了进去:“俞大哥!” 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怎么回来了?”莫尽言方才出去办事,已经走了啊,俞思冕实在不愿意让莫尽言知道自己的烂摊子家事,说出来只能让他徒添伤感和愤恨。 莫尽言走到俞思冕身边,抓住他的衣袖:“俞大哥,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当年伤了你的人可是他们?”他一面说,一面冷冷地看着对面站着的锦衣人,左手不由得捏成了拳头。 对方感受到他的杀气,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俞思冕将手盖在莫尽言手背上:“言儿,别激动。别人做得出骨肉相残的事来,我们不必背这种骂名,自会有天收他们。” 莫尽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俞思冕:“你是说,他是你的兄弟?” 俞思冕摇摇头:“从血缘上来说,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是我的兄弟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莫尽言深呼吸了一口,努力使自己的怒气平复下来,他伸出手,指着门口对那人说:“阁下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吧,当心我忍不住杀人。” 对方退缩了一下,又伸直了脖子:“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俞家人的事。”显然没将莫尽言的威胁当回事。 莫尽言怒极反笑:“你们俞家人?抱歉,俞思冕已经入赘到我家了,现在跟着我姓莫。跟你俞家没有半点关系,请滚吧。” 对方不知道莫尽言和俞思冕的关系,只道俞思冕已经成了亲,娶了莫尽言的姐姐或妹妹,便道:“无论他姓什么,都是我爹的儿子,这点你们不能不认。我有我爹的亲笔公文,他要求俞n率领镇东卫的所有水师北上勤王,这是圣上的旨意,你们胆敢不从?” 俞思冕冷笑道:“皇上只是呼吁我们勤王,并没有要求谁一定要去,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莫尽言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暴躁过,他对俞思冕道:“俞大哥,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让我将他扔出去。滚!” 那人缩了一下脖子,吓得连忙往门边退了一步,但是还硬着头皮说:“你们不愿意去勤王,等皇上平定叛乱,你们将来就是乱臣贼子,到时候别怪我们没有提携你。” “我是不是乱臣贼子,用得着你来废话吗?赶紧给我滚,俞昌!”俞思冕的耐性已经用完,额上青筋暴现,很快便要爆发。 俞昌看着面前两个怒气腾腾的人,识时务地赶紧退到门外去,在门口还忘不了说一声:“俞n,爹爹若是知道这就是你的态度,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认你了。” 俞思冕暴喝一声:“还不给我滚!” 这一声震得窗纸都在颤动,俞昌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趴在地上。 85、第八十五章身世 俞思冕面色铁青,显然情绪十分激动:“到底是谁放他进来的?” 莫尽言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俞思冕背上:“对不起俞大哥,是我让他进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你不想见的人。” 俞思冕大口喘息了几下,努力使情绪平复下来,知道自己只是迁怒,这也不是莫尽言的错,对方拿着公文过来,门房见了也得放进来。只是这帮人太恶心了,居然还有脸来求自己。 “对不起,俞大哥。”莫尽言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他竟然不知道俞思冕居然受过非人一般的折磨,被自己的父兄排挤陷害。 俞思冕将手缓缓覆在莫尽言的手背上:“言儿,对不起,我失控了,让你受惊了。” 莫尽言摇着头,比起俞思冕所受的苦,这点算什么呢?他有些哽咽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我竟然没能早一点知道俞大哥的身世。” 俞思冕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拥抱:“言儿,别难过,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可是这是俞大哥的经历,我想知道。”莫尽言闷闷地说,无论美丑,他都想完全了解他。 俞思冕摸摸他的头:“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原来俞思冕是俞家的嫡长子,但是俞父生性风流,俞思冕出生不到两年,俞父的新婚新鲜劲便消失了,很快从外头带进来第一个小妾,是教坊的歌妓。这歌妓原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架不住风流俊俏的俞父的柔情攻势,便破例卖了身,又很快怀了孕。 俞父用一顶青帘小轿将人接了回来,就算是娶进了门。这歌妓很快便生了个儿子,就是俞昌,只比俞思冕小了不到三岁。 这期间俞父又在清明踏青时认识了个貌美的小家碧玉,那女子也是个放浪的,并且未婚先孕,俞父又用一顶青帘小轿将人抬了回来,生的儿子只比俞昌小半岁,叫做俞昆。 俞夫人痛恨夫君的无情薄情,但是又无力挣脱这个无情的命运,很快便郁郁而终。当时俞思冕仅有六岁。 说来这第二个妾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自她之后,俞父就再也没有纳过妾,也没娶过妻,要风流只许在外风流,就算是有了野种也不许留,不能威胁她儿子的地位。 这个三姨娘最是有手段,二姨娘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连带二姨娘的儿子俞昌都要唯小他半岁的俞昆马首是瞻。嫡长子出身的俞思冕自然是不能见容于三姨娘的,他的存在,严重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这个女人便变着法子折磨小俞思冕。 俞思冕的外祖父家也是京中的大户,当时外祖父母皆在世,外祖母时常将他接到自己家中看护。俞父怕如此下去惹人说闲话,便将俞思冕送去学艺了,当时不过九岁。 俞思冕一去便是九年,回来后被选入锦衣卫,因为表现突出,擢升迅速,眼看前途一片大好。却招来了异母弟弟的嫉恨,他们便想着法子挤兑俞思冕。 俞思冕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的俊脸有些不自在了:“我去师门学艺的第二年,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是个女弟子,比我小了三岁。她叫赵净,是京中刑部大员的女儿,赵大人只有这个女儿,从小身体不好,他与我师父素来交好,便送了赵净来谷中调养身体,跟着师娘学艺。” 莫尽言仔细看了一下俞思冕,他的神色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师父和师娘的武艺是同出一家,他们学的便是明华剑法。这明华剑法,就是我教你的那种。” 莫尽言“哦”了一声,点头道:“就是那套双人剑法?” 俞思冕点了点头:“虽然是双人剑法,其实也可以单独使的。我和赵净的剑法就是师父和师娘分别教的。” “哦。那个赵净怎么了?”莫尽言并未把这个双人剑法放在心上,只是追问下文。 俞思冕的脸上浮出不自在的神色:“我和她年纪相仿,幼时练功常在一起,又练的是同一套剑法,师哥们便经常取笑我们是一对。天地良心,我对她没有半点那个意思。”俞思冕对着莫尽言赌咒发誓。 莫尽言换了个姿势,用左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听着:“听起来有点像是青梅竹马啊。” 俞思冕叹了口气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赵净,因为她有点像三姨娘,不仅模样有点像,性格也相似,太泼辣了,对她不喜欢的人从来不假颜色,对我倒是挺好的。只是我心里一直有点怵她,总怀疑她是三姨娘的化身。” 莫尽言默默替这个小青梅哀悼了一下,她必定没有想到,自己的竹马哥哥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不喜欢她:“后来呢?”他急于知道故事的下文。 “我回京之后,赵净不久也回来了。她暗示过我几次,想让我去她家提亲,但是我都装傻,我总不能一辈子对着一个像我最恐惧的女人的人。”俞思冕叹了口气,“她学过武,总是喜欢将自己当做江湖儿女,闺房是坐不住的,常作男装在外头晃荡,她那模样,扮了男装也不像男人,但她自己还颇洋洋得意。不知哪天被俞昆看见了,俞昆贪图她的家世和美貌,便着人上门提亲。赵家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答应了。” “赵净刚开始也以为是我,开始还挺高兴的,后来弄清楚情况,知道不是我,死活要退婚。后来不知怎的,居然又不退了。我猜想是俞昆同她说了什么,将她说动了,俞昆这人在心机上比他娘更胜一筹,奸诈无比。” 俞思冕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们成亲的那天,我被我爹叫了回去,其实我已经很久不回那个家了,一直都住在衙署里,那天我神差鬼使地回去了。我被俞昌带着我的几个同僚灌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赵净躺在我身边。当时我爹和俞昆都在场,那个场面,你可以想象一下有多么混乱。”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而我喝得人事不省,动都不能动,自然不可能对她做什么越礼的举动。但是赵净咬定了我毁了她的清白,非让我负责,而她愿意改嫁于我。俞昆则借势大闹,说我便宜占尽,做了嫡长子,还要抢他的媳妇,非要我爹给个公道。 “这是我吃的第一次大亏,赵净她分明在新房内,怎么会躺到我床上来?我情知是自己吃亏,虽然知道这有损赵净的名声,但也不愿意娶她。而俞昆,他的目的很明确,让我放弃嫡长子的继承权。让我失望的是,我爹不仅完全站在俞昆一边,并且当场给了我一棒子,将我的头都敲蒙了。这父子情谊,大约是从当年我娘去世之后就荡然无存了吧,也许更早一些,是在二姨娘三姨娘入门之时便已经消失了。” “你后来就走了,来了福建?”莫尽言心疼地抓住他的手,追问道。 俞思冕点点头:“是的,当时正好有机会来福建,我便主动要求离开了。” “那赵净呢?”莫尽言问道。 俞思冕摇摇头:“赵净的目的是想用这个法子让我娶她,但我哪里肯吃这个亏,自然是不愿意。知道这事的只有我们四个人,俞昆看中她家的家世,愿意息事宁人,继续和她一起过。” 莫尽言感慨道:“这个赵姑娘还真是个厉害女子,叫人惊叹。” 俞思冕摇头道:“她的做法太叫人不敢苟同了,完全就是在赌博。而俞昆并不善罢甘休,他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他的威胁和耻辱,便在我赴任途中设局,准备将我劫杀。” 莫尽言抓紧他的手:“幸而你没事。” 俞思冕突然笑了一下:“有时候我反而觉得有些庆幸,要不是他们暗算我,我们怎么能相识呢?” 莫尽言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比起我们相识,我更愿意你永远都是平平安安的。” 俞思冕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手背:“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莫尽言不愿意去深想这个问题,他换了话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是俞昆做的?” 俞思冕苦笑了一下:“我跟别人并无冤仇,平时才缺少警惕,故他们才那么容易得手。初时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后来我写了不少信回去给我爹,但是一封回信也没有,我才开始怀疑是不是俞昆所为。方才我诈了一下俞昌,他已经承认了,他一向都是给俞昌跑腿的,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莫尽言心疼地将俞思冕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俞大哥,别难过,我们不需要他们,以后有我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手拿过来贴着自己的脸:“谢谢言儿。” 这年夏天是个闷热的夏天,燕王绕过百万朝廷大军,直取金陵,小皇帝点了一把火,将自己和皇宫一并葬身于火海。燕王登基,持续三年多的靖难之役终于落下帷幕。 新帝登基之后,颁发公告:导致此次靖难之祸的原因是朝中奸臣挑拨唆使所致,使得骨肉相残,故奸臣实在可恨,有罪之人不敢赦免,无罪之人不敢诛杀。 与公告一同颁发的,还有一纸奸臣的名单,其中有一部分罪情最严重者,被株连九族。 俞思冕发现,被株连九族的名单中,赫然有其父的名字。 莫尽言也懵了。 86、第八十六章孟长龄 莫尽言抱紧俞思冕,将头埋在他怀里,觉得仿佛要失去这个人似的:“俞大哥,你不会有事的对吧?他们早就不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和俞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吗?” 俞思冕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他回过神来,挤出一个艰涩的笑容:“当然没事,我跟俞家已经没关系了,言儿别担心。”这话只是安慰莫尽言,这世上,从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俞家有了好事绝对是轮不上俞思冕的,但是有了祸事,俞思冕却是躲不过的。 俞思冕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假想,如果真的逃不过去,那自己就带着莫尽言去逃亡,隐姓埋名,做一对亡命鸳鸯。只是可就苦了莫尽言。 莫尽言从俞思冕怀里抬起头来:“俞大哥,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我们驾一艘海船出海,没有人会阻拦我们的,我们可以去东番,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总之远到他们再也找不到你。”说到此时,他的眼泪唰唰淌了下来。 俞思冕用手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吻去他的泪珠:“言儿别怕,哥不会死的。我们这就走,先到海上去,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就马上离开。”说着对着门外喊,“陈良,陈良!” 陈良一直在门外候着,知道自家大人随时会找自己,他匆匆跑进来:“大人,什么事?” “去帮我们安排一艘海船,就是小莫亲自造的那种,我们要出海。”俞思冕道。 陈良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莫尽言脸上泪痕未干,俞思冕满脸憔悴,不由得有些怆然:“是,大人,我安排最可靠的军士上船待命。” 莫尽言叫住陈良道:“陈大哥,我和俞大哥离开之后,你就带着嫂子和侄儿回老家吧,让陈平生陈哥也回老家去。我们不方便带你们了。”陈良和陈平生均已经成亲,各有了一个快两岁的儿子。 陈良有些伤感地看着他们:“大人,公子,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俞思冕摇摇头:“不了,陈良,我们若是没事,还会去找你回来的。若是逃不过这一劫,就不拖累你们了。” 陈良咬紧了牙根:“这些暂时都不说了,我赶紧去办事去。” “俞大哥,我也赶紧去收拾东西去。”莫尽言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俞思冕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二人正要出去,刚跑出去的陈良一脸仓皇地回来了:“大人,公子,朝廷的人到了。已经将衙署围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俞思冕冷哼一声:“来得倒快!” 其实也不怪朝廷的人来得快,而是他们得到的消息有些迟了,所以才显得朝廷的办事效率极高。 莫尽言神色紧张:“怎么办?” 陈良道:“大人,要不你带着公子冲出去?”以他俩的身手,还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 俞思冕略一沉吟,摇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免得你们受连累。”皇帝会株连九族,未必就不会株连这衙署中的无辜人。 正踌躇间,前来执行命令的人已经进来了:“圣旨到!镇东卫指挥使俞n接旨――” 俞思冕看着门外,回头又看看莫尽言,万分难舍道:“言儿――” 莫尽言眼圈红了:“俞大哥――” 门外的人又在催促:“俞n可在?快快接旨!” 俞思冕忙道:“言儿别担心,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被带走后,你尽快去找江伯父。” 俞思冕缓步走到门口:“俞n在此!” 莫尽言跟着他走到门口,门外宣旨的人道:“谁是俞――莫――尽言兄?”宣旨的人话头突转,让莫尽言猛地抬头。 院中一人锦衣冠冕,手举黄色圣旨,赫然正是多年未见的孟长龄:“长龄兄?!” 孟长龄举着圣旨的手垂下了,向前紧走了两步:“尽言,你怎会在此?”突然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站住了。 莫尽言万没料到前来宣旨执法的人居然是孟长龄,多年未见,当年那个带着羞怯的瘦弱少年书生,此刻已经是个气势凛然的朝廷命官了,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他迎上去:“长龄兄,别来无恙?”遂压低了声音道,“圣旨可否迟些时候再宣?我有话同你讲。” 孟长龄迟疑了一下:“好。” 莫尽言转头对陈良道:“陈大哥,去招呼各位公差大哥喝茶吃瓜。”一面说,一面拽着孟长龄往屋内走。 俞思冕有些傻眼地看着莫尽言与钦差大人套近乎去了,小莫怎么认识朝廷钦差? “长龄兄,你这些年去哪里高就了?”莫尽言问道。 孟长龄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高就啊,就是那年离开梅花所,回去参加科举,中了举,去并州做了个县令。倒是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那次你走得突然,后来见你回来过,却是只打一转便离开了。” 莫尽言无奈地笑笑:“我其实哪里也没去,就是被梅花所除了名,回家了,怕你们担心,就没说。本来想换个户籍重新入军营的,未料庄许大哥出了意外,我师父也不在了,就没有再回去。没想到梅花所前那一别,竟是这么多年。” 孟长龄也唏嘘不已:“是啊,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二人叙了一番旧。孟长龄道:“尽言兄现在镇东卫任职?” 莫尽言拉过一直坐在一旁的俞思冕道:“长龄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契兄,俞思冕,俞n。俞大哥,这是我在梅花所时的袍泽兄弟,孟长龄,现在是孟大人了。” 孟长龄大吃了一惊:“尽言兄,你、你……” 莫尽言有些凄惶地笑笑:“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结果还是一家人。” 孟长龄摇摇头,犹豫了再三,终于道:“其实我倒不是为了这个吃惊。只是有一回,我听庄大人说过,分明是他和你结的契兄弟啊。” 莫尽言和俞思冕的脸色各异,表情复杂。莫尽言干笑道:“长龄兄你不是说笑吧,许哥一直都是我的大哥,我们并没有契约关系啊。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听说,他亲口与你说的?” 孟长龄摇摇头:“倒是没有,只是听庄大人与钟大人吵架的时候说起的。” 莫尽言摇摇头笑道:“这就是了,大约是许哥和钟大人说的气话,其实他们俩才是一对。” 孟长龄的嘴张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如此,难怪庄大人殉职之后,我看见钟大人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莫尽言点点头,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钟勇失了的那一魂一魄也还没有补全。 莫尽言终于说到正题:“长龄兄,你这次来,颁的是什么圣旨?” 孟长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叹了口气:“户部俞砚俞大人可是俞n俞大人的父亲?” 俞思冕黯然点了点头:“正是。” 孟长龄叹气道:“俞砚俞大人因与齐泰、黄子澄等逆臣一同挑拨唆使先帝废除祖制,引发靖难之役,故被判处腰斩。俞氏三族被判极刑,其余六族皆被流放或者充发教坊。” 莫尽言道:“俞大哥早已同俞家断绝关系,多年不曾往来,怎么这株连之罪还要牵涉到他来?” 孟长龄顿了一下:“ 果真断绝父子关系,可有文书证明?” 俞思冕摇摇头:“并无书面证明,谁曾料到会需要这个明证。” 莫尽言愤愤道:“世上岂有这样的父亲兄弟,迫得俞大哥有家不能回,还要置他于死地,如今他们犯了事,却还要俞大哥陪他们一同受罚,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孟长龄吃了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尽言便愤愤将俞思冕的家事说了一遍:“长龄兄,你说这样的父亲兄弟,还需要俞大哥替他们受罚吗?再者这些年,我们镇东卫为朝廷和百姓保平安,杀退了多少次倭贼的来袭,这些功劳和苦劳怎么没见给俞大哥论功行赏,偏生这一连坐起来,朝廷就巴巴地搜寻了过来。实在太令人寒心了。” 孟长龄沉吟道:“这株连之罪是极其惨绝人寰的,许多无辜之人也被牵连。不过俞大人这事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样好了。我只是奉命行事,暂且先将俞大人带回去,再向上面陈情,料想是能够得到赦免的。” 莫尽言眼巴巴地看着孟长龄:“长龄兄,你就不能先回去陈情,让俞大哥留在这里?最近倭贼进犯频繁,说不定还有大动作,俞大哥得坐镇镇东卫。” “这――”孟长龄迟疑起来。 俞思冕道:“算了,言儿,这事还是不为难孟大人了,他也是食人俸禄,身不由己。” 孟长龄突然咬牙道:“尽言兄,俞大人,这样好了,我回去同上级报备,将你们的情况如实反映上去,并且说镇东卫战事告急,倭贼来犯,少不了俞大人坐镇指挥,暂且就不提拿俞大人了。” 莫尽言和俞思冕喜出望外:“那就太感谢长龄兄(孟大人)了。” 俞思冕道:“我与孟大人写一封保证书并陈情书,都托孟大人带回去,这期间我绝不逃逸。” 孟长龄点头:“如此甚好。多谢俞大人体谅。”他奉命来抓人,结果却将人放了,他是承担着巨大的风险的。朝廷若是不追究俞思冕的责任便好,若是追究起来,又找不到人,那他自己也成了帮凶,只怕难逃干系。 因为得遇故人,俞思冕暂且逃离了杀身之祸,但是两人却提心吊胆,在惶惶不安之中等待最后的判决。莫尽言无数次梦见俞思冕被腰斩成两截,腰部以下血流成河,面上却带着微笑看着自己,他被吓醒来无数次。醒来抱着俞思冕呜呜直哭。 俞思冕每次抱着汗湿透衣的莫尽言,内心的负疚就增多一分,自己若不能得到赦免,到时难道真要这么稀里糊涂的去送命?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斟酌许久,终于提笔,给师门写了一封求救信。到时实在无法赦免,那就只能走最险一着了。 87、第 087 章 一路同行 俞思冕干脆带着莫尽言上了船,与关龙飞的巡防队一同出海,在镇东卫沿海巡逻。 俞思冕和莫尽言等待许久的判决没有到来,而那场酝酿已久的南f岛之役终于到了。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两千多名倭贼从南f岛东面登陆,准备先彻底捣毁南f岛哨卡,再从沿海各地登陆劫掠。 倭贼上岛之后完全不受阻碍,很快便摸到了哨卡,开始用蛮力拆除哨卡的城墙,准备从下往上掏空哨卡。哨卡的守卫们早已警觉,狼烟很快燃烧起来,响箭也响了起来,信鸽也放飞了出去。但是面对如蝗之敌,牢不可摧的哨卡也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信鸽尚未飞出南f岛,便被倭贼的弓箭手射杀了。很明显,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哨卡如飓风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掀翻。 就在哨卡被重重包围之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鹰嗥,紧接着又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契结同心 作者:寻香踪 起了一声。哨卡上的将士不用看,也知道是鹰雕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鹰雕一出现,卫指挥使大人便到了。 这两只雕,正是许哥和它媳妇。在许哥和莫尽言的努力下,那只母雕终于接受了莫尽言,虽然不能像许哥那般亲密,但也不会见到他就跑,并且还能接受他的喂食。不过除了莫尽言,这雕不接受任何人,包括俞思冕。 俞思冕做了不少努力,但也就只能做到与这雕和平共处,不能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他初时很不甘心,但后来也想通了,大概莫尽言身上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质,容易让禽鸟信任。 如今许哥将媳妇带回家,就无需再跟着媳妇到野外去,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莫尽言的,除了偶尔自去觅食会离开一下。所以这雕一出现,就意味着莫尽言也就到了,莫尽言到了,也就意味着俞思冕到了。 其实无需信鸽报信,只要狼烟或者响箭响起来,整装待发的水师官兵便都行动起来了。三个千户所,加上关龙飞的海上巡防队,人数超过五千,此刻全都朝南f岛四周包抄过来。 倭贼已经全部登陆,船上只余极少留守者,很快便都被水师官兵攻陷下来,断绝了倭贼的后路。 水师将士从四面登陆,将倭贼围困在南f岛中间,四面如铁桶一般围得严严实实。倭贼此刻尚未攻下哨卡,面对大量水师将士,只好暂时放下哨卡,转身来应对水师官兵。 莫尽言和俞思冕带着关龙飞的海防将士最先登陆,与掉头回来准备逃跑的倭贼迎面遇上,两大阵营短兵相接。 莫尽言的拓木弓拉出满月状,一箭一双,一连放翻了六个倭贼。一名倭贼头目见莫尽言来势汹汹,提着倭刀冲上来。 莫尽言就着后方将士的火把一瞧,面前的倭贼身材敦实,他的左眉只有半截,在中间部位有一处明显的刀疤,这刀疤拉向整个左脸,面貌极其丑陋。 只一眼,莫尽言便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化作灰,他也记得,当时抢了聂芸、砍了自己一刀的,可不就是这个刀疤脸男人。这么多年了,莫尽言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发生的一切,这个男人对他们姐弟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莫尽言将弓往身上一挂,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这把短刀,就是当年断在他肋间的那半把倭刀打造成的,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莫尽言一定要将这半把刀还给对方。 时隔七八年之久,这个男人早就不记得当年那个差点被他一刀砍死的少年了,但是那个少年却记得这个鬼魅一般的男人。当年他们的实力相差悬殊,如今,他们的实力依旧相差悬殊,不过,实力却要掉个个:刀疤脸早已不是莫尽言的对手了。 刀疤脸一见莫尽言拿出的是一把短刀,心里便窃喜不已,因为他的刀要比那把短刀长两尺,近身作战中,他在兵器上就占尽了优势。 然而一交手,他便发现自己错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功夫远在自己自上,莫尽言的身影如鬼魅般飘忽不定,他的长刀尚未碰到莫尽言分毫,自己则已经被莫尽言划了好几刀。刀疤脸心中恐惧大增,这个人分明可以一刀使自己毙命,但是他却不这么做,似乎是要一刀一刀将他凌迟致死。 莫尽言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刀疤脸的额头、后背、左肋分别割了三刀,这是报芸姐姐、聂世翁和自己的三刀之仇。 他本想将眼前这人一刀刀凌迟致死,但是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与他多耗,便挥刀用力一劈,将刀疤脸的长刀从刀把处削断,然后飞脚一踢,将对方踩在地上,将手里的短刀狠狠往对方心口上一插,用当年对方杀他一样的方式完成了报仇。只不过这一次,刀疤脸没有莫尽言当年的好运。 莫尽言用这种方式将刀还给了对方,然后抽出腰间俞思冕给他配的长剑,纵身一跃,加入剿倭战争中。 这是一场异常激烈的战争,也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双方从夜间鏖战到天亮,两千余名倭贼,尽数被歼被俘。这是有史以来抗倭战争中取得的最大一次胜利。 天亮之后,面对成堆的尸骨和成河的血流,任谁都无法平静对待。莫尽言和俞思冕并肩立在一块礁石上,疲惫的脸上带着无法平静的震惊之色,看着正在清理战场的将士,莫尽言道:“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争,倭贼以后再也不要来犯。” 俞思冕将莫尽言的身体转向大海,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经此一役,应当能平静不少时日。” 莫尽言看着冉冉升起的火红太阳,侧过脸来看俞思冕的侧脸:“俞大哥,你说,我们能逃过这一劫吗?” 俞思冕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一定会的。等那件事一了,我就带着你远走天涯,陪你看日升月落。” 莫尽言闭上眼睛,让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脸上,想着俞思冕许的这个愿望,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容。 从大海的那一端,飞过来两只鹰雕,它们披着霞光,金色的阳光将它们的翅膀镀成了金色。那是许哥和它媳妇,它们长嗥一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带着金色的希望,飞向莫尽言和俞思冕。 南f岛之役,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场大捷,也是倭贼遭受的最大重创。新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便奖赏下无数的金银珠宝。 但是却没有莫尽言和俞思冕想要的奖赏,赦免令迟迟没有颁发下来。 莫尽言在焦灼中,等来了林师傅的来信,让他速回福州船厂。 莫尽言只得按下心头的不安,和俞思冕北上福州。原来万斛船早就造好了,朝廷一直忙于打仗,似乎已经将这事遗忘了,完全没有人来过问此事。三艘万斛船静静地停在甲字号作坊内,等待着世人重新将它们记起。 林师傅叫莫尽言回船厂的原因,是因为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而且此次来的,依旧是上次的钦差马大人。 莫尽言心里有些诧异,这天子都换了,马大人这个钦差居然还做得这么稳当,这个马大人真不容人小觑啊。 莫尽言一到船厂,正好赶上万斛船试水,数百名桨手将船桨划起来,万斛船缓缓从闽江驶入入海口,莫尽言和俞思冕陪着钦差大人站在船头,如履平地一般稳当,t望着无垠的海面,吹着迎面而来的腥咸的海风,顿有一种豪气万丈之感,心中积压多日的抑郁之气都一扫而空。 返航之后,马大人笑眯眯叫过莫尽言:“这几年时局动荡,未能如期前来查验万斛船,但我们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事,并且相信莫师傅一定能够造出万斛船。莫师傅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莫尽言有些赧颜道:“其实我做的只是初步设计,真正造出大船的,还是船厂的师傅们。” 马大人笑着点点头:“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三艘大船我已经看过了,皇上的意思是需要五艘大船,所以还需要莫师傅再帮我们造两艘。此外还需要十艘五千斛的大船,形制还是由莫师傅设计,不知道两年时间是不是足够?” 莫尽言黯然道:“多谢马大人赏识。只是尽言恐怕无能为力,无心设计船只。” 马大人挑眉道:“哦?莫师傅可有什么烦心事?” 莫尽言苦笑一下:“说来不怕马大人笑话,我大哥俞思冕您也是见过的,他其实是我的契兄。他是镇东卫的指挥使。” “近日南f岛大捷,我也略有耳闻。俞大人真乃真英雄,是福建百姓之福。”马大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俞大人怎么了?”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俞大哥的父亲是京中的户部大员。” 马大人恍然大悟:“俞砚俞大人是他父亲?” 莫尽言点点头:“正是。俞大哥被牵连,不知道能否逃过这一劫。” 马大人沉吟了一下:“原来如此。” “所以对不住马大人,五千斛的大船,林师傅他们也能胜任的,我目前实在无心无力。”莫尽言满怀歉意道。 马大人笑了笑:“莫师傅尽管放心,俞大人是国之栋梁,皇上英明神武,定然不会不辨是非的,俞大人必定能够逢凶化吉。所以莫师傅只管安下心来做船。” 莫尽言听见马大人这么一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心道:难不成得遇贵人了? 当下便道:“借马大人吉言,希望俞大哥能够逢凶化吉。既然马大人这么相信尽言,那尽言便静下心来好好做船。” 马大人道:“这就对了,莫师傅只管造好船,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数日后,朝中的赦免圣旨送到,说是俞思冕在抗倭战争中劳苦功高,保护一方平安,又因远离京中,并未参与其父的谋逆事件,且曾拒绝过其父的勾结谋逆,足见其对今上的忠心,赦免其株连之罪,依旧令其坐镇镇东卫。 此时马大人已经离开船厂返京,莫尽言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心如明镜一般,只怕这其中少不了马大人的功劳。 俞思冕抱着莫尽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莫尽言贴着俞思冕的颈脖:“我想的没错,马大人真是我们的贵人,俞大哥。” 俞思冕吻吻莫尽言的唇:“我不知道马大人是不是贵人,但是我知道言儿是我的贵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谢谢你,言儿。” 莫尽言回吻俞思冕:“遇见你,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谢谢你,俞大哥!” 两年后,莫尽言顺利造完两艘万斛船和十艘五千斛船,算是答谢了马大人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 南f岛之役之后,沿海一带平静了许久。新皇派使出使倭国,准许其每年来天朝进贡一次,自此,倭贼几乎绝了迹,沿海一带的平静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海上太平,俞思冕打算辞官归隐。但是却收到了一封署名为马三保的人的来信,信中邀请俞思冕为下西洋活动保驾护航。 俞思冕和莫尽言两人思索良久,最后才想起这马三保,就是他们见过两次的钦差大人。说起来,他们还是欠了人家的人情。 莫尽言和俞思冕一合计,答应了这次下西洋之旅,因为驾船远航,也是他们曾经的梦想,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出远洋,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空前绝后的下西洋活动开始了。 海禁虽然没有明文取消,但也放宽了许多。俞思冕和莫尽言知道,这是朝廷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放宽了,感慨之余也稍有些欣慰,无论如何,朝廷已经在让步了,也许再过一些年头,就会完全取消掉呢。 生活,正是因为有了希望而更加有滋有味、有了奔头,因为有了人同舟共济、同甘共苦,才变得轻松简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一段南f岛之役,是嫁接于明永乐八年的平海之役,平海之战,倭寇两千余人溃逃,自此明朝的倭寇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中后期才死灰复燃。这里根据故事需要改编,不要当历史来看,当故事看就好了。_ 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后头会有一个番外,交代一下许哥的问题,省得大家怨念啊,不过会比较晚一点,大概要等我过完年假才会发,到时候会和新文一起发,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鞠躬! 还要罗嗦一句,如果喜欢我的风格,就请支持一下我的专栏吧,万分感谢 番外 这年初冬,莫尽言和俞思冕奉命率领五艘万斛船和十艘五千斛船从福州出发,同行的还有从福建都指挥使司调遣的两千余名水师官兵。船队沿海南下,准备到泉州与从苏州出发的主力船队汇合。 万斛船威风凛凛,非比寻常,人站在船头,便顿有胸襟开阔之感。冬日南行,正是顺风顺水,船行颇为迅疾,要到泉州,也只需短短数日即可。莫尽言看着这样的船速,心中颇感自豪,要知道,这样的大船是出自自己之手呢。 俞思冕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走向靠在船头正低头看将海面一分为二的船体,几只海鱼迅速从船边逃开,他看得入了迷。 “言儿,风大,多穿件衣裳。”俞思冕温柔地替他将披风披上。 莫尽言抓紧衣襟,回头灿然一笑:“谢谢俞大哥。” 俞思冕搂着他的肩,与他一起看船、看海、看飞鸟,感慨道:“没想到我们竟有这机会出海远航。” 莫尽言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多亏了马大人。” 俞思冕点点头:“不知道马大人在此次远航中担任什么角色。” 莫尽言摇摇头:“必定也是个重要人物吧。对了俞大哥,朝廷遣使出访南洋诸国,为何还带这么多将士?” “想是为了应对途中突发的变故。”俞思冕想了想道。 莫尽言说:“这次远航的时间想必是短不了的,快则一年半载,长则数年,俞大哥你会不会觉得很枯燥?”其实这次他们出来,主要还是莫尽言坚持的,对于出海远航,俞思冕的愿望远不及他这么强烈。 俞思冕含笑摇摇头:“怎么会,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有言儿的地方,怎么会枯燥?” 莫尽言动容道:“可是远航是很辛苦也很危险的,说不定连命都搭上了。”先不说风浪,就是船上的艰苦生活,也非常人能够忍受,几个月可能都见不到陆地,甚至都面临缺水少食的情况,还有各种疾病。 俞思冕笑起来,吻一吻莫尽言的唇:“这样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人独行了。” 莫尽言红了脸:“当心有人看见。”虽然二人在一起多年,他也不能做到人前无所顾忌地亲热。 俞思冕笑道:“怕什么?只怕这一趟下来,像我们这样的契兄弟要多出无数对来呢。我们先给他们做表率,省得他们觉得有障碍。” 莫尽言笑起来:“俞大哥你瞎说什么呢。” 俞思冕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啊,不信你等着瞧。” 这契兄弟的来源,最初恐怕与福建本地的地形环境脱不了干系。福建地少山多,人们多靠海吃海,出海打渔或者经商,船上又不许带女人,这长达数月几年的漂泊生活,枯燥而单调。 都是男人朝夕相对,需要发泄生理需要,便会有这种互相帮助的情况出现,也有互生感情的,便结了兄弟,固定下来。当然,下了船,大多还是各奔各家,搂自己媳妇去了。 两人说说笑笑,突然瞥见从船舱出来的钟勇,不由得收了笑容。这次远航,钟勇也跟着出来了,因为倭寇已灭,海上平静,钟勇便想出来走走。 莫尽言看钟勇每到一个落脚处,便要下船走一走,他心下黯然,也许钟勇潜意识里还抱着许哥并没有遇难的一线希望,希望他活在某一处吧。钟勇的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许哥。 每次莫尽言一叫雕儿许哥的时候,都会发现钟勇的眼中会闪过一丝希冀,但是旋即又一闪而过。初时会有些落寞,后来发觉到莫尽言的尴尬,便努力装作浑不介意的样子。但是越是这样,莫尽言心里就越是难受,早知道,就不给它起名叫许哥了。 所以为了不让钟勇难过,莫尽言都尽量减少了呼唤许哥的次数。这次远航,他干脆将许哥弄了个架子,多数时候不让它到处乱飞,省得老要叫它。 “钟大人。”俞思冕开口叫道。 “钟大哥。”莫尽言早就改口叫大哥了,毕竟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亲人。 钟勇微笑着点了点头:“今晚会在平海落脚吗?” 尽管大船上有一切的补给,但因为尚未正式航行,他们还是尽量每晚都靠岸停泊,毕竟船上少有新鲜的菜蔬。 “嗯。今晚会在平海靠岸。”莫尽言点点头。 钟勇点头:“那我到时候上岸去走走。” “好,明早起航前赶上船即可。”俞思冕自然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船靠岸时,船上的将士有下船活动的自由,但是却没有在岸上过夜的自由,钟勇是经过特许的。 莫尽言看着钟勇落寞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楚。他一方面替许哥高兴,又一方面替许哥难受。高兴的是这么多年了,还有人一直惦记着许哥,难过的是,要是许哥知道他这样,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吧。可是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又如何去劝说呢。 俞思冕拍拍他的肩,说:“有些人可以转身就忘掉,有些人却需要一辈子去缅怀,每个人都是如此,只看他有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值得缅怀的人。” 莫尽言听见这话,转过头去看俞思冕,俞思冕的眼中满是温柔和深情。他鼻子一酸,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们更幸运一些,无需缅怀,便可以朝夕相伴。 第二日一早,钟勇的贴身校尉前来向俞思冕报告,说钟勇自昨天离船之后迄今未归。莫尽言心中一紧,莫不是钟勇遇到什么情况了? “俞大哥,我们下去找找吧。”莫尽言对俞思冕说。 俞思冕点点头,钟勇一向守信,说好今日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必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他了。“我和你一起去。传我命令,静候消息,等我回来开船。” 校尉领命出去了。 他们下了船,沿着码头往城内走。尚未入城,便看见钟勇脚步匆匆地往码头奔来。莫尽言连忙迎上去:“钟大哥!” 钟勇疾奔过来,他满脸憔悴,但是却神采飞扬,有着多年未见的容光:“小莫,俞大人。我正要回去找你们。” 莫尽言说:“钟大哥,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钟勇说:“我昨日晚间在一个海边的渔村打听消息,听见有人说,数年前,他们看见有人在海边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男子,穿的是水师战袍,右胸中了箭伤。当时人未气绝,被人救活了,不过由于伤势太重,有一名过路的老者将他带到城内去医治去了。” 莫尽言的心提了起来,抓住钟勇的衣袖:“钟大哥,是许哥吗?” 钟勇遗憾地摇摇头:“我昨晚去城内打听了半宿,沿着各家医馆去打听,暂时尚无消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有些医馆已经关了,有些是新开的,消息很不好打听。我决定留下来不走了,一定要问个究竟。” 俞思冕冷静地问:“你有没有问过到底是哪一年?” 钟勇摇摇头:“事情过去太久了,有人说是七年前,有人说是八年前。时间是差不多,十之八九就是阿许。” 俞思冕不想让他抱太大的希望,以免太过失望:“钟大人,平海离长乐有上百里之遥,是庄大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还是冷静一点,别太激动了。就算是庄大人,当时他伤势严重,是否已经脱险也未可知。”俞思冕还有话没有说出来,要真是庄许还活着,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回去呢。 钟勇听俞思冕这么一说,眼中的狂热稍稍降下去了些:“俞大人说得极是。只是这一次,我一定要问个究竟才行,是死是活我都要确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莫尽言自然能理解钟勇的痴心和苦心,对俞思冕说:“俞大哥,你就让钟大哥留下来找吧。我也觉得极有可能就是许哥。”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钟勇点点头:“要是他活着,就算是把我忘了,或者不愿意回来,我看着他活得好好的,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他不在了,我也要打听到他葬在哪里,将他归葬回乡。”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一股哀伤萦绕在三人之间。 莫尽言几乎落下泪来:“钟大哥,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写信告诉我们。” 钟勇点点头:“俞大人,我走了,军中的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祝你们一路顺风,保重!” 俞思冕点点头:“多保重。” 钟勇一抱拳,转身便向城内大步走去。莫尽言想起什么,从俞思冕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追上去:“钟大哥,等等,这个带上,用得上的。” 钟勇捏着银子,眼中泛红:“谢谢你,小莫。” 莫尽言吸吸鼻子,露出一个笑脸:“好运。” 钟勇点点头,转身离去。 俞思冕走过来,搂住莫尽言的肩:“不看了,我们回去吧,该开船了。” 莫尽言含泪抬眼问他:“他能找到许哥吧?” 俞思冕摸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脸:“能的。” 两日后,他们抵达泉州。又三日,从苏州来的主力船队终于到了,船队浩浩荡荡,足有两百条之多,人数多达万余众,足见阵容之强大。 船队的领队,赫然便是与他们渊源颇深的马三保马大人,不过此时他已由皇帝赐姓郑,名和。郑和弃了自己来时乘坐的船只,登上了莫尽言所在的万斛船,这才是船队的主船。三人再次于船上相见,相对一笑,接下来的风雨行程,他们将扬帆沧海、同舟共济。 两年后,郑和带领数百艘大船和无数的海外朝见者回国。 俞思冕与莫尽言卸去船队护卫首领之职,回到长乐寓所。见到一封钟勇去年自平海写来的信,信中称他找到了一个酷似庄许的人,那人也曾右胸受过箭伤,不过对方已经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记忆,还娶妻生子了。钟勇打算在他们附近住下来,默默守护着他们。 又过了数月,俞思冕和莫尽言开始他们的行走江湖之旅,第一站便是平海。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庄许。 “许哥。”莫尽言含泪看着庄许。 庄许不解地看着莫尽言:“小兄弟,我叫张海,不叫庄许。” “原来是张兄弟,久仰。在下俞思冕,这是舍弟莫尽言,我们都是钟勇的朋友。”俞思冕在一旁笑着说。 庄许点点头:“哦,原来是阿勇的朋友,请坐,阿勇不在家,我去找他。” 不多时,钟勇抱着一个吸溜着鼻涕的孩子回来了,看见他俩,高兴地迎上来。 原来庄许的孩子已经可以满地跑了,他的妻子年前已经病逝。钟勇陪他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也成功突破了庄许的心防,成为他最信任最依赖的朋友。 莫尽言想起许哥的遭遇,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泪盈于睫,许哥真的没有死,他还活着,虽然早已没有他们的记忆,但也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看见庄许正在院中打水,钟勇快步走过去,帮他一起将水桶提上来,两人有说有笑,一股平淡的温情萦绕着他们。 俞思冕伸出手,握紧莫尽言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莫尽言含泪点点头,是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姑且看之。信则活,不信也无妨,哈哈。 谢谢清风梅影、桃花红了杏花、锅巴、未砂、wgls1234、fthjil的霸王票,太感谢大家的鼓励了,ua~一个。 开新文了,这次赶时髦写了个重生现耽,其实也就是套了个重生的壳子,还是一般的温馨种田文,希望大家支持。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