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道》 分卷阅读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 【上部】 一 那天黄历说,不宜出行。 如若出行,恐有血光之灾。 虽然上次路过的师姐含蓄地暗示过,那本黄历已经过期五年,可靠性堪忧。但是纯阳是个有点随便的人,黄历随便说了,他就随便信了。 纯阳将柴火抱进茅屋后,就坐在炕上抄书,一天也没挪窝。 入夜,纯阳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将笔墨纸砚搬到一边,啃了两个馒头,洗洗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原该是这样的。 被窝还没捂暖,柴门突然被敲得震天响。 纯阳披着外衣坐起身,深更半夜,天寒地冻,来的能是谁?非奸即盗,非妖即鬼。 壮哉我大纯阳宫的治安向来不错,一年到头,非正常受伤的九成九是梯云过头跳崖的,没见过什么宵小之辈;阳气也是极盛的,看名字就知道了,哪个妖魅蛋疼往道士窝里钻呢。 纯阳这番发散思维用了一秒钟,一秒钟后,他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风雪夹着血腥味吹进来,血光之灾,纯阳想起今天的黄历。他决定给“不宜出行”四字下面记下“开门也不行”,今年略去不提,明年就能吸取经验了。 茅屋外一片雪原反着光,比只点了一盏如豆油灯的屋内还亮堂。 那个人站在白亮的雪里,背着口枪,挑着嘴角冲纯阳一笑,一口好牙。 “这位道长,问个路。” 纯阳看着他,没说话。 那人胳膊肘撑在门框上,潇潇洒洒地问,“请问长安怎么走?” 纯阳被雷到了。 半夜把他从刚有点温度的被窝敲起来,就是为了卖萌么? 抬手指了个方向,纯阳就要把门带上。 那人似乎也被这毫无诚意的指路弄得愣了愣,抓着了纯阳手腕。 他手心潮乎乎的,纯阳抬眼看他。 “从这去长安要多久?” 纯阳竖了三个指头。 显然不是三个时辰的意思。 那人皱皱眉,自言自语,“啧,真是麻烦,看来今晚只能暂且留宿这里了。” 然后无视纯阳直接进了屋,还带上了门。 “奶奶的,冷死了。有吃的吗?” 纯阳目瞪口呆,看着那个不请自入的家伙坐在他的板凳上,用他的茶壶往他的茶杯里倒了杯他泡的茶,差点没勾头看自己的屋檐上是不是挂了“有间客栈”的匾额。 纯阳去茅屋边上的小灶间热馒头,看见自己潮乎乎的手腕上,腥红腥红的,是血。 这人是哪来的。纯阳往灶里添了两块柴火。 冻馒头软了,暖了,冒着热气,纯阳将两馒头捏到碗里,指尖摸摸耳垂,他都有点饿了。 纯阳端着碗进屋,见枪搁在桌上,那人脱了上衣,侧腰好大一个伤口,他之前是一路用手按住伤的。 那人正在上药,见纯阳进来,说,“道长,有能包扎的东西吗?” 纯阳将炕下的药箱翻出来,他长年住在山中,莲花峰野兽甚多,所以他一直备着,以防不时只需。 帮忙绑伤的时候,那人哼都没哼一声。 刻意多使了劲的纯阳有点遗憾。 那人告诉纯阳他是不慎被狼抓伤的。 他随便说说,纯阳就随便听听。 吃饱喝足,那人才想起来自报家门,“在下李沉浮。” 那个没什么表情的纯阳没回话,从箱子里抱了床被子,开始铺床。 炕只有一个,挤挤还是能睡的。 看着看着,李沉浮本来有些不悦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长这么大,除了他娘,还没人给他铺过床呢。 原以为第二个会是他媳妇。 可惜眼前这个道长实在乏善可陈,即使他让他进屋了,包扎了,还义务投喂了,但是连半句话都没跟他说,仿佛进来的不是个人,只是只走昏头的野畜生,呸呸呸。 熄灯,上炕,冷飕飕的被子裹上。 终于安静了,纯阳快乐地想,他深深怀念着周公,像怀念总是瞪他的祈进师叔那样。 刚合上眼皮,身上陡然一沉。 暖暖的气息喷在纯阳耳边,纯阳背上冷不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道长,”李沉浮这时突然原地满血复活了,斜趴在纯阳被子上,嘿嘿地往他脖子上吐气,“这就睡了?不怕我是坏人?” 纯阳睁开眼,双目无神,别闹腾了,大侠。 真奇怪,纯阳没说话,李沉浮却完全能明白纯阳想表达的沉痛心情。 “像你这样眉清目秀的小道长,被先劫个财,再劫个色,或者先劫个色,再劫个色,再劫个色,人打昏了往雪谷里一丢,妥妥的,你哭都没地方哭。” 纯阳表示李沉浮的想象力十分活跃而丰富。 没有得到意想的反应,李沉浮有点失望,于是不屈不挠往人家身上扒。 “你坚信我不是坏人?嘿,小羊,爷告诉你,因为对方长得帅就轻信于人是会吃亏的。” 成全你,纯阳一巴掌拍开李沉浮的8号脸。 二 李沉浮看透了,他看透了,他遇上的就是个呆咩! 第二天,按照他昨晚的说辞,他本该去大纯阳宫前坐马车去长安的,但是他没走。 呆咩竟然也没管他。 天亮后,呆咩抱着被子在炕上坐了好久,也不知在清醒还是在打盹。 呆咩从炕上下来,几缕头发翘着,绕过坐在桌边擦枪的李沉浮,目不斜视地洗漱去了。 李沉浮手颤了颤,忍住用枪跟呆咩打招呼的冲动。 过了会,神清气爽、衣饰整洁的呆咩进来了,端着两人份的早饭,嘴里还叼着个馒头。 呆咩把碗放到他面前,一手拿着馒头咬着。 嗟,来食。他的眼神说。 其后呆咩便做自己的事去了,除了每餐给李沉浮多准备一份,再没和李沉浮交流半句:练剑,巡山,劈柴,烧饭,上香,抄书,发呆,发呆,发呆,发呆,下巴磕到笔尖弄撒了墨水,收拾,跳下炕洗脸,铺床。 浑然不觉屋里多了一个人。 所以当李沉浮再一次躺在羊咩旁边,盖着被子,看着黑漆漆的横梁培养睡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憋傻了。 经过一天的旁敲侧击,李沉浮知道呆咩不和他说话,不能怪他。 呆咩不会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 但是呆咩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天生的。 他要是想向你传达什么时,会看着你,眼神轻轻一沾你的眼睛,你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呆咩双眼紧闭,睡得呼呼的。 李沉浮撑着头看了他半天,伸手把他捏醒了。 “这么早睡你养老吗?陪爷说话。” 你妹。呆咩脸上泛起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呆咩把眼睛闭上了。 这次李沉浮直接去捏他眼睫毛。 没一会,呆咩眼泪汪汪地睁眼了,怒视。 “哈哈你还是这样比较像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 年轻人,小羊。” 我当初就不该放他进来。纯阳呆滞。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山上,天天一个人不闷吗?” 呆咩平躺着,视线游移半天对上李沉浮眼睛,什么闷? “你在这雪山上别说人,连个野兽都难见,举目所见除了雪还是雪,老子呆一天已经憋得快疯了!还是说你早就疯了才显得那么呆?” 李沉浮拨弄着呆咩光滑的额发,拨得一团乱。 我觉得自己过得蛮好的。呆咩认真地回应。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热闹!你去过洛阳吗?” 没去过。 “你若是去了,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热闹,原先是要宵禁的,近些年管得松了,夜里偷偷遛马上街也可以。” 李沉浮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个时候洛阳街上肯定还有卖吃食的,蒸饼,胡麻饼什么的。街两旁的楼上都挂着灯,一排排的,望不到头,灯挂得最多的地方,站着最有风致的姑娘,冲人笑的时候从不拿扇子遮着嘴,把两个小酒窝露给你看,嘿嘿。” 从那声“嘿嘿”声中,呆咩听出李沉浮对洛阳姑娘的思念远远超过洛阳的小吃。 有风致的姑娘啊………呆咩幻想了下,悠然神往。 李沉浮很高兴他俩找到了共同语言。 呆咩虽然没表现出热切的情绪,好歹听得很认真。 李沉浮自认不是话多的人,他还是头一次和谁有那么多话说,没有回应,他也不觉得无聊,他知道呆咩有听。 两人肩并肩靠着,躺着,一个说,一个听。 李沉浮是个多么心思活脱的人,他眼中的世界总是那么精彩。 说到最后两人都困得迷迷糊糊了,李沉浮安静下去,呆咩以为他睡了。 “爷还不知道你名字,”李沉浮突然说,“爷的名字早就跟你说了!” 呆咩伸出手,靠到另一张被子下李沉浮的手,在他手心写字,目怜心。 “怜心?哈哈,像个姑娘家的名字,你爹娘怎么想的。” 李沉浮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从庄子的《秋水》里取的,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玩,有点娘。 呆咩好像被李沉浮的笑意传染了,也微微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名字怪怪的。 一会儿就睡着了。 呆咩蒸馒头,李沉浮跟着。呆咩练剑,李沉浮跟着。呆咩去巡山,李沉浮也要跟着。 你不是伤还没好么?呆咩提着剑,不让他跟。 “不过破了点皮算什么伤。”李沉浮绕过呆咩,拖枪划地,扫飞一圈雪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呆咩的目光从李沉浮的腰侧移到李沉浮头顶的一团空气,随你。 没过一会李沉浮就后悔了。 他原以为 “巡山”该是和巡街差不多性质,巡街就是大街上遛马,哪有像呆咩这样的!活似脱笼的兔子,连蹦带跳的,脚不沾地似的,三两下就几个山头过去没影了。 李沉浮总算知道这平时有点死气沉沉的呆咩都把力气用哪去了。 撒欢吧,你就撒欢吧,李沉浮想象着此时呆咩欢脱的表情,气喘吁吁地捂住伤处。 眼看连根羊毛都看不见了,李沉浮索性把枪往雪地里一插,坐下来休息。 话说,这是哪?气匀了,李沉浮开始头疼。 他迷路了。 李沉浮隐约记得茅屋在南边,按着太阳的位置定了东西南北,便往南向走。 走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茅屋。 眼前却出现片黑压压的小树林,李沉浮记得来时没有的。 难道走错了……奶奶的,这什么鬼地方。 李沉浮正要再去看太阳,却见林木深处动了动,有响声。 “……目怜心?” 树林深处声响大了点。 “咳,怜心?” “怜心”二字叫起来肉麻兮兮的,何况是唤个大男人。 好像呆咩自己也不大乐意被叫这个名字,估计平日早就被叫得积怨甚深。 李沉浮自己说完都觉得肉麻,而且越想越好笑,简直要满雪地打滚了。 幸好他没这么做。他脸上的笑没了。 那小树林里走出来的不是那个跳山的羊,而是只纯种华山霜狼。 真不知道是我晦气还是你更晦气,李沉浮叹了口气,举起枪。 霜狼足有半人多高,体型凶悍,正一步步像李沉浮走来。 李沉浮往回收了点枪尖,准备等霜狼扑上来的时候,给那畜生开个血花。 不知道呆咩这个道士吃不吃肉。 举着枪半天,结果大失所望。 霜狼在离李沉浮十步的地方蹲下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李沉浮。 打量够了,霜狼起身,悠悠然地又要往林子里走了。 李沉浮感觉自己被一只畜生伤害了感情。 恶向胆边生,飞身而起,就要上前补一枪。 枪尖离狼头还有一尺,李沉浮突然闪过个念头。 硬生生停住,试探,“……怜心?” 霜狼回头。 “………我勒个去!” 眼前有大狼一尾,小羊一只。 叫声“怜心”,两只一起抬头看他。 李沉浮被萌得想掩面,事已至此,他已经懒得去想这名字安在个大男人身上和安在个大尾狼身上,哪个更诡异了。 呆咩摸着霜狼肉呼呼的脑袋,看向李沉浮,你怎么往北边走了那么远? 这个“北”字光靠眼神表达不清,呆咩还蹲在雪地上,一板一眼地给他在雪地里写了出来。 霜狼蹭着呆咩的衣摆转了一圈,瞧着呆咩在雪地上写字,呆咩写完,它也抬头悠然自得地看着李沉浮。 不是错觉!李沉浮在一只狼的眼里看到了嘲讽! 前言收回,会觉得这一羊一狼蹲在一起很戳萌点一定是他在雪地里走多了一时眼花! “老子喜欢往这个方向散步,个中乐趣你不懂!”李沉浮哼哼,“这只狼是你养的?” 呆咩摇头,霜狼蹭蹭呆咩的袖子,优雅地一甩尾巴,回小树林了。 其实不用问李沉浮也知道这狼不是呆咩养的,哪个人能蛋疼到给宠物起自己名字。 最重要的是,呆咩不能说话,这霜狼却是被叫惯了名字的,刚刚听李沉浮喊“怜心”才会跑出来。 狼的主人与呆咩的关系必然非比寻常。 李沉浮微妙地不爽起来。 “这畜生是谁养的?” 一个好人。羊咩少见地微笑了下,在雪地上写了四个大字。 李沉浮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我刚刚差点就宰了那畜生下酒,你——” 话还没说完,霜狼回来了,拖了只刚咽气的鹿在两人中间。 霜狼前爪在鹿上搭了搭,呆咩拍拍它的头,谢啦。 霜狼离开前转头瞄了李沉浮一眼,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木中。 咱有下酒菜了,可惜没有酒。呆咩呼出口白气。 “这只狼其实是妖怪变的吧?!刚刚居然瞪我!” 李沉浮气冲冲地要追上去。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 你想太多。 呆咩把两只袖子往上一捋,绕着鹿看怎么拖方便。 哎,李沉浮,你喜欢吃煮的还是烤的? 李沉浮说比起鹿我更喜欢吃羊肉,清蒸的。 套着蛋壳的纯阳道长望着鹿若有所思,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鹿脖子被咬断了,放在雪地里久了血腥味会招来野狼,呆咩脱了滚着蓝边的雪白外袍,丢给李沉浮。 “哎你行不行——” 呆咩两手各抓着鹿的四肢蹄子,“嘿”地将鹿扛了起来。 脱了有些肥大的外袍,呆咩里面的衣服束着腰,更显得腰细腿长,那只鹿横扛在他肩上,跟个庞然大物似的。 李沉浮突兀地想起来小时候看蚂蚁搬家,常有蚂蚁举着比它细小肢体大得多的熟米粒,喜滋滋地爬来爬去。 “要不要我帮忙?” 李沉浮一拍呆咩后腰,呆咩重心还没调整好,被李沉浮一吓,差点向后仰倒。 别、别拍我。呆咩把鹿往上扛了扛,看了眼李沉浮腰侧伤处。没事,我自己扛。 说完,像是生怕李沉浮再跟他争似的,撒腿就跑。 李沉浮抓着衣裳连忙追上。 “慢点跑!鹿脖子都要给你甩断了!老子不跟你抢!靠!” 呆咩喜欢吃肉,李沉浮看出来了,自从那鹿出现在呆咩面前,呆咩就没拿正眼看过他,一双眼光盯鹿身上了。 两人一路小轻功奔回茅屋,李沉浮说你喜欢咋吃就咋弄吧。 呆咩吧嗒着嘴,表示吃烤的。 两人挤在小灶间,用雪水清洗了内脏,剥皮,剔肉,两人都忙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切了几块肉,李沉浮在屋里生了火,慢慢烤着。 呆咩大体收拾好,洗了手,进屋就闻到满屋肉香,听到鹿油轻轻炸裂的呲啦声,眼睛都亮了。 李沉浮喷笑,“那么爱吃肉做什么道士!道士不是辟谷吗?” 纯阳宫是可以吃肉的。羊咩靠着李沉浮坐下,坦然自若。 虽然很多长辈和高级弟子都是茹素的,但是华山天寒地冻,功体稍弱的人就会吃不消,若是还不能吃点热性的肉食补充体力,很多小弟子只怕刚上山就挨不住了。 呆咩这人是有肉吃当然好,但没有肉吃也不会强求,每日巡山遇见野兽也不会刻意杀来吃。 吃馒头也是一天,吃肉也是过一天,就跟呆咩这人一样,随便就好,随便就行。 这点就和李沉浮的处世观很不一样,若活着不能做想做的事,那活着还有何快意。 李沉浮认定的事就要做,做到底,即使强求,即使不择手段,即使两败俱伤也绝无转圜。 最先烤好的两块,呆咩给了李沉浮一块,另一块用碗盛着,恭恭敬敬地搁在牌位前。 牌位是空的,呆咩每日都要上香供奉。 李沉浮问供奉的是? 呆咩写给他,我爹娘,还有嫂子。 李沉浮皱皱眉,“怎么不写上?” 呆咩摇摇头,换了柱香。 李沉浮也不再追问。 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李沉浮边吃边与呆咩说他喝过的各种酒,哪种酒配着这鹿肉喝当时最爽利痛快,说得两人虽未饮酒,都有点醺醺然。 肉剩得还多,两人十天半个月也难吃完,更何况也不可能天天吃鹿肉。 呆咩决定送半只鹿下山,给纯阳宫里的师兄弟,正好最近书也抄了快半箱,笔墨纸都用得差不多,也需要添购。 吮了下指尖的油沫,呆咩若有所思了一会,向懒洋洋靠着墙坐着的李沉浮比划。 我送长辈,鹿哪段最好? “长辈?你师父?” 不是。呆咩是玉虚门下,不过说实话,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还没亲眼见过李掌门吃东西。 李沉浮也懒得寻根究底,“鹿肾吧,既然是长辈。” 肾?呆咩愣了下,刚刚他俩把鹿内脏都处理掉了。 “不是那个肾,是雄鹿胯下那玩意。” 呆咩了悟,点点头。 在呆咩的认知里,李沉浮对于吃喝知道得很多,看李沉浮笃定的样子,想来送鹿肾祈进师叔也会喜欢吧。 祈进师叔不大喜欢他,每次见他都要瞪两眼,然后便拿他当空气,弄得呆咩很是惶恐。 据一个师兄提醒,有次打扫卫生,呆咩搬香炉撞到了祈进师叔身上,众目睽睽之下香灰撒了祈进一身,当时天地无声,像被按了暂停键,周围的纯阳弟子都作石化状纷纷退散,呆咩居然恍恍惚惚地道了个歉,就抱着香炉走远了。 天可怜见!呆咩一点都不记得有这事! 你当时定是又犯傻走神了,你以为你平时犯得少么?师兄恨铁不成钢。 这事的后续影响是旷日持久的,连李忘生都不知从哪知晓祈进不待见他了。 要好好和师长处好关系。李忘生温和地教育着,摸摸呆咩的头。 呆咩在李忘生的一众弟子里资质只是中等,但是李忘生向来对他们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同样关注他们的德智体美劳。呆咩很是崇敬师父,对于师父的话一直努力践行,并且努力做了很多事来缓和和祈进师叔的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祈进师叔越来越不喜欢他了。 三 收拾好书篓,天色已经昏暗,天幕上现了几颗星子。 今晚我在山下住。呆咩将冻得硬实的半只鹿架在书篓上。 临要出门,呆咩突然犹豫起来。 你夜里小心,记得将门窗都关好了。 李沉浮好笑道,“你当我三岁吗?” 我怕鹿肉被狼叼走了。 无语,“……你能有点出息?” 总觉得惴惴不安,好像有事会发生。 “黄历我现在就烧了,你别惦记了。”李沉浮随手摘了黄历丢到火盆。 呆咩阻止不及,眼巴巴看着陪伴自己六年生活的黄历付之一炬。 不好的预感。呆咩拉开门,外面飘着小雪。 “你如此期待,老子还真觉得不搞出点动静对不起你了。” 这话也就说说,李沉浮也想不出在呆咩这小破屋里能搞出什么动静。 入夜,风雪越来越大,漫天鹅毛大雪气势汹汹,似要将茅屋也埋了。 李沉浮早早睡下了,睡梦中满耳都是北风呼啸的声音。 睡到半夜,隐隐约约觉得身旁被窝里多了一人,墙上纯阳用的剑也挂了回去。 不是说不回来么……睡意深沉,李沉浮也没深究,很快又睡去。 万籁只余风雪声盘旋窗外,李沉浮半梦半醒间,那呆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竟轻轻抱住了李沉浮。 那只暖和和软绵绵的羊无限情意、无比自然地抱住他的瞬间,李沉浮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中飞速流窜过一串长长的“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不科学! 呆咩光滑冰凉的发丝蹭到他脸上,李沉浮闻到他身上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 的味道,一种独特的干净味道,让人想到冬日阳光下的积雪。 后来回想起来,李沉浮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睡傻了,竟意乱情迷地一把回抱住怀里的躯体。 呆咩似乎也在睡梦之中,被人抱住,低低地“嗯”了一声,嘴唇磨蹭到李沉浮耳边: “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清澈低沉的男声。 屋外的北风呜啦呜啦吹着。 李沉浮陡然醒了,完全醒了。 他还没作出什么反应,怀中那人突然猛地推开了他,惊道:“你是谁!” “抢我台词!你是谁?!” 两人同时坐起来,隔着段距离,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连对方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那人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屋里?”全无刚刚黏糊糊的软绵气。 “老子才要问你,进屋就上炕你是什么人?” “我向来是睡在这的。” “你可不是此间的主人。” “这条被子是我盖的。” 李沉浮黑着脸,嘲讽道,“嗯?你向来是这样投怀送抱的?” “无礼!” 一阵掌风扫来,李沉浮闪过,也出招回击。 两人也看不见对方,只靠风声判断来路,就这么在床上来回拆了十来招。 “天策的功夫。” 李沉浮听到那人低低念了声,架开李沉浮的拳头,招式缓了下来,李沉浮也有停手的意思,就坡下驴,也收了手。 那人下炕去点灯, 李沉浮刚刚过招也试出对方使的是纯阳功夫。 这人是谁,呆咩的师兄吗?怎么随便就上了呆咩的床,关系很好呀,哼。 油灯燃起,那人转过身,李沉浮跟他一照面,“啊!” 瞬间的感觉很惊悚。 不是说眼前的人长得有多报复社会,而是这人长着一张和呆咩极像的脸,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 这个和呆咩有九成九像的人坐在桌边,皮肤白皙,额上有一道细长红痕,此时长发披散,因为平日都挽着发髻,发尾有点卷。 他随手挽了头发,倒了杯冷茶慢慢喝了,似乎在平静心情。 许久放下茶杯,看向李沉浮,那模样在晦暗灯下,七分美貌,三分心思莫测。 李沉浮想起呆咩,不由感叹同样一张脸,怎么气质不同就差了那么多。 “你,和我弟弟什么关系。” 李沉浮听出这问话的语气不仅不友好,而且已经有点险恶了。 偏生李沉浮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类型。 老虎都不怕,何况是只咩。 “嘿嘿嘿,你看呢?” 李沉浮盘着腿,十分流氓地往后撑着手,坐在呆咩的被子上。 呆咩他哥不理,“目怜心人呢?” “被我吃掉了。” “什么?!” 李沉浮晃着腿,笑得邪魅恣肆十分欠扁。 “那呆咩也够傻的,随随便便就开门让我进来了,还主动给我铺床暖被,不吃掉都对不起——” “…………” 李沉浮闭嘴了。 原挂在墙上的剑正抵在李沉浮腹下三寸,剑柄握在呆咩他哥手上。 李沉浮看看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又看看呆咩他哥。 “……这位大哥真是没有幽默感。” 呆咩他哥一手握着剑,一手轻轻撩开额角滑落的发丝,腹黑模式全开。 “幽默感是什么,能剁下来喂狗么?” 情势比人强,眼前的咩显然比李沉浮高了不止一个段位。 李沉浮表示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沉痛道歉,他深刻反省,他和他的二兄弟关系很好一点也不想分离。 他开始怀念软糯好捏不爱生气的呆咩了。 四 呆咩他哥比呆咩大了八岁,叫风怜目。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这哥俩的名字不是父母取的,姓都不同呐。 李沉浮后来得知,呆咩他哥的名字是他入了纯阳后,自己取的,后来他将呆咩也带进纯阳,便给他改了现在的名字。 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 《秋水》里说,只有一只脚的夔羡慕有很多脚的蚿;有很多脚的蚿羡慕没有脚的蛇;蛇羡慕能飞得更快的风;风羡慕眼睛,它还未达到的地方,目光却先到了;眼睛羡慕心,心之所至没有止境。 一不如多,多不如无,无不如一无所有,永无止境。 名字的意境是很好的,就是单单拿出来,总有点像姑娘家的闺名。 “风怜目”还算中性,“目怜心”就娘得让人无法直视了。 呆咩小时候不懂事,被一群师姐师兄“怜心”长“怜心”短时,还不能理解他们欲言又止的笑意是啥意思,慢慢大了,对着这样个名字,越来越感觉人生无望,无法接受。 后来连他哥喊他,他都会假装发呆没听见。 风怜目一年之中大半时间在江湖中闯荡,每隔一段时间再见到弟弟,总感觉弟弟变了。 叫他他不理了,不黏人了,不会闹着晚上要和哥哥睡了。 风怜目感叹孩子大了,不好带了。 目怜心挣扎,哥,我能换个名字吗? 风怜目感叹孩子大了,不好带了。 目怜心难得坚持,哥,我不叫这名了! 风怜目去狼窝里拎了只公狼崽子回来,呵护备至,天天对它喊怜心。 狼崽子一点也不嫌弃这名字,日子久了,谁叫它“怜心”都答应,一点也不介意性别问题。 “怜心”这两个字天天在呆咩的世界刷屏。 呆咩认输了。 呆咩快哭了。 哥你想咋样就咋样吧。 第二天呆咩早早回来了,披着一身清晨的霜气。 见到风怜目,呆咩很高兴,钻到小灶间弄早餐去了。 三人平和地吃了早餐,风怜目放下筷子,等呆咩也吃完。 “昨夜的雪很大。” 呆咩点头,是啊。 “山路堵上了吗?” 堵上了,上山只能轻功。 “山路都堵上了,你早上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一般不都是等下午,雪扫得差不多再上山吗?” 呆咩听出他哥这话语气不对劲。 风怜目仿佛不管说什么,都能保持一个均匀的语速,不快不慢。你急的时候,他冷静,你冷静的时候,他比你还冷静。 “你急着回来,是为了给他做早饭么。” “——咳唔!咳咳……” 李沉浮呛着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技,躺枪。 呆咩诚实地点头。 在他看来,李沉浮是个伤员,多照顾点总是应该的。 只此而已,无关风月。 风怜目不知作何感想,叹了口气,起身给牌位上香去了。 李沉浮心满意足地拍拍呆咩,“看没看见你哥那个悲痛欲绝的眼神?” 风怜目走出屋,“怜心!怜心!” 呆咩见怪不怪,去屋顶上清扫积雪了。 不多会,霜狼跑了过来,风怜目一巴掌拍在它头上。 “我让你看好我弟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 弟,不要让奇怪的人靠近。” 霜狼呜呜呜地趴在雪地里抱头。 李沉浮看不过去了,物伤其类——呃,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和一只畜生计较什么。 结果李沉浮刚走近就被风怜目插旗了。 “你,来陪贫道舒舒筋骨。” “哈你可别后悔!” 呆咩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 比起屋下那两个把他刚刚扫好的雪弄得四处都是的家伙,呆咩发现屋顶上破了个洞。 剑飞惊天。呆咩一边往破洞上补瓦片,一边叹气。 哥你什么时候耍完帅,能自己处理残局。 李沉浮被风怜目揍得找不到北。 尼玛生太极不用计划生育啊你可了劲生。 不是李沉浮太弱,他本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实在是风怜目已经纵横江湖多年,实战极为犀利,揍人都揍得仙风道骨,风骚无比。 把能开的都开了的李沉浮一跃跳到房顶,呆咩正坐在房顶上发呆。他身旁的一小堆积雪被弄成个小雪人,小雪人头上戳着两根枯茅草,非常神气,像两根小须须。 你做什么,下去打!突然见李沉浮跃上来,呆咩一脸防备,我刚把屋顶补好。 李沉浮“哎呦”一声惨叫,躺倒当场,“我死了,我伤口裂了!” 呆咩被他突然的惨状搞得一愣一愣的。 风怜目提着剑跳起来。 呆咩及时扭头一个眼神,哥!屋顶会塌的! 风怜目提着剑垂直落地。 李沉浮往呆咩腿上一枕,夸张地喊疼,让人怀疑他已经命不久矣。 你怎么了这是?呆咩往他腰侧摸摸。 李沉浮说我伤口裂开来了,快快带我去重新包扎。 那天包扎的时候你都没喊疼,现在叫唤什么。 李沉浮表示他向来抗打,神经传达慢点也很正常。 呆咩还没绕清这句话的逻辑,李沉浮拖着他的手就跳下屋顶。 “我伤得很重,很重懂吗!哎呦这个疼啊!看我,看我干嘛,嗯,你包扎的伤口居然如此轻易就裂开了,你难道不得负起责任?” ……我会负责把你勒死。呆咩被吵得头昏脑胀,满屋子找绷带找药。 风怜目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地进屋,没再说话。 许久,挥剑入鞘。 薄薄的阳光贴着雪山嶙峋的线条滑动,滑过风怜目悬着流苏的衣袖。 即使受了伤,这个年纪有此等武功也是鲜见,为何会盘桓在此? 站了一会,风怜目不知想了些什么。 “武功好又怎样。” 淡淡地说开口。霜狼脑袋搭在两只爪子上,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 世事难料,人心莫测,再高的武功也逃不过人世碾压。 “不过真是长大了,”风怜目摸摸霜狼的耳朵,“向着外人了。” 后来这句话取代“孩子大了不好带了”成为风怜目对着弟弟的口头禅。 这句话被一直念叨,念叨到两人都再也不想提起李沉浮才作罢,风怜目便再未说过这玩笑话。那时两人也没有说玩笑话的心情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五 当晚,暖融融的小茅屋里三人为了上炕的事争执不下。 炕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并肩睡三个人就有点挤了,免不得得靠着了。 难题:风怜目不想靠着李沉浮,也不愿意弟弟靠着李沉浮;李沉浮由衷不想靠着风怜目;呆咩靠着谁睡都行。 问:怎样让三人并排睡在一个炕上? 看了看两个坚守原则决不松口的家伙,呆咩仰天一个长叹,抱起枕头被子。 我去地上睡。 “那怎么行?” “那怎么行!” 两个人睡炕上可以宽裕点,呆咩认真分析。 风怜目说,“胡闹,地上寒气太重,怎能睡地上。” 呆咩颓败地把脸埋到被子里,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呼呼了,哥啊现在胡闹的到底是谁。 李沉浮拍拍呆咩,好兄弟,有难同当,“我陪你睡地上,大不了我抱着你。” 靠,呆咩双眼无神地抬起头,看向李沉浮,你比我哥还胡闹。 闹到月上中天,风怜目总算是让了步,让呆咩睡在中间,终于熄灯就寝。 李沉浮醒时日头还早,那两兄弟都没醒。 一睁眼就看见两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真有点惊悚,不过静下心神看着,那两张脸也当真赏心悦目。 呆咩怕挤着李沉浮,尽量往他哥那靠,此时已侧着身子,完全挤在他哥怀里睡了。 风怜目与呆咩年岁差得多,风怜目长成少年时,呆咩还是孩童,就如大人和小孩一般,想来风怜目以前也习惯抱着弟弟四处玩耍,晚上抱着睡觉,就如那天夜里误抱了人,完全是睡得迷糊,又习惯成自然。 李沉浮没有兄弟,只有个妹妹,可悲只差了一岁,小孩子哪懂疼惜妹妹,抢吃食抢玩具抢地盘,打架倒是常事。 就这样连打带咬一起长大,等到六岁时,妹妹意识到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在与哥哥的打架斗殴中取得上风,她不打了,她直接向大人告状。 李沉浮觉得他的童年简直过得痛不欲生,天天都冤得能六月飞雪。 也不知怎地,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前年妹妹出嫁,李沉浮去把新郎揍了一顿。 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我妹妹,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妹妹提着裙子出来,狠狠把李沉浮揍了一顿。 李沉浮没还手。 妹妹揍完就蹲下哭,哭得泪如倾盆雨。 李沉浮说,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妹妹说,呸,我没哭,你自己掉眼泪还来说我。 围观众人说这兄妹俩真有意思,见过娘家人话别的,见过娘家人拉扯不让走的,没见过娘家人和新娘打架表达感情的。 李沉浮闭闭眼,他有点想他妹妹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可惜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六 风怜目在山上住了两天,和李沉浮干了两天架,呆咩挠了两天的墙。 第三日,风怜目在纯阳宫中呆了半日,见过了李忘生,便打算离开了。 呆咩去送他哥,李沉浮矗在呆咩后面打哈欠。 风怜目的语气有毫不掩饰的不爽,“你什么时候滚蛋?” 李沉浮扯扯呆咩,“我们不是来送你哥的么,他怎么一脸送我上路的表情。” 你再多说半个字就可以上路了,好走,不送。呆咩看着他哥的剑都跳出鞘了。 风怜目冷冷道,“你还要在我弟这住多久。” “咳,你弟都成年了,已经是自由交友自由恋爱自由生育的年纪了,道长,管这么严,小心呆咩会有逆反期哦。” 李沉浮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说完,冷场了好一会。 许久,风怜目问,“‘逆反期’是什么?” 呆咩问,“呆咩”是谁? 李沉浮扭头。这俩果然是兄弟。 风怜目索性当李沉浮是空气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 ,整整弟弟的衣襟,“小心照顾自己,多去宫里和师兄弟们玩,别和陌生人说话。” 呆咩感动地拍拍他哥的手,表示记住了。 他不会和陌生人说话的,他本来就不会说话。 “我一直把你留在山上,你没见过这个世道的险恶之处,待人从无防备之心。”风怜目叹了口气,注视着什么都写在眼睛里呆咩,“有时候,哥也不知道哥这样做是在保护你,还是害了你。” 呆咩皱皱眉,安抚地回望风怜目,哥你要是担心,我一辈子都不下山了。 “呃,也没那么严重。”面对这么“善解人意”的弟弟,风怜目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管得太严了。 李沉浮顶着“我是空气”的牌牌,拖着枪在雪地上画了只大大的圆滚滚的羊。 风怜目走了。 李沉浮陪着呆咩坐在树上,看着风怜目骑着马、袍袖飞扬的身影消失在山门下。 呆咩抱着膝盖,收回望得很远的视线,告诉身旁的李沉浮,我哥没法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什么都栓不住他,从小就是这样。 娘说他的心太野,跟小鸟似的,总是要飞的。 李沉浮跳下树搓搓手,沉着道,“大丈夫志在四方,闯荡江湖,干一番事业,该当如此。” 呆咩低头看他,呆在山上不好吗?我这样很奇怪? 李沉浮笑嘻嘻地说,“不奇怪,你又不是大丈夫。” 呆咩脸瞬间黑了。 李沉浮还不知死活,“你是只咩。” 说完这句话,李沉浮就做好了呆咩跳下来直接戳他下三路的防备,可是呆咩脸黑着黑着,居然没表情了。 呆咩在树杆上站起身,衣摆飘啊飘,不知想些什么。 李沉浮忍不住了,“喂,你生气了?” 没有。 李沉浮有点不自然地说,“我喜欢你,才跟你开玩笑。” 我哥也喜欢我,他就没跟我开过什么玩笑。 “那是你哥不够喜欢你。” 远处骑在马上的风怜目突然打了喷嚏。 我也很喜欢我哥,但是从来没想和他开什么玩笑。 “你哥俩真是太缺乏生活乐趣了,一个无趣的大咩养出一个更无趣的小咩。你要是跟着我,我会让你知道怎样的生活才是生活。” 呆咩突然拽着树枝狠狠晃了晃,摇了李沉浮满头雪。 “你干嘛!”李沉浮摇摇头,把身上雪晃掉。 那动作真有点像抖着身子晃掉雪的霜狼,呆咩忍不住笑起来。 你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也是要走的,很快,我知道。 呆咩站在树杆上,一手扶在树上,在他的脚下有猎猎长风,有千峦万壑,每一座山峰都在漫长的岁月里等白了头。 大丈夫志在四方,闯荡江湖,干一番事业,该当如此。 你也是要走的,我早就知道。 李沉浮一枪把呆咩打下树,枪尖向上,挑断了呆咩白色的发带,掉在雪地上。 没了发带,呆咩一头过腰的长发披散下来,登时被凛冽的山风吹得如同惨遭凌虐。 靠!想打架吗!呆咩手忙脚乱按住滑下来的发饰,气冲冲地瞪着李沉浮。 “你不适合忧郁,像个故作成熟的小孩子似的。”李沉浮依然挂着有些邪气的笑意,口气却是很认真,“你只要知道,此时我是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呆咩放弃再把头发挽起来的努力,无可奈何地试图把脸上凌乱的发丝抹到耳后。说不定你还比我小呢。 李沉浮噎了一下,这还真难说,万一这呆咩真比他大,就算只是大几天他面子上都挂不住,于是避重就轻地说,“这可不能光看年岁,我在家里就是老大,做哥哥的,自然比你这样做弟弟的心理成熟多了。” 呆咩立即来了兴趣,你有弟弟妹妹? “有个妹妹。” 呆咩眼睛亮亮的,漂亮吗? “当然漂亮——你关心我妹漂不漂亮做什么?” 这个警觉的表情哦,不愧是做哥哥的,呆咩感叹。 李沉浮却还不放心,非得补一句,“我妹早嫁人了,你别惦记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惦记你妹了,呆咩无语。 李沉浮坦然道,“不过我还没娶妻,可以允许你惦记惦记。” 呆咩把长发打了个结,垂在身后,恶狠狠地瞪了眼李沉浮,多谢厚意,恭敬不如从命,以后贫道天天惦记你未来老婆。 说完转身就走,挥一挥袖,不带走一个李沉浮。 李沉浮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俯身将那断成两截的发带拾起,揣进怀里,踩着呆咩的脚印追了上去。 七 以前呆咩一人过日子,对时间没什么感觉,既不觉得快,也不觉得时间慢的难熬。 可是有李沉浮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从天亮到天黑的时间,流沙似的就没了。 李沉浮的伤渐渐痊愈,跟着呆咩巡山的时候终于能一雪前耻,与呆咩并驾齐驱,在雪峰间蹦极蹦得非常欢脱,得意忘形了,甚至会故意溅呆咩一脸雪沫子。 一而再,再而三,呆咩这么没脾气到喜欢把旁人当空气的都怒了,开始插李沉浮小旗。 结果胜少败多。 而且李沉浮伤势越是恢复,实力差距越是显示出来,呆咩越是在李沉浮手上讨不了巧。 李沉浮这人特恶质,每次把呆咩揍趴下了,往呆咩身上一坐,捏着人家下巴就开始耍流氓。 “小羊,小咩咩,咩一声给爷乐呵乐呵?” 呆咩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被压的。 呆咩不放弃,呆咩不屈不挠,呆咩屡败屡战,呆咩身为大纯阳宫光荣的一份子要维护满门同胞的尊严。 呆咩以前从来没这么好斗过,这李沉浮咋就那么欠揍呢。 相较之下,李沉浮毫无反省之心,他觉得呆咩仰头向后倒在雪地上的样子特有意思,那表情生动活泼,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搞得李沉浮觉得不欺负几下都对不起自己。 发展到后来,插旗的频率都快赶上一日三餐了,李沉浮忍不住好奇。 “呆咩,你就那么喜欢被我骑?” 又一次分出胜负,呆咩被例行公事压在雪地里“蹂躏”,李沉浮摸摸他涨红的脸蛋,若有所思地问出这样句话。 呆咩祖宗十八代的老血都快喷出来了! 打完两人还是坐在一张桌旁吃饭,天黑了一条炕睡觉。 山上不知岁月,似乎一不注意就可以过到天荒地老。 可是不管是李沉浮,还是呆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天荒地老,只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才是真理。 八 李沉浮是在一个夜晚离开的。 他是在一个夜晚出现在呆咩门前的,走的时候也是夜晚,首尾呼应,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为什么不白天走呢?呆咩问。 “晚上走,我这一天白天还是和你在一起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7 的嘛。” 李沉浮的想法老是这么稀奇古怪。 两人走出门,外面的天是一种瑰丽的暗紫色,白雪上盛开着枯树,枝枝向天。黑,白,紫,仿佛一幅静谧的画。 呆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人在送别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笨拙。 他想了半天,问,你的枪不带走吗? “不带了。”李沉浮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摇摇手,“你帮我保管着吧。” 哦,呆咩点点头。 李沉浮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对了,以后谁敢打赢你还骑你身上,你就照脸打,打鼻子。” 呆咩眼角抽了抽,你当还有谁像你这样发神经啊?而且,呆咩心想,我都被打倒了,哪有那么容易说打鼻子就打鼻子啊。 但是看李沉浮神情严肃,呆咩只好按下满腔吐槽,虚以委蛇地点了下头。 李沉浮熟视良久,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呆咩。 呆咩也紧紧地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肩。 这拥抱是好兄弟的送别。 李沉浮鼻子埋到呆咩脖子边,压皱了他的领子。 呆咩的味道和风怜目一样干净,但是并不一样,风怜目像是阳光下的积雪,光芒耀眼,白得刺目,冷得惊心;呆咩的味道像是刚刚融化的山水,声息悄然,冷澈透亮,却是柔软的。 莫名想起那天夜里,风怜目抱住他时,他以为是呆咩,就意乱情迷地回抱过去。 他乱的什么意,迷的什么情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李沉浮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抱着不想撒手。 李沉浮正盯着眼前一段白嫩嫩的脖子纠结要不要咬一口,印个戳,偏生这该死的呆咩毫不解风情。 呆咩拍拍李沉浮的背,拉开些距离,那双漂亮的眸子体贴而温和地看着他: 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 李沉浮气急,奶奶的!不咬了,直接掐死! 九 入秋,莲花峰上又下了一场大雪,盖住了稀疏的枯草。 呆咩巡山归来,没用轻功,只沿着山路一步步走,调息内息。山路湿滑,他走得很慢,算算时日,离那个日子又近了。 一年一度,又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呆咩寻思着回去要收拾的行李,转过一个山崖,突然想到:这般算来,李沉浮也已走了大半年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便又轻轻飘没了。 向师父辞了行,呆咩骑着马一路南下,不快不慢地走了十数天。 这条路他一年走一次,今年已经是第八年。 他带的东西不多,最大的物件竟是李沉浮那支枪,和自己的剑一块儿背着。开始因为不习惯,下马时被背上那家伙绊了好几次。 当初李沉浮在的时候,每天都要细细把枪擦了,后来交托给呆咩,呆咩做事认真,也依样画葫芦每日擦枪,擦得锃亮。 这次出门,呆咩在屋里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枪给带着了。 万一回来的时候李沉浮来取枪呢,若是生了蜘蛛网,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第十七日,呆咩到了一个镇子。 这个镇子依山傍水,交通便利,本该是极适宜人居住,却不知为何人丁稀少,土地荒芜,大多无人耕种,仲秋时节,田埂间的野蒿丛生,当风摇曳。 街上落着雾霭,零星地走着几个人,呆咩驱马行过,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声响单调而清晰。 镇子里的房屋建的很紧密,墙贴墙,门对门,偏生十室九空,少有人烟,透着几分萧瑟的鬼气。 到了一座大宅子前,呆咩下马敲门,许久,门后面下了拴,探出个驼背老头。 他见到呆咩,苍老的脸上瞬间漾满笑意。 “二、二、二少爷!老朽就知道你这、这几日要、要,要来了!” 呆咩拍拍驼背老头的膀子,露出微笑,安伯,您好吗? “托二、二少爷的福,老朽身子很、很好,快、快、快进来!” 安伯说着,接过马的缰绳,与呆咩一起进了宅子。 我看外面,好像比去年又热闹几分了。 “是、是啊,今、今年又搬了四、四户人家来,人、人越来越多了!” 时间久了,来的人会更多吧,呆咩有些欣慰地想。 “二、二少爷,老朽已经把、把房间收拾好了,大少爷还、还没来。” 呆咩点点头,又看向安伯眼睛,安伯,别叫我二少爷了,叫名字就行。 “那、那怎么成!二、二、二少爷是必须得、得叫的,二、二——” 成成成,叫着。呆咩只好放弃地截住他,扭头欲哭无泪,可是这称呼真的好二啊,还说那么多次…… 一夜无梦。 呆咩早起梳洗完,换了一身常服。 后院的菜园里蹲着一人,正拿着小铲子挖着什么。 呆咩吃着糖糕走过去,将手里的糖糕送了一块到那人嘴边。 那人张口叼着,向他一笑,眉目秀逸动人,难描难画,任谁被他这么一瞥,都得丢盔卸甲。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呆咩蹲下`身,看着他在地里刨甘薯,旁边已经堆了十来个。 这一大早蹲在菜地里刨甘薯的俊美男子正是风怜目,他卷着舌头将糖糕拖到嘴里,咀嚼咽了,“我昨晚到的,你已经睡了,就没打搅你。” 他说着话,冷不防呛了下,“好干,小怜,给哥倒点水。” 呆咩大清早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黑着脸起身,你才“小怜”,你全家都“小怜”! 冷不防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等等,不过貌似他哥也是“小怜”没错,卧槽。 哥你这都取的都啥名字,自己叫还不够,还得把我搭上! 呆咩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的各种人都在用各种奇诡的称呼挑战他的自制力。 风怜目一手泥,就着呆咩的手喝了茶水。 “名字只是个平时叫着方便的东西,和你这个人其实没多大关系,你何必在乎它娘不娘,只要你知道自己是怎样就够了。” 哥你说得真轻松。呆咩托着腮,要是有人叫你“小怜”你怎么办? “没人叫过,”风怜目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没人敢叫。” 诶,为什么? “因为他们打不过我。” 呆咩沉默,……那你叫我“小怜”也是因为我打不过你吗? “小怜,这就是弱肉强食啊。” 风怜目笑着看他,算是承认了。 呆咩呆滞半晌,差点没跑到墙角嘤嘤嘤。 甘薯洗干净了,风怜目取了五六个进锅里蒸着,又和呆咩做了几个菜。 偌大一个宅子平日只有安伯看顾,没有请其他仆人,兄弟俩也自食其力惯了,点火烧柴都很麻利。 安伯在旁边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好背手站在。 “这个待会带给筱筱,她喜欢吃这个。” 风怜目说着,揭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散发着甜香的甘薯,已经快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8 熟软了。 安伯与风怜目聊着这一年的人事,呆咩听着。 说着说则,安伯提起去年冬天有个人路过借宿,似乎会懂些风水,说这宅子里西边那间屋阴气很重,定是惨死过人,不宜住人。 风怜目每年都是要住在那间屋的。 “听这些人胡说,有什么好怕的,”风怜目将热腾腾的甘薯一个个取出来,轻轻地说,“我还会怕我妻子么。” 呆咩坐在灶边,拿着拨火棍,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跃动的火光,竟似痴了一般。 镇子南坡上坟冢累累,多是在八年前立的。 兄弟两人先去山后的旧坟上祭拜了父母,摆了几样父母生前喜欢的小菜。 北来的秋风已经带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但是相比华山终年积雪的气候,还是暖和太多了,兄弟俩在父母坟前坐了快两个时辰,絮絮地说了些话,然后带着剩下的祭物,向那堆八年前立的坟头走去。 “筱筱,我们来看你啦。” 风怜目的神情极为温柔,声音也放得轻轻的,像是怕吓到坟里的人。 两个还有余温的甘薯用陶碗乘着,放在墓前。 呆咩蹲下身,取出湿布巾,擦拭墓碑。 爱妻徐氏之墓。 十 二十余年前,徐筱筱被他的父亲领到镇上第一富户的家中。 徐筱筱当时不过七岁,是家中第五个丫头,上面有四个姐姐。他爹娘一心要生个小子,偏偏接二连三生的都是闺女,家里养了那么多小孩,非常拮据。 此地有童养媳的风俗,家境再普通的人家都会买个丫头,一般都比家里的儿子大五岁以上,甚至大个十一二岁也是有的。 这些年岁大的女孩可以早早帮着婆家做事,下地干活,烧饭带小孩,相当于家中多了个劳力。日后成亲,生儿育女,还省了一套聘礼,怎么算都不会亏本 徐筱筱的几个姐姐都已经给别家做了童养媳,闺女嘛,迟早要嫁的,早嫁晚嫁也没什么区别。镇上民风淳朴,家养媳妇日后便是家中一份子,婆家对这些小媳妇一般都不错,多是当女儿养的。 这番徐父打听好了,镇上首富家刚得了儿子,好几家有闺女的现在都蠢蠢欲动,想将女儿卖去,以后也算半个小姐了。徐父和首富家有点交情,早早试探着打了招呼,首富夫人抱着幼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徐父知道有戏,第二天便将徐筱筱打扮打扮,带上府来,让夫人过过眼。 徐筱筱进了厅,恭恭敬敬地给夫人磕了个头,夫人将她扶起来,徐筱筱也不怕,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美貌少妇。 “夫人真好看。”筱筱惊叹道。 夫人抿嘴一笑,“筱筱也很好看。” 筱筱道,“少爷也像夫人这样好看吗?” 夫人听她童言清脆,问得有趣,便道,“筱筱喜欢好看的夫君吗?” “筱筱听夫人的,夫人让筱筱喜欢,筱筱就喜欢。” “好乖。”夫人笑着握握她的小手,“怎么这么凉,穿得太少了。巧慧拿我那件浅绿的披肩来。” 婢女拿来披肩,夫人往徐筱筱肩上一披。徐父知道事情成了,喜不自胜,连连拜谢。 数年后夫人又添了个儿子,兄弟俩与筱筱朝夕与共,一起玩耍,一起念书,亲姐弟般亲密。 筱筱已长成少女,虽然只是中人之姿,却十分聪慧懂事,早早便帮着夫人操持家务。 夫人生完二儿子后,身子日渐虚弱,拖了三、四年多竟香消玉殒。老爷悲痛不已,日日饮酒,沉湎于丧妻之痛,一夜酒醉归来,失足落入水中,到了第二日才被人发现尸体。 好好一个富贵之家,登时愁云满布。两个少爷,大的十一岁,小的才三岁,整个家里,最大的便是十七岁的筱筱。 外面议论纷纷,徐家偷偷来问筱筱的意思,筱筱一边查着账,一边让小小的二少爷坐在她腿上玩耍,听着娘家人来问,只说,“怎么都得撑下去。” 筱筱竟真的撑下来了。 家业非但没有像外界人猜测的那样败落,反而被她操持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慢慢的,大宅子里又充满了生机活力。 好时节里,镇上的人可以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出游玩耍,兄弟俩一般好看,长得很像。筱筱牵着蹦蹦跳跳的二少爷,疼爱地看着大少爷神采飞扬,拿着风筝,快快地走在前面。 这是修了几辈子的德,得了这么个能干贤惠的媳妇啊,镇上的人皆感叹。 弟弟那年五岁,开始记事了。一天夜里,他哥哥偷偷跑来告诉他,他要走了,要去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学武功,然后闯荡江湖。 弟弟愣了,不是很能理解“武功”“江湖”都是什么,就问,“筱筱姐也一起去吗?” 哥哥大人样地说,“筱筱不去,哪有带女孩子闯荡江湖的。” 弟弟吓了一跳,“可是筱筱姐是哥哥的妻子啊。” “什么妻子,我们没成亲,”哥哥急道,“而且筱筱就像我姐姐一样,我怎么能娶我姐姐,这是不对的!” 弟弟说,“筱筱姐说她以后要嫁给哥的。” 哥哥皱皱眉,“这种事,你不懂……我得赶快走了,他们说我的资质很好,以后可以练成很厉害的武功,现在这个年岁开始学武已经有点晚了。” 弟弟愣愣地听着,听到哥哥要走,十分不舍,“那我要和哥哥一起走。” 哥哥说,“你还小,等到以后长大了,哥哥再来接你一起去学武。这封信你明天给筱筱,她就会知道我走啦。” 弟弟眼泪含在眼里,乖巧地点点头。 哥哥抱抱他,低声说,“等我学成了本事,就回来保护你们,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第二日,筱筱知晓消息,怅然地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你哥会走的,我们这镇子对于他来说太小了,他心太高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此后数年,哥哥只断断续续回来过几次,待几天便走,他每一次见面都有变化,身量越长越高,容貌也越发成熟俊美。 筱筱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还未和哥哥成婚。哥哥早已和筱筱恳谈过一次,他视筱筱如姐,不能与她成婚,希望筱筱能寻个喜欢的,哥哥愿意把家产都拿出来给筱筱当嫁妆,像嫁姐姐一样让她风光出嫁。 筱筱拒绝了。在她看来,从她进了婆家的门,就是要嫁给大少爷的,怎能再侍他人。 哥哥无可奈何,只好又走了。 筱筱有时抱着年幼的弟弟,亲亲他的额头,黯然道,“你哥哥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勾去魂啦,一刻也停不住,他嫌我老了,不想要我啦。” 如此拖着,筱筱已经二十四了,寻常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就拖儿带女了,她却还没能出嫁。 哥哥来去匆匆,他不能娶筱筱,误了她的幸福,可是这般拖着也是耽误了筱筱的青春,当真进退两难。 那年南边叛乱,朝廷派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9 兵镇压,战事不利,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军纪大乱,溃败间竟哗变杀了将领,溃军成了兵匪。 这些兵匪在溃败逃跑中,洗劫了多个村镇,烧杀辱掠,无所不为。 镇子也遭到了屠掠,为了湮灭证据,兵匪们竟丧心病狂地挨家挨户地杀光,抢光,好将罪名都推到叛军身上。 镇上首富更是不能逃此横祸,眼见兵匪马上要破开屋门,筱筱急中生智掩住弟弟的嘴,将弟弟塞到床底,自己坐在床上。 “弟,不要说话!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这句惶急,又蕴含着无限勇气与力量的话,死死地压在呆咩心上,午夜梦回,始终萦绕耳边。 兵乱之时,风怜目身在外地,听闻离家乡很近的地方发生了兵祸,心急如焚,彻夜兼程赶回家乡,却终究迟了一日。 镇子已经成了一座死镇,血流漂橹,空余鸦鸣。 风怜目失魂落魄地奔回家,在西边屋里的床上找到筱筱赤裸的尸体,浑身是血,眼睛兀自睁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为什么回来得那么迟呢…… 风怜目抱着筱筱的尸体,浑身颤抖,嘶声哀嚎,只觉得满腔悲痛有如要把他的身子生生炸开一般。 突然,床底下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风怜目一怔,向床底望去,一时悲喜交加,将毫发无伤的弟弟从床底抱了出来。 弟弟捂着自己嘴,喉头滚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双眼睛大大睁着,两道泪痕已经干涸。 风怜目将弟弟带到邻镇的客栈安顿下来,期间两人皆是一语不发。 弟弟睡到半夜,为噩梦惊醒,身处陌生环境却不见哥哥在身旁,惊慌失措地滚下床,赤着脚要往外跑。 开门正撞进一人怀里,那人刚刚从外面回来,蹲下`身将他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别怕,别怕,哥哥在。” 弟弟紧紧抓住哥哥衣服,瑟缩了一会,感觉哥哥的衣服湿漉漉的。 外面下雨了吗,弟弟愣愣地抬起手,手上一片鲜红。 哥哥的衣服是红的,饱吸了血,有种粘稠的感觉。 风怜目的神情异样地温柔,从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认真地帮他擦那只脏掉的手。 鼻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风怜目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弟弟胃里一阵翻涌,呕吐不已。 风怜目像是意识到什么,将身上的血衣脱掉,扔在一旁。 “乖,乖……” “哥带你去纯阳,哥会好好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十一 那一夜,风怜目扬名江湖。有人敬他,有人怕他,更多人对他敬而远之。 不过初出茅庐,竟只身走入兵匪停驻之地,挥剑便杀,所过之处血花四溅,惨叫彻天,白色的道袍吸饱了鲜血。 当时有被兵匪劫掠在旁的不少妇女,后来回忆起当时风怜目的样子,都不寒而栗。 那哪里是人,那是修罗,是恶鬼,是为杀而杀的凶神! 二百余名兵匪竟不留一人性命,剑剑要害,狠辣至极,便是见惯场面的老江湖看了都要心惊肉跳! 背上二百余条人命的感觉是怎样? 谁能保证他杀的这二百余人个个死有余辜? 风怜目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杀的这些人里是否就有凌辱筱筱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给筱筱报了仇,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逍遥法外。 但是,又能如何呢? 他原来总想着,学成了天下最强的武功,便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能再不受人世翻覆之苦。 结果到头来,他仍是如此无力,他什么也扭转不了。 任你武功再强,有通天彻地之功,也逃不开世事阴差阳错的嘲弄。 谁也逃不掉。 风怜目为筱筱立碑,“爱妻徐氏之墓”。 他要全她的名节,让她清白来去。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十二 兄弟俩在筱筱墓前坐了一会。 呆咩烧着纸钱,突然坐正身子,面对着风怜目。 哥,我有点话想问你。 风怜目见他面色认真,道,“你说吧。” 在筱筱姐面前,你不能撒谎,也不许搪塞。 风怜目疑惑,“你想问什么?” 呆咩抬手在风怜目额上红印一抹,都快两年了,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怜目有点僵硬,“这……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嘛,我找人纹的。” 这根本不是纹的,也不是画的!我前些日子抄书,看见书里记载,有些慢性毒会在体表显出来。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 风怜目张张嘴,无奈他向来没对呆咩撒过谎,只能避而不答,“你想太多了,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呆咩注视他哥半晌,往火堆里丢了些纸钱,神情忧郁:筱筱姐,你看,我哥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风怜目嘴角一阵抽搐,“哥错了,哥认错。” 在风怜目看来,真的没什么大事。 两年前他偶遇两位江湖好友被仇家围攻,出手救了两人。其中一人中了蛊毒,原来是必死无疑,唯一的法子就是将那蛊毒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当时荒郊野外,别无他法,风怜目便提出把蛊移到自己身上。 什么!!!呆咩听到这跳了起来。 风怜目说,咳,你别激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那那那那……!呆咩指着哥哥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他哥交游广阔,在江湖上有不少好友,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但是这个人情也施得太大了吧! 风怜目继续解释,他那个中蛊的朋友是个五毒,深知毒性,告诉风怜目,他可以把他中的蛊当做养蛊的一个过程,再转到另一个人身上事,那是蛊的性质已经改变了,变成了另一种罕见的蛊,虽然也会致命,但是这种蛊取人性命是有触发条件的。 呆咩紧张,什么条件? 风怜目微笑道:“不能动情爱之心,否则就会触发蛊毒。这于我倒是很简单的。” 不勒个是吧……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蛊都有,呆咩无语。 风怜目道,“我跟我那朋友说了,我在我亡妻的墓前发过誓,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不会再娶。我那朋友才愿意把蛊移到我身上的。” 呆咩一怔,他却不知道他哥发过这样的誓,左思右想,只觉得十分不妥。 哥那你岂不是……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你对筱筱姐,对筱筱姐……你还没喜欢过人啊! 风怜目站起身,抖擞精神,坦然笑道,“哥这辈子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有筱筱这样一个妻子,有五湖四海那么多朋友,有长剑作伴,有江湖为家,足够了,夫复何求?” 十三 在家乡住了三五日,兄弟俩作别,风怜目一匹白马,一柄长剑,又往江湖去了。 按照往常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0 惯,呆咩也要回转纯阳,回到莲花峰的小茅屋中。 行到半路,呆咩在一处客店打尖,客店临河而建,窗外船舶连绵,船工呼喝,熙熙攘攘地挤在水面上。 客店的酒味道很淡,却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呆咩辨了半天也没分出是哪种果类。 莫名想起李沉浮曾经说过的洛阳风物,有酿得甘甜醇厚的葡萄酒,香味浓郁,入口齿颊生香。 一只手托腮望着窗外,呆咩嘴里残留着寡淡的酒味。 李沉浮把洛阳风物说得那般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索性便去看看。 洛阳好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池! 呆咩在城楼和城楼之间飞啊跳啊,嗖嗖地在群众头上蹦跶。 “看!有羊在天上飞!” “呸,那是轻功,轻功懂吗?想不开的人都玩这个,最后啪叽一声!” 呆咩没有燃烧光小宇宙,然后啪叽一声掉在大街上,他用在华山上练出来的高超轻功把洛阳城兴奋地跑了三个对穿。 第三次跳到洛阳门口,呆咩又一次转身。 这次他决定不跑对穿了,跑圈。 旁边一个大爷把他扯住了,“道长,你在干吗?” 呆咩兴致盎然地转过头,跑圈。 大爷一愣,真奇怪,这年轻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却能从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意思。 “跑圈干吗?” 我喜欢洛阳啊。 你见过谁用跑圈来表达“俺稀罕你的”? 谁要是被他喜欢上了,还不得被绕成蚊香眼。 “道长您别奔了,跑对穿也就罢了,绕圈跑您想把洛阳人民都绕晕吗?” 呆咩不知道他的行为艺术给无辜群众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有点不好意思。 大爷是开茶摊的,呆咩坐下来喝茶。 道长坐下来的动作很优雅,喝茶的动作也很矜持,微微敛下的眼睫都是温润的,静如处子。 一点看不出来动如人来疯。 大爷忙着手里的活,忍不住多往这小道长身上多看几眼。 茶摊人来人往,大爷见的人多了,他见过背着剑的高岭之花,见过背着枪的哈士奇(喂),却没见过又背剑又背枪的。 “道长是外地人?” 呆咩点头。 “来洛阳玩吗?” 呆咩又点头,总不至于是专门来洛阳搞行为艺术的。 大爷热络地道,“那您可来对啦,这两日晚上又灯会,可热闹了!” 呆咩眼一亮,灯会会有很多灯? 大爷说,“这个自然啊,你看,现在就已经布置上了,晚上一排排的亮起来,才叫漂亮呢。” 灯会可有好吃的? 大爷说,“有啊有啊,不管是果酒米酒,还是蒸饼什么的,都会出来。” 呆咩的眼睫翘啊翘,灯会有很多漂亮姑娘? 大爷一愣,“啊,是,有很多姑娘。” 呆咩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大爷心道,看不出来啊,这小道长爱好还满广泛的。 李沉浮果然没骗我,呆咩笑着想。 大爷,请问天策府怎么走? 呆咩在天策府门口遛弯,遛累了,望着天策府高高的门楼发呆。 要不要找李沉浮,他有点犹豫。 李沉浮走的时候没说是去哪,呆咩也不确定李沉浮就是回了天策府。 而且李沉浮是天策这事,还是他哥告诉他的,他哥也是按照李沉浮的武功套路推断的。 现在想想,李沉浮除了说了洛阳,好像从没提过自己的身份背景。 或许李沉浮根本不想呆咩在天策看到他? 呆咩有些纠结地瞪着天策大门。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呢,门口的守卫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样子不是纯阳派来沟通门派事务的,要进就进,要走就走,这小道长在这徘徊不去干啥呢,一脸忧郁的这是要恶意卖萌么? 守卫走上几步,“呃,那啥,这位道长?” 呆咩站累了,正找了一棵树随意坐着,见守卫与他说话,便低头看他。 守卫说:“我们这不算卦。” 呆咩茫然地看着他。 守卫耐心地说:“大力丸也不收。” 呆咩阴郁了。 呆咩阴暗了。 呆咩发现人与人之间有银河那样宽的交流障碍存在,和会不会说话没有关系。 我带了很多盘缠,我很有钱。 呆咩坐在树上冲守卫高贵冷艳的一笑。 我比你们都有钱。 这句话插中众多天策将军的小心脏,非常之痛啊! 守卫立即从“这只咩的眼睛会说话”的惊讶中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怨郁而悲愤,“你是来挑衅的么?” 门口几个天策向这边看了看,他们都有马,马蹄子都磨得很锋利。 据说羊咩踩起来脚感不错,肉呼呼的。 呆咩的表情立时变得纯良又和善,热情地抒发他对大天策府的敬仰,有如滔滔黄河,九转十八弯,射入大海都是沙! 守卫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呆咩跳下树,想了想,还是将背上的枪解了下来,双手递到守卫面前。 守卫狐疑地接过看了看,这是天策府的枪,只有天策的人才有。 为什么会在这道长手上? 呆咩清秀端正的脸上正带着几分期待。 那表情很萌,很温柔,像是周围都开了小花在跳舞。 守卫看看那枪,又看看面前的道长,结合之前道长犹豫而踌躇的状态。 他突然悟了。 他脑补了很糟糕的东西,但是这个脑补合情合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守卫的呼喝声响彻云霄,十里之内的草木都抖了抖。 “尼玛他姐夫的!!!哪个混账小子骗财骗色留个枪就跑了快滚出来人家道长都找上门了!!!” 什、什么? 呆咩彻底蒙了,为什么这人说的每个字都他都懂,但合在一起他完全不明白!是不是信息量过大了! 轰隆隆雷霆般的脚步声,府里练武的,遛马的,采药的,挖矿的,烧饭的,打架的,睡觉的,晒太阳的,打把势的,数铜板的,爬墙扮幺蛾子的都冲了出来! 一时间群马乱嘶,烟尘滚滚,烟尘上一片须须参差交错,成对晃动。 “哪呢哪呢?” “道长你好!道长别怕!” “什么?肚子都搞大了?” “靠!哪个挤老子!” 呆咩遭到天策将军们惨无人道的————围观。 呆咩抓着枪落荒而逃。 卧槽天策府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吧?!绝对有吧?! 还有这种吓人的八卦热情是要闹哪样! 这种战斗力真是让敌人惊悚让道长颤抖啊! 呆咩抱着枪一路丢气场一路泪奔! 李承恩坐在窗边平静地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翘着二郎腿,对外面的骚动视若无睹。 今天的大天策府,也是这么威武雄壮活力四射呢! 十四 李沉浮没见到,天策府呆咩也不敢去了。 坐在屋顶上,呆咩对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1 着膝上的枪发愣,李沉浮,你若在天有灵就让枪指引我去找你吧! 枪被呆咩拨遛地在腿上滚来滚去,一言不发,无比沉默。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悬在屋上檐下的灯盏稀稀疏疏地亮起来,呆咩看得迷了眼,不知有千盏还是万盏。 现在他只有三件事可干:吃,喝,逛。 小时候曾有一次,呆咩不想念书,偷偷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哥坐在书房等他。 他讪讪地走过去,以为他哥要责问他,没想到他哥只是笑,毫无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哥问,好玩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哥戳他脸,说,一个人玩是最无聊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呆咩算是明白了他哥当时的话,当你开心的时候,就想找人诉说,可偏偏身边一个能与你分享的人都没有,快乐也成了郁闷。 这个世界上的大喜悦与大哀伤,都不是单单一个人能承受的。 吃喝得心满意足的呆咩坐在路边打嗝。 此时他无比怀念他哥,怀念李沉浮。 虽然他哥总是对他紧张过头,李沉浮间歇性以欺负他为乐,但是现在如果有他们在,他好歹能有个人交流下,他现下吃得很撑的饱足感。 楼上的姑娘扶着阑干向他笑,有小扇子,但没酒窝,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瞅着呆咩。 从她的目光里,呆咩知道自己现在即使坐在路边打嗝,打出来的也是能把自己帅醒的嗝。 姑娘在他的目光中羞射(错字)了,含羞带怯地冲他招招手。 呆咩一跃而起,脚下轻功施展开来,翩若乘风。 白色的身影在姑娘楼下嗖的就掠过去了,碎了一地嘤嘤嘤的芳心。 呆咩飞起几步,落到那人马前,兴奋地心跳都加速了。 哎!李沉浮! 你看是我啊!我来洛阳了!我来找你玩! 呆咩扯住马缰,站在那人马前,仰起头开心地看着他。 四面八方的浮光慢慢聚拢上来,那人的面容像是从月光中浮起来,显现在呆咩眼前。 呆咩的笑容僵在眼角眉梢。 不是李沉浮,他认错人了。 为什么刚刚明明看是李沉浮骑马走过去,近了看,竟不是呢。 这时候看,眼前的男人骑在马上,身形样貌与李沉浮的相似处只有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手有脚。 一点都不像,呆咩傻了傻。 除了这人也是背着枪的。 那天策突然被人拦住,看着呆咩愣了愣,好在他性情向来稳重内敛,随即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道长,有事?” 呆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扯着人家马缰,立时松手,抱、抱歉! 天策将马缰理好,收在手中,看向呆咩的目光并无责怪之意。 “街上人多,轻功可能会撞到人,道长小心。” 呆咩汗颜地点点头,拱拱手让开身。 天策轻提马缰,马轻打响鼻,迈开小步,慢慢走远。 背影也不像,呆咩注视着那人消失在人流深处,叹了口气,李沉浮,你赢了,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世间万物了。 呆咩脚步迟缓地往回走,男男女女们嬉笑着与他擦肩而过,他很小心,没让自己撞到别人。 那楼上瞅他的姑娘也不见了,阑干空落落的,失了趣致。 路旁卖灯的是一对夫妻,妇人笑着问,“道长,买盏灯吧,一个人转悠多无聊。” 我知道我很无聊大姐你就别提醒我了,呆咩盯着饰了彩锦盏盏宫灯,没精打采。 洛阳很好玩,但是我该回去了,呆咩想。 那些灯都很漂亮,很精致,可是呆咩一个都不想买,这些热闹都不是他的。 “给我一盏,上面那个。” 有人向店家买灯,呆咩转头,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眼前之人牵着马,身材健壮高大,比呆咩还高了一个头,弄得他即使下了马,呆咩想看他的脸都得四十五度角抬头。 他看起来三十上下,比起锐气外露的李沉浮,有一种风霜沉淀下的成熟豁然。 世界上真有人让你看了就相信,他这辈子做的每件事都是堂堂正正绝无不妥的! 等等,这不正是刚刚认错的那个天策! 天策见呆咩愣愣地看他,微微一笑。 “果然想想还是放心不下,你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着将手里的灯递给他,“这个送你。” 呆咩下意识接过,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也不认识这人,怎能平白受人家东西。 天策接住一愣,随即醒悟似的,“我倒忘了。” 说着转向店家,妇人已经将笔蘸好饱了墨,递予天策。 天策执笔,向呆咩道,“你想写点什么?有偏爱的诗吗?” 呆咩望望天,望望天策,诚挚地表示,能先给我解释下这是啥情况么。 “我的字不大好看。”天策好像没看见呆咩满头泡泡都写满了问号,径自将灯笼抬到眼前,神情温和,“那我就随便写点。” 这叫“不大好看”的字?呆咩瞪着手上的灯笼,满头泡泡里的问号变成了笔挺笔挺的感叹号,灯笼纸上的字写得极好看,比呆咩这个经常抄书练字的人写出来的字还风华万千。 那随意写出的诗句伏在暗黄的光芒上,字字分明。 【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呆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吃撑了,撑得都开始发晕了,要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和这个很自来熟的军爷开始逛灯会? “你若还为了心烦的事不想说话,便不说了。” 天策体谅地看着,尝试安慰他,“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难免,你要试着看开。” 大哥我看的很开啊!大哥我是真的不能说话啊!大哥我对我不能说话这事都看得很开啊! 总觉得被当成精神病人小心翼翼地对待了,呆咩提着灯笼,呆滞地走在天策旁边。 果然天策府的理解能力都很成问题…… 人流慢慢拥挤起来,两人走在一起难免挨挨碰碰。 “安子,要不你就先回家吧,我和道长逛一会。” 安子是天策的马,天策轻拍马头,放开缰绳。 安子仰起头,幅度很大地向呆咩那摆了一下,就听天策哈哈一笑。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想什么?想哪样?呆咩一个机灵,桥豆嘛得!为什么一匹马都能用揶揄的眼神看他! 安子甩甩尾巴,优雅地转过身,高深莫测地看了看呆咩。 呆咩只觉黑云罩顶,也没好气地用高深莫测的目光回视它,直到安子的圆遛饱满的马屁股都看不见才作罢。 果然出门前要看黄历的,呆咩回过身,发现天策也正盯着他,不知在研究什么。 干什么!呆咩回视。 “咳,”天策收回目光,有点歉意地道,“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匹马这么认真的生气。” 呆咩扭头就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2 走,留给他一个愤恨的背影。 “生气了?”天策不可思议。 呆咩往前走了一段路,没见天策跟上来,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 天策正被一姑娘拉着说话。 呆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看得他眼都移不开了。 “李某很抱歉……” 一听这句,就知道现在发生的剧情得归到三俗类了。 呆咩也不避讳,索性站住了看,手里拎着个好大一个发光体。 天策脾气很好地解释道,“李某正在丁忧中,怎能娶妻。” 美貌姑娘道,“那我便等你三年好了,三年后你来我家提亲。” 天策汗,“李某因为母丧才从边关回来,丁忧后就得立刻复职,不能留在洛阳了。” 美貌姑娘瞠大一双凤眼,已经含了泪,“我知道,我知道你怕耽误我,但我不怕!我早与你说过了,你在外守关,我便在家教子,咱夫妻俩也算身离情不离了!” 美貌姑娘越说越动情,说到最后不禁以帕拭泪。 她被她自己感动了。 天策和呆咩则感慨着凌乱了。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脑补”! “方小姐,你——” “叫我茜儿。”美貌姑娘深情地看着他。 天策仔细措辞,“这,好吧,茜儿……小姐,你天生丽质,蕙质兰心,李某不过粗陋武夫,实非良配。” 方茜儿闻此言,反而将天策攥得更紧了,“都到这步,你还如此为我着想,你、你这是何苦呢?” 是啊,何苦啊,现在呆咩都为天策感觉苦得很想哭了。 “茜儿小姐,你想太多了……” “我昨日约你来灯会,你推辞了,今日能遇到,也是老天哀怜我们有情人无法相守。” 老天今天一定没吃药…… 天策道,“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诶?” 天策走了几步,走到看着美人迷迷瞪瞪的呆咩身边,说:“咱们走吧。” 呆咩瞧瞧他,又瞧瞧姑娘,举起双手:我只是路过,你们忙你们的。 天策:“…………” 方茜儿:“……呃,元朔,你们认识?” 天策全名叫李元朔,此时他依然神奇地保持着安然自若的神情,如此定力,如此涵养,让呆咩都不禁佩服起来。 还没感叹完呢,呆咩就被李元朔亲密地揽到身边。——这是方茜儿的视角,呆咩亲身经历表示是他是被反抗不能地提过去的。 “别生气了,”李元朔蓦然笑了,声音温柔宠溺得能滴出水来,“宝贝,我发誓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说话了,别生气了好吗?” 当机。 呆咩在李元朔暧昧的吹气下,从嘴里飘出一只脑门上标着“呆”的小幽魂,蹬蹬腿,就僵死了。 喂,等等这自编自导自演的套路是不是略熟了点,刚刚才见过啊。 作者你醒醒现在改剧情还来得及!这自说自话颠倒黑白的才能这两人才是天生一对好吗?!作者你快醒悟过来! 呆咩按住李元朔肩,推,狠推。 我去,没动,李元朔连神情都没变半分,反而揽得紧了点。 再推,没反应,呆咩反手用上招式,向李元朔拍去。 也没见李元朔手腕是怎么动的,轻而易举地就攥住他手,五指收拢,将呆咩整只蹄子(不对)都包住了。 “我让你打,不过不是现在,”李元朔握着他手,柔声道,“等回家我两人时……” 不止鸡皮疙瘩,呆咩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方茜儿似有点被吓住了,但是呆咩那欲说还休憋红的脸颊和刚刚“你好坏你好坏”的捶打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不相信,”方茜儿咬着手绢,颤颤地道,“你是故意做戏骗我是不是?” 是啊!姑娘慧眼!我是无辜的!呆咩头一次恨自己不能说话。 没想到方茜儿下一句话就冲着呆咩来了,“你你你还不放开元朔!羞死了!难道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 “噗嗤!”这是李元朔,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得出来,可见笑点非常险恶。 呆咩快哭了,他努力睁着眼睛,挣扎着向方茜儿传达他不能自主的悲剧无辜,可惜在方茜儿看来怎么都像在瞪她。 方茜儿毫不示弱,抬起美貌的下巴,“你一个男人,拿什么和我比,劝你别再缠着元朔了。” 沟通无能。 老天啊,你在玩我么。 呆咩垂下头,蔫了,一只手还被李元朔提着。 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李元朔好心地摸摸呆咩的脸,没哭,一脑门的汗。 转头,李元朔有些歉意地看着方茜儿,现在也只有下猛药了。 “方小姐,你是很好的女人,不过恕李某无法接受。” “我不——” “我喜欢男人。” 李元朔很是认真地说。 方茜儿惊叫着捂住了嘴。 呆咩已经没反应了,现在从李元朔嘴里说出什么话他都不会惊讶。 李元朔居然还很淡定地解释他弯了前因后果,“我在军中一十五年,早就对女人没有感觉了,这辈子要娶妻也要娶个男人了。” 参军久了就掰弯你当天策府是直男收割机吗! 大天策府的将军们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躺着都中断魂刺啊! 现在怎么办,难道要自承是女人来摆脱狗男男的嫌疑么,呆咩垂头丧气地想。 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都是骗人的。 还有男人。 …………好吧除了我和我哥。 十五 李元朔拖着呆咩先行离开了。 走了很久,身边拥挤的游人都慢慢稀少起来。 呆咩不认路,只觉得走来走去头上都挂着黄橙橙的灯盏。 呆咩站住,李元朔回头看他,这是去哪? 李元朔道,“去我家。” 哈? 李元朔双眼微眯,俯下头来,“不是说去我家亲热吗?” 呆咩下意识往背后拔剑。 李元朔大笑,“骗你的。” 呆咩有冲动要捏住李元朔那无懈可击的笑脸往两边使劲! 李元朔笑够了,又恢复了初见面时温和无害的神情,“你看,你现在不是比见面的时候开朗多了,开心点了吗?” 没感觉开心,感觉想揍人。 这样想着,呆咩还是把剑插回了剑鞘。 “你等等。” 李元朔在街边买了些胡麻饼,分给呆咩。 “这家的胡麻饼是洛阳最好吃的,就是地方有点偏僻,你自己找肯定找不到。怎么样?” 呆咩两手握着饼啃哧啃哧地咬,不理他。 李元朔也不在意,微笑着又给了他一个。 两人在街边坐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浅色的孔明灯在屋顶上飘远。 李元朔将饼掰成两半,有些怀念地道,“我小时候经常跑到这边买饼,我娘爱吃,我也爱吃。后来出去当兵,很久没吃了。” 呆咩嚼得慢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3 了,他以为李元朔要说点什么,但是李元朔什么也没说。 李元朔将半块饼放到嘴里,吃得很慢。 过了一会,他说,“味道好像没怎么变。” 呆咩低着头吃他那份,少见的吃得吧嗒吧嗒响。 两人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 我要回家了。呆咩撑着脸。 李元朔想起来,“说了一晚上,还不知道你名字。” 呆咩偏过头,我名字很难听。 “总不至于叫‘阿猫阿狗’?” 还不如叫“阿猫阿狗”呢,呆咩站起身活动身体。 李元朔将呆咩送到城门口,两人便分手了。 若是朋友,本要说些下次你来洛阳,我再招待你之类的话,但是李元朔估计下次呆咩想起来来洛阳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回边关了。 于是便相互拱拱手,不做多言。 呆咩牵着马,一手提着灯笼,烛心已经烧完了。 回去纯阳,这一路上灯笼非颠破不可,呆咩有些踌躇。 远远瞧见田间一女童骑在牛背上,梳着两只小辫,横吹牧笛。呆咩脚下轻点,风动衣摆,几下就跃到那女童身边。 喏,送你。 呆咩将手中雕饰精美的灯笼交到她手中。 女童笑着问他,“大哥哥,灯笼上写着什么啊?” 女童不认字,呆咩也无法解释给她听,只得淡淡一笑,眼波流转,清若朗月。 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人,小小的女童有些看得呆了。 突然,眼前一花,女童面颊上触到一袭软软的风,再定睛时,那好看的大哥哥已经消失在风中。 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十六 这年过年,风怜目未及赶上与弟弟过节,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元夕。 天寒地冻,华山的夜空干净而低垂,仿佛伸手便能抓到星子。 呆咩便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风怜目坐在山石上,笑道,“喝醉了。” 呆咩把头挪到他哥腿上,抱着酒壶,砸吧砸吧嘴,把眼睛闭上了。 轻轻将手按在弟弟额头上,风怜目心中一片平和,江湖上的纷扰尘嚣都散去了。 “过年你又长了一岁,明年就要及冠了,好快啊。” 哥身上真暖和,呆咩搂着他哥的腰,将冻得有点凉的脸埋在他衣服里,束起的发被挤得凌乱。 风怜目索性帮他拆了发饰,散了长发,以手做梳,慢慢梳顺。 “小怜可以找媳妇了,咱家传宗接代可得靠你了。” 难啊。呆咩被梳理得舒服,哼哼了几声。不要叫我“小怜”。 这破名字活该一辈子找不到媳妇。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哎,对了,师妹中可有合意的?” 师妹,呆咩露出脸,突然嘿嘿一笑,古怪地看着风怜目。 他哥被瞧得奇怪,说怎么了。 我那有很多师姐师妹送的小东西,小香包啊,小扇子…… “哦?”风怜目来了兴趣,“看不出来啊,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 都是托我转交给你的。呆咩摇摇手指。 “…………”风怜目噎住了。 明明长得差不多,你一年都没几天在山上,为什么那么多师姐师妹都喜欢你呢? 呆咩闹不懂,有些怨念地在他哥腿上滚来滚去,把刚刚梳得平滑的长发滚得乱七八糟。 这不科学,这不科学啊,哥,你说我帅吗? 风怜目当然说帅,帅呆了。 呆咩听了一点没见高兴,反而黑了脸,哥你为什么要自己夸自己。 风怜目汗颜,只好道,“不不,你比哥帅多了。” 没想到呆咩还较真上了,那为什么没有师妹送我东西啊? 风怜目道,“我听说你的不少师姐都满喜欢你啊,难道没有送你些小玩意?” 不说还好,说了呆咩更憋气,她们过年还要塞红包给我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和送你手帕香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风怜目沉默了,身后一轮大大的月亮骄傲地发着光。 他弟这、这莫非是迟来的青春期? 十七 时间忽悠悠地走,春去夏来,呆咩收到的闺阁之物依然是给他哥的多,给他自己的几乎没有。 好在呆咩也淡定了,他将那些香喷喷的东西仔细收好,锁在箱子里,然后坐在箱子上开始擦剑。 擦完剑擦枪,这枪他擦了快一年了,连枪柄上的每一道细纹都谙熟于胸。 日子过得太平静,平静得有时回想回想当初李沉浮在的日子,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他哥给他买了个新的黄历,呆咩将它挂在门后,每天都记得看看。 那天黄历说,不宜出行。 白日里皆无事发生。 当夜却梦境不断。 呆咩素来睡得沉,很少做梦。 风怜目说那不是不做梦,是因为他睡得沉,做过的梦醒来都不记得了。 呆咩从梦境里惊醒的时候还将那梦记得清清楚楚,心脏在胸膛中跳得很快。 他坐起身,在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手心重新干燥起来。 不知什么念头驱使,他下了床,将门打开了。 门外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抱臂在胸,侧身站在门口,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衣裳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爽。 他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试想,谁会好好睡着觉,突然去开门呢。 呆咩打开门的时候,自己还没什么反应,那人却被吓了一跳。 呆咩看着他,眼都没眨一下,那明澈直白的眼睛看得人不自在。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那人说。 呆咩点点头,站了一会,估计那人看得差不多了,抬手便要将门带上。 “我靠!”那人一把抓住门边,有些急了,“你就没点反应?” 呆咩放下手,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门口,与那人相对无言。 就那么短短的时间,呆咩想到靠在墙角的枪,想到去年挂在柴房风干的鹿肉,想到洛阳的火树银花,想到天策府辉煌而灿烂的夕阳,走马灯一般的景象从他的脑海流过。 然后空空的,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这么一个嘴角带笑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李沉浮。 李沉浮对他笑,趾高气扬,眼带戏谑,一如往昔。 跨越了一年的春夏秋冬,他又一次站在呆咩面前,毫无预兆,仿佛从天而降。 呆咩的目光终是对上了李沉浮的,会说话的眼睛。 李沉浮,你又迷路了? 李沉浮默了三秒,磨牙,“…………你说呢?” 呆咩退回屋子,李沉浮也跟着进去,反手将柴门带上了。 没燃灯,呆咩走到桌子旁,走神被凳子绊了下。 李沉浮道,“在自己屋里也能绊倒?” 呆咩没理他,径自抱了另一床被子摸黑铺好了,转头向李沉浮,拍了拍铺好的床榻。 李沉浮挑挑眉,这么黑,也不知呆咩看见没。 反正呆咩现在毫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4 无反应,他梦游似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钻到自己的被窝里,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不动了。 李沉浮扶墙。 可惜没人来体会他萧条的心情,黑暗里站久了他都觉得自己跟傻子似的。 “我——好——恨——” 呆咩翘翘头,闹鬼了? 李沉浮不萧条了,他迅速进化到怨郁,怨郁得开始扒自己衣服,扒下来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 呆咩的脑袋啪啦掉回枕头里。 扒完了,李沉浮熟门熟路地摸到铺好的被窝,躺下的时候压了呆咩半边胳膊,压得呆咩“嘶”了一声。 “嗯?你不是睡了么?”李沉浮没动。 呆咩把自己胳膊拔出来,背对着李沉浮,打呼给他听。 半晌无话。 这不是久别重逢的人该有的状态,倒有点像结婚七年进入痒痒期的大龄夫妻。 李沉浮被自己的联想雷到了。 他还没从被雷劈的销魂感中恢复过来,突然怔住了。 有只手钻进了他的被窝,手心冰凉,手指细长,轻轻滑动,在他的腰上摸索。 李沉浮一个机灵,卧槽,真的闹鬼了?要知道不可能是呆—— 视线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景物,李沉浮头一偏,见呆咩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没睡,两只眼睛盯着李沉浮,眼神儿幽幽的。 “你干什么?” 别告诉他写了三万字终于要ooxx的时候作者突然决定换攻受了。 呆咩脸上无甚表情,眼上蒙着层雾,只幽幽地看着李沉浮,手里摸索摸索,竟身子一靠,整个儿进到李沉浮被窝里了。 李沉浮不动也不吭声,瞅着呆咩,看他还有什么动作 呆咩抱住李沉浮腰,李沉浮是赤着上身睡的,他这么一贴,就能感觉到李沉浮略高的温度。 就这么抱了会,呆咩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李沉浮望着房顶,干巴巴地说,“如果你要调戏我的话,能拿出点诚意么?” 呆咩抬起头,照着李沉浮的嘴就是嗷呜一口。 我去!李沉浮的鼻子被呆咩撞得生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呆咩的鼻头也红了,这回他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含着李沉浮的嘴唇半天没松口。 李沉浮忍不住去摸遛呆咩有些发颤的手背,滑滑的。 呆咩似乎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兀自睁着眼,直到李沉浮舌尖靠上来,蹭了蹭他的牙缝。 被另一个人的舌头伸到自己嘴里是个很神奇的体验,就好像两个不相干的人借由这个濡湿的动作,产生了某种联系。 呆咩脑子有些乱,合了合嘴唇,抿住李沉浮的舌尖,用自己的牙关轻轻地咬了咬。 李沉浮由着他咬,两人的眼睛靠得很近,近得眨眨眼,睫毛都能打架。 呆咩嗅到李沉浮的鼻息,那是很浓重的李沉浮的味道,撩心得很。 他便专心去咬那截舌尖,又湿又软又热,勾得他想把它吃掉。 但是他没敢,他怕咬疼了李沉浮。 李沉浮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让呆咩的行动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他准备明天再问,现在他只想做点什么,给呆咩扩展一下世界观。 他的手抬起来,摸到呆咩后脑勺,注视着呆咩黑黑的睫毛尖。 没想到在李沉浮有所动作前,呆咩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呆咩猛的坐了起来,浑身僵硬。 李沉浮一头雾水,随即有种被耍的糟糕感。 坐起身,捏着呆咩的下巴,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李沉浮不爽,很不爽,他缓缓道,“给你五个数,给我个解释。” “一,三,四,五。” “二”呢?呆咩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挑刺。 “你还不够二么!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呆咩想到自己心事,登时灰暗了,满脸横竖只写了三个字: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刷屏中。 李沉浮一巴掌就把他摁倒被子里,膝盖提起,压在呆咩肚子上,一套动作做得无比熟练。呆咩冷不防被他压得一口气窜上来,呛了半天。 “你知道我耐性不怎么好,脾气也不怎么好。”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呆咩慢半拍地仰视他。 李沉浮拍他脸蛋,“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呆咩满脸绝望得就差抽泣了,完蛋了完蛋了,我家要绝后了。 “哈?”李沉浮莫名其妙,下意识就去摸呆咩下面,好好的,没少什么啊。 呆咩涨红了脸,如果他能出声,这时一定大喊出来了,混、混账!你乱摸什么? “摸摸你有没有转投七秀坊,”李沉浮说着,眉梢都挑起来了,“你刚刚摸我那么久,我摸你一下怎么了?” 尼玛我刚刚摸你也没摸得这么狂放啊!呆咩的脸部表情很是丰富,随后变得无比颓丧,我刚刚发现我好像喜欢男人…… “…………”李沉浮没什么反应,语气平静道,“你刚刚摸老子就是确定你喜不喜欢男人?” 呆咩点点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李沉浮一点也不想同情他,没好气地道,“那你怎么不去摸你哥?” 怎么可能,呆咩鄙视地看着他,我是喜欢男人,又不是自恋。 李沉浮道,“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是喜欢男人,而不是——喜欢我呢?” 呆咩的眼神又变了,这次十分笃定,不可能,你长得还没我帅。 十八 在床上挑战一个男人的自尊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李沉浮生气了,他掀开被子,开始扒呆咩身上的单衣。 黑暗中李沉浮打着赤膊的上身白晃晃的,肌肉精壮分明,呆咩自从确认自己喜欢男人后,也不避讳,很是随心所欲地打量了半天,并兴致勃勃地数了腹肌。 上衣被扒掉了,呆咩发现,李沉浮是不是生了气就喜欢扒人衣服?刚刚李沉浮不高兴,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现在不高兴,把他的衣服也扒了。 这可不是个可以发扬光大的习惯,迟早会出事的。 李沉浮扒出了兴致,扒出了乐趣,忽略了呆咩一脸不合时宜的好奇样子,李沉浮伸手就去扒他裤子。 呆咩一把握住李沉浮的手,喂,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李沉浮提了提呆咩的裤带,“没——,我心情可好了,好得不得了,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 呆咩把裤带从李沉浮手里拽出来,系了回去,你唱吧。 李沉浮就坐在呆咩旁边开始唱,一边膝盖还压在呆咩肚子上。 万籁俱静,歌声在黑夜里漫开好远。 呆咩一巴掌捂住李沉浮的嘴,脸上五颜六色光怪陆离,很是精彩,够、够了,“怜心”它老婆要给你招来了。 李沉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果然是心情不好,你等等我去煮碗面给你吃。呆咩抖抖地爬起身。 给李沉浮拖着腿拽了回来。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5 “我不吃面,我就想唱歌。” 说完扯开嗓子就要嚎。 李沉浮发现只要和呆咩在一起,就有倒退十岁的感觉。 呆咩愤怒了,呆咩不发怒,当他是羊肉串啊,李!沉!浮!你怎么能做这么下流无耻的事! “下流无耻”这四个字意思复杂,意象丰富,亏得李沉浮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理解力能从呆咩的眼神中读取出来。 李沉浮哼哼,“我下流无耻?我再怎么下流无耻也没你刚刚夜袭我下流无耻。” 不提还好,一提呆咩就想起来刚刚李沉浮摸他【哔——】的事了,我我我再怎么下流无耻也没你下流无耻! “我下流无耻还不是因为你先下流无耻的。” 好啊你终于承认你下流无耻了。 李沉浮已经快不认识“下流无耻”这个词了,好在他逻辑尚且十分清晰,知道这样争下去只会把他的智商拉到和呆咩一个水平线上,眼珠一转,“是啊,我就下流无耻怎么了吧,我还能做点更下流无耻的事,你能怎样?” 贴近呆咩的脸,李沉浮揽着呆咩的腰,十分流氓地嘿嘿一笑,冲着呆咩的眼睛吹了口气。 呆咩倒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你还要这样出去唱吗?我告诉你,我纯阳宫虽然崇尚自由奔放,但是裸奔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 李沉浮吐血十丈。 李沉浮自暴自弃了。 诶诶你怎么扒我裤子!你又不高兴了?呆咩惶急得手忙脚乱。 “闭嘴!” 李沉浮觉得呆咩好吵啊,为什么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能吵得他头昏脑胀呢? 说着闭嘴,李沉浮径直去咬呆咩眼睛。 看不见眼神,呆咩这个人才算真正安静了。 呆咩的眼珠在柔软的眼皮下动来动去,很不安分,李沉浮说,“别动。” 怎么可能不动,呆咩觉得眼皮时不时被李沉浮的牙撕起来,咬得生疼,睫毛都湿漉漉的。 眼睛的应激反应呆咩控制不了,但是身子是不敢动了,战战兢兢地跪坐着,生怕不高兴的李沉浮把他眼睛咬出来。 好不容易,李沉浮放过了他的眼睛,却往下咬他的嘴。 呆咩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刚刚被李沉浮的唇按压过,现在看东西眼睛上都有残留的黑影。 李沉浮,你也喜欢男人吗?呆咩想问,可是李沉浮闭着眼,看都不看他。 至于生那么大的气么,呆咩茫然地睁着眼。这回轮到李沉浮含着他的嘴唇不放了,像是吸咬什么糖果一样,把呆咩的唇肉弄得像是吸饱了水一般,热涨起来。 李沉浮还把舌头伸到呆咩嘴里搅,缠着呆咩的舌头转圈圈。 呆咩觉得口腔里的唾液越积越多,他想咽一下,才发现这个平日里简单的动作是要舌头配合运动的,李沉浮却绞着他的舌头不放。 喂,喂,呆咩着急,拍了拍李沉浮,无果,他使劲将李沉浮推开了一些,嘴里终于不那么拥挤了,呆咩刚想咽,那些满溢的唾液已经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李沉浮舔了舔呆咩的嘴角,往他张开的嘴里吹热气,“好甜。” 我晚上吃的是红糖饼,呆咩愣愣地望着他。 李沉浮嗤笑,笑得头都埋到呆咩肩膀上了。 呆咩把他头抬起来,喂你笑什么,笑点在哪里。 李沉浮抱着他倒到炕上,两人都光溜溜的在被子外面,但是一点都不感觉冷。 “问你个事。”李沉浮说。 什么?呆咩被压在下面,忍不住去摸李沉浮光裸的脊背,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觉得这么摸起来很舒服。 很多下意识做的事,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李沉浮的神情很认真,他探究着呆咩眼神中的蛛丝马迹,“你喜欢我吗?” 眼前的年轻面容这样俊美英挺,眉眼口鼻都精准得无懈可击,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这样的一个人在深深地看着你,眼眸上有一层光晕,仿佛要看到你的灵魂深处。 呆咩有点痴迷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也想不到什么你没我帅的话了。 你呢?呆咩迎视他的目光 “我不喜欢男人。”李沉浮这样说着,指节在呆咩湿润的唇瓣上一个个滑过,“我就喜欢你。” 这样的话有十足的逻辑错误,不过呆咩此时也顾不上了,他被身上的身体搅得心猿意马,微微抬起头,就去亲李沉浮的嘴唇。 刚刚李沉浮说呆咩嘴里是甜的,这次呆咩专门想尝尝李沉浮嘴里的味道,他吻李沉浮,李沉浮也去吻他,看上去两人都在很凶猛地啃对方。 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呆咩就觉得李沉浮嘴里暖融融的,他的舌头顶着呆咩的舌尖,拨遛来拨遛去,摩擦出潮湿的高温,烧得呆咩牙关都打颤。 “好不好玩?”李沉浮抬起头,喘得很厉害。 呆咩口鼻并用地喘着气,他亲得很舒服,还没亲够呢,挠着李沉浮的脖子就又将脸往上送。 李沉浮搂着他腰,两人的唇舌又纠缠了会,呆咩呼不上来气,有些发晕。 李沉浮发热的手掌移上来,摸高呆咩的下颚,让他的颈子绷成一条白嫩的曲线,唇舌顺着那线条舔到喉结上,那脆弱的凸起神经质地颤动着,李沉浮一口咬下去,呆咩溢出道尖尖的气音。 呆咩像是被食肉动物叼住咽喉般小小地挣扎起来,李沉浮重重地压在呆咩身上,将那些下意识的反抗都镇压成痉挛般的颤抖。 放开,放开!呆咩伸手去推李沉浮的脸,李沉浮放开嘴,照着他伸过来的手指又是一口。 李沉浮含着他的指节,模模糊糊地说,“疼不疼?” 疼!呆咩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还在,就是湿乎乎的。你干嘛咬我? 这话问得很没水准,李沉浮不理他,又问,“怕不怕疼?” 呆咩很实诚,怕。 李沉浮在他脖子上留下几个红印子,手上摸着他形状漂亮的锁骨,“习武之人还怕疼,好好忍着。” 言下之意他没有放轻手的可能,呆咩怕疼就自己忍着吧。 习武之人怎么就不能怕疼了,这之间根本没有因果关系,呆咩不止怕疼,还怕受伤,怕出血,刚刚到华山的时候还会怕冷,怕晚上一个人睡,怕一不留神就窜得很高的梯云纵。 呆咩很是不满,他想咬回去,也要咬得李沉浮嗷嗷叫,但是李沉浮压在他身上胡搞,搞得他头都太不起来,只有仰着喘气的份。 两具男性的躯体上下堆叠,李沉浮着意磨蹭着、压制着下面的身体,要把呆咩揉压成一摊软软的水。 这就像是一场占有欲的战争,谁消磨了对方的意识,谁就能完全掌握对方,让他成为自己的掌中物,由着自己搓揉。 退了剩下的衣物,这般赤裸着亲热,两人的下身很快精神起来,呆咩舔着下唇,恍恍惚惚地就往自己下身摸。 还没摸到,却被抓住手,按到李沉浮自己下身去。 顺从地握住那热烫的硬物,呆咩颤着手套弄了一会,又不满起来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6 。 我呢,我呢?你帮我弄啊! 李沉浮在他乳尖上舔了一下,好像没看见呆咩那迫切的眼神,大腿向上使劲,将呆咩两条腿向两边顶开了。 这是要做什么? 呆咩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不是呆咩不清楚男女那档子事,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事还能男的和男的做。 亏得李沉浮在如此纯洁无杂质的目光下还能毫无愧疚之心,愉悦地将呆咩茫然的样子瞅了半天,狠狠地亲了几口,突然无比欠揍地感叹了句: “你哥要是知道了肯定揍死我一万遍。” 我哥为什么要揍你?呆咩莫名其妙。 李沉浮才不会浪费时间跟呆咩胡搅蛮缠,这种时候男人就该用下半身思考。 他低下身,让两人的小兄弟面贴面地挤压在一起,然后紧紧搂抱着呆咩,模仿着交媾的动作一下下撞到呆咩的欲望上,淫猥得在他柔嫩的腿间顶磨着。 呆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刺激,今日才窥到情欲快感的冰山一角,身下的阳物很快就吐了些透明的前液,李沉浮伸手抹了两下,呆咩颤了颤,在李沉浮的手背上抓出几道淡淡的痕。 李沉浮一边玩他,还一边嘴贱,“腰别躲啊,这边儿舒不舒服?这样呢?我操!别使坏,还撞我,我才不想像你那么快就射了!” 果不其然,李沉浮还硬邦邦地顶着他的时候,呆咩已经忍不住射了,浊白的液体从起伏的小腹上慢慢滑落下来。 呆咩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脸颊发红,嘴也红肿着,泛着血丝,眼里已经空了,像盛着两汪晶亮荡漾的水。 趁着他身上无力,李沉浮恶质地凑上来,黑红的阳具就往呆咩嘴里塞。 呆咩嘴里软软的,牙齿似乎都使不上力气了,只能半清醒半恍惚地由着李沉浮逞凶,捅进捅出好一会。 味觉完全被男人欲望的腥咸占领,呆咩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因为是李沉浮的,竟也不感到厌恶,只是得一直抬着牙关,撑得难受,舌头难免蠕动。 “乖,很好……”李沉浮喘着粗气晃了一会,只觉得有几次直顶到呆咩喉头软肉,爽利得他浑身发颤。 手劲很重地抚摸着呆咩的脸,李沉浮到底没好意思直接射到人家嘴里,差不多的时候克制地拔了出来,泄到了呆咩肩颈边 呆咩躺着,整个人都倦倦的,手落在肩旁被褥上,轻轻抚摸,露出怅然所失的表情。 李沉浮搂着他翻了几个滚,最后故意压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 “想什么呢?”李沉浮贴着他脸低声道。 呆咩有些惆怅,明天得洗被褥了。 “……你能别现在考虑这么现实的问题么?” 呆咩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惆怅里,你说明天会不会天晴?不晴就得多晒两天了。 “…………” 李沉浮扯了呆咩的发带,二话不说蒙住他眼睛,系了个死结。 彻底安静了。 我想睡了,呆咩不想和李沉浮闹着玩了,伸手要将发带解下来。 李沉浮抓住他手,“不许解。” 呆咩不理他,径自去解。 李沉浮将他两只手都扣住,“不听话把你两只手也捆住。” 呆咩偏偏头对着他,似乎有些茫然不解,李沉浮托着他的下巴吻他,手掌抚摩他的腰侧。 现在呆咩多少从前几次的唇齿胶合中获得了些经验,李沉浮的舌贴着他齿尖滑进去时,他便也吐舌勾住,喉间发出黏腻的声响。 吻着吻着好像就被李沉浮吸光了思绪,也想不起来要去解开眼上的发带了。 不能说,也看不见,他就这么坦然地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无论那个男人做什么,都是全然的信任。 李沉浮的心情有些古怪,他在亲吻呆咩的时候睁着眼,审视着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呢?因为我说了喜欢你吗? 我说了,你便信吗?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质疑分毫。 我做什么,你都视如拳拳真心。 李沉浮有一阵子毫无动作,只是看着他。 呆咩摸了摸,握住他手,仿佛便安心了,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 谁料李沉浮突然握住他大腿内侧,将腿推开了,李沉浮手劲没有控制,把那块柔韧的捏得生疼。 紧接着被捏的那处又被吻咬了几口,呆咩身子一颤,腿忍不住想躲,却被压得更紧了。 哎,疼。呆咩想告诉李沉浮,但没办法。另一条腿根敏感处也没啃咬了,酥软的痛感流过四肢,呆咩抿紧了唇,脚背都绷直了。 他不大能理解李沉浮要做什么,他喜欢和李沉浮亲近,却不知道两个男人能亲近到何种程度,当李沉浮沾着湿滑液体的手指抵在他后穴时,他皱了皱眉。 那只手指竟然一点点进去了,做什么?呆咩整个人都僵硬了,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想坐起来,立刻被李沉浮按住了。 “一会就舒服了。”李沉浮贴着他耳垂,这样安抚着,无比温柔却不容置疑。 那只呆咩摸过很多次的手指完全埋入他体内,退出一个指节,又戳进去,来回反复。 这种奇怪的事怎么可能舒服,呆咩强烈质疑李沉浮的信用,可是李沉浮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情绪似的,又多了塞了根手指进去。 没一会,呆咩觉得自己不仅浑身湿黏黏的,连身体里面也湿黏黏的,很不好受。 他拽了拽李沉浮,示意想把眼上的发带拿掉。 李沉浮拒绝了,言辞振振,“我不想看到你又露出什么败坏我性致的眼神。” 膀子上立刻被呆咩没好气地抓了下。 李沉浮嘿嘿笑着,威胁道,“抓啊,你再抓一下我就绑手。” 或许是之前无数被李沉浮揍趴下的余威作用,呆咩撇撇嘴,不敢动了,连被架起双腿都没什么反应。 然、然后,什么火热坚硬的东西撞了进去,狠狠地给毫无心理准备的呆咩重置了三观。 你奶奶的!呆咩感觉自己快牙龈出血了! 他没撒谎没夸张,他是真怕疼!李沉浮却偏要用那玩意撑开后穴这么狭窄的空间,他简直要怀疑李沉浮是在故意报复他了! 李沉浮也在粗口,一半是被挤压得难受,一半是舒服的。 那没什么颜色的地方充了血,被硬物撑成湿软紧绷的血肉,牢牢地吸裹住李沉浮的男物,薄弱地跳动着。 李沉浮倒吸着气,慢慢动了几下,有些发狠地撞了起来。 “咬那么紧,老子断了也断在你里面!” 呆咩已经听不见李沉浮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嗡鸣,吵闹得他心脏砰砰直跳,他绷紧了身体,乳尖僵硬。 他很快发现这样紧绷身体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李沉浮越不舒服就越使力撞他,顶得他前前后后难受,恶性循环。 模糊间感觉李沉浮低头吻他,如身下动作般凶狠的吻,似要将他的唇舌都嚼嚼咽了。 等呆咩缓过一口气,身体早已软了下来,两条修长柔韧的腿被李沉浮抵住,压得低低的,时快时慢地磨入穴中。 销魂蚀骨般的感觉慢慢从接连处升腾起来,李沉浮得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7 了趣,吻了吻呆咩脖子,便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身上,向上顶磨。 呆咩不是天生聋哑,后天因故不能说话了以后,他从不像其他哑人那样连比带划地发出咿呀之声,只是安静无声,只有打架的时候,李沉浮才听过他几个气音。现在被这般贯入阳物,抽插得身子都软了,只能靠着李沉浮肩膀,也再管不住嗓子,发出破碎的哼叫。 李沉浮顶了他几下,低哑道,“你若能说话,一定很好听。” 呆咩摇摇头,将脸贴着李沉浮的额头磨蹭,汗湿得全身快要蒸腾起来。他是在变声之前就哑了的,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若能说话,该是什么样的声音。 这番情事折腾了许久才结束,呆咩被操弄得精疲力竭,全身却敏感如初生。 滚烫的液体断断续续射入体内,李沉浮依旧埋在他身体里,在他耳边细碎地说着些什么。 他没力气听,这次他是真的要睡了。 十九 曾惜师姐来的时候,呆咩正站在茅屋前晾床单和被套。 “一大早的,好勤快啊,怜心。” 呆咩干笑。 曾惜走近才看到呆咩头发也是潮的,看来他早上起来不仅洗了床单被套,还洗了澡,好在华山的夏季还没到滴水成冰的程度,否则呆咩这样站在外面,早就满头冰碴子了。 曾惜进屋,见平时收被子的箱子开着,那床被子一般是风怜目来才会拿出来用的。 “诶!你哥回来了?” 呆咩摇头,来了个朋友,早上走了。 曾惜皱着眉细看呆咩,“你嘴巴怎么了?” 呆咩面色一僵,下意识拢了拢高起的衣领,不小心……撞的。 曾惜哭笑不得,伸手,“你这孩子,怎么会撞到呢,来师姐看看。” 呆咩后跳好几步,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 “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再说,”曾惜扬手,一拍呆咩脑袋,“等我成了你嫂子,咱就是亲上加亲!” 师姐你还没放弃啊,呆咩坐在火盆边烤手,我哥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帅。 “帅?一般般吧。” 这不等于说呆咩也就一般般帅嘛,呆咩有点不满,我哥脾气也不好!生气就喜欢揍人! “我知道,上次那几个来纯阳找他寻仇的都被他揍跑了,他还站在那笑着目送人家滚下山呢。” 呆咩继续抹黑他哥,他还认死理,认定了的事连我的意见都不听,和他过日子非得给气死! “何止是你,师尊也提过几次,拿他那性子一点法子都没有。” 呆咩趁热打铁,所以他这人你还喜欢他干嘛! “唉,是啊,”曾惜附和着点点头,“又没个定心,一年到头四处乱跑,又眼高于顶,还老是招引些狂蜂浪蝶的。可是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他,老天命定的。” 呆咩坐在一边,没话说了。 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眼中,连缺点都是可爱的,你还有什么法子能打消她对他的好感呢。 曾惜此番上山,业是为了风怜目的。 当年曾惜和几个同门在论剑峰埋了几坛好酒,风怜目生辰将近,曾惜想挖一坛出来送他。 可是我哥未必会回来啊。 “万一要回来呢,”曾惜笑道,“算算日子,也快到他回山的时间了吧。” 阻止不得,呆咩只能投降。论剑峰那边驻扎着不少神策军,师姐你多加小心。 曾惜点头,想到那些为谢师伯之事在纯阳山后鬼鬼祟祟的神策,不由厌恶,“我晓得的。怜心,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纯阳的地界。” 二十 可是曾惜此番一去,黄昏时仍未回来。 呆咩的头发都干透了,已出门张望数次,眼见着日头偏西,往返一趟论剑峰总不该这么久啊。 心中隐觉不安,呆咩从屋里取了剑,疾奔论剑峰而去。 年轻一辈中,呆咩武功虽只是平平,但是轻功却练得极好,连他哥都稍逊一筹,这般疾奔,不一会就将论剑峰转了大半圈下来。 难道真在神策那边?风怜目早与他说过,让他不要和神策军正面接触,是以呆咩巡山向来绕过神策驻扎之地,这下找不到曾惜,呆咩慌急,提气就往神策军驻地奔去。 奔到南边,见十数个神策军人围拢吵闹,当中被困之人正是曾惜。 原来曾惜抱着酒往回走时,正碰上几个神策军,那几人闻到酒香,便上前索酒,曾惜哪里肯给,冷言回绝了。谁料那几人犹自纠缠不休,见曾惜容貌清秀,又是孤单一人,手脚便不干净起来,曾惜护着酒,回招反抗,打伤了几人,却被聚拢而来的神策军层层围住。 呆咩来时,只见曾惜抱酒,持剑身前,若不是怕给师门惹麻烦,早就下重手了。 呆咩从神策众人头顶跃过,飞到曾惜身边,扶了她腰,足尖再点,就要抱着她轻功逃走,这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这一番兔起鹘落的动作极为漂亮,神策军大多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军官首先反应过来,挺枪便直刺呆咩后背。 曾惜大怒,挥剑正砍在那军官小臂上,登时血花四溅。 那军官惨叫一声,大喊道,“造反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快把这两暴民抓住!” 呆咩又好气又好笑,只怕此事难以善后了。 刚刚呆咩本可以一举跃出包围,带着曾惜轻功离开,但是曾惜这一回招,呆咩脚下也滞涩了。 快走!我再脱身!呆咩趁着向外的势头,将曾惜推开,让她身子跃起。 “这!”曾惜着急却也别无他法,见呆咩拔剑绊住神策众人,她知道呆咩轻功极好,带着她只会拖累,只得飞身离开。 但事情却没两人想象得简单,曾惜走后,呆咩被神策军缠住,他剑法本就一般,更加上不敢重手伤人,神策人又众多,里三层外三层让他轻功都施展不开,很快便被制住了。 呆咩被压着跪倒在雪地上,那受伤的军官上来,狠狠地删了他一巴掌,“我操你娘的!” 呆咩喘息着,不言不动地跪着,嘴角渗出些血腥。 “发生什么事了?” 吵杂中,远处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隐隐响起。 外层的众神策军退开行礼,马蹄声响,一个神策将军骑马行入人群,扯着马缰的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箭筒挂在鞍后。 神策军官上前行礼,述说呆咩他们的罪状,听他称呼,骑马者竟是位地位颇高的年轻将军。 年轻将军听完,冷冷道,“既然敢袭击朝廷命官,想来也是多长了几个胆子,更不会怕国法处置了吧。” 呆咩垂着头,只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似乎极为熟悉,但那声音中的冷酷暴戾却是全然陌生的。 他忍不住抬头,瞬间以为自己被刚刚那一巴掌打坏了脑子。 李,沉,浮。 呆咩的脑子空了。 是那个神策将军长了一张李沉浮的脸,还是,眼前的就是李沉浮?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8 他骑在马上,和李沉浮像到了极点,却也不像到了极点。 李沉浮的眼睛总是骄傲的,戏谑的,甚至带着咄咄逼人的锐气,但是面前之人却不是这样,那双阴沉的黑色眼睛里,除了让人胆寒的血腥以外,呆咩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谁?他想问。 你……是谁啊? 呆咩跪在雪地里,突然冷得全身发抖。 神策将军用打量物品的目光审视着跪着的纯阳,“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他低低笑着,将马鞭弯在手中,眼中依然冷得像寒冰, “是不是啊,小道长。” 【插图】 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下来,雪地在他们脚下无限延伸开,反射着妖异的白。 或许是看得久了,呆咩感觉眼有些花,举目望去,到处都有颤动的白影。 神策们将他的手反捆在身后,推着他站起来,他堪堪直起身子,膝盖突然一软,腿上晕染出一大片血迹,差点向前扑倒。 他的腿受伤了。 呆咩茫然地撑住身体。腿流了很多血,现在的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瘸着一条腿自然走不快,他身后的神策军官不住骂骂咧咧,推攘着他。呆咩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他该做什么,他只是全神贯注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再次跪倒下去。 神策军管咒骂着他的磨蹭,可是不管他说什么,这个年轻的小道士都是呆呆的,木木的,腿上的血迹一直蔓延到靴子里,他也没有疼的表情,傻了一般。 耐心耗尽,神策军管挥手又打,呆咩侧头,躲了过去。 神策军官愣了愣,越发怒不可遏,拽住呆咩就朝他脸上扇去。 呆咩睫毛一颤,这一巴掌说什么也躲不过了。 神策军官的手却被鞭子扯住了。 神策军官转头,见是那年轻将军,“陈将军?这小子不听话,我教训教训他。” 那陈将军骑在马上,手腕一抖,收回鞭子,依然是冷然邪戾的语调,“小道长的脸长得很好,莫打坏了。打坏,就不好看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暧昧,在场神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照不宣地淫笑起来。细看那小道士,眉目俊俏,肤色白皙,嘴角一点腥红更显得可怜可爱,倒不比那逃跑的道姑差多少。 平日里见这陈将军老练冷酷,不好接近的样子,原来口味不坏,也是俗人一个。 陈将军策马趋近几步,伸手将呆咩提到马背上打横放着。 呆咩的腹部抵在马鞍前部,非常难受,不住挣扎,目光所及却见暗红色的马鞭靠了上来,顿时僵住了。 那马鞭粗粝的边缘抹了抹他嘴角的血,下移到他下巴,轻轻地蹭了下。 “安生点。别给你师门惹麻烦。” 陈将军冷冷说完,驱马带着他,如同带着猎物一般,向着驻地去了。 二十一 呆咩被丢在一个空营帐里,绑了手却没绑腿,他已经快站不起来了。 陈将军进来的时候,呆咩侧身躺在羊皮褥子上,脸色比刚见面的时候还要苍白,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呆咩本来闭着眼睛,感觉腿被人拉住,猛的睁开眼,将腿抽了回来。 “动作那么激烈,你自己不疼么?”陈将军蹲在他旁边,冷笑道。 不管看几遍,那张脸依然让呆咩有后背发冷的感觉,他尽力地蜷起身子,向后挪动,陈将军却将他制住了肩膀。 “我叫陈符。”陈将军冷酷而血腥的目光在呆咩惊恐的脸上来回舔舐,一点点使力,将意图后退的呆咩拉到身前,“小道长,你好像很怕我,我长得很吓人么?” 越是靠近,呆咩越觉得强烈的不安,就如动物的本能在激烈地作出反应。 他不安,是因为眼前的人太像李沉浮了,像得可怕,近看更是找不到丝毫差别! 这世上还能有谁做到如此像李沉浮?除了李沉浮他自己! “别这样害怕地盯着我,”陈符向后一把搂住呆咩的腰,慢条斯理地放低了声音,“我会兴奋的。” 呆咩吓得浑身一冷,感觉陈符已经摸到他腰带上,再无法容忍,完好的腿向陈符踹了过去。 陈符动作极快地躲开,按住呆咩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别闹了,我帮你上药。” 呆咩一愣。 这话语的语调神态竟是呆咩极熟悉的。 就这一愣神间,陈符已经将他腰带扯开,小心翼翼地将粘黏着伤口的裤子拉下一半。 呆咩疼得嘶了一声,往回缩了缩。 陈符取出准备好的伤药白布,先将伤口附近擦拭了一遍,动作却是非常温和。 你是谁,你到底是……呆咩根本搞不懂眼前这个反复无常的人。 陈符抬眼,凑近了他,呆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点,但已经没刚才反应那么激烈。 呆咩听见那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就喜欢你。” 这话顿时把呆咩震住了,这话他听过,就在昨晚,李沉浮与他厮磨的时候! 再看陈符,不知什么时候,那双让人害怕的眼睛里已经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这怎么可能……呆咩懵了。 那人将药抹好,包扎起来,“还疼不疼?” 呆咩直愣愣地注视着他,过了会才摇摇头。 那人轻笑,又道,“后面呢,还疼不疼了?” 呆咩皱皱眉,将腿从那人手里收回来,穿好了裤子。 你能让我捏一下吗? “做什么?” 呆咩伸手就在他脸上狠捏了一把。 “我去,你搞什么!”陈符——李沉浮差点叫起来,但碍于帐外有卫兵看守,只能把声音放到最低。 疼吗?呆咩认真看着他。反应也是对的。 李沉浮脸一黑,“疼,相当疼。” 看来不是在做梦,呆咩自顾自蹙着眉头,今天又忘记看黄历了。 李沉浮靠着他坐着,摸摸他脑袋。 “在想什么?” 我哥说你的功夫是天策的…… “……我若是神策,你会不会讨厌我?” 呆咩想了想,却回应,我不喜欢你刚刚的样子,像是另一个人。 李沉浮笑了笑,“我本来就很会演戏。有时候演多了,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 呆咩轻抚着伤处,若有所思,这个时候他开始清楚地感觉到疼痛了,李沉浮记得呆咩提过,他是个很怕疼的人。 不管是身体的伤痛疾病,还是心理上的,都很怕。 “昨夜找你,本是有件棘手事想找你帮忙,后来又改了主意,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没想到你却自己撞过来了。”他俩靠得很近,李沉浮轻声续道,“我就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呆咩注视着他的眼睛,终是点点头。 李沉浮吁了口气,说话间似乎用上了极大的力气,“帮我传递消息的人上个月被杀了。你能不能现在帮我送封密信去天策?” 二十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19 二 呆咩出了纯阳地界便被神策的杀手盯上了。 打不过就跑,跑累了就骑马,马跑不动了便又飞身跑,因为腿伤呆咩无法发挥出原有的水平,神策的杀手们似乎早有准备,他每跑到一个地方,都会遇到截杀,逼得他顾不上休息只能再次奔逃。 这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于离洛阳只有三日路程了。 他就是在那日被追上的。 被神策飞镖击落马下的时候,呆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道黑影从胸膛前穿破而出,他被那力量打得向前摔下马,摔落间,他好像看到自己胸前绽开了小小的血花。 他想站起来再跑,却动不了了。 镖上有毒,他越是提气想催动轻功,毒在血液中蔓延得越快。 不一会,他从嘴唇到指尖都麻了。 神策杀手们赶上来,从他怀里搜出装着密信的木盒,打开一看,是空的。 “喂,信呢?” 一个杀手用剑抵着呆咩咽喉,问道。 他不知道呆咩不会说话。 几个杀手上前搜了呆咩的身,没有发现密信。 逼问几次,呆咩都没有反应,那杀手将剑移到呆咩肩上。 “快说!不说的话就把你的四肢一只一只卸下来!” 信呢?呆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盒子里没有信,盒子是李沉浮交给他的,他没有打开过。 为什么盒子里……没有信呢? 伤口流血很快,这种毒似乎会让全然血液循环加快。呆咩感觉到一种高烧般的热度,慢慢从心脏散到体表,然后从内向外的冰冷起来。 另一个杀手道,“白痴,他都快死了,还怕你拆他四肢么?” 前一个杀手不耐道,“那怎么办?这小子多半已经看过信的内容了,把这小子带回去?” 另一个杀手道:“这小子轻功很好,路上夜长梦多别又跑了,直接杀了。” 前一个杀手道:“也是,估计就算带回去对质,纯阳那帮牛鼻子也不会认账,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说得冒火,踢了呆咩一脚,“妈的!偷了我们那么多情报,还是栽在爷爷手上了!” 那一脚踢得很重,踢在呆咩的身上发出骨骼断裂的声响。 好在呆咩在这之前已经晕过去了。 他还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倾力保护的竟是一个空盒子。 他就为了一个空盒子丢了命。 李沉浮知道这是个空盒吗?在把盒子交给他之前李沉浮有打开过吗? 他什么也想不通,同时又觉得哀伤,哀伤自己没能完场李沉浮交托他的事。 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能失信于人呢。 李沉浮会不会对他失望? 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莫名其妙,像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 醒过来,醒过来就好了。 醒过来就会看见李沉浮站在炕边,笑嘻嘻地说,我们去巡山吧。 若是梦就好了,若是…… 众杀手商量定,提议直接杀掉的杀手上前在呆咩颈边补了一剑,虽然毒已经是致命的,但是为保万一,他们不介意多补一刀。 那杀手独自将呆咩拖到路旁的一处木屋里,料理妥当,放了火,他出来时,火势已经烧得很大。 黄色的火苗吞没了整间木屋,黑色浓烟滚滚而起。 杀手们退去了。 除了燃烧着热浪的木屋,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安宁,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二十三 十四日后,陈符接到了升迁的调令。 这调令本该来得更早点,要不是因为神策内部屡屡疑似消息被窃,他因为经手过这些消息而受到怀疑,他早就可以升到更高的位置上。 现在好了,他的嫌疑已经被洗清,犯人另有其人,他被证明是个忠心于神策的蒙冤者,上层正用一种亲切的怀柔手段对他受到的不公进行补偿。 此时,他正坐在一座大宅子中最好的房间里,调令放在手边,面前有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 他持着酒杯的样子很优雅也很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或许他的内心深处正得意着。 他用自己的手段洗清了嫌疑,事实证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烛光晃动,陈符将手里的酒杯放下。 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道袍,手里拿着把剑。 陈符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个人的出现,也不甚惊讶,“你来的比我想象中晚。” 那人坐在他对面,淡淡道,“调查,把这些事想清楚,都需要时间。” 陈符道,“我以为牵涉到你弟弟,你会慌乱不堪,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很平静。” 对面之人正是风怜目,他听着陈符的话,没有愤怒也没有拍桌拔剑,只是坐着,过了一会才道,“人已经死了,我杀多少人泄愤,他也不会活过来。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了。” 陈符为自己和风怜目倒了两杯酒。 “看样子,你已经把前后事情都想明白了。” “是,现在这个世上,除了你,只有我清楚——”风怜目的嗓子突然嘶哑,空气都被这陡然尖锐的声波割裂,“——目怜心到底是死在谁手上!” 陈符依然淡漠地坐着,连手都没有颤动一下。 风怜目抬起视线,似乎已经不能容忍对面的人出现在自己视线里,“我早就隐约听闻,天策在神策内部安插了一个很出色的暗线,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称职。你在第一次去见我弟弟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吗?” 陈符不答,将杯中的酒饮尽,突然道,“‘李沉浮’跟目怜心说过的,唯一一句绝对没骗他的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风怜目看着他。 陈符突然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我本来就很会演戏。有时候演多了,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我。’我已经这样跟他说了,他却还那么相信我,你说,他是不是很蠢呢?” 目怜心,是他见过的最蠢的人。 说什么,他都信;做什么,他都相信别人不会害他。 “为了让他全然信任我,我也是花了功夫的。我演的‘李沉浮’怎么样?他很喜欢是不是?那天晚上我看到我留下来的枪,被保养得那么好,就知道他肯定爱惨我了,我说什么都会做的。” 陈符眼里浮现出异样的光彩,仿佛在叙述着他人生最得意的功勋。 “他还不知道,那把枪根本就不是我的,我已经加入神策,怎么还会有天策的东西。那天晚上我刚杀了一个天策,狭路相逢,我无可选择,只有战胜他,这样才像个少年得志的神策将军该干的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杀掉我的同僚了。我怎么可能带着那把枪走呢?那上面,只怕还有阴魂未散。” 风怜目道,“……你不用这般得意,他爱上的是‘李沉浮’,不是你。” 陈符道,“‘李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0 沉浮’只是我创造的一个假象,而且,是离真正的我最远的一个假象。” 风怜目冷然道,“你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践踏他的真心。” “只能说他太适合扮演这个角色了,”陈符轻摇手中的酒杯,看着微红的酒液荡出圈纹,“他独居在离神策驻地最近的地方,轻功又高绝,可以日日偷窥驻地窃取消息,这样的逻辑,谁都能想到。更妙的是,他是风怜目的弟弟。” 陈符冷笑着抬眼看风怜目,“世人只知风怜目是个江湖客,却不知你风怜目以闯荡江湖之名,掌管着纯阳宫在江湖上的暗线,日日为纯阳宫输送消息秘闻。大名鼎鼎的风怜目的弟弟,是个细作,岂非合情合理?” 风怜目猛然站起,手中一动,锋利的剑尖已经插入陈符胸口半寸。 “闭嘴!你给我闭嘴!” 陈符知道他打不过风怜目,他的性命就在风怜目一念之间。 但是他没闭嘴。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笑了。 “我原来也只想取得他的信任,没想过要做到龙阳断袖那一层,可他非要巴巴地贴上来。你肯定还不知道,我已经上过他了,滋味——真不错,你这个弟弟在床上浪得很……” 剑身整个没入了陈符胸口,他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他喘息着咳了几声,笑意还没有退下,“你刺偏了。这样可杀不了我。” 风怜目看着他,已经没有刚才的怒容,神情有些奇特,“我不杀你。” 陈符调笑道,“怎么,你也爱上我了?” 风怜目淡淡道,“对一个不怕死的人来说,杀他不会让他产生任何痛苦。” “从我进屋,你一直在激我杀你,是么?” “你想死吗?觉得活得很辛苦吗?” 这次陈符没有答话,好像没有听见风怜目的问话,他只是坐着,看着鲜血往外流。 风怜目看着他,突然声音变得很温柔,“不知道我弟死的时候,是不是也留了那么多血,他一向很怕疼……小时候割破手指也要哭很久,一点也不像男孩子,我那时经常嘲笑他。 “……他现在,已经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了。”陈符缓慢地道。 风怜目将长剑从陈符的胸口拔了出来,鲜血顺着剑尖流出一道红色的线。 陈符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但是他还活着。 “如果不是我弟弟的事,我会敬佩你的,一个天策,能在自己对立的阵营掩藏衷心,一步步往上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但是,我弟弟死时的痛苦,我要你分毫不差的偿还。” 风怜目将剑擦干净,还入剑鞘,不再看陈符一眼。 “每年此时,我会来刺你一剑。这种重伤只要受一次,就会折寿数年,你,能撑到第几年?” 说完,风怜目转身离开,消失在门外。 二十四 风怜目回到华山。 呆咩的小屋已经被神策偷偷派人烧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不止一次想,他若是早回来几日,事情会不会有不同?但是老天不会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 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他却总是迟了一步。 眼中一阵痛热,两行液体漫过眼眶,流过他的脸。 他突然想到,事发到现在,他还没有流过一滴泪。他用手摸了摸,那两行液体竟是浓郁的红色。 风怜目,目怜心,竟是一语成谶,到头来他终归于一无所有。 如今九天十地,只余他一人痛苦徘徊。 现在的他真如丧失了眼睛般,再也看不到人世悲喜,只能徒然化作一阵深谷中的凄风,飘飘荡荡,飘飘荡荡,与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了联系。 什么都没有了。 他……已然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五 你有没有彻夜不睡,看着天地重新充溢天光? 黑夜时,觉得黑夜太过漫长,漫长得让人绝望,但是不知不觉间,天又明亮起来,然后,便又是黑暗,不停重复。不管你是喜是悲,日复一日,晨昏更迭都没有变过,与你的心情没有半分关系。 只要你还活着。 只能活下去。 陈符走到窗边,撩开帘幕,看着房前的院子。 乱云满天,芜草满地。 风过,一地喧响 那个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安静相信的人,已经哪里都不在了。 陈符深深地呼吸着,干燥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肺叶。 又是个万物静亡的秋天。 【中部】 二十六 两年后。 扬州再来镇。 镇上唯一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每张桌旁都坐满了人,桌上也摆满了精致的扬州名菜,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不过,现在却没有一个人下嘴。 他们的手里端着碗,拿着筷子,注意力却全被吸引走了,直愣愣地看着。 窗边的桌边坐了两个汉子,一个又高又壮,一个又矮又瘦,对比鲜明,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腰上都别着刀。 显然,他们是江湖人。 现在,他们和在场的每个人都一样,停了筷子,瞪着眼看着自己桌上。 他们的桌上不仅和其他桌一样有酒有菜,而且还有个小萝莉。 小萝莉的头上顶着两把小扇子,一边一个,都绣着金线垂着珠子,身上穿着同款的裙子,打扮得精致又可爱。 而最让人注意的,还是她的背上,交叉着两把珠翠装饰的秀剑。 按理来说,背剑的也当是江湖人,但是,眼前的这个小萝莉实在太娇小了点,还没有高汉的一条长,她的剑也太秀气,太小巧了,像是小女孩扮家家的玩具。 刚刚这小萝莉从窗外翻了进来,就坐在桌上不走了,托着一张小脸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大叔。 矮汉子耐不住道,“哪里来的鬼丫头。”说着就去提她。 女孩一偏头,竟灵巧地躲过了,露出一个十分可爱的笑容,“大叔,请我吃糖糕吧。” 矮汉子一抓没抓住,愣了下又伸手去抓。 又抓了空。 女孩一扁嘴,“你们点了那么一大桌菜,不会连买糖糕的钱都没有吧? 这下两个汉子都瞧出不对了,“你是谁派来的?你想干什么?” 女孩挪到窗框上坐着,“你们不请人家吃糖糕,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高汉子掏出一锭银子,“拿去。” 女孩将银子放到腰上的小锦囊中,仍是笑盈盈地看着两人。 矮汉子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女孩道,“说什么?为什么要说。” 高汉子怒道,“你不是收了银子吗?够你买很多糖糕了。” 女孩晃着手指,啧啧啧,“人家说了你们要请我吃糖糕,人家现在没看到糖糕,是不是?” 高汉子大怒道,“丑丫头不要得寸进尺!” 说着一个拳头挥向女孩,旁边围观者发出一阵惊呼,眼见那小孩要遭不测。 拳头划过,眼前却没了那胆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1 大妄为的小女孩,高汉子一呆,突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那小萝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背上,手中一把秀剑出了鞘,抵在他脖子边。 “大人欺负小孩啦!大人欺负小孩啦!”女孩跳下来,坐在桌上大叫起来,“呜呜呜,人家只是想吃糖糕而已。” 高矮两人先是惊讶,然后不由满脸黑线,窗外街上不少路人都望过来了,眼里满是谴责。 我去,他们比谁都冤好不好!这丫头到底哪来的! 小萝莉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糖糕。 矮汉子头上已经冒了汗,“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萝莉吃得腮帮鼓鼓的,“嗯嗯,唔,我师乎~有请。” 高汉子道,“你师乎是谁?” 小萝莉咽下糖糕,喝了口茶,“师乎~就是师乎~啊,不过看在大叔们请我吃糖糕的份上,我可以透露你们一丝拉。” 高矮汉子屏息听着。 小萝莉咧嘴一笑,牙上还粘着糖糕屑,“我师乎~可是个大美人哦!能见到是你们三生有幸哦。” “跟着我走吧。”小萝莉跳下桌子,摇摇晃晃地打了个嗝,“唔嗯,这么说起来,本小姐一定是前几百辈子,后几百辈子都批发了很多幸运呢。” 高矮汉子只得跟着那女孩走,刚刚那女孩是怎么跃到高汉子背上的,他俩谁都没看清,如果不跟从会有什么结果,他们都不敢说。 那两把秀剑,真的只是小姑娘家家的玩具吗? 一个小姑娘尚且如此,小姑娘的师父会是什么样? 不会是个神经更有毛病的大妖女吧…… 她会喜欢什么?糖糕还是男人的脑袋? 两个大男人在扬州的阳春三月里打了个寒战。 三人走到镇外的小树林,阳光正好,透过嫩绿的柳芽洒落,落在初生的野花花瓣上。 微风滑过,柳枝轻动,隐隐露出一个负手静立的人影。 小丫头没骗他们,她师父确实是个美人,那水墨画似的眉目,飘飞的衣带长袖,让人见之忘俗。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美人的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红印,红而不妖,倒给人清圣之感。、 不过给高矮汉子冲击力最大的是,这个人,是个男人。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都是个纯爷们。 看那衣服,纯爷们还是个道士。 “怜心,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美人道长的声音也很好听。 小萝莉蹭到那道长身旁,“师乎~,你是不是在这站很久了?” 美人道长负手低头看她,“你,说,呢?” 小萝莉嘤嘤嘤嘤地抱住头,“师乎~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摆了太久pose没等到人就对我公报私仇!” 美人道长提起她的两只手,照着脑袋就拍下去了。 小萝莉:“哎呦!” 美人道长道,“笨怜心,贪玩,不知悔改。” 小萝莉按住被拍红的脑门,“完了完了我长不高了,师乎~你要负起责任!” “要对你负责的倒霉蛋还不知道出没出生,过会再训你。”美人道长转头对着惊疑不定的两个男人,“两位,见笑了。” 高矮汉子都已拔出了刀,扬了气势,“你你你是谁?!” 美人道长道,“贫道与两位素昧平生,只是想向两位讨样东西,才让徒儿请你们过来。” 高汉子握着刀,道,“你想讨什么?” 美人道长道,“珍珠,一斛珍珠。” 此时小萝莉已经跳到了树上,腰上的另一个小包里拿出糖糕吃,“就在他们包袱里,我刚刚有摸到。” 美人道长皱皱眉,“那珍珠是赈济灾民所用,两位打劫出来,不怕报应吗?” 高矮汉子还没答话,小萝莉就抢到,“师乎~你明明就是来报应他们的,还问他们,好腹黑有没有。” 美人道长没话说了。 他身子一动,就飘到了那两人面前,像是一阵不沾地的风。 速度结束战斗。 说是战斗,其实道长连剑都没拔。 那两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汉子,现在被揍得趴在地上,灰头土脸。 “怜心,押他们两个去县衙,带上珍珠。” “又是我!师乎~你怎么老叫一个女孩子干这种粗活!” “你吃了很多,需要运动。不然会长,胖,哦,女,孩。” “他们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我怎么押送啊!” 道长一弹袖子,“可以踢。” 小萝莉不满道,“那,那师乎~做什么?” “我去客栈等你。” 七窍生烟!那还让她把人引来做什么! “闹市之中不宜动手。”道长转头微微一笑,“会教坏小孩子的。” 趴在地上矮汉子突然叫道,“那那个红印,我有听说过……难道你你你你是风怜目!” 名为怜心的小萝莉拽拽师父袖子,“喂,师乎~,你好像很有名诶。” “所以更要低调。”风怜目脚下一点,身子已飞出柳林,声音远远传来,“快干活,回去给你买新鞋子。” 二十七 下午时,再来镇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街上热闹的小摊小贩收了东西,消失在街两旁的檐下。 风怜目正坐在窗边,早时高矮汉子坐的地方,慢慢地喝着酒。 这个时候,堂中没什么人,只有掌柜在柜台上打着算盘,啪啦啪啦,外面下着雨,沙沙沙沙。酒是淡红色的,雨丝被风吹进来,落在他的酒杯中,酒液荡开细密的纹。 小二轻手轻脚地过来关窗,那个一直很安静,若有所思的道长便转过头,“劳驾,我要在此长住半月,你们客栈可有久租的房间?” 小二回道,“有是有,我们客栈后面有个小院,很清静,现在东厢、西厢两间都空着,就是——”说到这似乎有些犹豫,末了压低声音,“我看道爷也不像普通人,不知道能不能住得……” 风怜目奇道,“怎样?” 小二措辞半晌,将抹布往肩上一丢,神情很是神秘,“那院子——不对劲呐,看样子道爷是不怕,不过,别怪我没事先跟您说!” 风怜目一笑,“哦,闹鬼?”不外乎如此。 小二兴奋地压低声音,“哎可不就是!我们掌柜可愁得很,这事镇上已经传开了,先前还有点外来人住,但后来都闹不住搬出来了,还有找掌柜退银子的。现在掌柜宁愿空着,也不大敢租出去了。” 民间这种离奇鬼事颇多,不过多是子虚乌有,越传越神的。风怜目手里的酒已经握得温了,他一口饮尽,问道,“院子里死过人?” “这倒没发现过,这闹鬼也就是最近十年的事。不过院子里有口井,唉,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风怜目道,“可否带我去看看?” 院子里有口井,有处石桌石凳,还生了五六棵桃花树,这时正是好看的时候,风怜目踏着鹅卵小道进来时,雨点稀疏,落了几片花瓣在他的油纸伞上。 三面各有三间厢房,中间那间有人住了,听小二的八卦,这屋的住客已经住了月余,半点事都没有,就是昼伏夜出,天天窝在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这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2 人倒真是不怕鬼,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就比鬼吓人多了。 几天后风怜目见了此人,深感,诚不我欺。 小二还在絮叨,“其实也找过庙里的大师来做过法事,但是完全没变化。都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按说,若是个女鬼啊,夭折的婴孩啊什么的,还有个着手处,可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鬼怪作乱。” 风怜目有些好奇,道,“我看这院子风水很好,怎会如此呢,他们到底看见什么了?” “奇就奇在这,”小二脸上露出惶惑不解的表情,“他们每个人见到的鬼都不是同一个人,不是死去的恋人,就是过世的亲人!” 风怜目一愣,张张嘴,没说出话。 小二摇摇头,“有人说是惹了桃花娘娘了,她不喜欢别人喝她的井水,就幻化出来吓人。” 他们头顶上,桃花密密地挤在枝头杈上,如云似雾,繁盛得如有精魂,遮盖了大半个院子。 风怜目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的桃花。 “这里很清静,我就住这了。” 二十八 怜心回来的时候,风怜目已经回到客栈大堂等她。 她像只湿淋淋的兔子似的跳进店里,“我被淋湿啦!”她冲她师乎喊。 风怜目吩咐了热水,又向店家要了干毛巾,给她擦了擦头发,“等会去洗澡。下雨为什么不找个地方避雨?” 怜心被师乎擦得好不容易梳的头型都乱了,不停抵抗,“一个妙龄美少女冒雨奔于途,居然没有一个男人出手相助!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阿——阿嚏!” 风怜目直接脱下外套将她整个儿包住了,“是啊,是啊,妙龄得就快从糖糕上瘾症里痊愈了。” “糖糕怎么了!照镜不照自,师乎不也吃!” “你锦囊里的糖糕都湿掉了,快拿出来扔掉。” 热水好了,怜心裹着风怜目的外袍,拖了老长一截后摆在地上,挪到屋里洗澡。 这时店里又进来一人,巡视一圈,看到风怜目的时候停了停,然后向他走来。 因为之前戴着斗笠,这人宽阔的肩边湿了一些,他虽穿着便装,但让你一眼就知道他并非普通人。 他有一张让人难忘的英俊面容,却散发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冷厉气息。 他和风怜目走到最角落的桌子坐下,确定了附近并无他人,那人才开了口。 “你真的来了。” “事关重大,”风怜目道,“而且知道你身份的人越少越好,我无法假手他人。” 那人似乎笑了下,“还要顺便补上去年那剑,是么?” 风怜目没有答话,不置可否。 这两人很奇怪,明明是对坐着说话,视线却都不在对方身上,只是看着别处,神情复杂,外人看来,就如同两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也确然是深仇,大恨。 风怜目面前之人,正是陈符。 数月前,陈符闻悉神策将派他与东瀛方面秘密接洽,处理事宜。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最近中原势力复杂,局势一日三变,东瀛也是这暗流中的一股,陈符决意在接洽期间,利用机会多搜集东瀛情报,顺便,除掉威胁大的几个东瀛要人,推到东瀛的内斗上。 他自进入神策以来,一直是孤军奋战,步步为营,而这番计划实施起来十分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绝不是单凭他一人就能完成的。 陈符思虑良久,下了一步险棋,一步极好的奇招。 他通过李承恩,联系到了纯阳宫,指名风怜目合作。他知道纯阳宫这些年为了谢云流的事,一直对东瀛之事十分关注,风怜目在靠近寇岛的扬州经营了不少暗线,反倒是陈符因为身份极秘,在天策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根本无法时刻动用天策的地方势力。所以他反复考量后,决定找风怜目合作,毕竟风怜目早已知晓他的身份,也不差这一次了。 东瀛的消息对于纯阳来说正是急需的,这番合作是互相利用,也是互相受益。 当下两人商量定事务细节,便不再多言,各自离去。 风怜目曾说下一年一剑的话,前年那日,风怜目一剑刺在陈符旧伤上,不差毫厘,不伤性命,却不亚于穿心之痛。 去年春秋交替之时,风怜目却没有出现,后来陈符听闻他当时人在龙门,估计是被事缠住,无法守约。 这次见面,风怜目会补上那一剑吗? 陈符并不惧怕。 如果此次事情完成后,风怜目便反手刺他一剑,他不会惊讶,只是这次次重伤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养伤,少做了很多事。 现在的他就像极速转动的轮子,要做的事太多,而他的时间,却在不停地缩短。 当夜,陈符住进了客栈后院剩下的那间厢房。 他没对桃花院子闹鬼的事想太多,他没有那多余的闲心,太多实际发生的事在等着他思考和处理。 在那桃花满天的院子里,将有怎样的事发生,没有人能想到。 二十九 白日里,风怜目与陈符各自忙于事务,除非必要,从不交谈。他俩住在一个院子里,却形如陌路。 他们早出晚归,中间那厢房里的主比他俩更难见着人,白天夜里都未见中间那屋敞过门。 第三日晚上,陈符回到房中已是深夜,虽然疲累,躺在床上一时却也睡不着,便合着眼谋划明日之事。 骤然风动,屋门被吹开,夹杂着几点桃瓣落在他屋里。 陈符起身关门,回身之时,猛然一愣。 本只有他一人的屋里,居然多出了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道袍,坐在窗边软榻上微侧着头,出神地望着窗纸上嶙峋的树影,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他的面容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嘴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几缕发丝垂在脸边,黑白对比,他的脸就像是褪了色的画。 陈符完全呆住了,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人吸走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那人仿佛感觉到陈符的视线,慢慢回过头,对视。 干净的,像是会说话的眼睛。 他看着别人的方式一如往昔,温和而信任。 他不害任何人,也相信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害他。 “你——” 陈符走上几步,如同突然意识到呆咩已经死了,哑着嗓子说了个字,就接不下去了。 眼前的人是别人假扮的吗?为什么连若有似无的气息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平静的对视中,陈符看懂了那人眼中流露出的情感。 我想见他。 蓦然心中一阵痛楚划过,陈符按住了胸口。 他告诉自己那是胸前的旧伤在作痛。 努力将全部的理智拉回,陈符试图将那人看得更清楚些,看他到底是真是假,眼前之人却突然失了踪影。 软榻上空了,气息也消失了。 真的是鬼魂?他成了鬼来找我吗? 陈符心惊,下意识地冲出门去寻,门前半人高的灯柱被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3 他撞到,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院中影影绰绰的皆是桃花树影,别说人,连只野猫都没有。 风怜目在屋中还没睡,正坐在桌边抄一本道籍,听到响动便警觉地握了剑,冲了出来。 却见陈符正站在院子中间,像被定了身一般,动也不动。 风怜目站在廊中,远远地道,“你怎么了?” 陈符站了一会,缓慢说道,“我看到了一个人。” 风怜目便道,“谁?” 陈符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神情很奇怪,风怜目看不出他是悲是喜。 “目怜心。”他轻声说。 风怜目一怔,随即道,“不可能。” 陈符道,“我知道不可能,可是我真的……刚刚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了他,甚至好像闻到了他的味道。” 风怜目思索着,“那他现在人呢?” “不见了。突然就消失了。” 半晌,没有人说话。陈符与风怜目一直没有对视,但是陈符好像察觉了风怜目疑惑的表情。 陈符突然露出一个极浅的苦笑,“你怀疑我在说谎骗你吗?” 怪不得风怜目,有陈符以前的作为在先,任谁都会对陈符怀着三分戒心,更何况说的是如此离奇的事情? 风怜目却摇摇头,平和地道,“不,我信。虽然不知道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符转过头去看风怜目,月上中天,冰凉的月光洒下来,风怜目的脸隐在廊檐的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三十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陈符闭了闭眼,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那么大的响动,中屋的人好像还睡得很熟。” 中屋的窗子还是黑的。 风怜目明白他的意思,“我从未见过这屋的人。” “我也是。”陈符走到中屋门前。 风怜目道,“你做什么?” 陈符道,“请他喝茶。” 风怜目还未来得及阻止,陈符门也没敲,抬脚就把门踹开了。 门开的瞬间,风怜目和陈符都皱了皱眉。 屋里有一种极为浓郁的味道,如同无数种药材混杂在一起,长时间不通风,陡然开门,熏得人鼻子难受。 里面确实堆满了药材和各种瓶瓶罐罐,两人从来没在一个地方见到那么多药材,一层摞一层,一直堆到房梁上。 墙角有一些白乎乎的东西,风怜目仔细一看,竟是一窝兔子。 但是,屋里并没有人。 两人一无所获,出了屋,陈符正要说话,却见风怜目神情有些奇怪,似乎在侧耳仔细捕捉什么。 “怎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陈符与风怜目循声追去,声响的尽头是厨房。 厨房里没燃灯,但烧着灶,红色火光在黑漆漆的小室中跳跃着。 有人正站在灶边,拿着一双长长的筷子在热腾腾的大锅里搅动。 他头发很长,绑着只小蝴蝶,乌黑乌黑地披在背上,衣服也是乌黑乌黑的,只有露出的脸和手是白的。 据说这世界上的黑长直,不是人妻就是变态,他是哪种? 风怜目站在厨房门口,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那人搅着锅里的东西,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瞥了一眼他,“下面条。” “……”风怜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你看到的是他?”除了他徒弟怜心,这院子里没有第四个人了。 陈符的脸少见地抽搐了下,“当然不是!” 那人把面盛到碗里,坐在灶上吸溜吸溜的吃面条。 真正的美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美的,就算他头发掉到面汤里,脸上沾着面粉也是可亲可爱的。 更何况那人确是个走在大街上笑一笑,就能引起交通堵塞的美人。 可惜门口两人一点审美追求都没有。 陈符道,“你刚刚一直在这?” 出口就颇有职业风范,审犯人似的。 那人嚼着面条,“刚刚是个什么概念。” 陈符道,“下一顿面条的时间。” 那人埋头开始喝汤,“……那我一直在这,我擀面条的时间也在这。” 似乎有点被问烦了,那人抬头,也不看陈符,径自对风怜目道,“要吃吗,锅里还有。” “呃……不,谢谢。” 陈符瞥了眼锅里,突然就移不开眼了,瞪了半晌才把目光收回来,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好吃吗?” 黑长直又盛了碗。 这话题转得奇怪,风怜目也瞧了眼锅里,我去!“钩吻?” 他和陈符都不精通草药,但是这样有名的毒草还是认得的,现在那面汤里就飘着不少。 黑长直好像没听到两人的话,径自把剩下那碗毒面条也吸溜了,爽快地把碗一放,神清气爽,一脸满足,脸色还比刚才红润了不少。 陈符慢慢来了句,“看来很好吃。” 风怜目头一次发现陈符还会讲冷笑话。 三个大男人大半夜挤在厨房着实奇怪,风怜目将厨房里的油灯点燃,黑长直这时才看清面前两人的样子,眼中一亮。 他从后面腰带抽出根笛子,跳到风怜目面前,风姿优雅,卓然不群,但是下面的话一出口,顿时是天上人间两个境界。 “这位道长好~俊~俏~,要不要哥哥教你吹笛子?” 模式转换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就差吹个口哨以加强调戏效果了。 “…………”风怜目道,“谢了不用。” 这人毫不气馁,移到陈符面前,“这位小哥也好~俊~俏~,哥哥教你吹笛子吧?” 陈符就一个字,“滚。” 怜心半夜醒来不见了师乎,迷迷糊糊地起床,走到了厨房。 “师乎~,你是不是躲着我吃夜宵?”怜心揉着睡眼打了个哈欠。 黑长直眼神又直了,蹦到怜心面前蹲着,“啊~,这个小姑娘也好~可~爱~,告诉蜀黍,你会不会吹笛子?” 风怜目:“………滚。” 看来他很有可能是黑长直中的第二种。 三十一 三人在院里的石桌边坐了,怜心端了些点心茶水上来,这下真有点像夜宵了。 黑长直——好吧,这明显是个花哥,花哥也热情地要提供些吃食,被另外两个大人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花哥,双修偏离经,姓秦,名小鹿。 兴趣是毒药,毒药,毒药,以及教(美)人吹笛子。 话说这名字是不是太卖萌了点………… 风怜目道,“万花弟子赋雅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一直以为名字也当是极尽风雅的,比如西门无恨,东方宇轩什么的。” 秦小鹿好奇道,“东方宇轩是我们谷主,西门无恨是谁?” 风怜目淡笑道,“随口说的。” 东西相对嘛。 秦小鹿端起茶,袖子一抖,摸出包黑乎乎的草药,倒下去才开始喝。 风怜目坐在下风头,闻着味就皱了眉。 这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毒死几只大象是足够了。 可面前的人不仅没死,还喝得很享受,端茶的姿势温雅而端庄,看着不仅十分正常,还正常得十分好看。 在风怜目和秦小鹿交谈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4 时,陈符一直没出声,这时道,“你不怕毒物?” 世上有哪个人能天生不怕毒物呢?秦小鹿也不能。 可他偏偏天生舌头有毛病,吃什么都没滋味,普通人的美味到了他嘴里还不如一坨蜡。 就这么痛不欲生地长到五六岁,好好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长得面黄肌瘦惨不忍睹,活像遭了后娘虐待,弄得他父亲几个小妾都亚历山大。 后来他某天在家院里玩耍,花圃中的夹竹桃正值花期,纷纷红红,分外好看,他鬼使神差一般,就揪了一朵放到嘴里。 玉皇大帝他爷爷的!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等家里仆人发现,他已经把好几丛夹竹桃都揪成了秃子。 夹竹桃这玩意看着好看,但是却毒得很,哪能乱吃,幸好有个万花弟子出游至此,住得不远,家里人速速送去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秦小鹿至此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发现只要有毒的东西,吃起来都好吃得逆天!越毒越好吃! 他也知道吃了毒物会致命,可是他饿啊,正常的食物能填饱他,却完全不能带给他吃东西的快感。 你们这些正常人,有几个人能明白他这样喜好异常的吃货的痛苦呢? 于是只要家里人一没看紧,他就要弄点什么毒物解解馋,三天两头就得和万花弟子见一面。 弄到后来那万花弟子也囧掉了,无语了,或许是万花和这个孩子有缘分吧。 与秦小鹿他爹说明了道理,虽是舍不得,但是孩子留在家里迟早得把命丢了,素闻万花谷医术高超,或许把秦小鹿送去能治好这怪病? 结果没想到只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秦小鹿是后辈弟子里最有天赋,也是最勤奋的,他的医术,特别是在制毒和解毒上的才能几乎无人能及。 吃毒药会死,那就学着怎么做解药;如果能研制出新的毒药,会不会很好吃? 这就是吃货的威力,纯的。秦小鹿的师兄弟姐妹们如此评价。 活着不全然是为了吃,但是如果活着不能好好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秦小鹿就是这么积极向上的,在吃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最后还真让他吃出个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体出来。 现在别说钩吻下面条,就是鹤顶红拌饭,红烧眼镜蛇,生呛毒蝎腿,白毒伞熬汤……也能吃得毫无压力! 怜心含着手指道,“听起来挺好吃的……” 此段描述需专业训练,观众切勿模仿。 所谓的奇葩也不过如此吧?面对秦小鹿,陈符风怜目两人不尽感叹造物之神奇。 “闹鬼?”秦小鹿手里转着笛子,摇摇头,“我在此地住了两月,从未见过。” 他不仅自己没见过,而且因为日夜颠倒,在陈符、风怜目之前他从未与其他房客接触过,即使见到了,普通人也不敢找他讲话,所以完全没听说这院子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突然出现在我屋里,然后,就消失了。”陈符的话中有隐约的涩然,“他轻功很好,但是我可以确定,就算再高超的轻功也不能做到如此。” 秦小鹿将糖糕掰成两份,一份给了怜心,一份自己加了料后吃,“那还有啥说的,就是撞鬼了。” 风怜目劈手把怜心手里的糖糕夺去丢掉了,惹得怜心和秦小鹿双双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鬼。”他笃定地说,“那不是鬼。” 秦小鹿道,“你怎么——哎,对了,你不是道士吗?驱鬼辟邪不是你们的专业项目吗?” “纯阳宫不干这个。” “那纯阳有什么用?” “…………”你说呢! “书上说的道士都会,贴个黄纸给他门上不就能驱鬼?我说——” 在风怜目“再说一句就在你脑门上贴满黄纸”的眼神下,秦小鹿自己用加了料的糖糕把自己嘴堵住了。 怜心拽了拽陈符,她倒是一点都不怕这个话不多的人——说实话,她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呢。 “诶,蜀黍,那个鬼好看吗?” 陈符低头看了看她。 怜心一脸好奇,“是不是很好看?有没有师乎好看?” 陈符没有答话,他站起身,径自回屋了。 秦小鹿摸摸鼻子,“看来很好看,要不然他也不会急着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 这是个冷笑话。 风怜目呷了一口茶,笑也没笑,不知在想什么。 陈符屋里的灯已经熄了,看样子是睡了,秦小鹿道,“这人好像不大对劲,怪怪的。” 风怜目淡淡道,“他向来怪怪的。” 三十二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每隔两三日的夜晚,陈符就会看见一次那个人。 那人安安静静地出现在陈符面前,再在转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 时间久了,白日里,陈符偶尔闲下来,恍惚间都会觉得那人的气息就在身边。 我是不是该搬出去,陈符有时也会冒出这念头。 但是他没有付诸行动,明明只要搬出去就可以解决的事,他却任由它一再发生。 如果搬出去,岂非是在证明他是因为那人而无法心平气和? 陈符自幼成长经历异于常人,这个年纪该有的年轻气盛、胆大妄为在他身上从来没出现过,反之,他的身上有着狼一般的耐性与残忍,像狼一样,为了团队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择手段。 自制力和自控力强韧得让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出离理性的事……那是以前,遇到那个人以前。 那个人常常让他感到害怕,好像他俩的相处不是陈符在蛊惑那个人为己所用,而是那个人在策动他,在潜移默化地吞食着“陈符”这个存在。 有时在和那个人的相处中,陈符会有瞬间的忘情,下意识地做出反应,等他自己回头看看,都会有悚然的感觉。 我变得不像自己了,这很奇怪,这……不应该。 那个人,可能是第一个让陈符感到惧意的人。 陈符站在院子中,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廊中几盏灯发出昏黄的光。 空气的流动没有改变,却在眨眼间,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站得那样近,近得陈符一抬手就可以摸到他。 陈符抬起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依旧平静地望着他,没有风,他雪白的衣角却在轻柔地飘动。 果然,你死了。 我是不是可以彻底安心了……? 陈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事到如今,你还对我,对李沉浮有所期待吗? 李沉浮,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如果陈符出生时,健健康康,样貌和一般婴孩无异,他就可以正常地长大,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他就会长成李沉浮那样。 他就会是“李沉浮”。 可是命运从一开头就踏错了。 陈符这个人的感情,九成给了公,一成给了私。一成,永远抵不过九成的分量。 以前,这一成是给妹妹的,现在,他知道这一成已经给了眼前之人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5 虽然只有一成,却是他全部的私情了。 你是鬼,还只是我的幻觉? 你还在眷念着什么? 那个人仿佛体察了陈符所有的心情波动,他的眼中没有仇恨,只是透着抹柔软的倦怠。 从他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到他所有的爱恨悲喜。 ——因为我想见他,而你想见我…… 陈符看着他消失在空气里,像是一盏被吹灭的灯。 第二天,陈符如常出门。他见到那个人的事,除了第一次,他再未提过。 他不提,风怜目与秦小鹿便不知晓,时间久了他俩都淡忘了这事。 直到当天晚上,风怜目自己也看见了“鬼”,在自己的卧房里。 三十三 风怜目难得白天清闲,守在院子里看怜心练剑。 秦小鹿打着哈欠从自己屋里出来,打了桶井水,将脑袋整个埋了进去。 怜心伸了伸秀剑,挑起了秦小鹿的衣摆,秦小鹿瞪了他一眼。 “小鹿你为什么没睡觉?” “实验,”秦小鹿挂着黑眼圈,没精打采地道,“我要看兔子半个时辰后会不会死。” “噫!好残忍!” “说我残忍,看我拿你做实验好不好?”秦小鹿满脸是水,阴森一笑。 怜心躲到她师乎身后去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 “小鹿你是万花,你为什么不叫秦小花?” 秦小鹿嗤之以鼻,道“你师父是纯阳,为什么不叫风小羊?” 风怜目茶杯一放,“你要把智商降到怜心这年纪么……” 陈符回来时,风怜目正在拿草叶编蚂蚱给怜心玩,秦小鹿面朝下趴在石桌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两人本有不尴不尬的私仇,平日就算不得不相处,也几乎不看对方,连目光都没有交汇过。 不过,陈符倒不是怕看见风怜目那张与呆咩极像的脸,对他来说,这俩兄弟从内到外完全不同,无论气质还是谈笑举止都不会搞混,风怜目外冷内热,呆咩则整个人都是暖融融的温。 他踏进院子时,风怜目刚巧抬了下头,两人眼神扫到了一起。 陈符却是一愣,若不是旁边还有其他人,他简直要怀疑他在白天都能看到那个人了。 风怜目之前是对着怜心的,笑的时候露出一点白色的齿尖,嘴角微微勾着,颇为清浅动人,那眼波软软的,干净得半点杂质都没有。 这样的笑容,陈符见过很多,在呆咩的脸上。 他第一次知道风怜目也可以这样笑的,果然是兄弟么…… 风怜目猝不及防见到他,笑容还没收住,怔了怔,突然站起身,转身回屋了。 “这是闹哪样……”怜心一头雾水,追着进屋了。 后来师徒两人就没怎么出去,怜心将风怜目编好的蚂蚱挂在自己床头,早早睡了。 风怜目看了会书,脑子里却不知在想什么,只见着个个墨字在纸上走来走去,却一个也没进眼睛。 还未到他平时休息的时间,便吹灯就寝了。 一夜乱梦不断。 他一时睡,一时梦,一时醒,明明躺在床上,却硬生生地折腾得疲累不堪。 似乎过了很久,但是睁睁眼,天还是黑的。 有人坐在他床边。 行走江湖,这本是件极危险的事,若是仇敌,岂非要被人睡梦中取了头颅? 但是半梦半醒之间,整个人的感知都像是没拉紧的弦,迟钝得很,看到床边有人他竟也没感觉到太多惊讶,只是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人。 很熟悉的人。 熟悉得只靠下意识就能认得。 我又做梦了,他靠在脸边的手颤了下。 那人专注地看着他,一如既往的高傲,甚至带着不知收敛的咄咄逼人。 喂,醒醒。那人的手在他发梢拂过。 周遭的空气沉寂如常。 我要睡觉,他说。 那人哼了一声,道,是睡觉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说,睡觉。 那人笑了笑,又有些生气,我要走了,不送我吗? 他在枕头上蹭了蹭,你总是在晚上离开。 那人道,现在正是晚上,你看,月亮正到中天。 他看不见外面,不知道外面是否如他所说月上中天,他只说,我不送你。 那人奇道,为何? 他在被子下蜷起了身子,嘟囔道,送别是为了记住下次能相见,可是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我都见不到你了。 那人坐在床边,半晌,道,那我留下来,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他没回话,他感觉自己眼睛热热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正往外冒,止也止不住。 他是被自己的泪烫醒的。 他浑身一颤,看着那个说要永远陪着他的人站起身,拉开了门,向外走去。 李沉浮……! 他猛的跳起来,一步跃到门口。 门并没有被任何人打开,关得严丝合缝,他撞开门冲出去。 桃花院落,暗香浮动,抬头,正是明月中天。 陈符在自己屋里听到动静,出来,见风怜目穿着白色的单衣站在院子中,怅然若有所失。 陈符立即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你也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风怜目微垂了头,许久,道,“没什么。”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他对待陈符的态度一向冷淡,这次却让陈符感觉有些刻意。 这时,另一件事牵住了陈符的注意。风怜目平时都掩在衣裳下的脖子,此时因为穿着单衣而露出来,他转身的时候,陈符不经意间看到他脖颈边有一条肉红的线。 一条时间不短的伤疤,最起码也有一两年了。 风怜目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却没听说过……陈符思量着,心中漾起一阵奇怪的触动。 三十四 风怜目干完手头的事,一溜小轻功奔到运河沿岸。 河面宽阔,河上长风高扬,临水而立,衣袂纷飞,于龙姿凤章中更多了几分仙气。 风怜目左右瞥了瞥,没人,抽出长剑戳起了螃蟹。 这种损形象的事也只有附近没人的时候他才好意思干,谁让怜心喜欢吃这个。 一个好师父,就是要在徒弟撒娇卖萌,惹是生非,得寸进尺之后站出来说一句,我教的,怎样? 这才叫成就感。 捉来的螃蟹用草绳绑成一串,叽里咕噜地吐着泡泡,没精打采地冲他竖着钳子。 风怜目正要再戳几只,突然目光一利,回身挺剑挥去,正架住了直直像他砍来的一剑。 突袭之人招未使老,迅速变招,刺得风怜目一阵手忙脚乱。 “诶!别!” 那人头戴斗笠,面目藏在纱罩之后,一手捏诀,一手持剑进招,步步前进,风怜目只得步步倒退。 一只鞋踏到水里,风怜目猛的跃起,仿佛不带重量似的轻飘飘地从那人头上翻了过去。 “不打了不打了!” 戴斗笠之人冷冷一哼,转过身来。 风怜目抱怨道,“刚刚若不是我反应快,脑袋都要被你削半边下来。” “脑袋,你有长这种东西吗?”戴斗笠之人恨铁不成钢地收了剑,“跟我过来!” 风怜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6 目叹了口气,只得提着螃蟹跟着去了。 走到僻静处,那人将斗笠摘去,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有多好看?好看得像你辛苦跋涉万里,偶一回头,见到身后的幽篁山林都落满了潋滟的雪光。 若说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是稀罕,若是同样的人有两个呢? 此时风怜目与他站在一起,便如照镜子一般,连那额上的红印都是一模一样! 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风怜目? 冷着脸的人将斗笠一扔,“坐下说。”对面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道,“知道错哪了吗?” 对面那个提溜着螃蟹的还没坐下,条件反射先跪下了,也没想到自己错哪呢,先求饶求原谅了,哀哀地一声,“哥……” 被叫哥哥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别叫哥,我没你这么蠢蛋的弟弟。” 跪着的人坐在脚踝上,腰挺得直,眉眼却都变得委屈可怜起来。 这时候两人气质对比鲜明,随便哪个路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绝不会搞混。 “事情办得很顺利,差不多快解决了。我哪里蠢了……”他小声申辩着。辛苦工作得不到表扬,还要挨骂,总是有点不满的。 这是还没认识到错哪!站着的人气得剑鞘就抽上去了。抽得很轻,被抽的人却故意一个哆嗦,哆嗦得他抽到一半就抽不下去了。 “是是,你不傻,等你下回再被他骗的卖了,装在笼子里嘤嘤嘤的时候也别指望我去救你!” “装在笼子里……哥你的想象力好丰富。” “闭嘴!现在你给我老实交待清楚!” 连这么自相矛盾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他哥是真的气得不轻。 突然感觉衣服被扯了扯,放在边上的螃蟹不甘寂寞地钳住了他的衣摆,他扯了下,没扯下来,双手去掰,怕把蟹钳掰下来,也没敢使大力气。 奋斗了老半天,才把衣服从蟹钳下解救下来,一抬头,他哥的脸已经黑了,满脸“你这熊孩子现在还玩”的悲愤。 他默默地收回了湿漉漉的手,小媳妇似的收在腿上,安分守己状。 不管要认什么错,装乖总是没错的。 站着的人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跪着认错的人委屈道,“不是哥你说的,我武艺未成,糊弄糊弄还可以,却不能与高手对敌,所以要动手的事你做,跑腿的事我来。这次扬州的事,不用动手只要跑跑暗线,本就是该我负责的。”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那个混蛋,谁允许你见他的?” “……哥你好像也没说不许我见他。” “这还用我说吗?!”对面的人气得绕着他弟转了好几圈,嗖嗖嗖丢了好几个气场,剑剑插在离他弟不到半寸之地,搞得他弟一身冷汗,身子晃都不敢晃一下,“去年我已经听你的混话,没去捅那混账一剑。你当时与我怎么说的?‘前事尽释,再无关系’!你却还来见他!” 眼下跪着的扮了十数日风怜目的,正是风怜目的弟弟,目怜心。而眼前这个刚刚到来,面含寒霜的,才是真正的风怜目。 两年前,呆咩身遭杀劫,本是非死不可,却被人所救。这事说来也十分阴差阳错,救他一命的,正是当日提出当场杀了他的那个杀手。 这人原是明教中人,叛逃出教时,身受重伤,为偶然路过的风怜目所救,并照顾他伤愈,其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后来这杀手又入了神策,但一直感念当初风怜目之恩,那日追杀呆咩,见呆咩相貌和风怜目如此相像,又是纯阳中人,多半是与风怜目有血缘关系,杀手便动了救人的念头。 要在众多同伴面前救走呆咩十分困难,那杀手只得先将呆咩弄致假死,才得以脱身。他在呆咩脖子上划的一剑极为巧妙,既没伤到呆咩性命,又使得一些毒素从伤口中流出,延缓了毒性,后来他将呆咩藏在地窖,点火烧屋,直到确定同伴都离去后,才急急赶回。 饶是如此,受了如此重的伤,又在狭小的地窖里晕了那么久,当时能不能把呆咩这命救回来,杀手也没有把握。 一月之后,杀手找到风怜目,将他带去见他弟弟,那时呆咩伤势稳定下来,已无性命之忧。 失而复得,当真上天垂怜!风怜目满心都为弟弟死而复生的喜悦填满了,更喜因祸得福,这番变故竟使得呆咩能再次开口说话。 待呆咩痊愈后,风怜目硬了心肠,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当初在弟弟死后,风怜目自省自己也有错失,筱筱之事后,他总以为将人藏起来,才能保护好,所以将呆咩留在纯阳雪山之上,不染红尘,亦不通世俗之事。 这次,他终于明白若是弟弟自己没有磨利了剑,强大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他不可能有永远为弟弟遮风挡雨。 呆咩沉静了一段日子,便跟着他哥哥走了很多地方。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情爱并非人生的全部,他突然感觉那雪山茅屋的一方天地有多闭塞。 皇皇者华,无限的江山纵横延伸开,大漠荒原,南蛮瘴地,荒林湖泽……他还想看到更多。 风怜目用药水在他额上画了道红印,道,从此你便帮帮哥哥吧。 呆咩上手很快,事情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比起风怜目,还自有一套温和手段。他本就不傻,很多地方一点即透,除了武功依然没法达到风怜目的水平,他所欠缺的,惟阅历经验尔。 有时两兄弟相聚,风怜目叹道,但愿这步没有走错。 哥,你实在没必要将我的幸福也背在自己肩上。呆咩豁然一笑,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后悔做过的事。 呆咩安分跪着,听他哥话说完了,才慢吞吞道,“确实已经没关系了,这次来扬州也是为了东瀛的事。” 风怜目在他面前蹲下身,“小弟,不是我公私不分,实在是怕了。这人太危险,他要存心想害你,你躲都躲不过。” 见他哥如此担忧,呆咩安慰道,“扬州的事完了估计也不会在见面了。”顿了顿又低声道,“李沉浮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这个陈符,我也不会与他深交的。” “好,那你就发个誓。”风怜目软的用过,立刻趁热打铁,来硬的,“若再与陈符有纠葛,就让你哥哥风怜目蛊毒发作,苦不堪言。” “哥……”你有必要对自己那么狠么,呆咩苦着脸。 风怜目本就不能谈恋爱,一辈子都得是去死去死团的骨干,这下他把自己也钉在了呆咩的誓上,谅得呆咩打死也不敢和那个混蛋拉拉扯扯了。 “照着说。” “………” 呆咩按着风怜目说的发了毒誓,说完戚戚然地看向他哥,仿佛现在该可怜的不是自己,而是气势十足的风怜目。 风怜目拉他起来,兄弟俩坐在树下,屁股刚挨着草丛,呆咩就可怜兮兮地嘴贱了句,“哥,你就不想谈恋爱?” 风怜目瞪了他一眼,“情情爱爱,有什么好,只会坏了修为。” “你自己倒是潇洒了,苦了那么多痴男怨女……” “再说一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7 。” “哥你吃螃蟹吗?我给你烤两只。” 不待风怜目回话,呆咩就去拾柴点火了。 好险,差点吐槽出来了,不知直说出来他哥会不会骂他不正经? 要知道那个救了呆咩的杀手,绝对是对他哥有点意思,还是那种午夜梦回都要咀嚼两遍的求之不得。呆咩这人对自己的事很迟钝,但是对他哥的八卦一向雷达高竖,从来没看错眼过。 听说当年风怜目偶然救了杀手,杀手痊愈后,问风怜目将往何方。 风怜目道,未有目标,随兴而致。 杀手便道,那便与我同游,如何? 风怜目拒绝得连眼都没眨。 杀手没想到风怜目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心都碎成段段了,为什么?! 风怜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杀手急道,那你当初为何救我? 风怜目淡笑道,我为什么要见死不救?说完拱手为别,转身去了。 事隔经年,后来风怜目去杀手那接呆咩的时候,风怜目也是这般是非分明,不作半点马虎。 风怜目对杀手道,你为何又做了杀手? 杀手道,世人都要养活自己,我不会别的,只会杀人,所以只能做杀手养活自己。 风怜目不语半晌,显然对杀手的话很是不以为然,最后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若有需要,只要不害大义,都可对我说。 杀手皱眉道,我救你弟并不是为了你感恩我,你为什么都要和我算得那么清。 风怜目又是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杀手一愣,露出个苦笑,也好,也好………我有个女儿在七秀坊,我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父亲的,怕会吓到小孩,也没去见过她。你若哪天经过那里,就代我去看看吧。 风怜目应下了。 这个龙套杀手是欠了作者多少钱啊,倒霉成这样,苦大仇深当外挂救人也就罢了,还是一炮灰! 呆咩有时无聊想想,他哥那边的事,加上山上那帮师姐们,这还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若是给风怜目这些年闯荡江湖的(叉掉)风流韵事(叉掉)写本书,书名一定是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好!人!谱! 果然没有万人迷男配的小说都是不完整的…… “你对着火堆嘀咕什么呢?” “没说什么,万人迷男配。” “……难配什么?” “没没没没有,哥!蟹子我给你扒好了!”狗腿地双手呈上。 “烤的不错。……我吃完就走。” “诶,去哪?” 风怜目一声冷笑,“先去客栈把陈符去年的份刺了。” 呆咩无力,“哥你别闹了,明天还指望他干事呢。” “我得去趟洛阳。”若不是有急事非得他出马,扬州这边他就把呆咩换下来了。 看来是要动手的活,呆咩道,“出了什么事?” “小事,”风怜目在旁边的溪流中洗了手,“有个目标被官府抓了。” 呆咩道,“……你要去劫狱?” 风怜目摇头,“不,我得去确保他速度死在牢里。” “…………”好吧我还是太年轻了。 三十五 呆咩回到客栈后院,刚进院门,却见陈符少见的也在,而且还在和小怜心说话! 见他回来,陈符看了他一眼,泰然自若地站起身回屋去了。 呆咩将一串螃蟹放在石桌边,皱紧眉头看着桌上的糖糕,好家伙,有十斤了吧。 怜心正趴在那堆糖糕上,满脸幸福的傻笑。 “哪来的?” “陈符叔叔给买的!买给我的,师乎~不可以抢。” 呆咩提着她小辫拽起来,“你和他说很久了?” “诶也没多久。” “你都说什么了……?”呆咩一直维持的平淡声调都有点颤了。 怜心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怜心才没那么笨呢,怜心没有泄露大师父和师乎~的秘密。” 是啊是啊,你是不笨,可是你这小狐狸碰上陈符那个修炼成经的大狐狸,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估计陈符已经从怜心这边套出了什么,呆咩整个人都灰败了。 “哎,师乎~不难过,来,怜心给你抱抱,转圈圈,抛高高。” “安静吃你的糖糕……”有气无力,让他想想下面该怎么办。 “怜心真的没说什么啦,”怜心咬着糖糕,又去玩螃蟹了,“怜心就说了,我叫你‘师乎’是你不许我叫你‘二师父’,因为你觉得太二了。” 默了三秒,“…………我现在整个人都二了。” 如果说事有因,债有主,追根溯源,面前这小讨债鬼就是他哥天天批发好人卡造的孽啊! 三十六 左右房里两人都被“桃花娘娘”光顾了,为何就不来光顾下我秦小鹿? 想想他秦小鹿论文论武都不输给谁,才貌双全人见人妒,兴趣爱好更是卓尔不群的惊天地泣鬼神,为何这天杀的“桃花娘娘”就不踏他的门槛呢? 站在自家房顶上,秦小鹿穿着一身玄衣,赤红滚边如云似凤,沉稳中更显优雅。上手一个花式,对月横笛,一曲清音飘散开来,当真让观者不知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夜深了,你在做什么?”呆咩在地上抬头望他。 “勾引那个空虚寂寞冷的桃花娘娘。” 秦小鹿说着,秉笛身后,矜持地微微低头看着呆咩,几丝长发自肩后滑落,声线低沉道,“你看我帅吗?” 呆咩沉默了会,诚实道,“帅。” 秦小鹿不满意,“太空泛了,夸得具体点。” 呆咩想了想,道,“有人衬月光看如神,有人印桃花看如仙,而你伴着明月桃花,简直快成……” 秦小鹿赞许而鼓励地看着他。 呆咩道,“……成精了。” “……你给我上来。” “你先把笔收起来。” 万花的武器简直是所有白衣爱好者的天敌! 呆咩坐在屋顶上,对秦小鹿道,“你有没有想过,‘桃花娘娘’不来关顾你是因为你没有怀念的过世人,她不知道变成谁?” 确实有道理,秦小鹿道,“过世之人……貌似只有我爹了。” 呆咩道,“你想念他吗?” 秦小鹿叹了口气,“还好吧。他三年前过世的。” “对不起。”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因为娶了太多小妾。” “……好吧。” 秦小鹿托着下巴,“所以我一直想,或许他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呆咩点点头,又听秦小鹿问道,“你和陈符见到的都是死去的恋人吗?” 呆咩想到陈符见到的是自己,“死去”二字套在身上多少有点不舒服,低声“嗯”了下。 “你俩才多大,就没了老婆,”秦小鹿同情地看着他,“很伤心吧?” “……倒也不是伤心,”呆咩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剑鞘上的花纹,“人都不在了,想恨都不知道怎么恨了。所以……” “所以?” “所以不能爱,不能恨,就放下了,”呆咩扯出了个笑容,呼出口气,“我已经放下了。” 呆咩拿过秦小鹿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8 笛子,放在唇边,吹出了悠长的曲调。 曲调不长,悠扬高悬,颇有清圣超脱之感。 秦小鹿瞪大了眼,“你会吹笛子?” 呆咩道,“我何时说我不会了。” 秦小鹿道,“这调子我没听过,听着是配曲词的?” 呆咩点头,缓缓唱道,“造化虽神明,安能复存我?白日入虞渊,紫垣止黄泉。自古必有然,谁能离此者?” 秦小鹿摸摸鼻子,“果然是你们道士的风格,听着都要看破红尘了。” 呆咩道,“这是我喜欢的人……死的那段时间,我很消沉,我一个亲人唱给我听的。曲子也是他教我的,我只会用笛子吹这一首。” 秦小鹿拍了呆咩一下,“嘛,你也别想太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你人正正经经的,虽然有个拖油瓶,好歹人还算老实,改日介绍点我大万花谷的妹纸给你,保准个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耍得好笔缝得好尸体。” 听到最后一句,呆咩差点打了个寒战,“谢了,你自己不也没解决,却来给我做媒。” 没想到一说这个,秦小鹿少见地泄了气,“谁愿意与我过日子,一个桌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一不留神就会被毒死。说实话,若是与我朝夕相处,我也没把握会不会不小心毒到她。” 这下说得两人气氛都有点消沉了,夜色下,两人都没说话。 秦小鹿吹起笛子,笛声袅袅,随着桃花芬芳飘散开。 三十七 “起来了,风怜目。” 有人踢他,呆咩从睡梦中醒来,这才发现昨晚他竟然不知不觉在屋顶睡着了,天已经亮了。 秦小鹿头靠在他腿上,兀自睡得很熟,长发掩着了半张脸。 呆咩推推秦小鹿,抬头见着喊醒他的人,是陈符,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俩。 “走了。”陈符见他醒,也不再多说,转身跃下去了。 今日呆咩和陈符两人要去趟寇岛办事。呆咩叫醒秦小鹿,让他回屋睡了,自己去屋里洗漱收拾一番,照例叮嘱了怜心不可乱跑,不可惹事,便与早已等待的陈符出门了。 之前呆咩担心陈符已经知道了点什么,但是今日陈符态度依旧如常,两人一起行动,既不看对方,也不与对方说半句废话。 两个人互不搭理对方,只当对方是一个超级外挂,不过配合却十分默契,事半功倍。 此事一完,扬州的事务就差不多结束了,只剩各自收尾事宜要处理两三日。 这次共同行动可能也是两人最后一次相处了,两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返程时,两人乘的是普通的商船,一个在船前头,一个在船后头,两不相见,亦不相闻。 船行到一半,突然见海平面上缓缓升起一艘大船,向这边驶来。 船工惊道,“遭了,怕是东瀛海寇。” 不一会,商船便被大船追得近了,只见大船上放下数艘小船,向这边驶来。 船工们长年在此片海域航行,对付海盗也有经验,一边全速前进,希望能甩开海寇,一边取出弓箭御敌。 陈符也取了把弓,几箭便射杀了最近那艘小船的数名海寇。 陈符对旁边呆咩道,“你射箭如何?” “不行。”呆咩知道陈符意思,对付海寇自然要擒贼先擒王,“你射箭,我去大船上。” “慢着!” 呆咩已经施展轻功飞了出去,陈符连他的衣角也没抓住。 各小船上的海寇们突然见有人从他们头上飞过,吃了一惊,随即纷纷张开弓向他发矢。 大船离得有点远,呆咩中途落到一艘小船上借力,陈符配合默契,先一步将船上的海寇射死了。 落在海寇大船的甲板上,大船上的群寇没想到有人能竟能隔着那么过来,都惊讶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咩也不恋战,直奔海寇头子。 好在这海寇头子武功一般,又没有应战准备,呆咩没动几招就擒住了他,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收手,让你的手下回来!” 无可奈何,海寇头子只得下令让手下们退回,他光秃的脑袋上起了一层油汗,呆咩不禁身子往后靠了点。 看着小船们都收回了大船旁边,呆咩架着海寇头子走到船边,一剑砍在他腿上,随即将他推下海。 船上群寇大声惊叫咒骂,连忙去救动作不便的海寇头子。 呆咩也趁着这个机会提气飞起,这次中途没有借力,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奔回商船。 商船上陈符这时折了半块木板,使力远远地扔到水面上,呆咩在木板上一点,身子又待跃起。 这时,海寇船上突然射来几只箭,正向呆咩飞来。我去……!呆咩无语,回身挥剑扫开箭。 这一转身,人就直直地坠到海里了。 陈符在商船上看着这惊险一幕,呼吸都屏住了,见呆咩向海里坠,也没多想就跳下了海。 一把抓住海里的呆咩,感觉呆咩动作很大地挣扎起来,陈符知道落水之人惊恐之下会做出下意识的动作,而且想必他不喜欢自己碰触他,但是性命攸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只胳膊更紧地从呆咩腋下勒住他胸,抱着他往商船游去。 被救的人不配合,救的人又强硬地镇压对方的不配合,等到了船上,两人不仅浑身湿透,且在折腾中都喝了不少海水。 “你妹……”呆咩虚弱地趴在甲板上吐了几口海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说出了今天与陈符第一句和公事无关的话,“老子会游泳……!” “…………” 呆咩不知陈符是从哪判断他不会游泳的,如果就是因为纯阳宫在高海拔地区那也太武断了!事实上,呆咩不仅会游泳,还游得很好,小时候经常和他哥在河里捉小鱼玩。 这次他算体会了一次被人从水里掐上来的感觉了。 吐水吐水吐水…… 呆咩觉得自己像是刚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来,里外都咸湿了。 陈符盘腿坐在甲板上,身上滴着水,反省了一下自己刚刚缺乏理智的行为,他不该这么快跳下去的,他该观察下呆咩在水里的扑腾再考虑行动。 “快把衣服脱了。” “……我回去换。” “一会衣服干了会起盐粒。” 不妥协,“白衣服起盐粒看不出来。” 这位道长简直是蛮不讲理。 陈符眼神阴翳地盯着他,半晌,道,“头发干了也会有盐粒,白花花像头皮屑一样。” “…………” “你大纯阳宫的存在不是为了帅么?” 呆咩在刮得很凶猛的海风中打了个喷嚏。 陈符起身向船舱走去,受过两次重伤,他的体质已经大不如前了,他可不想在这人面前感冒。 这种时候,是选择帅呢还是大纯阳宫的存在呢?抹开脸上的头发,呆咩也跟了进去。 船家感念他两人击退海寇,很是殷勤,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可换的衣物。呆咩在小隔间里简单洗了澡,床上的衣物质地粗糙,穿着还有点不合身。 出来看见陈符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船舱中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见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29 咩出来,便对他道,“你看见一个白色小锦袋吗?” “没有。” 船家端进来些新鲜鱼汤,热腾腾地冒起白气。陈符仍然在各处翻找,呆咩坐着喝了点,看他翻来找去,忍不住道,“什么东西?” 陈符坐下来,好像有些放弃了,“一点私人物品。” 呆咩不甚关系,捧着碗,低着头喝汤,突然听到陈符有点犹豫的话语,“风怜目,我有与你提过,我曾经收过你弟弟一条断掉的发带。” “唔!咳!咳咳咳!”呆咩猛的放下碗,扶着桌子呛得咳嗽不停。 陈符平静道,“怎么,你觉得我不配带着他的东西吗?” 呆咩捂着嘴,脸都呛得红了,定位了下自己的角色,用风怜目一贯平淡无波的声线道,“不是,我奇怪你居然还随身携带它。” 闻言,陈符却没答话,神情变得有些莫测起来。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 海上船家烧鱼都是整只,这鱼汤也是用整只整只的小鱼熬成的,味道非常鲜美,陈符看着白色的鱼汤,只是用勺子慢慢撇着,没有喝。 “我没有和风怜目提过我收了他弟弟的发带。”他突然说。 呆咩顿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符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遍,“我没有和你哥哥提过我收了你的发带。” 呆咩僵坐着,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海潮阵阵,透过层层木块沉闷地敲击着船舱,船舱里的时间开始变得无比缓慢,缓慢得好像把两人都冻在了空气里。 呆咩先张了嘴,却是一句,“你又骗我。”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喃喃道,“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这样。” “我也没想到,能有再与你说话的一天。”陈符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现在他们不再刻意让视线避开对方的眼睛了。他看见呆咩的眼睛,和以前一样。之前呆咩不与他视线接触,也是怕他认出来吧。 “对不起,又骗你了。”陈符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锦袋,“这回算骗了一半吧。” 他将锦袋打开,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两截发带。 刚一看到的时候,呆咩以为这不是自己的发带,虽然隔得久了,但他好歹记得那发带是纯白色的,可是现在躺在陈符手心里的发带却是暗红色的。 呆咩认得这种让人看着不舒服的颜色,血液干涸久了,就会留下这样死气沉沉的颜色。不过那暗红发带末梢的纹路,却是呆咩很熟悉的纯阳八卦。 “不小心被我弄脏了。”陈符淡淡道。 两年前他揣在怀里,风怜目一剑刺穿他的胸口,血液流出来,将两截发带都湿透了。 陈符走到油灯边上,将小心保管两年的发带靠到火上。 呆咩愣了愣,火焰窜起,两截发带已经燃烧起来,很快就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陈符踏灭余烬,道,“你人又活了。这种沾血的东西留着不吉利。” 呆咩盯着地上的灰烬看了一会,移开视线,很饿似的吃着汤。 三十八 船将到岸,呆咩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海天一线间渐渐出现的陆地。 与陈符待在同一个空间内的沉闷气氛让他不自在,在揭露身份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冰冷了。 呆咩以为陈符会问他恨不恨他之类的话,但是陈符什么也没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沉静得好像深海下的石头。 现在他们之间说什么都是矫情。 这样就很好了,呆咩想,江湖不见,最合适他俩的圆满结局。 两年的事是一根针,扎在他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经年日久,流着血的肉上长了新肉,新肉上结了硬实的痂,碰上去坚硬无比,仿佛坚不可摧,仿佛一切都已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但是那根针还在啊。 再坚强的血肉也融不化它。 除非这颗心死掉,否则这根针的存在永远不会被抹煞。 下船的时候,陈符对呆咩说,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我要准备离开扬州,不会回客栈了。 呆咩听着,点头,双手抱拳道,“那么,保重。” 陈符牵着一匹马,放下缰绳,也双手抱拳,道,“保重。” 没有人说再见。 呆咩转身,背着长剑,向再来镇走去。 陈符骑上马,顺着稀疏柳枝垂盖的小路走了。 不再同路,不望重逢。 现在的陈符连留着念想的东西都没有了。 可是,还有什么比人还活着更重要? 陈符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明白着,现在,他这样的人若对那个人还有半点真情实意,就应该离那个人远远的,越远越好,不给自己触碰的机会。 远远的,再也不会伤害他。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能承载所有的悲欢离合,或许就在某个地方,还有个“李沉浮”在等着他。 愿你我再无瓜葛。 愿你寻得命定之人,白首不相离。 愿这江湖的水远山高供你驰骋一世,再无遗憾。 对了,分别时忘了说:李沉浮曾说过你若能说话,一定很好听;现在我听到了,很好听。 保重。 不言再会。 三十九 呆咩走到院子门口,却见怜心突然从院子里冲出来。 “怎么了?”呆咩一把捞住她。 怜心被呆咩抱起来,双脚离地晃来晃去,“救命!救命啊!” “谁?发什么事了?说主语。” “那个叫小鹿的花哥!他疯了!” “疯了?” “是啊,”怜心一脸忧郁地偏着头,“他搔首弄姿那么久,桃花娘娘也不来见他,刚刚他终于觉得无颜于世——” 呆咩手一松,怜心掉在地上,“丫头你在旁边煽风点火了?” “没点火,就扇了下风……”怜心仰着头讨好地嘿嘿嘿笑着,“谁知道这小鹿这么不经撩拨!” “过会再收拾你。”呆咩绕开她,奔进院子。秦小鹿仰躺在水井边,乌黑的发丝散开,落着一身细碎的桃花瓣,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遗世佳人与世长辞的味儿。 呆咩脸都有些绿了,先探了探脖子边,还有跳。 怜心在后面探头探脑,“师乎~师乎~,你不来个人工呼吸?” 呆咩抓住秦小鹿手腕,摸脉搏。 “师乎~你要是不愿意我去叫老板娘来?老板也行啊!” 如果秦小鹿还有知觉,这时候肯定跳起来了! 叫你妹!来一个毒一个!来一对毒一双! 呆咩于医术也是一知半解,摸着秦小鹿的脉只觉得有点奇怪,也闹不清到底是啥毛病,偏生小丫头还在旁边闹腾,显然有点兴奋过度。 怜心被师乎转头瞪了一眼,吓得连退三步,两只带着铃铛的小手护住胸部,“师乎!你看我也没用!冰心也是有尊严的!” 呆咩在她后脑勺上轻打了一下,“你的尊严就值几块糖糕!” 怜心抽抽鼻子,“那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让小鹿的遗体老躺在这。” “他比那么多毒物都毒,哪有那么容易死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0 ,”呆咩看着秦小鹿姣好的脸蛋,放弃了,道,“……你还是去叫老板娘来吧。” 怜心应着,还没转身呢,秦小鹿就诈尸了。 “尼玛老板娘都五十多了……”有气无力地睁开眼。 怜心惊喜道,“小鹿又活了!” 秦小鹿缓慢地眨眨眼,十分怨郁地念叨着,“毒死你们毒死你们毒死你们毒死你们……” 呆咩当没听见,掩饰着内心微末的歉意道,“起来吧,地上多凉。” “不起来,我清醒会。”秦小鹿双眼发直,摸着自己肚子。 呆咩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秦小鹿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呆咩这才发现秦小鹿微挺的肚子,“……………………=口=!!!!” “……直觉告诉我你想到不得了的地方去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有有有有有有——!!”呆咩惊讶得不止嘴,浑身都不利索地抖起来。 秦小鹿上半张脸都阴黑了,只剩下一口白牙发出桀桀桀桀的声音,“……我现在真想怀个,然后说是你的。”否则难消这心头之大恨大囧! 怜心拽了拽呆咩头发,“师乎你的思维怎么那么污秽啊,这种正直阳光、剧情也很平淡的故事里怎么可能有这么重口的梗,男人怎么可能怀娃娃。” “我现在算发现了,亏你师乎长了张浩气凛然的漂亮样子,脑补起来也太不上道了。”秦小鹿一手扶着廊柱,一手搁在肚子上,慢慢站起来。 “…………”对不起大哥,你好像也躺枪了。 呆咩不敢再随便说话了,扯扯小怜心,“他这是去哪?” 小怜心无比耐心而慈爱地看着他师乎,“看方向是茅房。” 秦小鹿回来的时候,呆咩纠结地道,“我道歉。” “别道了,现在看到你我就想到老板娘。”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秦小鹿阴测测地往井边的水桶看了眼,“水喝太多,撑着了。” 怜心睁大了眼睛,“不是吧!你真相信喝光井里的水就能找到桃花娘娘?我随口说的啊!” 秦小鹿抬手就给怜心后脑勺来了一下。 ……为什么都打我后脑勺,小姑娘的后脑勺也很私密的和胸部一样不能随便碰的你们这群臭男人……怜心由内而外阴暗了。 “不要人为拉低我的智商,我喝井水是要验证一件事。” 呆咩道,“何事?” 秦小鹿严肃道,“味道,井水的味道。” 呆咩一怔,水桶里还剩了些水,呆咩尝了点。 秦小鹿道,“你觉得如何?” 呆咩道,“有股清甜的桃花味。” 秦小鹿将剩下的井水撒到桃树下,“就是这桃花味,我刚刚问了老板娘……嗯,咳!这井水是一年四季都有股淡淡的桃花味,就是这桃花味把水原来的味道给盖住了。”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桃花又散落了些,再过几天今年的花期就要结束了。 “我周游历练,会在这停驻,就是觉得这边的水泡着毒物似乎比别的地方的水更好喝,以前我都没有深究过,刚刚怜心说起桃花娘娘和井,我突然想,”秦小鹿微微一笑,“这‘桃花娘娘’会不会就在井中呢?” 会让秦小鹿觉得好喝的水,岂不是有毒吗?! 这个院子里人的茶水饭食的水都是这口井里的,呆咩立即联想到了这几日里他与陈符的异状,“难道是因为我们喝了这井里的水,才会有幻觉?” 秦小鹿两手一拍,道,“应该是这样没跑了。” 呆咩不解道,“听闻这院子里闹鬼已久,难道井水里的毒是很久前被人下的?” 秦小鹿道,“哪有能维持那么久的毒,何况这水井下面可是活水呢,有毒也改稀释了,除非有人蛋疼天天来这边下药。所以,我猜测,这井底下很有可能有个不断释放致幻物质的毒石!” 怜心奇道,“毒石?石头也会有毒?” 秦小鹿哼了一声,“能有毒蛇,毒蝎子,毒草,毒花,为什么不能有毒石……唯一可惜的就是毒石不能吃。” 怜心不以为然,干巴巴地道,“小鹿你能不要老是用胃思考吗?” 呆咩把怜心拖到自己身后,示意秦小鹿继续说。 “我问了,嗯,……” “老板娘。”怜心继续嘴贱。 “……她告诉我十年前扬州有过一次小地震,估计就是那时,地脉变动,那块毒石阴差阳错到了井下,从那时这院子就开始‘闹鬼’了。“ 秦小鹿道,“根据我刚刚尝出来的药味,结合古书记载,我估计下面那块毒石应该是能使人发生幻觉,看到自己常常思念的亡人。毒性扩散在井水里,若是多喝几次,就可能会中毒,若是喝个半年,估计人就傻了,天天活在幻觉里。” 怜心插嘴道,“那为什么怜心没有!我也很想念过世的娘亲的!” 秦小鹿不屑道,“因为你脑子太简单。这毒对小孩没用,只有心思复杂的大人才有效。劳心则乱,多思而惘,平时思虑越重,心思越多的人越容易被毒到。” 好吧在场的人都知道第一个看到幻觉的人是陈符,心照不宣。 暗暗叹了口气,没先到这一番风波会如此简单的解决,呆咩道,“那我告诉客栈老板,把水井改建或是封上好了。” “干嘛封上啊,”秦小鹿不满道,“改建啊,一定要改建,把那‘桃花娘娘’捞上来!” 秦小鹿边说着边兴奋地搓着手,好像那石头已经到了他手上,“哎,你们说我把它做什么好?珍宝啊这是!做碗怎么样,或许还能剩点料,做勺子吧!饭勺耳勺都来一套!……哎你们走了?” 呆咩带着怜心往房间走,“没咱俩事了,师乎要回去休息。” “师乎~你很累吗?” “是啊,今天游了泳。” “游泳?!” “一边游泳还一边打架了。” “师乎~!你每次出去玩都不带怜心!” 秦小鹿还在身后叫唤呢,“别走啊!我们一起去找老板娘说说改建的事!” 【下部】 四十 这个季节,江南的芳华已经换了几茬,北国还静静地消磨着冰雪。 东都洛阳的酒是烫过的,喝的时候,光是含着就能一直暖到胃里。 洛风已经喝了不少,现在不止胃暖了,连双颊和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红晕。 “东瀛的事我只知道这些。”风怜目坐在他对面,拦手拉住洛风“洛师兄,少喝点吧。” “见笑了。”洛风说着,仍将壶里的酒都倒入杯中。 风怜目没辙了,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的酒量一般,倒是洛风酒量很好,记得有次大年夜,洛风领着年纪尚幼的静虚弟子们挨个长辈敬过去,回来还喝趴了三个过来闹酒的师兄弟。 他记得可清楚,那夜,他坐在玉虚弟子间,见着洛风袍袖带风地走过,色恭礼敬,韶华正盛,看着就叫人舒服羡慕,端的是纯阳大弟子的卓绝风骨。 现在的洛风没变多少,只是眼中的锐气沉淀了许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1 多,隐隐透着孤寒之色。 桌上的酒壶喝得快,端酒的姑娘也来得勤,每每端了冒着热气的酒壶上来,瞧瞧风怜目,再瞅瞅洛风,各有各的俊,眼儿都不知该放哪了。 “谢谢姑娘,不用再上了。”风怜目摇摇手。 姑娘有些失望地抱着木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洛风一手持着酒杯,瞥了眼风怜目的杯子,“我的杯中酒已经尽了,你怎么不喝。” 风怜目低头,自己杯里是空的。 “我杯子空了。” “我看着有酒呢。” “洛师兄你……” “我没醉。” 洛风望着窗外,街上灯烛已经燃起来了,闪闪烁烁的,晃眼。 风怜目撑头。得,从中午喝到天黑,这次是真醉了。 安顿洛风在客栈里睡了,风怜目戴着斗笠出来走走,散散酒气。 这一下午和洛风说话,虽然大多时间是洛风喝,他在旁边皱眉,但零零碎碎的也喝了不少。风怜目对自己的酒量清楚得很,他酒量有个临界点,临界点之前喝多少都没事,临界点之后,只要多沾一滴,就得醉得人事不知,所以每次喝酒都很注意节制。 今天他正喝到这个临界点上,走在热闹不逊白天的街上,夹杂着糕饼香气的夜风吹拂而来,有些低落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了,醺醺然的,心神愉悦了许多。 街上游人如织,也不知又是什么节庆,洛阳这样讲究又古老的城市,节庆得按天算。风怜目来过洛阳多次,大小街道都走得熟了,还没闹清这些日子的区别。 没人与他同游,他便按照洛阳的习俗,买了盏灯提在手里,没写字。 有盏属于你的灯照着你,走在你前面,人就不会孤单了。 走过一条窄窄的路口,有蹲着放烟花的孩童突然跳起来向后跑,正要撞到风怜目身上,风怜目侧身让了几步。 就是这几步,他这辈子的故事都改写了。 无巧不巧,正有人打马经过,手里也提着盏灯。风怜目这一让,却没料着经过的人,那人的灯盏正碰向他头,掀翻了斗笠。 烛光在灯罩里晃荡,身后的烟火稀疏地绽着红黄的星点,风怜目托着斗笠抬起头,马上的人也正看下来。 火树银花,正是该发生点什么的不夜天。 “是你!”马上穿盔甲之人怔了怔,随即笑开。 风怜目站着没动,他也没法动,这人直接按着他肩跳下马,唯恐他跑掉似的。 “没想到又见着你了,来洛阳玩吗?” 眼前之人面容端正,英气勃发又晓得内敛,一副正人君子样貌,盔甲和枪风怜目都认得,是天策的,但是这人可是从未见过。 天策看着风怜目保持距离的目光,道,“怎么,你忘记我了?”语调温和,倒无责怪之意。 风怜目也不多言,只静静地看他说。 “三年前,也是这般夜里,我与你同游洛阳城。我还送了你一盏花灯,记得么?” 天策说着话,他身后的马打了个响鼻,马头晃了晃,天策微微笑道,“看,安子都比你的记性好。” 三年前他可没来过洛阳,倒是听他弟提过去了洛阳……想着想着,风怜目心中就刮起了阴风。 抬眼再次打量面前的天策,眉眼含情,嘴角带笑,三分勾搭,七分再续前缘的尿性,风怜目的剑在背上的剑鞘里颤了颤,整个人都火光了。 你奶奶的,又是一个…… 前一个就搞得自己半死不活,这哪又冒出来一个天策! 回去非得用剑鞘狠狠抽这小子一顿,这次决不能心软,抽狠了,抽实了,要不他还记不着教训! 内心里去死去死团的惊涛骇浪都起来了,风怜目面上还是平淡无波的样子,望着人的眼神仍是清澈如水,淡然自若的,仿佛万世的俗世红尘都搅不浑,捍不动。 许久,风怜目轻点了下头,下颚微收,整个气质绵软温柔起来,“嗯,我记得。” 话一出口,向来对自己严格要求的风怜目都被自己雷到了,这个演技不过关啊,会不会太软了点? 他终于有点体会他弟每次模仿不到位被他指出时无奈的心情了。 就算再熟悉的人互相模仿起来还是有难度,气质性格差了太多。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天策拍拍他肩,笑道,“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风怜目直视着他,半晌,“若是我说不记得,你会伤心吗?” 天策注视着他眼睛,“会。” 风怜目淡淡一笑,“那我偏要说不记得。” 对不起弟弟!这个肯定oobsp; 天策轻叹了口气,也没有多伤心的样子,扯着风怜目走了几步,在一家花灯摊子上借了笔,在风怜目空白的灯盏上写了三个字:李元朔。 好名字,风怜目盯着灯盏上认真看,过会到僻静处揍你的时候我也会牢记的。 李元朔浑然不知身边披着绵羊皮的人间凶器正盘算着什么血腥事,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一尽地主之谊地对风怜目关怀备至。 “你喝酒了?” “嗯。” “可能再喝?” “抱歉,不敢失态。” “这真遗憾,本想与你喝几杯。” 风怜目坑头走路,他知道自己模仿不像呆咩,反应要不是太冷,就是过犹不及,索性少说话。 “咱们往北边走走,那边热闹。”李元朔微笑道,“有点远,要骑马吗?” 风怜目的心情又阴暗了些,轻声道,“不用。” 李元朔一只手臂自然地环过他肩,十分亲切,“不会挤的,你骑,我牵着。” 脑补下李元朔说的情形……这比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还诡异好么! 风怜目只感觉全身的酒气都有往头顶聚集的趋势,快走几步躲开李元朔的触碰。 “快点走吧。” 他已经快装不下去了快让他用一瞬间的快乐成全李元朔一生的痛苦吧! 四十一 平时风怜目走在街上,回头率就一直居高不下,现在和李元朔走在一起,两人完全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附加效果就是搭讪的姑娘少了。 “这样的灯会洛阳一年有数次,这几年我每次都会来买一盏灯,”李元朔说着,自己笑起来,“与其说是买灯,不如说是隐隐盼着,能再遇上你一会。” 风怜目皱皱眉,过了一会才道,“你是认真的?” “你看呢?” 李元朔看着他薄薄的眼睫,提起手中的灯笼,淡黄色的灯罩上题着诗,风怜目刚刚就注意到了。 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这诗里有他弟弟名字的两个字。 风怜目微抬起头,清浅的目光从李元朔的脸上划过,似有慨叹之意。 看来不往死里揍是不行了。 李元朔越是表现得深情,风怜目越是要将这情思斩得干净。 两人一马在洛阳街巷中穿梭,人多,走没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2 多会,李元朔便把安子打发回家了。 没马的天策还怕他什么?走到后来,反变成了风怜目走在前面走,李元朔跟着。 洛阳的大街小巷风怜目熟得很,哪人少往哪走,哪僻静往哪钻。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出闹市,进了一片小树林,远远还能瞧见灯柱火光,听得见人声喧哗,但空气已经冷了下来。 在黑压压一片参差树影中,风怜目停住脚步,转过身静静立着。 李元朔也停了下来,平白被人领到这杀人放火藏尸地,他仍没有半分惊疑的样子,气定神闲地注视着风怜目举动,嘴角带着万年不变的笑意,正直得恰到好处。 风怜目插了旗,从背上的剑鞘抽出长剑。 “想和我切磋吗?”李元朔温和地说。 黑色的背景中,风怜目白亮的长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剑尖上抬,“请。” “这样的夜晚,不适合打架。” 风怜目也懒得装了,冷冰冰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插旗却不应战的天策。” “没有利益的仗我从不打。”风怜目剑尖锐利的光芒印在李元朔深不见底的眼睛上,即便是这个时候,这双眼睛依然带着莫测的笑意,“既是切磋,加点彩头,如何?” “可以,”不待李元朔说话,风怜目便道,“我若赢了,此后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李元朔挑挑眉,不禁叹道,“原来我被人讨厌了。” “没有。”是被连坐了。 “若我赢了,陪我喝完这袋酒吧。”李元朔将酒袋挂在树上,“嗨,也就剩半袋了。” 这样通情达理的请求和风怜目那冷酷无情的条件形成了鲜明对比,哪边白脸哪边黑脸一望便知。 风怜目瞥了一眼树枝上的酒袋,他知道他现在就算沾半滴都会醉,但是那是输了才会喝的,他怎会输呢? 没有任何动摇,风怜目点头应了。 李元朔握住枪,指腹与掌心蹭过枪身光滑的漆面,“点到为止,请。” 四十二 树林又恢复了安静,惊飞的寒鸦落回原来的枝丫,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打架结束得比风怜目想象得快。 他之前已经暗暗掂过李元朔的斤两,估计打起来得费点功夫,但是没想到结果会出得那么快。 李元朔蹲在他面前,摸摸风怜目汗湿的脸,“你还好吗?” “…………” 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来告诉他这人到底是哪冒出来的!开挂了吧这是! 不是风怜目托大,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揍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一千,这一辈青年才俊中已罕有敌手,怎么今日在这个从未见过的天策手下输得那么彻底! 仿佛感觉到风怜目的疑问,李元朔温和道,“我一直呆在边地,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这几年回洛阳守丧,也几乎没与人动过手,只自己日日练枪,可能有点手生了。“ 无视风怜目黑掉的脸,李元朔还在边上安慰他,“你的武功还是不错的,还有进步空间,不要灰心啊。” “……闭嘴!” 不知道李元朔是自带了什么技能,句句都能说得风怜目肝火越烧越旺。 挥开李元朔的手,风怜目撑着剑站起来,一把扯过酒袋,扯掉塞子,咬牙切齿,“认赌服输!” 咕嘟嘟下去好几口,风怜目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李元朔接住他,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脸上转。 马蹄声由远及近,李元朔轻轻地将风怜目有些凌乱的额发理顺,“见过这样的人么,严以待人,狠以律己,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一匹马悠然走进,正是安子,嘶了一声,亮闪闪的大眼珠子瞅着两人。 “呵,我知道你没走远。” 李元朔将风怜目的剑细细擦了,插入鞘中,又将人抱起来。 “你绕着我转做什么?” 安子绕着两人转着小圈,满地枯叶被他踏得呲嚓作响。 李元朔大笑道,“当然得回家了,躺在这可是会受冻的。” 说着抱着风怜目骑上马,让他向后靠在自己怀中,风怜目半醉半醒,早就说不出话来。 “盔甲有点硌人,你忍忍,”李元朔继续散发着和蔼可亲的气场,嘴唇贴着风怜目耳垂轻声道,“等到家,我给你揉揉。” 四十三 有的人喝醉了会撒泼,有的人喝醉了会乱说话,风怜目喝醉了只自己静静呆着,微偏着头,面色还有点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李元朔把他安顿在床上,转身出去打水。 端着水回来的时候,风怜目自己坐起来了,靠着床柱倚着半边身子,脸颊到眼角都泛着红,不声不响地坐着,既不吵闹,也不乱动,十分听话的样子。 李元朔将布巾浸湿了,像对小孩说话似的解释道,“坐着别动,我给你擦擦脸。” 风怜目乖乖没动,让他擦了脸和脖子。 “喏,伸手。” 风怜目慢吞吞地摸开袖子,抬起两只手,伸到李元朔面前。 李元朔用热布巾细细擦洗了他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摩挲上了湿意。 擦完手风怜目低低说了声“水”,李元朔倒了杯茶给他,见风怜目稳稳端着,并不需要帮忙,便出去换了盆水。 洗脚的时候,风怜目捧着茶杯,头微微向下倾着,眼神直溜溜地落在李元朔身上,说了喝醉之后的第一句话。 “小怜懂事了。” “小怜?”李元朔抬头。 风怜目含着杯沿,眼皮颤了下,“懂事了,会照顾人了。明天给你娶个媳妇。” “…………”李元朔按着水里风怜目饱满的脚背,头一回不知该接那句。 他不动,风怜目脚尖翘了下,催促道,“真是不经夸,快洗,水冷了不舒服。” 李元朔差点笑出声。 见他又动作了,风怜目舒心地叹了口气。 “你要给我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看小怜你的喜好,来,给哥说说。” “我很喜欢你这样的。” “胡闹。”风怜目居然很认真地分析,“哥这样性子的,将来家庭生活肯定不幸福。告诉你,千万别找这样不着家的姑娘!” 不知道酒精到底把风怜目的脑回路搅了几圈,不过若是他清醒时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肯定会想一头撞死吧…… 李元朔好笑地将他脚擦干,让他踩在柔软的毛毯上。 “你喝醉了。” 风怜目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李元朔不禁道,“你为什么不说‘我没醉’?” 风怜目眼含鄙视,“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我没醉’,你以为我会说么。” 这简直是在炫耀智商。 好在李元朔一点没有被刷优越感的不满,耐心地帮他脱掉外套,拆掉道冠,道,“你没有喝醉,那你现在照我说的做,好不好?” 风怜目没动,李元朔当他默许了。 “现在,慢慢躺下去。” 风怜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3 目就往地毯上倒。 “哎,床在你后面。”李元朔及时撑住他,让他慢慢倒回床上。 这个动作好像费了风怜目很大精力似的,躺平了还有些喘,一双眼吧嗒吧嗒地瞅着李元朔,等他下一个指示。 李元朔温柔地道,“很好,现在把被子拉上。” 风怜目照做完毕,又瞅着他。 李元朔帮他掖好被角,俯下`身轻轻说,“可以把眼睛闭上了。” 风怜目安然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他感觉眉心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按住,过了一会才移开。 “睡吧,晚安。”有人对他说。 “晚安。”风怜目喃喃道。 四十四 李元朔的房间让给风怜目睡了,他洗漱完准备去其他厢房休息,又有些不放心,便绕过来看看。 他出去时已经将蜡烛灭了,轻推开门,屋中黑漆漆的。 床帐歪在一边,风怜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两只白皙的脚落在地毯上。 李元朔轻叹,摸黑走到床边,“怎么不睡?” 风怜目有些埋怨,“你动作怎么那么慢?” 说完就把李元朔拉到床上,拍拍他头,按着他躺下。 “…………”李元朔反抗不能,默默躺下了。 风怜目熟练地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看得出这样的动作他做过很多次,然后也在李元朔边上躺下了,盖着一条被子。 “快点睡吧,明儿还有事。”他还抬手在李元朔身上轻轻拍了拍。 “……明儿你有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的事。” “我的事?” “你这孩子,说了明天给你娶媳妇的。” 原来他还记得这茬呢!李元朔哭笑不得,和喝醉的人你还讲什么理。 风怜目温热的身子靠过来,手臂也伸了过来,鼻息磨蹭着李元朔的皮肤。这个抱小孩似的动作对象换成比他还高大的李元朔,就显得暧昧起来。 李元朔睁着眼,心想今晚的月是不是太亮了点。 月光透过窗纸照着屋里的每样器物,照着风怜目轻颤的眼睫毛,照着他淡色的唇瓣,照得李元朔毫无睡意。 一人失眠不如一块失眠 李元朔很不厚道地把风怜目晃醒了。 “我不是小怜,你看看我。” 风怜目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端视良久,低声问道,“那小怜呢?” 李元朔抱住他的腰,将他人移到自己身上趴着,“小怜……不是你吗?” 这回风怜目反应很快,毕竟牵涉到原则问题,他本来头搭在李元朔颈边,这时立即抬起头反驳道,“混,混账!敢这样叫先得打赢我!” 李元朔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背,“我刚刚打赢你了,记不记得?” 风怜目皱眉,看来他对这逆天的事还记忆犹新,连酒精的神力都无法完全抹杀。 “我知道了,我记得……”他的头发在李元朔脸上荡来荡去,眼里放着光,“你是那个连坐的天策,你,你,把我弟弟弄哪去了,快还回来……” 李元朔按着他头就咬住了他的嘴唇。 风怜目被狠狠亲到没法说话,嗯嗯唔唔地撑着手想爬起来,却被李元朔一手按住肩背,一手按住腰。 这是在干什么……风怜目的思维烂成一团浆糊,李元朔居然把舌头挤进他嘴里,和他的舌头打架。 架打得非常激烈,一头雾水的风怜目很快感觉舌根发酸。 他有些恼怒地想反击回去,李元朔唇齿间热乎乎的味道侵略着他的齿缝舌尖,让他下意识地想摆脱。 这回李元朔在他脸上亲了几下,顺势放开他,风怜目一失去压制,立刻动作麻利地爬起来。 李元朔动作比他更麻利,起身捞住风怜目,扯住两只手就按了回去,风怜目脸砸在床上,痛恨一声。 “咬到舌头了?”李元朔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他嘴,被风怜目很利索地咬了一口。 将被子推倒一边,李元朔压在风怜目身上,风怜目几次想起身将身上的家伙掀开,都被不动如山地牢牢按住了。 “别动,让我看看舌头破没破。” “不……不给。” “乖一点,呐,张嘴,让我看看。” 李元朔贴着风怜目的脸跟他说话,风怜目头一扭,偏到另一边了。 这种消极抵抗只能起到欲拒还迎的效果,李元朔捏住他下巴,指腹下的皮肤光滑微凉,吸得人移不开手。 李元朔凑近了吻住他,有些血腥味,看来刚刚真的磕破舌头了,有些心疼地缠住风怜目的舌吸`吮起来,直到将他嘴里的血丝都吃干净才停下来。 这下风怜目本就不好使的脑筋被吸得更不清楚了,唇间呼出的气带着淡淡的酒意,觉得自己的舌尖不仅破了,还肿了起来,被李元朔刻意地咬了几下,热烫得他都不知道该把舌头放哪。 喘着气,风怜目断断续续地怒道,“放开我,起来……你做什么……压着我?” 李元朔的手插进他单衣内,在他胸前摸着,揉拧着他乳尖,听到他意识形态还停留在纯良阶段的问话,吃豆腐的手停了下,有点微末的羞愧。 “我在犯错误。”李元朔诚挚地自我反思。 乳尖被李元朔掐了下,风怜目全身打了个颤,慢半拍道,“什么……错误?” “大概是,”李元朔摸开他头发,在他颈子上吮了好几个印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吧。” “什么东西?”风怜目这个时候还贯彻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学精神。 “羊肉。” “啊……疼,滚开……” “还没烤熟就生吃,总是不大好。” 李元朔扒掉风怜目仅剩的衣物,丢到床下,勾着一抹情`欲的浅笑。 风怜目脑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和羊肉画等号,只是有种动物般的本能,让他十分惧怕下面会发生的事。 “那……那你就不要……吃!” “哦。” 李元朔应着,从后面将风怜目抱起来一些,向下握住了他的欲`望。 可怜风怜目的小兄弟还软趴趴地耷拉着头,被李元朔制住,像玩具似的揉搓套弄起来。 风怜目发出几个尖尖的气音,身子都绷紧了,抖着声控诉,“你不是说……不吃的……” 李元朔收紧手掌,捏住风怜目的命根,捏得风怜目啥脾气都没有了,轻颤着直往李元朔怀里靠。 感叹得埋在风怜目肩颈间深吸了几口,李元朔微笑着道,“人吃羊肉的时候,什么时候听过羊的意见呢?” 李元朔下床找能润滑的物件时,已经快泄了身的风怜目还是百折不挠地爬起了身,想逃跑,无奈之前养的一星半点力气也被李元朔的手段耗得差不多了,等李元朔走回床边,风怜目才奋斗到地毯上,还没出了床的范围。 李元朔拿着做伤药用的滑腻脂膏,无语了下。 “你很想在地毯上睡?” 风怜目费力地想了想,点点头,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4 再也控制不住平衡,不支地歪下半边身子。 失了发簪的黑发落在肤色白净的胸前背后,黑白对比鲜明。李元朔这般居高临下看着他,和平日里高傲犀利的高岭之咩更是形成鲜明对比,他卧在地毯上,撑不住地微垂着脑袋,嘴唇湿漉漉的,看起来真有些楚楚可怜的错觉。 这样都下得了手你还有法律意识有同情心有良心吗! 这样都不下手你不如打回娘胎重练算了! 两者相较李元朔选了后者。 拉开风怜目腿的时候,风怜目低低地嗯了声,茫然无措地盯着李元朔看。 李元朔温柔道,“不舒服你就先睡会。” 风怜目听话地闭上眼睛。 没多久就被疼醒了。 屋里黑灯瞎火的,风怜目瞅见李元朔还坐在他双腿间,没躺下,“你怎么……还不睡啊?” 李元朔的手指在风怜目小穴里抽动着,硬起的分身磨蹭着风怜目的大腿缓和欲望,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我有点热,过会睡。” “当,当然热了……”风怜目皱着眉,只感觉下`身在遭的事无比怪异,话音脱出喉咙都碎掉了,“你……贴我那么……紧,我也……也很热啊!” 李元朔又抹了些药膏在风怜目穴口,三根手指并入送进去。 风怜目挣扎起来,被李元朔捉住半泄不泄的阳`物,又不敢动了。 “乖乖的……宝贝,过会就凉快了……”李元朔嘴里说着不靠谱的话,慢慢将快熬不住的欲望顶了进去。 或许因为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或许因为风怜目练武之人本就更能挨痛,被巨物打桩进去,风怜目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发丝散乱地堆在脸旁,半睁着水光泛滥的眼望着李元朔看。 这回李元朔的反应大多了,慢慢挤进去,风怜目湿热紧致的内里毫无缝隙地裹上来,贴着皮肉吸着,差点让他直接泄在里面。 深吸口气,李元朔额上躺下汗来,握住风怜目的腰撞了起来。 风怜目被撞得身体向前,又被牢牢拉住,动弹不得,也不知是舒服还是不舒服,无法自控地低低呻吟起来。 “李元朔……”他突然喊出了李元朔的名字。 李元朔折开他两条腿压在两边,风怜目的身体非常柔韧,可以不费力地弯折出各种姿势,听见风怜目唤他,李元朔一边往深处冲刺着,一边俯下`身子,和风怜目的胸膛磨蹭着。 “还记着我名字呐……怜目,再叫一声。”李元朔亲了亲他额上的红痕。 可惜他不知道之前风怜目是怀着什么心情记住他灯笼上名字的…… 李元朔身下猛的狠插了几下,引得风怜目的手颤抖着按住他肩,“多叫几声‘元朔’,我先让你泄出来,好不好?” 风怜目乖顺地点点头,喘息着抱进李元朔汗湿的脖颈,“元朔……元朔,啊……!” 李元朔信守承诺地让他先射了出来,但是风怜目还没来得及从快感中放松,就被下`身一下下的冲撞操弄得魂都快飞了。 “抱歉,今晚可能要累你久点……”李元朔箍紧了风怜目的身子,大开大合地运动起来。 风怜目就算有意见也没力气提了。 今晚他不止输了架,还输了人,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输掉更重要的东西。 四十五 风怜目原地复活的时候,红条蓝条都是从1开始回复的。 动作迟缓地撩开床帐,只见满屋大亮,外面日头已经大亮。 风怜目眯着眼对着刺破空气的光线,半晌没有动作,直到感觉眼睛灼痛。 手背按住眼部,风怜目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筛过,刮成一条条又被揉起来重组,以至于没一块肌肉骨骼还在原来的地方。 昨夜的事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端的是历历在目,丝丝分明,记忆清晰得让风怜目的牙关颤了好一会,最后狠狠咬紧。 戒酒,一定得戒。 还有那个李元朔………… 一想到这个名字,风怜目的胸膛中便是一阵翻涌。 房中只余风怜目一人,屋角有备好的水。他撑着口气走到屋角梳洗,身上并无甚不洁之处。他现在记的清楚,那家伙折腾之后,还像给小孩洗澡似的给他上上下下擦洗过了。 风怜目对着水束起道冠,水倒映出他的脸。 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怎么看都不对劲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心境变了。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风怜目都是风怜目。 剑摆在桌上,他握住剑鞘拿起来,剑刃跳出了半寸,锋利如初。 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块鎏金虎镇压在一本小册上。 册面上没有名示,却题了一首小诗: 鬼气苍黄棘叶红,昔时人血此时风。 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风怜目盯着封面看了半晌,手指捏着第一页翻开,扫视一眼,脸色变了变。 一把拿到手里唰唰翻过去,这下风怜目不止脸色不对,连嘴角都抽搐了。 册子摔到桌上,摊在一页,上面的字写得端正大气,收放有度,极为漂亮,所谓见字如见人,能写出这一手好字的人也绝非凡俗人物。 且看这一笔一划都写了啥: 某年 ……………… 四月十二 现于龙门 四月廿五 杀大漠马寇七人 伤十三人 无事 五月廿九 于月华将满时返纯阳宫 携酒一坛 七月初三 现于长安 买白马十七匹 七月十六 现于枫华谷 会长渊道人 八月廿三 关中刀鬼亡 疑为其所杀 无事 ……………… 这一行行别人看了可能还一头雾水,风怜目却再熟悉不过,回想当时年月,这记录的不就是他近几年的行踪! 虽然册上所记录的并未事事俱到,尚有许多遗漏之处,但也够风怜目心惊了。 我去!这李元朔……到底搞什么鬼! “你起来了。” 李元朔端着吃食进来,看见他站在桌边,似乎对风怜目浑身警戒气息毫无察觉,这窥探狂(疑似)笑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人,”风怜目站的离李元朔远远的,阴沉道,“为什么要打探我的行踪?” 李元朔看看桌上册子,露出微妙的失望表情,“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昨晚为什么要上了你。” 风怜目眼角危险地吊起,“把那个字收回去!” 李元朔走进几步,“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昨晚为什么要——”他停顿了好一会,视线从风怜目的靴子向上扫到他额头,接上剩下的句子,“——了你。” “…………”风怜目有生第一次体会到欲揍人而心有余悸的感觉! 李元朔神色坦然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欠扁到逆天。 努力拉住理智,风怜目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5 “天策府也对我纯阳的暗线网有兴趣么?” 李元朔轻叹,循着他的语调道,“不是,是我对掌管暗线的人有兴趣。” “昨晚,”风怜目咬牙道,“也在你兴趣之内吗?” 李元朔点点头,八字总结,“销魂蚀骨,虽死无憾。” 坑爹就坑在风怜目就算有一万分的冲动要杀了他,却半点打过他的可能都没有! 风怜目怒视着李元朔,只觉一阵阵气血翻涌,陡然喉头一热,一口血喷了出来。 玩过头了……李元朔比气得眼前发黑的风怜目动作还快,眨眼间就点住风怜目几处穴道,手掌按在穴道上按摩,为他平静心神。 风怜目被李元朔制住,昨晚折腾得还没恢复的身子根本没什么力气反抗,开口带出满满的血腥味,“……滚!” “你就算把自己气死,能有什么好处?宁心静气,我与你说把事说清楚。” “你天策府——” 李元朔扣住他脑后,无奈道,“咱这个是私事,你能别用公事的逻辑考虑吗?” “我与你这家伙有什么私事好说!”站得那么近,李元朔盔甲的冷硬和其人的热度笼罩着他,弄得风怜目身体忆起昨夜肌肤相亲,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那你听我说。” 李元朔强硬地把风怜目压在墙上,风怜目唇上还沾着血,让他有点想亲一亲,但又怕真把风怜目给气死了,只好改成用手指擦过,抹去残血。 “私事就是,”李元朔瞥了眼那本居心叵测的小册子,“就是我在追求你。” 哈?风怜目瞪大了眼。 “我追了你七年了。”李元朔慢慢地说完,还感叹地补上一句,“如果生个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我不喜欢听笑话,你也没必要编些莫名其妙的话骗我。” 李元朔认真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得到你,这算是笑话吗?” 风怜目冷笑,缓缓说道,“你说你追我七年,我怎么不知道?” 李元朔的眼神直直地钉入风怜目的眼睛,“恋慕你的人那么多,你知道的有几个?你行踪不定,我在边关费劲功夫得到的消息也是延迟了一两个月的,我托人送与你的东西你何曾收到过?我送到纯阳宫的东西,你何曾有过回音?若不是我这样逼迫你,你会看到我吗?” 风怜目头一次看到李元朔露出如此凶狠的气势,惊了惊,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李元朔看着他的目光又柔和起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风怜目被他的话吓住,竟没有拨开他的手。 “没事,没事……咱们来说说七年前的我遇见你的事,你多半是不记得了。” “…………”风怜目紧紧抿住嘴唇,齿间皆是腥甜。 ……对了他刚刚提到有送东西到纯阳,别的不论,这个是万万到不了他手上的。他早就与一帮同门说过那些“江湖好友”送的衣饰酒品,名剑宝马,他也用不了那么多,都是随便同门们内部消化的,估计不是被他弟压了箱底,就是被那帮师兄弟瓜分了。 四十六 七年前的事经李元朔慢慢说起,风怜目多少还留有印象。 说到底就是场一见难忘的狗血剧。 那年风怜目追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湖大盗到了边关夏州,又闻那恶盗有通敌卖国之嫌,更是不敢放松,连夜策马,追到城关时正是午夜时分,城门已闭,此时出关,国法当诛。 风怜目得悉情况,与城门守卫道:时间紧急,不及上报,待斩得贼首风怜目必会来领罪! 说完施展梯云纵,几个借力,跃过城墙,在守城卫兵惊诧不已的目光中化作一点白影,愈奔愈远。 三日后,风怜目斩杀贼首而回,竟真的依言来领罪了。 夏州主将乃是一年轻天策将领,此时正在城墙上巡视,听了前因后果,便微笑道: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国法当前,不罚也说不过去。听闻纯阳梯云纵玄妙绝伦,便罚那位道长重演下当日跃过城墙之况。 处罚传到风怜目那,他已知是主将有意放水,抬头看向城墙之上,数名天策将士站着,烈阳之下也看不清哪位是主将。 脚下生风,白色的身影猛的拔高,空中一个借力又飞高几许,有如一只优美的白色大鸟飞过城墙之上。 李元朔便看着那人飞掠过自己身边,翩然若仙,骤然若风。 即使今日,李元朔依然能清晰地忆起,那人瞬间划过时每一寸鲜明动人的眉目,还有那悍然高洁的锐气。 仿佛只是一瞬间,风怜目已经袍袖翩飞地落地,转身向着城墙一拱手,似乎还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意,大步离去。 至此,刻骨难忘。 风怜目喉咙里粘腻着血腥,说出的话音都有点变调,“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待人千般心思,万般挂怀,七年寒暑光阴,人就非要回应你吗? “昨夜之事,我有醉酒之责,你的行为也算不得光明磊落。” “你说的没错。”李元朔抬起双手,放开他,面不改色道,“我道歉,我以身相许赔给你,如何?” 风怜目差点又是一口血! 与李元朔拉开距离,风怜目抱着剑紧皱眉头,一时竟不知该拿李元朔怎么办。 他是打不过李元朔,但是置人于死地的方法很多,这方面风怜目也算半个行家,可是真要杀了此人?因为此人强占了他身子? 风怜目行走江湖向来恩怨是非分明,罪不至死时绝不下杀手。李元朔这回犯的事到了要下杀手的地步吗?若是遭殃的是个姑娘,风怜目剑下还有的理由,但是换成自己,这诡异事…………怎么想想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李元朔看他烦恼苦思,也不打扰,甚至坐了下来看,怎么看都不够的样子。 突然心思兜到一事上,风怜目出声,“李元朔。” 李元朔点头,“在,你说。” 风怜目目光发寒,逼问道,“你是如何与我弟认识的?你做了什么?” “果然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看来你很保护他,我收集你的资料多年,都没得知你有个弟弟。”瞧着风怜目露出的杀气,李元朔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漫不经心道,“三年前偶尔遇见,便结识了下。” “偶尔遇见?” “你不信?或许这是老天安排,就如昨晚让我偶尔遇见你一样。”李元朔观察着目怜心表情变化,笑得暧昧,“你弟弟与你长得真像,也没什么防人之心,让人想疼惜,差点就忍不住……吃掉了。” “你!”风怜目怒火腾的就上来了。 李元朔慢慢扯开一个微妙的笑意,“开个玩笑。” “你若有何轻举妄动,我不会放过你!” “吃醋了?” “…………”你母亲的! 李元朔陡然走到风怜目面前,在他唇上吻了下,舔去血迹。 “安心,还是你这个比较对我胃口。” 风怜目直到嘴唇上有了湿意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6 猛然惊醒,他怎么又让这混账靠近了? 这个李元朔真不知道是什么门道,一举一动都让他招架不过来,还是……还是中邪的是他? 头疼欲裂,有李元朔在的地方风怜目是一时半刻也不想呆了。 风怜目走出房间,昨晚他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印象,也不清楚这宅子构造,只向着南走,遇到墙就跃过去。 他知道李元朔跟在他后面,更觉心烦意乱。 终于走到宅子正门,院子场地上正有五六个年轻的天策小伙在操练,估计是李元朔的副将亲兵之类,远远瞧见两人过来,更卖力地耍枪射箭,目不斜视,口出呼喝之声不绝,跟没察觉到两人经过一般。 风怜目与李元朔一前一后出去了,那五六个年轻天策连忙扔了手里物件,连蹦带跳,抢到墙头边趴了一排,七嘴八舌地小声嘀咕起来。 “看看看,听下人说昨晚老大抱了一道长回来,就是这位吧?”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我看就是‘那位’没跑了!你看老大追着人家笑不露齿的劲,那笑笑的,比往日里还瘆人!”说着还打了个寒颤 “尼玛你这话叫老大听到,非罚你去挖矿!” “挖矿也拉着你小子!上次谁诋毁老大面善心黑,‘笑’字粘脸上撕不下来来着?你丫也活不耐烦了吧!” “哎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位道长不大待见老大啊。” “不管发生了什么,多半错在老大。” “你咋又知道了?” 青年嘿嘿一笑,“咱老大啥都会,啥都不输人,就是这谈恋爱——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事也用打仗那套,又不是城池打下来就是你的了,不糟事才怪呢!” “哎!过去了,往那边移移!” 四十七 风怜目想要甩开后面的李元朔,本来还强作镇静的步伐快了起来,这时正走到隔壁大宅门口,门中正走出几名女子,风怜目猝不及防,连刹住脚步。 就这一顿,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的李元朔已经握住了他胳膊。 “慢些走,你身下还不舒服吧?” 风怜目头昏脑胀,恨恨道,“关你何事!” 李元朔手上不松,正要答话,见到因为他们而停住脚步的几名女子,为首作小姐打扮的姑娘容姿殊丽,明眸皓齿,盈盈秋水淡含愁,正怔怔地瞧着他们。 她瞧着二人的目光复杂忧愁,风怜目不禁怪异。 许久,李元朔招呼道,“方小姐,久见了。” 方茜儿颔首施礼,面有凄色,“元朔将军也久见了。” 李元朔淡笑道,“听闻你将出嫁了,是在五日后吧?到时李某必然到场祝贺。” 方茜儿垂着头低声道,“承将军的情,只是茜儿夫家那样身份,怕是会惹着元朔将军不喜。” 李元朔道,“一事归一事,你我家里多年相邻而居,情谊不比寻常,喜酒还是要喝的。” 这时,一个男人阴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李将军说的好,一事归一事。到时袁某大婚,李将军可千万要来喝这杯喜酒。” 两骑渐渐走近,却是两名一身黑金盔甲的神策将军,身后还跟着十数名神策兵士。 说话之人与李元朔差不多年纪,姓袁,名师道,他面容也算端正英俊,只是散发着莫名的阴冷之气,眼角有些神经质地挑起,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袁将军。”李元朔不冷不热地道,他与袁师道也算老相识了。 袁师道旁边的神策将军李元朔不认识,风怜目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俊美冷厉的年轻人,不正是陈符! 趴在墙头远远观望的几个天策都消了音,各自暗搓搓地想:卧槽!这热闹,不会打起来吧! 有李元朔在,怎么打得起来?曾同僚多年,没有人比袁师道更清楚此点了。 何况他此次来这,本就不是来找事的,方茜儿过门前要到庙里祈福,论习俗他是要陪着的,没想来一来就看到李元朔。 李元朔不识陈符,道,“这位是?” 袁师道道,“陈符将军,后起之秀,近年上头的红人。” “谬赞。”陈符冷淡地收拢马缰,也不看李元朔,“同路到此,陈某就先回营了。” “请。” 一队神策跟随陈符骑马离开,个个趾高气扬,经过李元朔与风怜目身边时,头都没有偏一下,视若无睹。墙头上几个年轻天策差点蹦出来揍人。 李元朔神色如常,不为所动。 方家马车出来,丫鬟们要扶小姐上车,袁师道却在马上道,“急什么,李将军还在此,太没规矩了!” 方茜儿一吓,刚踏上马车的脚也滑了下来,被身后丫鬟们扶着,站立不安。 眼前这袁将军显然对未来妻子无甚感情,风怜目见那怯怯懦懦的女子被袁师道呼喝得不敢乱动,毫无怜惜之意,不由对神策将军更为厌恶。 袁师道察觉到风怜目的视线,见他被李元朔半挡在身后,挑眉打量着,“这位道长是纯阳宫的么?眼生的很啊。” “李某的一位朋友。”李元朔睁着眼睛说瞎话。 谁与你是朋友!风怜目冷笑,甩开李元朔便走。 李元朔对袁师道和方茜儿匆匆道,“失礼。”便追着风怜目走了。 袁师道没料着李元朔这样说走就走,全让不把他放在眼里,脸色更阴沉了些,见方茜儿还呆呆站着,便将火撒到了她身上,“傻站着作甚,赶快进车里去,还嫌不够丢人?” 方茜儿动辄得咎,眼眶一热,泪差点落出来,急忙掩面上了车。 那边年轻天策见热闹散了,从墙上跳下来。 “这袁师道还真是阴魂不散,离了夏州还要跟老大斗,看他恨的咬牙切齿的样。” “我看他对老大才是真爱啊,妥妥的。” “你奶奶的!不指望你这狗嘴里吐出象牙,能吐点人话吗!” 四十八 走了一会,风怜目忍不住拔出剑,指着李元朔,“不要再跟着我了!” 李元朔不在意抵在颈下的剑,道,“我还没得到你的答复。” “什么答复?” “我说过喜欢你,你——” “我不会喜欢你的,”风怜目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李元朔不以为然,道“这话未免说得太绝对。” 风怜目不会告诉他身中蛊毒,动情则死的事,若说了,谁知道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会不会以为他是因为惧怕蛊毒才不对他动情的。 李元朔啊李元朔,昨夜之事只是意外。这世道,怎能事事都让你如意呢? 想到此,风怜目心中竟涌起一阵快意。 良久,风怜目收回剑,他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如往常一样无喜无悲,目光清澈,声调平稳无波。 “我不杀你,你也莫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切实际……?”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风怜目转身,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7 向着远处的淡霭烟树,长山寒天行去。 李元朔注视着他背影,轻声道,“……我不为难你。” 风怜目愈行愈远,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过些日子李元朔就要回夏州了,他不能轻离驻地,若是风怜目不愿见他,两人从此以后,就真没什么见面的可能了。 风怜目这次真的走远了,李元朔不追,那白衣翩飞的身影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李元朔喜欢那只飞过城墙的白色大鸟好久了。 可是他飞得那样快,那样急,从无余暇看一眼地上的人。 他的羽毛在众人倾慕的目光中闪耀着骄傲的白光,骄傲得好像从不知如何低下头颅。 李元朔想摸摸他,想亲近他。 两人隔的距离却远得如天和地。 李元朔知道,要想达成他的愿望,只有把那只漂亮的白色大鸟用箭狠狠射落,捆住他的翅膀,栓在怀里,让他再没有飞翔的力气。 然后才有机会伸出手,靠一靠,摸一摸。 话是如此,李元朔苦笑,怎么舍得呢? 他爱的终究是那个可以飞得高高的风怜目啊。 四十九 风怜目回到客栈时,洛风已经离开了。 他进了自己房间,向店家吩咐了热水,坐着发了会呆,直到热水送上来。 好好洗个干净,忘个干净就是了。 解衣时,在衣裳内袋里发现一物,倒出来一看,是块小小的玉佩,雕着两只狮子,一大一小,取太师少师的祥意。 玉佩背面有两个小字:元朔。 不知这玩意是李元朔什么时候塞到他衣裳里的,贴在风怜目身上,此时已经被温得热了。 偏要做这许多无用事……风怜目不禁暗叹。 唤了小二,给了点银钱,让他送回李元朔府上。 这样便真的再无瓜葛了。 风怜目洗完澡,身上倦怠,便上床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正是风尘仆仆的呆咩。 呆咩办完扬州的事就赶来和风怜目会合了,他知道扬州那事他哥怕是还没消火,这次是自觉自愿来认罚的。 风怜目听着是他脚步,睁睁眼便又睡了,倒是把呆咩吓了一跳。 他还头一次见他哥白日里睡觉!莫不是病了? 连忙靠过去摸了摸风怜目额头,风怜目迷糊间察觉他举动,好气又好笑,就随着他。 风怜目额头凉凉的,不像生病的样子。 呆咩也不敢打扰了哥哥睡眠,便扒着他床头,打量他脸色。 风怜目的脸色似乎比平日里苍白,不知是不是精神疲倦少了血色,衬着额上的红痕颜色格外妖异,鲜红鲜红的,仿佛有血要破出。 五十 风怜目一觉沉眠,醒时已是黄昏,他也没料到竟睡了一天。 他的衣裳叠放在床边,衣角的流苏理得垂顺,配饰发冠从小到大放在衣上,一看就是出自他弟的手。 风怜目穿戴好出去找了一圈,呆咩正蹲在河边洗衣服,袖子一直撸到肩上,盆里是他哥的衣服。 “…………” “啊!哥你醒了!” 风怜目踢了呆咩一脚。 呆咩被踢得十分委屈,这又是怎么了? “好歹注意下形象!”你这一身南皇套是让你傻乎乎蹲外面洗衣服的吗! “什么形象……”一时没理解。 风怜目退而求其次,“下次再出来洗衣服,把头上红印去掉。” 呆咩对着荡漾的河水怅然了半天,默默道,“哥,你直接说注意下‘你’的形象不就成了。” 风怜目拂袖,转身,袍袖带风,一身帅气的道袍被他演绎得更加帅遍八方无法直视。 呆咩幽幽地注视着他哥回去,转回身继续洗衣服,头忧怨地埋得更低了些,手上熟练地漂洗衣物,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家深受公婆压迫的小媳妇。 没多会,身后又走近一人。 呆咩怕再被踢,头垂得望天高快戳到水面了,这样看不见红痕了吧,这样不损(他哥的)形象了吧…… 身后人站半天,终于忍不住拍拍他肩。 呆咩转头。 呆咩吓了一跳。 陈符一脸好笑,正站在他身后。 呆咩突然意识到袖子还卷到肩上,手上湿淋淋的,连忙把袖子拉下来。 纠结半天,冒出一句,“你怎么认得是我?” 陈符道,“你哥会穿着一身南皇傻乎乎地蹲在河边洗衣服么。” 呆咩:“…………” 陈符微微移开视线,看着呆咩身后一点,用公事的口气道,“我是来找你哥的。” 呆咩心里盘算着他的意图,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 陈符道,“早上正巧看见你哥。既然知道人在洛阳,于我来说就不难找到。” 呆咩垂头擦着手上的水,也不去看陈符的脸。 两人说话间这般互相当对方不存在,显得颇为刻意。 “有事?” “算是有事。” “我带你进去见他。” “不用,我得尽快走。既然见到你,我就和你说,你转述给他。” “可以。” “让你哥和李元朔说声:袁师道近日要算计他,让他多加小心。具体如何我不甚清楚,只听到点话锋。记着不要透露我身份。” “这我晓得。” 这行呆咩已经通了门道,陈符身份极秘,知情人自然越少越是安全,随后,“李元朔”这名字在他头脑里转了一圈,听着有点耳熟,是谁来着……诶李元朔? 李元朔不就是当年遇见的那个演技很好的天策?怎么,哥与他认识? 陈符也不知李元朔与风怜目究竟是何关系。袁师道要对付李元朔,有从神策寻求扶持,陈符也是关系者,被上层暗示了给袁师道助力,是以听了些风声。 袁师道要对付李元朔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手段,有没有严重到要陈符这样等级的暗线专门出手,向来小心谨慎的陈符还在衡量。 李元朔虽然一直戍守边地,但是当初陈符还在天策时,就有听闻他的声名,即使在人才辈出的天策府中,李元朔其人也算得出类拔萃。要眼睁睁看同僚有危险,陈符自然无法无动于衷。 好巧今日见到风怜目和李元朔一道,思量一二,便来通口气。 未想又一次遇见呆咩…… 话已说完,陈符道,“我走了。” “嗯。”呆咩点点头,转回身摸起袖子,继续洗起衣服来。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呆咩埋着头,很认真地洗着衣服。 水上飘过两只残破的河灯,烛心早已烧完了,灯纸也被打湿了些,浮在水上,像两朵干枯的玉兰花。 呆咩注视着它们晃悠悠从眼前飘过。 这两只河灯不知道被放了多久,遭遇了什么,又脏又破,已经想象不出它们被点燃时的美妙可爱。 在这不得自由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8 河水上,它们随着浊流旋转,漂动,远远分开,又不时被水波拍打到一块。 逝者不绝,两只河灯磕磕碰碰着,顺着水流漂远了。 五十一 呆咩回来,风怜目叫好了饭菜,兄弟俩便坐在一块儿吃晚饭。 风怜目道,“丫头呢?” 呆咩道,“在扬州认识了个万花的朋友,怜心非要跟着他玩,迟几日过来。” 风怜目将呆咩喜欢的菜夹到他碗里,“你也管管她,小姑娘家家,天天都玩野了。” 呆咩扒着饭,嚼尽了嘴里的才道,“哥,她现在每日随着我在江湖上跑,我就算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也不可能啊。她年纪还小,爱玩也是正常,过几年就好了。” 风怜目皱眉,半晌冒出句,“以后可别嫁不出去了。” 呆咩放下碗,噗嗤一笑,“等以后真找到人家,哥你可别舍不得。” 风怜目瞪他一眼,给呆咩的空碗里盛上汤。 两人吃完饭,呆咩忽然感叹道,“若是十年前,我可真想不到。” “什么?” “有朝一日我们兄弟两人的主要话题之一是小孩的教育问题。” “…………” 风怜目笑了笑,没答话。 若是他弟弟找到中意的姑娘成亲,生了个孩子,他这个做大伯的和弟弟说说侄子侄女,该有多好。 这话他以前还会提,现在却几乎不说了,他知道他弟这性子,强求不得。 如今他弟也已经踏进这个浑水里,能求个平安,足已,还哪能奢求那么多呢! 呆咩看风怜目脸色恢复了许多,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也放下了心。 他哥现在心情不错,赶快说了吧。 “哥,我刚刚在河边遇见一人。” “谁啊?” 呆咩小心翼翼地吐出两个字,“陈符。” 风怜目的目光瞬间险恶起来,提高了声调,“你——” 你小子可是发过誓的!再与那家伙有纠葛你哥我就要倒霉! 呆咩连忙截断他哥话头,解释道,“不是我要见他,他也不是来见我的!偶然!完全是偶然!不算数!” “洛阳那么大,怎么偏偏你俩就遇上了?!” 这句气话刚说出口,风怜目就想到昨晚巧遇李元朔的事,洛阳这么大,怎么他就偏偏和李元朔遇上了?两件恼火事一叠加,风怜目差点气得扇自己一巴掌。 “哥你消消火。”呆咩往后退了退,“他是来找你说事的。” 呆咩将陈符的话原封不动说给风怜目听,风怜目考虑的时候,呆咩问道,“哥,你和李元朔认识啊?” 风怜目很想说不认识,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呆咩等他决定。 风怜目开口,“你去查查李元朔的背景,看看他和袁师道有什么纠葛。” 呆咩一愣,“你们不是朋友吗?” 风怜目道,“我何时说我们是朋友了,你又脑补。” “哎,不是朋友是……?” “走路认识的,不熟。” 熟称:路人。虽然这个路人已经蹦极式发展,昨夜破防直接扒掉内衣了。 “这么巧!我也是走路认识他的!” “…………下次再结识这种头上长须须的,必须先跟我报备,经过我比准。” 怎么突然说这个,呆咩小心道,“哥,你在说笑话?” “干活去。”风怜目把他弟撵出去了。 五十二 李元朔和袁师道的恩怨十分好查也十分简单:早先,夏州原有天策,神策两只军队驻守,两边领头的就是李元朔和袁师道。两家素来不和,守着一个地方,难免摩擦不满,互相比较。 但是时间久了,事态慢慢就发生了变化。李元朔事事都比袁师道高出一筹,几番明争暗斗袁师道都没赢过半分,上头交待的事多落到了李元朔手上。发展到最后,李元朔竟将神策军生生挤出了夏州。 李元朔三年守丧期间,袁师道因为熟悉夏州事务,被专门调去代领其职,前不久被招回来,显然是为了李元朔重归。 袁师道之能不如李元朔。此番安排简直将此话昭告天下。 第一次被挤出夏州,已是切骨之恨,这次更是奇耻大辱,袁师道怎么吞得下去?将李元朔剥皮抽筋都不足以消恨! 两人明里暗里已经斗了多年,这会李元朔将回夏州,袁师道会不会搞出什么事? 风怜目知道,陈符此人行事,没有必要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你去李元朔那跑一趟,知道他宅子在哪么?” “查到了。” “早去早回,”风怜目若有所思地说完,续道,“最好别照面了。” 呆咩站在门口,往回走了几步,瞅着风怜目半天没动,“哥,我发现件事。” 风怜目坐在桌边写东西,没抬头。 呆咩神情有些犹豫,慢慢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风怜目动作停了下来,微微侧了头,“我也发现件事。” “啊?” 风怜目将笔往砚台上一搁,淡定无比道,“我发现我身上这毒蛊,确实可以行房事,只要不动情就行了。” 如果呆咩嘴里有口茶,现在一定全部贡献到他哥身上!……然后被他哥扫地出门。 风怜目还一副科学分析的语气,“我原来也有猜测,毒蛊是否能将情欲之事与情爱之心区分,现在看来,毒蛊的引发条件确实与房中之事无关。” 风怜目的话过了呆咩的耳,啥都被消音了!就剩头上飘的“房事房事房事房事房事房事……”,正围着他的发冠作无规则公转运动。 叫了那么多年哥,他突然又对风怜目有了新的认识! 风怜目想这孩子脸色好怪啊,“你怎么了?” 呆咩困难地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道,“大、大概是有、有点……兴奋。” “你年纪也不小了。”哥以为这种成人话题已经可以和你说了。 “哥,你、你咋会做这事呢……” “酒后乱性。”加上被半强迫。 “不对啊,你喝醉之后都很安静,顶多是见谁都当是我。” 风怜目脸上又不好看了,“从今之后,我滴酒不沾。” 看他哥样子,正是情绪翻涌的风口浪尖上,之前的平静都是表面现象。 “那……”呆咩纠结着问着最核心的问题,“那姑娘呢?” 风怜目刚想什么姑娘,立刻明白呆咩的思路了,不得不说,呆咩的思路此时绝对是正常人的思路。 “我跟他不熟。”风怜目模糊道。 不熟就能做这事,呆咩痛苦地刷新着对他哥的概念,是他太连清还是大人的世界他还懂得太少以至于少见多怪其实这种事和上饭馆吃完大肉面一样稀松平常blabla…… 抱着最后点希望,“是勾栏女子么?” “不是。” “是良家女子啊……” 瞧呆咩那样,比风怜目这个当事人(受害人)还痛苦万状呢,风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39 怜目也不忍心他弟这么挠墙下去。 “你莫多想,他不在意的。” “这、这种事怎么会不在意,毕竟是姑娘家,洛阳民风也没那么开放吧哥……” 风怜目面不改色道,“这事他做多了,他就是这么开放的人。”不遗余力地妖魔化某人。 “啊?!”呆咩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哥,哥你……你也不在乎这事?” 要是不慎有孕了可怎么办口牙!他岂不是要做叔叔了他还没有准备好!看来这位性格超凡脱俗的姑娘是不会管了,他哥也超级不靠谱的样子!一个怜心他都管不过来了要是有两个,以后他出任务是不是要牵一个背一个?哎那以后剑要往哪放,挂腰上会把腰带拽下来的……! 风怜目哪知道呆咩这逻辑已经一泻千里一去不回了,依然是不食烟火地轻摇下手,云淡风轻地道,“我已经决意全部忘掉了。” “那这事,哥就当它不存在?” 风怜目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这事本来就不该发生。我会忘掉,你也将这事忘掉吧。” 呆咩傻傻地立了半天,表情瞬息万变好看得很,最后停在一个好像快哭掉的表情,猛的推开风怜目,推开窗跳了出去。 “哥你这个笨蛋!” 就算你们都不管孩子我也会管的! 风怜目向窗外一望,呆咩的身影已经飞出老远了,脚下踩得很重,望过去屋顶上瓦片碎了一路。 这孩子又闹腾什么…… 五十三 天已经黑了,呆咩一下奔出好几里地,快出了洛阳城才吸吸鼻子平定了心情。 回去再和哥问问那位姑娘的情况吧,这种事总不能随便了,虽然尴尬,但他还是要去见下。 现在正好出来了,去李元朔那将事办了吧,呆咩从不耽误正事。 没费多少工夫,就摸到了李元朔的宅子,贸然出现也是不妥,呆咩想留个纸条,起到警示作用即可。 循着宅子规制,呆咩找到主卧,内里黑漆漆的没人,便闪身进去了。 摸到桌边,隐约瞧见笔墨,却没有现成的纸,手边有本小册,呆咩便想从上面斯张纸下来。 刚翻倒小册后面空白处,突然门上轻响,有人来了。这人脚步极轻,竟连呆咩都没能察觉。 那人举着灯进来了。 李元朔:“…………” 呆咩:“…………” 李元朔打量着他,轻声道,“你……” 被发现了就没办法了,呆咩叹了口气,表态,“别怕,我不是坏人。” “…………”别说这看上去就很软萌的小羊不是坏人,就算他是坏人,李元朔也打不下手,“你是弟弟么?” “弟弟?” “风怜目的弟弟,”李元朔微笑道,“当年遇到的时候你没告诉我名字,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 呆咩头上的红痕还在,不禁好奇道,“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不是我哥?” “如果是你哥,你开口那句就该我讲了。” 这句话内涵相当丰富,呆咩还在消化,李元朔已经心平气和地走到他身旁,将灯放在桌上。 “这几年,你好吗?看起来,你经历了很多。”李元朔温柔地看着呆咩,“不过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马马虎虎吧。”呆咩望天。 李元朔请呆咩坐,呆咩说我说完就走,说着将袁师道的事说了遍,隐去了消息来源。 李元朔与袁师道这人斗了多年,听闻此事倒也不惊讶,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搞出什么。看来回夏州前,都要小心以待了。 呆咩正要告辞,眼一瞥瞧见刚刚差点遭他手贱的小册,封面上的诗印入眼帘。 这字里行间的眼熟感是怎么回事…… “弟弟你怎么了?” “……为什么叫我弟弟……” “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名字……自从给丫头取名叫怜心后,呆咩一直企图将那个名字从自己头上抹掉,而且成效明显,谁让他现在多在cos他哥,被喊“风怜目”都喊习惯了。 “随便你了。”呆咩放弃地说。 李元朔心中一乐,差点脱口调戏让他叫声“哥夫”听听了。 “咳,那什么你这诗……当初你我结识之前,你就认识我哥吗?” 看样子呆咩还没看到册子里面啥内容呢,李元朔正色道,“是。” “我哥好像不大喜欢你,”想想他哥那脾气,再对比眼前温良恭俭让的五好青年,呆咩不禁安慰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就那样性格,其实他对朋友一向是面冷心热的。” 李元朔点点头,却道,“我算不上他朋友。我也不想做他朋友。” 这话说得呆咩一头雾水,李元朔忽然话锋一转,“你哥可有让你带一块玉佩来?” “没有。” 是吗,他留着了?不,怕不是直接丢掉了吧,李元朔苦笑。 “我送你出去吧,下次来不要翻墙了。” 五十四 此后数日,李元朔府里已先行打点起东西,向夏州运了,整日里在府里闹腾的几个年轻天策早两日就先行启程,赶赴驻地。 如今府中除了三五杂役,只余李元朔一人。 风怜目兄弟俩在洛阳处理事务,再没与李元朔、陈符见过,倒也风平浪静。 这些年风怜目带着呆咩将他手里的暗线关系过了一遍,呆咩通透,上手很快,风怜目便斟酌着多交他些事历练,天天指派呆咩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呆咩照样回来得很晚,风怜目还未就寝,呆咩风一般进了房间,脸色非常难看。 “哥,”呆咩声音有点沉,喘着气道,“李元朔出事了。” 风怜目正披着外裳靠在床头看书,骤然听到呆咩的话,感觉额上一跳,绽开一阵怪异的疼痛。 疼痛一瞬即逝,短得风怜目自己都没注意,他的心思完全被这话引去了注意,坐起了身,“怎么?说清楚。” “昨夜他隔壁府里的小姐让人奸污后杀了,今早才发现。”呆咩难受地说着,因为当年筱筱的事,他和他哥都对这种龌龊事十分厌恶痛恨,光是听闻就能勾起心底的阴霾。 “那位遭难的小姐是袁师道未过门的媳妇,这事已经闹大,听说大理寺的人已经将李元朔带走了。” 风怜目冷冷道,“如此说来,这罪是李元朔犯的?” 呆咩急道,“这不可能!” 不止呆咩,风怜目自己也不信,沉声道,“为何会算到李元朔头上?” “一者是袁师道说他在现场看到了李元朔。” “他原就要对付李元朔,怎么说都行。” “知道袁师道和李元朔有隙的人很多,他的话原不一定做得准,麻烦的是现场有一块李元朔的玉佩,”呆咩皱眉道,“听闻那玉佩是李元朔幼时就佩戴的,从不离身,偏偏在那位姑娘的尸身边出现了,真是——” 呆咩话音未落,风怜目突然从床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0 上跳起身,拉起外袍飞身出屋。 呆咩还从未见他哥如此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追出去。 客栈楼下,只有两个小二在角落的桌椅上打着瞌睡,风怜目与他们说了几句,转身走了回来。 呆咩莫名其妙地跟着风怜目走了一圈,这时见风怜目面如寒霜,一言不发,忍不住出声,“哥,怎么了?” “死了。” “死了?谁死了?” “那个小二。”风怜目按住突突跳动、隐约生疼的额上,声音有点哑,“三天前喝醉酒与人斗殴死的。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我都没注意到这事……” 呆咩一愣,问道,“这人的死和李元朔的事有关?” 风怜目看了他一眼,不再隐瞒,“我之前有托他将玉佩送还李元朔,看样子那块玉佩没能回到李元朔手上。可能是没送到被人劫下来了,也可能是他送错了地方……没想到害了他一条命。” 呆咩惊道,“是被袁师道设计灭口了!这样岂非死无对证?” 两人回到屋,风怜目不说话,呆咩也暗自思量,一时也想不出对策。他虽然与李元朔相处不多,但是交浅言深,拿他当一位可敬可亲的朋友,看他落难,心里自然不好受,而且风怜目的表现也让他在意,总觉得风怜目与李元朔之间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特殊关系存在。 “哥,这事就真的无转圜了?” “天策府大概会出面,将事情先压一段时间,不过神策那边估计也会为袁师道出头。”风怜目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定了心神,“如果像现在这样,人证物证俱在,李元朔的罪名只怕脱不掉了。”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呆咩急道,“那姑娘我当年见过,叫方茜儿,她对李元朔十分垂青,李元朔对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要……要是真想做什么,早些年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风怜目摇摇头,将外袍解下,丢在一边,“他若是自承与那位方茜儿姑娘有私情,玉佩是很早之前便送的,物证这一环便能圆过去了。” “啊?!”呆咩没想到风怜目会说出这样的法子,这样岂非污了方茜儿和李元朔的名声! 可是权宜之计又哪能讲究那么多,呆咩不是不懂变通之人,当下只是难受地闭嘴不语。 风怜目冷静道,“没有这块玉佩,袁师道与李元朔不和的事人尽皆知,他的指认水分太大,下面只要天策府在其间多多运作,多半最后弄个轻罚,算是脱罪了。” 呆咩看着他哥熄了灯,上床掀起被子盖上,侧着身躺着。 许久,风怜目没有翻身,似乎已经睡了,呆咩在黑暗中坐着,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滚交叠,想到最后,却忆起那日陈符偷偷来传话,那时哪料到会有如此失态?想必此时陈符也在暗自懊恼…… “哥……李元朔会想到这个法子么?”呆咩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句,“他会假称与方茜儿有私情么……” 风怜目没有答话,他背对着呆咩,安安静静,仿佛万事皆不挂怀。 五十五 李元朔被拘在一处小室中,四面是墙,屋门从外反锁,留人把守,只有天顶留有一口小窗。 坐在室中,抬头淡望那一方透着光线的天窗,倒真有坐井观天之感。 从他被关押,到现在已有三日时光,期间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断过,大理寺来的官员,自家天策来问话通气的,神策来人恶毒威吓,连袁师道都出现过几次,虽然身处闭室,却也不感到寂寞无聊。 就是人来人去,没有几个是让人见着高兴的。 “不是李某所为。” 这一句话李元朔已经说了多次。 眼前这名大理寺的理事官员也已经见过李元朔多次,为人处世端严有度,李元朔与他说话时都是诚恳以待,坦荡直视对方的眼睛,视其身后面色阴沉的袁师道为无物。 “将军若是不能提出有力的解释,单凭这一句,没有任何说服力。” “李某已经说过,那夜李某独自一人在房中睡觉,并无他人可以证明。” “没有婢女小厮见到?” “入夜之后李元朔便是一人独处。就算有,他们是李某的人,说出来的话怕也难以证明李某清白,是么?” 袁师道在后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 李元朔淡笑如常,在此种事态下他还能安然处之,毫无郁结烦躁之色,风度涵养着实让人惊叹。 “那,将军的玉佩缘何会出现在方姑娘尸体之旁,将军还是不准备说?” “是。” “此事是关将军罪名,望将军思量清楚。” “来去都是冤案,李某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块玉佩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事关重大,让李某如何轻易诡辩?” 官员面色一沉,“关于这玉佩,李将军可是另有隐情?容下官失礼,李将军可是与方姑娘私通暗情,这玉佩是你所赠?” “李某与方姑娘只是朋友,从无逾矩之事。”看着李元朔说话的样子,会让你相信他句句出自肺腑,“遭逢如此残忍的对待,方姑娘只怕地下也不得安生,李某鄙俗之人,又怎能再污了她身后芳名。” 说话间,李元朔的眼神刀锋一般刮过袁师道,顿了顿,“我相信这世上,除了方姑娘的冤魂,总有人更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李元朔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袁师道的声音夹着寒霜,阴测测地响起,“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敢认吗?只可惜那夜我去晚了一步,只看到你匆匆离开,没来得及当场抓出你这畜生!” 李元朔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道,“既然当夜袁将军你也在现场,为何嫌疑只有我一人?” 袁师道大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方茜儿隔日就要嫁与我为妻,我会奸`淫我的新婚妻子吗?李元朔,你含血喷人的水平实在太难看了点!” 方茜儿苦追李元朔多年都被其婉拒,他就可能贪图方茜儿美色而有所不轨吗?这话自然能更加激怒袁师道,只是对九泉之下的方茜儿实在有些不敬,佳人已逝,何必再添她身后是非。 李元朔心思清明,对于袁师道的话怒则怒矣,仍然克制得很好,“是非黑白你我心知肚明,袁师道,莫忘天道昭昭,不遗一人。” 袁师道嗤笑一声,拱手道,“且与李将军共勉。” 接二连三的盘问皆没有什么结果,理事官员先行步出,袁师道慢走一步,凑近道,“李元朔,我知晓你为何不说出玉佩不在你手中的原因,因为在那之前,你将玉佩作为送人了,是不是?” 李元朔不言不怒,对待袁师道,他连礼貌的笑容都消褪了,只剩下冷漠的凛然。 袁师道肆意释放着沉积多年的刻骨恨意,争斗多年,他终于赢了一次,终于也看到李元朔狼狈的一天了! “你如此回护那人,不让他担嫌疑,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1 倒是让案子顺利多了。可惜人家根本不拿你当回事,巴巴送的玉佩都要还回来。” 李元朔对他恶意的话毫无反应,突然张口问了句,“方姑娘是你杀的吗?”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许久没有人说话。 “方姑娘,是你杀的么。”李元朔浑身绽开瞬间的杀意,袁师道冷不防,脚下竟后退一步。 汗湿后背,袁师道随即想起李元朔顾全大局,不会在此动手,轻声道,“是——不是,你能怎样?” 随后提高声音,大声斥道,“李元朔!吾妻之仇,不共戴天,袁师道誓要你伏法认罪!以命偿命!” 说完,袁师道脸上闪过一个讽刺的笑容,转身离开。 五十六 入夜之后,又来了个人,披着一袭暗银色的披风,遮住了半张脸。 李元朔注视着他进屋,目光游移在那人弧度漂亮的下颚上,这人的身形他熟悉得很,虽然见得不多,却能一眼认出。 “呵,”李元朔坐在榻上,“没想到你这般神通广大。” 来人抿了抿嘴,似乎对此种情况下李元朔还能如此调侃有些不满。 “前些日子到此谋过事,疏通过关系,没想到现在还会用上。” “到大理寺谋的什么事?” “杀人。” “哦,那你今夜来此又要谋什么事?” 那人不答,忽然抽出长剑,耀目的剑光划过暗淡的墙壁。 他轻抬剑尖,指向李元朔颈间,另一手撩下披风兜帽,露出清俊秀逸的面容,额上一道红痕,艳丽得竟有触目惊心之感。 “左右你无法脱罪,将死偿命,”清清冷冷的音调漾开,“我便给你个痛快,如何?” 李元朔站起身,无视对方白亮的剑刃,一把搂住那人,紧了紧,笑得暧昧又情深意重,“若能死在你剑下,当真求之不得。” 风怜目气不打一处来,“……滚!” 简直败给这人了! 风怜目想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这货,他是脑袋被驴踢了吧? “生气了?” “不生气。” “那你想什么呐?” “想你一定(在我之前)脑袋就被驴踢了。” 还踢得不轻,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乐呵,笑得天怒人怨。 李元朔听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你说笑话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脸皮厚度不在一个层次,风怜目甘拜下风。 这屋真心小,两个大男人往屋里一站好像就满了,风怜目立在离李元朔最远的对角线上,却还是能很不情愿地把李元朔嘴角的笑纹看得一清二楚。 “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 “就算我是来杀你的?” “我说了,若能死在你剑下,当真——” “够了。”风怜目连忙打断他,李元朔很懂得见便宜就收的道理,适时地闭住了嘴。 风怜目神情严肃,一板一眼道,“我听说了案子。玉佩会出现在那里,让你蒙冤,我要负一部分责任。我原是让客栈的小二送到你府上,没有亲手还给你,是我的失误。” “所以你今日来,是要与我解释吗?” “我不在乎你是怎么想我、怎么想这件事的,”风怜目沉声道,“风怜目但求做事无愧于心。” 李元朔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突然觉得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风怜目一愣,“你什么意思?” 李元朔坦然道,“我爱慕你多年,连得你半点目光落在我身上也不能。现在如果能用一命换你为我一时忧心,也满值的。” 这话听得风怜目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即怒道,“你是认真的?人命岂可儿戏?” 李元朔叹气,续道,“……不过你都为我忧心成这样了,我怎么舍得死。” “谁为你忧心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啊!”风怜目突然神情一紧,捂住了额头。 李元朔也是一吓,快步上前,“怎么了?” “……无事。”风怜目一只手紧紧按住额上颤动剧痛的皮肤,不让李元朔看到异象。 李元朔微微皱眉,“上次我就想问,你额上红痕是怎么回事?似乎不是画上的……” 剧痛逐渐消退,想到这异变可能的原因,风怜目一阵心惊胆战,往李元朔相反的方向退了几步,却道,“你先管好自己吧,你可有什么法子可以脱罪?” “两个证据都置我于死地,但是也都有不可靠的地方。”李元朔见风怜目不愿多说,也未想太多,“玉佩确是我贴身之物,但若是我犯案,竟连那么明显的物件都遗忘在现场,好像等着人来抓我似的,未免有点说不通。至于袁师道声称曾经见过我,他素来与我不睦,此事众所周知,说他故意诬陷我也可。” 风怜目道,“那么,这件人证物证俱全的案子,只要解决任何一项,你就有可能混过去了?” 李元朔点头,“到时还得麻烦我天策府出面为我斡旋了。” 人证那方面,若是此时杀了袁师道,未免太过明显,风怜目眼波流转,“你可有想过,若说玉佩是你之前赠与方茜儿的……” 李元朔只是专注地看着风怜目,“我之前是将玉佩作为表情之物送与你的,怎会是送与方姑娘呢?” “你故意听不懂我的话吗?你——”视线与李元朔深情不移的目光一交汇,风怜目顿时噎住了,半天才憋出下句,“……算我多言!” 李元朔微笑,又道,“不会,我喜欢听你说话。” “……现在说正事。”若是多呆一会,怕是头又要疼。 其后,两人又谈了一会。明日刑部会来官员与大理寺会审,天策神策也都会派人来,虽还未到最终定案,但是若想脱罪,明日就得一举扭转局势。 “那便如此说定。明日我会来。”风怜目将披风兜帽拉起,遮住半张脸,“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的几个下属应该还在洛阳城外候命,他们本来是要先我一步到达夏州的,以防万一,我让他们出城后隐藏身份,待我安全出城一同赶赴夏州。没想到真出了事,你按这个地址去找他们,帮我带句话吧。” “可以,什么话?” “情势敏感,莫要轻举妄动。” “好。” 风怜目正要走,李元朔又说话了,“还有件事。” 好在风怜目向来耐性不错,“嗯?” 李元朔唇角微勾,满目真诚,让人只觉拒绝他说的任何话都是罪过。 “长夜寂寞,屋徒四壁,道长能否留宿一夜,解我冰床冷榻之苦?” 沉默沉默沉默。 拍门而出,差点没震碎木板,尼玛,“别指望我明天会来了!” 后面被凶的人笑得十分开心畅快。 五十七 会审来了不少人,这场杀人案同时牵扯到天策与神策的两位将军,李元朔正是要去夏州复职的档口,若是被判有罪,接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2 手夏州的将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陈符也来了,他一直在与大理寺的各级官员经营关系,往常神策军中惹出事来,闹到大理寺,也常常是他前往周旋,此次神策派他来协助袁师道,自然是对此案势在必得。 会审已经进行了一半,对于罪名,李元朔只有否认二字,而袁师道却在旁时时插嘴攻击,使得过程进展缓慢。 陈符坐在一侧椅上,一手握着漆黑的短马鞭在另一只手中轻轻敲击,神色冰冷狠戾,让人难以接近,连袁师道也不大敢找他说话。 他看似对场上之事极不耐烦,实则脑中已经转过千百思量:他不想管太多,但也不能不管,关键是,这事他要从何处插手才能不漏痕迹…… 彼时,有下属传报。会审官员们低声讨论了一会,点头,带上一人,一位高冠白衣的纯阳。 纯阳走上堂来,与李元朔擦肩而过,没有瞧他一眼。 “此案贫道也是关系人,特来说明案情。” 纯阳落落大方地行礼,抬起头来时堂上之人皆能看清他额上有道红印,清俊疏朗,只是眉目间微露倦色,颇有些风尘仆仆。 主审官员问名。 纯阳答,“纯阳风怜目。” 在场一些对江湖熟悉些的人皆轻轻“哦”了一声,风怜目之名,知道的人不少,他怎么会牵涉到这案子里? “你!”旁边传来一声惊喝,却是袁师道,他从风怜目进屋就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惊异不信之色,等到风怜目自报家门之后,终于忍不住惊喝出声。 “怎么了,袁将军。”风怜目侧眼看他。 “你你!”袁师道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脸上涨得通红,最后猛地大喊,“你不是风怜目!你是谁?!” 此话一出,旁人皆是莫名其妙,李元朔与陈符却是一怔。 实际上刚刚这风怜目走进来时,他们两人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袁师道这一喊,别人还没明白是何意思,这两人已经存了“这莫非不是风怜目”的念头去看那自称风怜目之人,这回更是越看越不像了。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风怜目,那会是谁,这两人自然心知肚明。 【插图】 面对袁师道的质疑,风怜目倒是平静,“我不是风怜目?难道将军是吗?” 袁师道张口结舌,只一个劲道,“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 “怎么,袁将军觉得贫道不该出现在此处吗?”风怜目话说得慢条斯理,眼神却锐利逼人,“将军认为——风怜目现在该在何处?!” 袁师道面上闪过一瞬惊慌,紧紧闭上嘴巴,恶毒至极地瞪视着这个自称风怜目之人。 这句话含枪带棒,话中有话,李元朔听到的瞬间,也皱了眉。 此时堂上有位会武的差役,曾远远见过风怜目样貌,便向堂上官员们作证,此人正是风怜目,看到他额上红痕了吗?那便是风怜目的标志了。 合拢五指,握住落在手心的短马鞭,陈符不冷不热地道,“袁将军,既然这位道长来了,便看看他要说什么。想来无论他说什么,你未婚妻的冤情都有昭雪的一日,现在何必心急,且让他说。” 袁师道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地瞪了这风怜目半天,终是愤愤地让开了。 主审官员道,“你与死者方氏有关系?” “不,”风怜目正色道,“贫道是与那块玉佩有关系。” “此玉佩是李元朔随身之物,你怎会与它有关系?” 风怜目眼睫微垂,复又抬起,神思清明,“八日前,李元朔将军将此玉佩送与我,它便是我之物了,怎会与此无关?” 堂上顿时一阵惊疑议论,陈符面无表情。 主审官员看向李元朔。 李元朔点头,“确有此事。” 风怜目续道,“之前李将军怕将我扯到事中,想来没有将赠我玉佩之事说出来。” 李元朔叹道,“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事前将军赠我琼瑶,如今将军因此落难,风怜目怎能袖手旁观?” “只怕连累了你。” “风怜目既然今日来了,便不怕将军连累,何况将军本就无辜遭罪。” 两人在堂上情意深重,闪得一众官员一时都不知问啥好了,倒是陈符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咳……李元朔赠与你玉佩时,可有第三人在场可证明?” 风怜目笑道,“这种私密事,怎会有第三人在场?” “便是没有人可以证明了?” “我与李将军都不算是人吗?” 会审官员互相看看,都有些犯难,这般两人自说自话的事,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但是风怜目的话也没错,若是两人私通款曲,相赠信物,还需要旁边有碍事的人亲眼瞧着吗? 主审官员便道,“你既说玉佩在你手里,又为何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风怜目神色一冷,“那就要问袁将军了。” “问袁将军?” “我当时不知袁将军到底打何注意,竟看上贫道这块玉佩,差人强抢了去,贫道寡不敌众……” “放屁!放屁!”袁师道暴跳如雷,连声骂道。 风怜目冷笑,“袁将军做的丑事,还怕别人说吗?” “我何曾做过此事?!你不要信口胡言,颠倒黑白!” “我有没有信口胡言,袁将军你自己心里自然明白。”风怜目毫不让步地回视着袁师道,咄咄逼人之势,“若将军不是做贼心虚,为何昨夜要派人夜袭贫道所住的客栈?最后还一把火烧了客栈毁灭行迹?” “胡说!胡说!放屁!”风怜目边说,袁师道便大声叫道, 袁师道能信口胡言说在案发之时看到李元朔,风怜目便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谎称之前玉佩是被袁师道抢去,此等空口无凭之话,谁不能说? 而且这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袁师道派人从风怜目手里抢夺玉佩是假,昨夜有人夜袭客栈却是真,这下戳到袁师道的秘密之事,竟让袁师道恼羞成怒又组织不出话语反驳。 李元朔却道,“……昨夜出事了?” 风怜目神情一黯,向李元朔微微点头,也不多言,便又看向会审官员。 风怜目的出现一下打乱了案子,现在两边各执一词,自说自话,却都拿不出什么铁证证明,会审一时僵持,会审官员个个头昏脑胀,讨论不出个结果,只得择日再审。 “结案之前,就请道长不要出了洛阳城。” “自然。” 五十八 各自散去,陈符也打道回府,他在洛阳城中有座府宅,平时很少去,这几日在大理寺走动,没有回神策营,便一直住在城中。 陈符进了自家休息的院子,退去仆役。 “出来吧,此处应该安全。” 屋顶上闪下一人,正是刚刚堂上言辞犀利的“风怜目”,他一路跟随陈符过来,此时方才现身。 “说吧。若不是有事,你不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3 会主动找我。” 风怜目——呆咩,此时已藏不住忧急疲倦之色,“我需要你帮忙,我找不到他……” 陈符皱眉道,“你哥出事了?” 呆咩点头,难受道,“他被袁师道的人擒住了,我动了手上所有的人,现在还没找到。” “以风怜目武功之高,袁师道手下的人怎么会擒住他?” “当时我正好被我哥差去城郊办事,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呆咩紧了紧拳头,涩声道,“怕是他……他身上不好,无力御敌,才着了道。” 陈符思考了一会,却坐下了,“我大概知道地方。” 呆咩面露喜色,急道,“在哪?” 陈符不紧不慢道,“不过我若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愣。 呆咩突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经意间将陈符当成了同伴,之前他在堂上强压住内心的焦躁不安,与袁师道针锋相对而进退有度,待到了陈符面前,却不自觉地露出无助憔悴。 仿佛心里认定了只要向这个人求助,就能得到回应。 而面前的人,似乎正在提醒着呆咩,他不是李沉浮。 喉咙里像是被抹上了一层粗粝的沙子,呆咩骤然感觉发声都有些困难。 明明过去那么久了……明明都是要淡忘的事………… “只要你告诉我地方,什么好处我都可以给你。”呆咩听见自己的嘴在说。 陈符念道,“什么都可以?” 呆咩点头,“可以。” 陈符注视着眼前的人,昨晚一夜都在奔波,现在的呆咩看起来憔悴不堪又强自支撑,握着剑的手露出袍袖,霜雪般的皮肤上浮着淡青的脉络。 “现在你哥手下的暗线,你说话算吗?” “算。” “那好,以后我若有需要用到你纯阳暗线的时候,便会找你。” 呆咩一阵挣扎,终是忍不住道,“你——不,这样怎么……可以……!” “自然不会无休止的,”陈符说着公事公办的话,“只要两次。” “我……答应你。” 这句话就奠定了两人必然会再见面,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自己,难为他了,见到自己,只会让他厌恶吧? 陈符在心中自嘲一笑,自己原来不是打定主意要离得远远的?江湖不见吗?这又是在做什么…… “跟我走。”陈符站起身,“袁师道那蠢货应该还没笨到直接杀了风怜目,应该会留着谋求更多利益。” 便不再多言,两人施展轻功,几下飞出宅子,在洛阳城的房屋之上飞奔。 两人动作俱是极快,即便有人偶一抬头,看见了,只怕也会当做是一时眼花。 陈符将呆咩带到一处偏僻山庄的后院墙下,脱了一身金甲,露出里面的黑衣。 “我哥在此处?” “这里是神策秘密收关特殊身份人物的地方。”陈符边说边将脸蒙住,“风怜目身份特殊,袁师道常年在外,在洛阳没那么多手下可以差遣,估计是借了这边的杀手。” 呆咩听闻此言,便知里面定是把守极严,机关重重,“你能知道他们将我哥安置在何处?” “此处我来过几次,路基本摸熟了,应该能找到。”陈符也想过直接凭借自己身份进入山庄,只是那样将风怜目救出去,自己未免太过暴露。 “我与你进去。” “不,是我进去。” 呆咩已经将剑拔了出来,急道,“你什么意思!” “我潜入后,你将这边几座草房点燃,然后速速退到两里外的松树林等我。” “我跟你进去!” 陈符冷道,“你以为你的武功,能做到什么,不过是拖我后腿。” 呆咩脸上最后半分血色也溶去了,他握着剑柄,浑身颤抖如风中枯叶,却说不出一个字。 “……好,陈符,”话音干裂如碎土,呆咩死死盯着陈符,“我只问你,你一定能救出他么?” “一定。” 我一定会救出他,为了你。 五十九 为模糊身份,陈符进去直接掐死一守卫,夺了他长短武器。 一路探过去,他皆是依靠高妙身法隐藏,遇到无法通过的,便直接用匕首割喉除去,手下不留半分痕迹。 连探了数间关人的暗室,皆没有风怜目踪影,陈符越往山庄中心走,越是危险,时间拖得太久,山庄内时刻可能发现进了可疑之人。 只怕出去的时候要杀出去了,陈符思量着,不知风怜目伤到什么程度,若是完全丧失了战力,他一人挟着风怜目出去,定然会是场恶战。 不止呆咩,陈符也知道此种事态下,风怜目的处境拖不得,必须赶快救出去,要不然难保神策会用这枚棋子做出什么文章。 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陈符这辈子杀过自己人,杀过同僚兄弟,也明里暗里杀过数不清的神策恶徒罪党,但是他还是想活下去,为了天策,说这是追求的信仰也罢,贪生的借口也罢,他原就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 没有人在意他的解释。 陈符找到风怜目的时候,风怜目正缩在潮湿阴冷的暗室中,双眼紧闭,呼吸轻微。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白的,没有任何血迹沾污,只额上红印流下一道细细的血线,看着分外怪异。 陈符不知道蛊毒的事,见风怜目似乎没受什么伤,便安心大半。 当下试着唤了几声,风怜目却没有任何反应,陈符眉头紧皱,正要去摸风怜目脉,却听外面脚步纷至,惨叫连连,越来越近。 凄厉的惨叫中,一个小姑娘的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些叔叔一看就不是好人,这里不是贼窝就是坏透了的贼窝,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男子用优雅闲适的声线道,“别离我太远,会被坏叔叔们砍到的哦。” “谁要靠近你啊,小心毒粉撒到我身上。” “这~不~是~毒~哦~,是盐啦,盐,撒一撒,可以驱邪消灾。” “信你我就是师乎那二货,哼,走啦,好好赶着路,到底来这干什么?” 男子愉悦地笑着,有点兴奋,“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有很好吃的东西。” 怜心头一次见到这么凶残的杀伤力。 秦小鹿与她走路走的好好的,秦小鹿突然一个九十度拐弯就直冲进这山庄,冲上来阻拦的人皆被秦小鹿毒了个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后面冲上来的只敢远远地惊悚观望了,让出条道,让这貌美姿秀的逆天男子走得像在自家后院。 毒粉什么的,这货吃一把,洒一把,围观者光是看着脸都绿了。 “你闹大了。”怜心坐在秦小鹿肩上,挖鼻。 “我干什么了,不过是食欲这一人生在世的基本需求需要满足。” 坐在帅哥肩上挖鼻孔很有快感吗?小姑娘你的形象呢,呢呢,呢呢呢。 “谁知道你直觉‘美味’的是个啥玩意,要是个桌子椅子石头子也就罢了,要是个活人看你怎么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4 办。” “别着,好的不灵坏的灵,呸呸呸。” 怜心晃着小腿,将鞋上的灰都蹭到秦小鹿衣服上,“你说你好歹是个大人,天天十句话八句不离吃吃吃,有点追求啊小鹿!” “食欲上来我也没办法啊,你看你看,我欲求不满的脸!” 怜心一个小巴掌拍在秦小鹿娇嫩欲滴的脸蛋上。 “哎!”做什么打我! “驾~驾~!笨马驾~!给你吃胡萝卜哦~!” 山庄西头的滚滚浓烟越冒越大,庄中乱作一团,秦小鹿和怜心还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眼见着要走到屋前,突然屋中闪出一黑衣之人,背上还背着一人,如黑云掠过,几个跳跃就远了,此时守卫逃的逃死的死,竟无一人阻拦。 怜心:=口= 秦小鹿:=”=我就说下手要趁早。居然敢跟我抢晚饭,毒死你家祖宗十八代! 说着将怜心用手臂夹住,施展轻功,使足了力气直追上去。 秦小鹿的轻功远比不上他的使毒功夫,跑起来非但没能追上去,反而眼见着那黑衣人背着个人越飞越远。 怜心一路惊声尖叫,响彻行云,活像被推入火坑而誓死不屈的无辜幼女。 居然把我这个小姑娘夹在你这个大老爷们的腋下秦小鹿你活该一辈子欲求不满啊啊啊啊啊啊啊发型散掉了救命!!! 呆咩在松树林边等着,松风袭来,遍体身寒,他才察觉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阴冷的汗。 “阿嚏!” 这么紧张揪心的时刻,自己居然还打喷嚏,太不应该了!他不伦不类地反省。 呆咩捏着剑柄,心像是被紧紧攥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抓挠着他紧绷的神经。 陈符终是来了,带着风怜目。 “哥!” 呆咩叫着冲上去,接过风怜目,见他额上血迹,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脉,还有!还活着!为什么醒不过来?! “哥!哥你醒醒啊!” “不要急,秦小鹿也来了。” 陈符扯下面罩,一只手按住呆咩的肩,温暖厚实的温度,试图安定呆咩的情绪。 不要惊,不要急,会没事的。 不要害怕,呆咩。 五十九 好一会秦小鹿才气喘吁吁地出现,他追到后面早就失了陈符的影子,凭着天生的觅食直觉才追到这里。 怜心喘得比秦小鹿还厉害,双脚沾地还觉得群世界都在晃荡,差点没精神崩溃蹲在地上嘤嘤嘤嘤起来。 造孽的,要知道她不仅晕船,还晕马晕车晕毛驴,晕一切代步工具——除了大人的肩。 这绝对是小时被惯坏留下的后遗症…… 待看清眼前情况,秦小鹿吃惊道,“有两个风怜目!” 大师父二师父都在!怜心也想叫,叫不出来。 秦小鹿走近,“不对不对……不一样……睡着的这个看起来比较好吃。” 呆咩怒道,“秦小鹿!” 秦小鹿如梦初醒,连忙摆手,“不不,我不吃人肉我也是有原则的。” 为什么真的是个人啊!呜呜他的晚饭他的夜宵! 任命地在呆咩迫切的目光下给风怜目医治,秦小鹿捏着风怜目手腕,观察了一会。 “……你们是兄弟?” “嗯,我哥怎样了?” 秦小鹿心有戚戚焉地放开风怜目的手腕,可惜不能吃,慢吞吞地道,“没什么要紧的。” “那为什么他不醒过来?” “他在睡觉。” 愣了愣,呆咩重复了一遍,“在睡觉?” “他身上中蛊毒了吧?很稀奇的一种,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前都没吃过!”遗憾的目光在风怜目额上转了两圈,“貌似这蛊毒发作起来,就会让人睡觉,你是没法叫醒他的。” 呆咩抱着风怜目,轻轻抹掉他额上的血,两张几近一模一样的脸紧紧靠着,一样的俊秀苍白,“你能叫醒他吗?你救救他!” 怜心走过来,瞧出情势不对,也不敢多问,只默默跪在大师父身边,抓紧了风怜目的手。 秦小鹿道,“他睡个一两天就会醒了。不过隔个一两天就会又陷入沉眠,如此反复,直到他全身衰竭而死,整个过程大概一个月。” 怜心吓了一跳,大师父竟然中了这样的毒!“小鹿!你知道得那么清楚,一定也会解的,是吧?!” 秦小鹿望天,“我怎么会解。这个蛊毒本来就没有解药,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怎么可能会解这玩意。” 怜心吓懵了,“小鹿你不要开玩笑,这,这……是不是睡太多身体就会坏掉?那我们让大师父不要睡了好不好?师乎~师乎!你把大师父喊起来啊!” 呆咩紧紧抱着兄长,失魂落魄,如果能唤得醒,他刚刚就做了。 哥,你不是说过此生有肝胆相照的朋友,有长剑作伴,有江湖为家,就够了吗?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就算人世反复无常,也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为什么要动情?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 是不是我没有遵守不要与陈符有瓜葛的约定,让你遭了老天的惩罚? 秦小鹿被怜心哭闹得没办法,掐着笛子咬咬牙,“好了好了……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做出解药。” 自从秦小鹿他们出现,呆咩第一次将目光从风怜目身上移开,落在秦小鹿脸上,眼中浮现出希冀。 “但是!”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很不符合秦小鹿一贯的性格,语气自然也不大好,“做不做得出来是一回事,就算做出来了,这么短时间,肯定没时间先试验了。万一把你哥弄死了,你可别怨我。” 呆咩脑中一片空白,看了一会秦小鹿,似乎在一个字一个字的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许久,点头。 “……我哥不能死。” “小鹿你一定要做出解药!” “你俩别都这样瞧着我啊,又不是我下的毒!” 秦小鹿没好气地冷哼着,“先把人移到有床的地方。喂,还有你,你感冒了,最好也找张床躺着。” 至始至终,陈符都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看来风怜目暂时不会有事了,陈符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他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好像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风怜目身上。 他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影中。 呆咩看着他走远,看着他不见。 他装作没有看见。 他将风怜目背了起来,有点沉,但是他还可以站得住。 接下里,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得站住了,不折,不屈。直到一切的尽头。 六十 一天后的夜晚,风怜目醒了过来。 他醒的时候,秦小鹿正坐在他旁边,嘴里咬着把小银刀,手上拿着把小银刀,割破了风怜目的手指取血。 “哟,醒了。”秦小鹿利落地将血引到碧绿小瓶里,打声招呼。 风怜目试着想起身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5 ,却没成功,视线迟钝地扫过秦小鹿。 “我在你身上试了几味药,有点副作用,接下来几天你就算醒着的时候也不能动武了。” “……你是谁?” 秦小鹿灌满小瓶,给他手指上的伤口抹了点药,“我是饿人。” 因为药物影响,风怜目神智还有些涣散,看人都是虚的,“恶……人?” 秦小鹿扇扇睫毛,手上不停,“没错,很饿很饿的人!” 这个很恶很恶的人把完脉,收了东西,话也不多说就出去了,留个风怜目一个黑长直的背影,像是在和谁赌气。 没一会呆咩便冲了进来。 “哥!秦小鹿说你醒了!怎么样?头还疼不疼?饿不饿?” 风怜目半坐起身子,抚着额头,“安静点。” 呆咩安静地闭上嘴,两只手紧紧攥着他哥手,巴巴地看着他。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二更了。” 二更,风怜目喃喃道,“我怎么睡着了,刚刚出去那个万花是谁?” “在扬州认识的朋友,”呆咩小心翼翼地看着风怜目,好像他是一团雪,一不注意就会化了,“我让他来试试,看能不能解掉你身上的蛊毒。” “嗯。”不甚关心地点点头,“城外那几个天策你通知到了?” “诶,啊,是,”没料到风怜目会提起这个,呆咩慢半拍地道,“原话告诉他们了。” 楼下秦小鹿喊了一嗓子,“风怜目——不对,小的那只风怜目!怜心买了夜宵,下来吃!” 怜心喊道,“师乎~!下来吃夜宵!” 呆咩朝外面喊了声,“什么夜宵?” 秦小鹿喊,“烤羊腿!” “………不吃!”楼下那两货真是闹心啊,呆咩吼,“怜心!要睡觉了不要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风怜目后知后觉地道,“小怜心也来了?” “嗯,今天晚了,哥你先休息,明天再见面吧。” 风怜目点点头,身上异样的疲惫无力让他有点奇怪,是最近太累了吗,“你下楼去和怜心说下不要吃太多,这丫头会管不住自己。” 呆咩点头,看着他哥躺平了,便要出去,刚转过身,又听他哥道,“明天李元朔那边你就别去了,这几天帮我多盯着点袁师道。” 猛的转过身,呆咩一时语塞,直到他哥都因为他的怪异而露出疑惑,呆咩咬咬牙。 “哥,知道今天是初几吗?” 呆咩下楼,秦小鹿和怜心正围在桌上,吃得满手油。 迟缓地移动到桌子边坐下,呆咩将两只胳膊搭在桌上,摊平右手,“肉。” 怜心速度撕了些肉给他。 从风怜目失踪到现在,呆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烤得冒油的羊肉含在嘴里,他才感到强烈的饥饿感,胃部都快绞成一团了。 看着某人十分安静有十分凶狠的吃相,秦小鹿一边将他的秘制“调料”撒在自己那份肉上,一边闲闲地道,“你不是说不吃吗?” “我刚刚发现我也是要吃东西的。”呆咩闷闷地道。 怜心拿出小手帕,毫不吝惜地擦擦呆咩沾到鼻尖上的油,“听说大师父醒啦,师乎~你有木有问问他?” “问他什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呆咩颇有点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到食物里。 之前光顾着他哥了,现在想想真是觉得可恶…………那个李元朔有什么好! 对了,“秦小鹿,如果我哥现在割断情爱之心,是不是就能把毒蛊遏制住了?” “你要怎么割断?”秦小鹿兴致勃勃地道,“阉了李元朔还是阉了你哥?你不想见血的话,我这边还有药可以一劳永逸。” “边儿去,”呆咩撕咬着羊肉,嗤之以鼻,“你能说点靠谱的吗?” “向我这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光棍青年求助恋爱问题,你觉得这事你干的靠谱吗?” 呆咩不说话了,吃,使劲吃。 “怜心,水。” “师乎你吃慢点,我不跟你抢,嗝~~” “……叫你不要吃太多!” 秦小鹿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要不我上去教你哥吹笛子,让你哥爱上我?” 呆咩差点成为纯阳宫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羊肉呛死的道士!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爱上你和爱上那家伙有什么区别?!我说过了不许对我哥有企图!” 秦小鹿举起双手,“我发誓除了你哥体内的蛊虫,我对他没有任何企图,我收集他的血是为了研究才不是为了解馋————呃……咳,咳咳。” “…………”呆咩默默地扭过头,对秦小鹿,他已经彻底、彻底无力了。 怜心扒拉着呆咩袖子,“师乎~你到底有木有问啊?大师父为什么会喜欢上个男人?” 呆咩没精打采地道,“他自己还想知道呢!他根本没想过他身上的蛊毒发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动情了!……他就是觉得李元朔让他很烦,非常烦,烦得天天都想着他。” 呆咩送怜心上床睡觉,掖好被子,出门见秦小鹿也打着哈欠抱着一个药味诡异的枕头要进客房。 “你现在可是走路都能睡着的状态,建议你晚上别出去了。” 呆咩摇摇头,“我得去找下那人。” 秦小鹿眨眨眼,“谁啊?你相好?” “不——是——”呆咩偏过身子,急步走了,“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他。” 六十一 呆咩风一般落在陈符家的屋顶上。 陈符不在家,出去了,回神策营了? 偌大的府宅只有两间仆役房有人,此时也早已熄了灯烛。 累了,呆咩抱着剑,坐在屋顶上,脚下是没什么生气的黑漆漆的府宅,头顶上是满天繁星,窃窃私语着为他铺展出一圈银光。 陈符什么时候会回来?要不要等下去?或许该明天来,但是明天也有明天要做的事,后天,大后天……各种事情像是漫进船舱的水,将呆咩的白天黑夜都填得不留缝隙。 年少的时候呆咩曾经半抱怨地对他哥说过,你天天在江湖上奔波,到底忙什么呢? 风怜目当时回道,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做点什么,就不想袖手旁观,而江湖上这些事总是太多。 现在他哥要多多休息,轮到他来做“风怜目”了,此时一人呆坐着,呆咩自己想想,都有些忐忑不安。 他做不到他哥那样好,也从未想过。 他只想让大家都能平平安安,不罹不伤地活着,不论是哥哥,徒弟,朋友,师门,还是……那个人。 呆咩蹲坐在屋顶上,将头靠在叠起的胳膊上睡了,夜风轻轻地吹拂着他发冠上的带子。 他心里有事,总想着说不定过会陈符就回来了,是以也睡不深,浅睡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惊醒了。 抬眼看看,院落还是黑的,没有灯火,天上的星星依旧没心没肺地亮着。 呆咩陡然想起那一年深秋,洛阳灯市,火树银花,楼上的笑意盈盈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6 姑娘,楼下满街的面食香气…… 这座城池浸泡过大唐繁华如梦的时代,也曾守着一个孤零零的小道士走遍人声鼎沸的街市,想遍懵懂不解风情的种种蠢动心思,却哪里都寻不到那人,李沉浮。 李沉浮为什么还不出现?我来找你玩啊。 你在哪? 现在坐在屋顶上,异常强烈的孤寂感铺天盖地而来,心境竟是与那时出奇的相似。 陈符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哪?今晚还能见上吗? 等待是世界上最焦心的事。 不是矫情,也不是无情,呆咩只是想对他说声:那天的事谢谢你了。 睡睡醒醒,呆咩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坐到所有星子都没了影,天空变成一片脏脏的白,陈符仍然没有出现。 他后来才知道,陈符那夜便回神策述职了,直到第二次会审前都住在神策营中。 他空等了一夜。 这一晚上没睡好的不止呆咩,还有风怜目。 呆咩没睡好是因为选错了睡觉的地方,风怜目则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轻抚额上红印,风怜目想不起来它流血时的感觉,它在他的身上那么多年,早就习惯,就如身体上无伤大雅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这个他习以为常的东西正像一条细小的裂缝,片刻不息地透支着他的精力与生命。 它全神贯注地消磨着风怜目,还对他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都是你的错。 六十二 第二日,大理寺。 平时为李元朔送饭的人佝偻着身子进来了,头埋得低低的。 带上屋门,那人如往常一般放下饭食,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离开。 “李元朔。” 那人站直身子,声音清冷而淡泊。 李元朔的笑容温柔得造孽,让人移不开眼的得天独厚。 他本该道歉的,为了拖累风怜目被袁师道暗袭的事,但是他知道这话若说到风怜目耳朵里,风怜目只会觉得不屑,他说了反而做作。 于是他说,“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 就像他不是在拘押他的闭室,而是在自己府中,他是这里的主人。 菜色不多,但好在精细可口,更何况还有酒,有酒杯。 风怜目斟满两杯,“请。” “受宠若惊,今天这是什么阵仗?”李元朔看着面前酒水,微笑道。 “上次你请我喝酒,这次我请你。” “上次我请你饮酒,但是我却没能与你共饮,确是憾事,不过——” “不过什么?” “风怜目不像是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请我喝酒的人。” 风怜目不答,李元朔话多不喝,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喝了。 从风怜目进来时,李元朔的目光就在他身上转了好几圈,他眉宇间隐约不祥的暗色,让李元朔不禁担心。 是受了伤吗?李元朔不动声色,也喝光了自己那杯酒。 “你怎么又喝了?” 李元朔轻叹一声,样子做足,“你亲自倒的,便是毒酒我也喝了。” 风怜目少见地露出淡笑,“你这人看着一本正经,温厚正直,说起话来却这么油腔滑调。” 油腔滑调,李元朔为两人斟酒,也只有风怜目有机会用这词形容他了。 “我若有妹子或女儿,绝不会嫁给你的,非得被你欺负死。” “你现在去生个女儿,也来不及啦。” “也是,”风怜目浅笑着颔首,“不过你终是要成家立室的,这倒霉就让别人家尝吧。” 李元朔脸上的笑容散了,浮现出另一种无可奈何的平静。 房中一时安静得有点可怕。 “你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现在便说了吧。” 风怜目便说,“这件案子我现在有七八成把握帮你脱罪,你莫须忧虑。待此事一了,你去夏州,我去江湖,想来也不会见了。这酒便当你我互别践行吧。” 李元朔静静听他说完,熟视良久,“……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 “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朔,你不要想当然,难道你以为这次事情一结,我就会屈身于你?你以为我喜欢你?” 风怜目语调不变地说着冰冷刺骨的话语,眼中更如冻结了一样,透不出半分情绪。 李元朔不惊不怒,只是慢慢道,“我没有妄想过你一定要回应我的感情。………但是我也是个有时会做做白日梦的凡人。” 我想从你那得到的太多,你的人,你的心,经年日久,这些欲`望与贪婪早就堆积如山。 “你想得太多了,”风怜目语带讽刺,冷笑道,“若是换了其他人,我也会这样为他奔波。我风怜目虽然不是圣人,但是向来不喜欢牵累他人。玉佩之事我也有责,帮你也是自然。” “……若是其他人,你也会来请他们喝酒吗?”李元朔态度仍然平和。 “萍水相交,便以几杯酒水做结,也算善始善终。” 风怜目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你可知道,我曾有妻子。” “知道,风怜目一夜怒斩二百兵匪之事,江湖皆知。” “我曾发过誓,此生只娶她一人。” 话说到此,饶是李元朔气度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面露苦涩了。 “………你很爱她,是吗?” 风怜目微颤着闭上眼,桌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修剪圆润的指甲竟戳破了皮肤。 他额上的红痕正疯狂得啃噬着他的神经,痛不欲生。 他必须忍耐住,他不能让李元朔看出端倪。 风怜目强忍着痛觉,睁开双眼,眼中的澄澈坚定表明他所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绝无虚假。“我若是对谁动情,必然是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在这一生一世里,我会努力地为他好,不让他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直到终有一日,我从他的记忆里消失。 李元朔只有苦笑,“我明白了。” 酒尽了,话也说尽了。 风怜目收拾起东西,这时他才想起曾经自警要戒酒的,也罢,便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饮酒。 若是日后念起杜康滋味,记忆怕也避不开当日同饮的人了。 “下次会审,我弟弟会来处理。玉佩之物证本就可疑,只要两方各执一词,我们咬定玉佩曾被袁师道所夺,胡搅一通,这玉佩的说服力就极轻了。” “然后便剩作为人证的袁师道了。” “你以为当如何处理?”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有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杀。” 李元朔一笑,“不过若是袁师道此时被人杀了,未免太过蹊跷。” 风怜目道,“我会谨慎考虑,不会让你与天策府沾一点点干系。” 李元朔了然,诚恳道,“这事我欠你人情。” “以后如有一日用到李将军的,我也不会客气。”时间不早,风怜目微颔首,“保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7 重。” 风怜目提了食盒,转身欲走,冷不防身后一个冲力,他被撞得往前滑了半步,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李元朔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李元朔!”风怜目心跳如擂鼓,低声怒吼。 “…………” 好一会,李元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他,胳膊勒住他腰腹,双手一直扣到他的腰侧。 风怜目挣不开,他使不出太多的力气,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蛊毒的影响,只知道李元朔抱住他的刹那,心头的苦水就翻搅起来,弄得他心神剧颤,连他想拉开李元朔束缚的手都在发抖。 “李元朔,够了,你要让我更厌恶你么!” “…………我输了。”李元朔轻声说着,“这场仗我打输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了。” “你太自大了。” “你想说的都说了,也听我这个自大的人,把话说完,好不好?” 李元朔温柔的声音像是在与风怜目请求,却不容置疑地将风怜目禁锢住,分毫不动。 “先放开!” “不行。” “你!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怕我还没说完,你就跑了。”李元朔少见地有些疲惫,将头埋在风怜目颈边,“我总是捉不住你。” 额头的剧痛仍在持续,风怜目要控制自己不露出异态已是费劲精力,手上早就没力气给李元朔下狠招了。 “李元朔,你对我只是一时迷惑,”风怜目倦怠地摇摇头,“这世界上值得你真心相爱的人很多,比我更适合你的人千千万万,总有一天你会从这种迷惑中醒悟过来,到时候,你想起今日的举动都会觉得可笑。” 李元朔不理,径自道,“你之前说了你对你亡妻之心,也让我说说我李元朔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 “…………” “我李元朔若是对谁动情,必是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这话和风怜目说的半点不差,听得风怜目一怔,“你——” “在这一生一世里,我会努力地为你好,不让你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与风怜目刚刚所说的话正是一样,李元朔字字发自肺腑。 如果我真的给你造成了烦扰,我的消失可以让你安心,我便再也不纠缠你,只希望你能在这世界上的某一处天地,好好活着,直到白首。 “…………我会活着,好好的。”风怜目低敛眼睫,哑声道。 六十三 风怜目回去的半路上遇到呆咩,他知道他弟弟不放心,才跑来接他。 兄弟两见面,也不说话,并辔往回走。 “哥。” “嗯?” “你都与李元朔说了?” 风怜目点头。 呆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又骑了一段路,才突然冒出一句。 “……其实我不讨厌李元朔的,”呆咩有些别扭地说,“哥你要真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我、我不介意。” 风怜目好笑,“谁管你介不介意。” “你以后真的不准备见他了?” “不见了。”风怜目态度从容,“……何况我也不剩多少时日。” 呆咩连忙道,“你的时间还长着呢!秦小鹿在做解药,只要吃了解药你就没事了!” “秦小鹿说过,即使做出来,也只有一两成的把握。” 风怜目看向自己弟弟,心疼,他不敢想象自己死了之后呆咩会变成什么样,在他的心中,呆咩长到多少岁都是他的弟弟,他要为他撑一片天。 风怜目道,“我这辈子活得比有些人几辈子加起来都精彩,就是明日死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呆咩气冲冲地回道,“这话等到咱们都老了再说吧。” 要行到人多处,两人取出斗笠戴上,每当两人一同行动都作“风怜目”打扮时,便会着意隐藏容貌,免得叫人看见世上有两个风怜目。 风怜目遮住脸,对身边人道,“日后我如果不在了,哥手下的纯阳暗线,就要靠你了,你就以我的身份行走江湖,好吗?” 呆咩闷闷地道,“我做不来。” “你只要记住不要去夏州,……算是我私心,那人听闻‘我’还在江湖上行走,就会安心了。永远不要让他知道我死了。” 呆咩简直气得快从马上摔下来,他才不要听他哥安排后事,风怜目为了李元朔动情触发毒蛊,居然还要处处隐瞒,不让那家伙知道! 猛一扯缰绳,马驮着呆咩快跑起来,将他哥甩在后面。 “等着看吧!我一定会练到天下无敌——然后揍死李元朔一万遍!” 六十四 这之后几天,风怜目又昏睡了两次,果然如秦小鹿所言,他的身体每况日下,即便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就好像在体会着死亡一点一点地侵蚀身体,风怜目态度平静,便顺天应命,毒蛊能解自然好,解不了也会坦荡从容,不存丝毫恐慌惊惧。 呆咩被他指派着天天在外面奔波,每每回来,都会发现他哥又撑着身体写了几叠纸,细细记录了众多只有风怜目知晓的秘事暗线等等。 好在过去几年,他已经带着呆咩把中原各地的暗线系统都过一遍了,省了不少事,“这些你拿去记牢,总有用的。”风怜目写得累了,正打坐,听见呆咩回来,便闭着眼道。 呆咩刚进门,水都没喝呢,听话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把纸揣到怀里。 早在他哥开始干这事的时候,他就试图阻止过,但是反对无效,他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呆咩只能干瞪眼。 “哥,我想通件事。” “嗯。” “就算没这蛊毒,你也不会和李元朔在一起。” 风怜目睁开眼,看着神情严肃的呆咩。 “李元朔之长就在于守边卫城,他就算离开夏州,也是换座城池停驻,而哥你是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你心太高,总想着要飞的。” 风怜目闻言一笑,复又合上双眸,“这话听着像在抱怨我。” 呆咩道,“这话以前筱筱姐老说,我当时年纪小,听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是把你性子摸透了。” 说起筱筱,风怜目脸上露出怀念的温柔表情,“听说人是会变的,或许我也会遇到那个让我改变的人,让我在一个地方静下来,变得……不像我自己。” 呆咩心情复杂,“那个人是李元朔吗?” “不知道,”风怜目笑,“现在没时间试验我会不会为他改变了。” 呆咩走出风怜目的房间,正准备去自己屋里看看他哥写的东西,就见怜心拖着一只不知打哪捕来的野猪往厨房走。 野猪还没死,被怜心扯住一只后腿,嗷嗷地一路拖过来,惨叫声凄厉得让人不忍直视。 “怜心!” “啊,师乎~” “你这是闹什么!” “给秦小鹿加菜啊,他最近都忙着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8 研究解药,可辛苦了。” 怜心把野猪丢到灶台上,她个子小,直接操着两只菜刀蹦到灶台上,开肠破肚,眼都不眨。 “…………”如果她不是个姑娘,呆咩或许会高兴他徒弟的野外生存能力已经足够所有动物都绕着她走了。 “师乎~,我给你和大师父切块后腿肉?” “给你大师父弄点吧,我没食欲……”呆咩看着怜心在灶台上跳上跳下剁肉,血花四溅,有如犯案现场,再饿也饱了,“小心别掉锅里了!” “没事,”怜心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这时她倒不在乎形象了,“大师父也吃不了多少,又要都给小鹿啦,希望他吃饱饱赶快做出解药来。” 呆咩欣慰,“你有心了,我相信你大师父不会有事的。” 怜心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菜刀高举,“要是他做不出来,下场——有如此猪!” “……他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 “哎师乎~你别小看他,他现在一个人要吃好几个人的饭量呢!” 秦小鹿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呆咩也难见着他,怜心做好饭(足足有一筐),呆咩便帮她拿着,一起去找他。 秦小鹿住的是客栈最大的房间,现在已经被他搞得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门窗紧闭,黑灯瞎火,隔老远就闻到股怪异的药味。 “小鹿!秦小鹿!开饭了!” 怜心推门而入。 “诶,他没锁门?”呆咩道。 “……师乎我好像把他的门锁推坏了。” “看到有门锁你还推啊!” 你这丫头到底使了多大劲!呆咩蹲地上把断成两截的门锁拾起来,秦小鹿好像不在,可能是出去收集药材了,“正好他不在,马上师乎去找个一模一样的挂上。” 师乎你掩盖过错的思路也很上道嘛,“可是,可是师乎~,锁能找到看上去一样的,钥匙还是不一样啊。” 师徒俩正心虚地讨论着怎么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经意间往屋里一望,瞬间都被震住了。 怜心:“!!” 呆咩:“!!” 屋里堆满了药材和各种瓶瓶罐罐,层层叠叠,一直堆到房梁上,这些呆咩在扬州就见过。 就是墙角,原来养兔子的地方没了兔子,绑着个大活人! 大活人被五花大绑,嘴也被捂上了,看见有人进来,差点泪流满面! “是你?!”风怜目出来看见呆咩和怜心都挤在秦小鹿门口,不知做什么,走过来一看,那被绑的人倒是认识的。 见到熟人,那疑似被绑票的苦逼蛋瞬间眼泪就下来了,呜呜呜地望着风怜目。 风怜目进去把他放开,他飞也似的奔到旁边,众人这才看到药材堆里还绑着只呱太呢,秦小鹿手段甚是高端,呱太这样五短三粗的非人体型都能被五花大绑得动弹不得。 那人解开呱太的捆绑,抱着大概是呱太脖子的地方就哭开了。 “哇——!呱三!” “呱呱呱!呱!呱呱!” “呱三你有木有事?!哇——呜呜——!舌头有木有事?吐出来给俺看看?” “呱!”呱三呲溜一声吐出长长的舌头,舔了那人满脸口水。 那人检查半天,悲喜交加,“呱三你木事就好,呜呜呜——中原人太可怕了,蝎老四都被吃掉了,他还说要把你的舌头凉拌吃!对了,阿目目,凉拌是什么?” “不,知,道。”风怜目冷酷地说。 呆咩和怜心还站在外面,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时难以接受,都不敢进来。 “呃……那个什么,哥,你朋友?” 风怜目离那个满身银饰叮叮当当,像是抢劫了首饰铺的人远了点,“算是认识,他,蝴蝶二。” 蝴蝶二睁大了还含着泪的眼,“阿目目,你不是一向叫俺小蝴蝶的吗?为什么要叫全名,显得俺们多生分。” 领会过这人不依不饶非要你叫他昵称的风怜目沉默了一下,迅速放任自流了,“……我朋友,小蝴蝶。” 蝴蝶二吸吸鼻子,指指自己,“俺名字叫蝴蝶二,你是阿目目他弟吧?那就是小阿目目,叫俺小蝴蝶。” 又指指呱太,“这是呱三。” 翻箱倒柜,从大罐子里掏出条半死不活的蜈蚣,摸摸,“这是蜈六,呜呜——,断了七条腿。” 两只被扭成麻花状的蛇被从酒坛里掏出来,居然还有气,“蛇老大,还有蛛五,在那边,被垫书架了。” 救援来得太晚,蝎老四已经被吃掉了,默哀。 总结起来就是中原太可怕了,呜呜呜! 呆咩:“…………” 风怜目:“…………” 怜心咬着指尖,“所以你在他们中排行老二喽?” 蝴蝶二还没答话呢,秦小鹿正好背着一大堆药材回来,远远瞧着架势不对。 “诶诶你们怎么能乱入民房?” 呆咩冲过来,一脸崩溃地按住秦小鹿的肩,死劲摇,“混蛋你不是说你不吃人肉吗?!” 秦小鹿坚强地从呆咩的手下逃了出来,顺顺长发,“谁吃人肉了,我只是看到他在客栈附近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所以抓来盘查下。” “你骗人!”蝴蝶二把一堆毒虫宝宝护在身后,自己躲在风怜目身后,听到秦小鹿这话,眼睛睁得更大了,“是你过来问俺要不要学吹笛子,俺说不用,俺也有笛子,你非说我俺的笛子不是笛子,是葫芦丝。” 蝴蝶二说着扯扯风怜目,“阿目目你说,俺的这个明明是笛子,为什么他非说是葫芦丝?还是你们中原人都管这个笛子叫葫芦丝,你们管叫笛子的是另一种东西?” “…………”头大,风怜目装作没听见,“秦小鹿,你将他的蝎子吃了?” 这个秦小鹿回答得毫无愧疚,点头,“蛮好吃的。” 后面的蝴蝶二倒抽了一口气。 呆咩无语,“你这做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秦小鹿莫名其妙,“不能吃吗?” 蝴蝶二叫道,“当然不能吃!他是俺兄弟!” 秦小鹿鄙夷道,“长这么大个居然不能吃,它还有什么用。” 蝴蝶二一蹦三尺高,“你你你!他他他……他才不是用来吃的!” “好啦,不就是吃你一个储备粮嘛,”秦小鹿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应付差事地道,“做什么那么小气,你不是有五个,自己也吃不完。” 这俩货的世界观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蝴蝶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差点没气得昏倒当场。 “……别哭了。”看着他风怜目都头疼。 “哇———!” 风怜目提高声音,“男子汉一个哭什么,闭嘴!” 蝴蝶二抽噎着,抹了一把眼泪,干了件十分男子汉的事:他掏出了葫芦丝——呃不,笛子,冲着秦小鹿就扑过去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风怜目撑着额头,带着呆咩和怜心走了。 呆咩边走边回头望,后面墨水共蝴蝶齐飞,视觉效果如魔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49 似幻,“哥,你和他很熟?” “还好,”风怜目矜持地道,“当初毒蛊就是从他身上移过来的。” “哈?!是他?!”呆咩大惊。 怜心大人样地皱皱眉,“果然,他看起来就很二很不靠谱的样子。” 风怜目想了想,“在很二和很不靠谱这两点上,应该可以和秦小鹿一较短长了。” 呆咩道,“怎么办,他俩好像打得很凶,哥你要不要劝架?蝴蝶二好像还满听你话的。” “秦小鹿是离经么?蝴蝶二是补天。”风怜目沉吟道。 怜心拽拽大师父衣袖,“怜心做的饭会冷掉的,他们得打多久啊?” 风怜目摇头,“不知道。” 怜心好奇地道,“那谁会赢啊?” 风怜目和呆咩对视一眼,难得异口同声,“没被饿死的那个。” 六十五 最后谁打赢了是个迷,第二天,风怜目又一次陷入昏睡,蝴蝶二和秦小鹿俩谁都没被饿死,双双围拢在风怜目床边嘀嘀咕咕,不知在研究什么。 有这两人守着,呆咩安心许多,该去办办袁师道那事了。 神策营与天策府毗邻,周围俱是山地,这段日子雨水增多,山道两侧常有山石崩塌,掩埋道路。 呆咩背了长剑,一路行来发现每隔几里便有山路被巨石山土掩埋,只能弃了马,轻功跳过。 接近神策营,神策守卫兵士也越来越多,呆咩早有准备,用布遮住面容,按照早先计划,从营边山地绕了过去。 深林沟壑,正是神策营的天然屏障,呆咩仗着轻功绝顶,竟一路险象环生地通过了。 到的比想象中早,日头还未完全从西方消失,呆咩隐藏身形,趴伏在与神策大营近在咫尺的地方,静静等待。 夜幕降临,神策营众多兵士所居住的营帐点缀着火把,抬目望去,营帐相连,仿佛看不到头。 天黑了,就方便行动了。呆咩之前费了老大功夫搞来一份神策地图,记清了袁师道所住的营帐。 若是袁师道死在神策营中,凶器又出现在其他神策身上……呆咩渐渐接近袁师道所住的地方,因为一直提气,额头上微微冒了汗。 近了,近了,帐边防守的人不多,呆咩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呆咩瞅准时机,准备趁着卫兵瞌睡,上前时,突然,他止住了行动。 他看见了一物。 木栅栏中的一块圆木上绑着一条细细的暗红色的带子,就算白日里也很不起眼,若不是呆咩以前见过相似之物,印象深刻,此时也不可能猛然注意到。 这带子……只有呆咩知道,它原来不应该是暗红色的,而是白色的,它是一条发带。 陈符以前有过两截断掉的发带,便与此一般。 但是那两截发带呆咩是见着它们被烧掉的,这条又是哪来的?巧合?偶然?还是,与陈符有关……? 再去看袁师道所住的营帐,明明守备松散,却越发透着股诡异。 呆咩欲上前的身子止住了,犹豫不决。 陈符在神策营中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他精于人情世故,能讨上层欢心,官位连升,却总是一副冰冰冷冷,生人勿进的样子,连营帐周围的守兵也不喜他们靠得太近。 呆咩轻易地摸进陈符的营帐,营帐的主人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太惊讶。 “万幸你看到了。”陈符正坐在案边写字,见呆咩进来,紧皱的眉头松了些。 他在袁师道营帐周围留了三条暗红色的发带,连他自己也没把握呆咩会不会看见,但若是系多了,又怕被人看出异常。 呆咩谨慎道,“那东西是你放的?” 陈符道,“我猜来的会是你,想来想去,大概只有如此能引起你警觉。” 莫非事情有变?“你知道我会来杀袁师道?” “是袁师道自己提出他恐有性命之忧,神策在他营边设了埋伏,这几日就等你们自投罗网了。” 呆咩惊了一身冷汗,若是他今日被俘,不止李元朔之事无救,只怕还会牵扯上更多的人。 原先定好的行动计划全部打乱,是他低估了袁师道,呆咩站在当场,一时竟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偏在这时,帐外火光闪烁,传来脚步声。 “怎么无人站岗,成什么样子,”那人嘟囔了几句,高声道,“陈将军,睡了吗?袁某有事相商。” 说曹操曹操到,帐中两人俱是一惊,来人正是袁师道! 陈符帐中灯还燃着,无法推辞已经睡了。 “袁将军有事?” “有些私事,想与陈将军商量下。” “陈某正要就寝,衣饰不整,只怕无礼了。” “陈将军,这事既是私事也是公事,”袁师道见陈符推脱,提醒道,“上面让你在此事上帮衬袁某,需要你我通力合作。袁某人微言轻,还是要多仰仗陈将军了。” 帐内半晌无声,袁师道不禁暗气,不过年少得志,在他面前如此摆谱,算什么玩意! 这时,帐内陈符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请进。” 六十六 陈符营帐与其他神策军官一样,摆设了不少夸耀权势地位的刀甲珍宝,装点得整个帐子富丽堂皇,奢华中透着血腥杀气。 陈符果然已经褪了铠甲,只着单衣,看样子是准备就寝了。 为显亲近,袁师道素来阴沉的脸上也挤出了笑意,看着反而刚显怪异。 “陈将军,我便开门见山了,庄子那边人被劫走后,可再有消息?” 陈符不冷不热地道,“怎么,袁将军是想再借一次杀手?上次那救走纯阳的人大闹一通,弄得庄子里元气大伤,只怕难抽掉出什么人手。” 这话话中带刺,但袁师道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要不是这纯阳风怜目突然杀出来,李元朔的罪早定了!陈将军,大理寺那边你是熟人,你看下次会审我这案子胜算几何?” “若是这几日军中设下的埋伏真能如你所言,捉到欲杀你灭口的人,便有十分胜算。否则,五五之数。” “这、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抓不到,我们就派人杀了风怜目如何?” 陈符冷笑,“上次是风怜目身上有疾,让我们的人讨了便宜,这次难保不做事本买卖。而且,你不是说,风怜目有两个人吗?” 袁师道急道,“这事也当真蹊跷!我们明明抓了风怜目,怎么会有凭空冒出一个!莫非纯阳宫这帮邪门歪道真会些邪术?” “若是障眼法还好,若真有两个武功一般高的风怜目,这事便难办了。” “连……陈将军你也办不到?” 原来是主意打到他身上了,陈符不置可否,“哦?” “实不相瞒,其实袁某今日来就是想请陈将军出手,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陈符武功高强,在神策军中很有声望,袁师道想来想去,若要杀名满江湖的风怜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0 目,也只有陈符或许可以一试。 谁料陈符听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这可超出陈某职能了。” 袁师道见陈符避而不答,眼神一变,语气变得微妙起来,“……陈将军,袁某第一次拜访你这,这帐中奇珍异宝,真让人大开眼界。” 陈符嘴角轻挑,“袁将军话中有话。” 帐中立着一屏风,前面是木案,后面是陈符歇息的床榻,此时帐中灯烛通明,暗金屏风上正印出榻上风光,分明是个侧卧的人影。 那人影身上覆着薄被,隐约见枕上长发堆云,不言不动。 袁师道也不是瞎子,进来时便注意到了,一直隐而不说,便是要扯住陈符的小辫。 陈符顺着袁师道目光望去,也无慌张之色,只道,“让袁将军见笑了。” “这事在营里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陈将军年少,血气方刚,平日里为国为军辛苦,也该有点放松才是。”袁师道面有笑意,说得亲近,目光却毫无温度,“不过陈将军风头正盛,上面下面都有不少人盯着,这时违反军令私携女子进军营,若是传出去,虽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若被有心人利用,实在得不偿失。” 陈符顺着他话道,“那便求袁将军为在下,多多遮掩?” “不敢不敢。” “袁将军此前所提之事,陈某应下了。” 袁师道就等这句!“说定?” “说定。” 陈符在神策中打滚多年,深谙其中人情世故,你要这人对你信任,便要主动露出些把柄让他握着。 现在在袁师道看来,他正握着陈符的把柄,还怕陈符不给他做事? 袁师道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好,好大多此一举,将被陈符轰得远远的守卫都叫了回来,嘱咐他们好好站岗,陈符这样身份的军官,所居的营帐怎能没有威仪? 这马屁拍在马腿上,陈符在帐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捻灭帐中灯烛,装作就寝,陈符走到榻边,掀起薄被躺了下去。 被窝里,刚刚提心吊胆的呆咩此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想办法让我出去。”他小声对陈符说道。 “不成。” “现在还能追上袁师道。” “他现在住的地方连我都不清楚,你怎么找。” “我今晚必须杀了他!” “然后你今晚就会死在这里。” “……我没有第二次机会。” 机不可失,呆咩这次能不被发现地潜入神策营,已经是七分天幸,谁知道下次能不能成功? 他哥一直挂心这个案子,袁师道迟迟不除,难保风怜目想要亲自动手,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杀袁师道,只怕比自己更危险。 呆咩要起身,被陈符一把拉住,“想死吗!” 说了那么多没用,呆咩火气也上来了,“我又不是没死过!” 这口不择言的话像是枚火药,一下炸得两个人都没音了。 许久,呆咩扯了扯自己被陈符握住的手腕,没扯开,低声道,“放开。” 陈符没有放,他倾身吻住了呆咩。 好像是在一瞬间,他的理智和情感被剥离成两份,使得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但是当他做出来,又是那样自然。 陈符以为自己早就忘记呆咩血肉的滋味了,但是原来在荆棘深处,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熟悉的,让人想落泪的滋味。 呆咩好像被面前的陈符吓傻了,懵懵的,由着陈符勾住他的唇齿,激烈地搅动他的魂魄。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在做什么啊…… 呆咩的长发披散着,顺着他跪坐的姿势一直流淌到脚踝。 意乱情迷间,陈符抬手按住了呆咩的后颈,手指穿插过无数的发丝。 这是他想了无数次的人啊,这是他想了无数次的罪。 如果再次靠近他,会让他背负更沉重的罪恶,他这个罪无可赦的人是否还敢自私一次? 呆咩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着,仿佛被梦魇住,动弹不得。 猛然,陈符的手指像被烫到一般,放开了呆咩。 黑暗中,呆咩眼睛兀自睁着,明澈如旧,定定地看着他。 那道丑陋的伤疤横亘在呆咩颈边。他终究是和两年多前不同了。 细长凸起的疤痕像是噩梦的火焰,灼烧着陈符,也灼烧着呆咩,留下一地黑色的灰烬,隔开两人之前不可逾越的距离。 陈符躺了下来,深呼吸着闭上双眼。 “先睡吧。现在我不会放你走。” 呆咩挽起发,站在榻边,只要走几步就可以到达帐门,门外有把守的神策士兵,还有不知所踪的袁师道。 他缓缓坐在铺着厚实毛毯的地上,倚着榻边,垂着头,身心俱疲。 有好一阵时间,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近在咫尺,却没有人说话。 陈符闭着眼,时间久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 呆咩说,“……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陈符说,“你不走了?” “现在我没力气再和你打一架了。” 陈符摸着黑取了些水果糕饼给呆咩,呆咩一天没吃,精神又高度紧张,早就饿过去了,现在并没有什么食欲,他只是需要补充体力。 看着呆咩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东西,陈符突然想起似乎已经很久远的曾经:他俩在华山雪峰上得了一只鹿,挤在小茅屋里剥皮剔肉,烤得香喷流油。呆咩喜欢吃肉,但不会为了食肉刻意在山上杀生,有肉吃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那时候呆咩还不能说话,与人交流都是用目光。 亮亮的眼睛让人看了,就能沾到他的快乐。 现在对着陈符,他的眼睛还会笑吗? 那些爱不得,恨不得的纠葛,即使挥袖想让它随风而逝,也只是徒劳,由着对方,更加沉重地落在心头。 吃完东西,呆咩靠着榻边睡了,陈符却一夜未眠。 眼睁睁看着长夜走到尽头,又是白昼。 天地大亮,不留余地。 六十七 陈符顺水推舟,请袁师道打了掩护,让呆咩披了薄被装作女子上了出营的马车。 “我与袁师道也要进城。” “这么快?离会审还有些日子。 “袁师道托我杀你哥,我不急,他等不得。” “你真要……?” “做做样子,拖到会审之日不是难事。等回了洛阳,我会将袁师道的行踪告诉你。” 陈符探在马车中,与呆咩悄声说话,“还有,要做掉袁师道,最好让秦小鹿帮你。现在他身边跟了三个小队的人,你武功不够。” 马车随在陈符、袁师道的马后,其后是数队神策军士。 “我听闻近日山壁塌方了许多,不知道有没有清理出来。”路上袁师道抱怨道。 “只怕路不好走,袁将军真要今日就回城?不妨多等几日。” 袁师道哪里愿意等,别说路不好走,便是下刀子也得去,“不不不,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1 早去早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能把李元朔从天上踩到泥里的机会,李元朔那个奸猾之徒把他挤出夏州,让他尝到了毕生难忍的耻辱,他也要让李元朔试试身败名裂的滋味! 呆咩坐在马车中,要是袁师道知道这车中坐的就是要来刺杀他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什么表情,想想就觉得好笑。 昨日滑落到山路上的山石泥土已经被神策营清理掉不少,但一路行来还是颇为颠簸。 这条山路年年滑坡年年修,也砸死过人,一众神策士兵早就见怪不怪,毕竟这事比喝醉酒斗殴而死的几率小多了。 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慌在了原地。 呆咩在马车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感觉到车轮下的土地异样地颤抖了起来,有什么碎裂的轰鸣声远远传来,几声闷响完全盖住了众人惊恐万状的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呆咩想探出身子看看外面,但是这样会被发现他不是女子……正在他犹豫的瞬间,陈符突然出现,像道闪电般快,呆咩还没看清楚他是谁便被一把扯出了马车。 他出了马车,一晃眼看到外面的天是黑的。 不是天黑,是铺天盖地的巨石山土正落向他们。 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人,马,只来得及叫出半声,便被沙石灌满了嘴,盖住了脸,埋住了整个身子。 看到这些的时候,陈符抱着他飞出了山路。 他们的脚下是万丈悬崖。 会死,会死! 呆咩的脑中闪过这两个字。 他们俩贴在一起,极速地下落。 “提气!”他听到陈符喊。 不可能,这么高轻功根本没办法!呆咩的理智立即反驳着,但是他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提气,脚下盈风。 陈符一只手紧紧抱住他,一只手握住长枪刺向山壁,有一瞬间长枪好像插入了山壁岩缝,两人的下坠之势猛然减弱。 呆咩听到关节脱臼的声音,陈符闷哼一声,已然握不住枪了。 慌乱间,求生的欲`望让呆咩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和刚刚的陈符一样,一只手抱住对方,如同那是自己全部的生命,另一只手费尽全力地抓着,山壁,岩石,藤蔓,草木,什么都好,割伤了手也感觉不到,扯断了便再去抓,只盼能减缓下坠的力道。 伴随他们下落的还有山石土块,呆咩被砸中数次,火辣辣的疼,但他知道陈符一直全力护着他,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土石,只怕伤得比他重得多。 始终没有人放开彼此。 若是真的死了,这样也安心了。 那一段充满恐惧的短暂时间里,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来不及想,他们全部的世界只有努力的求生和紧拥的对方。 崖底是一片广袤参天的树林,他们仿佛落入绿色的云雾中,惊起满林鸟雀。 混乱过后,山崖之上已看不到山路模样,原先的山道之处高出一丈多,空山鸟语,静无人声。 高耸山壁之上探出几个年轻人,俱是山野打扮,朝着山壁下窥望。 “死光了?”一人粗声道。 “有几个掉下去了,不砸死也摔死了。”旁边人抹着脑门上的汗,“奶奶的,袁师道这混蛋总算死了。” “他死了咱们还送了那么多人给他陪葬,也算对得起他了。” “他要不走这条路才对不起咱们呢!”年轻人探头探脑地看着下面,“我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他不来,蹲了五天,总算没白等。” “老大这回应该没事了吧?” “他哪会有事,我跟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吃过亏!自己好吃好喝住着,指派我们出来在这荒山野岭挖土。” “等我回头叫把你这话告诉老大,回了夏州就把你调去天天挖围堰。” “别着啊,——” “不要闹了,左右看看,不要留下痕迹,别给神策那帮狗崽子嗅出不对。” “放心。这回是‘老天爷’要惩罚这袁师道,是‘天灾’!怪不到我们头上,嘿嘿,看神策有啥话说。” 几人嘴上打趣,手脚上则相当仔细,保证周围绝无人工痕迹,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场再平凡不过的天灾,才悄悄退去。 六十八 呆咩一夜未回,到了第二天黄昏依然不见身影,怜心坐在客栈门槛上捧着几块糖糕等了一天,进进出出的人都要看两眼。 秦小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怜心缩成小小的一团挤在客栈门口的角落里。 秦小鹿过去把她抱起来往里走。 怜心迷迷糊糊地揉揉眼,“师乎~你回来啦~” 秦小鹿挑眉道,“你二师父还没回来?” 怜心晕乎了半天才看清眼前是谁,“诶呀小鹿,我师乎~呢?” “你师乎被大灰狼吃掉了!”秦小鹿吓她。 怜心黑了脸,“不要跟我卖萌,我才不是三岁小孩。” “…………”秦小鹿觉得小孩真是个很讨厌的物种! 风怜目刚刚醒转,还没起身,蛇老大蝴蝶二呱三蛛五蜈六都挤在他床边,连说带叫吵个不停,秦小鹿抱着怜心推门进来,感觉屋里好挤。 “……所以你到底是来中原做什么?”一片乱哄哄,风怜目少见的温和有耐心。 跟蝴蝶二说话不能急,急了他听不懂,更不能气,你气他不气,最后只会搞得自己吐血。 “找你啊!”蝴蝶二说,“俺一年前就出发来找你了,俺先去了纯阳宫,但是山门口那些穿白衣裳的娃娃不给俺们兄弟进去。” 秦小鹿很感兴趣地插嘴,“为什么啊?” “他们说俺可以进,但是他们——”蝴蝶二指了下满屋张牙舞爪的毒虫们,“不能进去。阿目目,俺听说你们这规矩多,但是这么奇怪的规矩真得改改。” 风怜目道,“我很少在山上。后来你进去没有?” “没有。”蝴蝶二摇摇头,后面抬起头颅的两只蛇老大也动作一致地摇摇头,“俺就在门口喊你名字,喊了很多遍,你没出来,俺估计你不在,就走了。” 你居然在纯阳大门口喊……阿目目……!!风怜目一抬袖子就把两只往床上游动的蛇掀下去了。 怜心坐在呱三上,咬着半块糖糕,将另外半块送到耷拉着脑袋的蛇蛇面前,“喏喏,不疼,爬起来哭。” 秦小鹿蹲着戳戳那两条蛇,自言自语着,红烧,清蒸,红烧,清蒸,红烧,清蒸,红烧,清蒸………… 蝴蝶二对他眼皮下发生的事还浑然不知,续道,“后来俺就一直找你,听说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里人多,俺想你说不定也会来,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你。” “……辛苦你了。” “可不是,”蝴蝶二伤心地说,“蝎老四牺牲了,俺好难过。” 怜心戳戳沉迷于对着灵蛇流口水的秦小鹿,“说你呢。” 秦小鹿咕哝着,“嗯,我也觉得红烧更好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2 吃。” 蝴蝶二会想到找风怜目,就是为了蛊毒的事。 当初将蛊毒转到风怜目身上后,他回到苗疆,便开始研究这种蛊毒的解法。这种蛊的效果实在鸡肋,不止蛊本身已经很久没人用,解法更是失传已久,要从头开始研究解法可一点都不容易。 这蛊是情蛊的一种,蝴蝶二就专门搞各种情蛊来研究,总算给他两天打渔三天晒网地弄出点名堂了。 “你弄出解药了?有多少把握?”秦小鹿连忙问道。 蝴蝶二想了想,“十之一二吧。” 哼唧,果然还是没我的解药好,我已经有三成把握。秦小鹿高兴了。我的解毒功力果然超凡脱俗不可与小毒物(指蝴蝶二)同日而语。 怜心道,“才一两成的把握?这算什么解药啊?” 秦小鹿接口道,“小孩子家你不懂,解药这种东西都是一次次使用,再一次次改善的,哪有一做出来就十全十美的。” 现在问题就来了,风怜目要用谁的解药? 他虽然还半个多月的寿命,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会不断衰竭,若是拖到再救,即使活了,人也废掉了。 “俺为了解这个蛊,吃了好多情蛊研究毒性,吃得俺那边的姑娘们都不理俺了。”蝴蝶二说起伤心事,真是一把辛酸泪。随即他好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连忙道,“阿目目,你不要信这个人,这个人连圣蝎都吃,能解得好什么蛊。” 秦小鹿哼哼,“我能不能解毒和我是不是吃——货之间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阿目目你说。” “风怜目你自己选。” 风怜目神态从容,仿佛在讨论的不是自己性命攸关之事,“你们都认为自己的解药是对的,就一块试试好了。” “啊?!”互不服气的两人异口同声,喂喂喂,万一解药相冲死得更快! 风怜目眉宇间流溢出超脱生死的豁达,淡淡道,“要么活,要么死,左右不过如此,有何可怕。” 说完,又想起一事:人都在,怎么一直没看见他弟弟? “怜心,你二师父呢?” 六十九 呆咩背着陈符,走在空无人烟的密林中。 他们俩看起来都狼狈不堪,像是在泥里打了一个滚,又在血里打了一个滚,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污。 呆咩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片深谷,只知道交替双腿,向着可能会有希望的前方挪动。 他们落下时被新发春叶的树冠挡了一下,救了他们半条命,但也划伤了呆咩的腿侧,他一路走过来,冒血的伤口黏在破损的衣料上了,每动一下都疼得发颤。 好在只是疼,抵住了还能走。 陈符却是浑身重伤得到现在都没有醒转。 呆咩走过一处铺满枯叶的凹地,脚下的地是湿软的,呆咩喘着气,将陈符往上背了背。 “陈符,陈符。”他哑着嗓子轻轻唤着。 这一路走来,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分出力气唤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他在他的背上,沉重如斯。 陈符身上的盔甲早就被落石和山壁划坏,呆咩脱下他的盔甲后,将两人身上找到的伤药都抹在了陈符身上,却还是不够。 呆咩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清清楚楚地敲在呆咩心上。 你不要死了,你不要死了啊…… 呆咩走啊,走啊,为什么还没有到头?为什么还没有看到人? 明明感觉身体已经劳累痛楚得再也动不起来,脚还是抬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前移着。 思绪被熬干,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叼住了他的心,把他的心衔到了九霄之上。 那是一种近似委屈的恐惧感,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你不要死了啊,你怎么能死在这…… 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林木间。 呆咩想靠过去,喝点水,洗洗伤口,腿刚抬起,已经到达极限的躯体就突然软倒了。 跌下的刹那,呆咩下意识地扶住背上的陈符,自己的膝盖重重地撞下去,胳膊肘垫在地上,痉挛般的剧痛。 “陈符……” 呆咩眼前黑了好一会,喃喃念着,努力翻转身子,将压在他身上的陈符小心翼翼地挪开,让他躺在地上。 他还活着,呆咩想着,半爬半挪地扒到溪边。 呆咩虽然性命无碍,但是浑身上下也是遍体鳞伤,又没抹药,现在伤口的血都流得差不多了,皮肉狰狞地露在空气中。 将沾满血污的手放进去洗了洗,呆咩捧了些水,慢慢淋在陈符脸上。 陈符左边的小半张脸伤得血肉模糊,溪水落在伤口上,冲去泥污,仅有的伤药都被抹在急需止血的地方了,是以脸上的伤呆咩已经没有更多药可以抹上了。 这个伤就算养好,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好看了,呆咩不着边际地想着,他的手指停留在陈符伤脸上方的空气中,仿佛要摸到,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侧躺在地上,呆咩虚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符。 怎么办,好像站不起来了…… 向上看去,触目所及是被无数黑色的枝丫分割成的破碎的天空,光线零落,泻在他俩身上。 呆咩的眸子泛着一层柔软的光芒。 我就休息一会,休息一小会,再带你走好不好? 只要休息一下,我就会好了,有力气背你出去。 所以,不要急,你就等我一下。 我,睡一会,很快就会醒,然后咱们一块离开…… 你不要趁着我睡觉,偷偷死了,好不好? 呆咩卧在陈符身边,微微蜷起身子,呢喃着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已是明月西悬。 呆咩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摸他的脸。 陈符醒了。月光下,树影恰到好处的在他脸上伤处投下一片黑影,让他看起来还是一如往昔,面目依旧。 情感绷了太久,都已麻木,呆咩好一会才感觉到欣喜。 你终于醒了——这话他还没说出,便听见陈符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带着我,走不出去的。” 呆咩哑住了。 “不要管我。你一个人的话,应该可以走出去。” “……我要带你一起走。” “我根本站不起来。你带着我走不快,两个人都会死在这。” “我可以背你!” “你自己都不剩什么力气了,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 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呆咩简直气得想扑上去狠狠咬陈符两口。 “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马上就会死了。”陈符平静地说。 呆咩恼怒起来,他将陈符一路背到这,从来没想过放弃,他却要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给他看! “你怎么会死!你现在不是醒了吗?” “可知道回光返照?” “陈符——!”呆咩作出愤怒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一阵强烈的惊惧不安。 陈符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3 骤然笑了。在他还是李沉浮的时候,呆咩见过很多次他的笑容,而陈符多的是冷笑,呆咩从未见他露出过发自内心的笑容。 现在,陈符笑了,没有任何机心算计,只是一个单纯的笑容。 “目怜心,”他说着呆咩的名字,“你的剑还在吗?” 呆咩的剑折断了,只剩下个剑柄连着半截霜刃。 “给我一个痛快。然后答应我,你要活着走出去。” 死在这里,真是不甘心啊,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可是自己身上受的伤有多重,只有自己明白,陈符知道,这次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这样死了,对不起太多的人……但是陈符真的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呆咩怔怔地看着他。 那半截剑柄就在呆咩手边,手指抬起,就可以摸到。 他将剑柄握在手中,熟悉的形制,透骨的冰凉。 陈符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要用眼睛,把他印到魂魄深处。 在彼此面前,他们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坦诚相见,再无猜疑与间隙。 呆咩慢慢地抬起眼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温柔而澄澈。 ——你想不想吻吻我? 他没有说话,陈符便自然地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陈符往前靠了点,呆咩也往前近了些,两人的唇贴在一块。 万籁俱静,仿佛亘古的时光流淌至此,突然凝滞,再也走不动了。 呆咩的脸颊上划下一道泪痕。 “我没力气刺你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支黑石簪,在山岩上敲碎成粉。 “这是我哥交给我的,随身所带以防万一的毒药。” 两人头靠在一起,呆咩抬起手,看着陈符吞下了所有的毒粉。 深林静然,乱石之间山溪水光漾漾,牵连着溪边细长的草叶,随水流动。 陈符枕着呆咩的肩,已经安静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静静的,没有风,连树叶也不动,为什么这流水还不停息,单调作响。 呆咩抚摸着陈符的头发,用沾着泪水的嘴唇轻吻他的额头:做个好梦。 我知道你很累很累,所以,好好睡一觉。 你的梦里,会有我吧。 若是人能一直活在梦里,该有多好。 溪水回旋处,几只河灯的残骨寂寥地打着转。 它们不知从哪流来,没有了闪闪发光的火焰,没有了油墨缤纷的装饰,只剩下嶙峋的竹枝框架兀自支撑。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下一个水花拍散。 呆咩抱着陈符,怔怔地看了一会,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咱们走吧。 呆咩想着,将陈符扶到背上,慢慢背着他撑起身体,直起双腿。 我答应你了,要活着走出去。 ——带着你一起。 呆咩背着陈符,向着溪水上流走去。 七十 一天一夜之后,蝴蝶二的蜘蛛在城郊的草丛里,把不知是死是活的呆咩和陈符扒拉出来了。 蝴蝶二带着呱三赶过来的时候,两只蛇老大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遛两人的头发。 “吓人的!这是被强人打劫了吗?” “呱呱!呱!” 呱三走上去,挨个舔了下。 蝴蝶二先把风怜目他弟弟抱了起来,抱到一半,发现呆咩的手还攥着身边那人。 那人的脸看着怪吓人的,蝴蝶二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了。 “一起带走吧。怎么拽那么紧,阿目目他弟,这个人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银子?” 异想天开地问着,呆咩昏着,自然没有回答,蝴蝶二也不觉得无聊,和一帮兄弟七嘴八舌地将两人带走了。 秦小鹿正处在暴走的边缘,脾气暴躁到见人毒人,见佛扎佛,见鬼都要踢两脚,连小怜心都绕道走。 蝴蝶二提着咣啷咣啷响的各种竹筒从风怜目的房间里走出来,欢欢喜喜地道,“俺的解蛊法弄完了。” “没把我下的药冲了吧?”秦小鹿没好气地蹲在天井捣药,日头正强,照着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好像都能冒烟了。 “谁知道你下的那些花花草草是什么,”蝴蝶二一扬头,“阿目目很快就没事了。” “他会好也是因为的药,跟你的那些虫子没有关系。” “嘿!哼!哈!”蝴蝶二坐在呱太上,一脸不屑。 “什么毛病,来我给你两贴药。”秦小鹿黑着脸。 蝴蝶二得意洋洋地吧乱七八糟的竹筒挂在蛇老大头上,“等着吧,看我的蛊宝宝把你下在阿目目身体里的草药都吃掉!” 尼玛这迟早会玩出人命,秦小鹿哼都懒得哼了,转回身继续捣药,那凶狠劲,好像跟手下的药臼有深仇大恨似的。 怜心突然抹着眼泪从楼上跳了下来,落点正中蝴蝶二,蝴蝶二抬手接住她,“丫头你咋哭啦?” “我……我……师乎醒啦!”怜心哽咽着说。 “太好了!”蝴蝶二高兴地道,“自从把他带回来,这都第三天了,要是今天还不醒可能就醒不过来啦~! “呜呜呜呜呜……”怜心哭得抽不上气来。 见过这么安慰人的么,秦小鹿鄙视之,又一次为自己高人一等的智商情商骄傲了下,长发在腰后甩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上楼去了。 平静,平静,吸气,吸气。 记住,你面对的是一个病人,不要发火,发火没品,发火没素质。 秦小鹿心平气和地推开门进去。 呆咩躺在床上发呆,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 见着秦小鹿进来,呆咩反应迟钝地动了动眼球,还不甚清晰的目光看向秦小鹿。 ……他呢? “死啦死啦死翘翘啦!” 什么气质什么素质什么医德,都给他见太宗去! 秦小鹿走过来,粗鲁地一摸呆咩的脉,很好,出气多入气少,但是看样子死不了。 ……你骗人。 呆咩迷迷糊糊地瞪着他。 “…………”秦小鹿抿着嘴唇,又塞了些药给呆咩吃了。 “…………我就骗你怎么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人呢? 呆咩嗓子干涩得厉害,没法说话,只能执着地用眼神表达着问题。 秦小鹿给了呆咩几针,明白秦小鹿是给他治伤,呆咩还是疼得差点掉眼泪。 “你这蠢羊是不是把簪子给他吃了?!” 呆咩无辜地眨眨眼。 “诶好啊,你现在有劲给我装无辜了,”秦小鹿压抑好几天的怒气终于有地方撒了,“那簪子可是毒石料子做的!要不是本着见者有份的高尚情操,我才不会舍得送给你呢!你你你你居然把它给别人吃了!” 秦小鹿的内心在哀嚎,暴殄天物啊!虽然是幻药,能有点止痛的效果,但是也不能这么用啊!这些天每每想到都要肉痛半天! ……对不起,呆咩小心翼翼地看着快要暴走的秦小鹿,当时也是没办法,他不愿听我的…… “而且吃就吃了,”秦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4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4 小鹿简直一字一泣血,手都颤了,“分几次吃也行啊,你居然一次性都喂他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这玩意吃多对脑子不好,你是有多恨他啊!恨他直接杀好了,还浪费我的簪子!” 你治不好?呆咩有些急了。 “怎么治,都吃下去了,把他投到炉子里把石头再炼出来?”秦小鹿嗖嗖嗖地把针都收了回来,头疼,“我已经把能使的药都使上了,听天由命吧。” 七十一 会审之日,以风怜目之身份到场的是呆咩。 他才刚刚能站起来,宽大的道袍下海裹着层层纱布,站在堂上,各种颜色的光投在他脸上都像被吸收了一般,呈现出一种孱弱的白`皙。 李元朔依然站在上次会审时所处的位置,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呆咩。 在他们对面,却比上次少了两个人。 陈符,袁师道。 前几日他们一行数十人行至山中,惨遭山石滑坡,山道整个被巨石泥土所埋,竟无一生还。现在清理出的尸体皆面目全非,死状凄惨,连数目都不全,估计是部分人慌不择路,坠崖而死了。 此事简直让神策说不出道不明,怎么偏生这时候会发生这种事!可是又能怪到谁头上?只能怪这些人短命,年年有山石落下来,老天就安排他们被砸死! 会审现场的气氛也甚是微妙,没有了一口咬定李元朔犯罪的袁师道,神策一方派来帮忙说话的人气势也疲软了许多。 呆咩说的是早已斟酌好的说辞,既然袁师道已死,便将事都推到袁师道身上,三分真,七分假,会审官员俱是听得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你先下去吧。”一官员冲他点点头, 呆咩不卑不亢地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会审结束,各色人等从院中走出,李元朔是最后走出来的,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了押解的看守。 “李元朔。” 听到声音,李元朔抬头,见呆咩坐在大理寺外一棵大树上,抱着剑。 “你还没走。” “嗯,看看结果。” 李元朔神色温和,看不出是刚遭过牢狱之灾的,“惊动了天策府中派人为我说情,现在总算是勉强无事了。……只可惜了方姑娘,遇人不淑,但愿她来世能遇上有情人。” 呆咩长叹,遥想当年见到的女子,记忆中的面目已经模糊,只记得那股充满生机活力的艳丽,谁料人世变化,芳华凋落竟是转瞬即逝。 “你……怎么受伤了?” 呆咩跳下来,其实他还是喜欢在树上居高临下与李元朔说话,抬头看人太累。 “唔,你怎么看出我受伤了?” “你脚步比你哥还要轻,平时走路像清风过雪,今日却拙重了不少 呆咩无甚表情,“摔了一跤。” 李元朔微笑,“这么没诚意的谎话。你不想我问,我便不追问了。” 呆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慢慢道,“你怎么不问问,为何今日不是我哥来?” 李元朔这时倒是顺天应命的样子了,“你在此等我,便是要告诉我的,是吗,风怜目有话要你转给我?” “我哥没有要跟你说的话。” “他——” “他走了,”呆咩道,“他离开洛阳了。” 李元朔心中瞬间空了,连说话间也难掩失落,“他离开了?为什么?” “有事要做,我们在洛阳盘桓得已经太久了。” 风怜目原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一年到头,从来都是如此奔波。 “我还以为……还以为能再见他一面。”李元朔自嘲地笑了笑,“我确实不该自大地以为,能牵绊住他的脚步。” 看着这样的李元朔,呆咩准备了满肚子的应付话反而没用了,看着他手足无措半天,憋出句,“你……节哀。” 李元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哭笑不得,“你哥还没死呢。” “我哥才不会死,他会长命百岁!”呆咩反应强烈。 “他若能长命百岁,我也别无所求了。”李元朔按住他肩,认真道,“呐,帮我带话给他,望他能记住那日答应我的话。” 望你能在这世界上的某一处天地,好好活着,直到白首。 呆咩见他神情凝重,也慎重地点头应下,“你我这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啊,”等待在旁的亲兵牵过马,李元朔翻身上马,眉宇间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疏朗气度,“这次的事虽然是我蒙冤,但是闹到这个地步,我若不受点惩罚,神策那边也咽不下这口气。” 话题突然转到这个,呆咩一愣,“所以?” 李元朔坦然笑道,“神策退了一步,我们这边也要退一步,要不然说不过去:我被命令此生不得再踏入洛阳。” “怎能如此!” “是啊,没法升官了。”李元朔毫不介怀地打趣,说完又不免长叹,“李某家中父母陵墓皆在东都,日后只能遥祭了。” 呆咩默然不语,没想到这案子到最后竟是这般结果,有得便有失,哪里是人力可以强求。 “我可能此生都不会离开夏州了,若是日后你途经夏州,我请你喝酒。” “好。” “叫上你哥如何?” 呆咩不自然地回道,“我哥才不会见你。”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既非欢畅也非苦涩,李元朔在马上持缰向呆咩一拱手,远远去了。 人都走远了,呆咩还站在原地,不知烦恼什么,末了蹦出一句,咬牙切齿。 “笨蛋,李元朔你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笨蛋!” 七十二 见完一个笨蛋,回去还有另一个更大的笨蛋在等着呢。 风怜目的屋中帘幕低垂,虽是白日,却暗得像是天黑已久,半点光都不透,呆咩进来就撞在桌角上,正好戳中伤处,捂着肚子半天没站直。 “怎么这么莽撞。” 风怜目坐在帐中,轻声说他。 他没有打坐,也没有写字,只是这么什么事都不做地呆着,在呆咩进来之前,已经不知坐了多久。 “哥,我疼。”呆咩眼泪落了下来。 “过来,伤口有没有绽开?” “没有,呜呜。”伤口没事,还是要叫唤两声的。 呆咩坐在他哥身旁,看着他哥的脸,偷偷抹了下泪。 “那个笨蛋没事了。” “嗯。” “你知道我说的笨蛋是谁?” “我不止知道,还知道你肯定暗地里也骂我了。” “……哥,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再也不和那家伙见面了?都结束了?” “我与这个人从未开始过。” 风怜目抬起手,呆咩把头靠过去,让风怜目轻抚他的头发。 “你别老为我忧心,你自己的事呢?陈符若是醒了,于你不知是福是祸。” “我不知道。”呆咩想了想,又道,“他肯定会醒过来的,他不会死。” 面对弟弟如此态度,风怜目知道自己说什么都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5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5 是多余,“随你吧,以后哥不在身边,很多事你都要自己拿主意了。” 呆咩鼻子一酸,“哥,你……这个真的治不好了吗?秦小鹿和蝴蝶二连你身上的毒蛊都能医好,这点副作用都治不好?” 风怜目笑道,“他们俩正为了是谁的解药弄得我看不见争得不可开交呢,刚刚才走,真是太能闹腾了。” “是不是药性相冲了?” “有这个可能,他们俩也还没搞懂。” 呆咩望着他哥,心里一阵阵泛苦。 他的眼睛像是莹亮的琉璃珠,漂亮,却无生气。 风怜目早已看开,话语间只剩平静,“秦小鹿说,他也搞不清原因,或许我过几年就能恢复了,也或许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风怜目说,他想回老家。 快五月了,老家正是有好景致的时节,东风细雨,萱草萋萋。 镇子上人少,与外界来往也少,他回到了家,就像隐居一般,再不染江湖是非。 一个瞎了的“风怜目”不止会给他自己,也会给他弟弟,给很多人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而他,已经失去了应付这些麻烦的能力。 所以,他要无声无息地从这个江湖蒸发,不牵累任何人。 “风怜目”还会潇洒无拘地活在江湖上。 健康,骄傲,行侠仗义,来去如风,谈笑间踏遍万里河山。 “我前半生总是匆匆忙,错过了许多人,许多事,或许是老天认为我该停下了。飞累了,该歇歇了。” 回去路上,便买一只笛子吧。 风怜目少年时便学过吹笛,他聪明,年轻,一学即会,很快便能吹几只简单的曲子,但是没有深学下去,因为那时,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太多,比起学武游历,笛子这种闲情逸致的什物并不合适他。 往回他会有大把的时间,就多琢磨琢磨。 待以后年节里,呆咩回来团聚,也可以吹给他听。 、 七十三 风怜目不怎么出屋,秦小鹿总是神出鬼没,有时呆咩走过他的房间,会看见他在和蝴蝶二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是只有蝴蝶二一个人在满头冒火地嚷嚷,秦小鹿一脸淡定地切药材,切完药材,蝴蝶二的毒虫便会出现在秦小鹿的刀下,内流满面地被银亮亮的小刀抵住关键部位。 于是便开打。 旷日持久,没完没了。 “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也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怜心托着腮深沉地说。 呆咩将她抱到肩上,“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长成大人。” 怜心咬住呆咩送上来的糖葫芦,“好吧,我觉得我永远也不会理解男人的世界。” “你已经懂得很多啦,若再把男人搞透了,人生岂非很没挑战性?” “可是一点也不容易啊!”怜心嘎嘣嘎嘣咬碎冰糖壳,“我现在连你和大师父在想什么都搞不懂。” 呆咩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糖渣,浅笑如春水初融,“你长大后,只要搞懂你喜欢的那个人,然后好好的去喜欢他,就足够啦。” 怜心搂住他脖子,“那我对他怎么好,才算是喜欢?像对师乎这样?对小鹿这样?” “喜欢,就是你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那个人……” 七十四 一如往常,呆咩给陈符换好药,擦洗身体后,在床边坐了一会。 陈符的命是靠着秦小鹿的药吊着的,每次靠近他,触到他的心跳,呆咩都又欣慰,又害怕。 欣慰他的生命还存在于世,也害怕那薄如纸颤的心跳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不跳了,而他无能为力。 你若是真死了,那我只能天天记得你的坏了,呆咩有些赌气地想。 陈符醒来时,呆咩正坐在他床边发呆。 屋中的光线很好,大白天的,呆咩竟有些困倦,发呆发着发着,便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陈符看着他,看得很入神,最后架不住虚弱,又合上了眼皮。 呆咩没有发现,他的额发和冠上的发带都垂到了脸前,在空中晃悠。 陈符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没人。 嘴里像是被黏合了很久,连张开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说话。 他独自躺了一个时辰,身体还不能动,期间除了眨眼,便没法干别的事。 思绪渐渐清明起来,他感觉到有些烦躁。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是个温和清秀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为底的衣裳,滚边是或浅或深的蓝。 若不是陈符正注意着门,或许不会发现他进来,因为他的脚步实在太轻了,轻得几乎无法被察觉,如同踩在几片云上。 他的目光与陈符的目光交汇的瞬间,陈符看着他愣住了。 陈符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的神情。 他的眼睛真漂亮,陈符有些走神地想,好看得像是会说话一样。 然后,陈符看着那双很好看的眼睛覆上了水,泪水落出来,划过他的脸颊。 为什么要哭?陈符想着,随即有点想逗他,你爱上我了? 神奇的是,面前这个见了他就哭的人竟然好像一下子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抹了把眼泪。 “谁爱上你了!”他哭着,又似乎很生气,“傻瓜才会爱上你!” 很多人进进出出。 有个长发披肩,气质优雅丰神的男人进来了,最后黑着脸出去了。 有个浑身叮叮当当充满异域风情的男人进来了,最后跳着出去了。 有个眼眶红红的小丫头在门口探了下头,又被大人们提走了。 最后只剩下他最初见到的那个人,坐在他床边,表情凄惨无力得有如世界末日。 “你失忆了。” “……嗯我知道。” 若不是能听懂这人在说什么,看他表情,他简直要以为这人是在宣布他的死期。 好在被灌了些汤水药物后,他有了些力气说话。 “我能不能问点问题。” “我是知道你是谁……” “不,我想问下,谁把我弄成这样的?” “……失忆?” “嗯。” “……是我。” 面前的人垂头丧气,但还是承认了。 现在受害者比嫌疑犯还淡定,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在他醒来的一个时辰里,他就针对自己是谁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想到现在,竟也心平气和了。 要不还能怎么办呢。 这么一个足以让人精神面临崩溃的大问题,竟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过去了。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自己失忆前,是不是个很可怕的人。 不管怎么样,心理素质绝对够硬。 “你是谁?” “目怜心。” “我呢?” 目怜心抖了一下,低声说,“沉浮。两个都带三点水的。” 沉浮默念这两个字,确实有种熟悉感,特别是这两个字从眼前之人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 “沉浮。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6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6 ” “嗯,你再说一遍。” “沉浮……” “你——” “别玩了,”目怜心扶额,“严肃点好么,我头疼。” 经过秦小鹿的补救,没傻是好事,但是为什么会全都忘了,天啊,不带这么玩我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沉浮有点累,又想睡了,“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目怜心没有回答,静静看着他,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 沉浮等着等着,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他坐了一会,出去带上门,差点吓一跳。 两大人带一小孩坐在走廊上剥栗子,已经吃了一地栗子壳。 见他出来,三人有志一同的停下手。 怜心:“师乎~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小鹿:“目怜心,从前有只蠢羊,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蝴蝶二:“哎这个壳到底该咋子扒哟,又有皮粘在上面没撕下来!” 呆咩从他们三人的脸上看过去,最后决定去帮蝴蝶二剥栗子。 秦小鹿抽出笛子,在手指间转着花式,悠闲道,“我对神策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对我来说,只要伤了,就是我的病人。他那张脸,要治好也不难。” 呆咩不吭声,蹲着给蝴蝶二剥了十来个栗子。 “不过——你觉得治回去了好,还是不治比较好?”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呆咩闷声闷气地说。 “你和这位关系不大寻常吧?你俩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就眉来眼去的,我都知道。” “我们没有眉来眼去。” “那你们一定有偷偷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摸小手。” “……扬州的时候我好像就和你看过星星月亮。”不过没摸小手。 怜心捂住嘴,倒吸了一声冷气,“师乎!你勾搭一个还不够?”师乎~,gj!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呆咩有气无力地板着脸。 剥好的栗子被蝴蝶二放在呱三舌头上,一收一个,蝴蝶二摸摸它头,也学着神色凝重。 “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七十五 呆咩不知该拿沉浮这个人如何是好。 这个世界,没有能让沉浮回归的地方。 天策由始至终也没有过“陈符”这个人,那里是沉浮的家,却没有他的位置。 陈符,神策的将军,呆咩知道他在去神策做卧底之前,肯定不叫这个名字。现在,他连告诉屋里的人他到底是谁,他的名字是什么,都无能为力。 让他再次回到神策?从一开始,呆咩就否定了这个选择。一个暗线,就像暗夜下的急流,要知道往哪一边走,要明白怎样跃过坎坷沟壑,在流淌过大大小小的陡坡时,知晓该如何把握度量,懂得怎样让自己走过最危险的悬崖时,也不偏离正道。 这些经验,沉浮全都忘了。 就连该如何和天策秘密联系,也忘了! 陈符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那么多盘根错节,人际纠葛,沉浮若是回去,该如何自处?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聪明依旧,也失去了作为暗线的资格。 何况现在不管对天策还是对神策来说,“陈符”都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在天策内部,寥寥几个知悉陈符真实身份的人,此时,也在为他默默痛心吧? 他身为天策,生为天策,却只能以神策的身份死去。 “于今,最安全的便是让陈符彻底从这个世界‘死去’。” 秦小鹿道,“你不准备告诉他他以前是神策了?” “不,”呆咩拍拍手上剥栗子的碎屑,“等他身体好些,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他,让他自己做决定。” 数日后,沉浮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有生命之忧,目怜心雇了辆马车,送他哥回老家。临走前他和沉浮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 “你说的这些——”沉浮顿了一下,消化着刚刚目怜心说的话,“都是我?” “嗯,……其实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在山崖下不就行了。听你说的,我曾经利用你,做了天理难容的事。” “我也不知道,”目怜心在沉浮深邃的目光中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我想救便救了,你难道不该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吗?” 沉浮淡定地指指自己脑袋,“因为这个,我实在对你感激不起来。” “………我已经开始后悔救你了。”这个欠揍的表情真是让人记忆犹新啊! 沉浮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呆咩的头,像摸小动物。 或许在他失忆前,确实和眼前的人很亲近,亲近到亲昵的地步,让他看着这个人坐在眼前,就想逗逗他,摸摸他,甚至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初的我一定很爱你。这样一颗城府莫测的心,居然能这样诚挚而苦涩地装着一个人。 “我脸上的伤不用治了。” “嗯。” “你会不会觉得难看?” “看习惯了,无所谓。” “哎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变难看了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你虽然都忘了,但是讲起笑话来,还是保持了以前的质量。” “欣慰吗?” 目怜心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照着沉浮没伤的腿上踢了一脚,出去了,“开心死了。” 七十六 这个春天就快结束了。 目怜心陪着风怜目在家中住了几天,风怜目逐渐适应了失明的生活,又有安伯照顾,起居都没什么问题。 这些日子,手头上积下的事太多了,一离开老家,目怜心便马不停蹄地奔波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用。 某一天,他回纯阳宫交事,他与他哥交换身份的事只有师父李忘生知晓,在旁人眼中,只当是风怜目回来了。 有封信被递到他手里,听说已经送来很久了。 信是秦小鹿寄来的,内容却有三张纸,每张纸都不是一个人写的。 秦小鹿的信 【蠢羊:那货恢复后就走了,不知去哪了。话说你徒弟你到底什么时候带走?我跟你说,我可一点都不喜欢带小孩!我要去五毒游历,之前一直想去,都未能成行,这次有小毒物带路,你家那只小丫头片子非要跟去玩,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带着她了。等我回中原再会。】 蝴蝶二的信 【阿目目他弟:阿目目还没能看见吧?俺这次回去找找治他眼睛的办法,帮俺转告他,在俺找到之前,不要自己恢复哈。那个可怕的中原人要跟我去看看蝎老四的故乡,丫头也去,俺看他那么诚心,就带他去遛遛,希望能改变改变他奇怪的生活常识,别再乱吃俺的兄弟啦。】 小怜心的信 【最最最亲爱的师乎:师乎,沉浮走啦,他说要四处走走。放心,师乎,他都不愿意戴面具,不管他边上的脸有多帅估计也不会有人看上他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7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7 的!我要跟小鹿还有小蝴蝶去五毒玩,听说那边不管男女都不怎么穿上衣呢,嘻嘻嘻嘻怜心突然羞涩了怎么办。师乎我最爱你了!师乎等我给你带特产!另附:我不知道小鹿为啥突然想去五毒,反正不是去减肥的。】 七十七 转眼秋来。 墙内乌桕树,墙外伯劳纷飞,风怜目手腕旋动,挽出满天剑光,袖翻落叶,霏霏如雨。 收式,屏息。风怜目合着眸子微微仰起头。 坐忘无我,神思玄游,便可连身遭每一丝风的流动,都明彻于心。 纯阳剑招被他使得收放自如,气势凌厉而无伤人之气,若是行家看了,必然要赞不绝口,可惜这终日寂寞的镇子平时连个人也难见,更难有人会看到此景此人。只有一只虎皮小猫,看惯了他练剑,竟也不怕,坐在屋檐上,两只爪子交叠搁在身前,眼珠儿滴溜溜地注视着他。 风怜目反握剑柄,剑尖向上背在身后,轻声道,“来。” 虎皮小猫站起身,尾巴一甩便窜了下来,跳到风怜目脚边。 风怜目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我的笛子呢?” 虎皮小猫眯着眼睛从他手指缝间蹭过去,咬住他衣袖,往右边扯了扯。 风怜目往右边走了点,摸到石案,拿起一支笛子,笛子上坠着一块玉佩。 他刚一坐好,小猫便挤到他膝上,团成了球。 “上次说要给你起名,你想好没?” 风怜目一手握着笛子,一手捏了捏它的耳朵。 小猫安安静静地趴着。 “看来你并不反对,”风怜目仍是波澜不惊地语调,如同对方是个人而不是只喵,“怜心。以后我叫这个名字,你就要过来。不要淘气,知不知道?” 小猫呼噜呼噜地摇了摇胡须。 这个人依旧没什么取名天赋,顽固得认着死理。 宅中无人走动,十分静谧,风怜目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也无人打搅。 他额上落着一道细细的红痕,却是当初治疗毒蛊留下的痕迹,原来的血口又小又深,即使痊愈,也消不掉痕迹了。 一月之前,年事已高的安伯被亲戚接走,颐养天年,风怜目也乐见其成。这些日子以来,他潜心摸索,慢慢适应了失明的生活,起居都无问题,自然也不想让人照顾了。 墙外,远远有马蹄声穿过幽静的镇子。 是他弟弟回来了。 快到筱筱的忌日了,目怜心也确实该来了。 风怜目在院后的菜地刨甘薯。 他看不见,动作依然利落,但是不快,挖了一会,也只挖出两个。 脚步渐渐近了。 怎么会有脚步声?目怜心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 风怜目站起来,“谁?” 没有人回话,风怜目的问句飘散在秋风中。 虎皮小猫喵呜一声,靠着风怜目的衣摆转了个圈。 “谁。” 风怜目神色镇定,又问了一遍。 这个时候,该拔剑的,但是剑并不在他身边,在家中闲居日久,时时带着剑多有不便,竟已疏离了剑不离身的感觉。 对面的人已经走得很近了,风怜目没有后退,也没有慌乱,只是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为何不说话。” “…………” 风怜目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莫名熟悉的暖意。 “……你!” “你的脸上沾上泥了,我帮你擦擦。” 那人温柔低沉地在他耳边说。 风怜目颤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了。 李元朔……! 李元朔他怎么会在这? 无法看见对方,对方银色盔甲上的寒意袭来,此时,风怜目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强烈地感应到李元朔的存在。 就在他的身边。 原本已经做好一生一世也不想见的准备,这个人偏偏又一次闯了进来,闯进这个没有李元朔的世界。 李元朔用手指抹掉了风怜目脸上的一点泥污。 风怜目的眼睫不自然地颤动着,他可以感觉到李元朔温热的鼻息,拂在他的脸上。 “闲下来的时候,我常常不自觉地想,你此时在做什么,又飞到了哪里。” 李元朔闲话家常般地说着,毫无多时不见的尴尬生疏,他伸手去抽风怜目腰间的竹笛,风怜目反应很快,抬手按住了,李元朔也不硬抢。 “你离开我,是因为你的眼睛吗?” “不是。” 风怜目快速地说着,挥开李元朔的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必要。” “怜目,你这样做,我很难过。” “我说了我爱的不是——” “你笛子上挂的玉佩。” 风怜目没声了,不止没声,身子也僵了。 李元朔的手指在玉佩上“元朔”两个字滑过,微笑道,“很合适。” 风怜目有生以来第一次,哑口无言。 谁能空相忆,独眠过三秋。 【插图】 七十八 结案之后,因为呆咩坚称这玉佩是李元朔送给“他”而被袁师道抢走的,是以一切了结后,这块玉佩落到了呆咩手上,彼时李元朔已赴夏州,没来得及还给他。 心知两人此生难见,风怜目便将玉佩留了下来,有时发怔,就握在手中,半晌不言。 岂料今日来了现世报。 大宅之外,李元朔手底下那几个年轻天策正骑着马打转。 “老大这是何必,说不定待会让人打出来。” “不是说了,碰运气,什么叫色心不死——” “我觉得老大说的话,最好连一个‘之乎者也’也不要信。想想当年夏州,和神策挤在一块的时候,每次出事了,他都当着人家面,和和气气地对我们说,‘不要轻举妄动’你信吗?小狗才信!” “老大说‘不要轻举妄动’就是‘放心大胆,想动就动’的意思。” “腹黑啊!” “伪善啊!” “没脸没皮啊!” “脸皮薄娶不到老婆,老大研究人家行踪多年,最近才发现他每年此时都会出现在这附近,巴巴跑来碰碰运气,你们就不巴望老大点好的!” “谁说咱不巴望老大心愿得偿的?他这次出来可是把婚假都提前透支了,再搞不到手,下半辈子矗在夏州和咱们大眼瞪小眼的,只能以欺负咱们为乐了。我巴不得他能抱个回去!” “若是道长还是看不上老大可咋办?” 目怜心坐在路边茶摊,背对着官道休息。 他刚拿起一个馒头啃着,身后风驰电掣地骑马奔过数名天策。 当先一位将军的马上还多带着一人,一闪而过,只隐隐能看到红银盔甲间的白色。 给目怜心添茶的老伯边倒水边摇头,碎碎念叨,“现在的当兵的,真是不得了,光天化日,和强盗劫了压寨夫人有什么区别。” “哦。” 目怜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8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8 人马已经远了,只看见马蹄扬起的飞尘。 此时马上。 “李——元——朔!我杀了你!” “还没打够?等到了家,我陪你慢慢打,啊。” 目怜心回到家。 案发现场还保持地很好。 “…………卧槽李元朔!” 目睹一切案发的证人只有虎皮小猫,这不是闹耗子,闹李元朔这事,它也没办法。 目怜心已经可以把当时的情况推演个八九不离十。 欲哭无泪。 已经追不上了。 七十九 祭拜过筱筱,目怜心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纯阳。 他很克制,没有在嫂子墓前大哭一场。 当年倾慕着风怜目不能自已的师妹们都成了别人的师姐,新的师妹们还在前赴后继,对着传说中声名远播的师兄心花朵朵,扯着他衣袖从太极广场一直到聊到莲花峰下才散场。 终于能缓口气了。 我回来了。 目怜心施展轻功,如往昔一般临空而起,在山雪之间穿梭而过。 他没有去追李元朔,其实即便追不到,他也可以一直追到夏州去,总能找到他哥。 可是真的有必要去把他哥带回来?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呆咩站稳,然后一屁股坐在雪中。 那么多年了,看着这些白皑皑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积雪,还是能让他得到全身心的宁静。 这样坐着,好像什么都不用想,又好像,什么都能想个明明白白。 能决定风怜目要怎么度过下半生的,只有李元朔和风怜目他自己。 何况,风怜目非要一个人过日子,他一直都放不下心,若是能有个可靠的人照顾…… ……哥,对不起。 呆咩默默地想。 逢年过节我会去看你的。 他现在坐的地方,正是他曾住过的小茅屋的所在。 茅屋被烧毁后,残壁断梁被日复一日的山雪所覆盖,此时望过去,触目所及只有一片雪白。 风过松林,一低复一昂,仿佛一切都在遥远,在离去。 “怜心——!” 呆咩冲着雪山大喊。 这样叫自己的名字怪傻的,好在周围没有人。 喊了几声,落雪的灌木中动了动,一匹霜狼走了过来。 “我来瞧你啦。”目怜心笑着过去拍拍它头。 霜狼扬起头,碰了碰他的手心。 在它来的方向,有个人慢慢走近。 呆咩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你……” 来人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容颜已改,笑意不变。 “这位道长,能否问个路?” 心扉动,言是故人来。 end 断章 《丑子》 秦汉之后,治功莫盛于唐,而有唐三百年间,莫若贞观,后有开元。 玄宗一朝对异族战争不断,将官兵士们远离家乡,冲锋陷阵于兵戈之间。这其中,多有血染黄土,马革裹尸的亡者,也有一些人脱颖而出,建功立业,成不世功勋。 洛阳中便有这样一处将府,主人家世代为将,这一代的家主正出征在外,府中只留新婚娇妻主持家务,日夜守候前线消息。 岂料盼来的却是一纸讣闻,家主深入敌军,力战不敌而死。 其妻知晓消息,神色惨然,却不哭泣。当夜用过餐后,细细装扮仪容,盛装而卧,服下了毒药。 万幸平日伺候的女婢不放心主母情况,温了主母平日喜爱的酒水送来,恰好发现主母自尽,连忙呼救,府中家人医者忙了大半夜,终于将人救了回来。 这番救护也发现一事,主母已有了三月身孕,天可怜见,若迟了半刻便是一尸两命。 虽然主母死意已决,但是天下有哪个母亲忍心带着孩子去死?如此只得苟且活着,一日三餐吃着,却形容惨淡,不见了生气,有时女婢也不禁着急,劝道,这般生出的孩子怕是都不会笑的。 说来也真是天意弄人,半年后主母将临盆时,大军班师回朝,带回一个惊人喜讯,家主深陷敌军受了重伤,军中皆以为他战死了,却不知为边民所救,边地消息闭塞,竟隔了大半年才将人未死的事传知洛阳。 一番故事化悲为喜,本是极好的结局,没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子,就因为这场阴差阳错的意外改变了一生命运。 孩子出世时,连见多识广的产婆都惊了一跳,差点将孩子掉在地上。那婴孩浑身皮肤青黑,五官肿大,极为丑陋,完全看不出他俊美标志的父母的影子。 医者叹道,多半是当初主母服的毒未排出的都聚在这孩子身上了,虽然不会致命,但是毒性已经渗入血脉,这孩子这辈子怕都要是这般模样了。 主母抱着孩子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却也无计可施。 丑子就这样顶着这幅恶鬼般的样貌长大。 他性情沉静,寡言少语,因为样貌可怖,走在街上看见他的人都会惊恐躲避,他也甚少见人,只在府中练武读书,从小到大,竟是连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 唯一亲近的同龄人便是小了一岁的妹妹,或许是襁褓之中便与丑子朝夕相对,妹妹从未觉得哥哥样貌有何可怕之处,打打闹闹,争嘴斗口,不高兴了便向父母告哥哥的状,便如寻常家庭的兄妹一般。 后来家中父母双双离世,丑子为天策府所纳,谁也没想到,他身上竟展露出非凡才华。 丑子从天盾营开始,在天弓、天枪、天杀四营都历练了一番,所出任务竟无一失败,无论武功智谋,还是坚韧老练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可是,这样一个出类拔萃者却得不到任何晋升。 几年间,与丑子同时入营的同僚大多已经晋升,丑子表现出众却还没有任何像样的官位,连不少同僚都为他抱不平。 丑子却不见急躁,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埋头做着手里的事,也不知他到底是想的太少,还是思虑太多。 终于一日,丑子被统领李承恩秘密召见。 丑子知道,他静候已久的“晋升”来了。 一进密室,李承恩道,我已找到人,可以解你身上余毒,恢复你本来面目。 丑子也不见欣喜,回道,谢统领,属下已经习惯了这般容貌,不觉得有何不妥。 李承恩道,你先听了我交予你的任务,再推谢也不迟。 丑子静候。 李承恩道,你可知为什么你功劳卓著,府中却不提拔你? 丑子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李承恩道,若是提拔只怕会引人注目,影响你以后的任务,做这事需要改头换面,你在天策中留下的印象越淡越好。 丑子一愣,难道…… 李承恩道,最好没有人记得你,你也不要再记着他们。要知道,这事必须得有个绝对忠诚,而又冷酷无情的人才能干。 丑子默然半晌,问道,统领觉得,属下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吗? 李承恩一笑,道,不管哪个聪明人到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9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59 了那个位置上,都会冷酷,会不择手段,这样才有胜算。 密探之后,丑子回到家,在屋中坐着静静考虑。 一会儿,妹妹回来了,不知和小姐妹们跑到哪里玩了,梳好的发髻都散了。 丑子只看了她一眼,便皱眉道,你的发带呢? 妹妹脸上一红,嚷嚷道,丢了!被狗叼走了! 丑子看了眼门外,那狗还跟着你回来了。 门外正站着一个华服少年,温文尔雅,不停朝门内张望,手中正拿着他妹妹的发带。 妹妹更如炸了毛一般,跑到屋里躲着不肯不出来了。 丑子暗暗好笑,平日粗枝大叶的妹妹也有这般小女儿情态,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不过也好,若是能托个好夫婿,他在这里的唯一牵挂也算了了。 数日后,丑子便做主接了那家的聘。 妹妹吵闹道,我才不嫁呢谁要嫁给那家伙! 丑子看着兵书,淡然道,他虽不会武,但是胆量人品还不错,可以配你了。 妹妹道,你怎么知道知道他胆量人品不错? 丑子看了妹妹一眼,我揍了他一顿。 妹妹惊道,啊!大哥你怎么这样? 丑子很是坦然,要不怎么能看出他对你是否是真心? 妹妹一脸怪异,原来他脸上伤是大哥揍的,他还跟我说是摔的……哎大哥,哪有你这样打妹夫的! 丑子将书合上,瞧着妹妹,成亲时我怕是还要揍一顿,怎么,现在认人家是“妹夫”了? 妹妹又羞又怒,扑上来和丑子打了一架。 这丫头可惜错生了女儿身,要不然又是块披甲戴盔、冲锋陷阵的料。 丑子让着她,堪堪打了个平手,妹妹抹了抹脸道,大哥,这次就算妹子欠你的情,下次妹子也给你说个漂亮媳妇! 丑子笑着摇摇头,也未多说,最后摸了摸妹妹的头。 只要你自己能过得好,大哥此生无憾。 丑子没有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他是死在妹妹成婚的第三日。 尸体在山道便为落石所埋,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五日。时值夏日,天气炎热,尸体本就面目可憎,加上腐烂,更是让人多看几眼都要呕吐。 丑子的同僚们来了,妹妹也来了。 妹妹看到那惨不忍睹尸体,也被吓退了一步,最后还是走到了尸体边上,慢慢跪在地上,摸着尸体良久不语。 她丈夫疼她哀伤,伸手去抱她起来,她却突然哭叫起来。 不是我大哥!这不是我大哥! 众人都知道她兄妹情深,连声安慰,妹妹却完全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哭号着。 这真不是我大哥啊!他穿着我大哥的衣服,但是他不是我大哥!你们听我说啊,这不是我大哥! 她丈夫心痛地抱住她,乖,乖,这不是大哥,别喊了,喊坏了嗓子,乖…… 真的啊!这是其他人!死的不是我大哥啊,你们相信我啊! 看着她这样不能接受现实,众人也只得哀叹,山野间阵阵回旋着妹妹依旧不休的哭喊声。 远处山坡上,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身材高挑,容颜俊美却脸色苍白,没什么感情地注视着山道上发生的一切。 丑子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叫陈符。或许以后出于需要,他还会有其他的名字,名字对他并不重要。 今天,他本不该来,但是他却坚持要来目睹这一切。 女子哀叫着“大哥”的声音被山风吹着,一声声袭到他耳边——如果这他都能淡然处之,还有什么事可以动摇他?还有什么人可以打动他? 现在,他要用他全部的智慧和精力,去考虑怎么样尽快地在神策军中升上去,掌握更大的权力。 他也不清楚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他只知道他必须竭尽全力。 直到死的那一天。 end 番外一 《秦小鹿医生的精神病记录》 此记录秉持保密原则,态度严肃,应秦小鹿医生的要求,先申明一下三点: 一, 这是我与几位精神病人的聊天记录,不是对我自己精神病的记录。 二, 我没有精神病。 三, 我无所不能但是就是不会治精神病,为什么作者要安排他们都来对我说,当我是什么,知心花哥哥? 四, 没有四了,作者你可以去死一死了。 记录一 目怜心 【好了,说吧。】 【啊?说啥?】 【说下你的病情。】 【我没有病啊。】 【你都到我这来了还敢说自己没病。】 【……我觉得我一直很正常。】 【谁给你这样的错觉?】 【诶,这,我身边的人们个个都比我性格突出吧?我想我还是满普通的。】 【比如。】 【比如我哥。】 【话说,蠢羊,难道是因为你哥性格太突出,所以搞得你没脾气了么?】 【………小时候就想,若是将来两个人都是哥哥那样的性子,我家会绝后吧。】 【结果你家还是绝后了,可怜的。】 【这……人算不如天算。】 【很好,让我来总结下你的性格特点(啪啦啦翻剧本),你,性格随便——】 【——是宽和。】 【……温柔,善良,热爱你哥,热爱生活,虽然性向悲剧,但是从来不钻牛角尖,自我调整能力突出。】 【嗯,谢谢。】 【谢什么,我又没在夸你。】 【…………】 【一个人居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这正常吗?】 【我、我也是会生气的!】 【哟,哟,你撒个气给我看看。】 【秦!小!鹿!】 【你的能耐就是乱撒感叹号么,技能全部cd了?】 【……你在故意惹我生气,我不会上当。】 【你看,“自我调整能力突出”,说到底就是擅长自我安慰。】 【总之我没病!】 【这个世界上有勇气说自己没病的,往往都病得不轻。坐好了,咱们谈谈。】 【……总觉得和你说久了没病也疯了。】 【下面我们来谈谈你的病症。】 【哦。(索性放任自流)】 【当年,你知道我说的哪个当年,你为什么没揍陈符一顿?】 【……没心情。】 【就是因为你没去,才说明你病得不轻。太善良也是种病,说好听了是治愈,说难听了就是圣母,你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吗?】 【(东张西望)……哦。】 【知道你下面该怎么改正吗?】 【你是医生,听你的。】 【回去捅沉浮一剑,然后鞋袜一笑,‘傻沉浮,我驴你的。’从此江湖不见。】 【…………喂。】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这么就拆伙了你肯定不乐意。】 【而且按照你说的做我就ooc了好么!】 【这不是ooc,这是黑化,黑化你懂么,你被这么多事轮了一遍,居然没有黑化,你心理状态正常吗?】 【……我突然理解到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了。在你们中间,做个正常人,好累。】 【凡事都是对比,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0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0 你觉得你自己比身边的人都正常,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你——,得,算我输了。小鹿你说吧,要我怎样做你才肯放我回去吃饭。】 【你不想揍你姘头,揍作者也不靠谱,就去把李元朔揍一顿吧。】 【诶为什么?】 【因为他才是真?亲儿子,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记录二 李元朔 【(微笑)你好。】 【不好,为什么第二个是你,我记得我明明约的是蠢羊他哥。】 【(微笑)怜心小弟刚刚转告我说,你约我来。】 【这蠢羊…………好吧,一只咩也是遛,多只汪也是遛,那咱们就谈谈。】 【(微笑)嗯,请说。】 【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是我对人类千姿百态的精神病类型还是很有兴趣的。】 【(微笑)听上去很有意思。】 【所以结合你的症状,我觉得你病得很重,非常重,病入膏肓。】 【(微笑)李某好像没感觉有什么异常。】 【这太可怕了!你已经到了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自我谴责的境界吗?】 【(微笑)李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你的心是万恶之源。】 【(微笑)愿闻其详。】 【从头开始,嗯,看上风怜目之后你干什么了,(扯出道具小本本)你看看你看看,你居然做这种疑似跟踪狂的事!】 【(微笑,面不改色)因为爱。】 【后来偶然遇到他弟,你还吃人家豆腐,这种替身心理是渣的前兆你懂吗?】 【(微笑)因为爱。】 【然后,酒后乱性加强上,你能给我分析下这是什么心理?】 【(微笑)因为爱。】 【别的不说了,强抢民男这种事你做的时候好像眼都没眨,你觉得这正常吗?】 【(微笑)因为爱。】 【………………(扭头无力)好累,感觉快不认识‘爱’这个字了。】 【(微笑)】 【……我说,你是故意的么?】 【(微笑)什么?】 【故意让我问不下去。】 【(嘴角弧度变大)怎么会呢。嗯,既然你问累了,李某能否冒昧问先生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温和笑)你能如此敏感地观察出别人身上的暗黑点,是不是说明你对这些暗黑点特别熟悉?】 【…………】 【(温和笑)因为亲身经历所以感慨良多吗?】 【…………】 【(温和笑)你觉得你这样的心态正常吗?】 【…………下一位。】 【(温和笑)与你说话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聊。再会。】 记录三 风怜目 【你怎么了?】 【我的脸色很奇怪么……】 【还……好。你刚才是和李元朔那货聊的?】 【显而易见。风怜目,大侠,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人?】 【因为我有病。】 【=口=聊到现在你是最配合的。】 【要是我眼睛没病,怎么会无力反抗,现在被困在夏州动弹不得。】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李元朔这样,对你还那样,把你搞成这样,你还为了他那样,你居然还喜欢这家伙,你是不是要反思下自己?】 【我真为你的表达能力忧心。我,只在我弟的事上反思过。】 【因为你弟被你管得太严结果竟然弯了么。】 【…………这件事确实让我始料未及。】 【我要是你:弟弟弯了,然后居然自己也弯了,就一口咬死自己。】 【比起我弟爱上男人,我自己的事并没有给我那么大的刺激。】 【……你果然是病得很严重。风怜目,那么突兀的你就和一个男人好上了,你到底是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在思考= =】 【因为他帅?】 【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也是,你的见识比你家那只小蠢羊开阔多了,那你是喜欢他人好?】 【……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冷的笑话。】 【很好,看来在这人的本质上我们还是能达成共识的。面子里子你都不图,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不知道。(扭头)当时的感觉,大概是会心一击了。】 【卧槽!怪不得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原来你俩都喜欢玩‘一见钟情’的梗?!】 【这种事不是我能控制的。】 【哎不对啊,蠢羊跟我说你一次见李元朔是想揍他的啊。】 【我对他有好感和我想揍他,之间矛盾吗?】 【不矛盾?】 【不矛盾。】 【逻、逻辑何在!】 【我风怜目是恩怨分明的人,私情并不能影响我出于大义想揍他。】 【你的大义就是你弟的贞操么……】 【嗯?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这种‘我爱你,与你无关’的态度十分超前。】 【……想亲近谁,未必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我在乎我弟,也没有与他日日在一块。我独处惯了,不喜拘束。】 【突然觉得……你会落到这一步也挺活该的。】 【什么意思?】 【听说太自我的人会遭雷劈,李元朔就是你的那道雷吧。】 【…………】 【而且是天罚级的。】 记录四 沉浮 【首先得问你一个问题。】 【说。】 【过去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但是对一些人事,心里会有些本能的感触。】 【那我跟你聊啥,你都删档重来了。】 【……你要是指当年的事,呆咩都已经告诉我了。】 【你怎么知道他都告诉你了,你怎么知道他没编故事骗你。】 【他不会骗我的。】 【哼哼,你太天真了,今天我就要告诉你:其实那些狗血要命的小言故事都是他编来框你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们俩什么关系,你们俩什么关系~】 【他晚上和我睡,你能么。】 【…………】 【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觉得你俩的关系能有多深?】 【…………】 【何况,你认为,他若是在我面前说半句谎话,我会发现不了?】 【……话——说——请你先把你那鄙视的眼神收回去,要不然,我怕我马上做出有违医德的举动把笔戳到你脸上……】 【(无所谓地打量)你可以试试。】 【……当初怎么没摔死你……】 【因为呆咩舍不得我死。】 【压抑久了的人只有灭亡和爆发两条路走,结合你悲惨的成长经历,我一点不诧异你长大后会刷新世界的阴暗度。】 【环境只是一方面,还要看个人选择。】 【嗯,看来关于你有没有精神问题这项我们可以直接跳过。你就说下你爱上蠢羊又把他虐得死去活来的心境吧。知道你不记得了,你可以现场揣测下。】 【这个问题就好像问我家庭和事业哪个重要。】 【(呆)……这,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问得很蠢。】 【事实如此。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1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1 你总是自以为是的毛病也得注意注意了,秦小鹿。】 【我要是你,我就会选择我钟爱的人。】 【所以你干不成大事。】 【……信不信我把刚刚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告诉蠢羊。】 【随你。】 【你不怕?】 【怕什么。我们俩什么关系,你们俩什么关系。】 【………你可以走了,我确诊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走之前说一句,别再叫他蠢羊了,已经够傻了,你就别再给他心理暗示了。】 【……(摔桌)】 番外一 完 番外二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我叫怜心。 被大师父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过去,以及未来,叫这个名字的会有那么多,否则一定誓死反抗到底。 古时候,一个很牛气的人曾说过:丈夫生不食五鼎,死则五鼎烹!我不是丈夫,也没有特别的癖好要拿那么大的锅子吃饭,我只希望人生在世,当我在意的人唤我的芳名时,不会有狼、狗、猫、驴……和师乎齐齐回头。 我说,我要改名。 师乎的眼神充满着物伤其类的同情,这种梦我小时候也做过。 后来……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对一个女孩如此简单粗暴,简直是惨无人道。 最近大师父养了只小鹰,是大军爷送的,大师父要给它起名。 我闹了一通。 现在正被关在屋里写检查。 刚刚师乎来过,趴在窗口说,随便写写就行。 我把笔拍在桌上,嘤嘤!大师父居然说我无理取闹! 你与他争什么,他养什么都叫怜心。 他还让我写检查! 想写什么写什么,他就是想让你坐下来静静,别成天到处乱跑。 我横躺在桌上,挖鼻,秀姐我不知道写啥。 师乎一剑柄把我戳起来,就写写你最近是怎么想的!你敢有点女孩样吗? 于是就有了这篇东西。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哪里出了错。 从苗疆回来的一路腥风血雨,现在我半夜还会做噩梦。罪魁祸首唐小贱现在正被绑在城楼上反省,他刚刚弄塌了马棚,忍无可忍的小鹿和无可奈何的小蝴蝶出手把他逮起来了。 被关在屋子里之前,我去看过小贱,他还是一脸面瘫,也看不出他是在悔过还是在生气。 挂着刀鞘的小猪挤在他腿边搓丸子。 我说小猪能不能借我玩玩。 唐小贱把我屏蔽了,沉浸在发呆中无法自拔。 我去抱小猪。 小猪咬了我一口。 唐小贱还是没有表情。 像我这么可爱柔弱的小姑娘居然处处碰壁,没有人偏袒我也就罢了,连检查都得自己写,周围的大人们不是在搞基就是在去往搞基的路上。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唐小贱大名唐箫剑,好歹也是个人模人样的名字,但是大家都觉得还是小贱更适合他。 他是真的很贱,手贱。 小贱和小蝴蝶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他和大师父也是好朋友。 大师父自己一本正经,交的朋友却光怪陆离,什么都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等等,这样想想,他会和大军爷走到一起也不奇怪了。 在见到唐小贱之前,我还不知道一个人能手贱成这样。 经小鹿分析,他患的是一种病,绝症,叫“不用手碰下就会寂寞死”,见到系起来的东西就想解开,见到不能摸的东西就想摸摸,见到分开的东西就想把它们合上。 比如,一个杯子,正常人会哪来喝水,而唐小贱会把它敲碎了,就为了听听响。 有一次他和小蝴蝶出去玩,玩到了一个武林世家的藏宝室里,小蝴蝶说,那个不能碰,有毒蛊。 这句话对唐小贱简直是致命的。 他立马伸手了。 小蝴蝶着急去扯他。 结果小蝴蝶阴沟里翻船,一个玩蛊玩到大的补天居然中了毒蛊。 后来要不是有大师父给他过毒,小蝴蝶就活不到见我的这天了。 因为这件事,没脸见小蝴蝶的唐小贱蹲在唐家堡里好几年没出门。 我们见到小贱的时候,他正被倾巢而出的唐门杀手追杀,连小猪身上都扎满了暴雨梨花针,他还一副悲天悯人的面瘫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多无辜呢。 他活该,谁让他组装飞鸢的时候手贱,在每个机关翼的关节部分都上了过多的油,就为了看看飞起来的效果。 效果就是他的一众同门挂在飞鸢上在空中做三千六百度全旋。 据说当时的景象蔚为壮观,但是唐小贱没来得及看,就被迫跑路了,没想到撞上我们。 最后就莫名其妙地变成我们四个一起逃命来夏州了。 不过,唐小贱这货居然能活到这么大没被掐死,唐家堡一定是个充满同门爱的地方。 对了,刚刚小军爷过来,问我看没看到师乎。 我说没有,我被关着,小狗都看不到。 小军爷就站住了,抽走了我写的东西看。 我跳起来,还给我!还给我! 小军爷把纸举得高高的,怜心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你要知足。 骗人!你自己都喊师乎呆咩! 那是情趣。 呸呸呸,是洗脑吧,这次见面我觉得师乎比以前呆了,都怨你! 小军爷一笑,你不懂,当一个人身边有个更聪明的人陪伴,不知不觉,这个人就会处处依靠那个更聪明的人,直到有一天,离了他,就没法思考。 卧槽!险恶啊险恶!我今天算是看清他的险恶用心了,听大师父说,这些日子他伴着师乎行走江湖,主要都是他拿主意,还拐着师乎暗地里帮天策府做了不少事,这样下去师乎会不会迟早有一天退化回小白时期?! 我拔出两只剑,不多说了,亮招子吧! 小军爷嗤笑,一掌把我拍到椅子上,出去了。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总之现在坐在桌子边写字的我心情悲凉。 大师父和师乎是兄弟,但是大军爷和小军爷没有关系,我这么叫只是为了方便。 他们的存在挑战了汉语浩如烟海的词汇量,我知道师父的妻子叫师娘,但是偏偏没有一个词能用来称呼师父的……男姘头。 秦小鹿说,每个蠢羊心里都有座背背山。 小蝴蝶说,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唐小贱说,贵圈真乱。 我说,……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说你们三个要是也是弯的,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然后就被这帮大老爷们挨个过来摸头,嗨,怎么会呢。 其实我说完有点后怕。 不会言灵吧? 写到这里,外面下雪了。 从窗口望去,夏州的房屋慢慢覆上了一层白色,天色也暗了。 书房里好冷了,呜呜,手都冻僵了,不会长冻疮吧? 不知道大师父和他家那口子巡城什么时候回来,怜心不想在这里一个人过除夕…… “走了。”大师父站在门口说,他身上落了些雪,似乎刚刚回来。 “大家都在厅里等着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2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2 。”师乎笑着说。 我跑过去,大师父将我抱起来,让我冰凉的小手揣在他衣襟里暖着。 大师父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失明的人,在这里,他抱着我向外面走,哪里有门槛,哪里要转弯都清楚得很。 师乎凑在旁边,“丫头怎么不说话?盘算什么呢?” 我想问小鹰的名字取好了没有,算了,得到回答肯定让我伤心。 果然一个人静静很有用,我感觉我又长大了,成熟了,对于一些事,也看得淡了。 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我希望年夜饭有糖糕吃。” end 以下be慎看! 《不上道》 之 隐结局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 ————《礼记?祭义》 “或许有一日,我会看着华山飘零成雪。” 目怜心高扬起袍袖,长剑穿过空气化作疾风,卷起浪涛般的雪块。 当他缓慢地垂下手,一切又伴着远山沉寂下来。 “你又说奇怪的话了。” “这雪总是不停,要是一直下下去,会不会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雪?” “然后被风吹散?” “到那时,也会和哥哥在一起。” “呵,便是融化,哥也不会与你分开的。” 目怜心坐在崖边,鞋底沾的雪随着他轻晃的动作,片片飘下,融入深谷亘古不变的晦暗中。 要是再不放晴,明天又要封山了,不知山下宫中的雪,是否比山上小些? 手冻得久了,雪花落到手心中,可以停驻很久,目怜心便托着它给风怜目看。 “孩子气,手都冻僵了。” “哥,快数数它有几瓣!” “谁要玩,你自己数。” “一,二,三,四……哎,被风吹走了。” “当年刚带你上山的时候,你就喜欢玩这个,每次还没数完,雪就化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为我是个念旧的人嘛。” “念旧有什么好,人要向前看。” “向前看……” 他们便一起向前看,极目远望,只有无尽雪山,长白无期。 目怜心轻轻呢喃着什么,他自己也听不清,只知道每一眼看见的青山白头,皆是新雪。 这个随时随刻都在变化的世界,看得见的,没有旧物。 “师乎!” 目怜心转过头,柔和地笑了,“怜心,你又跑到哪去玩了。” 女孩心惊胆战地跑了过来,“师乎,你怎么坐在这?” “我巡山累啦,和你大师父说说话。” “快、快起来!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快过来啊师乎!” 目怜心站起身,冰片从他脚下滑落深崖,小怜心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过来。 “怎么一脸快哭的样子,谁欺负你了?”目怜心全然不觉她在紧张着什么,摸去她发上落的雪,“啊,有客人。” 小怜心身后立着一个男人,盔甲反射着比冰凌更冷硬的光芒,他的神情却比春日的暖风更和煦。 “目怜心,好久不见。” “你是——” 目怜心攥着徒弟的手,向他迷迷瞪瞪地看了一会,又被其他东西吸引去了注意,“……雪停了。” 他牵着小怜心走了几步,小怜心担心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被丢在原地的李元朔。 “咱回去,今天有客人,要准备四个人的饭呢。” 四个人?李元朔的笑容在苍白的日光下显得并不怎么真实,“要留我吃饭吗?” “嗯。”目怜心点点头,头上系的发带也晃了晃,“你是从夏州来的吗?” “是啊,一年不见,来看看你。” 骗人,目怜心笑得揶揄,“想见我哥就直说。” 李元朔也笑了。他没有再说话。 小茅屋是新建的,就在当初烧掉的小茅屋的废墟之上,在这山上,目怜心闭着眼睛走也能找到。 目怜心捣鼓起火盆,照亮灰暗的墙壁。 “暖和了吗?” 小怜心烤着手,呵着暖气,“暖和了。” 暖和就好,目怜心带着温柔而飘忽的表情站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李元朔问,“他去哪?” “别担心,应该是出去做饭了。”小怜心蹲在火盆边,火光在她的瞳孔跳动着,她稚嫩的脸上流露出超出年龄的成熟与疲倦。 “你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吧?” “已经比我想象得好太多了。” “因为‘桃花娘娘’,”小怜心抱着膝,将下巴垫在臂上,“为了不让师乎毁掉自己,小鹿让他吃了一种很厉害的幻药。这样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一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李元朔恍然一笑,他的笑意已经再也没法传达到眼中了。 “刚刚他坐在崖上,是在和他哥说话吗?” 小怜心抬起头,目光灼灼,“你呢?” “嗯?” “想吃么,‘桃花娘娘’?吃了,你也可以看到大师父了。” 李元朔没有答话。 小怜心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调,透亮的童音刺耳,“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你还好好的!都是你,要不是你大师父也不会死!” 李元朔始终平静坐着,那些话语刮过他的面颊,没有挑起丝毫的波动。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研制出解药花了多少心血!最后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们眼前!你凭什么呀!你凭什么呀!” “我到了夏州,才知道他因为对我动情,毒发而死。” 不为所动地看着她,李元朔突兀地微笑着,低语道,“这是我们俩的事,是两厢情愿的事。要对你们解释什么呢?” 已经开始抽噎的小怜心愣住了。 眼前这个看似平易近人的将军,直到最后,她也没读懂过。 她以为他会露出莫大的哀伤自责,会痛哭流涕,会悔不当初,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李元朔像是一线深渊,袒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却没有人能看到深处的混沌。 “我是来找怜目的墓的。我去过他的家乡,没有找到。” “…………” “怜目呢?” “他就在华山上。” “在哪?” “就在华山上的……每一处。” 风怜目,活着不想受任何束缚,死后也不想与枯骨虫蚁为邻。 世间走一遭,沾了太多浊气,该是回到无牵无挂的时候了,回到风中。 华山山峦间,每一片风雪都是他的呼吸。 “为什么不睡?” 夜空下,坐在屋顶的目怜心颤抖着眼睫,望下来。 是李元朔,他说话的方式比平时还要温和缓慢,如同在与幼儿对话。 “他刚才走了。” 目怜心情绪低落地轻喃着。 “谁走了?” “陈符,你认识他吗?” 你每天夜里都会送他一次么……李元朔心中一阵悚然,又是怜悯,他跃上屋顶,在目怜心身边坐下。 “我认识,他是天策府最优秀的兵士。” 现在,天策府的每一个将士都知道他的存在,都为他扼腕。 “嗯,他杀了很多神策,在神策营中,杀了很多很多……”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3 不上道 作者:郁州 分卷阅读63 有很多很多神策要杀他,因为他是天策……然后他也杀了很多很多神策……血流漂橹…… 后来呢? 他杀了很多人,后来呢? “……然后他就走了,”目怜心说着,有些无奈,“他总是在夜晚离开。” “这样啊。” “他走的时候,天是血红色的,就和现在的天空一样。为什么会有血红色的天空呢,多奇怪啊……” “也许是你记错了。”李元朔也不禁抬头仰望,华山的夜空涂抹着炫丽的深蓝。 目怜心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里正抱着什么,“可是……从他走的那天夜里开始,我看什么,都是血红色的。” 李元朔按下他的手,宽慰道,“你得病了,休息休息,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才没有病,可能是因为他走得太晚,送完他,我有些困了。” “快去睡吧。明天我带你走,去夏州。” “做什么去夏州?” “我可以照顾你,你生病了。”你哥也不会放心你变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有点困。” “嗯,困了,快回去睡吧。”李元朔安抚小孩似的摸摸他的头,“你会做个好梦,一个美梦。” 目怜心微垂着头,不知想着什么,等了许久,他才跳下屋顶,打开屋门。 “快些睡吧,”他自言自语着,仿佛已经忘了李元朔的存在,“明天夜里,陈符就要走了。” 目怜心轻轻唱着一首曲子,曲子是风怜目教的,他俩不仅容貌像,声音也像,可以学得分毫不差。 “造化虽神明,安能复存我?白日入虞渊,紫垣止黄泉。自古必有然,谁能离此者?” 这首曲子,后来李元朔听目怜心唱过很多遍,有时候在睡梦中,目怜心还会低低地哼着调。 睡梦么?目怜心不就是一直在睡梦中么,当他人生中最重的两个人魂归天际,目怜心也随着他们,长眠不复醒。 长眠在一个永恒的梦境里。 人生匆匆一世,谁不是活在一场大梦中呢? 除了李元朔,他清醒到了最后。 最后只有他,在散场后,留在台上,看着谢幕,看着灯灭,看着观众退尽,然后承担起铭记所有结局的责任。 夏州淹没在盛夏的林海中,而他们终此一生,都淹没在一场华山的大雪中。 千帆过尽,唯余苍白。 终结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