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狐狼》 分卷阅读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 书名: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文案 他,以一介文官之身远赴边关,只为实现幼时的抱负。 他,镇守边关多年,不喜重文轻武的朝局,更不喜以文官身份担任武职的人。 本来看不起,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改变了看法。 铁蹄踏地,外族来袭,他们如何抵挡? 难以启齿的爱恋,他们如何面对? 瞬息万变的世道,他又如何护他周全?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琬,柏礐 ┃ 配角:轩赞,杜琋,等 ┃ 其它:古代,架空 ☆、楔子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几缕浮云缓缓飘动。 这本是个平静的夜晚。 然而,在阳谷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月光下,一人一马都已是大汗淋漓,显然已是赶了许久的路,但丝毫未有停下稍歇之意。也幸亏那马乃良驹赤兔,若换做寻常坐骑,恐怕早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马上之人一袭玄衣,腰悬佩刀,眼中满是焦虑之色。只听他唇间轻轻逸出了一声“子珒……”,却迅速消散在了拂过其面颊的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写文,请求批评意见~ ☆、第一章 三月的阳谷城已走出了冬季的严寒,早春温煦的阳光抚摸这座边境城池的一砖一瓦,空气中透着一股疏懒惬意的气息,然而,此时的都统府内却弥漫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氛。 阳谷城刚刚进行了两任都统的交接。交接虽然无风无波地顺利完成了,但一股不满憋闷的情绪却在将领中弥漫着。 “阳谷城乃边境要地,三年前一场恶战好不容易让戎族对徐都统大人有了忌惮,这两年才一直未曾来犯。如今戎族主力尚在,皇上却把徐大人调回京城,派了一个文官来当都统,这不是让戎族贼心再起么?”参军轩赞一脸担忧,“但愿这位杜大人至少不会把我们的军务弄得一团乱。” “哼,谁不知道如今这位皇上是个重文轻武的主儿,一登基便开始削减武将权力,担心各地守将拥兵自重。前两年戎族时不时来骚扰才没对这里下手,如今戎族消停了几年,自然将心思转到这里了。”楚烨愤愤不平。 “可是我看杜大人挺温和的,应该不会是坏人。”林飞眨巴着大眼睛,“或许他不会打仗,但不是还有我们吗?” “那栖凤城难道还少了武将?结果那廖桓一上任就开始整他那套不知所云的制度,和将官之间也是矛盾不断,搞得现在一团乱。”蒋衡口气中满是不屑。“切,这些文人平时说得一套一套的,总觉得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对的,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自在。结果搞得一团乱不说,最后真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就成了软骨头,派不上用场还添乱!” “唉,但愿这个杜琬别像廖桓那样自以为是瞎掺合,自去吟他的诗作他的画就好了。”欧阳行的内心也明显充满了不安。 而此时众人谈论的对象——阳谷城新任都统杜琬正策马步入练兵场,他的身后跟着一名一脸严肃的青衣侍卫。练兵场上,排列齐整的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却丝毫不显得机械呆板。随着他们手中兵刃每一下有力的挥动,万余人发出的“霍!”“霍!”喊声仿佛能直彻云天、撼动大地。杜琬的耳膜被一下又一下地震着,不由勒住了马匹,认真地看着他们操练。原来这就是军队,现实的、鲜活的军队啊……看着他们挥戈、挥汗,杜琬觉得胸中渐渐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激荡,脑中也不自觉地开始勾勒这群士兵在战场上与敌人搏斗的场面,不知不觉竟入了神。 直到站于万人前方的黑衣将领下令士兵解散,杜琬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却见那将领已驱马来到了自己跟前,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都统大人有什么指教吗?” 杜琬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人长得如此英朗,怎么声音这么冷啊,简直能把人冻住,脸上却还是绽出了一个笑容,颊上隐隐现出两个酒窝,清润的声音道:“我只是来看看。我们的士兵果然训练有素……”“徐都统带出来的军队自然是不一样的。”那将领的声音依然冰冷。 杜琬被堵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将领淡淡地看着杜琬,心里不由骂道:名字像个娘儿们,长得像个娘儿们,这种人怎么就成了都统?中书侍郎之子?在京城里当他的翰林学士不就好了么,跑边关来做什么?他一向不喜文官,尤其厌恶担任军务的文官,因此今早和这位年仅二十出头的新任都统打了一个照面就径自到这练兵场来了,没想到这杜琬居然也会到这里来。他也不想和自己不待见的人多说话,便道:“要是没事末将先告退了。”说罢侧过马便欲离开。 却听杜琬叫了一声:“等一下!”接着脸上又带上了三分笑意,“那个,你是柏副都统对吧?我想找你和我一起到各处看一下,你有时间吗?”顿了顿,“恩……要是忙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去找别人或是自己带阿旻去。不过我想你应该是最熟悉这里的兵营和城防的了,我初来乍到的所以希望你能边走边给我讲解讲解,我要是有不懂的也能问问……啊,不过要是真没时间就算了……”“大人是要末将陪同巡城?”柏礐心中鄙视更甚:这人怎么这么啰嗦,说话一点都统的样子都没有,哼,这戎族要是真打来了这都统还不得吓趴下,杜琬成“都完”,他奶奶的这名字真不吉利!等等,这人想要去巡城?一个文人不回屋子去“子曰诗云”,去巡个什么城?他懂这些吗他巡城?别是去添乱吧? “可以这么说吧。”杜琬歪了歪脑袋,“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末将遵命。”柏礐一口答应,心说我可得看着点儿,省得这人到处指手画脚乱下命令。 “真的?”杜琬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惊喜,黑玉般的眸子亮了亮。 “大人请随末将来吧。”柏礐催动马儿,却听杜琬轻“咦”了一声,于是勒住马,回头看向杜琬,心道这人又怎么了,却见杜琬正打量着自己□□的马,“这是……赤兔?”柏礐一愣,没想到这人倒似乎有几分眼力,不由脱口问道:“你懂马?”杜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只是看过一些书罢了,看这匹马阑筋竖直、膝如团曲,应是千里良驹,加之通体枣红,鼻上微突,头型如兔,便猜是不是赤兔。”柏礐扬了扬眉:看来这人在军队里也不是毫无用处了,至少以后购买战马的时候可以让他去看一看相一相。目光不由移向了杜琬的马,只见那马腰背平直、四肢强健、通体雪白且一根杂毛也无、眼睛乌黑圆润并泛着光泽,不由一惊,脱口道:“照夜玉狮子?”心中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 不禁诧异:照夜玉狮子可不是没有脾气的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让骑的,难道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家伙真有几分本事? 杜琬也是一愣,随即笑开:“原来你才是真正懂马的。”柏礐摇了摇头:“略懂皮毛而已。”目光又转向那青衣侍卫何旻的坐骑,点了点头:“颈项厚强,脊背平广,四足强劲,虽不及照夜玉狮子,但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杜琬笑道:“我这匹‘银练’是去年生日时谭伯伯送的。”又指了指旁边的黑马,“阿旻的‘夜痕’是我向爹爹要来的。”那神情就像是一个在炫耀自己所拥有的宝贝的孩子。 柏礐撇了撇嘴,拨转马头带着两人出了练兵场。 阳谷城并不算小,城中也有酒肆茶楼、书铺布庄,由于近年无战事,来往的商贩也多了起来,曾经冷冰冰的城池如今带上了几分活力。三人三骑在城中缓缓而行,先开口的却是杜琬。 “给我说说这座城的周边情况和防务吧。” “阳谷城四周基本都是平原,往东一百五十里是凛州,是离这里最近的大城,也是我们最主要的粮草供应地。往西北一直走就是戎族的地盘了,因此西门外和北门外都设有烽火台。南边有一片林子,每天都会派探子去查看是否有可疑痕迹。”说着说着,三人已出了西门。柏礐忽然道:“我的‘火风’这几天一直待在城里,今天见到了大人的照夜玉狮子似乎有些兴奋。不知大人可愿意让‘银练’和‘火风’一起跑一跑?” 杜琬明白柏礐这是有意试探自己,便笑道:“好啊。‘银练’也是个好动的孩子呢。只是不知‘火风’想怎么跑?”毫不避让柏礐仿佛能将人穿透的目光。 柏礐唇角勾起,马鞭往前一指:“前方十里有一座烽火台,我们就到那里再回来,如何?” “好。”杜琬颔首,又转头对何旻道:“阿旻,你在这里等吧。” 何旻皱了皱眉,看了柏礐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吐出了一个“是”。 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在平原上奔驰。柏礐□□的马犹如一团呼啸着的火焰,加上柏礐的一身黑衣,竟有了一种仿佛来自修罗地狱的杀气。不知是不是被柏礐的强大气场所慑,杜琬的额上渐渐开始渗出汗滴,但他仍咬着牙,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双手牢牢握着缰绳,乌黑的发丝迎风飘扬,一身的白衣使他看上去仿佛与□□的马儿融为了一体。 两人一前一后在城门外勒住马。柏礐看着出了一头汗的杜琬,心下暗暗惊讶:想不到这个人只落后了自己一个马身,这等骑术别说在文官中,就算在武将中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见柏礐看自己,杜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副都统果然厉害,杜琬输得心服口服。”语气坦荡,没有分毫矫揉造作。 柏礐朗声一笑,道:“大人不必过谦,这等骑术已是难得了。”他本就是直爽之人,就事论事,断不会因为对文官的不喜而吝啬对杜琬骑术的赞赏。又抬头看了看城楼,问杜琬:“上去看看?”杜琬点了点头:“好。有劳了。” 此时正是守兵轮班的时候,杜琬拉住一个刚刚值完岗的士兵,眉眼弯弯地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呀?”柏礐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哪有都统称呼士兵“大哥”的?虽说他们平时也会和士兵们打打闹闹,但这杜琬是不是也太随意了点儿? 那士兵看了一眼站在杜琬身后的柏礐,虽然他还没见过新任都统,但却认识柏礐,有副都统亲自跟着,心想眼前这个笑得很好看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于是小心翼翼回答道:“回大人,小人张小五。”不管怎样,称呼大人总不会错。 杜琬依旧笑眯眯:“原来是张大哥。张大哥是本地人?” “是。小人是张家村的人。” “入伍多久了?” “五年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母亲和一个妹妹。”说到这,张小五的脸上露出了憨厚而开心的笑,“妹妹今年夏天就要出嫁了。” “真的?恭喜恭喜呀!” “额……谢谢大人。” 杜琬脸上笑意更深:“张大哥每天都是值这个时间的岗啊?” “不是每天,每两三天值一次,时间段也不是固定的。楚将军说是要让我们适应不同时间的战斗。” 接着杜琬又问了问营里的生活、三餐的伙食之类的,整整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让张小五走了。 接下来三人又去了其余各个城门以及各个兵营,杜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找一两个人不厌其烦地重复一番与张小五的对话。于是当三人从骑兵营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柏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杜琬了:和士兵们聊聊家常很正常,但这人是不是也太能扯了? “这就回去了?”杜琬的表情似乎在说:难道不应该再去一些地方吗? “兵营和各城门都已巡视完毕。天色也不早了,大人早点回去休息吧。末将先告退了。”柏礐觉得自己已经想不起究竟还有什么应该去却没去的地方了。 杜琬道:“马房就在这骑兵营附近吧?我还想去那里看看。”见柏礐神色中现出一丝不解,杜琬继续道:“士兵很重要,战马也很重要。对吧?”想了想,又道:“还有伙房和军医所我也想去看看。这里和将士们的身体健康最密切相关的就是伙房和军医所了,从一日三餐到生病时候的调理。将士们身体状况好才有力气训练有力气打仗不是?”见柏礐没答话,想想自己已经拖着人家跑了一个下午了,赶紧补上一句:“要不你先回去吧。帮我指个路就好。” 柏礐心中微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这些地方看一看,但又觉得杜琬说的不无道理,于是默默地把杜琬带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于是他十分荣幸地又见识了这位京城来的小公子的闲聊能力,从荤素搭配到草药丹药地聊了一大通,还到粮仓里、药库中转了一圈,不时抓起一把米用手指搓了搓,或是拈起一叶药草用鼻子嗅一嗅。当时正好伙房里正在给士兵做大锅饭,杜琬也要了三份,不顾那掌勺的伙计说“我们已经给大人们另外做好了饭菜”,自顾自地招呼柏礐和何旻一起“体验一下普通士兵的伙食”。吃完之后,杜琬才一脸很满意的样子地离开了。何旻不知是早已习惯了还是本来就没什么表情,依然保持着面瘫的状态;柏礐已是彻底目瞪口呆:怎么觉得这杜琬就像个怀有强烈好奇心的孩子?这他奶奶的到底是巡视还是猎奇啊? ☆、第二章 入夜,轩赞来到了柏礐所居住的小院中。 “听说今天你和杜大人去巡城了?” “恩。”盘腿坐在石桌上的人拎起酒坛子朝口中倒了一大口。 “如何?” “不就是到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 军营和城门转一转么?能如何?”柏礐摇了摇酒坛子,“来一口?” “我不是问巡城如何,而是问这位新都统如何。”轩赞无视柏礐的最后一句,语气中毫不掩饰心中的焦虑。这杜琬看来不是个对军务毫无兴趣的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啊……”柏礐仰头看着天上已经有了一个小缺口的月亮,想到杜琬出伙房时沾了些许灰的白衣,摇了摇头,又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我也不知道。” “哈?”轩赞瞪柏礐。这算什么回答? “一开始我只当他是个普通文官,可看他下午的言行不像是对军务一窍不通,应该也是读过兵法的。而且能驾驭照夜玉狮子应该也是有点儿功夫的。” “照夜玉狮子?”轩赞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那杜琬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制得住这种烈马的人啊。 “我特意拉着他到城外赛了下马,”柏礐放下酒坛子,看着轩赞,“依我看,他的骑术不比林飞楚烨他们差。而且,最后他还去了马房伙房军医所这些我们之前从未想过要去看看的地方。” 轩赞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位新都统听着似乎至少还是挺关心将士们的。” 柏礐苦笑了一下:“只是不知是初来乍到的好奇心多一些还是真正关爱将士的心多一些了。虽然他今天什么也没说,但天晓得他会不会哪一天突发奇想地像那廖桓一样弄个乱七八糟的制度改革。”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就怕他是个一知半解纸上谈兵的,那比一窍不通还糟糕。” 轩赞走到桌边,拿起柏礐放下的酒坛子也灌了一口,眉头依然皱着:“看来只能先看看再说了。” 另一座院落里,杜琬躺在曾经属于徐腾的房间的床上,想着白日里见到的一片安宁的阳谷城,心下不由感慨:若非徐腾这几年震慑着戎族,只怕不会有这样的景象吧。不知自己能否接替徐腾,好好地守住这一方安定……想着,想着,思绪不由飘回了京城里的那庭院深深的中书侍郎府。 “什么,皇上派你去阳谷城?”年过半百的杜如峰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不行,不行,那可是边关啊。虽说现在没什么战事,但谁知道戎族那群蛮子会不会在哪一天又打过来。不成,不成,你不能去。”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明天,明天我就上奏折说你忽染重疾,无法赴任,让皇上另派他人。你这两天就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听到了吗?” “爹,”杜琬平静地开口道,“您别这样,孩儿是自愿去的。” “什么?”杜如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是孩儿听说皇上有意调徐都统回京,就去请求皇上下旨派孩儿去阳谷城的。” “你去请求皇上下旨派你去阳谷城?琬儿,你是不是疯了?”杜如峰颤着手指指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万一打起仗来……” “爹,孩儿好歹也是学过几天功夫、读过几本兵书的。再说阳谷城不乏精兵良将,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时候读的兵书?谭翼教你的?”见杜琬点头,杜如峰一跺脚,“我就知道不该惯着你由着你去和那个老家伙学什么武艺!看看,看看,都把你教到阳谷城去了。” “爹,”杜琬双膝一曲,朝父亲跪下,道,“从小您就教育孩儿应心存报国之志。如今皇上要调徐都统回京,只怕戎族又要开始蠢蠢欲动。这不正是孩儿报国的时候吗?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孩儿虽没带过兵打过仗,但自问还是比其他文臣好些。” “哼,说得挺好,你怎么知道就你行而别人不行?” 杜琬一笑,软声道:“爹,就算不行,我会几脚功夫也比别人更容易逃出一条生路不是?” 看着跪在地上却目光坚定的儿子,杜如峰叹了一口气,道:“这圣旨都下来了,我还能真拦着不让你去吗?只是,”杜如峰扶起儿子,“只是那阳谷城地处荒僻,听说冬天寒冷无比,你到了那里只怕是吃不好穿不好,让我这老头子如何放心?万一你有个好歹,婉娘又如何会原谅我?要不你把府里伺候你的下人挑几个伶俐的带上?” “爹,”杜琬握着杜如峰的手,“哪个赴边关的将领还带着一帮丫鬟婆子的?我带阿旻去就好了。您放心吧,相信娘也会很高兴看到我能够为国出力的。” “出力、出力,你在朝不也是出力?唉,罢了,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要记得多加小心,不要逞强。” “孩儿明白。” 想着,想着,不由睡意全无。杜琬披衣下床,来到了院中。 轻轻踱了几步,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杜琬看了眼何旻的房间,见一片漆黑,显是人已睡下,便无声地出了小院。 柏礐依然坐在石桌上饮酒,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轻轻的,像是担心会打扰到院中人休息。柏礐微微诧异,心说:这是谁呢?要知道阳谷城中的将领一半是不敲门直接闯进来,另一半是敲门能敲得震天响,也就轩赞还好些,但也不及如今门外这位这般斯文小心。柏礐不自觉地把声音放柔了一些,道:“门没锁,进来吧。”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柏礐的视野中。 柏礐抬头看清来人,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来做什么?”话出口才发现自己似乎失礼了,但又觉得有点扯不下脸去道歉,于是就那样硬邦邦地坐在石桌上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 杜琬似乎毫不介意柏礐的不敬,依然是带笑的嘴角、清润的声音:“我想来向你道个谢。” 道谢?柏礐皱了皱眉:“末将不记得曾经做过什么值得都统大人亲自前来道谢的事情。” 杜琬笑容更深:“我来谢谢你陪了我一个下午。” 看着杜琬一脸的真诚,柏礐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语气重了,扭过头道:“分内之事,无需道谢。”说罢抱起酒坛子,喝了一口。 半天没听见杜琬有什么动静,柏礐转过头,却正好看见杜琬轻轻坐到了桌边的石椅上,一双乌黑的眸子正看着自己,见自己转头,缓缓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怎么待见我。所以我要谢谢你那么耐心地陪了大半天,还给我讲了那么多。” 柏礐一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就见杜琬向自己伸出右手,道:“能给我也喝一口吗?” 柏礐略低着头,正好看进了杜琬那双如同盛着月色的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眸子里,一时竟有些移不开视线。半晌才醒悟过来自己似乎盯着人家看得太久了,不由面上有些挂不住,一把将酒坛子拍到了杜琬的手上,仰头假装看月亮,心中骂道:真是的,一个男人眼睛长成这样简直是妖孽,就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似的。又骂自己: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 不就是好看了点儿么?至于看成那样儿么? 杜琬丝毫没有察觉柏礐在想什么。他学着柏礐的样子用双手抱起酒坛子,喝了一口,瞬间觉得一股辛辣劲儿直冲入口,整个喉咙仿佛要烧起来了似的,忍不住咳了几声。 柏礐转过头,就看见杜琬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捂着嘴咳嗽,浓密的睫毛垂着,随着咳嗽声轻轻颤动,再加上脸上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咳嗽咳的一抹红,竟是难见的美艳,心下不由又骂了一声“妖孽!”,伸手拿走酒坛子,开口又是冷冰冰的语调:“不会喝就别喝。这西北的烧刀子哪里是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喝的?”只听杜琬止了咳,轻声道:“我明白,自从皇上登基,开始实行重文轻武的政策后,我朝的文臣武将之间虽然表面和谐,但实际上矛盾重重。我理解你们为什么看不上我,但我要告诉你:我杜琬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人!”说到这里,杜琬抬起头直视着柏礐的双眼。 柏礐也静静地看着杜琬,他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那份认真,便道:“那请问大人是哪种人呢?” 杜琬眨了眨眼睛,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左手按上腰间的佩剑,道:“来比试一场吧。” 哈?柏礐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要向我挑战?” “请副都统指教。”杜琬的语气很坚定。 柏礐的目光落到了杜琬的剑上,剑柄剑鞘皆是银白色,没有半点雕饰的纹样,看上去毫不起眼,但长年沙场征战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杜琬呵……柏礐发现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兴奋和期待了,于是跳下石桌,往旁走了几步,在距离杜琬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杜琬。 杜琬的右手搭上了剑柄,指节微微泛白。他能从对方身上嗅到一种名为危险的气息,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输掉,于是咬了咬牙,“叮”的一声长剑出鞘。月光照在剑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只见柏礐的双眼瞬间瞪大了一下又眯了起来,右手缓缓地抽出了佩刀,竟无半点声息。然而杜琬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滴汗,顺着他的脸颊缓缓下滑。他从拔刀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杀气,逼得他几乎想往后退。那是只有从千军万马中冲杀而出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气息,是尝过无数鲜血的狼身上才会有的气息!阳谷之狼,果然名不虚传!一刹间,杜琬仿佛看到那些被他斩杀的戎族士兵的尸体倒在他的脚边,而那把刀上正滴着不知是第几具还是哪几具尸体身上的血!晃神间,对面的人动了,杜琬还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到的眼前,那把刀已经挟着劲风以及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之气当胸扫来! 杜琬本能地举剑一挡,“当”的一声,杜琬只觉从手腕到上臂一阵酸麻,剑几乎脱手而去,急忙后退了几步,重新摆好架势。 柏礐这一刀只用了五分力,本以为已足以将杜琬的剑震脱手。此时见杜琬依然握剑在手,目光中不由透出几许惊讶与赞赏。就在这一瞬间,杜琬的剑已如闪电般当胸刺到! 柏礐举刀欲挡。杜琬刚刚吃了力量上的亏,不敢与他硬碰,于是手腕一翻,向着柏礐的手腕斜削而去。柏礐暗赞一声“好剑!”,身子一侧,避开了攻击,同时手中刀刃劈向杜琬的肩头。杜琬闪身躲过,正待出招,谁知柏礐又是一刀迎面袭来,来势竟比之前两刀更快更猛!杜琬只得再躲。岂料柏礐的攻势竟如滔滔河水般连绵而至,杜琬左躲右闪,无奈柏礐一刀迅似一刀,只得挺剑硬接了一招,“铿”的一声,杜琬手一松,长剑“叮”地落到了地上。待回过神,只觉颈间微凉,柏礐的刀已架在了白皙的脖子上。 杜琬看了看那只稳稳地握着刀的指节分明的手,又低头将目光移到了自己本应细腻却长了薄薄剑茧的手,没想到,数年苦练,自己连在这个人手下握住手中剑都做不到,几许沮丧,几许不甘,开口却依然是平静的语调:“我又输给柏副都统了。” 柏礐收刀入鞘,蹲下身子捡起杜琬掉在地上的剑,递给他,十分客观地评价道:“大人的剑够快够准,只是手上的力道和对敌的经验差了些。” 杜琬接过剑,也收入鞘中,忽然朝柏礐一躬身:“请副都统指点杜琬。” 柏礐似乎被杜琬的举动惊了一下,连忙扶起对方,道:“末将何能敢指点大人?况且以大人的功夫,即使到了战场上也足以自保了。” 杜琬摇了摇头,道:“那要是遇到一个和你一样厉害的人呢?而且我学武艺并不是为了仅仅能够在战场上自保的。” 柏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一脸倔强的杜琬。良久,方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会想学武艺?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是中书侍郎的儿子,本身也是翰林学士,根本没必要依靠武功来争取功名不是吗?况且如果你不想来,应该也是有办法推掉的吧?这里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 ☆、第三章 “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守护这座城而已。”杜琬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但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执着,“小时候看话本,听评书,就想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像那些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到战场上走一趟,就缠着父亲让他同意我跟着谭伯伯学武艺。现在既然我已经接任了这阳谷城的都统一职,我觉得我就应该尽全力去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我知道,我可以把一切交给你们,自己当个甩手掌柜,这样或许你我都会比较轻松。但我更希望自己能成为阳谷城的一份力量。我也知道,我比起徐都统还差得远,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顿了顿,又轻声问道:“你愿意帮我么?” 柏礐沉默着,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自己早上还觉得“像个娘儿们”的杜琬居然有着这样的抱负。忽然有什么在他的脑子里闪过,眼睛骤然睁大:“你说的谭伯伯,难道是谭翼老将军?”见杜琬点头,柏礐恍然大悟般道:“我还纳闷你一个文官世家出身的人怎么又会骑术又会剑术,原来是谭老将军教你的。”目光投向杜琬的佩剑:“这把剑也是谭老将军送给你的?”杜琬又点了点头。 对于柏礐这一代的年轻武将来说,谭翼是个传说般的人物。三十年前,谭翼曾带领一队仅三万人的骑兵深入草原,直达戎族王庭,几乎全歼戎族主力。此后,在他镇守阳谷城的十余年间,边境连小骚扰都没有过。即使谭翼如今已辞官养老,晟朝上下所有的武将仍然将这位老将军视为榜样。没想到杜琬竟是这位“战神”的弟子。柏礐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杜琬,叹了口气:“大人既是谭老将军的弟子,又何必向末将请求指点?” 杜琬苦笑:“我当初学武艺时只和父亲说是为了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5 强身健体,而且我自己也疏懒,哪里能够像你们那样做到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功夫底子自是比不上你们。谭伯伯虽然给我讲解过兵法,但我从未实践过,所以我想听听你们这几年是如何抵御戎族的,尤其是三年前的那一场仗。”见柏礐神色间仍有犹豫,杜琬连忙接着道:“若是你觉得教我会唐突到谭伯伯,那我们就像朋友那样以互相切磋的方式来进行,好不好?” 看着杜琬,柏礐忽然发现杜琬虽然长得俊美,但其实这张脸丝毫不显娇弱,不由脱口应道:“好。” “真的?”柏礐还在想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就看到面前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还绽出了两个酒窝,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随即感到自己的双手被握住,似乎还被晃了晃,“太好了,谢谢你。”说罢歪了歪脑袋,似乎想起什么,道:“对了,既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了,那以后私下里就不要再‘大人’、‘末将’的了,多别扭。” 柏礐愣了愣,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也不是矫情的人,随即爽朗一笑:“好。” 杜琬嘴角上扬,充满期待的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今晚?哦,今晚你应该已经很累了。要不明晚?” 柏礐不禁莞尔:“那就明晚吧。”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你早点休息吧。”说罢,杜琬转身施施然离开了院子。 看着杜琬的背影,柏礐的嘴角再次不经意地勾起:这位新都统,看来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第二天夜里,杜琬如约来到了柏礐的院中。柏礐早已在等候,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棍子的一端吊着一块石头,见杜琬来了便招了招手:“过来吧。” 杜琬有些不解地看着那根木棍做到了柏礐的跟前,只听柏礐道:“右臂平举。”杜琬更加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柏礐将木棍没吊石头的那端放到杜琬手里:“提稳了。”杜琬只觉瞬间仿佛有一股大力在将自己的右臂往下扯,只得咬牙挺着,右臂微微颤抖。 “现在试着卷动木棍,将石头向上提。”杜琬紧咬牙关,开始尝试卷动木棍,谁知一个不稳,“碰”的一声石头掉在了地上。杜琬不由一阵脸红,弯腰于拾起那木棍。谁知柏礐已经先他一步拿起了木棍,再次递到杜琬手里:“先不尝试提石头,就举着。”语气中并没有责备或不快。 “现在来讲讲三年前的那场战斗吧。”柏礐再次盘腿坐到了石桌上,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斗,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徐大人来之前,我们遇到戎族来犯没有一次不是闭门死守,耗到对方粮草难继了自行退去。徐大人来了之后,开始重视训练骑兵,还捐出自己的积蓄购置战马,我们才逐渐有了出城与戎族一拼的实力,真正打败了戎族一次……” 话本评书怎及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的描述来得震撼?杜琬默默地听着,只觉得自己仿佛也被带上了阳谷城的城门,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戎族铁骑扬起的尘土,听到了弓弦射出弓箭的响声以及兵刃相交的声音。将军上马,士兵整装,马蹄似铁,城门开启时呼声震耳,阳谷城下的土地因战士们的豪气而颤动,碗中烈酒在汗青史册上留下一笔笔不褪色的墨;骑兵落马,步兵倒地,战马哀鸣,城门闭时一切回归寂静,阳谷城下的土地埋葬了多少尸骨?西坠的金乌又曾多少次被鲜血染得刺眼鲜红? 杜琬入了神,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提着块石头,直到柏礐道:“好了,换一边吧。”才发现右臂已是酸疼到几乎没有知觉了。 临离开,柏礐忽然叫住杜琬:“伸手臂。”“嗯?”杜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有依言伸出了右臂。柏礐一手托住杜琬的手腕,一手开始在杜琬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来回捏着:“这样明天才不会太疼。”捏完右臂又让杜琬换左臂。 杜琬看着柏礐在自己手臂上专注地按捏,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柏礐抬头:“你笑什么?”杜琬笑容不变:“我忽然发现,其实你是个好人呢。” 柏礐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在此之前,徐腾赞他能干,轩赞等将领称他果敢,士兵们敬他勇猛,但从来没有人用“好人”这么个词来形容过他,感觉有些怪怪的,于是放开杜琬的手臂,堵了杜琬一句:“不是好人还能是坏人啊?”便让杜琬回去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杜琬走马上任三个月以来却是一把火也没有烧。阳谷城的一切仍是如往常般运转着,诸位将领也看出杜琬没打算更改现行的制度,而且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虽然对杜琬仍感觉有些别扭,但态度已不像一开始时那么冷硬了。而杜琬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就和柏礐切磋武技、讨论兵法,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如今,他已能将石头卷起两寸有余了。另一方面,他与柏礐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柏礐发现杜琬不仅能吃苦,而且确是满腹经纶,时时连珠妙语逗得自己哈哈大笑,与他的关系不觉日益亲密了起来。 这天夜里,杜琬照常来到了柏礐的院中。一进门,便有些神秘兮兮地道:“我今天带了个好东西来给你看看,你要不要先猜猜是什么?”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柏礐已经习惯这位新都统时不时做出一些孩子般的举动,于是配合地问道:“让我猜猜。恩……难道是什么威力巨大的武器?”本是随口一说,谁知杜琬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双手一拍:“厉害!虽说不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这下轮到柏礐惊讶了,有些疑惑地看着杜琬把那个一进门就引起他注意的大布袋子放在石桌上,打开绳结,一指,仿佛期待夸奖般地道:“看!” 柏礐走近看了一眼,不解道:“弩?”怎么这么大,这上战场可怎么携带? “恩,是弩。不过不是普通的弩。”杜琬调皮地眨了眨眼,“你拿出来看看。” 柏礐满腹狐疑地从那个布袋子中拿出那个比普通的弩要大上不少的弩,双眼陡然睁大,又翻来倒去地看了一遍,拉了拉上面的机括,抬头看向杜琬的目光中写满了难以置信:“这……难道是……元戎弩?” “嗯!” “你、你、……你做的?” “准确说是阿旻和我一起做的。”杜琬的脸上又荡起了两个酒窝,“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就开始试着做了,还向谭伯伯请教过不少问题呢。恩,这么一说谭伯伯也是制作者之一呢。”拿起弩:“要不要试试?” 夜晚的练兵场一片沉寂,月光照在整整齐齐地扎在靶子上的十支□□上,泛着森森的寒光。 《魏氏春秋》载:“……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 柏礐呆呆的看着靶子,忽然一把狠狠地抱了杜琬一下:“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让这失传了的利器重现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6 了。这、这可是对付戎族的利器啊。” 杜琬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能算全是我做的啦。” 柏礐笑道:“明天你就告诉大家吧,保管他们全都会大吃一惊。”说着,看向杜琬的眼睛里不由带上了一抹钦佩。 然而,第二天一早,杜琬还在梳洗时,一份急报便传入了都统府:戎族六万兵马正朝着阳谷城奔袭而来! 一接到军报,杜琬就下令紧闭城门,并把众位将领都召集到议事厅商议对策。 “三年了,又是在都统大人上任仅仅三个月的时候。戎族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人数也不比以往任何一次少。阳谷城只有三万守军,这一仗只怕会十分艰难。”轩赞道,“末将以为,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坚守,同时派人向凛州求援。” “轩参军所言极是。”杜琬咬唇看着地图,“不过就算我们即刻派人前往凛州,援军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到达,所以这几天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坚持住。”说罢,眼睛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了何旻身上:“我即刻修书,阿旻辛苦你跑一趟了。” 何旻有些不解地看着杜琬,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柏礐道:“何侍卫是大人的贴身护卫,怎能派他去?”轩赞也道:“派个手脚麻利、谨慎小心的士兵去就可以了,不必劳动大人的侍卫。” 杜琬摇了摇头:“我不放心。听说凛州新上任的太守陈昱是个怕事的人,我担心普通士官前去他会借故拖延或索性坐视不理。阿旻是我从京里带来的,希望能接着父兄的名字给他一点压力,让他不敢怠慢。”边说边到一旁的桌子上开始铺纸磨墨。 “不会吧。都是为了守边境的,我们有难总不能不管我们吧?”林飞喃喃道。 “我也不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杜琬嘴上说着,手上笔走龙蛇,不一会儿便写好了求援信,小心吹干墨迹后装入信封,交给何旻:“一路小心。” 何旻默默地将信收好。其实他也不想在这危急的时刻离开杜琬身边,但他明白杜琬说得在理,只有早日带来援兵才是对杜琬最好的保护,于是道:“小少爷放心。也请小少爷自己多加小心。”虽然来到了边关,但何旻依然保持着在京城时对杜琬的称呼。 杜琬“嗯”了一声,何旻便转身出了议事厅。 待何旻的身影消失在厅外后,杜琬将目光收回到厅内的将官们身上:“林飞、楚烨、蒋衡、欧阳行,你们分别负责东、西、南、北四门,加强警戒。轩赞负责调配弓箭、檑木、火油等,安排好军医们的轮班,并准备好安置伤兵的地方。传令各营将士,准备好随时待命。柏礐,你等下和我一起去把各个岗位巡视一遍。”又问道:“有疑义吗?”众将互相看了一眼:临危不乱,这位都统大人看来还是有点能力的啊。只听柏礐忽然道:“大人不把宝贝拿出来吗?” 宝贝?刚准备应“是”的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杜琬,杜琬也是一愣:“宝贝?” “大人不会连自己做的东西都忘了吧?就是大人昨晚拿给末将看的元戎弩啊。” 杜琬还没来得及答话,轩赞已是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元戎弩?难道是……” “还能是啥?” 轩赞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杜琬一眼,又看向柏礐:“元戎弩……怎么会……” “当然是都统大人做的了。”柏礐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开心杜琬将弩的事第一个告诉了自己。 轩赞再次看向杜琬的眼睛有点发直。 杜琬有些迟疑:“可是……我只做了一个……” “这有何难?阳谷城又不是没有工匠。交给轩参军让他去安排就好了。”柏礐一指嘴还未合上的轩赞,“” “等等,等等,”林飞一脸茫然,“你们说的元戎弩是什么呀?一种弩吗?好像很厉害?”楚烨等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恩……恩,是一种弩,不过比一般的弩大,一次可以射不止一支箭。”杜琬解释道。 “就是连弩。”见林飞等人似乎仍未理解,柏礐直接给出了一个更加通俗的名字。 “啊?”这下轮到林飞等人目瞪口呆: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杜都统? 杜琬和柏礐登上了西城门。柏礐忽然笑了一下,对杜琬道:“没想到你真遇上战事还挺镇定的,本来还以为你会慌一下呢。看来我以前一直都低估你了。”杜琬苦笑了一下:“我是这里的都统,就算心里再怎么慌,我也会逼自己摆出镇定的样子来,免得影响军心。你都不知道刚才我的心脏跳的有多快,手都在抖呢。我真担心要是下错了命令该怎么办。”柏礐笑道:“按你想的去做就好了。你读过那么多书,总该知道‘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这句话。这打仗其实和下棋也差不多。” “道理我也懂。可是真到了要做决策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开始瞻前顾后。” “有什么,反正大不了马革裹尸。” 杜琬捶了柏礐一下:“这还没开战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柏礐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你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杜琬看着柏礐十分认真地说道,“不过,如果真的守不住了,我杜琬和你们一起捐躯。”风吹起杜琬乌黑的头发,柏礐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有点移不开了。忽然,柏礐脸色一变。顺着他的目光,杜琬看到了地平线上扬起的尘沙:戎族,出现了! ☆、第四章 杜琬盯着那由远及近的尘土,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右手紧紧地抓着城垛,指节泛白。只听柏礐轻声问道:“怕吗?” “怕。”杜琬坦率道,“但我不会退缩,也不能退缩。”紧接着,就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让他不自觉地松开了城垛上的砖块。“没事的,我们和戎族交手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成功的把他们挡在了城外?这次也一定能守住的。” 杜琬觉得心中一暖,看着身边神情严肃但毫不慌乱的士兵们,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轻声应道:“嗯。” 戎者,兵也。戎族似乎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民族。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有人被檑木击中而摔下,但有更多的人在向上攀爬;有人被箭射中而倒下,却立马有人替上继续前进。身边有人倒下再也无法站起,有人在呐喊却在下一刻再也无法出声。□□着的伤兵被抬走,又有新的士兵补上;箭矢木石飞往城下,又有新的被送来。杜琬手一挥,看着对方颈间瞬间喷出的鲜血,年轻的脸上瞬间凝固了的表情,以及缓缓倒下的身体,心中忽然有些空茫,有些哀伤,也有些麻木:这是第几个了?人命,原来竟是如此容易消失的东西…… 楚烨挨近杜琬身边,道:“大人还是下去避避吧。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7 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杜琬摇了摇头:“大家都在战斗,我怎么能偷懒?而且他们的主将似乎就在城下。我更不能躲。”一边指挥着弓箭手再次射下一排箭,一边将目光移向了一个身披战甲跨于青色骏马的人身上。 野离恪眯着眼睛看着城门上那抹白色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嗜血的光,忽然,淡淡开口道:“今天先这样,收兵吧。”接着,前一刻还在攻城的士兵们开始不紧不慢地后撤。杜琬心中暗惊:对方主将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夜幕渐渐降临,厚厚的云遮住了月亮,一片漆黑中,孤耸的阳谷城仿佛一只落入虎狼之群的羊。柏礐皱着眉,一脸凝重:“这次敌人的进攻比之前的几次更有组织,也更凶猛。明天只怕又会是一场恶战。” 杜琬问道:“知道对方领兵的是谁吗?” 轩赞答道:“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这次戎族的主将名叫野离恪。但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应该是这两年新起用的将领。” 杜琬接着问:“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轩赞叹了口气:“从姓氏来看应该是戎族的贵族,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一片沉默。 许久,柏礐道:“看来目前也只能是尽力死守,等援军到来了。” 城楼上,杜琬默默凝望着敌营中的灯火,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你还好吧?” 杜琬没有回头,道:“今天我杀了人。”顿了顿,“杀了很多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几个。”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杜琬继续道:“第一剑下去,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结束了一个生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时我就觉得人命真的太脆弱,十月怀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养育,简简单单的一剑就没了。我开始感到悲伤,后来杀得多了,渐渐没什么感觉了,就好像……”杜琬的身体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就好像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我需要去杀掉的什么东西了。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我似乎已经麻木了。可是……可是现在想起来,又有些……有些……” “怕么?”柏礐的声音很低沉,但放在杜琬肩膀上的手却很沉稳,很温暖,“怕他们半夜来找你?所以不敢去睡觉,跑来巡视?” 杜琬低着头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羞恼之色却没有逃过柏礐的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柏礐放下手,和杜琬并肩站到了城垛边,“我第一次上战场后,一连几天都在做噩梦,梦里要么是一片鲜血,要么就是一排人站在冥河对面想我招手。”柏礐的口气淡淡的,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杜琬不由抬起头看向他,却看到了那线条分明的脸上,如深潭一般的眼睛里透出的苍凉。 “可是没办法。”柏礐继续道,“这就是战场,你不去杀人,就会被人杀死。只要战争不消失,这种死亡就会不断重演。”说罢忽然一笑:“其实你算是好的了,不少士兵第一次上战场都吐了呢。” 杜琬没有回答,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良久,杜琬开口道:“你回去睡一觉吧。我没事的。” 柏礐扭头看了看杜琬:“那好。你也尽量睡一会儿吧,明天还有我们受的。”说罢拍了拍杜琬的肩。 “嗯。”杜琬的唇边隐隐现出两个酒窝,“谢谢你。” 柏礐一笑,转身正要离开,只听“咚!”的一声鼓响。两人皆是一愣,随即齐齐转头看向城下呢连绵的营寨。只见敌营中灯火通明,鼓声如雷,似乎还夹杂着士兵的呐喊声。杜琬脸一白:“夜袭?” 柏礐皱眉:“不像。夜袭一般是偷偷进行的,哪有弄这么大动静的?难道是打算连夜攻城?” 此时楚烨带着士兵跑了上来:“敌袭?” 杜琬摇头:“应该不是。” 过了许久,不见敌营中有士兵出来。楚烨道:“莫非敌人发生了内乱?” 柏礐眉头依然紧皱:“没道理。嵬名赫不可能派一支有可能发生内乱的军队来攻打这里。” 此时鼓声渐歇,敌营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楚烨送了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柏礐也道:“看来没事了。回去睡吧。”却听杜琬一声惊呼:“糟了!” 两人不解地看向杜琬,只听他道:“要是他们一晚上像这样来上三四次,我们的人就不用休息了!”柏礐表情一震:“你是说……” “恐怕他们是打算让我们一夜难眠,明天只能疲惫地应对他们。”杜琬咬牙。 楚烨此时也明白了过来,焦急道:“那怎么办?我们又分不清他们到底会不会在某一次真的来攻城。”又恨恨道:“这帮蛮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计谋了?” 野离恪回到帐中,吩咐副将野离宏道:“记得过一个时辰敲上一通。” 野离宏笑道:“三哥真是好计策。明天一战必能拿下这阳谷城。” 野离恪往榻上一歪:“我族数次欲进攻中原都被挡在这阳谷城外。如今晟朝皇帝调走身经百战的徐腾,却换来一个书生,他真当我国无人么?听说晟朝的文人一个个都是胆小怕事之徒,这阳谷城可谓是晟朝皇帝送给我们的。” 野离宏道:“可不是么?那三哥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野离恪躺在榻上,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今日城门上那抹握着宝剑的白色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那样纤瘦的身躯能有那样的勇气,在晟朝人中也算是难得的了吧。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不会是被族人称为“阳谷狼”的柏礐。听说阳谷城中有个叫蒋衡的,看上去文质彬彬,实际上打起仗来比谁都不要命,莫非是他?野离恪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实那就是他口中“胆小怕事”的杜琬。 正想着,忽然听到帐外鼓声震天,急忙一跃而起,喝问道:“出了什么事?”野离宏冲进帐中:“阳谷城那边突然鼓声大作,貌似要出击,营中将士们都被惊动了。” 野离恪眉头微皱:“不可能。那个杜琬不可能有这种胆子。” 野离宏道:“莫非是那个叫柏礐的擅自出击?” 野离恪摇了摇头:“那样的话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动静。算了,先出去看看再说。” 待来到营前,只见阳谷城城楼上灯影晃动。过了大约一刻钟,却听那鼓声渐渐平息,晃动的灯影也停了下来。野离恪看了眼黑夜中的阳谷城,转身对野离宏笑道:“我就说,要是徐腾还真有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打过来,杜琬怎么可能有这等胆略?恐怕他是想模仿我们的战术呢。呵呵,传令下去不用理会。”野离宏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野离恪回到帐中重新躺下,正在似睡非睡之际,听到外面又是一阵鼓声,但只一刻钟稍过便停了下来,比上次的持续时间短了些,不由心中冷笑:“凭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8 你也想以我之道还我之身?做梦!” 有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鼓声又起,但这次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野离恪翻了个身:哼,看看,士兵连击鼓的劲儿都快没了。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喧哗,阳谷城方向又是鼓声大作,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帐中:“三哥,不好了,敌人来劫营了。”野离恪“腾”地一下坐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野离宏被吓了一跳:“三……三哥,敌……敌人劫营。” “怎么可能!” “真的,前边已经打起来了。” 野离恪面色阴沉:“我去看看。”边说边下榻披衣,“阿宏,你去调动兵马到前面去。”提刀出了营帐。 待野离恪匆匆赶到前寨时,鼓声已歇,只见数百骑正朝着阳谷城的方向飞驰离去,周围的几个帐篷被烧火焰所吞噬,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百具尸体,还有不少伤兵。士兵们或在灭火,或在清理尸体,或在搬运伤员。一个将官走过来报告道:“大约一刻钟前,阳谷城那边又开始擂鼓。末将等只当是和前两次一样,只是虚张声势,便未理会。谁知鼓声刚停,便有几百名骑兵直接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名骑红马使银枪的将领。敌人冲进来后,逢人便杀,还四处放火,我们的马儿也收到了惊吓。同时阳谷城那边又是鼓声大作,灯影晃动。末将等担心有后续的敌军,便派人去通知了将军。谁知敌人并未久战就撤走了。不过我们还是有不少伤亡和损失。” 此时野离宏也带着大队兵马来了,见此情景一愣:“结束了?”野离恪眼含怒火:“他们打完就跑了!” 野离宏张了张嘴,一个“啊”字还没发出声,就见两名士兵一前一后地跑来,报告道:“禀将军,北门的营寨遇袭,不过敌人已经撤走,细封将军正在清点伤亡。”“禀将军,南门的营寨遇袭,敌人亦已撤走,费听将军估计伤亡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过了不一会儿,东门的房当赫麟处也传来了同样的报告。 野离恪面色黑沉如锅底,咬牙道:“好你个杜琬,我真是小瞧你了!” 柏礐一进阳谷城的城门,就见杜琬从城门上快步跑下,问道:“怎么样?”便笑道:“多亏了你的妙计,敌人没什么防备,估计伤亡不小。估计野离恪这会儿正收拾残局呢。我们这边有几十名士兵受了伤,没有人牺牲。” 杜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太好了。”又道:“原来你使枪比使刀还厉害。” 柏礐道:“我这‘狼牙’可是专门对付敌人的,而且马上作战还是枪好使些。” 杜琬打趣道:“别人给枪起名字都起个‘龙’啊‘蛟’啊之类的,怎么你取这么个名字?难道因为你被叫做‘阳谷狼’?” 柏礐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此时楚烨也下来了,囔囔道:“副都统你太过分了,居然抢我的出战机会!” 柏礐和杜琬对看了一眼,不由“噗”地笑了出来。柏礐道:“那是敌人的主将所在的营寨,你可不够去袭击的资格。” 正说着,林飞、蒋衡和欧阳行也回来了。林飞一见杜琬便是一脸灿烂:“都统大人好计!”而蒋衡似乎还意犹未尽:“真想直接冲进主寨去杀他一两个将领。” 柏礐笑骂:“就知道你没过瘾,不过敌我力量毕竟悬殊,我们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肯定得交待在那儿。” 蒋衡摸了摸鼻子:“我不过就说说罢了。”众人都笑,白日里的紧张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一些。 野离恪的脸上没有愤怒的表情,但帐中的众人都默默地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泛着寒光般的眼睛,大气也不敢出,气压低到了极点。野离恪的目光一一扫过被他紧急召集来的各营主将,缓缓开口道:“今夜是本将大意了,诸位无需自责。但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把这口气赢回来。诸位有何想法但请直言。”声音平稳无波。 良久,费听千烈抬起头,道:“末将以为应当立即对那些晟朝人还以颜色。请将军下令攻城。”费听千烈今年只有十九岁,比野离恪小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刚才居然让敌人闯进了营寨,将士们都憋着一肚子火,趁着这股气势一鼓作气必能攻破阳谷城。” “末将以为不可,”细封桓道,“这阳谷城城池坚固,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攻下来的。如今困死他们才是上策。”细封桓年约三十五,却已是帐中诸将中年龄最大的了。 “可是今夜营寨被袭已对士气产生了一些影响,若不趁着如今将士们肚子里的这股气攻城,时间久了只怕军心会产生动摇。”房当赫麟道。 “但若久攻不下只怕士气更是会一落千丈。”细封桓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可如果此时不拼一把只怕没有更好的时机了。而且敌人偷袭得手只怕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反击。”野离宏道。 细封桓想了想,将目光转向了野离恪:“将军定夺吧。”其余人也看向了他们的主将。 野离恪微眯着眼,道:“诸位决定听本将的?”见众人仍看着自己,顿了顿,忽然神色一厉,声音里也带上了一股狠劲:“立刻回去整顿兵马,分为两拨,一个时辰后开始攻城,之后每两个时辰换一拨,给我昼夜不停地攻!” 阳谷城内,杜琬收住了笑,正色道:“敌人吃了今晚的亏,只怕明天会更加疯狂地来攻城。我们不妨将士兵分为两拨轮番防守。不过敌人也就是这么一股劲儿了,我们只要能熬过去,他们的士气就会一落千丈,到时候援军一到,敌人必败。各位就都先回去休息吧。”众人应声散去。 杜琬朝柏礐道:“我们也回去睡一觉吧。” 柏礐揶揄道:“这会儿不怕了?” 杜琬扮了个鬼脸:“有你在这城里,还有什么恶鬼敢来?” 柏礐一扬眉毛:“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杜琬无辜地眨了眨眼:“当然是夸你英勇啦。我刚才在城楼上看你冲进敌营的时候就在想了:有这么一位副都统在,阳谷城何惧鬼魂哉?”说罢自己倒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身上马飞奔回府了。 杜琬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时辰后,紧急的号角就将他拖入了一场更为残酷的杀伐。 ☆、第五章 杜琬的双目布满了血丝,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两天一夜了,昨天四更开始,敌人的进攻就没有停止过,两拨人马轮番攻打,昼夜不休,而这西门的攻击尤为猛烈。虽然轩赞监工赶制出的数十架元戎弩已经比普通的弩或弓箭更高效率地射倒了一排又一排的敌人,但敌人仍是如潮水般涌来,还有相当一部分爬上了城楼。杜琬一剑砍倒一名刚爬上城楼的戎族士兵,看着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9 那张没有闭上眼睛的年轻脸庞,之觉得一阵疲惫与迷茫:为什么?为什么觉得敌人的进攻仿佛没有尽头?我们真的还能撑住吗?难道这座城要丢在自己的手里了?为什么……为什么援军还不来?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有些模糊,杜琬的身体晃了晃,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杜琬定了定神,只见楚烨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楚烨,你去东门支援一下林飞,不知怎么的敌人忽然发了疯似的在攻打东门。这里由我看着。”楚烨看了一眼杜琬,杜琬甩了甩头,道:“我没事。你快去。”楚烨应了声是,便匆匆跑下城楼。 杜琬转身看着柏礐。同样两天一夜未眠,柏礐依然精神奕奕。刚才有一瞬间,他真想直接倒到这个人的怀里再也不起来。 柏礐问道:“你没事吧?” 杜琬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都嘶哑了:“我果然是没用,不过两天一夜就不行了。”说着眼中浮出一丝迷茫:“你说,我们真的能守住吗?” 柏礐没有说话,身形一动,一刀砍翻靠近杜琬身边的一名敌兵,转头对杜琬道:“昨天是谁说挺过这一阵就好了的?” 杜琬的身体震了震,却又耷拉了下去,墨玉般的眸子黯淡无光:“只是……我怕我是挺不过去了。” “杜琬!”柏礐喝了一声,“你要真这么想我们就真的输定了!你以为身为统帅最重要的是什么?计谋?武器?不对!是要保持士兵士气,让士兵们能够豁出性命去和敌人战斗!否则再好的计谋,再厉害的武器也没有人能发挥它们的作用!你是阳谷城的都统,要是你都认为我们必输无疑,那士兵们哪还有信心有勇气去守城杀敌?你昨天也说了现在我们就是拼这一口气,拼哪边的将士能支撑的更久。只是我没想到你饱读圣贤书这一口气竟比蛮夷还不如!你当初说要保护这座城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空口说白话吗?那样的话,我看你还是索性躲到都统府里去算了,别在这里影响我们的情绪!” 杜琬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把大锤狠狠地敲了一记,少时在谭翼府中学艺的日子、离京前与父亲的对话、月下小院中与柏礐的刀来剑往……一一浮现在脑中。是啊,怎么忘了呢?自己说的话,怎么能不努力去实现呢?自己,难道不正是因为想保护边境才来到这里的吗?怎么能成为大家的负累?杜琬握紧了手中的剑,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是一双乌亮的玉眸,声音仍然嘶哑,却透着一股倔强:“我会撑住给你看的。” 太阳沉下去又升起,又渐渐西移,柏礐见杜琬的眉头渐渐皱起,眼中也露出担忧之色,便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杜琬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阿旻。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已经带着援军出现了。不过或许是遇到什么意外耽搁了吧。” 柏礐一听,也微微皱起了眉,心中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月光下,野离恪瞪着血红的双眼。其实他和杜琬他们一样,也已经是三天三夜未合眼了,士兵们可以轮休,但身为主帅的他必须时刻站在第一线指挥。然而三天三夜的进攻却未有丝毫奏效,这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焦躁。望着亮如白昼的阳谷城,野离恪咬牙切齿:该死,他们哪来那么厉害的武器?一张弩一下子就能射出十支箭。如果没有这些弩,如果没有这些弩……可恶,第一天明明没见他们用啊。莫非是他们隐藏的后招?想到这里,野离恪不由一个激灵。这个杜琬,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不是还藏有什么陷阱?要真是这样……野离恪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暂时收兵?可是已经打了这么久了,这时候收兵将士们会怎么想? 正在此时,野离宏来到了他身边,道:“三哥,那一万援军已经解决了,不过让领队的那人带着一部分士兵跑了。” 野离恪嘴角划过一丝狠笑:“无妨,就算他再去搬兵只怕也不会有人敢发兵支援了,这样阳谷城就成了一座孤城了。不过告诉探子们别放松了,继续密切注意附近城池的动静。” 野离宏笑道:“自然。这次可是多亏了三哥派出的探子,否则让他们来个里应外合我们就惨了。” 野离恪眼睛又眯了起来,危险的光在眼中划过:“先让他们停止攻城。你去把这个消息传下去,告诉士兵们敌人已是瓮中之鳖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就能打下来了。半个时辰后把所有兵力都压上去,狠狠打。当然,这个好消息也要让城里的人知道。” 野离宏大笑:“三哥果然好手段,这下敌人还不得崩溃。” 杜琬看了眼悬于夜幕西侧的月亮,心中担忧愈盛,却忽然发现敌军停止了攻城,开始有序地后退,不由一愣,问柏礐道:“他们怎么撤了?” 柏礐冷笑一声:“估计是觉得破城无望就撤了吧。就像你说的,士气没了。” 杜琬盯着戎族士兵渐次撤回营寨,心中却产生了一丝不安:这……就撤了?真的是没士气了吗?可是,没了士气的士兵还能如此有素地后退么? 此时轩赞跑上城楼,道:“各门的敌人都撤退了。看来敌人这次是没什么气势了,等援军一到一定能一举歼灭他们。” 杜琬一听,只觉心头一震:不对!阿旻不应该耽搁这么久。发生了什么?难道……难道…… 柏礐正准备让杜琬先回去休息,自己来处理善后工作,却听杜琬声音颤抖地道:“立刻把所有将领召到议事厅!快!”柏礐错愕,还没来得急细问就见杜琬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城楼,和轩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议事厅内,杜琬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脸上毫无血色。几双同样因连续熬夜而充血的眼睛都看着这位年轻的都统,只听杜琬的声音充满了悲伤:“我想我们不会有援军了。” 众将皆愕。林飞惊呼:“怎么会?难道陈昱真的不顾我们的性命和杜家的名头?” 杜琬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援军恐怕已经被野离恪伏歼了。”见众人沉默,杜琬又道:“我了解阿旻,他是有可能会拿剑架在陈昱的脖子上逼他迅速出兵的,此时仍未见影子只能说明他们遇险了。有一段时间东门的进攻特别凶猛,恐怕就是为调兵去伏击阿旻他们做掩饰。”顿了一会儿,杜琬又道:“敌人应该也是得到了援军已被歼灭的情报才收兵整顿的。我猜不到一个时辰必定会再次攻来,而且只会比之前更加猛烈。而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满座皆寂。良久柏礐一捶桌子,站了起来:“他奶奶的,咱们豁出去和他们拼了!反正最坏也不过就是个死。咱杀一个不赔,杀两个有赚!” 杜琬也站了起来,拔剑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举起拿着头发的左手,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0 一字一字道:“我杜琬在此立誓:即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后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诸将齐声应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杜琬接着道:“士兵们不用分班了,每人分一份好酒好饭好菜,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援军了,这次能不能守住只能靠他们了,如果这次守住了,我杜琬将把自己所有的财物分发给所有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众人一时没动,明显被杜琬的最后一句话震惊到了。杜琬却先一步朝大门走去:“好了,别愣着了,快回到各自负责的岗位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道:“是!” 杜琬再次登上了城楼,看着敌营,心中一片平静。柏礐端着两份酒菜走了上来,就地一坐,喊杜琬道:“来吃吧。咱做鬼也得做个饱死鬼。” 杜琬也不讲究什么礼仪了,在柏礐身边坐下,端过饭菜开始狼吞虎咽,但仍透着一股从小良好教养培养出的优雅。三两下清光了饭菜,杜琬又拿过酒碗一饮而尽。酒,依然是烈酒,杜琬觉得从喉咙到胃都好像在烧一样,却又畅快无比,不由粲然一笑:“没想到现在真的知道可能要死了,反而什么也不怕了。”转过头,看着柏礐:“只是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再遇见你,还能不能再遇见你们。” 柏礐仰头喝光了另一碗酒,大笑道:“喝过了孟婆汤谁还记得谁?这辈子够痛快就好了。谁还管得了下辈子?” 杜琬也笑:“你说得是,是我矫情了。”忽然又叹息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柏礐拍了拍杜琬的肩:“怎么会?我想就算徐都统在这里,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杜琬勾起唇角:“谢谢你。” 柏礐又道:“有什么好谢的?倒是我要向你道个歉,昨天说话重了。” 杜琬眼睛弯了起来:“这正是我最该谢谢你的。没有你那番话只怕我真的无法撑到现在。” 两人一时无话。楚烨带着士兵上了城楼,显然已经酒足饭饱。士兵们的眼中有决绝,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退缩。杜琬又笑:“还得感谢徐将军留下的好兵。光练兵这点只怕我是拍马也不及徐将军的。” 柏礐站起身:“我去东门了。” 杜琬的目光在柏礐身上停了半晌,眼中带着些似有若无的情绪,却只是点了点头:“嗯。” 柏礐转身,头也不回地下来城楼,心中有个声音道:希望在奈何桥还能再见你一面。恩?算了,还是别见到的好。却没注意杜琬在身后低声喃喃了一句:“能遇见你,真好。” 希望你能活下去! ☆、第六章 野离恪骑马立于城下。他已经让士兵向城上连喊了数遍“你们的援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不会有人来救援你们了”、“快投降吧”之类的话。但是晟朝的将士们只是以沉默和箭矢来回应他,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惶。野离恪忽然不像之前那么自信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什么反应也没有?难道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是他在怎么想也想不出这群被困在城中的人还能有什么作为。野离恪强压下心中隐隐泛起的不安,抬手一挥:“攻城!” 这是最简单的战斗,也是最残酷的战斗。倒下的尸体已无人前去顾及,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突然,一名士兵策马匆匆奔来的身影映入了野离恪的眼帘。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难道有一扇城门被攻破了?野离恪不由心头狂跳。之间那士兵驰到野离恪跟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报……报告将军,房当将军部被敌人援军突袭,伤亡惨重,房当将军身负重伤,将士们正朝这边撤退……”“什么?!”野离恪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援军?怎么会有援军?不是已经被歼灭了吗?”“这……属下不知……” 双方的将士都已是筋疲力尽,此时全凭一股信念在支撑。这一支援军的到来对于阳谷城的守军而言,无疑是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与军力支援,但对于戎族的将士而言,却成了压垮斗志的噩梦。野离恪明白,大势已去。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恨恨道:“传令全军,撤退!” 看了一眼渐渐退去的敌军,杜琬不敢置信地微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奔下城楼,城门下已经聚集起了阳谷城所有的骑兵。杜琬翻身跨上“银练”,嘶哑着声音喊道:“弟兄们,敌人斗志已丧,此时不追,更待何时!”语罢,一马当先冲出了阳谷城,身后楚烨带着骑兵急忙跟上。 是役,阳谷城上万将士捐躯,歼敌二万余人,将戎族军队追出三十余里。 杜琬木木地看着士兵们抬着一具具冰冷的躯体走过自己的身边。战场上不可能给每一个士兵都立坟,只能是集中焚烧处理,从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人就这样死了也没有留下个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看了太多的死亡,杜琬似乎觉得心中伤感得发疼,又觉得仿佛已无力伤感。他没有转身,语调平静地对身后的何旻道:“这次多亏了你及时带援兵赶到。我本来还以为你们遇到伏击了呢。” 何旻的语调也是无波无澜,既没有大战过后的疲惫,也没有立了大功的激动:“属下确实受到了伏击,先前带的一万援军损失过半。我奋力逃了出来,收拾残军回到凛州又讨了五千人,连夜奔援而来。幸好还来得及。”何旻说得简单,可杜琬心中明白,这第二次的讨兵必是十分不易,也不知阿旻是否受了委屈,还是真的拔刀逼着陈昱的。见他不说,杜琬也不多问,两人又恢复了沉默。忽然,杜琬的眼神动了动,出声道:“等一下。” 一张憨厚的脸上,双眼紧闭,右手仍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杜琬默默地看着这个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良久,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转身交给何旻,道:“去告诉负责给阵亡将士家属报信的人,把这个送到张家村给张小五家,就说是张小五送给妹妹的嫁妆。”何旻应声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将杜琬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微微抬头,只见一匹色红如火的马停在了面前,一身玄甲的柏礐跳下马背,道:“原来你在这里,真让我好找。不累么?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些战后的清理留给轩赞就行。”杜琬笑了笑,道:“好。”转身正欲上马,忽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竟就这么朝地上倒了下去。柏礐急忙接住杜琬软倒的身躯,语带关切:“你没……”“事吧”两字还未出口,只见杜琬面颊潮红,双目紧闭,呼吸也比平日急促了许多,伸手一探,额头竟是滚烫。不及多想,柏礐连忙将杜琬抱上“火风”,一阵风般地往都统府奔去,眼中闪过一抹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担忧与慌乱。 杜琬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1 这一病,就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当他睁开眼睛时,竟有些恍惚。眨了眨眼,回忆渐渐归位,眼前开始晃过一具具被人抬着的冰冷躯体,杜琬双眼猛然睁大,从床上一跃而起。愣了一会儿,他缓缓转动脖颈,发现自己坐在都统府内自己房间的床上,室内很安静,只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格子投射在桌上、椅上、地上。记得之前柏礐来找自己,让自己回来休息,谁知自己就突然昏倒了,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战后的各项事宜都处理的如何了?正想着,听到外间传来了轻叩房门的声音,一会儿何旻的声音响起:“柏副都统。” 之后是柏礐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醒了么?” “刚才进去看了一眼,还睡着。我正准备去给小少爷拿药。” “那你先去吧,我进去看看都统大人。” 轻轻的关门声,轻轻的脚步声,一道人影转过屏风,看到坐在床上的杜琬,脸上闪过惊喜:“你醒了呀。”随即笑着走到了床边,顺手抓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杜琬佯怒:“你倒真是不客气。” 柏礐笑道:“这几天都如此,不小心就习惯了。还请都统大人大人大量,恕末将不敬之罪。要不末将起来让都统大人再请末将坐下?”嘴上说着,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杜琬绷不住也笑了出来:“得了得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计较过这些虚礼了?对了,帮我倒杯水吧,渴死了。” “那可多谢大人了。”柏礐说罢,起身去给杜琬倒水,嘴里说道:“话说你可真是能睡,一睡就睡了三天。”只听身后杜琬闷声道:“你是说,我昏睡了三天?” 柏礐只当他是病体未愈,边把杯子递给他边道:“是啊。大夫说你是过于劳累了。不过你放心,战后事宜我们都处理妥当了。”没注意到杜琬眼中的情绪,顺手探了探杜琬了额头,“还有点热,不过看样子好多了呢,应该没大事了。”说罢在杜琬的肩上轻轻砸了一拳,“还真是娇贵的公子哥儿,三天就倒了。” 柏礐本只是开个玩笑,谁知却见杜琬低垂了头,双手握着杯子,既不去喝杯中的水,也不说话,整个人都闷闷的,不由靠近了一些,问道:“怎么了?” 杜琬依然不语,柏礐心中不由有些急: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这样了呢?我没说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吧?不知怎么的,看到杜琬沉闷的样子,柏礐竟觉得自己的心一纠一纠的,直想用手将杜琬脸上的郁闷统统抹去。“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呀。” 良久,杜琬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我有些累了,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柏礐狐疑地看了看他,见杜琬眉宇间确有一丝疲惫之色,便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说罢便起身离开了。一出房门,就看到了端着汤药回来的何旻,便对他说道:“你家小少爷醒了,还不快进去。”何旻一听,急忙进了屋子。 柏礐朝院门走了几步,渐渐停住了脚步,回想起分别时杜琬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折返到了房门口,想了想,又绕到了内间的窗下,只听房内杜琬的声音依然闷闷:“阿旻,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 柏礐心中一惊,心说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又听何旻道:“小少爷刚刚击退了戎族的进攻,怎么会没用?” “可是,我不过支撑了三天就病倒了,还一下子就昏睡了三天……再看看柏副都统,一样是三天没睡,还处理了战后的一大堆大大小小的事,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其他人肯定也是这样,你也是。只有我……” 一片沉默,半晌,何旻轻声道:“小少爷的贵体怎么能和我们这些粗人相比……” 杜琬叹了口气:“看来我还真是‘娇贵的公子哥儿’。”柏礐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这句话让杜琬郁闷了,想想此时杜琬脸上可能的苦笑,不由一阵懊恼。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何旻终于憋出了一句:“我去给小少爷端碗粥来吧。” 开门声起,柏礐急忙闪身藏到了一棵树后,听墙角被当事人撞见得多尴尬。幸好何旻步伐匆匆,没注意到院中多了一个人。 见何旻出了院子,柏礐从树后转出,想了想,又进了杜琬的房间内,之间杜琬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盛药的碗放在桌上,碗中的汤药一口未动。许是听见了脚步声,杜琬边道:“怎么这么快?”边抬起头,见是柏礐,明显呆了呆,随即又低下头去,“是你啊。你不是回去了么?” “因为末将忽然想起一事急需都统大人处理。”柏礐说着又在床边坐了下来,“这次戎族进犯之事,还需大人写个折子上奏朝廷。” 杜琬不解抬头:“这由你或是轩参军来写不也一样么?” 柏礐见杜琬有些茫然的样子,忍不住一把拧住了他的脸,故作恶声道:“你才是阳谷城的都统,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好吧?给我负起责任来。”恩,手感还真好,又细又滑。 杜琬吃疼,急忙去掰柏礐的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写。” 柏礐也不是真要掐他,顺势就松了手,道:“这次我们也算是立了一功吧?你可得好好地在皇上那儿吹一吹。将士们也不容易,不是家里实在困难又何必到这边关来卖命。可这几年朝廷越发不重视军务,军饷时不时被拖延不说,打了胜仗也没什么赏赐,虽然这么说有点势利,但兄弟们到底还是希望能多得点儿让家里人过得好点儿。” 杜琬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我尽力。” 柏礐也笑:“你别说,这事还真只能靠你了。我们这些粗人,写奏折只会干巴巴地写歼敌多少,伤亡多少,就算想把战场的凶险与将士们的艰辛传达给朝里知道也写不出来。”顿了顿,又道:“看来我们运气真好,能有翰林学士来给我们执笔写奏折。” 杜琬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尽力,结果怎样我也没把握。” 半晌没听见柏礐回应,杜琬抬头,只见柏礐把何旻之前放在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快喝了吧,都要凉了。” 杜琬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把碗还给柏礐时,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柏礐心中好笑,接过空碗,顺手塞了一个梅子干到杜琬嘴里:“解解苦。”将碗放回桌上,走回床边,凑近杜琬,似乎在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杜琬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抬手将他的脸推开,道:“看什么呢?” “看你是不是还觉着自己没用呢。”柏礐说着坐了下来,“之前我开玩笑的,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杜琬狐疑地看着柏礐:“你听见了?你偷听我和阿旻说话?” 柏礐才发现自己不小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2 心说漏了嘴,急忙道:“你听我说啊,我也不是有意的,就是之前走的时候看你神色有些不对不放心,所以又折回来……”说着说着,只见杜琬屈起双膝,把头埋在了臂弯里,也不出声,心中不由有些慌,轻轻推了推杜琬,道:“喂,你别是生气了吧?” 杜琬依然没说话,柏礐一急,刚想去掰他的脑袋,却见杜琬的双肩微微颤动着,原来正憋着笑呢。柏礐瞬间就恼了,双手搭在杜琬的双肩上一使力,将那张笑得眉眼弯弯的脸从臂弯中弄了出来,一手一边掐住了,狠狠道:“让你笑,让你笑,还笑!” 杜琬笑着讨饶,两人就这么打闹了起来。谁都不曾发觉,两人间的气氛正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着。 ☆、第七章 七月,阳谷城的空气里仿佛窜动着火苗。这样的天气,人难免会有些烦躁,但此时书房内的杜琬却没有受到影响。他已经对着一幅地图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柏礐进屋时就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一幅大大的地图前,手托下巴若有所思,专注地连自己到了身后都没有察觉。当下起了坏心,一手蒙住杜琬的眼睛一手虚掐着他的脖子,恶声恶气道:“打劫,快告诉我值钱的东西都在哪里。” 杜琬假意去掰柏礐的手,笑道:“可惜老兄你来迟了一步。刚到阳谷时小弟身边倒是带着些值钱的东西的,不过前几日已经全部折成银子发给营中的将士们了。唉,现在小弟我可是真正的一穷二白了。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可是好几万两银子哟。” “是么?那可真是可惜呢。”边说边收回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杜琬也收起了笑,“总是这样戎族攻打我们防守太被动了,能不能想法子一下子消灭他们,就能一劳永逸了。” “这估计很难,”柏礐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严肃,“戎族的骑兵数量远远多于我们,在关外的平原上作战和他们拼杀无异于卵击石。而且戎族是游牧民族,灵活性很强,我们难以摸清他们的主力在哪里,就算带兵出去了恐怕也只能是没头苍蝇乱转。” “可是谭伯伯当年是如何率军直逼王庭的呢?”杜琬皱起了眉,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 “你之前难道就没有问过他?”柏礐惊讶。 “我问了,谭伯伯只是笑了笑,然后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柏礐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看杜琬一脸的欲言又止,心下不禁觉得怪异。 “运气。” “运气?”柏礐瞠目,这算什么? “对,运气。”杜琬看着柏礐,一脸无奈,“然后我再问,老人家就啥都不说了,只说有些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难道说,”柏礐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猜测,“当时戎族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被老将军发现了机会?” “也许吧。”杜琬伸展了一下手臂,“算了不想了,先吃饭去。不过你这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往戎族内部送探子?” “让探子打入戎族内部?”轩赞双眉紧锁,“想法挺好,但是可行性太小。一来我们与戎族本就分属两个民族,很难让戎族人对出现在他们地盘上的汉人消除戒心。二来关外荒原漠漠,信息传递也有不小困难。”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对戎族内部的了解岂不是要一直是一团瞎,只能永远被动防守?”杜琬不甘心。 “能守住就是功劳了。”轩赞叹了口气,“晟朝开国百余年,除了谭翼老将军外,又有哪一任阳谷城的都统主动进攻并胜利了呢?”说到这,轩赞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着杜琬,“杜都统大人不会想要出击吧?” “要说想谁没想过呢?”接话的却是柏礐,“就算是你我,又何尝不想出关去把戎族都灭了呢?” “也是。”轩赞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可是没办法,之前也有人派兵深入荒漠,结果运气好些的能回来一两小队人,运气差的就直接全部交待在关外了。” “如果,”杜琬开口道,“如果我们能够培养一个戎族的探子呢?” “这更不可能,”轩赞立刻否决,“戎族人一般不会做背叛族人的事,这一是天生的性格使然,二是背叛族人的惩罚十分沉重,再加上对我族代代相传的仇恨。”顿了顿,“说实话,这点还真挺让人敬佩的。” 杜琬奇道:“那难道他们内部就没有矛盾吗?” “矛盾不是没有,但即使他们内部有了矛盾,在面对我们时还是会一致对外的。不过,”轩赞似乎在努力搜寻记忆,“好像据说是三十多年前吧,戎族似乎经历了一次分裂。” “分裂?” “恩,据说当时谭老将军就是趁着当时戎族分裂并分散各处才得以逐个击破的。” 原来是这样,难道谭伯伯说是运气。可如今,难道要等戎族再次分裂?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杜琬皱起了眉:“那来往的商人呢?能不能让探子混在商人的队伍里或是扮成商人呢?” 轩赞陷入了沉思:“让末将想想。” 一晃又是两个月,阳谷城迎来了干爽的九月。城外的林子里,数百匹战马来回驰骋,“嗖”的一声,一只野鹿一个踉跄倒地,之后再也无法起身奔跑,羽箭的尾端微微颤动,周围的士兵们齐声叫好,柏礐放下弓,转头对杜琬道:“试试?” 此时又有一只野鹿被赶了过来,杜琬摘下挂在鞍侧的弓,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瞄准,“噔”的一声弦响,箭如流星,野鹿应声倒地,周围士兵正要叫好,却见那只鹿踉跄着挣扎欲起,原来刚才那一箭并未射中要害。杜琬急忙补上一箭,这一箭直中咽喉,那鹿一头栽到了地上,再也没能起来。众将士喝彩。柏礐扬了扬手中的弓,道:“要不要比一场?” 杜琬直接捶了他一拳,故作怒色:“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我之前跟京中子弟们出去打的猎和你们这里的能比么?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想向我讨什么彩头好了。” 柏礐也不闪避,故意挨了他一拳,笑道:“那我让你五只如何?至于彩头嘛,我一时没想好,等比完再说好了。” “那你要是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不干。” “唉,我说你怎么就总想着自己会输呢?也许你赢了你不就能向我要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见杜琬依然不愿意,柏礐又道,“要不就这样吧,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输的人不能拒绝,如何?” “这和没说有什么本质区别么?再说要是你让我帮你去杀人放火我也帮你去呀。” 柏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好,好,那我们约定,这件事不能违法乱纪,不能违背伦理道德,必须是对方力所能及的,可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3 不?” 杜琬看了看柏礐,又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见大家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在心里默叹:话说到这份上,看来今天这个球是必须得接了,不管怎样不给士兵们留下都统连迎接这种挑战的勇气都没有的印象吧。目光转向树林,想到刚才倒在自己箭下的野鹿,一股男儿的热血涌了上来,便道:“好。那就到日落为止?” 柏礐点头:“好。” 杜琬一手提起缰绳正欲出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何旻道:“阿旻,你不许跟来。”你跟着算什么呀?别人都要以为我两个人和他一个人比了。 何旻一脸为难:“可是……” 杜琬两只乌溜溜的眸子一瞪:“听见没有?”见何旻似乎还要说什么,又道:“打个猎能有什么危险?实在不行‘银练’也能带我跑出来的。” 见何旻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杜琬一挥马鞭,照夜玉狮子一下子冲进了树林。看着杜琬的背影,柏礐不由勾起了嘴角。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这段时间他总是希望能和杜琬更亲近一些,有事没事就想和他说说话,或是一起做些什么事情,于是便不自觉地提出了这场赛猎。 杜琬骑着“银练”在林中缓缓而行,他已经有了不少收获,其中还有一只落单的大雁,但他并不认为这样就可以赢过柏礐,他还需要继续寻找猎物。此时,一个灰色的影子在眼前蹿过,杜琬想都没想就是一箭,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只野兔。杜琬正打算下马去捡,“银练”却一声长嘶,转身面朝刚才野兔跑来的方向,鬃毛竖起,倒退了两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杜琬正不解,只听一声低沉的咆哮,一只花斑大虎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银练”一声嘶鸣,就想带着主人转身跑掉。杜琬也是身体一僵,手心都渗出了冷汗,第一个念头便是掉头逃跑,可随之另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如果能够把这只大老虎猎回去……手下不由一拉缰绳,制止了“银练”。就在这时,那虎又咆哮了一声,朝着杜琬直扑了过来。杜琬还没来得及反应,“银练”便带着他往旁边一跃,避开了那虎的攻击,继续满怀戒备地盯着那虎。也亏得这马是匹宝马,若是换做普通的马,恐怕早已把杜琬掀下马背然后逃之夭夭了。 杜琬心脏狂跳,这个距离弓箭怕是不顶用了,他定了定神,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花斑虎,从那毫无雕饰的剑鞘中,缓缓的抽出了泛着寒光的利剑。 不知是不是被剑光所慑,那虎一时竟没用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低吼,一人一虎就这么在林中对峙着。许久,那虎忽然纵身一跃,又朝着杜琬扑了过来。杜琬一拽缰绳,“银练”往左跳开,同时杜琬手中寒光闪动,朝着那虎当头劈了下去。一道血珠飞起,杜琬定睛看时,那虎的身侧已多了一条血口子。 疼痛与鲜血刺激了花斑虎的狂性,一声怒吼,震得树叶沙沙作响,血盆大口已朝着“银练”袭来。杜琬一拽缰绳,照夜玉狮子错开了虎口。杜琬正准备像刚才那样再砍上一剑,谁知那虎长尾一扫,粗壮的尾巴一下子扫中了“银练”的右前腿。马儿吃痛,腿一软就跪倒了地上,杜琬身子一歪,竟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宝剑也脱了手。风声起,杜琬只觉双肩一阵撕裂般地疼痛,定神一看,心脏差点没跳出嗓子眼,一个老虎脑袋正在自己眼前,锋利的钢牙与猩红的舌头清晰可见! 柏礐坐在林中的石头上,“火风”在一旁悠闲地甩着尾巴。他的身边堆放着几只还带着温热的野兽的尸体,想到杜琬冲进林子里时的样子,嘴角不禁又勾了起来,不知道他收获如何了呢。不过他现在一定是在努力地获取猎物吧,想象了一下一脸认真地寻找猎物,激动又小心地弯弓搭箭,然后满怀欣喜地把猎物放上马背的杜琬的样子,柏礐突然好想偷偷去看一眼,看看他狩猎时的专注、收获时的喜悦。 这在此时,“火风”的耳朵动了动,随即朝着一个方向长嘶了一声。柏礐从石头上一跃而起,从“火风”面朝的方向,他也听到了,隐隐的咆哮声,那是——虎啸。 一瞬间,柏礐无法抑制心脏突突地狂跳,一股不祥之感弥漫上心头。他来不及多想,翻身骑上赤兔宝马,朝着啸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快一点,快一点,不然…… 看着大张的虎口冲着自己咬了过来,杜琬情急之下举起剑鞘一挡。只听“铿”地一声,虎牙与金属撞击耳朵声音震得杜琬头晕眼花。随即一股大力传来,杜琬手一松,那剑鞘竟被老虎抢了去,“碰”地一声被扔到了一边。一阵绝望弥漫上心头,杜琬双眼一闭,只觉得万分可笑,没想到自己壮志满满,最后竟没能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一只畜生手上!说时迟那时快,一抹白色的影子奔来,钉着蹄铁的马蹄重重地踢在了花斑虎的脑袋上,那虎吃痛,一下子松开了压制杜琬的两只前爪,身子也从杜琬身上跃开。原来竟是“银练”情急之中奔来营救主人! 杜琬身上一轻,瞬间觉得尽管双肩疼得要命,仿佛两条胳膊都要被卸掉了一般,但仍咬牙挣扎着就地一滚,在距那虎十余步的地方站了起来,一看,“银练”正挣扎着想用三条腿站起来,刚才那虎尾的一扫到底让它受了伤,也不知刚才它是怎么迅速地跑过来救杜琬的。但那虎已被激怒了,一声震动林子的咆哮,二三百斤的身躯朝着“银练”直扑了过去,杜琬眼看爱马难逃虎口,双目瞬时充血,竟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忽然一声利刃破空之声,那虎身躯一震,扑在半空的虎躯就这么“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身侧只余刀柄仍在微微颤动。夕阳西斜,余晖洒在这片林中空地上,杜琬只觉眼前一晃,这才发现之前掉落的佩剑就在前边不远处,急忙几步冲过去捡起佩剑,在地上滚了数滚到了花斑虎的边上。那虎挣扎欲起,杜琬哪敢给它这个机会,双手握着剑柄,朝着那斑斓的脖颈狠命扎了下去,双肩被扯动的伤口瞬间迸出鲜血,但杜琬却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随着一声似暴怒似濒死的吼声,一股热血喷洒而出,溅了杜琬一脸一身。花斑虎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杜琬双手紧紧握着剑柄,直到那虎不在动弹了,仍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那虎就会再一次跃起一般。直到一双微微颤抖着但不失温暖的手搭上胳膊,柏礐惊魂未定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没事吧?”杜琬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是颤抖的厉害,声音都不稳了:“我……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没法松开了,你帮帮我……帮帮我。”柏礐看着杜琬渗血的双肩和指节泛白的双手,只觉心口仿佛被绞般疼痛,忙轻声安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4 没事的,没事的,我这就帮你。”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一根根地掰开杜琬的手指。等到十个指头都离开了剑柄,杜琬仿佛一下子就脱了力,身体一软瘫在了柏礐怀里,这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第八章 柏礐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为杜琬包扎好伤口。他循着虎啸声而来,一到就看到一只花斑大虎朝着杜琬的马扑去,而杜琬不知怎么地竟赤手空拳的就迎着那畜生冲了上去,一时三魂七魄差点被吓散,情急之中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就朝着那老虎掷了过去。也不知是否是人在危急时刻的潜能爆发,那刀竟然还直接贯穿了老虎的躯体,余力还带着那虎摔到了地上。若非自己及时赶到,只怕杜琬已经……想到这里,再看看包着绷带坐在地上抱着“银练”的脑袋的杜琬,柏礐只觉得如同置身于冰窖一般全身发冷,不禁伸手想去拥抱杜琬,手触到杜琬衣服时却僵了一下,改为轻轻地揽住了杜琬,并小心地避开了肩上的伤口,见杜琬并不抗拒,便柔声道:“回去吧,你的伤还得让军医看看,我会让士兵来把‘银练’抬回去的。”谁知杜琬摇了摇头:“你回去叫人吧,我在这里陪它。”柏礐一听就急了:“你还受着伤呢,要是再来一只大虫可怎么办?”杜琬依然摇头:“今天要不是‘银练’,我早就葬身虎口了,我不能把它丢在这里。你也说了,要是再来一只猛兽怎么办?”柏礐一时无言以对,参军多年,他深知对于军旅之人而言,马不仅仅是坐骑,还是重要的伙伴,更何况“银练”刚刚救了杜琬的命,此时让杜琬抛下它先行回去确实在情感上说不过去,但杜琬这个状态,就算自己可以留下来看护“银练”,也无法放心让他单独骑“火风”回去找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杜琬身体动了动,不着痕迹地离开了柏礐的怀抱,也不看他,探手从马鞍边上挂着的袋子中拿出一个信号炮递给柏礐,道:“这是之前轩参军硬塞给我的,用它来叫人吧。” 柏礐一喜,也没用发现杜琬的异样,道:“这下好了,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呀。”边说边接过信号炮,起身走开几步将其扔向了空中。 杜琬低着头,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天知道刚才柏礐的手碰到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似乎带着暧昧的一揽与轻柔的语调令他的一瞬间失神,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片空白的脑子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于是只能沉默,直到刚才回过神来。他不敢直视柏礐,隐约间,他有些害怕让柏礐听到自己此时的心跳声。 柏礐看着信号炮在空中炸开,拍了拍手,又回到杜琬身边盘腿坐了下来,道:“别担心,他们看到信号很快就会来的。”杜琬轻轻“恩”了一声,随即半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着柏礐。柏礐看他那样子忍不住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笑道:“你呀,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正在担心‘银练’。真是的,也不知道担心一下自己。” 杜琬轻轻挣开了柏礐的“魔爪”,心想这人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掐自己的脸了?自己身为都统是否太没威严了些?虽这么想着,但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嘴角反而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道:“不是有你帮我包扎了么,我有什么好担心自己的?” “这么相信我?” “怎么,你不值得我相信?” 看着半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杜琬,想到要是自己晚到一步恐怕这个人就再也不能像这样和自己说话了,柏礐的心不由突突地跳了起来,幸好,幸好你……再看杜琬,只觉得那双乌黑的眼睛仿佛两块磁石,吸引着自己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就在柏礐感觉自己的嘴唇似乎触到了一点软软的东西时,只听一声马嘶,然后便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一下子把自己的脑子从一片混沌中拉回了清明。柏礐回头,发现“火风”站在自己的身后,而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堆动物的尸首。原来之前听到虎啸声奔来之时走得太急,把猎到的猎物都落在了原来坐着休息的地方,而这马儿竟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把它们都弄到了这里,估计一声嘶鸣之后是见主人还是不理自己,就过来扯主人的衣服邀功呢。柏礐站起身拍了拍“火风”的脖子,想想刚才那情形,脸上不由阵阵发烧,真不知道该说这马儿回来得真是时候还是真不是时候。偷眼看杜琬,只见他又恢复了“顺毛”的姿势。一时间,两人都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轩赞带着士兵们到来时,先是被杜琬一身的血迹吓了一跳,再看两人却是诡异地沉默着,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咳嗽了一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众人的到来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杜琬抬起头,道:“没什么大事,我们遇上了一只老虎,‘银练’受伤走不了了,我怕把它单独放在这儿万一再遇上凶猛的野兽就没命了,于是发信号炮让你们来帮个忙把它抬回去疗伤。”话音刚落,柏礐便道:“都统大人也受伤了,快带回去让大夫来看看。”说罢看了杜琬一眼,眉头微皱,仿佛在责怪他怎么把自己的伤给忘了。谁知杜琬一看见柏礐的脸就想起了刚才的情景,只觉得耳朵微微发烫,连忙别过脸,从地上站起,对轩赞道:“我没什么大事,你们有多余的马借我一用么?” 轩赞还未答话,就听柏礐急道:“你两边肩膀都被大虫弄伤了还怎么骑马?还是和我一起骑‘火风’回去吧。”杜琬正待反驳,轩赞已注意到了杜琬双肩上厚厚的绷带,劝道:“看大人这伤确实不轻,还请大人注意别落下什么隐患才好。副都统大人骑术精湛,还是让他送大人回去吧。” 杜琬何尝不知自己的伤不适合骑马,但想到与柏礐同乘一骑又觉得难免尴尬,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轩赞,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到地上的动物尸首上,便道:“你们顺便帮我们清点下各自的猎物吧。我和柏副都统还有赌约未完呢。”当即便有两名士兵上前分别清点两堆猎物,结果柏礐正好比杜琬多了五只。轩赞笑道:“看来是平手了。”柏礐也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就算想向你提什么奇怪的要求也不能够了。看来只能等下次机会了。”谁知杜琬摇了摇头,伸手一指一旁的虎尸,道:“那只老虎也是你的,你赢了。你可以让我做一件事了。”柏礐愣了愣,道:“那是你杀死的…”杜琬打断道:“别说了,如果没有你的那一刀我早就成它的晚餐了,更别说能杀死它。但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杀死它的。” “可它是你发现的…要不就算我们共同的猎物好了。” 杜琬又摇了摇头:“你就当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吧。” 杜琬这么说了,柏礐也不好继续推辞,道:“那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5 末将就多谢大人承让了。至于彩头且容末将先想想。” 杜琬点了点头:“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我。”说罢缓缓走向正甩着尾巴的“火风”。柏礐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将杜琬扶上马背,然后自己也跨了上去,转头对轩赞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轩赞的眼睛闪了闪,随即躬身道:“二位大人放心。”说罢便转身命令士兵回去准备车子来运送“银练”。 柏礐一手虚抱着杜琬,低下头在杜琬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小心了”,另一手一抖缰绳,“火风”带着两人平稳地朝着临时的营地驰去。杜琬低着头,感受着背后柏礐的胸膛传来的阵阵体温,一时竟有些不舍得出声打破这种微妙的感觉。而柏礐感受着身前的软玉温香,既要防止杜琬掉下马,又不敢靠得太紧,尴尬得不知该找些什么话来说。两人就这么揣着两颗砰砰直跳的心,一路无话地回去了。 是夜,柏礐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擦拭着自己的宝刀,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日间林中那千钧一发的一幕。擦拭的动作一滞,柏礐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颤抖,同时,他听见了自己失去了节拍的心跳声。恐惧,后怕……是的,面对戎族大军亦能谈笑风生的自己在那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害怕了,害怕那个人再也不能来到这个院中与自己切磋武艺,害怕再也不能看见那双墨玉般的眼眸焕发光彩。此刻,柏礐忽然发现杜琬对于自己的意义已经超出了一位边城的都统对于副手的意义,而自己对他的情感也已经不是同僚或是战友之情所能够解释的了。思虑及此,柏礐心中不由一震,难道说……他又想到了日间在林中,自己竟着了魔一般地想去亲吻杜琬,以及仿佛触碰到杜琬双唇的那一刻微微荡漾的心魂,如果不是“火风”正好回来,他会……柏礐的手不由抚上了自己的嘴唇,那软软的、干净的、似乎还带着淡淡甜味的感觉仿佛还残留着。隐隐有一股燥热从小腹处升起。长年待在军中的他不是没见过男人和男人之间发生超越兄弟战友之外的感情,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对一名男子产生遐想,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上司……深吸了一口气,柏礐按捺下心头的骚动,嘴角边带上了一丝苦涩:自己孑然一身自是无所谓,可是杜琬呢?他……他又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的这份心思,只怕是要永远埋在自己的心底里了吧。也好,就这样一直在他旁边保护他,也挺好。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柏礐心头一跳:难道是……开口却仍是平日的语调:“门没锁,进来吧。” 进入院中的却是何旻,柏礐的眼神不由黯淡了一下:不是他啊……“有什么事么?” 何旻把一个酒坛子放在桌上,躬身答道:“何旻失职,日间竟让小少爷险些丧命。多亏了副都统大人及时赶到。这坛酒是小少爷让我送来以示感谢的,也是何旻对大人的感激。” 柏礐看着那酒坛子,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替我谢过都统大人。”见何旻依旧站着不动,柏礐奇道:“还有什么事么?” 何旻的喉结动了动,似乎犹豫了一下,道:“这是我个人的意见……小少爷虽然平日里不喜欢摆架子,但毕竟职位上是大人的上级,还请大人以后在小少爷面前……注意下言行。” 柏礐心中一惊:难道这个侍卫看出了什么?面上仍作镇定,双眉微皱,道:“这话什么意思?” 何旻沉默了一会儿,道:“平时言语上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但身为这阳谷城的都统被自己的副将掐……脸,还是……不太好吧。” 柏礐这才明白: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掐杜琬的脸时那细细滑滑的感觉了,而杜琬本身似乎也并不排斥,不知不觉竟有些成了习惯,虽然都是在私下里,但难免被这杜琬的贴身侍卫撞见。而这举动落在何旻眼里,只怕是被误解成自己对杜琬的不敬了吧。于是道:“我们私下里闹着玩罢了,绝对没有任何不尊重都统大人的意思。其他时候我会注意的。” 何旻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只淡淡道:“如此便好。夜深了,在下不打扰副都统大人休息了。”说罢作了个揖,便转身欲走,却听柏礐喊了一声:“等一下。”何旻回头:“副都统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却见柏礐张了张嘴,最后出口的只是:“没什么,替我转达都统大人让他好好养伤。” 看着何旻离开,柏礐又发了会儿呆,拿起那只刚送来的酒坛子,一把拍开泥封,登时感到一股醇香直扑入鼻中,心中不由大赞:好酒!立马拎起酒坛喝了一大口,芳香绕齿,直沁入肺腑。柏礐低头看着坛中的琼浆,不由想起了杜琬第一次来到这个院中时喝烧刀子结果呛得满脸红晕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又扬了扬,但随即又化为了苦笑。刚才他居然想问问何旻杜琬的伤好些了没有,等叫住了何旻才发觉再好的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生效,于是便改了口没有问。自己还真是……抬头看了看月亮,柏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也不知道他今晚带着伤能不能睡好。又喝了一口,自己是不是担心太多了?一口,又一口,要是杜琬能在这里陪我喝多好。酒已被喝掉了一半,哦,他受伤了不能喝酒呢,我怎么给忘了?一坛酒转眼见底,一瞬间,一个声音在脑中浮现:杜琬……真是个妖孽。 ☆、第九章 杜琬觉得不对劲。今天下午他正靠在床上看书,阿旻进来说柏礐来探伤,问自己方不方便见。当时他就觉得奇怪:这头狼不是一向直接进自己的房门的么,什么时候开始还要阿旻通报了?等柏礐进来了,杜琬更觉得别扭了。你说你棍子似的杵在那儿干啥呢?我没请你坐下你自己不会找椅子啊?而且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远远地坐到桌边去是啥意思?从头到尾,两人的对话居然没超过十句。 “都统大人伤势如何了?” “皮肉伤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过两天就好了。坐吧。桌上那壶里有茶,自己倒。” “多谢大人。大人伤势好转末将便放心了。” “家里差人送来的,今儿早上刚到。尝尝吧。虽然这里的水的味道比不上京里,但茶叶还是不错的。” “恩……确实好喝。” 杜琬不由“噗嗤”一笑:“有你这么喝茶的么?” 柏礐只觉心神一荡,急忙立刻收敛:“……末将粗人一个,就不打扰大人养伤了。” “欸?你等……” “末将告辞。” 柏礐走后,杜琬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心想自己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也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呀,难道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6 是刚才那句让他觉得自己看不起他不懂喝茶了?不至于吧……越想杜琬越郁闷,自己受伤都三天了,轩赞他们早都来过了,这混蛋今天才来不说,来了也不好好和自己说几句话,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给谁看呢?还有阿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示意多少次了,愣是杵在屋子里。难道因为阿旻在场他觉得不好和自己太随便?可是想想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是就毫不顾忌何旻地给自己脸色看了,难道到了现在两人熟了反而拘束了?杜琬觉得自己堵得慌,想起下午柏礐那一副属下对上级的恭谨而略带疏远的态度就觉得整个人都不舒坦,连带着晚饭都没什么心情吃了。思前想后,杜琬披衣起身,往怀里揣了两个杯子,又拿起桌上的茶壶,悄悄出了院子。 柏礐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今天下午,自己几乎是从杜琬那里落荒而逃的。杜琬不就是笑了一下么,怎么自己的心脏就那么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似的呢?自己就这么硬生生地告辞离去,也不知道杜琬会怎么想?唉,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去呢。可要是不去那不就是明摆着自己躲着杜琬了么?让别人看了怎么想?要是有什么阳谷城都统和自己的副将不合的流言传出那可怎么好?该死的,自己喜欢上谁不好,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这见不着的时候挂念着,真的见着了又得小心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心思。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柏礐抬头,就看见自己正想着的那人一手拿着一个壶就进来了,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不好意思呀,没有多余的手来敲门了。” 柏礐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杜琬走到石桌边坐下,把两个壶放到桌上,又从怀里拿出两个杯子,然后把稍大的壶中的水注入稍小的壶里,那水一看便是刚刚烧开的,还冒着热气。又见杜琬把小壶中的水倒入两个杯子之中,顿时一股茶香溢了开来,原来是来之前已经在壶中放好茶叶了。柏礐正想着怎么自己白天没注意到这茶这么香呢,却惊讶地看到杜琬并没有把杯子递给自己,而是将两个杯子里的茶水都倒了去,随即又把壶中的茶也到了个干净,然后重新往里面注入热水。这一次,杜琬才将泛着茶香的杯子递到柏礐面前,道:“下午我说错话了,以茶代酒,向你赔不是。” 柏礐莫名:“你说错什么话了?” 杜琬呆了呆:“你不是因为我说你不会喝茶所以生我的气?” 这回轮到柏礐愣了,随即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这杜琬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想到杜琬会因为担心自己不快而特地给自己送来香茗,又觉得心中一甜,伸手接过茶杯,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抬手准备一饮而尽。 杜琬一把按住柏礐的杯子,笑道:“这喝茶和喝酒可不一样。”说完另一手拿起另一只杯子,轻轻地啜了一口。 月色之下,杜琬执杯的手就如所拿的瓷杯一般白皙细腻,但又不似女子的那般柔软,分明的指节显示这只手的主人是个与自己一样能提剑杀敌的男子。柏礐感到自己想要去握那只手,想要抓住那只手,想要抚摸那只手上的每一个指节,想要亲吻那只手上的每一根手指的指尖,想要……柏礐的目光移到了那轻触着白瓷杯口的红唇之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已经不安分地抬了起来。不,停下来,我不能……就在此时,柏礐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了晃,瞬间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就见杜琬收回手,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你看什么呢?” 柏礐垂下了眼睑:“没、没什么。”他不敢去看此刻的杜琬。 谁知杜琬却不放过他:“别傻端着杯子了,喝呀。像这样,小口、小口地品尝。”柏礐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又看见杜琬轻啜了一口茶,只觉得下腹一热,急忙深吸了一口气。见杜琬的目光看向自己,连忙故作镇定地学杜琬的样子喝了一口,虽然已是告诉自己要小口,但还是一下子喝掉了大半杯。清醇的茶水入喉,似乎驱散了几分燥热。再看杜琬,正掩唇偷笑,:“你呀,真是牛饮。” 柏礐也不恼,放下茶杯,笑道:“你们这斯文人的玩意儿,我可学不来。” “罢了,也不是真要你学。本来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想来赔个罪的,你不生气就好。” 目光交错,两人忽然都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儿,杜琬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说罢起身收拾桌上的茶器,却听柏礐道:“等一下。”杜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柏礐伸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沾上炉灰了。” 杜琬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匆匆把杯子塞进怀里,边说着“告辞”,边去拿水壶和茶壶。谁知柏礐也伸手过来拿水壶,当下两人指尖一碰,又急忙一缩,杜琬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又烫了几分,幸好本来就红着,柏礐也没看出来,只是按着狂跳的心,道:“我帮你拿回厨房去就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下次别再半夜偷溜去厨房烧水了,堂堂阳谷城都统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杜琬只觉又羞又恼,一跺脚:“有什么可笑的?还不是为了你?”说罢扭头快步离开了。留下一脸呆的柏礐:他刚才说什么?为了我?转念一想,又自嘲起来:想什么呢你?人家只是为了向你道歉,别想多了。 当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轩赞带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瞒过众人偷偷地进了都统府的书房。不同寻常的是,那个人的肩膀上,停着一只双目炯炯有神的鹰。 “那个人真的可信?” “我派人仔细地查过他的底,并且多次以不同方式询问过他的经历。可以肯定他没有说谎。”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以后让他和你单线联系就好。其余知道他和我们之间关系的人……”说到这里,柏礐停了下来,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轩赞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我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漏的危险。既然是密探,就必须隐秘得彻底。 “这件事就不要让都统大人知道了。” 轩赞本来想问为何,但想了想又没有问,只是说道:“好。”看向柏礐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清早,杜琬推开房门,便被眼前的一片银白震撼了。一夜之间,阳谷城裹上了一件纯白色的外衣。杜琬看着被镀上了一层银的地面与院中树木的枝条,感觉自己几乎不认识眼前的小院了,有些怀疑这里是否真的就是自己已经住了大半年的地方。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非但不感到寒冷,反而别有一番惬意,身处一片无暇的世界,仿佛自己的内心也变得纯净悠远了起来,杜琬不禁长啸了一声,一把抽出佩剑,纵身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7 跃入院中,就这么在雪地中练起了剑来。 柏礐步入院中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昆玉地,银狐裘,闪过的剑光,扬起的雪雾,杜琬仿佛已经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唯一能分辨出的只有飞扬的乌发。忽然寒光乍现,杜琬的剑就这么直直地朝着柏礐刺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锵”的一声刀剑相交,柏礐赞道:“好剑!可惜遇上的是我。”再看杜琬,在狐裘的一圈滚毛边领的衬托下,更显得肤如凝脂,唇若点朱,可出手的剑招又是与其外貌毫不相符的凌厉。柏礐的脑中不由浮现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脸上也微微热了起来。就在此时,杜琬手腕一翻,宝剑竟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柏礐刺了过来,柏礐一时不察,急忙收敛心神,往后急退几步避开攻势,提腕挥刀,架开杜琬再次刺来的一剑,嘴上说着:“小心,我要还手了。”一刀攻向杜琬的下盘。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直震得枝桠上的积雪簌簌下落。 未几,柏礐一个旋身跳出圈外,收刀入鞘,道:“你的功夫精进不少呢。走,一起吃早饭去。”杜琬也收起剑,整了整衣裳,道:“好。”回头正想招呼何旻,却鼻子一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柏礐只觉心头一跳,脚下已朝杜琬移了几步,伸手搭上杜琬的肩,关切道:“冷吗?”杜琬摇了摇头:“我没事。”抬头招呼何旻道:“走吧,阿旻。”说罢不着痕迹地错开了柏礐搭在肩上的手,抬步朝院外走去。柏礐愣了愣,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又摇了摇头,举步跟了上去。 杜琬把自己蜷成一团所在被子里,冷,这边关的冬天真的好冷,尤其是到了晚上。物资紧缺的边关,根本无法像在中书侍郎府中一般想烧几个火盆就烧几个火盆。这才是刚刚入冬,要是连现在的寒冷都忍不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杜琬,你一定要挺住。可是……杜琬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却并没有感到暖和了多少。杜琬不禁回忆起在京里的日子,噼啪燃烧的火盆,又大又软又暖的被子,念头一转,又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没用,这么点苦都受不了么?杜琬在被子里搓了搓手,咬了咬牙,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快些入睡,快些入睡,可神智却越来越清醒,寒冷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翻来覆去地滚了几下,杜琬索性爬了起来,点亮烛火,穿好衣服,拿过一本书就偎在被子里看了起来。 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杜琬从书本上移开视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杜琬纳闷有谁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难道是阿旻半夜起来看到自己房里亮着灯不放心所以来看看?实在不愿意离开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杜琬道:“门没锁,进来吧。” 一道人影转过屏风,杜琬看清来人,不由一讶:“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么?” 柏礐见杜琬这几天时不时地打几个喷嚏,尽管杜琬总是说没事,心里依然放心不下,于是这天晚上就想过来看看时不时夜里冷着了。本来只是想偷偷进来看一眼,谁知却见杜琬的房间依然亮着灯,正纳闷这么晚能干什么呢,就看到了手里抓着一本书蜷在被子里的杜琬。柏礐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道:“什么书这么好看呢,这么晚了还不睡?”边说边伸手作势要把书拿过来瞧瞧。 杜琬随手把书一放,道:“闲书而已。” 谁知这一放,杜琬的指尖正好擦过了柏礐伸过来的手。柏礐被那触手的冰凉一惊,不由一把抓住杜琬的手用双手捂住:“冷吗?怎么这么凉?” 杜琬只觉心头一突,脸上不由热了起来,想要抽回手,又舍不得那从指尖一直暖到了心里的温度,只得微微别过脸,垂下头,道:“没什么,只是这两天有点不大适应罢了。” 柏礐见杜琬并不推拒,心中不由涌起一丝喜悦,便打着胆子把杜琬的另一只手也一起笼进双掌之间,略带责备地道:“怎么不多点几个火盆呢?” 杜琬嗫嚅:“大营里的炭火还不知道够不够过冬呢。我怎么可以…”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柏礐知他心思,心中一纠又是一疼,他恐怕是从未遭受过寒冷的罪吧,倒真难为他能忍着不吭声,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忍。心念几转,放开杜琬的双手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和靴子,在杜琬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随即抱住杜琬,柔声道:“这样还冷么?” 杜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之感到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看着柏礐近在咫尺的脸,一抹红蔓上耳朵尖,心跳也似乎加快了几拍,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柏礐嘴角一勾,放开杜琬躺了下来:“那睡吧。” 杜琬呆了呆,道:“这样不太好吧…” 柏礐眉毛一扬:“嫌弃?” 杜琬见他一脸认真地吐出这两个字,不由噗嗤一笑:“不敢。”说罢解开外衣也躺了下来。 柏礐随手熄灭了灯。黑暗中,杜琬的呼吸清晰可闻,柏礐的手动了动,触到了一只凉凉的手,连忙翻身抓回来捂住了:“刚才不是捂热了么?怎么这么一会儿又凉了?”只听杜琬轻叹了一声:“我怎么比得上你们呢?”柏礐心头一突,想起之前杜琬曾为因病昏睡三天而懊恼,不由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急忙挪近几分抱住杜琬,转移话题道:“太晚了,快睡吧。” 柏礐的身上暖融融的,冬夜里就像是一只大暖炉,杜琬挣了挣,便抵制不住那包围自己的温暖和随之而来的困意,合上双眼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十章 细碎如柳絮般的雪渐渐变得大片如鹅毛,前一夜院中刀剑相交所留下的痕迹第二天一早就被新一层的积雪所掩盖,树木的枝干仿佛成为了白玉雕砌成的一般。那天晚上之后,柏礐第二天便将自己的火盆搬到了杜琬屋里,每夜依然留宿于此,两人每天晚上的必修功课也挪到了杜琬所住的院子中进行。不知是因为冬天里有些犯懒乐得晚上少走这么一个来回,还是因为夜里有柏礐在身边当暖炉太过舒适,杜琬竟忘了以两人的身份而言,夜夜如此同榻而眠并不符合礼数。而杜琬不开口,何旻自然不会也没有立场开口赶人。至于阳谷城中的其余诸将,就算觉得有些奇怪,也只是当两人感情好,而且平日里有时候闹得晚了你留我一晚宿我借你半张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自然也没觉得有多大不妥。唯有轩赞一天偷偷把柏礐拉到一边,问道:“你现在每天晚上都睡着都统大人那里?” 柏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了?” 轩赞认真地观察着柏礐的神情,道:“他就这么让你赖在他那里?” 柏礐佯怒:“你怎么说得我跟个流氓无赖似的?”心中却是泛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8 起阵阵甜意。杜琬不排斥和自己同睡一张床呢,那是不是可以……刚想到这里,急忙告诉自己打住,别想太多,搞不好人家只是单纯地觉得两个人一起睡比较温暖而已。一个声音不甘心地问:那为什么他不和何旻一起睡呢?另一个声音反驳:你见过京城里的少爷和自己的侍卫同榻的么?再说当初不是想好了么,只要在他身边护得他平安就好了,柏礐,别期盼太多……果然,人想要的都会越来越多么? 他心里这番天人交战,脸上的神情也随着变换不定。轩赞沉默地看着柏礐不断“变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倒真想看看你流氓无赖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说罢转身离开了,留下柏礐惊疑不定:难道他看出我的心思了?那……难道他这是希望我……希望我把杜琬……?随即又甩了甩头:怎么可能呢?柏礐啊,人要有自知之明,别说杜琬不喜欢男子,就算他喜欢男子,你又有什么资格和他相配?他那么精致漂亮的一个人,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粗人呢?然而想到杜琬每天晚上就躺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的样子,仿佛能任自己为所欲为,柏礐又觉得血气上涌,这两个月的每个夜里,一方面是能与心爱之人同床共枕的喜悦,另一方面却是不得不时时压抑自己欲念的痛苦。可正是这种又甜又苦的感觉让自己欲罢不能,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以致难以自拔。柏礐停下脚步,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杜琬书房的门口,何旻依然面无表情地抱着剑守在门外。冲何旻点了点头,柏礐推门进入了书房。 就在柏礐满腹纠结之时,杜琬正苦恼地看着面前的家书。信中,杜如峰不吝笔墨地表达了一番对小儿子的思念之情,洋洋洒洒几页纸,只是在信的末尾,隐约表示有意在京中闺秀中为杜琬选一位妻子的意思,绕来绕去就是希望杜琬能够调回京来,然后老老实实地娶个妻子,老老实实地承欢膝下。这答应老爹吧,与杜琬自己的心愿理想背道而驰,可这不答应吧,看着这满纸的关切与担忧,又觉得实在难以一口拒绝。还有娶亲……杜琬明白男大当婚的道理,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封家书,他却感到自己对娶亲有着一丝隐隐的排斥。自己……好像对娶妻生子没什么兴趣呢。一个身影闪过脑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来? 柏礐走进书房时,就见杜琬一手托腮,双眼望着窗外发呆,书桌上摊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看上去像是谁写给杜琬的书信。不知是不是信里的内容让他感到烦恼了呢?轻咳几声,见杜琬转头看向自己,问道:“怎么了?” 杜琬吓了一跳,心想怎么想起谁谁就来了呢?忙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道:“我看着像是正在烦恼么?” 柏礐不由觉得好笑,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掐了掐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可不?都写在脸上呢。谁给你写的信呀?都写了啥?” 杜琬也笑了笑,看了柏礐一会儿,突然道:“我可能要成亲了。” 柏礐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能要成亲了。”杜琬一脸认真。 “轰”地一声,仿佛大晴天打了一个霹雳,柏礐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成、成……成亲?” “嗯。” 心头好像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好痛,怎么会这么痛?怎样才能让它不痛?在柏礐还未意识到之前,一个“不”字已从唇间吐了出去。 杜琬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为什么不呢?男婚女嫁本来就是人之大伦。” “可……可是,”柏礐的喉结动了动,“可是你成亲了难道把妻子一个人丢在京里?”见杜琬不答,一个念头闪过柏礐的脑际,他只觉得浑身一冷,几步蹿到杜琬跟前,双手抓着杜琬的胳膊,颤声道:“难道……难道你要离开这里不回来了?”此刻,他完全没有去想自己慌乱的眼神是否会泄漏自己的心思。 杜琬只觉柏礐的双手把自己的胳膊抓得好紧,紧得仿佛要嵌进自己的肉里。疼……但对上柏礐的双眼,杜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不由伸出手轻轻拍抚柏礐的脸,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阳谷城的。你忘了?我说过这是我的理想的。” 不知是不是杜琬的拍抚起了作用,柏礐渐渐放松了双手,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竟是跳得这般厉害。柏礐发现自己错了,就在走进这间书房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只要能够看着杜琬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的,可是一旦意识到杜琬可能要离开自己身边,可能会和一个女子共度一生时,自己的心就全乱了。原来、原来自己要的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原来、原来自己竟是想要拥有这个人的,完完全全地,彻彻底底地,不容第三人介入地……下一刻,柏礐一把将杜琬拥入怀中,双臂渐渐收紧:“别……别离开这里,永远别,好吗?”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心中一片垂死挣扎的哀凉,这一次,怕是真的完了…… 杜琬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而跳得更剧烈的,是此刻紧贴着的胸膛里的另一颗。良久,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都没有说话,直到柏礐渐渐松开了双臂,一只手温柔地抬起杜琬的下巴,盛满情绪的双眼直视着那墨玉般的双眸:“杜琬,我喜欢你。不是普通的喜欢,是像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我想守着你一辈子,好想……不仅仅是在这里,在哪里都是。我……我知道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可是、可是,”柏礐抓起杜琬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一听到你说你要成亲,我就觉得这里好痛,比被人砍上几刀还痛。我……我该怎么办?杜琬,我该怎么办?”最后一句,语气近乎呢喃,仿佛在问杜琬,又仿佛在问自己。 杜琬的双瞳瞬间放大,脑中一片混乱:什么,他说什么?他喜欢我?这、这怎么可能?我们……不都是男子么?男子……怎么可以喜欢男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给他一个耳光然后痛骂他一顿?为什么,会有一种心被触动了的感觉?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做?杜琬极力想在一团浆糊般的脑中理出一个头绪,却徒劳无功。眼神闪烁,杜琬不敢去看那双饱含着恋慕、无措、害怕、期待、绝望等等复杂情感的眼睛,半低着头,开口是从未有过的毫无伦次的话:“等、等等,我们……你、你怎么可能……我们、我们都是男的……这、这怎么可以……不,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我不知道……”杜琬真的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他也不必继续说了,柏礐抬起了他的下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19 ,他的唇覆上了他的唇,柔软的,炙热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仅有的思绪都被灼烧殆尽,只余一片空白,膝盖处阵阵发麻,双腿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着,双手本能地想去推开面前的这个人,但在碰到衣襟的那一刻一下子丧失了气力,就那么搭在他胸膛上也不知道是要推还是要拉,满是慌乱与无措的双瞳里,映出了对方缓缓合上的双眼,以及眼睑合上的那一刻透出的绝望与痴迷。不知不觉,杜琬的双眼也轻轻地闭上了。 柏礐只觉得自己恍如置身梦中,否则自己怎么会就这么吻上了杜琬,而杜琬又怎么会毫不抗拒?好软,好甜,而且带着一股纯净的、清爽的味道,让人想要更多。一只手扶住杜琬的后脑勺,柏礐慢慢地开始辗转,试探般地伸出舌头,轻轻描绘着那迷人的唇的轮廓,另一只手缓缓地在对方略带僵硬的脊背上游走,似安抚,又似挑逗,直换来怀中人儿的阵阵颤栗,那双搭在自己胸前的手也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柏礐偷偷睁开眼,看到的是杜琬红得仿佛能滴出血的脸颊,以及紧紧闭在一起却不住颤抖的如羽睫毛,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烧了起来,口中阵阵发干,不由自主地将舌头从甜美的双唇间探去,仿佛本能地知道只有那里才有能够止渴的甘露。 杜琬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想让自己别再颤抖,但却颤抖地越来越厉害,更可怕的是,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中涌起,竟使得全身阵阵发软,若非坐在椅子上,恐怕连现在的姿势都难以维持,而那只在背后游走的手仿佛火种一般,带着一股灼热从小腹处升起,让自己感到燥热得几乎难以忍耐。就在此时,一条柔软而火热的东西灵活地朝自己的口中探了进来,什么,是什么?杜琬无法思考那东西是什么,但却隐隐感到一阵害怕,仿佛要是让那个东西进到自己的嘴里自己就完蛋了,连忙将两排银牙紧紧咬住。那东西轻轻撞了几次,发现难以进入,便转而一颗接一颗地舔舐那阻挡了它的贝齿,温柔却不容抗拒。杜琬只觉得被那东西扫过的地方都阵阵发麻,上下牙龈不由一松,哪知就是这么一瞬,那东西竟然就顶开了自己的牙齿直直地闯了进来,一下子撞在了自己的舌尖上。杜琬被那灼人的热度吓了一跳,舌头本能地往后缩,想要躲开,谁知那东西不依不饶,长驱直入,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躲闪的舌头。然后杜琬只感觉自己的舌头就这么被缠住,无法挣脱,无法反抗,只能任由那东西带着与它共舞。就在此时,杜琬阵阵发昏的脑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那……难道是……柏礐的舌头?!怎么会……不及细想,疯狂纠缠的舌就将他拖入了仿佛能将自己灼烧殆尽的漩涡里。 柏礐贪婪地吮吸着杜琬口中的甘露,直弄得怀中的人儿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似□□又似呜咽的“恩”、“唔”之声。不知过了多久,柏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杜琬的双唇,睁开眼,只见杜琬的双手扔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低着头,胸部剧烈地耸动着,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伸手想去抬起那张俊美的脸,却被他躲了开去。柏礐无法抑制自己此刻的心跳,却能感到心中充满了甜甜的感觉,嘴角不由渐渐扬起一个弧度,轻轻将杜琬搂进怀里,温柔地拍抚,并在他头顶印下了一个吻。 杜琬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柏礐,他是他的副将,是他的好友,是他的好师傅,可如今,不对了,他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但又有什么东西被建立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呢?男人,不是应该亲吻女人吗?男人,可以亲吻男人吗?可是为什么,自己竟然毫不排斥呢?反而,有一分……欣喜?还有,柏礐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都统大人在里面吗?”一句话,使沉浸在拥抱中的两人吓了一大跳,柏礐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般一下子放开了杜琬,两人目光一交,又急忙错开。听到何旻在门外应了一声“在”,杜琬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恼火,抬头对柏礐道:“你先出去吧。”柏礐一愣:“什么?”杜琬听到轩赞推门的声音,心中一阵烦躁,口气也冲了起来:“我让你先出去。”见柏礐眼中瞬间露出惊愕,又随即转为一种受伤的神情,又不禁有些后悔,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柏礐垂下了眼睑,淡淡道:“是。末将先行告退。”便转身径直走过轩赞身边离去了。 ☆、第十一章 杜琬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柏礐今天晚上没有来找他。杜琬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下午书房中发生的情景,本来以为一片空白的脑子应该记不住什么的,谁知道回想起来竟是格外清晰,有力的双臂,柔软的嘴唇,灼热的舌头,以及在发顶上烙下的温柔得令自己心尖都要颤抖了的一吻。杜琬不禁抚上了自己的唇,自己难道不应该生气吗?身为男子,却被另一名男子亲吻,难道不应该感到羞辱吗?可就在手指接触嘴唇的那一刹那,那份酥酥麻麻的感觉竟再次充满了口腔,随即走遍全身,令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仿佛下一瞬就要窒息一般。热……杜琬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躁动,是火盆烧得太旺了么?目光移向床脚,看到的是两个并排放置的火盆,两个……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杜琬下了床,正准备灭掉一个火盆,忽然身子一顿,那个火盆,应该不是自己的吧?思绪被拉回那个刚刚下过雪的夜晚,柏礐端着火盆堂而皇之地走进自己房间的情景浮现于脑中,杜琬猛然一惊,不禁倒退了一步坐回床上,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就这么和他同床共枕了两个月?更令杜琬难以置信的是,这两个月来,自己每天晚上都睡得格外舒服,竟觉得比在京里过的冬天还要温暖。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可杜琬只是觉得害怕,怕得一动也不敢动,怕得虽然知道答案触手可及也不敢伸手去碰触。脑海中回放的,是自从来到阳古城之后和柏礐相处的一幕幕。杜琬承认,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其实是羡慕柏礐的,羡慕得甚至有些嫉妒,于是想要和他一起练武,想要和他一起演练沙盘,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自己怎么可以,怎么会……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自己才会觉得在柏礐身边格外温暖。一定是为爹爹的来信而烦恼,自己才会糊里糊涂地就被吻了还不知道抗拒。一定是……“杜琬,我喜欢你。”柏礐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他说,他喜欢我呢。脸上阵阵发烧,心里却是丝丝甜蜜。不不不,他也一定是弄错了,他一定不希望换其他人来阳古城当都统,想要留一下自己才……出口成章下笔成文的翰林学士此刻的思维已是一团混乱,他只想找个其他理由来解释目前的一切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0 ,却完全没有想一想,若是一般人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来挽留同僚? 杜琬努力地“说服”了自己,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只多出来的火盆上,这才猛然想起:此时早过了两人平时一起练武的时间,可柏礐还没有来。他到哪里去了?难道直接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看着那只火盆,杜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刺了一下:他没有火盆,是不是会很冷?等杜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抱着火盆走出了院子。 院门外,杜琬停住了正准备敲门的手,犹豫了起来:这会儿两人见面,会不会太尴尬?也许柏礐就是为了避免尴尬才没来找自己的呢?可这念头一转,想到柏礐这会儿可能正咬牙忍耐着边关的严寒,杜琬的手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在门上敲了两下。 一片寂静,半晌没有人来开门。莫非柏礐不在?杜琬有些不甘心地再次敲了敲门,可回应他的依然无声伫立的木门,难道……他去了其他将领的地方?也是,这么冷的天,柏礐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待在这冷冰冰的院落里呢?一定是到其他将领那里去借宿了吧。自己可真是傻,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都想不到。想到柏礐此刻可能正和其他人一起躺在床上酣睡,就像这两个月里和自己在一起时一样,一股莫名的失落与寂寞瞬间包围了杜琬,也许,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两个人一间屋子更暖和吧。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明天又会有一场大雪吧。杜琬轻轻地把火盆放在柏礐的院门口,转身踏着积雪无声地离开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院门缓缓地打开了。 柏礐一开门,看到的便是一只已有些冷却了的火盆。愣了愣神,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只看到两排延伸向杜琬所住院落的脚印,以及转角处一抹已化为小点的身影。握着门框的手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他……竟连多留自己的东西一个晚上都嫌烦么?经历了下午的事,柏礐竟有些害怕面对杜琬,于是今晚没有去找他,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好好想一想今后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谁知躺在冰冷的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杜琬睡在自己身边时的样子。杜琬睡觉时很安静,很规矩,不会乱动,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之外不会发出半点声息,但对于柏礐而言,又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诱惑的。柏礐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没事给自己找罪受,但今夜孤卧高枕,竟发现杜琬睡在自己身边原来是一件令自己那么满足的事,那种满足感又令自己如此地陶醉,以至渐渐难以自拔。又想起下午杜琬让自己离开书房时所表现出来的不耐,柏礐只觉心中一沉又是一凉,到底……是被讨厌了吧。以后,杜琬是会躲着自己的吧,恐怕,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也是不能够了吧。想到这里,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渐渐地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柏礐全身都包围捆绑了起来,四肢似乎已经无法动弹,连呼吸都仿佛要停滞。原来,比起看着杜琬成亲,被杜琬厌恶却要痛苦上百倍千倍。柏礐后悔了,我……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柏礐抓过床头的酒坛子狠狠地灌了一口。边关的冬天天寒地冻,每个人的屋子里都会备上一两坛子烈酒以供暖身之用。一坛酒下肚,柏礐的思绪有些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杜琬第一次来到这个院中时的情景,当时只是觉得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谁知半年多相处下来,自己竟被他深深地吸引。杜琬,还真是……妖孽呢。门口仿佛传来那熟悉的带着小心的敲门声,柏礐愣了愣神,随即一跃而起,几步跨出了屋子,却又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院门,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太想杜琬了才会出现幻听,下午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又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大晚上的出门来找自己? 索性靠着门框坐了下来,无月的夜,柏礐却想起了杜琬那仿佛盛着月色的双眸,不由出了神。恍惚间,熟悉的敲门声隐隐传入耳中,在一团混乱的脑子里打了几个转,才渐渐将柏礐的思绪拉了回来,柏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仿佛有所感应一般,迅速走到门口,一把打开了院门。 看着远去的小点,柏礐闭了闭眼,默默地拿起火盆关上了院门。 下半夜,大雪掩埋了一切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裹在被子里的两人都只觉得,这个雪夜是从未有过地寒冷。 那天之后,柏礐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杜琬。杜琬虽然有所察觉,但一方面摸不准柏礐的想法,另一方面又觉得两人发生那事后不好意思总是由自己主动去找柏礐,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转眼便是接近年关。 戍守边关的将士自是不可能回家过年,于是在这穷苦之地,反倒是人人都十分看重过年的气氛。腊月十五过后,杜琬便带着大伙儿开始着手准备鞭炮烟火等物。第一次在京城之外的地方过年,杜琬心中几分惆怅,又有几分期待:这边关的年,应该会和京里的很不一样吧? 腊月廿三夜,送过了灶王爷,杜琬回到房中正准备宽衣就寝,却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轩赞的声音响起:“末将有要事要立刻禀告都统大人。” 议事厅中,小年夜却被杜琬紧急召集起来的诸将用七分不解三分不满的眼神看着杜琬,而杜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我刚刚得到消息,野离恪前几日突然发难欲杀嵬名赫而自立,却被嵬名赫突围逃脱,如今戎族内部已分裂为两派僵持不下。诸位,我们反击戎族的机会来了。” 然而,众人并未有杜琬所想象的兴奋反应,蒋衡道:“先不说如今已近年关,将士们没什么心情出关去打仗。我们对关外的地形本就不如戎族熟悉,加上这个时节关外到处都是茫茫白雪,该去哪里找敌人?天时地利人和都于我军不利,如何获胜?”楚烨等人纷纷附和。 柏礐看了看咬着嘴唇的杜琬,道:“莫非都统大人有什么妙计?”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齐看向杜琬。 杜琬看着众人,道:“嵬名赫此时一定满心怨恨,我们可以与其取得联系,告诉他我们愿意助他消灭野离恪,等他消灭完野离恪想必就已元气大伤,那时我们便可出兵一举灭之。” 柏礐皱了皱眉,道:“只怕嵬名赫不会相信我们。” 杜琬笑了笑,道:“我们可以告诉他,边关将士早已苦于戎族时不时的进犯,因此愿以此为条件,换两族的和平相处。” “都统大人好想法。可问题是,派谁去说服嵬名赫?”轩赞道,“这可比上战场真刀真枪地战斗更加危险。这个人不仅要能言善道,更要能够随机应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不害怕危险,只是都自忖没有把握能说服戎族的王。 此时,杜琬道: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1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亲自去见嵬名赫。” 全场皆寂,未几,柏礐第一个叫出了声:“不可!” “有何不可?”杜琬平静地道,“戎族都知道我来阳古城之前都只是一个文官,这点首先便能让嵬名赫放松戒心。” “太危险了。万一……” “谁去都是一样的危险。再说恐怕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吧?”杜琬的语气很坚定,毫不回避地迎着柏礐的视线。 柏礐的手在杜琬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浮现。一旁的轩赞道:“末将也以为,这里再没有比都统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说罢目光往柏礐身上转了转,眼神中带着一股不明的意味。 柏礐并没有注意到轩赞的目光。此刻他的心思全在杜琬身上,满脑子只想着如何不让杜琬前往涉险,见杜琬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心知劝阻已是无望,便道:“请允许末将随行。” “不行。”谁知杜琬竟是一口否决,“你得留下来和轩参军一起主持大局。若我能成功说动嵬名赫,你再率军进入雪原。否则……我不能让阳谷城一下子同时失去都统和副都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杜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柏礐的身上。 柏礐的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仿佛还想对杜琬说些什么,开口却只是:“末将……遵命。” 杜琬见柏礐并不坚持,心里不知为何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却又隐隐有一丝失落,目光在柏礐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开扫视了众将一圈,道:“我明日就出发。城中兵马分为三批:第一批八千人由蒋衡和楚烨带领,准备前往配合嵬名赫消灭野离恪;第二批七千人由柏副都统带领,准备突袭嵬名赫,这必须是我们最精锐的将士;剩下的留守阳谷城。”上次戎族进犯后,阳谷城守军便只剩不到两万人,后来虽然得以补充,但仍不到两万五千人。见杜琬如此安排,轩赞不由担忧道:“如此我们留守的将士便只有七千多人,其中还有大部分是老弱之人,万一有敌来犯,只怕此城难保。” “戎族此刻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来攻城?而其余各族一向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倾大半兵力出击。”杜琬微微眯起了眼睛,“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若不趁此机会倾尽全力给予戎族一次致命打击,岂不遗憾?”说罢,杜琬竟一躬身,道:“杜琬任性,连累诸位不能好好过年,在此先行赔罪了。” 众人哪敢受他的礼,急忙纷纷侧身,林飞道:“哎呀,赔什么罪啊。我们可是做梦都想把戎族灭光光呢,这不正好么?” 杜琬直起身子,双眼宛如夜空中的寒星般放着光芒,道:“多谢各位了。今日就先散了吧,好好睡一觉,明日开始可要忙碌了。”众人应是,陆续散去。 柏礐没有动。待众人走后,他走到杜琬面前,看着杜琬的双眸,一字一顿道:“答应我,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杜琬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半个月了,这人终于主动和自己说些与公事无关的话了。两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连眼睛都弯了起来,道:“嗯,我会尽力的。” “不是尽力,”柏礐又靠近了一步,杜琬仿佛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是一定。” 杜琬觉得脸上有些热,轻轻后退了一步,道:“放心吧,想那嵬名赫也不会有兴趣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的。” 柏礐一时没有说话,此刻,他好想抱一抱杜琬,但几番挣扎后还是忍住了,柔声道:“自己小心。”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第十二章 一只雄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雪原上,二十余骑正在疾速奔驰,当先一人一身银色狐裘,□□的马儿通体纯白,若非马蹄踏起飞扬的白雪,只怕要被误以为是这茫茫雪原的一部分。仔细看去,才发现他们竟是跟着雄鹰翱翔的方向前行的。在这寒冷的季节,连平素凶猛的野兽都不大愿意离开自己的窝穴,可这而是几个人却似乎已全然忘记了寒冷为何物,只是随着领头的人,或者说跟着那只雄鹰,朝着雪原的深处疾驰而去。 阳古城城楼上,柏礐看着西北方向伫立良久。轩赞走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你就这么放心让他深入虎穴?” 柏礐头也不回,道:“都统大人智勇双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真是嘴硬,都写在脸上了你还不承认。” “有么?”柏礐转头看向轩赞。 “你都朝着那个方向看了小半个时辰了,连姿势都不带换一下的。” 柏礐默默地看着轩赞,直看得这位参军心里有些发毛,才道:“我只是在想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兵而已。”说罢摆出一张面瘫的脸转身走下了城楼。 轩赞嘴角抽了抽,随之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嘴硬呢。”当然,柏礐并没有听到这一句。 大帐之中燃着数个火盆,各处都铺着厚厚的兽皮,虽然外面大雪纷飞,帐内却不会让人感到半点寒冷。一名三十多岁、高鼻深目的男子斜倚在案几之后,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犹带着一身风雪的俊美男子。自从这名男子一出现在营地附近,嵬名赫就觉得此人决不寻常,通体纯白而无一根杂毛的宝马,毫无雕饰却隐隐带着血腥气的佩剑。是的,他能嗅得到,仿佛野兽一般,他能从杜琬的剑上以及身上嗅到一股血的味道,那是真正经历过战斗的人身上才会留下的气息。明明只带了不到三十个人,却敢于在严寒之时深入荒原,面对数万将士却一开口就是平静无波、咬字清晰的一句“阳谷城都统杜琬求见戎族可汗嵬名赫”……有心刁难,便让他解下佩剑单身入账,谁知他竟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得照做了,进入帐中的步伐依然是从容的,就算是此刻与自己对视,也是毫不畏惧、毫不避让的。杜琬,单凭这份勇气,便令我嵬名赫佩服。看来,野离恪那个混蛋之前铩羽而归与此人也不无关系。那么,他不辞辛劳地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是听听他的说法还是直接扣下做人质呢?嵬名赫心中打着算盘,却丝毫不表现在脸上,缓缓地坐起身子,倒了两杯马奶酒,一杯推倒杜琬面前,道:“敝处简陋,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杜都统,还请多多包涵。”虽是外族,嵬名赫的汉话却十分流利。 杜琬温和地笑了笑,道:“可汗过谦了。能一睹可汗尊荣,杜琬三生有幸。”说罢举杯喝了一口,“果然别有一番风味。”长时间在寒风中疾驰让杜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 “不少汉人都喝不惯这马奶酒。杜都统倒是个例外。”嵬名赫也笑,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双眼紧紧地盯着杜琬:“杜都统此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2 行该不会只是来找本汗喝酒的吧。那么不妨开门见山地告诉本汗,究竟所为何事?”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重了几分,那是久居上位者的不怒自威,杜琬笔直地坐着,双手微微攥着衣裳下摆,静静地与嵬名赫对视,努力不让自己的气势被压下去,缓缓开口道:“杜琬此行,是希望与可汗谈一笔交易。” 嵬名赫心中一动,却只是扬了扬眉毛,道:“哦?不知杜都统与本汗要谈什么交易?” “以我阳谷城精锐之力,换可汗一个承诺。” “愿闻其详。” “我们希望可汗能承诺今后三十年内不再犯我边境,作为交换,我们愿出阳谷城精锐之师助可汗清除内患。” 嵬名赫的瞳孔骤然一缩,两道目光仿佛要将杜琬穿透一般死死钉在杜琬的脸上。杜琬心中打鼓,面上却要保持镇定,只能迎着嵬名赫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杜琬只觉空气越来越重,压得自己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后背已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所幸嵬名赫无法察觉。就在杜琬觉得要不堪重负了的时候,嵬名赫冷笑了一声,不屑道:“我们戎族内部的事,你们汉人凭什么插手?” 沉默被打破,杜琬反而松了一口气,不慌不忙道:“杜琬说过,杜琬此行前来是来谈交易的,不过是希望能与可汗各取所需罢了。” 嵬名赫继续冷笑:“那杜都统又是凭什么认为本汗没有你们汉人的力量就不能消灭野离恪这个叛徒了呢?” 杜琬回视嵬名赫,良久,开口道:“野离恪此人不简单,他既然敢于发难一定是做好的万全的准备,否则,”说着,嘴角隐隐浮现一丝笑,似嘲似讽,“可汗又何必逃出王庭呢?” 嵬名赫眸光一冷,猛然站起身,一把抽出佩剑直指杜琬:“看来杜都统对我族的事很感兴趣呐。” 杜琬眼睛眨也不眨,淡淡道:“彼此彼此罢了。”见嵬名赫没有进一步发作,便继续道:“其实这个交易对可汗来说并没有什么大损失。野离恪虽然背叛了可汗,但可汗要想短时间内消灭野离恪却未必能够实现。即使是消灭了之后,恐怕十几二十年内也无力攻打我阳谷城了,所以这个交换条件对于可汗而言其实有和没有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对于我们阳谷城而言却是不一样的。” “哼,”嵬名赫冷哼一声,收剑回鞘,重新坐回垫子上,道:“杜都统也说了,我族估计十几年之内不可能再有气力攻打阳谷城,那么你们又何必出兵助我?” 杜琬暗叹一声好险,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道:“所以我的条件是,三十年。而且,早日铲除野离恪,可汗与帐下百姓也可早日开始休养生息,可汗也可早日睡上安稳觉。不是吗?” “好贪心!那本汗凭什么不让自己能够在二十年之后就能兵出阳谷城?” “因为二十年之后我杜琬仍在!”杜琬的音调猛然拔高,双眸仿佛亮起了光,“此次野离恪兵败阳谷城,可汗莫非还以为杜琬是好欺负的?还是可汗以为,过上二十年,就能够从杜琬手上讨得了好去?” 嵬名赫没有答话,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如野兽般打量着杜琬,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却见那人微微勾起唇角,道:“杜琬奉劝可汗不要想着把杜琬扣为人质什么的。一来那帮将军们不会吃这一套,二来杜琬已在牙中藏下□□,若沦为人质,立时自尽!” 嵬名赫的瞳孔猛然放大,随即又微微收缩,半晌,忽然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冲着杜都统这份胆略,就让我嵬名赫见识一下杜都统的手段吧。”心下却道:哼,到时候我的孩儿们可是正值壮年,而你们可未必后继有人。 杜琬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兴奋,尽量语气平静地道:“杜琬之幸。” 柏礐心中的焦躁愈来愈甚,明明知道就算只是走一个来回也需要十几二十天,却仍忍不住想:他没事吧?嵬名赫不会为难他吧?每当走上西城楼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朝着那日杜琬离去的方向望去,心中隐隐期待着能忽然发现天边卷起的雪尘,有时竟会不知不觉地出神。原来,这就是思念一个人的滋味么?只是,自己在思念的人此刻未必在思念自己吧。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又站在了西城楼上,而目光正转向那遥远的地平线处。此刻,那里只有冬日的夕阳映照着皑皑白雪,非但没能让人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反而带上了几分清冷苍白的味道。柏礐眨了眨眼睛,仿佛希望能从那片雪地里看出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良久,眼睑略显失落地垂下,转身欲走,却见轩赞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不由脱口问道:“有什么事么?”轩赞看了看柏礐,忽然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我只是在想,都统大人是不是差不多该回来了。”柏礐一愣,忽然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地回身望去,只见二十余骑踏着残阳飞驰而来,领头那人的一袭银裘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使得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层光圈之内。冬日的夕阳似乎在此刻才散发出应有的温度,就连被镀上余晖的白雪都仿佛带上了惹人喜爱的暖意。柏礐的嘴角不由扬起,大声道:“快开城门,迎接都统大人回城!” 议事厅中,杜琬手中的令箭一支支发出。元宵之夜,阳谷城丝毫没有因为战事将至而弥漫起紧张不安的气氛,相反,军营中无处不翻涌着一股骚动,男儿的豪情仿佛要融化掉这正月里的积雪。而另一方面,嵬名赫对着跪在案边的人道:“这些人你带着,切记不到最后时刻不要动手。不管是野离恪还是杜琬,本汗要他们一个不留!” ☆、第十三章 阴云天,荒雪原,一行人马正朝着荒原深处疾驰。狂风呼啸,卷起为首那人被血粘结成一缕缕的头发,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而其一身铠甲与身下战马亦已难以辨清本色,跟随其后的将士们则情况更为糟糕。然而,他们却不敢停下来稍微喘一口气。 野离恪狠狠地搓了一把已快冻僵的脸。他本以为嵬名赫至少要等到开春才会与自己决战,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戎族的汗王竟然会与汉人联手对付自己,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一向采取守势的阳谷城军队居然会深入雪原,在这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与嵬名赫一起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带着几百护卫往北逃离。而看身后追兵,恐怕自告奋勇断后的野离宏已是凶多吉少。 地平线上隐隐现出一列黑影,随着马儿往前奔驰,黑影渐渐扩大,野离恪急忙勒住马,定睛看去,顿时心凉了半截。他没有看错,那是一队排列整齐的军队。为首一人一身银狐裘,仿佛与身下通体雪白的战马一起融入了这片冰天雪地之中,乌发风中飞扬,开口却是让自己绝望的话语:“阳谷城都统杜琬,在此恭候野离将军。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3 ” 野离恪扯了扯嘴角:“原来你就是杜琬,我倒是一直都错看了你。不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抹狼的狠厉,“我的脑袋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困兽犹斗,力量却不容小觑。虽然只是几百人,但或许是因为知道已无生机,反倒人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且越战越勇。杜琬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死守阳谷城的那几天,飞溅的鲜血,倒下的残躯,昆玉染赤,天地变色,就是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阳谷城折了上万儿郎,也是因为这个人,自己终于有机会在雪原上与戎族一战,周围的厮杀仿佛渐渐淡去,血红的背景下,只余那一身血污却依然桀骜之人,一股热血冲上脑际,一股情绪在胸中激荡,叫嚣着要奔腾而出,杜琬反应过来之时,已拔出佩剑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真正的战场上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招式,只需要想着如何置对手于死地。”柏礐的话恍如在耳边响起。杜琬的眼中只余野离恪颈上跳动的脉搏。 “快、准、狠,认准要害,不要犹豫。” 剑光划过天地间。 “招招紧逼,不予对手以喘息之机。” 寒芒织出一片光网。 “一旦对手出现空隙,则一击必中。” 野离恪瞪大的瞳仁出现在杜琬的视线里,目光往下,手中剑已深深没入对方心口。握紧了剑柄,猛力一抽,已被冻僵的脸上感到几点灼热液体,眼前身躯晃了晃,直直地倒下马背,落地之声被马儿的嘶声掩过,再定睛细看,马儿已不知所踪,雪地上渐渐晕开了一抹鲜艳的红。抬眸,才发现不知何时战斗已经结束,遍地尸骸,还站着的人里面,竟无一胡服之人。 何旻浑身浴血,策马来到杜琬面前,道:“小少爷,结束了。” 杜琬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一阵急促却不失齐整的马蹄声传来,众人刚刚放松的神经不由又绷紧了。 只见一点黑影出现残阳的余晖中,逐渐扩大,却是一队人马朝着此处奔来。杜琬瞳孔骤缩,心中没来由地一慌,急忙喝道:“列队,迎敌!” 一身黑衣的武士们连声招呼也不打,上百钢刀就这么闪烁着一道道寒光扎进了杜琬所带领的队伍中,所到之处惨呼迭起。刚刚死战过一场的疲劳之躯,怎能抵挡得住这支嵬名赫专为杜琬留下的精锐? 杜琬挥剑架住为首武士朝自己劈来的利刃,脑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这是谁的人马?不会是野离恪的。难道是嵬名赫的?他一开始就打算置自己于死地?思虑及此,杜琬嘴角反倒浮起一丝笑意:若这支人马才是嵬名赫最为精锐的部下,那么柏礐得手的把握便又多了一分。精神愈加抖擞,手下剑招竟是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般,绵绵不绝地流泻而出,映照出对手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惊讶。 嵬名赫坐在马背上,冷冷地看着手下的将士们屠杀已无力反抗的背叛者们,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没想到杜琬居然主动要求前往追杀野离恪,书生就是书生,就算会几手功夫也还是书生,等到他和野离恪两败俱伤之刻,就是“黑狼”出击之时。杜琬啊杜琬,你确实聪明,但也太小看我嵬名赫了。此次,定要你有来无回! 一名亲兵行至跟前,滚鞍下马,禀道:“大汗,叛军中七岁以上男子均已授首。” 嵬名赫笑道:“好!清点俘虏和财物,准备回家了。” “是!” 看着亲兵跑远,嵬名赫的脸色突然一变,转过身,随着寒风,只见一队人马正呼啸而来,为首的将领一身黑甲,坐下宝马如一团烈火,带着凛冽的杀气,率领身后的骑兵如一把一般快而深地刺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正准备带着战利品撤退的士兵们毫无防备,一瞬间竟溃不成军。嵬名赫瞳孔骤缩,开口正欲整顿兵马迎敌,却见那为首的将领竟不顾周遭战况,只身纵马便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寒芒乍起,亮银枪携风而至,一出手居然就是杀招。 嵬名赫识得厉害,知道若躲避便失了主动,哪里敢怠慢,双手挥舞起长刀硬生生地接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当”的一声,刀枪相交,余音不绝,两人均觉虎口一震,却谁也不肯先撤了手去。目光相遇,嵬名赫双眼微眯:“阳谷城柏副都统?” 柏礐毫不意外对方能一交手便认出自己,道:“是。特来取你性命。” 嵬名赫听了竟咧嘴一笑:“看来你们的杜都统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吶。不过,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双臂运力,架开银枪,挥刀还击,两人就这么在马上你来我往地交起了手来,一时竟难解难分。 几十招过后,嵬名赫虽未落下风,但听得身边声响渐渐平息,心知只怕今日是难以走脱了。眼珠一转,嘴角却浮起一丝诡异的笑,道:“柏副都统不关心你们的杜都统现在如何了么?” 柏礐架开嵬名赫砍来的长刀,挺枪直刺,嘴里道:“可汗有功夫担心杜都统大人,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如何?” 嵬名赫面色不改:“你就不觉得奇怪么?野离恪强弩之末,就算能挣扎一时,也定然逃不出你们杜都统的手心去。怎么这么久了你们的都统大人还没回来呢?还是说你们另有汇合地点?他就对你这么有信心?” 柏礐一听,不由心下一惊:按理来说,杜琬率领楚烨他们追击野离恪的残兵,就算困兽犹斗,消灭敌人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听嵬名赫的话,怎么似乎另有情况?还是说这只是嵬名赫为了扰乱自己而编的谎言?心念几转,手上却是一招紧跟一招。 虽然柏礐的心事几乎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但嵬名赫依然抓住了他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疑虑,一边招架一边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么?” 见柏礐虽不答话,手上的攻势确实越来越凶猛,嵬名赫不由心中暗喜,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们的杜都统能给我准备这么一份庆功礼,我难道就不能送他一份更好的惊喜么?”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柏礐的脸色瞬间变了。 嵬名赫见状,心中大喜,面上却一直保持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怎么?现在还是不想知道你们家都统大人怎么样了么?”见柏礐虽不答话,手上攻势却是越来越急,不由暗道一声天不亡我,一面假装无力还手地小心招架,一面道:“野离恪虽已是残兵败将,但困兽犹斗,也不知你们的都统大人吞下这只野狼之后还有没有力气接我的大礼?”见柏礐一枪袭来,势大力沉,却是不留后招,难以回防,心中顿时欢呼一声,随即身形一歪,双脚勾住马镫,将身子挂在马背上,手上却顺势抽出一支箭,由下往上朝着柏礐的面门疾甩而去! 嵬名赫暗忖柏礐这一下该是怎么也躲不开了,谁知柏礐却是不闪不避,左手一抬,竟用护腕硬生生地挡下了这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4 一箭。利箭穿透护腕,扎入皮肉,同时嵬名赫身下马儿身躯一震,四条腿一弯竟是朝地上跪了下去。原来柏礐在抬腕的同时竟凭单手之力将枪作棍,狠狠地砸在了马头上,直将那马儿砸得眼冒金星,不由四腿一软便弯了下去,险些将嵬名赫砸到地上。嵬名赫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便凭借本能翻上马背,刚坐稳,便觉一阵劲风袭来,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柏礐的银枪已穿透了他的咽喉! 柏礐冷冷地看着戎族的汗王,手上使力,银枪拔出,喷溅而出的鲜血洒出漫天的红雨。嵬名赫双眼暴突,面目似乎因疼痛而狰狞地扭曲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口中却只有一股又一股的鲜血涌出。未几,戎族汗王的身躯永远地倒了下去,但他依然没有离开马背,他的双脚仍然牢牢地踏在马镫里。他身下的马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长嘶一声,挣扎欲起,柏礐哪里肯给它机会,手腕一转,红色血液混合着白色脑浆喷涌而出,银枪竟直接将马儿的脑袋扎了个对穿!那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而后轰然倒地。 杜琬在马上喘着粗气,一双眼睛仍澄澈乌亮,不敢漏过面前黑衣武士的任何一个动作。在他的周围,何旻、楚烨等也各自陷入了苦战,纵使有心前来相助也无力靠近。剑招因遇上了更加强大的对手而不再流畅,右手因紧握剑柄而泛起青筋,而眼前的敌人却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一招紧接着一招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而来,而且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猛过一招,招招不离要害,连绵的攻势似乎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将杜琬牢牢缚在其中,无法逃脱。杜琬不由苦笑,暗道真是嘲讽,自己刚刚用这方法杀了野离恪,转眼自己却也要丧命于这一战术之下了。老天爷呀,你真是跟我杜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不知道柏礐得手了没有,可惜自己怕是看不到了。眼中刀光闪过,杜琬提剑欲挡,却终究慢了一步,眼看刀锋将要没入脖颈,斜刺里一支利箭射来,不偏不倚正中黑衣武士的手腕。那人吃痛,刀一偏,砍入了肩膀之中。而那人手上也不由放开了刀柄。 杜琬还没来得及呼痛,又是一支利箭射来,这次正中敌人的咽喉。黑衣武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栽下马一命呜呼了。挣扎忍痛朝着箭枝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匹如火的烈马载着一身黑甲的将领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感到无比的平静、无比地安定。身子晃了两晃,急忙努力稳了稳,见那人到了近前,嘴角不由扯出一个弧度,随即再无法支撑,安心地栽倒进那个温暖宽阔的怀中,银狐裘上,鲜血晕出一片妖艳而刺眼的红,却已无力去管,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真好……”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十四章 左肩火辣辣地疼,眼睛还未睁开,眉头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杜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是陌生的帐顶,杜琬有一瞬间的迷茫,眨了眨眼,仿佛在确定自己身在何方。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 循声往左侧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副将。杜琬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双唇轻启,干渴的喉咙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这是哪里?” 柏礐也笑了笑,起身给杜琬倒了杯水,见杜琬右手撑床挣扎欲起,急忙将水杯交到左手,伸出右手将杜琬扶起。使力的左腕瞬间传来一阵疼痛,柏礐咬了咬牙,面色如常地帮杜琬披上外衣,并调整了一下枕头,让他舒服地靠着,嘴里答道:“这里是野离恪曾经的营地。你的伤暂时不宜骑马,就先在此休息几天吧。所幸此处粮草充足,该是野离恪预备过冬的,倒便宜了我们。” 杜琬接过柏礐递过来的水杯,低头喝了一口,却瞥见对方左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心下一惊又是一紧:“你的手怎么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与关切。 柏礐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道:“一点小伤,没什么。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转身欲走,冷不丁被杜琬一把抓住了左腕,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脸上也有些扭曲。随即就听杜琬“嘶”了一声,却是扯到了左肩的伤口,手上也不由松开了。柏礐抽出被抓到伤处的左腕,依然用右手扶杜琬坐好,几分气恼几分担忧:“多大的人了,受了伤也不老实点。” 谁知杜琬反问道:“那你呢?受了伤还在这里照顾我。对了,阿旻呢?” “他和楚烨也受了些伤,正养着呢,士兵们也有伤者,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见杜琬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柏礐又道:“不小心被箭伤着了,没啥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杜琬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眸,问道:“将士们伤亡情况如何?” 柏礐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死者二千,伤者五千。”他本来打算等到杜琬伤愈后再说的,谁知杜琬这就问了起来。 杜琬屈起双膝,拿着杯子的手搁在膝盖上,许久没有说话。就在柏礐努力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杜琬小声道:“你说,我这次主动出击到底是对还是错?” 柏礐不由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我任性,就不会有两千条生命埋葬在这荒芜之地,不会有五千人受了伤还得在这忍受寒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连个年都没能过好,就不会……”杜琬顿了顿,抬头看着柏礐,“阿旻和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杜琬,”柏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不再将受伤的手腕藏在袖子里,用左手轻轻地包裹住杜琬拿着杯子的右手,“你还记得上次野离恪进攻阳谷城时我们失去了多少将士吗?”即使在冬天,柏礐的手依然是温热的。 杜琬身躯微微一震,抬头睁大眼睛看着柏礐,眼中浮现明显的哀伤。 “你还记得我当时对你说过,只要战争不消失,将士们的伤亡就会不断重演吗?”抬起右手,柏礐轻轻抚上杜琬的脸,仿佛要抹去那抹哀伤,“如今嵬名赫和野离恪都已经死了,戎族也已元气大伤,退到了荒原的深处。今后十几年,阳谷城应该不会再有战事了。你想想,如果这十几年里,戎族再来进攻几次,我们的伤亡会有多少?” “我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夏天就要出嫁了。” 不算好听的声音,带着西北汉子的率直与憨厚,恭谨却难以掩饰其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喜悦。然而,他终究没能亲眼看着妹妹出嫁。也不知他的母亲是否承受住了失去儿子的打击,不知他的妹妹看到自己代他送的那块玉佩是否会悲痛欲绝。这只是一个。阳谷城的军营里,有多少个张小五?之前,有过多少个张小五?之后,还会有多少个张小五?一滴晶莹缓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5 缓涌出了眼眶,却在落下的同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拭去。 “战争不会消失。”柏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沉重,“只要人还有欲望,战争就不会消失。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用最小的牺牲来守护好我们的国家。要想让你的敌人不敢再来侵犯你,你就只能让他没力气再来打你。杜琬,你说你要守护这边关。你做到了,你做得很好,真的。所以,别难过了。” “我知道,我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杜琬咬了咬下唇,“上次虽说伤亡比这次大得多,但我可以告诉自己是为了守城,是被逼无奈,但这次……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这么多人会埋骨他乡,我……我想着就觉得心里难受……”见柏礐看着自己,杜琬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想笑我就笑吧,我也知道我……” “你是一个好都统。”柏礐打断了杜琬的话,看着写满惊讶的精致面庞,声音不觉又柔了几分,“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功业不惜牺牲无数人的生命,而你却始终对自己的下属有着一份疼惜,即使是最底层的士兵,你也是真真正正打心眼儿里把他们当成和你一样的人来看的。光这一点,我都自叹不如。” 因失血过多而没什么血色的双唇微微启着,下一刻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你真的不觉得我这是妇人之仁?” 柏礐也笑了,摇了摇头,手上不由自主地又掐了掐杜琬略显苍白的脸颊。 杜琬觉得脸上微疼,随即没来由的一阵发烧,本能地侧过脸,躲开柏礐的“魔爪”,头微低,半边脸颊上爬上一抹不知是被掐的还是羞涩的红。一股暧昧的气氛无声地扩散开来,柏礐只觉喉咙有些发干,咽了口唾沫,起身道:“你歇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便出了帐篷。身后,杜琬抬起头,不无担忧地看着柏礐的背影:声音有些沙哑呢,别是受凉了吧? 未几,帐帘被掀开,柏礐捂着鼓囊囊的披风走了进来,却没有立即走向杜琬,而是走向杜琬稍远的一个火盆边,解开披风,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在火盆边,然后把双手搓了搓又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身上不再有寒气了,才把油纸包放到帐内的一张矮几上,再把矮几拖到杜琬床边,拨了拨床边的火盆,打开油纸包取出里面的一张面饼,掰下一小块递到杜琬嘴边,道:“也不知你能不能吃得惯,不过幸好还热乎着,试着吃点儿吧。” 杜琬觉着有些尴尬,柏礐的手指就在唇边,往前一些就会碰到,但想到这人一路就这么把食物捂在怀里,又觉一阵感动,竟不忍心就这么躲开去,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偷偷抬眼看去,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如深潭般盛满关切的眸子,心跳不知为何漏了一拍,脸上隐隐有些热,却怎么也无法将视线移开。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感觉到有什么被塞进来后又本能地闭上,唇与手指一触即分,杜琬仿佛被雷击中了一半身躯一震,随即低下头,囫囵嚼了几下便匆匆咽下,拿起水杯欲借喝水掩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却无法阻止双颊的红晕渐渐蔓延至双耳,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直接将对面那人看愣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杜琬侧转身,将水杯放在矮几上,腾出右手,轻轻拿过面饼,道:“我自己来就好。你手上有伤,使力会疼的吧。”却始终没抬头,仿佛想要掩饰什么,匆匆咬了一口面饼。嚼了几口,似乎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抬起头,问道:“刚才你出去时听你的声音有些哑,没事儿吧?这天寒地冻的,小心别着凉了。” 柏礐愣了,心里却是翻涌着层层波浪。本来担心杜琬听出自己的□□,谁知杜琬竟误解了自己嗓音的沙哑。杜琬,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喉结上下动了动,柏礐尽量不让说话的语气带出自己的心绪:“如果我生病了,你会为我担心么?” “怎么不会?”谁知对面那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一会儿,垂下眼睑,缓缓移动左手搭上柏礐的左腕,扯到伤口的疼痛让俊脸抽搐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你受伤我就觉得这一箭好像也射在了我自己的手腕上一样,就这么从手腕一直疼到我的心里去了,就好像,”抿了抿失去了血色的唇,“好像这箭自己会动一样,从手腕一直钻到了心口,我……”再度抬起的脸上写满了惶惑,“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不大对劲?” 柏礐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杜琬的话宛如一道雷击中了他,让他禁不住浑身都要颤抖,却是因为那心中不断涌起的惊喜。深吸了几口气,语调依然无法平稳,却带上了几分试探般的小心翼翼:“那我问你,当时在你的书房里,我对你说……说我喜欢你,还吻了你,你……讨厌那样吗?” 杜琬微微侧着头,眨巴着眼,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仿佛只过了一会儿,又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柏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不断地渗出汗水,杜琬缓缓地摇了摇头。 压下立马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柏礐的声音再次带上了几分沙哑:“那……你喜欢吗?”话出口,心狂跳,手微颤,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摆。 杜琬的双瞳再次瞪大,刻意努力不去回想的,那一天的情景,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一一划过脑海,温软的唇,炽热的舌,有力的双臂,宽厚而灵活游走的手,那股酥麻又开始在脊背上乱窜,连带着膝弯也在微微打颤。杜琬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抬起右手似乎要抚上自己的唇,却不防被面饼挡住,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无意识般地咀嚼着,脑子里却是刚才在自己唇上一触即走的温热触感。杜琬不知自己是怎么把那口面饼咽下去的,用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脑子里的旖旎画面,喃喃道:“我不知道……” 下一秒,手中的面饼被抽走,紧接着头被抬起。柏礐眸色黯沉,凑近杜琬的耳边:“那就好好想想。”随即毫不犹豫地堵上了杜琬微启的双唇,杜琬只来得及“呜”了一声,就被略带蛮横地闯入口中乱搅的灵舌夺去了思考能力。 呼吸仿佛都已被夺走,就在杜琬觉得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柏礐放开了他,又吻了吻他的鼻尖,轻笑道:“真笨,你打算把自己憋死么?” 杜琬的双颊燃烧着两团艳丽的火,紧闭着双眼,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着。柏礐将手从他的后脑上移开,想抚摸他的脸颊。谁知杜琬却将额头抵上了自己的肩膀,随即就如在水里憋得太久了一般剧烈地喘息了起来。柏礐吓了一跳,连忙轻轻拍抚着杜琬的后背,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恩?”间或细碎地吻着杜琬披散的乌发,待杜琬的呼吸渐渐平复后,才用略带蛊惑的低沉的声音在其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6 耳边道:“喜欢么?” 灼热的气息就喷在耳际,杜琬仿佛被烫到了一般颤了一下,随即把脑袋埋得更深,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回答的柏礐自然不会放过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还是不知道?那再来。”紧接着略带强硬地板着杜琬的后脑勺,将杜琬的惊呼直接吞没在了自己的唇舌之间。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杜琬感觉自己仿佛又要窒息了的时候,柏礐才放开了他。额头相抵,柏礐温柔而又带着挑逗地抚摸着杜琬的耳廓,诱哄般问道:“喜欢么?” 杜琬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喘息,良久,偷偷地抬了抬眼睑,便对上了柏礐双眼。透过那双眼睛,杜琬看到了潭水深处翻涌的波浪,以及不知已在潭底埋藏了多久的爱恋与不安,而满潭的温柔更是让杜琬想直接将自己溺毙其中。杜琬低下头,鬼使神差般的,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从鼻子里如蚊子般地微微“恩”了一声。 然而柏礐看到了,也听到了,那一刻柏礐觉得自己是笑了的,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么地傻,而又羞又窘地低着脑袋还在想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点头了呢的杜琬自然错过了这自己副将这难得一见的傻样。 ☆、第十五章 半个月后,阳谷城已是即将步入温暖的三月,而比起严冬的离去,更让全城兴奋的他们迎回了出征的队伍。当一白一红两匹战马载着各自的主人穿过城门洞时,轩赞的声音已难掩激动:“末将恭迎都统大人。恭喜大人凯旋归来。” 是夜,阳谷城的军营里灯火辉煌。杜琬给每名将士都发了一坛子酒和一大块肉。虽然只是入冬前准备的肉干,但将士们都觉得是从未吃过的珍馐。篝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也将每个人心中喜悦的火焰越烧越旺,处处飘荡着将士们的欢声笑语。出征的人们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塞外的荒凉与战斗的激烈,但都难抑心中的自豪之情;留守的人们的心情随着他们的描述起伏激荡,眼里写满了羡慕,无不遗憾自己没能随军出征。杜琬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又与各营的士兵们聊了会儿天,便朝营外走去。其间不少士兵来向他敬酒,杜琬都以肩伤未愈为由婉拒了。连何旻也没有告诉,杜琬翻身上马,悄悄地回到了都统府。 火盆静静地燃烧着,不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屋内温暖如春,即使不着外衣也不会感到寒冷。烛影映在墙上,床帷、桌椅,一切陈设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杜琬一推门入内,便被暖意刺激得皱了皱鼻子,随即打了个喷嚏。下一刻,身体被拥进一个比火盆还要温暖的怀抱。门随即被关上,耳垂微微一疼,紧接着又感到一阵濡湿。柏礐咬着杜琬的耳朵低哑着嗓音唤道:“琬……” 虽然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不是第一次,杜琬仍架不住地脸红心跳了起来。微微偏过头躲开,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道:“你偷藏了什么好酒好肉还不快拿出来,我都要饿死了。” 柏礐轻笑了一声,放开了杜琬,帮他褪下披风,引着他进到内室。一把酒壶,两只酒杯,一盘肉食,一盘馒头,难得的是,竟还有一碗清粥与一小碟酱萝卜。杜琬惊讶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清粥小菜?”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柏礐也笑了,轻轻刮了刮杜琬的鼻子,道:“喜欢吧?快吃吧,省得凉了。” 边关地处荒凉,平素主食多为粗面馒头,顶多也就是糙米饭,就算是将领也不例外。柏礐拉杜琬来到桌边,拖了张凳子坐了下来,随即一扯一带,便将杜琬圈在了怀里,咬着耳朵道:“就知道你会喜欢,年前我托人从关内弄了一袋子藏着呢,给你慢慢吃。” 杜琬何曾与人如此亲昵地吃饭过,当即窘得不行,挣扎道:“你别……我自己坐着就好……” 谁知柏礐非但不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些,蹭着杜琬的鬓发道:“过了今晚恐怕没机会这么抱着你吃饭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杜琬觉得自己竟听出了一丝丝委屈,想到此人为自己费的心思,不由心头一软,便不再挣扎,侧身端起粥碗,舀起一勺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柏礐嘴边道:“你也一起吃吧。”待柏礐眼角都含着笑地喝下去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急忙低下烧红了的脑袋,掩饰般地给自己也舀了一勺,浑然不觉自己正和柏礐在用同一个碗同一把勺。 柏礐自然不会提醒他,抓过一个馒头掰下一小块碰了碰杜琬的唇:“啊,张嘴。” 杜琬怒,忘了刚才的羞窘,抬头瞪着柏礐:“你当我几岁……” 柏礐顺势将馒头塞进杜琬嘴里,将杜琬貌似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声“呜”,接着戳了戳杜琬鼓起的脸颊,用两人私语时才有的音量道:“我喜欢你。” 杜琬瞬间没了脾气,眼神也柔了下来,仿佛盛了两汪春水,随即又不甘心般地狠狠嚼了几下口中的馒头,看了柏礐一眼,泄愤般地搅了搅碗里的粥,而下一刻将香甜的清粥送到柏礐嘴边的动作却是无比温柔。 两人就这么一口一口吃完了晚饭。柏礐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杜琬:“竹叶青,试试。” 杜琬接过酒杯,笑道:“你居然瞒着我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柏礐一乐,道:“那便罚末将一辈子追随杜都统吧。”话还没说完,便将拿着酒杯的手一伸,勾过杜琬的小臂,人也往前一倾,两人瞬间成了交杯之姿。在杜琬睁大的双瞳中,柏礐快速碰了下杜琬手中的酒杯,随即仰头一饮而尽。见杜琬依然有些怔愣,柏礐顿时起了坏心,轻轻地将他的手推了推,将酒杯挨上了那因震惊而微启的红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杜琬习惯性地将一杯琼浆尽数咽入了口中。 烈酒过喉,一阵火辣,神智似乎回来了,杜琬的脑中轰的一下就炸了,手不由一松。柏礐急忙伸手捞住掉下的杯子,却不防杜琬一下挣了起来,疾退几步,也不顾腰“嘭”的一声撞上了桌子,颤抖着指着柏礐,又惊又窘:“你,你……” 柏礐眸色一暗,将杯子随意往桌上一丢,如已窥伺猎物多时的狼一般纵身而起。杜琬心中没来由地一慌,还想再往后退,冷不丁又撞了一下桌子,随即身子被拉进熟悉的怀抱中。几乎能将人灼伤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杜琬忽然感到一阵害怕,急忙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挣不开禁锢着自己的双臂,只能间或地发出“等等……”、“别……”之类的呜咽。大掌在背上游走,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热度,熟悉的酥麻感又开始乱窜,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竟如滔滔江水般几乎要将杜琬吞没。身子不知何时软了下去,只能依靠着对方的胸膛才能勉强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7 站立,呼吸却在不知不觉间急促了起来,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燥热从小腹处升起,逐渐蔓延开来,杜琬无意识地呓道:“热……” 下一刻,身子被打横抱了起来,杜琬惊呼了一声便搂紧了柏礐的脖颈,将脑袋埋进熟悉的怀里喘息着,莫名的燥热让他害怕,却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紧闭着双眼,杜琬感到自己陷进了一堆柔软之中,一直包围着自己的热源却离开了,微微颤抖着,杜琬将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却见柏礐三下五除二脱去了外衣与鞋袜,披散着头发只着里衣便挨了上来,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撑起身子,颤声道:“你……” 余音又被堵了回去。柏礐伸手抽掉了杜琬的发簪,柔软的发丝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手扶着杜琬的后脑,一手缠着细腻的发丝把玩了一会儿,柏礐放开了已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的双唇,接着像对待一件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杜琬放倒,双手撑在杜琬头的两侧,哑声道:“给我,好么?杜琬,把你交给我,好么?” 烛光映照下,柏礐的眼中仿佛燃烧着两股火苗。那一刻,杜琬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飞蛾,只想扑向那火苗,哪怕会被烧成飞灰。伸手抚上那被西北的风刀雕刻出的线条分明的脸,杜琬仿佛着了魔般喃喃道:“好……” 火焰包围了自己,却丝毫不想逃脱,杜琬觉得自己的骨头都仿佛要化了,却只能紧紧抱着那团火焰。耳垂上一疼,杜琬不禁“啊”地叫出了声,手上却抓紧了柏礐的里衣,呢喃着:“热……柏礐,我热……” 安抚般地碰了碰杜琬鼻尖,吻去渗出的汗滴,柏礐微微撑起身子,手上使力,解开了杜琬的腰带,随即两手迅速往两边一扯,竟连带着里衣一起扯了下来。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眼前,两点红豆似乎瞬间的寒冷而微微颤栗着。略带薄茧的手掌覆了上去,缓缓抚摸着,柏礐迷恋地感受着手下的细腻与微凉。待触到一点突起的小豆,柏礐将掌一收,改为轻轻揉捻,满意地听到杜琬倒吸了一口气。手下不停,柏礐俯下身,伸出舌头卷住另一颗红豆品尝了起来,灵巧的唇齿时而舔舐,时而轻噬,直弄得杜琬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出口的声音也变了调:“别……” 柏礐果然停了下来。杜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迅速翻了个身,连带着衣物都被扯了去。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如绸缎般的背上,宽厚的大掌在腰眼处流连,杜琬双手在床单上抓出无数褶皱,腰身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扭动了起来。 欣喜于杜琬的反应,柏礐的手顺着杜琬的腰缓缓探到了他的小腹处,绕着肚脐忽轻忽重地打着转。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朝下腹涌去,杜琬难耐地扭了扭腰身,嘴里也泄出了“恩”的一声,随即被吓到般地一口咬住了枕头,将脑袋也埋了进去。那么甜腻的声音……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么? 在杜琬看不见的背后,柏礐笑了笑,将自己的胸膛贴上了杜琬的后背,将杜琬的脑袋从枕头里挖了出来,咬着他的耳垂道:“叫出来。琬,我喜欢听你叫出来。” 杜琬大窘,想将脑袋再埋进枕头里,却被柏礐的手挡住。下一刻,一只灵活的手探入了亵裤,一下子就抓住了已微微抬头的脆弱,随即上下捋动了起来。杜琬“啊”地叫了一声,低下头想咬住点什么,却被卡住了下巴。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搔着唇、颚、颊各处,加之身下传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阵阵快感,杜琬再也压抑不住,“嗯”、“唔”了起来。 感到杜琬的前端缓缓滴出一滴淸泪,柏礐抽回了手,在杜琬略带不满的“呜”了一声之时,将杜琬再次翻了个身,顺势解开裤带褪下了最后一层遮挡。晶莹的玉柱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似哭非哭。柏礐挡开杜琬想伸去抚慰的手,往后退了退,低下头,一口将杜琬最敏感的部位尽数含入口中。突如其来的温热另杜琬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股难以抗拒的快感直贯头顶,杜琬不由大叫了起来:“啊——” 双手不由自主地柏礐的发中,感受着对方的起伏吞吐,杜琬不自觉地挺动起了腰身。不想让令自己都脸红的叫声泄出口,杜琬死死咬住了嘴唇,没一会儿,下唇上便出现了两个明显的齿印。 吐出已染上了一层粉色的玉柱,柏礐用舌尖卷住前端轻轻舔舐着。最为敏感的神经被刺激着,快感瞬间蹿遍了四肢百骸,杜琬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再也咬不住嘴唇,“哈啊——”感受到唇下的颤动,柏礐张口再次将杜琬的欲望包进嘴里,用力一吸,身下之人猛然腰身一挺,一股灼热的液体喷射而出,柏礐喉结耸动,将其尽数吞咽入喉。 清晰的吞咽声传入耳中,杜琬抬手遮住了双眼,胸膛剧烈起伏着,自己,怎么会…… 手被拿开,杜琬固执地不肯睁眼。滚烫的吻落了下来,带着一股隐隐的腥檀之气。似乎想到了那是什么,杜琬的脸愈加红得仿若滴血。 股间的脆弱再次被握住,微微硬起后却被放开,连带着覆在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杜琬不由睁开了眼,却见柏礐近乎撕扯地褪下了仅着的里衣与亵裤,跳动着的充血的硬挺一下子蹦到了杜琬眼中。杜琬心下一慌,缩了缩身子,声音还带着余韵的喑哑:“你……” 柏礐没有说话,只是一手将两人的欲望裹在一处又抚弄了起来,烫人的温度直将杜琬灼得娇喘连连。手上不停,柏礐另一只手在杜琬的两只小球处抚慰了一阵,便顺着股缝滑向了幽闭的小口。 ☆、第十六章(删改) 轻轻一触,杜琬颤了一下,唇间吐出了一声:“别……”然而低哑的嗓音却是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欲迎还拒的意味。柏礐的眸色又深了几分,一扬手,床帐垂落,遮挡了一室旖旎。 未几云收雨歇,柏礐伏在杜琬身上喘了几口气,起身,在依然失神的杜琬耳边柔声道:“你先躺着,我去打盆水来帮你清理。”说罢扯过被子将杜琬盖好,掖了掖,才披上衣服出了屋子。 杜琬始终没有说话,任由柏礐帮自己清理,发丝散在枕头、被子上,宛如铺开了一匹黑亮的绸缎。柏礐清理完两人回到床边,见杜琬仍保持着一只胳膊捂着眼睛的姿势,不由有些忐忑。挨上床,扯了扯被子,不动,心下更加不安,索性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搂住杜琬有些惶惶地柔声道:“生气了么?” 半晌不见杜琬回答,柏礐心下更乱,搂着杜琬的双臂也不由紧了紧:“别生气,好吗?”见杜琬依旧一动不动,柏礐的心直往下沉:“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别生我的气了,好吗?”声音越来越低,嘴唇也几乎蹭着杜琬的鬓发。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杜琬哑着声音道:“我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吧?这种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8 事……这种事是应该男人和女人之间做的……不是么?”杜琬的声音很轻,却宛如一盆冰水将柏礐淋了个透,将他瞬间僵在了原地,竟不知如何回答。然而杜琬接着道:“可是为什么,我,我……”柏礐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杜琬脸颊上渐渐泛起的红晕,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贴着杜琬的耳朵讨好般地道:“你……其实也喜欢的,对吗?” 杜琬没有回答,但一下子扩散到了耳朵与脖颈的红霞却泄露了主人的心思。柏礐按着内心的激动,轻轻拉开杜琬挡住双眼的胳膊,翻身覆上杜琬,一字一字道:“琬,你愿意,和我一起,万劫不复么?” 无可遮挡,杜琬的双眼中清楚映出柏礐的脸,认真的,略带紧张的,眼神却是无比温柔的,连带着分明的棱角都柔和了下来。杜琬的脑海中闪过与柏礐相处的一幕幕:初来乍到,是他带着自己熟悉了阳谷城的一切;快被汹涌而来的戎族压垮,是他一语惊醒了自己;寒夜难眠,也是他温暖了自己几乎整个冬天。明明不喜欢文官,却一直帮着锻炼自己的体力与武技;险些葬身虎口,险些命丧塞外,每一次都是他及时地救了自己;仓皇,担忧,岂能作假?秋日的夕阳洒入林中,树影斑驳中,颤抖却不失热度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手,火风嘶鸣,惊开了两人几乎碰触的嘴唇,原来,那时,便已失陷,可叹自己却毫无所觉。陪伴,隐忍,若非父亲的那封家书,这个人,难道打算忍一辈子?可笑自己直到那时仍在逃避,平白伤了一颗真心。 思绪又回到了京城。明明舍不得自己却还是放自己来了边关,爹爹……一定希望自己能回到京城娶妻生子承欢膝下吧。可现在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和一个陌生的女子过一辈子?这两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恐怕是……终得让一人失望了。 柏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杜琬,仿佛就要这么一直看下去,直到将杜琬的一切都刻到心里去,又仿佛要用目光在杜琬身上烙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烙印。好似过了有一万年,杜琬微微侧头,垂下眼睑,缓缓开口,却是貌似不相关的话题:“我一生下来,娘亲便不在了。有关她的一切,都是爹爹告诉我的。我时时能想起,爹爹叫‘婉娘’时的温柔。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的名字,便是爹爹为了纪念娘亲而起的。或许因为娘亲的缘故,从小爹爹就特别宠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给我。我说想学武艺,他就亲自带着我去到谭伯伯的府上,去了好多次才说动了谭伯伯。这次虽然最后还是同意我来边关了,但我知道,他其实更希望我能在京里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娶个好妻子,给他生一群小孙子。我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我们……” 有些粗糙的触感抚上嘴唇,杜琬收了声,有些惊讶地看向柏礐,却见到那人瞬间放大的脸庞。安静的,不带一丝□□的吻,却比方才激烈的纠缠更令杜琬沉迷。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直到双唇分离,才颤着睫毛依依不舍般地缓缓睁开。幽深的双眸离得很近,近到杜琬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几分挣扎,几分无措。 闭了下眼,柏礐侧身躺下,伸臂将杜琬揽进怀里,用被子将两人裹紧,嘴唇碰了碰杜琬的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道:“没事的,别想了,睡吧。” 不知为何,听着柏礐的声音,杜琬忽觉内心一痛,有些哽咽道:“对……不起……” 回应他的是柏礐逐渐收紧的双臂:“你不用道歉的,琬,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真的不知道……”双手攀上结实的臂膊。 “没事的。”一手轻揉着乌发。 “我给不了你承诺,可我……”双手收紧,指甲几乎要掐入皮肉之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嘴唇在发上缠绵不去。“琬,别责怪自己……” 杜琬渐渐收了声,松开了双手,抬起头,认真地,仿佛在交代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般道:“子珒,唤我子珒。” 柏礐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扬了起来,冬日暖阳般的笑容逐渐扩大,眉梢眼角也染上了笑意,就连眼底深处的光芒都仿佛带上了暖意。“子珒,”柏礐轻唤着,“子珒,子珒……” 杜琬也笑了,□□后的慵懒加上发自内心的欢愉,一下子让柏礐有些怀疑今年的春天是否已提早到来。 许久没有说话,见杜琬一直用满含期待的眼睛看着自己,柏礐猛然反应过来,急忙道:“恒之,我字恒之。” 杜琬笑意更深:“礐为激水击石,时间久了,石头难免被水流磨去棱角,但石头确不能忘了自己的棱角。你父亲一定希望你能永恒地保持住自己的棱角。好名字!” 谁知柏礐却垂下了眼睑,神情也有些黯然,翻身仰躺,语气却十分平淡:“这字是徐都统帮我起的。我的父母……没能看到我成人。” 杜琬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想找些话来安慰一下柏礐,却听那人继续道:“十二岁那年,家乡闹雪灾,爹娘先后去了,我随着逃难的人离开了家,路上实在饿得不行,就跑去找野物,谁知就这么走散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边关,幸而徐都统收留了我,还教我武艺和兵法。对于我而言,他就像是我的第二个父亲。所以,”侧过头看着杜琬,“你刚来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排斥的。当时只当你是个文弱书生,心下也看不起。谁知道你不仅能上阵杀敌,还能运筹帷幄,而且真心实意地为了守护这座城而努力着。才一年,你先是抵御戎族的进攻,后来又带着我们直接端了他们的窝。子珒,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做到这样。这样的你……我怎能不爱?”说到最后,不禁又侧过身摩挲着杜琬的脸颊与耳廓。 杜琬心下剧震,一个孩子,孤独无依地、茫然无措地在风雪中踉跄着,吃了这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么痛的往事,这人怎么就能这么云淡风轻地道来?而比起身边这人,自己到底幸运了多少?十多年,这人就这么留在了这边寒之地,别的将士或许还有家人可思念,可他,却连个念想也没了……想着想着,忽然往前一探,因接吻而艳若滴血的红唇碰了碰柏礐的嘴角,在柏礐反应过来之前迅速低下头,赧道:“没有你们这些事情哪能做到?你尽哄我。”不知怎么安慰,或许也无需安慰,此刻,杜琬只想让柏礐知道,自己,就在他的身边。而且,希望能一直在他身边。 虽然不是第一次亲热,但之前一直都是柏礐主动。杜琬第一次主动献吻,虽然只是一触即离,也让柏礐几乎立刻又要化身为狼。念着杜琬是第一次,柏礐不敢太过,只得压下再次腾起的欲望,将杜琬搂紧怀里,道:“傻瓜,不哄你我哄谁去?好了,睡吧。” 怀中人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29 儿“嗯”了一声,动了动,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十七章 次日,杜琬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帐顶,愣了会儿神,眨眨眼,前一晚的一幕幕浮上脑海,脸上又烫了起来。杜琬把被子又裹得紧了些,心底却涌起一丝又一丝的甜蜜,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笑意。仿如感觉到了什么,往身上一摸,里衣好好地穿着,转了转头部,身侧也是空空的。莫非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隐隐有些失落,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不料腰部一软竟一下没坐起来。股间隐约传来一丝不适之感,杜琬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是真的,他和柏礐,真的……“琬,你愿意,和我一起,万劫不复么?“蛊惑般的声音犹在耳畔,心跳得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杜琬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似有若无的欢爱气息萦绕在鼻端,杜琬觉得脸上又烫了几分,随即又有些迷恋地嗅了嗅。思绪纷乱,一会儿欣喜于两人的两情相悦,一会儿又暗骂那混蛋怎么能那样对自己,一会儿又为两人的前路感到迷茫无措。从被窝里探起头,杜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大早的,柏礐去哪儿了?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顾不得身上不适,杜琬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何旻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少爷,起了么?” 杜琬不由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里衣,定了定神,深吸了几口气,才仿若无事地开口:“起了,你进来吧。” 刚洗漱完毕,就见柏礐端着早点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心头一暖,面上却故意绷了起来:“哟,副都统进门都不知道要先敲门的吗?” 柏礐当然不怕他,将早点放在桌上,笑道:“那不知这顿早饭可否抵消末将的不敬之罪?” 杜琬“哼”了一声:“那可得看这顿饭合不合本将的胃口了。” 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同时破功,杜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柏礐则是大笑出了声。意识到何旻还在旁边,杜琬收了笑,故作严肃道:“别笑了,快吃饭。”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三人饭毕,趁着何旻收拾走碗碟的功夫,柏礐蹭到杜琬身边,弯下腰轻轻搂住,柔声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瞬间又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杜琬面上一红,垂下脑袋,一会儿,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听到身后那人轻笑了一声,不由一阵羞恼,转身瞪去,却一下子被对方逮住了双唇。“呜呜”了几声,似乎在表示抗议,却在唇舌交缠间化作了暧昧不明的□□,准备飞出的眼刀也在对上对方含着笑意与柔情的双眼时收了回来。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杜琬倚进身后的温暖里闭上了眼睛。 直到柏礐从唇上离开,杜琬才缓缓睁开双眼,却见柏礐拽过一张凳子在身旁坐下道:“对了,早上我刚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还是和你有关系的。想听不?” “和我有关系?”好奇心顿起,问道,“何事?” 柏礐立马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道:“你知道戎族那群蛮子怎么传这一场仗的么?” “怎么传的?”吃定这人最后怎么都会告诉自己,杜琬也不着急,只是顺着柏礐的话很配合地问着。 谁知柏礐却没有回答,而是笑了起来,先是咧开嘴角,接着笑容渐渐扩大,带到笑容布满整张脸,柏礐仿佛再也抑制不住一般仰头大笑了起来。 杜琬先是不解,随着柏礐笑得越来越厉害,不由怒道:“笑什么笑,快说!”合着你耍我玩儿呢? 柏礐好不容易止住笑,摆了摆手,道:“抱歉抱歉,只是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实在好笑。”顿了一下,见杜琬似要发作,忙道:“你知道吗?他们说你设下计谋,先是离间了嵬名赫和野离恪,让他们互相争斗。然后你又花言巧语地骗取了嵬名赫的信任,让他和你一起消灭了野离恪,然后又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导致戎族现下群龙无首,有些部落甚至已经开始了西迁。” 杜琬皱眉:“虽然说这两人闹矛盾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这后半部分倒基本符合事实。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柏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道:“这不是好笑的。好笑的是,你知道他们说你怎么离间嵬名赫和野离恪的吗?” 杜琬没办法,到底十分好奇,只得问道:“怎么说的?” “哈哈哈,他们说,上次野离恪来攻城,结果城没攻下来,倒和你杜都统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然后你们就开始飞鹰传书。后来你就在信里唆使他代嵬名赫而自立,于是野离恪就反啦。” 杜琬听了,不觉莞尔:“这都什么?我要是有这能力策反野离恪还用得着在这儿绞尽脑汁想怎么出击戎族么?这戎族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柏礐似乎又要忍不住大笑了,见杜琬又瞪起了眼睛,连忙忍住道:“他们还有的说呀,你其实是狐狸精变得,不仅能变成男子,还能变成女子,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还能腾云驾雾御风而行,惹得野离恪和嵬名赫为你神魂颠倒争风吃醋,于是大打出手直至双双命归黄泉。哈哈哈,真真笑死我了,啊哈哈哈哈哈。” 杜琬从听到“狐狸精变得”那句开始就觉得不对,听到最后差点没气歪了鼻子。见柏礐笑得眼泪都差点下来了,更是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有人信?” 见杜琬似乎气得不轻,柏礐急忙收起笑,安抚道:“蛮子的话你介意啥?听个乐子罢了。不过他们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杜琬没好气:“哪句话?说不出道理来看我不治你的罪。” 柏礐忙搂紧了杜琬:“行了行了,别生气。气坏了我可心疼。他们说呀,你狡猾得就像狐狸一样,于是送了你一个外号,叫‘阳谷之狐’。你看,和我这‘阳谷狼’的名号多登对。” 杜琬不语,瞪了柏礐一眼,不甘心的嘟囔道:“搞不好人家想说的还是狐狸精呢。” 柏礐乐了:“对我来说,你可不就是狐狸精么?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 杜琬捶了一下柏礐的肩膀:“胡说!”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笑闹一阵,柏礐忽然正了脸色,轻轻放开杜琬,自己也在凳子上坐好。杜琬莫名,就在此时,何旻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杜琬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下一时十分感激,又有些后怕,偷偷朝柏礐那边看去一眼,只见那人没事人似的悠然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忽然又感到了一次愧疚:若非因为顾及自己,这人怎么会这么遮遮掩掩?一下又思及两人前途,不由有些黯然。微微发怔间,竟没注意到何旻放在自己面前的茶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0 水。 一声轻咳拉回了杜琬的思绪,抬首,只见那人唇边带笑:“都统大人的茶果然是好茶。”才反应过来,随即白了柏礐一眼,笑道:“你懂什么好不好的呀?”语罢不再看柏礐,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啜了起来。未几,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阿昊呢?这次可多亏了他带来的消息,这战后的分赏可不能少了他。” 谁知柏礐却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失踪了。” “失踪?”杜琬不解。 “轩赞说从半个月前起就失去了他的音信,至今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大概是大仇得报,怕我们杀他灭口,便远遁了吧。” “是吗?”杜琬垂下了头,仿佛在看着握在手中的杯子,“杀父,侮母,十年奴役……罢了,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吧。”忽而又道:“也不知道,这一仗打下来,两族之间又会增添多少仇恨。” 柏礐动了动嘴唇,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安慰杜琬。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透露了两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 此时,一名士兵在外喊道:“报告都统大人,前院来了一行人,领头的自称是您三哥。您要不要去看看?” 柏礐有些也讶异地看向杜琬。杜琬也是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出征前我给家里去了一封信,看来是爹爹放心不下才让三哥来看看的。我去看看。”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都统府正堂内,一名年约三十的高挑男子正似有滋有味地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首诗。 “走马任风嚣,黑鳞血饮刀。谁怜荒漠上,乡泪戍城高。 呵呵,诗句一般,不过倒是应景。” “只怕这全天下也没多少诗句能入三哥你的眼了。”话音刚落,便见杜琬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拱手作了个揖,道:“许久不见,三哥依旧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小弟真是无限欣喜无限感怀。又思及三哥百忙之中仍抽身前来看望小弟,实在令小弟万分感动诚惶诚恐……” 实在忍不下去,杜琋抬手给了弟弟一个爆栗:“没完了你还?就你知道的成语多啊?” 杜琬捂额,佯作委屈道:“三哥你太过分了,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能一见面就打我?” 杜琋抬手又是一个爆栗:“多大的人了你,还耍宝呢?你就这么当都统的?” 杜琬表情更加委屈:“当然只在三哥面前啦。对其他人我可是都很严肃的。” 杜琋满脸写着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自家幺弟,一会儿便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道:“得得得,你也就跟我贫。你哥哥远道而来,你就这么让我站着?” 杜琬也笑:“哎呀呀,这可真是小弟疏忽了。来来来,三哥快请坐。”转头:“阿旻,给三少爷上茶。” 杜如峰官至中书侍郎,虽然晚年独宠婉娘,但也不乏三妻四妾,膝下更是儿女成群。杜琬是幺子,其上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杜家兄弟虽然多入朝为官,但这第三个儿子却是无心仕途,一心从商。杜如峰劝过几次,见儿子心意决然,也就随他去了。从十五岁起,杜琋便用了个化名随商队走南闯北,后来渐渐创出了自己的一片事业。杜琬幼年丧母,便由杜琋之母韩氏代为抚养,故兄弟二人的感情颇为深厚。杜琋是个好动的性子,少时没少调皮捣蛋,每次都靠着杜琬打掩护。后来杜琋外出闯荡,每次回来都会特意给幺弟带些各地特色玩意儿,有空就给杜琬讲各地的见闻,惹得杜琬心向往之,有一次还偷偷扒上哥哥商队的马车溜出去了一把,结果回来后两人都被杜如峰一顿家法,并禁足一月。从此杜琋每次出门前都把马车仔细检查一遍。此次杜琬来到边关,错过了杜琋上次回家,两人倒是将近两年未曾见面了。 此时只见杜琋抿了一口茶,笑道:“你也真是个不安分的,居然就这么直接打到人家老窝里去了,你不知道看到你那封信,爹爹差点没亲自跑来呢。好不容易劝住了,便火急火燎地给我写了封信让我立刻来看看你,害得我撂下一摊子生意就这么紧赶慢赶地跑来了,你说说,该怎么补偿我?” 杜琬道:“说实话,出征之前,我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全胜而回,故而先给家里去了封信,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也让爹爹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反倒平白给爹爹和三哥添了这许担忧,真是不该。小弟在此给三哥赔不是了,三哥此番一应吃住用度皆由小弟承担,不知是否足以赔罪?”说罢起身,有模有样地朝杜琋作了个揖。 杜琋没脾气了,道:“行了行了,我还在乎这些个。不过得到消息时我是真吓了一大跳。”边说边拉过杜琬,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怎么样?没受伤吧?” 杜琬不自觉地想起了没入肩膀的那一刀,肩上仿佛又隐隐疼了起来,然而面上神色却不动,笑道:“没事的。你弟弟的功夫虽说算不上高手,但自保已是足够了。” “那就好。”杜琋想起弟弟一见面还能和自己插科打诨,便知没什么大碍,便道:“那便好。不过嘛,”语气里忽然带上了几分促狭,“我的好弟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了呀?快给哥哥说说。” 杜琬不解:“三哥是说打了胜仗的事?” “当然不是啦。我对着刀兵之事可没什么兴趣。我说的是,”杜琋的笑容暧昧了起来,调戏般地挑起杜琬的下巴,“弟弟你作夜和哪家女子共度良宵了?” 杜琬更加不解:“三哥你怎么这么问?这边城荒地的,哪有什么女子共度良宵?就算有,三哥难道认为我是那种人?” 谁知杜琋听了这话,神色却严肃了起来:“琬儿,你不会是召妓了吧?” 这话把杜琬吓了一跳,有些愠怒,一把打开杜琋的手:“三哥你想什么呢?” 杜琋在外多年,见惯了风月场所,适才见弟弟眉宇间暗含□□,又带着几分满足的慵懒,自是想着弟弟昨夜定是和谁春风一度了,便拿来打趣。谁知却见弟弟一面莫名,而观弟弟神色又不似撒谎,心下不禁疑惑,嘴上却不饶:“你别骗你哥哥。你这眉间疏懒眼角含春的,一看就是昨夜享尽温存了。我这在外边闯荡多年的还能看错?还不从实招来。” 杜琋本来只是半开玩笑,谁知停在杜琬耳朵里却恍如一道惊雷:做过那种事还能被看出来?!脑子里顿时纷纷乱乱全是昨夜的旖旎缠绵,一个念头萦绕不去:被看穿了,怎么办,怎么办? 杜琬这厢神色变换不定,杜琋反倒吃了一惊:这孩子真和谁好上了?见杜琬眼神闪烁,心下更是肯定,心想也许对方出身不大好所以弟弟不敢说,便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哥哥的。就算对方出身不好,只要人不错,你收做偏房相信爹爹也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1 会反对。” 谁知杜琬依然低头不语,杜琋心中疑惑更甚,忽然想起有一次谈生意时对方邀自己去了个小倌儿馆,有联想到杜琬之前说着边关没什么女子,脑中不由“轰”的一声,惊疑不定地试探问道:“你……不会是和男人好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诗句来源:圣神贤《将军令》:“天山有我任风嚣,一匹走马赴前朝。谁断天涯无尽处,我望长漠如烟霄。”《即悲题》:“乱世未消凄凉,纷争只能惊狂。江山不复改,从此夜尽寒。才得凯旋一战,又继异水他乡。谁怜沙场上,万雄思故疆。” ☆、第十八章 杜琬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慌乱和无措,就像个做错了事又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杜琋倒吸了一口凉气,明白自己猜得不错,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两人沉默了一阵,杜琋到底是个见的世面多的,最初的惊讶过后便回到了现实的问题:“你们……是认真的?” “琬,你愿意,和我一起,万劫不复么?”烛影摇红,映出那人眼中的带着小心的期待,一瞬间的交错,却仿佛已是万年。一字一字,像是要刻在杜琬的心上般,不容逃避。心头一热,杜琬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咬了咬嘴唇,再次看向杜琋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从杜琬的眼睛里,杜琋看到了肯定的答案,叹了口气,道:“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阻碍?” “我明白,爹爹那边我会去解释,请求他老人家的谅解……” “不仅仅是家里,”杜琋打断杜琬道:“你的属下们会怎么看待?你往日的同僚们会怎么看待?你的朋友们会怎么看待?世人会怎么看待?后世的史书又会怎么记载?你想过没有,这件事可能使你无法再在官场容身。就算你们都不在意这些,那你想过如果辞官离去你们如何过活?将来你们都老去之时谁来给你们送终?” 杜琬愕然,张了张嘴,有些艰涩道:“可是……” 杜琋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琬儿,爱并不能代替一切。你们若想白头偕老,只怕比富家小姐贫家子所面临的压力更大。他们最多只是不容于家,而你们,却是……”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用什么字眼,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不容于世。” 脸上血色尽褪,杜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杜琋有些不忍,走过去轻轻搂住弟弟,道:”你三哥不是个迂腐的人。如若你们只是偶尔偷个情,那倒也罢了,若你们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们就要想清楚。如果自忖撑不住,倒不如……尽早断了吧。“ “当“的一声,兵刃相交,长剑脱手,无声没入未化的雪中。柏礐眉头皱起:”子珒,你今天不在状态,有什么心事么?“ 杜琬垂下头,未几,抬首:”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一进门,柏礐便拥住了杜琬:”身上不舒服么?“ 杜琬摇了摇头,看着柏礐的眼睛:”恒之,你想过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吗?“ 柏礐看了看杜琬,搂紧了他,轻声道:”怎么没想过?我自己都不知道想了几个晚上。子珒,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依旧做你的副将,守着你,护着你,只求你,在我还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做这阳谷城的都统。如果……如果你愿意,我会去求你的父亲,求你的家人,哪怕是要我在你家门前跪上一辈子。若是轩赞他们能接受,我们就在这阳谷城一直守下去,若是他们不能接受……琬,你愿意跟我走吗?“ ”走?能去哪里?若这里容不下我们,又有哪里能容得下我们?如果我们去了别处仍需掩人耳目过一辈子,那又何必离开这里?“说着说着,杜琬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柏礐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着怀中的人儿,许久,宛如叹息般道:“子珒,对不起。” 杜琬又摇了摇头,抚着那俊朗刚毅的面庞,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迷茫:“恒之,你说,是我们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额头相抵,柏礐忍着心疼,忽然道:“子珒,我想见见你三哥,可以吗?” 次日,杜琋直至日上三竿才悠悠起身。常年在外奔波,难得趁着来看望弟弟的机会给自己放个假。吃过一顿不早不晚的早点,便有人来禀道:“柏副都统在外求见三少爷。” 杜琋心说自己与这位副都统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来拜访自己做什么?但疑惑归疑惑,仍是让下人将人请进来。未几,便见一身高八尺有余,身材匀称的男子大步踏入了屋内,厚实的寒衣掩盖不住其如野狼般的矫健,杜琋不由暗赞一声好个男儿!但见那人执了一文士相见的礼,道:“柏礐冒昧来访,还请三公子见谅。” 杜琋微讶,没想到在这苦寒之地,弟弟倒是有着这么一位副将。虽然对柏礐印象不错,但久经商场的杜琋深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便道:“柏副都统客气了,久闻‘阳谷狼’之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快请坐。” 柏礐笑了笑,道:“柏礐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担得起三公子‘久仰’二字?实不相瞒,柏礐此次实是有事相求,才冒昧前来打扰。” “不知所为何事?”杜琋不由好奇起来。 柏礐并未直接回答,直视着杜琋,缓缓道:“柏礐不敢欺瞒三公子。三公子到达此处的前一夜,柏礐与子珒一直在一起。” 杜琋端茶盏的手一顿,饶是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此刻也几乎压不住内心涌起的惊怒。昨日他并没有问弟弟那个男人是谁,本以为或是身边的年轻护卫一时图个新鲜,甚至还怀疑过何旻,谁知却是早已成名的阳谷之狼。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看来昨日弟弟把自己和他说的话都告诉了这情人。随即心下又涌起一股怒意,脸色也沉了下来:“柏副都统这是来向杜某宣告对琬儿的所有权?” “柏礐绝无此意。说实话,当子珒刚来此处之时,柏礐心中并不大看得起他。然而日久相处,渐觉子珒与一般文官的不同。他一直努力着,努力让自己能做好这阳谷城都统的职责,坚持不懈、身先士卒、胆大心细,更难得的是才思敏捷、儒雅俊逸,心性纯真。如此人物,怎能不令柏礐为之心折,为其吸引,待有所觉,已是情根深种,情难自抑。更蒙子珒不弃柏礐粗鄙,心下不由如狂欣喜,深感上天垂怜。柏礐亦深知,男子相恋困难重重,但闻三公子与子珒自幼手足情深,关系甚笃,又怎敢对三公子有所隐瞒?若言语中有所冒犯,还请三公子看在柏礐粗人一个,莫与计较。” 杜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柏礐,半晌,道:“你小时候也读过不少书吧。” 带着询问,但一时八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2 肯定的语气。 柏礐默默颔首,却并不多言。 一时沉默,未几,杜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所来为何。你希望能得到我对你和琬儿关系的认可,最好还能在爹爹面前为你们说说话,是也不是?” 柏礐并未回答,但眼中闪过的感激与期待无疑对杜琋给出了肯定答案。 放下茶盏,杜琋缓缓开口道:“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你应该明白,你们若想在一起,所要过的可不仅仅是我这一关。” “柏礐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办法无非两种。”柏礐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一为躲避,二为直面。” “哦?怎讲?” “第一种,便是我们寻个人迹罕至风景优美之地隐居起来,避人耳目。至于第二种,便需要想办法让人无法反对,无论是动之以情得其理解也好,还是强势威压使其不敢反对也罢。只是,不管哪种办法,恐怕子珒要面对的压力要比我多得多……” “你既知如此,还把琬儿往火坑里带?”杜琋猛然加重语气打断了柏礐,“你口口声声说爱,但可曾真心实意地为琬儿想过?你怎能忍心看琬儿被千夫所指?你不是爱,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的欲望!” 柏礐怔住,随即开口欲反驳,却听杜琋又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况且,你又怎知,琬儿离了你便不能活?” 没有疾言厉色,却一下子将柏礐从头到脚冻了个彻底。见其苍白颤抖的嘴唇与绝望痛苦的眼神,杜琋心软了,长叹了一声,道:“柏副都统,爱,有时候并不是就要厮守的。” 了无睡意,柏礐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日间的对话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柏礐不由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自然是和杜琬厮守终身。 若这样会给他带来烦恼呢? 那就退一步守着他。 你能做到吗?你能做到就这么看着他娶妻生子,与其他人共度一生吗? 喜堂,红烛,一身红衣的俊逸男子引着戴着大红盖头的新娘缓步入内。礼官高声唱祝,人人喜气洋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一对红色的人影一步一步朝内室走去。“不……”想要出声阻止,想要冲上去把那人儿拉到自己身边,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钝痛,柏礐抬手遮住了眼睛,仿佛这样便能将那画面从脑海中挥去,一时竟没听见有人轻敲房门的声音。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柏礐一下惊起。握刀在手,待人走近,柏礐一跃而起,森森利刃直逼来人而去。一声熟悉的惊呼,柏礐急忙收住去势,黑暗中恍惚有血光泛起,柏礐连忙还刀入鞘,点起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来人身边,急切问道:“子珒?你没事吧?” 杜琬左手捂着右手手背。他今夜等了许久不见柏礐照例前来,心下有些不安便寻了来,谁知却见一屋子的暗无灯光,敲门不见回应,担心出了什么事,又见门没上锁便直接推门进入了屋内。谁知刚入内室便觉一片寒光袭来,也幸亏杜琬反应迅速,匆忙后退同时举手一挡,只是被刀锋划破了皮。然而那从指缝间丝丝渗出的血却刺痛了柏礐的双眼。急忙拉过杜琬在床边坐下,一面翻出金创药与绷带,一面查看杜琬伤势。细细的红痕横亘于白皙的皮肤上,鲜艳的血珠缓缓渗出,顺着手背渐渐画出道道红印,宛若血泪,烛火映照中,惹人怜惜的同时竟有几分妖艳之感。柏礐心念一动,捧起杜琬的手,低下头,缓缓舔去渗出的血珠。杜琬手一抖,想收回来,却反被攥紧,湿湿热热的感觉从手上传来,带着几分麻痒,身周的温度似乎在升高。有些无措,动了动身子,杜琬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帮我包扎么?” 柏礐猛然惊醒,抬头看杜琬,却只见如瀑乌发低垂,发间隐现两朵红晕,柔顺的模样让人心醉。若未曾得到过,倒也罢了,如今两人既已心意相通,如何能放得了手?柏礐咽了口唾沫,拿过金创药轻轻地洒些许在伤口上。许是药粉的刺激,杜琬的手又颤了一下,柏礐抓紧,轻声道:“别动。”随即拿起绷带,一圈一圈,怕太紧勒疼了杜琬,又怕太松会掉落,端的是小心翼翼地缠着。待打好结,抬头却正对上了一双如泛着光的黑曜石般笑意盈盈的眼眸,那人轻笑道:“你呀,当我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么?” 看着那眉目,一句尘封已久的诗句竟浮现脑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随即又想这形容女子的诗句怎能用在杜琬身上,然刚刚扎起绷带的手已抚上了那让人沉溺的眉眼,不由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两人既已到了这一步,杜琬亦是不躲不避,顺势便偎进了柏礐的怀里。静静相拥,一时谁都不忍心出生打破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第十九章 一滴红泪沿着烛身缓缓滑落,柏礐低声开口:“子珒。” “恩?” “如果……你家里要你娶亲,你怎么办?” 怀中人儿没有立刻回答,微微撑起身子,亮晶晶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柏礐:“你不相信我么?” 柏礐心头一颤,瞬间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抱紧了杜琬,道:“我怎能不信你?只是,你可想过,我们……我们如果不这样会不会对彼此都更好?” 长久的静默,杜琬不答,柏礐亦不出声,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 许是觉得被勒着了,杜琬挣了挣,待柏礐稍稍送了力,又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宛如叹息般道:“我想过。”感到环着自己的胳膊似乎一下绷紧,杜琬安抚般覆上柏礐的手,接着道:“但是没用啊。我以前还想过我要娶个怎样怎样的妻子,和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现在,我已经想象不出我和一个陌生女子生活在一起的场景了。” 压下心头剧震,柏礐哑声唤了一声:“子珒。”随即捧起杜琬的脸,有些粗暴地攫住那柔软的唇瓣,随即又温柔而缠绵地吮吸了起来。杜琬亦是情动,双手缠上柏礐的脖颈,微仰起脸与之纠缠。柏礐一手向下游走,流连与杜琬的后腰,待其身子发软呼吸渐促,方一个翻身将其压到了身下。扬手挥灭了烛火,黑暗中,只闻声声喘息与低吟,令人脸红心跳之余更是浮想联翩。 天微亮,柏礐便睁开了双眼,感受到身上压着的重量,低头微偏,便看见了那人的睡颜,内心只觉无比满足。轻轻落下一吻,见那红潮尚未褪尽的脸颊,又抬手掐了掐,依然细腻的手感便融到了心里。见那人皱了皱眉头,似乎被吵到了却又不想醒来,直将脑袋往被子里埋去。有些好笑,抽出胳膊,起身穿戴整齐,回头却见那人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展了开来,露出一双犹带睡意的迷蒙眼眸。 走回床边,俯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3 下身子,在红艳的唇上啄了一下,柔声道:“吵醒你了?” 懵懂地摇了摇头,杜琬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屋内陈设,动作一滞,眨了眨眼,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有些呆愣的模样看得柏礐忍不住又伸手掐了掐那脸蛋。杜琬似乎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抬眼欲瞪,目光却撞进了一对盛满柔情的眼瞳。纵有脾气也瞬间消弭,嘴角微微勾起,抬臂舒展了一下身子,有些慵懒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辰时,再睡会儿吧。”略带宠溺地将杜琬□□的手臂塞进被子里,柏礐又帮他掖了掖被角,“小心别着凉了。” 杜琬依然笑着,“恩”了一声,却仍睁大眼睛看着柏礐,道:“真好。这样睁眼就能看到你,真好。” 柏礐一时怔愣,又泛起了几丝心酸,俯身又吻了吻杜琬,道:“睡吧。”看杜琬顺从地闭上了眼,嘴角仍噙着笑意,心中酸楚更添几分,却什么也没说,起身轻轻地出了房门。 谁知关上房门一转身,便见院中一人抱剑而立,一身风露,竟不知已站了多久。 柏礐吃了一惊,随即恢复了冷静,道:“阿旻?你怎么来了?” 何旻没有立刻回答,一双眼睛隐约蹿动着怒火,直勾勾地瞪着柏礐。良久,方道:“自是跟随小少爷而来。” 柏礐闻之,心知怕是杜琬来找自己时被何旻发觉,便一路跟了来,如此怕是昨夜的事也瞒不住这侍卫了。想到这,心中反倒坦然了,道:“子珒还睡着,我们出去说吧。”语罢径自走过何旻身边出了院子。 至一僻静角落,柏礐停下了脚步,却未回头,道:“你知道了?” 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然而并没有回答,只闻身后一声兵刃出鞘之音,何旻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居然对小少爷……我要杀了你!” 柏礐猛然转过身,不躲不避地直视着何旻,语气十分平静:“你觉得,你的小少爷是别人能强迫得了的人吗?” 何旻手一抖,脸上仿佛浮现痛苦之色,又瞬间隐去。 “你心里很清楚,”柏礐缓缓走向何旻,“否则你刚才就直接出手了,而不会停下来和我说话。” 何旻嘴唇颤抖,忽然拔高了声调:“胡说!定是你迷惑了小少爷!我一定要杀了你!”气势却是一句比一句弱。 “好!”柏礐也抬高了声音,大步走到何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将利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你可以杀了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子珒。但我柏礐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若他对我无意,我自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但既然子珒对我亦有所回应,我便不会放手!” 何旻看着柏礐眼中的坦荡,良久,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小少爷……怎么会……”垂下手臂,颓然道:“按理来说,何旻一介小小侍卫不该插手小少爷的私事,于是虽心中有所怀疑亦未曾开口。只是……如此下去,小少爷该如何自处?” 柏礐张了张嘴,想问何旻何时看出的,然转念一想,心下自是明了:虽说两人在人前小心注意,但有意无意中透露出的亲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贴身侍卫?还未想好该说些什么,便听何旻继续道:“何旻自由父母双亡,沿街乞讨之际偶遇小少爷,承蒙不弃,带回府中。当时便立誓必用一生保护好小少爷。可如今,”再次看向柏礐,“你活着,小少爷会受到伤害,但若我真杀了你,小少爷也会受到伤害……何旻该如何是好?” 此刻,柏礐才发觉,这个平日里并不起眼的侍卫,倒难得地怀着一颗单纯的赤子之心。思绪几转,试探着问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男人在一起很奇怪么?” 何旻摇了摇头:“小少爷天生畏寒,幼时一到冬天屋内便需比别人多放火盆。此次来这苦寒之地,老爷夫人都担心小少爷身子吃不消,临行前对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何旻照顾好小少爷。但是今年冬天,小少爷却从未叫过冷。虽然刚开始时小少爷时不时打了几个喷嚏,但后来却再也没有,就连脸色都比往年多了几分红润。何旻明白,这都是因为有副都统在。何旻不知什么利害,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能陪着小少爷,能在冬夜里让小少爷不再感到冷。” 看着面前的侍卫,柏礐心下感慨,既怨杜琬不知珍惜自己身子,又想若非如此自己也无法遇见这么个人儿,对何旻道:“你放心,只要子珒愿意,我便一辈子给他当暖炉。” “那何旻便记下了。若你负他,定不饶你。”口气虽狠,却难掩其中的关心与感激。 柏礐笑了,忽然心中一动,道:“阿旻,你愿意帮我演一场戏吗?” 何旻一愣,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杜家兄弟缓步行于府中,寒冬刚过,春芽未兴,本无甚景致,两人便只是随意地走着,聊着分别时的经历。忽然,杜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杜琬,道:“琬儿今年二十二了吧?” 杜琬一愣,不解杜琋为何忽然问起自己的年龄来了,便答道:“是,再过一月便二十二了。” 看着弟弟,抬手捋了捋他的头发,杜琋缓缓道:“二十二了啊。想必爹爹也在帮琬儿留意各家闺秀了吧。” 杜琬这才明白哥哥是打算扯到自己的婚事上,便正了脸色,认真道:“三哥,琬儿不想娶妻。” 杜琋似乎早料到杜琬会如此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当真如此喜欢他?” 杜琬咬唇:“如果真要说有多喜欢,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是希望,晚上睡去之时能听到他的呼吸,早上醒来之时能看到他的面容。如此,便满足了。” “但只怕这看似简单的愿望要实现起来却并不容易。你可想好了,这一步走出去了,怕是以后你就算是想回头也不能够了。” 杜琬还未回答,却听隐隐有兵刃相交之声传来,其中似乎还交杂着骂声,而那声音,杜琬竟觉熟悉,……阿旻? 杜琬还没反应过来,那打斗之声便到了近前。刀光交错,一人步步紧逼,招招不离要害,正是杜琬的侍卫何旻。而另一人却只是招架,并不还手,结果被逼得狼狈地步步后退,却是阳谷城的副都统,柏礐。 杜琬大惊,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打了起来,心下想着不论如何得先把两人拉开了再说,便出声喊到:“你们俩先住手!有话好好说。阿旻,住手!” 可两人似乎都没有听见,杜琬心中着急,又想着两人此刻怕是听不进外人劝阻了,正准备拔剑直接将两人分开,却听何旻狠声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谁知你竟然对小少爷做出那种事。你该死!我要杀了你!” 杜琬心头一跳,准备拔剑的姿势就那么僵住了:阿旻……知道了? 杜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了看弟弟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4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4 瞬间白了的脸色,有些嘲弄地说道:“看来你还是在乎别人怎么看的,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他一起行走在阳光下。我说的对吧?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杜琬身躯一震,只见那厢柏礐左躲右闪,险象环生,却是始终连刀都没有出鞘,只在实在躲不开的时候拿刀鞘挡一档。想起初来之时自己向他挑战,那如气势磅礴的刀法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震慑。他……不该这么缩手缩脚的。是因为顾及阿旻是自己的侍卫吗?宝刀破空插入虎躯,也破入了杜琬的心湖。我,何德何能承你如此盛情?你敢于直面我的家人,我,又怎能在此畏首畏尾? 不过几个念头之间,便见何旻朝柏礐的面门虚刺一剑,待其举鞘格挡之际手腕一翻,竟朝着腹部直刺而去,而柏礐招式已老,回防不及,眼见的竟是要躲不开了!杜琬眼瞳瞬间睁大,只觉得那剑仿佛刺入了自己的腹中,心胆肝肠都要被撕裂开来,大喊了一声:“不——”一个箭步扑了上去,身子一转挡在柏礐面前,随即一把将柏礐推了开去。 何旻这一剑其实亦是虚招,本来在即将刺入柏礐腹中之时便会力尽,何旻便可直接收回。原以为杜琬定会拔剑来帮柏礐挡开,谁知他竟那自己的身子给柏礐当了盾牌,而所在的位置又比柏礐离何旻更近,何旻想要收手却是不及,剑尖直直没入杜琬后背,一会儿方见鲜血泌泌流出。何旻急忙撒手,后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柏礐被他推开的那一刻也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便见杜琬脸上浮现痛苦之色,身体晃了晃竟软了下去,一时大惊,急忙上前扶住,却赫然看到杜琬背上插着的利剑,声音瞬间颤抖:“子珒!子珒!你还好吗?子珒?”抬头见何旻还在发愣,急道:“快去叫大夫!我这就送他回去。”扶着杜琬的手却是极稳。 何旻一下子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急忙转身跑开。那边杜琋也反应了过来,见弟弟负伤心下也是大骇,急忙过来查看,却见杜琬缓缓抬起头,看着柏礐竟笑了出来:“你没事吧?” 柏礐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的。阿旻去叫大夫了,我这就送你回房帮你拔剑。” 杜琬依旧在笑,柔顺地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柏礐心中苦涩,此刻也不顾杜琋就在一边,低头吻了吻杜琬的鼻尖,转过身,将杜琬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勾起他的双腿,腰部使力将杜琬背了起来。动作迅速却又十分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杜琋此刻也顾不上惊讶两人的亲密举动,忙在一边扶住杜琬。两人没有说话,却极有默契得配合着将杜琬背回了卧房。 ☆、第二十章 缠着绷带,杜琬只能趴在床上。那一剑虽然刺得不深,却仍是伤了肺腑。坐于床边,杜琋再次审视柏礐,没想到琬儿竟然愿意用血肉之躯去为这个人挡剑,而琬儿受伤时,这人的担忧与惊惶也绝非作伪,若真随了他们去……一段尘封的记忆忽然浮上脑际,杜琋心头隐隐有些难受,看着两人正自思量,却见何旻走进来“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床前:“请三少爷小少爷责罚。” 杜琬转过头来,挣扎着似乎想要撑起身子,却被柏礐一把按了回去:“你就趴着别动了,小心扯到了伤口。”无法,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侧头看着何旻,摇头道:“是我自己撞上去的,怎么能怪你呢?快起来吧。” 何旻却是不起身,垂着头。一旁杜琋却问道:“琬儿,你分明可以用兵刃去挡的,何苦伤了自己的身子?” 杜琬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人兵刃相向的。况且……阿旻,当时那情景,若我拿剑对着你,你还能冷静下来吗?” 何旻张了张嘴,眼中涌动着万千情绪,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一旁的柏礐心中愧疚后悔之情更甚,喉结耸动几下开口却只是一句:“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杜琬却笑了,伸手覆在柏礐置于床沿的手上:“恩,我是傻瓜,你以后可不能借此欺负我。” 一句话说得其余三人皆是内心一震。这句话,杜琬竟似已将今后的人生都与柏礐绑在了一起。柏礐心中又甜又涩,若非顾及尚有旁人在场,只想即刻便将杜琬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此刻却只能抬手轻抚杜琬的脸颊:“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傻瓜。” 见两人视线缠绵得仿佛要粘着在了一起,杜琋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见那两人终于看向了自己,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琬儿你就好好养伤,阿旻你也别跪着了,有功夫在这跪着倒不如去给你小少爷整点儿好吃的。柏副都统,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院中,杜琋缓缓开口道:“杜琋不知,柏副都统还能演得一手好戏。” 柏礐心头一突,又迅速平静了下来:“是柏礐疏忽。今日之事错在柏礐一人,还望三公子不要怪罪阿旻。” 杜琋哼了一声,冷冷看了柏礐一眼:“不错,倒是没拿什么‘我本意并非如此’来推脱。” “若非柏礐自以为是,子珒就不会受伤。事实如此,岂容推诿?” “你就不怕我记恨于你?” “怕。但若因此而推卸责任,那连柏礐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杜琋看着柏礐,柏礐亦毫不回避他的视线。良久,杜琋忽然一笑,有些无奈的语气:“你们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好好对琬儿吧。” 柏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眼中浮现感激之色。又听杜琋道:“要实在撑不住了,就到我的商队里来吧。我杜琋虽然没什么本事,还不至于让自己的弟弟受了委屈。” 谁知柏礐却道:“多谢三公子美意。不过我想子珒更希望能守在这里。” 杜琋似是没想到柏礐会拒绝自己的提议,随即又了然地笑了:“琬儿那性子……”随即又道:“以后,你便随琬儿叫我三哥吧。” 半个月后,杜琬伤势痊愈,杜琋便告辞回京,兄弟俩着实依依惜别了一番。然而杜琬并不知道,杜琋身上还带了柏礐托他转交的一封信。 冬雪渐融,院子里的树桠抽出今年的第一根绿芽时,阳谷城再次迎来了春天。立于院中,杜琬深深地呼吸着早春的清新空气,有些凉,却能嗅到生命的气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满足的微笑。冷不防被人一把搂住了腰身,热气呵在耳际,似乎还带着一丝轻笑:“好闻么?” 放任自己靠在身后那人怀里,杜琬长出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那可不?比某人身上的味道还好闻呢。” 惩罚般地咬了一口杜琬的耳垂,满意地听到怀中人儿轻呼了一声声,复又温柔地舔了一下,看那人脸上泛起一层微红,不再继续捉弄,认真道:“子珒,生辰吉祥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5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5 。” 杜琬一下睁大了眼睛,扭头惊讶地看向柏礐,却只见那人浅笑的眉眼,一根手指按在了唇上:“嘘,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杜琬微愣,随即有些不甘般的瞪了柏礐一眼,紧接着又笑了开来:“谢谢。”无需其余的言语,薄茧磨过,四片嘴唇便自然而然地碰在了一起。 两人的头顶,一片嫩叶探出绿意,在初春尚带寒意的风中轻轻摇晃着。 朗月悬空,枝桠在院中投下斑驳画影,屋内烛火微摇,映着桌后那人一身素洁的文士衣袍泛着柔和的光泽。温壶烫盏,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手腕翻转间茶香四溢,一杯杯香茗被呈到了众人面前。看着杯中袅袅泛起的热气,林飞眨了眨大眼睛,道:“杜大哥你好厉害啊,我第一次见人泡个茶都能泡得这么好看。” “你小子见过几次啊,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蒋衡揶揄道。 “我是不懂,我就是觉得好看嘛。难道你不觉得?”林飞鼓着嘴反驳。 “你别乱给我扣帽子,我可没这么说。” 两人拌嘴间,只听轩赞赞道:“好茶。入口微涩,回味甘甜,齿间萦香,定非凡品。” 一时全场皆寂,除了杜琬,众人皆好似第一次认识般地盯着轩赞,林飞更是张大了嘴:“轩大哥你懂啊。” 轩赞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感觉罢了。要是让我说个什么道道,我可说不出来。” 杜琬笑了笑,缓缓开口道:“三哥给我带来的,也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 茶气氤氲,杜琬执杯轻啜,自幼教养出的优雅从容,看得坐在身侧的柏礐几乎要移不开眼。却听楚烨略带不解得问道:“都统大人今夜,该不会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才请我们来喝茶的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琬放下茶杯正待开口,柏礐却抢先道:“今日是子珒的生辰。” 众人吃了一惊,林飞第一个跳了起来:“什么?杜大哥你今天过生日?你怎么不早说呀?这我们啥都没准备呢。这可怎么办?” 杜琬连忙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找个由头和诸位一起说说话罢了。大家不用太在意的,随意就好。” 众人一时还不知该做何反应,倒是轩赞放下茶杯拱手道:“都统大人生辰吉祥。”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祝贺,杜琬含笑一一道谢。待众人稍静,轩赞又缓缓开口道:“方才都统大人说有话想与我们说,不知是何事?” 一时众人的目光的集中到了杜琬身上。杜琬低下头又啜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头却未抬起。乌发垂下,众人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轻声道:“其实,我……”杯中的茶水漾着几不可察的涟漪,杜琬能看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狂乱跳动,就算是小时候偷偷跟着三哥的商队跑出去之时,就算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偷偷请求来阳谷城之时,也未曾有过如此的紧张与害怕。在众人看不见的发丝阴影下,杜琬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唇,“其实,我们……” 熟悉的温热有力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双手,杜琬惊讶抬头,毫不意外地再次撞入了那宁静的深潭,连心跳都渐渐平缓了下来,只听那人柔声道:“子珒,你可愿,与我共度一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听清,众人先是被那语气中透出的坚定所震到,待消化了话中的含义,瞬间如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水般翻腾了起来,欧阳行第一个跳了起来:“柏礐,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语气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忧。 众人都以为杜琬定会发作,唯有轩赞的眼中透出了几分若有所思,随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杜琬也被柏礐吓了一跳。不过迅速回过了神来,心下几分感激,几分感动,看向柏礐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满满的情绪,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嘴角缓缓地翘起,笑意扩大,最后连眉眼都弯了起来。接着,轻柔却坚定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好。”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两道人影拥在了一起。 一片寂静中,柏礐缓缓抬头看向众人,语气决然:“这便是子珒和我今天想要和大家说的。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但我们对彼此确实是一片真心。我们不想弄得和偷情似的,所以我们决定告诉你们。也是,希望你们能理解,能接受。” 一直埋首于柏礐怀间的杜琬也抬起了头,看向众人,乌黑的眼睛宛如闪耀着光芒的宝石:“若你们实在无法接受,我们自然不会勉强。若真不能容于此间,明日我们便上表朝廷请辞。如今戎族元气大伤,往后十几年之内想必不会有大的动静。我们,也可稍减愧疚。” 楚烨等人此刻才完全消化了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心下满是难以置信:他们的都统和副都统,是……断袖?反复打量着这两人,本以为断袖之人多少总会带点儿女气,可面前的这两人,柏礐自是不必说,就算是文官出身的杜琬,这短短一年之内,带着他们不仅击退了戎族的进攻,还大胆地直接打到了戎族的老巢,怎么也不像是能和“断袖”二字沾上边的。可就是这么两个人,怎么……就断了呢?最近一段时间,两人几乎是同吃同住同行,但众人愣是从来没把他们往哪个方向想过,如今回想起来,才发觉两人举止间竟是从未掩饰过那股子亲密。 此刻再看去,只见一人容貌俊朗,英气逼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流露着一股坚毅的男子气息,眼睛里却盛满了柔情,仿佛身边的人就是自己此生最珍贵的财富;而另一人五官俊美,轮廓虽较柔和却丝毫不显女气,目光中透着坚忍与从容,仿佛不管即将面对怎样的困难也不会回头。茶香未散,双手交叠的两人就这么定格成了一幅画,印在了众人的心上。林飞不禁喃喃道:“其实……还挺配的嘛……” 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众人皆静之时,却是让人听得格外清晰。杜琬先绷不住笑了出来,眼含感激地看了林飞一眼,道:“我明白,不论是谁这么突然之间都很难接受。诸位今日先回去想想吧。杜琬只是希望,诸位不要隐瞒自己的想法。” 虽然在人前一派从容,当晚杜琬仍是难以入眠,柏礐见他辗转反侧,心知他内心其实还是希望能继续留下的,但此刻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宽慰他,索性一把抱进怀里按住了,道:“别想了,赶紧睡吧。” 杜琬不动了,把自己蜷进温暖的怀抱里,闷声道:“其实你比我还要舍不得的吧。” 柏礐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下子被触动了,手指插入杜琬的发丝之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复又笑道:“我在这边关待了十几年,也该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杜琬没有说话,抱紧了柏礐,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柏礐无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6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6 奈,忽然低头吻了吻杜琬的发,用暧昧的语气在杜琬耳边道:“既然你睡不着胡思乱想,那就让我们来做一点让你不再胡思乱想的事吧。” 杜琬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不解地抬头看柏礐,却在下一刻被攫住了嘴唇。熟悉的重量压了上来,杜琬挣了两下,便软了身子任那人予取予求。 半晌云收雨歇,杜琬果然在柏礐怀中沉沉睡去。却不知,身边的人一夜不曾合眼。 杜琬还没等来其余人的回答,却等来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阳谷城都统杜琬即日进京述职,不得有误,钦此!” ☆、第二十一章 柏礐目送杜琬出城,回到府中,正遇轩赞来寻。对坐桌边,轩赞先开口道:“你就不担心么?” 柏礐不解:“不过是进京述职,又不是去和戎族打仗,有什么可担心的?” 轩赞道:“说是进京述职,没准就没打算让他回来。” 柏礐一惊:“子珒并未犯错,怎么会……” “你忘了徐都统了么?”轩赞打断道。 柏礐瞬间愣住,随即一股寒意窜上脊背,额上却渗出了一滴汗。 “当今圣上忌讳武将拥兵自重,尤其是边关的守将。其实若都统只是一介文官倒还无事,可他偏偏立下了奇功,难保不引来圣上的提防……” 话音未落,便见柏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忙喊道:“你要去哪儿?” 柏礐脚下不停:“还用问?去把子珒追回来。” 轩赞猛然喝道:“你这样去有什么用?若都统不进京便是抗旨不尊,到时候搞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 柏礐倏地停住脚步,身体微微颤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轩赞轻叹:“相信他吧。若他对此还有留恋,定会回来。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他真的不回来了……” “那我去寻他便是了。”语气短促,不容置疑。 然而,第二日,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厮的到来彻底打碎了柏礐强撑的冷静。 “什么?你再说一遍!”偏厅中,柏礐的声音失去了一贯的镇定。 “老爷卷入太子谋逆案,全家都被下了天牢。抄家前老爷趁乱让小的混出来给小少爷报信,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都是小的没用……”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心乱如麻,柏礐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昨日杜琬出城远去的背影,本以为只是暂别,谁曾想……待回过神来,柏礐只见轩赞等人都拦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正牵着“火风”往都统府外走着。料峭春风吹过脸颊,神智瞬间清醒了不少,看了一圈挡在自己面前的兄弟们,柏礐平静地开口,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汹涌的波涛:“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我一定要去的。至少,我要把子珒救出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轩赞急道:“擅离职守,包庇钦犯。你这是把自己也把绝路上逼啊。” “那我就能看着子珒走上绝路吗?!”柏礐忍不住低吼。 “你先冷静一下!”轩赞也提高了音量,随即双手搭上柏礐的双肩,安慰般道:“兄弟们都和你一样想救都统。我们一起想想,应该能有其他办法。上表,我们可以上表朝廷为都统求情……” 柏礐摇了摇头,眼中浮现痛苦之色:“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也清楚的,一旦卷入朝廷争斗,尤其是继承人的争斗,必然是你死我活斩草除根才罢休。我猜这次杜家被牵扯,恐怕与子珒在此领兵不无关系,若我们上表求情,只会适得其反。如今之计,唯有硬碰硬了。你便让我去吧,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我柏礐一人之罪,牵连不到你们身上。戎族已平,我也算是对国无愧了。” 轩赞还想再劝,却听蒋衡突然出声道:“让他去吧。否则,只怕他会恨我们一辈子。” 轩赞一下哑然,柏礐感激地看了蒋衡一眼,正要开口,蒋衡又道:“不过你不能就这么去,得准备准备。跟我来。”说罢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柏礐讶道:“这些是……” “闲来无事时做的一些小玩意罢了。”蒋衡满不在乎地答道,拿起其中一个瓶子:“这是迷药,不论是吸入还是服下,都能让人昏迷至少三个时辰。”又拿起另一个:“这是染色的,抹在皮肤上,肤色会变黝黑,而且必须用这个专门的药水才能洗掉……” 不仅是柏礐,跟来的众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蒋衡。轩赞道:“我说你怎么有些时候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捣鼓这些东西。” 蒋衡大笑:“怎么样?我厉害吧?”也不要谁回答,继续说道:“你把人救出来后估计得过逃亡的日子了,这些没准能用上,虽然零碎,还是带上吧。还有,”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抓出一把银票,不看也不数,直接递给柏礐,道:“你们以后要用钱的地方恐怕不少。大额银票容易隐引人怀疑还容易留下线索,别嫌麻烦,拿着吧。” 柏礐自是不肯要:“你给我这些瓶瓶罐罐的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不能……” “让你拿着就拿着,大男人哪这么多废话。”蒋衡不耐烦地打断道:“就当是兄弟我给你们的贺礼了。你们俩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 柏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情绪涌动,开口却只是略带沙哑的一句:“谢谢。” 蒋衡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柏礐的肩膀。一边林飞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都差点忘了,我也准备了贺礼来着。柏大哥你等等,我这就去拿。”说罢飞奔出了屋子。 楚烨欧阳行等也一拍大腿:“要不是这小子提醒都忘了,柏礐你先别急着走啊,把我们的贺礼也带上。”话音刚落,人影便消失在了院门口。 轩赞踏出院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难得林飞这小子今天机灵了一次。”脚下却是一刻不停地奔回自己的住处。 城楼下,柏礐跨上马背,看着一直以来一起挥汗流血的兄弟们,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仿佛要把这些面容一一记在心里。末了,柏礐勾起了嘴角,挥了挥马鞭,道:“我走了。”语气平稳,就像之前每一次出兵抵挡戎族进攻一样。 众人亦挥手,柏礐脸上笑容扩大,忽然转过身,扬鞭一抽:“驾!”“火风”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载着主人飞驰而去,转眼间便化作了天边的一个小点。而众人却没有动,直到连黑点都看不见了,也没有人提出回去。众人都清楚地看到,这一次,他们的副都统身后,没有一兵一卒。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几缕浮云缓缓飘动。 这本是个平静的夜晚。 然而,在阳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7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7 谷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月光下,一人一马都已是大汗淋漓,显然已是赶了许久的路,但丝毫未有停下稍歇之意。也幸亏那马乃良驹赤兔,若换做寻常坐骑,恐怕早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马上之人一袭玄衣,腰悬佩刀,眼中满是焦虑之色。只听他唇间轻轻逸出了一声“子珒……”,却迅速消散在了拂过其面颊的风中。 一夜未合眼,饿了就从马鞍边的袋子里抓一个馒头出来啃,渴了就取下水袋子往喉咙里灌,柏礐满心只念着:“子珒,子珒……”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思绪不由飘回了秋猎之时。那时,自己也曾如此焦急地朝着奔驰着,终于险险救下杜琬。这一次,这一次,子珒…… 黎明时分,“火风”停了下来,怎样也不肯再走,柏礐知道马儿也需要休息了,心下有些心疼爱马,便进入了路边的树林,下了马,放其自去,自己也找了棵树靠着,闭上双眼静静养神。待天光大亮,柏礐豁然睁开双眼,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丝毫疲惫的影子? 又是一日的疾驰。天朗气清的夜,得得蹄声踏碎官道上的静谧。月过中天,前方出现一点灯火,逐渐扩大,柏礐猛然一拉缰绳,“火风”人力而起,却因口中含枚没发出一丝声响。策马而立,柏礐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大灯笼。一阵风吹过,灯笼晃了两晃,昏黄光晕中,一个“驿”字赫然映在柏礐的眼中。一路留心着各个驿站,一路计算着脚程,若无差错,此刻杜琬便在眼前的驿站之中! 此刻,柏礐反倒冷静了下来。机会只有一次。既然朝廷已经动了杀心,若不能一次就将杜琬带出来难保钦差不会直接在半路就送杜琬归西。思虑及次,柏礐的心头猛的一跳:莫非……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不详的想法赶出脑际,柏礐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来。他需要先确认杜琬的状况。 驿站内,杜琬坐在桌边托腮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才分开三天,便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想念,也不知那人现在在做些什么,是在院子里练武,还是坐在石桌上喝酒,抑或在做其他的事情呢?想起那天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跑去找他说要跟他练武,而他居然也就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就注定了自己和他的缘分呢,回想着这一年的相处,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扬,真是面冷心热的人呐。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门板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一直靠在一角的何旻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手按上刀柄,无声却迅速地移到了门边。 杜琬心下也是警惕了起来,这大半夜的,又是在这么偏僻的驿站,谁会来找自己?对方是知道自己是谁,还是……缓缓起身,行至门口,依然是平日的语气:“谁?”谁知门外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声音:“子珒?你还好吧?” 杜琬一愣:他怎么会来?不确定地问道:“恒之?” 只听门外那人道:“是我。” 杜琬惊讶,连忙打开房门,一条人影一下子闪了进来并迅速关上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杜琬忙问:“你怎么来了?” 亲眼看到杜琬依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柏礐久悬的心终于稍稍放回来肚子里。但看着杜琬的双眼,又有了些踌躇,竟不知该如何告诉眼前人真相。 杜琬见他欲言又止,心下不禁涌起一丝不祥之感,又想到柏礐这可是擅离职守,有些着急道:“守将擅离边关可是重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柏礐嘴唇动了动,猛然大步走到床边抓起杜琬的包袱,又走回来一把拉过杜琬,道:“先别问,快跟我走,先离开这里。” 杜琬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挣开柏礐的手,道:“你开什么玩笑?我这可是奉旨进京……” “你要是进了京城就出不来了!”情急之下,柏礐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杜琬睁大了双眼,随即一把抓住柏礐的前襟,焦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看着杜琬满脸的不安,柏礐心头一痛,随即咬了咬牙,扶着杜琬的双肩,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道:“子珒,我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冷静。” 杜琬心头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手掌下传来微微的颤抖,柏礐闭上眼睛,又睁开,有些艰难地说道:“子珒,京城那边……出了点变故,你的……这次皇上说是让你进京述职,但实际上却是要将你下狱。所以……” “将我下狱?”杜琬眼中浮现迷茫之色,“我并没有犯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随即脸色一变,抓着柏礐前襟的手不由自主地加了几分力度,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惶恐:“你说京城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的……我的家人,他们,他们怎么了吗?” 没想到杜琬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柏礐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双手轻轻揽着杜琬,道:“你的父亲,卷入太子谋逆之事,现你的全家都亦被下在了天牢之中。”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炸了耳际,杜琬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爹爹,怎么会……这不可能。”猛然抬头,红着眼睛瞪着柏礐:“你骗我!你远在边关怎么可能知道京城里的事情?你一定在骗我!” 心头宛如一把刀子划过,柏礐抚上杜琬的脸颊,声音有些发涩:“你走后第二天,一名从你家趁乱跑出来的小厮就来到了都统府,这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我家的小厮?”杜琬愣了愣,随即用力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你怎么知道是我家的小厮?你又没见过。也许……” “子珒。”柏礐轻轻地唤了一声,杜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那么眨着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柏礐,期待着从他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柏礐心头一片柔软,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子珒,你认得你父亲的字的吧。” 杜琬怔了怔,点了点头。柏礐放开的杜琬,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抽出信纸,却是背面朝上递到杜琬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父亲的笔迹?” 纸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纸,但纸上暗红的血字却触目惊心。杜琬一下子倒退了一步捂住了嘴,身后的何旻往纸上看了一眼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幼时一笔一画学习的、绝不可能认错笔迹赫然在目:“让琬儿快逃”。 ☆、第二十二章 屋子里只余杜琬急促的呼吸声,怀疑、绝望,杜琬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抠着桌沿。看着桌上的道道指痕,柏礐只觉自己的心上也被抓出的道道伤口,正欲上前安慰,却见杜琬松开了手,眼睛狠狠地闭上再睁开,眸中痛苦之色难掩,但更多的是坚定:“我知道了。恒之,谢谢你。你快回去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8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8 吧。放心,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柏礐先是一愣,随即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回去了。” 这下换杜琬一愣,随即道:“你开什么玩笑?你是阳谷城的副都统,你怎么可以……” “我们不是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柏礐的语调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然。 杜琬苦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柏礐不依不饶。 “我现在可是逃犯!”杜琬真的急了,“我怎么可以……” “子珒,你觉得我会就这么丢下你吗?”柏礐的声音依然无波无澜,却瞬间让杜琬哑了声,半晌方道:“可是,你没有必要……” “不能够了。就算我想丢下你不管也是不能够了。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你觉得我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吗?如果我们对换一下位置,你会就此和我撇清关系吗?况且,”柏礐顿了顿,“我已经把官印留在阳谷城了。” 杜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柏礐,眼眶又泛起了红。良久,嘴角忽然勾了勾:“可我还是想去京城看看。” 柏礐却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只应了一声:“好。” 杜琬转身欲往门外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钦差呢?” 柏礐道:“我用迷药把他们都迷倒了,至少得到天亮才会醒。” 杜琬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说罢便走出房间径直下楼到后院牵出坐骑。夜色中,三人三骑迅速离开了驿站往着京城方向而去。而在他们离开的那间房间的隔壁,本应睡在里面的钦差却不知所踪。驿站后的林子里,有一处土,似乎刚刚被人挖开,又填了上去。 昨日还是春日融融,今日却从早上开始便是阴云密布,本应繁华的街道上,行人也比平日少了许多。接近中午时,细雨绵绵落下,渐渐地竟演化成了倾盆大雨,仿佛预告着什么,瞬间为这晟朝的都城添上了几分萧索凄凉之意。 城门口,三个人牵着三匹毛上沾满了泥水的马缓缓步入城中。每个人都着蓑衣,戴斗笠,容貌看得不甚清楚。本来在门洞里打盹的守卫抬眼瞅见,心下有些起疑,便上前盘问,只见其中一身材高大之人走上前来,道:“小兄弟,我们从老家来京里投奔亲戚,不巧弟弟半路上生了病,偏偏又遇上了大雨,弄得人和马都狼狈成了这样。你行行好,快点放我们进去,我们也能尽快收拾一下。”边说着,边悄悄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此时,另一名清瘦之人掩嘴咳嗽了几声,守卫循声看去,只见露出的下半张脸肤色苍白,线条优美的嘴唇也毫无血色。身边一名看着像侍从的人急忙上前抚着他的前胸帮他顺气。守卫心下顿时一软,再加上收了人家的银子,便侧身放行,还劝了一句:“快些到府上给这位公子弄点暖身子的汤水吧。”杜琬大半张脸掩藏在斗笠之下,微笑着朝守卫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三人便这么牵着马步入了京城。 与此同时,一队囚车在路上行驶着。杜如峰仰起头,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心下自嘲道:或许该感谢今天是个雨天,沿街都没有人丢菜叶,倒少受了一番侮辱。刚被下狱时,杜如峰也曾愤怒过、不甘过,也曾试图找人活动过。此刻知道自己已是免不了身首异处的结局,内心反倒平静了下来。看看身后的家人们,无不耷拉着脑袋,女眷们更是早已泣不成声,杜如峰的心中不由燃起几分愧疚。但想到此刻囚车中少了的两张脸,他又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同意放三儿去经商,放幺儿去边关。平生第一次,杜如峰如此高兴没能见到儿子。自己,到底为杜家留下了两条血脉,也算对得起祖宗了吧。 又想到了琋儿带回来的那封信。刚看完的时候无疑是震怒的,若非琋儿拦了拦,自己恐怕立时就要写信请求皇上将琬儿调回京城来。当日情急之下顺手便抓了过来,咬破手指写完“快逃”后,才发现竟是这封让自己想起来便恨得牙痒痒的信,自己这么着倒有了几分回信的意思。或许这便是天意吧,罢了,若他真能好好对琬儿,男人就男人吧。杜家已败,自己就算反对又能如何呢?于是鬼使神差的,在前面又加上了“让琬儿”三个字。 囚车一个颠簸停了下来,杜如峰抬头,寒凉的雨中,冷冰冰的铡刀映入眼帘,奇怪的是,心里依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竟连一丝涟漪也无。一行人被押上邢台,女眷中有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就算是男丁,也有人瞬间双腿发软被兵士拖着才上了邢台。忽然,长子杜瑜奋力地挣扎了起来,嘴里喊道:“放开!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开我!我要面圣!我要面圣!我……”久疏锻炼,又在狱中饱受折磨的身体怎么可能挣得开?到最后,竟一下子软倒在地大哭失声。 看着已丝毫不见往日风度的大儿子,杜如峰张口正欲教训几句,话到嘴边却到底没有出口。都这个时候了,何必呢?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因此每次公开行刑,台前都是人山人海。但若为了凑热闹而要把自己淋个透,那这个热闹便没多少人愿意去凑了。午时三刻,漫天雨幕中,唯有这一方邢台上站满了人,没来由的竟生出几分滑稽之感。监斩官也提不起什么精神,连惯例的询问犯人有何遗言都索性省了,一到时辰便匆匆扔下令箭,只盼快点结束好回家喝完热汤暖暖身子。 依照惯例,身为一家之主的杜如峰最后受刑。只听女眷们一声惊叫,一蓬血雾溅上雨帘,一名小妾的头颅滚落刀下,断颈处流出的血汇入地上的雨水中,竟如一条条小蛇般蜿蜒开去,一双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心有不甘的眼眸正好朝着杜如峰这边,本来还没勉力支撑着的女眷们此刻却是晕过去了十之八九,儿子们中亦有人白眼一翻便到了下去。杜如峰却依然挺直着身子跪着。闭了下眼睛,他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仿佛要透过这瓢泼的大雨去看清楚些什么。忽然,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了远处一条巷子的拐角,紧接着,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也幸亏众人都想着早些完事早些回去,竟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 拐角里,何旻的手握在剑柄上,手背上浮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汹涌情绪。他旁边,柏礐紧紧地抱住杜琬,怀中的人儿脸上一片濡湿,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斗笠不知何时早已调到掉到了地上,仿如绝望的小兽般挣扎着、哭喊着:“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让我去……”到最后竟带上了几分哀求:“算我求你了,别拦我,好不好?好不好……”见束缚着自己的胳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杜琬渐渐停止了挣扎,只是低低地啜泣着。柏礐心中又是难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9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39 受又是心疼,手下不由松了些力道,一手将杜琬的脑袋往怀里按着,低声哄道:“别看,子珒,别看。” 谁知杜琬头一偏躲了开去,扭头张嘴便是一口咬在了柏礐的手上。牙齿咬入肉中,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柏礐不禁“嘶”了一声,低下头,却见杜琬已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行刑台。心下又是一痛,手上的疼痛反倒被忽略了,便也不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杜琬的发,嘴里不停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在……” 偶然抬头朝那处看去,只见一片模糊的人影中,只有一道人影笔直地跪着,待想看得仔细些,却感受那道人影仿佛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柏礐一愣神,随即便感受到怀中的身子抖了抖,咬着自己的力度也松了几分。正欲低头看看杜琬的情况,却依稀看到那人朝自己这边笑了一下,紧接着似乎又摇了摇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觉杜琬放开自己的手一下子瘫软了身子,靠在自己胸前,眼睛仍盯着行刑台,嘴里喃喃着:“爹……” 柏礐心头一跳,再抬头,只见那道人影依然跪得笔直,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在看他,又淡淡地笑了笑。明明隔着雨幕,柏礐却能感受到那略略勾起嘴角的动作与杜琬竟几乎如出一辙。就那么一瞬间,柏礐觉得自己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不离,柏礐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到小儿子的那一刻,杜如峰是着实吓了一大跳。本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下着瓢泼大雨,怎么也不可能看清容颜的,但或许这便是父子间神奇的血缘羁绊,只一眼,杜如峰便知道,那就是他的琬儿。 一时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小儿子没有被抓到,还自由地活着,忧的是京城是非之地,若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得了?目光落到旁边那人身上,分明应是不认识的人,却莫名地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杜如峰瞬间想起了那封信,心下几分惊讶,几分愧疚。到底,还是牵扯了不相干的人卷入了这场是非,没想到,他对琬儿竟用情至此。待见那人朝自己点头,杜如峰心中一声长叹:这段孽缘里,究竟,是谁害了谁? 地上的头颅越来越多,鲜血横流,连地上的积水都渐渐染上了红色。终于,杜家的长子的脖子也在自己的哭喊声中断在了刀下。杜如峰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自己走到了铡刀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声惊雷随之在天边炸响。杜如峰猛然抬头,便见拐角处,一对身影正朝着自己叩首而拜。 ☆、第二十三章 一道道身影倒在了刽子手的刀下,杜琬却没有再流泪,只是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然而柏礐却能感受到,他的心和他的身体一样,每一颗人头落地,便冷上一分。不知该如何是好,语言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柏礐只能用尽全力地抱紧了杜琬,希望能用自己身上的温度让怀中的身体暖上哪怕是一分一毫。 当杜家的家主站到了铡刀之前时,杜琬猛然挣开了柏礐的怀抱,柏礐一惊,急忙伸手拉住:“子珒,你别……”然而杜琬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定定地站着,随即膝盖一弯,就这么直直跪在了雨中。柏礐先是一愣,随即紧贴着杜琬面朝刑场也跪了下去。身后的何旻亦跟着下跪。 闪电划过天际,一瞬间仿佛劈开了雨幕,父子二人竟在一瞬间觉得对方就近在咫尺。杜琬紧咬下唇,随即伏下身子,额头磕在地上,一下水珠飞溅,竟像是炸开了一朵诡异的花。柏礐心下不忍,却也没有阻止,只是跟着杜琬也磕下了头去。 铡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杜琬正好直起身子,一时只觉漫天的雨珠都染上了红色,雷声隆隆,杜琬却仿佛听不见,电光闪闪,杜琬似乎也看不见,只觉得家人的血都化作了雨水一颗一颗地狠狠打在自己的身上。无意识般地,杜琬站了起来,却不再流泪,只是有些僵硬地朝着刑场走去。柏礐大惊,连忙跳起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子珒,你不能去。走,我们得赶紧离开。” 杜琬豁然转过身来,电光闪过,那双眼中死寂般的悲哀看得柏礐竟有些害怕:“那是我爹爹,恒之,那是我的亲爹爹啊。” 柏礐哑然,于情,他不该阻止,然而于理,他不敢保证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看着杜琬,一通通道理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脸上变换的神色透漏了内心的挣扎。又是一声雷炸落,轰隆声未绝,三人皆是神色一变,落珠般的雨声中,有谁的脚步声正朝此处而来。如此天气,怎么想也不会是恰巧路过。这个人,无疑是冲着他们来的。 刑场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一名青年男子静静地坐着,苍白的面色与紧紧抓着衣襟下摆的双手透露出内心强忍的痛苦。一名三十多岁、容貌依然俊美的男子默默地站在他身旁,虽是一身素衣,但布料做工皆十分考究,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人家之物,束发的簪子虽然款式简单,却是上等的羊脂美玉,只是站在那里,便透出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威仪。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却胶着在坐着的男子身上,含着深深的担忧与心疼。许是难以忍受这许久的静默,终于开口道:“子琮,你真的,不用去看看吗?” 坐着的男子闻言转过身来,往常闪烁着精明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去了又有何用?我既救不了他们,也不能给他们收尸。更何况,我怕我会做出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那一定不是爹娘愿意看到的。”与杜琬几分相似的眉目,正是杜家三公子杜琋。 便听杜琋接着道:“倒是三殿下,今日便无公务要处理么?一大早就往这里跑。”那人竟是当朝三皇子,吴王宋涟。 听着杜琋不冷不热的语调,宋涟只是苦笑,举步走到那人面前,俯下身子,看着杜琋的眼睛,道:“我怕你会有遗憾。” “遗憾?为人子不能为父母送终,连保得父母全尸都不能,我这一生早已注定要抱憾的了。”嘴上这么说着,眼眶却是红了,杜琋低下头,不想让眼前人看到自己的泪。 宋涟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拥住杜琋,道:“你到底还是恼我。” 杜琋竟也不躲,反倒顺势偎进了宋涟怀里,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没有你,此刻我便已经被斩首了。天威难测,我怎么会恼你?” 宋涟收紧了手臂:“那就哭吧。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压抑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的效果,杜琋的双肩抖了抖,低低的呜咽声渐渐从喉间发出。再也忍耐不住,便也不管是不是什么名贵料子,眼泪鼻涕便直接蹭在了宋涟的前襟上。宋涟也不恼,反而温柔地拍抚着,眼中是连府中姬妾都未见过的宠溺与纵容。 未几,呜咽渐止,似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0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0 乎想起了什么,杜琋抬起头,犹带泪痕的脸看得宋涟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对了,琬儿的事,怎么样了?” 抬手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珠,宋涟拥着人轻声道:“快中午的时候我的人看到他们进城,我已经派人带着你的信物去找了。别担心,琬儿从小就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巷另一头,一道人影踏雨而行,渐渐靠近。三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柏礐下意识地将杜琬挡在了身后,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出鞘。然而那人却在距离三人二十步左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接下腰间的佩剑看也不看地丢在地上,朝三人微微躬身,道:“敢问是杜琬杜公子和柏礐柏将军吗?” 三人心中一凛,柏礐心中警钟大作,沉声反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却没有回答,探手入怀,柏礐背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却见那人只是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道:“小人奉杜琋公子所托而来,琋公子言琬公子见了此物便可知详细。” 三人一惊,方才隔着雨幕,谁都没有看清邢台上有多少人,分别都是谁。杜琬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欣喜:莫非,三哥还活着?柏礐却是瞳孔一缩,道:“扔过来吧。” 来人也不多话,手一扬便将油纸包扔了过来,柏礐不动,一边的何旻身形一闪,将那物稳稳地接在手里,只感触手之时力道便已几乎衰竭,确实只是单纯地将东西抛过来。 杜琬接过油纸包,颤抖着手缓缓打开,只一眼,身子便是一震,看向来人道:“你是说,我三哥还活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 来人却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包内还有一物,琬公子看过便知。” 杜琬一愣,忙将纸包完全打开,一只通体碧绿的扳指,本应是上品,偏偏根处横着一道断痕;一块乌木牌子,粗陋的花纹,中间一个歪歪扭扭的“琋”字。 时光倒错,年仅十五岁的杜琋第一次跟商队外出回来,便兴冲冲地跑到幺弟房里,得意地炫耀道:“琬儿快看,纯正的翡翠玉扳指呢。好不好看?”六岁的小杜琬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立马吵着闹着要玩。杜琋宠弟弟,也就真的给了他任他把玩,结果小杜琬手上一滑,扳指“碰”的一声磕在了桌上,虽然没碎,根处却多了一道裂纹。小杜琬知道做了错事,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杜琋到底疼爱弟弟,非但不怪罪,反而哄道:“琬儿乖,不哭不哭。没事的,裂了三哥也戴着。嘿嘿,裂了倒好,你看,这不就有了个记号了嘛。以后你看到这个裂痕,就知道是三哥的扳指啦。” 小杜琬止了声,吸着鼻涕睁着大眼睛看着杜琋。杜琋不由笑了,摸了摸弟弟的头,伸手拿过扳指便戴在了手上,道:“你看,三哥戴着好不好看?”未张开的骨骼,成人的扳指戴在手上有些宽大,小杜琬却用力地点了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接着伸出小手,用自己比杜琋小了一倍的小拇指勾了勾杜琋的小拇指:“那三哥要一直戴着哦。要是哪天三哥在外面想琬儿了,就让人把扳指送来,琬儿就去找三哥。” 一个多月后,杜琋便又离开了家。小杜琬在家里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弄坏了三哥的东西,得送点东西赔礼才是。小小孩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块乌木,便照着府中侍卫腰牌上的花纹,抓着小刀一笔一笔认认真真地刻了起来。末了还在中间刻上了一个大大的“琋”字。还是三哥教我写的呢,小杜琬看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如今,玉扳指和乌木牌都躺在杜琬手上的油纸包里,杜琬定了定神,轻轻取出乌木牌。这么些年过去,牌子上的花纹字迹已多少有了些磨损。福至心灵般,杜琬突然将木牌一翻,原本平整光滑的背面,多出了几个字:“跟来人走。” 杜琬的眼眶瞬间又湿润了,本已停止的泪水再次混合着雨水在脸上横流:除了自己,杜家还有人活着,真好,真好…… 将油纸包重新包好,杜琬抹了一把脸,也不多问,对来人道:“带路吧。” 柏礐心中有所怀疑,连忙阻止道:“子珒,没准是陷阱呢……” “我知道。”杜琬却十分淡定,“不过,既然对方都能找到我们,如果他们真想抓我,我们也是逃不掉的吧。所以信他又何妨呢?”说罢,便朝来人走了过去。 柏礐无奈,和何旻对视了一眼,只得也抬脚跟上。 简朴的木门被轻轻叩响,屋内两人同时向门口看去。恭谨却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人已经带到了。” 杜琋心头一跳,下一刻便挣开宋涟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木门。湿漉漉的乌发贴在脸上,显得脸色格外苍白,水珠顺着蓑衣滑落,在脚边汇成了一小滩,不知是否是因为寒冷而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三哥……” ☆、第二十四章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兄弟俩都渐渐平复了下来。杜琬才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在一边的三皇子,连忙行礼道:“罪民谢过三殿下。” 宋涟忙扶起他,又摆了摆手免了柏礐和何旻的礼,道:“没能救出杜大人,我哪里担得起这个‘谢’字。此处隐蔽,你们若不嫌弃就先住下吧。这一个月来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待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再想法送你们出京安顿。” 案桌上简单地设了一个牌位,一身孝服的兄弟俩静静地跪在案前,看着火盆里的之前渐渐化成了灰,便又拿起几张靠在火上,待火舌几乎舔到手上,才放手任它坠落盆中继续燃烧。柏礐额上绑着一圈白布,跪在一旁默默地陪他们守灵。 一片静默中,杜琋忽然开口道:“爹,娘,你们安心去吧。我和琬儿都会好好活着的。等风头过去,我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们不用再担心我整天在外奔波会出什么意外了。而琬儿……你们也不用担心他的终身大事,他已经找到能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了。那人,对他很好。” 杜琬微愕,抬头看向杜琋。正巧杜琋也转过头来,杜琬瞬间脸上一红,低下头,道:“三哥,你怎么……” “我想爹爹是知道的。”杜琋说着看向柏礐。 杜琬吃惊,也转头朝柏礐看去。柏礐顿了顿,便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熟悉的信封,依然在目的血字,杜琬的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只见柏礐从中抽出信纸递了过来,语气中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你……自己看看吧。” 当时情急,杜琬并没有注意信纸的正面写了什么,后来一心往京城赶来,也没想起去看看为什么爹爹把字写在纸的背面。直至今日,杜琬打开信纸,越往下看,内心的情绪越是翻涌,惊讶,感激,感动,夹杂着些许甜蜜,心里竟有些发疼,似乎在问柏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1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1 礐,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你怎么能……就这么告诉了爹爹……” 柏礐挪了几步,握住杜琬的手,道:“不是你要跟我好,是我向你爹爹求的你。你爹爹就算生气,想必也不会太多责怪于你。子珒,我怎么忍心看你为难呢?” 杜琋也瞄到了信纸上的血字,轻抚着杜琬道:“爹爹用这封信向你们传消息,想必是同意了的吧。琬儿,爹爹一定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鼻子发酸,杜琬哽咽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柏礐牵了杜琬的手,并排跪着,道:“伯父放心。柏礐今日再次立誓,此生定不负子珒之情,如有违背,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便被杜琬一把捂住了嘴:“不许胡说!”红红的眼睛,若非场合实在不宜,柏礐真想俯身吻去他的泪水,又听杜琋道:“你们着样子注定没法正经办什么喜酒了,要不就在这里给家里人磕三个头,便当是……成亲了吧。” 柏礐惊讶地抬头看向杜琋,杜琬却是一窘,忙道:“三哥,爹爹和哥哥们尸骨未寒,我怎么能……” 杜琋转过头,道:“又不是真的操办什么,就当是,让爹娘走得安心些吧。” 杜琬依然有些羞窘。柏礐握着他的手扶他朝灵位跪好,轻声问道:“子珒,你愿意,和我一起,万劫不复么?” 两人第一次时,柏礐便这么问过,当时杜琬岔开了话题没有回答。如今,面对同样的问题,杜琬垂首,面上红霞衬着泪痕,竟有一种别样的美艳,而后微微点了点头,蚊子般的声音道:“好。” 眼里满是心疼与宠爱,握着杜琬的手紧了紧,柏礐抬头看着牌位,随即便拜了下去。到了这一步,杜琬也不再扭捏,跟着柏礐,规规矩矩地磕下了三个头。 雨下得再大,也总有停的时候;再大的悲痛,也会随时间慢慢沉淀于心底。天气总会放晴,生活还得继续。车轮辘辘,载着人往前而去,车边上,一红一白一黑三匹马儿悠闲地小跑着。车内,杜琬磨着杜琋:“三哥,你快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三殿下是啥关系?” 杜琋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看他一脸委屈样地捂着头,闭上眼睛靠着垫子上:“能有啥关系?” “你骗人!”杜琬不依不饶,“没关系他能这么好心地帮我们?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杜琋眼睛也不睁,抬手朝着声音的方向弹去,却被杜琬躲过,敲了个空,才睁开眼睛,懒懒道:“他乐意,怎么了?” 杜琬狐疑地看着杜琋。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杜琬忽然“扑哧”一笑:“我看呐,是只对你乐意吧。”说罢也不管杜琋脸上是什么表情,转身钻出车厢,去找坐在车辕上的柏礐和何旻说话了。 看着弟弟如兔子般的身影,杜琋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放下抬起欲敲的手,将窗帘掀起一道缝隙。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却想起了十岁那年被选入宫中做三皇子的伴读,从而遇见了那个凡事都一脸认真的人。那时顽皮淘气,见三皇子温温和和的没什么架子,便胆大包天地捉弄他。那人倒也不恼,导致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让人告到了御前。后来外出经商,本以为从此再无交集,谁知却在某一天收到了那人寄来的信,也不知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哪儿的。于是开始了书信往来,于是每次回京都会去他府上给他带点儿东西。后来他封了侯,封了王,自己也渐渐开始自己的生意,那人倒是多方照拂,本以为就这样了,偏生那天他留他吃饭,偏生那天他喝醉了,偏生他又正好发了善心扶他回房,从此……可后来,他依然迎了王妃,他也娶了妻子。再后来……杜琬的笑声传进来,目光不由转向车门,发仿佛能透过车帘看到他们此刻的幸福。杜琋无声地笑了笑,又有些怅然。愿你们能白头到老吧,他在心里说道。 车外,何旻安静地驾着马车,仿佛要把自己变成空气。杜琬将脑袋靠在柏礐的肩上,数着天上的浮云。柏礐唇角勾着,纵容着他孩子气的行为,忽然道:“子珒,你还记得当初在阳谷城的时候,那次我们比试打猎说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吗?” 杜琬坐直身子,看着柏礐,笑道:“我们都到这一步了,还需要那当初的赌约出来说事么?” 柏礐一挑眉毛:“你想反悔?” 杜琬摇了摇头,依然在笑:“不敢不敢。” 柏礐将他再次抱进怀里,道:“那就,以后每天帮我泡一壶茶吧。” 杜琬先是一愣,随即无声地笑开,脸颊在柏礐的衣襟上蹭了蹭,道:“好呀。” 抬起头,正对上柏礐温柔的双眼。两人相视一笑,又一起仰头看向天空。 这一日,天朗,风清。 (正文完) ☆、番外 上等的狼毫浸入墨中,本应饱吸墨汁的笔端却似乎传来坚硬之感。十二岁的宋涟愣了愣,提起毛笔,看着笔端裹着的一层墨汁,眨了眨眼睛,将刚才的怪异之感归结为自己的错觉,将笔移到纸上,准备就先生适才的讲解做些笔记。谁知笔一接触纸张,宋涟的手便顿住了。墨水在纸上晕出一个黑点,试着沉了几下手腕,但被黏在一起的毛根本无法运笔写字。宋涟呆了呆,微微侧头往旁边看去,正好看到一双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眼睛的主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看他,一瞬间也呆了呆,随即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手指动了动,似乎指了指正在讲课的先生,便转过脸去,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宋涟傻眼,随即无奈地坐正身子继续听课。开始的两个月倒是相安无事,但后来这个叫杜琋的伴读便三不五时地捉弄自己,今天藏起自己的砚台,明天挑断书册上的装线。想自己堂堂三皇子,这人偏就不怎么放在眼里。每次都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胆大包天的混蛋,可偏偏一看到那人狡黠的笑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再加上每次他都会从宫外带些坊间的玩意儿来给自己,倒让自己通常不记得这人有多可恶。这不,先生刚宣布下学,就又神秘兮兮地凑到了跟前。 “今日又打算拿什么来赔罪?”屏退伺候的小黄门,宋涟有些好笑地看着杜琋。 十岁的孩子却不怕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醒木,得意道:“这个。” 宋涟瞪他:“你当我是傻瓜么?拿块破木头来糊弄我?” 杜琋却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呢。” “哦?”宋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脸上却装作不屑:“难道这木头还能变成金子不成?” 杜琋嘿嘿一笑:“你看我的。”说罢一撩衣摆,在书案后头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小手抓着醒木一拍:“话说前朝末年……”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2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2 原来是一段讲述开国皇帝的评书。 还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却模仿着茶馆里老先生的语调,倒也别有一番趣味。早已烂熟于心的历史,被这么声情并茂地讲来,硬是让自己听入了神。直到醒木“啪”的一声再次拍上桌子,宋涟才恍若刚醒过神来,却见杜琋似模似样地说道:“请听下回分解。” 大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在讨要夸奖,宋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讲完了?” 杜琋笑眯眯:“下回分解呀。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真的是神奇的木头哟。” 宋涟由衷地拍起了巴掌:“子琮你好厉害。”又眼巴巴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给我讲下回呀?” 杜琋当然不会告诉宋涟自己会的只到这里,咳嗽了一声,故作高深道:“这就得看小爷我的心情了。”说罢笑颜一展,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杜琋先行告退了。”便丢下意犹未尽的三皇子跑出了书房。 或许便是从那时起吧,杜琋爱上了听评书,总想着回去说给宫里那人听,直到后来外出经商了也没有改变。 “阿宗,有你的信。”伙计挥舞着手中的信,朝刚进门的杜琋喊道。 本以为是无非的是父母的唠叨,谁知入目却是陌生中透着几分熟悉的笔迹。回房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自十四岁被免去侍读一职后,两年多来两人从未联系。那一刻,杜琋承认,自己是又惊又喜又激动的。提起笔,回信一气呵成,竟洋洋洒洒十几页纸。随信一起捎回去的,还有一块本准备带给幺弟的木雕。 数日后,皇宫中,把玩着木雕,宋涟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个弧度。 简单却精致的家具摆设,幽幽袅袅的紫檀香气,看似朴素中却透着帝王家的奢华贵气,正如这书房的主人一般。杜琋坐在桌边,眯着眼睛享受着尊贵的齐王为自己泡的茶,茶气氤氲中,神情好似一只慵懒而满足的猫。只是看着他如此享受,心里便是满满的满足感。不知何时起,杜琋回京的日子已成了宋涟最为期盼的日子。不是不知道这份感情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着,但还是忍不住。一如此刻,宋涟忽然希望时间能够静止,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他品茶,他品他。 宁静的气氛被杜琋打破:“这贡茶就是不一样呀。”仿佛正在细细品味着回味余香,一脸的意犹未尽,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你倒也真舍得。” 宋涟不由也笑了起来:“给你,自是舍得的。” “那草民可真是受宠若惊呀。”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语调哪里有半分“惊”意。 宋涟忍不住轻打了一下那人的手:“你就和我贫吧你。”几许暧昧的动作,甚至带上了几分宠溺。 杜琋略垂首,不着痕迹地缩了缩手,道:“那要我跪地谢恩么?” 心下有些空虚黯然,宋涟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语气却是不变:“哪儿能呢?”又似想起了什么,似乎叹了口气,道:“子琮,今日父皇与我提选妃的事了。” 手指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收紧,按下心中莫名涌起的失落之感,杜琋淡淡道:“是吗?”似是觉得就这么一句显得太过冷淡,又加了一句道:“王爷已加冠,也自立了王府,是该娶妻了。” “你真这么觉得?”盯着杜琋,不愿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反应,宋涟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然而杜琋依然低着头,不让宋涟看到他的神情:“偌大的王府,理应有个女主人。” 心上闷闷地疼,宋涟忽然感到有些愤怒,愤怒地想就这么将眼前这人压到身下,看他哭喊,看他求饶,然后吃干抹净。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念头,宋涟不由一惊,急忙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绪。再看那人,却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仿佛丝毫不知自己这厢正苦苦挣扎。怒意又涌了上来,宋涟的语气反倒带上了几分笑意:“待会儿用过晚膳再回去吧,我已经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老鸭煲。” 心下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但在抬头看到宋涟的那一瞬,准备好的推脱之辞却变成了:“好。” 齐王府的晚饭自然是讲究的,吃得杜琋的眼睛不自觉地又眯了起来。这副“有吃万事足”的模样看得宋涟只觉得好笑,不觉间,烦躁之情也去了几分。 待客之宴自是少不了酒。两人聊将起来,那酒便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杜琋多年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一身海量,还没什么感觉,那厢宋涟已是双颊酡红,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子……子琮,你知道吗?我……我其实,其实一直都……都挺羡慕你的。” 轻轻抽走那人手中的酒杯,杜琋道:“王爷,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对于喝醉之人,千万不能跟他说他醉了,因为喝醉的人往往不认为自己已经醉了。 宋涟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看月亮,歪着头,似乎在想夜是不是真的已经深了,良久,方转过头对杜琋道:“恩,休息吧。”说罢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杜琋连忙扶住:“那我让下人送王爷回房吧。” 谁知宋涟却抓着他不放,口中喃喃着:“恩,好……回房。” 杜琋挣了几下,却被越抓越紧,本想招呼下人过来把人拉开,但看那人双眼迷蒙,竟流露出几分小时候被自己欺负了之后的呆愣,还有几许孩子般的不知所措,心下不由软了。又想着难得看这人喝醉一次,自己多次得人照拂,便是伺候一次又何妨呢?于是顺势扶稳那人,嘴里哄着:“好好好,我送你回去……” 好容易把人送回了房中,搬上大床除去外衣盖好被子,看那人似乎无知无觉地就这么睡着了,心里不知为何竟有种淡淡的满足感,转而又想到日间他说要娶王妃,喉咙不由有些发涩。咽了口口水,欲转身离去,却在下一刻被人抓住了手腕,刚一扭头,便被一股大力一拽,整个人便倒在了床上那人身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夹杂那人似梦话般的亲昵呼唤:“子琮,子琮……”一声声竟似叫进了心里。说不清是疼痛中夹杂着快感,还是快感中夹杂着疼痛,荒唐的一夜,却就这么烙在了心上,缠进了骨子里。 那又如何呢?看着窗外盛开的桃花,杜琋又啜了一口清茶。到底还是害怕了,退缩了,于是,这辈子便这么错过了。倒难得那人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收容自己兄弟,如此情分,已是难得了吧。 一片桃花瓣被风拂落,先皇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正月里便撒手人寰,临死前遗诏三皇子继承大统。那人一即位,便大赦天下,并为杜家洗了冤,正了名,却没有让人寻访杜家幸存的后人。也好,这样,也挺好。 门口传来伙计的呼喊:“大掌柜的,二掌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3 阳谷狐狼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分卷阅读43 柜和柏先生回来了。” 杜琋无声地笑了,放下茶盏,起身,道:“知道了。和你说多少次了,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脚下却迅速地朝着前院而去。 (完)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