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禅》 分卷阅读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 书名:奈何禅 作者:风君 文案 那一眼,似命中注定,他已沦陷。 轮回千年,誓死陪伴。 到底是堪破红尘,放下执念,还是此情不渝,生死两难? 互攻 雷者勿入 《烟》的残念……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无燃;倦莲 ┃ 配角:六界一干人等 ┃ 其它: ☆、心动 万年之前,盘古开天辟地,自此清浊分气,阴阳运转,四时流连。天地之间,由上古神魔、飞禽走兽,加以不同的特殊修炼法门,除了最开始的神魔两界,又衍生出仙界、妖界、鬼界、人界,甚至还有西方的佛门。 其时,天地刚刚分隔,各界为了争夺地盘与资源,战乱不断,流血漂杵,数以百万的生灵瞬间灰飞烟灭,又有灵魂不断的进入轮回,重生于世,重复悲惨的一生。 时间渐渐流逝,再强大的力量,也会慢慢削弱,再高昂的斗志,也会慢慢冷却。于是六界与佛门达成共识。 人界力量最为弱小,与其他五界分离。 鬼界主轮回,维持天地生死运转。 至于神、魔、仙、妖,则各自远离尘世,安于一隅,不可贸然开战。 而佛门,自诩脱离红尘,只在西方灵山静静修炼,轻易不出世。 无燃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出过西方灵山了。 这里万年之前,还是一片荒芜的战场,黑云压催,暴风烈烈,处处是残破的手脚脏腑,黄土都被染满了红血。 那时的他,只是一团清气,却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幸运,竟然能修出自己的意识,并且感应到最纯正的佛光,久而久之,修成大乘。 现在,灵山已经变成了灵气充沛的风水仙境,梵音清响,晨钟暮鼓,天籁飘荡,金色佛光犹如警世灵光,普度芸芸众生。 但无燃知道,战争,依旧没有结束。 “万年以来,神魔两界由于根深蒂固的仇恨,仍然时有摩擦,这次,魔君意图率领魔界众人,打上天庭,占领仙界,以此削弱神界势力。这一战,死伤无数,必定又要牵连到鬼界,继而影响世道轮回。这无疑是要打破六界平衡啊!” 这是仙界派来游说的仙使,文曲星君。 文曲才华第一,自然是舌灿莲花,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引经据典,该弱则弱,该强则强。短短几句话,就把六界全都牵涉进去。 然而如来并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因为在文曲来之前,佛门已经决定,伸出援手。 虽说是清修圣地,但西方佛门,毕竟没有彻底跳出六道轮回、紫陌红尘之外。 何况神、仙、佛三界,本就是同盟关系。 这个道理,文曲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诚挚地等待如来回答。 如来淡淡一笑:“无燃。”视线偏转到他身边。 文曲早已注意到,灵山万千佛,俱是位于如来座下,唯独一佛,竟在如来身旁一莲花座上,一身袈裟,金光柔和而纯净,神色无悲无喜。 但是—— 此佛的容颜,竟然是连在神界中都见不到的清雅无双!最重要的是,这名看似深得如来倚重的佛陀,居然没有剃度! 此刻,他只是回答:“无燃在。” 如来道:“汝在灵山,修炼万年,却从未入过红尘,经过劫难。此次出世,也是你命中劫难将至。此刻,就随文曲仙君助仙界一战吧。” 无燃静静道:“是。”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声是,竟能让他从此沦陷于红尘,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心无挂碍。 早已听说这次魔界来势汹汹,仙界死伤无数,光凭一己之力,只能勉强阻挡。幸得佛门与神界支持,方能安然。 仙界有无数重天,然而只有九重天最为重要。这九重天分别是神霄 、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振霄、紫霄、太霄。当无燃来到时,魔君已带领众人攻入南天门,打上了玉霄。 “天帝之位,仙界已独占万年,如今我魔界逐渐强大,而仙界已有式微,天帝,你何不自觉禅位,也让我魔君来试试治理六界的滋味!” 魔君一人独立九霄碧空,气势凌人,衣衫猎猎,语气里是志在必得与滔天狂妄。 众仙家面面相觑,天帝微微冷笑。 无燃寂寂不语,只冷眼相看。 在他看来,其实天帝是谁,又有何关系呢?与他无关,便一切是空。他一心只有修行,即使修得的境界永远不会有止歇,也不会停。 这一次,神魔两界几乎倾巢出动,极其惨烈,尤其以天帝与魔君的那一场战,虽然结果是天帝胜了,但双方损耗过大,结束时,竟然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战争进入僵持阶段。 无燃到底是佛门中人,对魔的伤害,同等实力下,绝没有神力的厉害。所以,他只是从旁协助,从不正面对打。因此受伤不算太重。 即使如此,也够阻止魔君麾下几名得力大将的脚步了。 神魔分界,有渊为白,集古战场万年冤魂之力,最克神力,若是普通神仙进入,绝无生还可能。 无燃静静行走,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深渊中四处寻找,身上金光闪烁,柔和却不微弱。 不知魔君用了什么古怪手法,魔力竟入侵到天帝体内,无法轻易消除,至今仍昏迷不醒。仙医道或许可采白渊九零幽草导出魔气。 放眼天庭,只有无燃一个佛门中人,又修为深厚,或可不受白渊影响。 九零幽草生长于白渊深处,草为黑色,花为艳红,茎长而多刺。要摘此草,其实不算太麻烦,只要细心寻找,总能找到。然而仙医特别提醒,此草旁还有能惑乱心神、引诱心魔的奇香。这种奇香,威力巨大,即使是几万年修为的天帝魔君,也不能幸免。 那么……一心只追求修为而心无旁骛的自己……呢? 无燃步子轻慢,安静深入白渊。 两天一夜,终于走到深处,来到一个山洞,周围雾色浓黑如墨,就连佛门金光,都难以穿透。 然而,无燃却很清晰地看到了雾中几点红光。 那便是九零幽草罢。 却有一股幽幽香气传来。 这香气轻微而淡雅,但时间越长,香气越浓,到了后来,竟然连屏息都无法做到。无燃只觉眼前缓缓模糊,身上冰火交替,只能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惑乱心神…… 犹记多少年前,自己跋山涉水,终于来到灵山脚下,一心向佛,只为求永恒境界。 引诱心魔…… 他本只是天地之间一点精灵,无奈有了自己的意识,又脱离红尘之外、不在六界之中,鬼界簿上,没有他的生死性命。他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四处游荡,只是那一日,偶然间听到佛语梵音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 ,得金光普照,就心生执着。 他想要剃度,如来问他:“汝修佛,为何?” 他道:“为求无尽之境。” 如来道:“红尘紫陌,尽是境界,无边无垠。汝既已脱离红尘、跳出六界,生死不在轮回,精灵永远不灭,又如何追求无尽之境?” 他静默不语。 修无尽之境,也不过是因为……茫然吧。 “汝空有慧根,却无佛缘。可自去。”如来闭眼。“若无处可去,可留于灵山修炼,却不能剃度。” 于是,他成了灵山众佛唯一没有剃度的佛陀。 恍惚中,似乎天地毁灭,众气重合,一片混沌。在这混沌之中,只有他一人,空茫茫游移不定,既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 “呵……这白渊之中,竟有佛门中人来掺和……” 一声冷嘲般的轻吟,逸入耳中。 那一片混沌,突然清明起来。 无燃自混乱心神中挣脱出来,怔了怔,才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青年男子,墨色长发,红衣如血,脸隐在黑雾中,看不清晰。 唯有一双眼,似跃动鲜活焰花,在黑暗之中,如火如荼,生生逼出几分绝丽艳色,凄迷而魅惑。 这眼,如此勾情,如此诱惑,足叫人心笙一荡。 无燃淡淡道:“你是何人?” 对方低笑一声:“打赢我,就告诉你。” 他言语缓慢,似戏谑又似调笑,然而身上魔气已经凝成一掌,势若风雷袭来! 无燃运转金光佛力,不像战争中那时闪动轻灵,而是正面对上。 这两道巨大的力量一经碰撞,竟然震得地面轻轻摇晃,碎屑尘沙四处飞溅。位于中间的两人,都是心中一震。 这是……势均力敌? 来人哈哈大笑:“好啊!与仙界打了这么久,都没有尽兴过!我听说你是来找九零幽草去救天帝那小人的命的。今日你我好好打上一场,若我赢了,你就自离去,告诉仙界别白费力气找人了,来求我们魔君要救命的东西。” 这人看起来十分狂傲,说要比试,也只说了自己赢了如何如何,看来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输。 然而无燃此刻刚刚脱离心魔,心神还不稳。这局面,明显对自己不利。 却也只有硬上。 这人似乎是真的很久没有遇到过对手了,越战越勇。魔佛之力激荡,连白渊都在震颤,渊底的黑雾都被震散了开来。这样的情景,与古战场何其相似! 最终他们没有打完。 因为对方中途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跳出战圈,有些形容狼狈,脸上也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只有那双灵动的眸子还闪着不甘的光芒,却连连摆手:“不好!我接到魔君命令,必须要回去了!记住,我是魔界倦莲!来日继续!” 说完还不等无燃回答,就急速化成一道红光而去。 倦莲? 无燃面容不变,一双眼无波无澜,无悲亦无喜。 那双艳丽灵动的眼,却落入了心底,激起圈圈涟漪。 从此,再不能平静。 “无燃,红尘紫陌,尽是境界,无边无垠。汝既已脱离红尘、跳出六界,生死不在轮回,精灵永远不灭,又如何追求无尽之境?”那一日,如来道,微笑,似能看清一切前因后果,前世今生,“汝未入世便已出世,未入无尽之境已在无尽之境,必要体会一切爱恨嗔痴,放下执念,方能真正心无旁骛。” 如今一看,竟然是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啊! 无燃心神激荡,在倦莲离去后,站在白渊许久,终于动容。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倦莲。只有关于战争的消息不断传来。 听闻天帝竟请来了神君,魔君败于神君手下。 听闻魔君军心大溃,渐有退缩之意。 听闻魔君竟然以一己之力,挡下天兵天将,并化了一身魔力,在白渊竖起绝仙碑,身死魂灭,不入轮回…… 又听闻魔界左君率领剩下众魔退回魔界,却在撤退中,为掩护众魔,自己被仙界逮住…… 距此,浩浩荡荡持续多日的仙魔大战,终以仙界战胜而结束。然而两界都元气大伤,至少几百年间,是没有什么能力再挑起战争了。 魔界左君的生死去向,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虽然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一向自诩仁慈的仙界也不愿留下苛待战俘的名声,但毕竟许多仙人都命尽于他手下,要仙界放他回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魔界作为战败方,没有处置权,仙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所以天帝想来想去,看到无燃,眼前一亮。 第二天,凌霄殿上,众仙争论不休之时,他请来了无燃。 无燃静默立于殿上,任别人窃窃私语。 他清雅绝伦,长发如洒,偏偏又袈裟加身,金光纯净,可谓是万众瞩目。 “带魔界左君上殿。”天帝吩咐。 这个名字再度引起众人讨论注意,一直到左君上殿,天帝轻咳一声,凌霄殿才恢复了一片安静。 无燃一动未动,并没有向其他人那样回身打量左君。 尽管周围人议论纷纷。 “听闻魔界左君容颜绝美,貌若女子,果然不错!” “不过光凭这一身狂妄气势满手血腥,谁敢将他错认为女子啊!” …… “陛下,魔界左君已带到。” 押解的人告退。 天帝还未说话,只听清越语声响起,不负狂妄之名:“天帝小人,今日怎么有空请我来凌霄殿游赏一番?没想到天庭里,也有许多女仙爱慕于我啊,哈哈哈哈!” 天帝脸色一沉。 无燃却霍然回头。 这般声音与语气,只有倦莲! 果然,他对上了一双如火如荼般绝丽的眸。 才发现,对方的眸并非是魔界人都有的纯黑,而是深紫色的,和发色一样,近乎于黑。这样的紫,更衬得他俊美无俦、高贵洒脱,偏偏那灵动紫眸又是无限艳丽妩媚。这阴柔与男子阳刚之气谐婉相融,直要引人无限沉溺其中,不愿离去。 “是你啊……” 倦莲也认出他,但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笑道。那笑落入眼底,一双紫眸显得明亮含情,更是绝色。 实在是一点也不符合倦莲这个名字。 无燃想。 “无燃与左君认识?” 天帝疑惑。 “原来你就是无燃。”倦莲懒懒笑,移开视线,直视天帝,“少啰嗦,说吧,要什么惩罚?” 天帝眸色深沉:“为公平起见,这件事,朕交给佛门。” 谁也没有看到那一刻无悲无喜的佛陀眼底,神色一变。 无燃静默许久,凝视倦莲,看他满不在乎的神色,似乎什么惩罚都无所谓,都可以安然接受。 “不如投入轮回千年,世世悲苦,空留记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3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3 ,剥夺所有魔力。” 无燃一字一字。 倦莲却是微微皱眉。 天帝愣了许久,也不知以左君高傲的性子来讲,这惩罚,到底是轻是重。 良久他点头,正欲下旨,又被无燃拦住。 无燃依旧凝视着倦莲,仿佛要把他深深刻入心中。 “无燃请求,代左君入轮回,历尽红尘爱恨嗔痴。”他微微一笑,“千年之中,左君不能回魔界。” 这个要求一出来,不仅天帝与众仙惊呆了,连倦莲也吃惊地看向他,一双眼迷茫不解,尽是困惑。 “为、为什么?”倦莲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他肩低声问。 站在南天门,无燃及地墨发被风吹得飘飘洒洒,如水般流丽,脸色平静从容,似乎不是要下轮回,而只是去赴一场风雅的宴会。 倦莲叹息一声:“为什么?”尽管知道无燃不会回答,他还是一再问,“你我萍水相逢不过一面,竟然要替我受罚。我不明白你……”一向洒脱的眉眼,染上了愁绪。 看着那双眼,这个人,无燃微笑,修眉舒展,眼里一丝情愫如瞬息浮云。 你不需要懂。 因为红尘本就要我自己来领会。 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劫难了。情劫啊,若不这样,何以忘记你?何以成功渡劫,放下执念,修成无尽之境? 倦莲却看到了他眼底情愫,微微一怔,震惊:“你……” 无燃向前走一步。 倦莲拉住他。话如叹息:“对不起。……我会找到你的轮回。”语气坚定,“你能代我受罚,我自然也能伴你轮回。”只是其他的……他给不起。 无燃深深看他一眼,跳入轮回。 千年爱恨,就此开始。 ☆、凤潇(一) 远离其他五界的人间界,在那场惊天动地的仙魔战争中,并没有被殃及多少。虽也战火不断,但天下分合之势,朝代往替,岁月更迭,在五界看来,也只是寻常而已。 于今乃五国乱世之时,焚血屠戮,民处水火。 前几年,五国中最弱的楚国竟然吞并了另一个较强的轩国,改国号为凤,年号为启泰,皇族之姓纷纷更为凤氏。 虽然吞并了轩国,但实际上,凤国内部并不太平。原本就分为两大派系,如今加上以原轩国势力为首的轩侯一派,可谓是党争激烈,明枪暗箭不断。 而当此危急之时,凤王竟病倒在榻上,陷入昏迷,更是雪上加霜。 凤王未立太子,凤国又一向没有嫡长子制度的传统,因此,三位皇子之间,必定又要有一番流血事故。 大皇子凤烨,是已故凤后之子,已年满二十,见政两年,政见独到,只是为人较为暴戾恣睢,深得清流厌恶,但其舅手握一方军权,身后势力不可谓不强。 二皇子凤潇,乃宠妃明夫人之子,刚刚十八,姿容不俗,淡漠静心,文采风流,因此最得凤王宠爱和朝中文臣推崇。 三皇子凤闵,其母出身伶籍,年不满十岁,不足为惧。 因此,凤烨与凤潇之间,注定你死我活。 凤国皇宫分为两部分,前庭大气磅礴,恢弘华美,后宫小巧精致,玲珑幽秀。 穿过曲折长廊,拂去重重珠帘,一路上宫人尽皆跪安。 这就是皇室,天生享尽富贵荣华,却也暗藏杀机。 流朱宫中,二皇子正在静坐。 时值炎炎夏日,他身着纹饰华彩的素白锦袍,竟不见丝毫暑气,反而越发眉目清冷隽秀。长长墨发如水般流淌及地,金阳下,流光溢彩。 只是他神色淡漠平静,无悲无喜,纹丝不动,恰如一尊绝色雕塑,只能引人远观膜拜,却不得靠近。 这时,门外的人终于来到流朱宫,不等通报,就径自闯入。 这般嚣张行径,除了大皇子凤烨,再无他人。 凤烨一进去,就看见风华绝代的那人正在静默休憩,不由嘲讽:“父王病卧在床,昏迷不醒,凤国内忧外患不断,一向被寄予厚望的二殿下却还能处之泰然,为兄真是羡慕这等胸襟气度啊。” 他说的阴阳怪气,被打扰的人只是睁开眼,静静看他,良久才道:“与我何干?” 凤烨语塞,继而哈哈大笑几声,上前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挨他极近,气息几乎都扑到他面上去,一双眼闪过疯狂血色:“是啊,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我倒是很好奇,你心里,到底都装的是什么!” 凤潇声音清冷如泉,没有波动:“如果你只是来问我这个问题,就请回吧。” 对面的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诡异地笑了。 “二弟,我年及弱冠,本应早有正妃,你猜猜看,为何至今仍空着?” 语气极为轻柔。 这是一向阴晴不定、残暴不仁的大皇子,从不会用的语气。 凤潇淡淡道:“怕是你没有喜欢的人吧。” 大皇子进一步凑近他,唇与唇几乎要贴上。嗅到凤潇颈间微微的熏香气味,他眼里渗进几许痴狂与恍惚,喃喃道:“是为兄喜欢的人,必定不肯当这个正妃啊。” “凤烨。” 那人霍地开口,一双眼冰冷静定,一字一字道,“纲常人伦,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身为从小自皇室长大的皇子,他可以对他人淡漠,对政治淡漠,对那个皇位淡漠,但那只是他想淡漠而已,却不代表他没有敏锐的观察力。 从凤烨见到他炽热双眼的第一次起,凤潇就明了这个皇兄对自己的感情。 整整十年,凤烨看他的时候,眼里的那种炽热越来越明显。 但他从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那不代表什么。 然而如今凤国的局势,凤烨若逼宫,称帝的可能性太大。而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试问凤烨如称帝,会对他如何? 也罢…… 大不了,结束这一世吧。 凤潇眼里有一丝倦怠。 这倦怠收入凤烨眼中,心中一惊。 他是知道这人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已有对人世的厌倦之感,连生死都已无关。这如同一个警钟,瞬间敲醒他的头脑:不能再等了!如果登上那个位子的那天,却发现最想要的人已经不在,那么他为之谋划了这么久的努力,岂不白费! “哼!”凤烨退后几步,直起身子,对着他愤恨地冷哼一声,拂袖走人了。 在他身后,凤潇眼神空茫。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两百年了。 他已经转世了两次,这是第三次了。第一世,他是清贫人家的书生,赴京赶考,高中探花,却被人毒死在花街柳巷,无人收尸。第二世,他是叛军贼子的女儿,父亲造反失败,他被充作军妓,当晚就在牢里自杀而死。 这一世,他是乱世之国的皇子,生于杀人不见血的皇宫,因被同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4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4 父异母的弟弟爱慕,而多年未被下毒手。不过恐怕不久之后,与其被囚禁猥亵,不如自杀。 反正没有那人相伴,活着也无乐趣,不如再世轮回,可能还会与那人重逢。 “对不起。……我会找到你的轮回。你能代我受罚,我自然也能伴你轮回。” 犹记临别南天门前,那人最后一眼,有着叹息,有着歉意,虽然没有半点他想要的情愫,但是也已足够。 倦莲啊倦莲,对于一个跳脱红尘、不在六界、连生死簿上都没有记录的灵魂,你能怎么寻找呢? 两百年来寻寻觅觅,怕是也要倦了吧…… 他淡淡微笑,一如当年在南天门时,平静而幽远,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深处,涌动着期待落空的失落。 就这样吧……等我轮回千年,堪破一切爱恨嗔痴,也许到时,可以放下对你的感情,继续修佛,追求无尽之境。而你,回了魔界,仍旧过你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我们从此再也不会有交集。 自从万年前鬼界划定了界限与职责,掌生死轮回之事以后,这地方就一如既往的阴森冰冷,只有地狱里日日夜夜不停歇的鬼魂嚎泣之声,叫人毛骨悚然,不敢靠近。 总的来说,一切都很正常平静。 然而…… 自从两百年前据说有西方佛陀转世轮回千年之后,鬼界就再不曾有过安宁…… “叫你们鬼王滚出来!” 一人傲然挺立于阎罗殿,红衣如血,鲜艳凛冽,紫色长发完全不符合主人性格地安静垂落着,俊美绝伦的脸上,一双紫眸灵动绝艳,鲜活动人。 “……” 阎罗殿里的众人,俱都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那人随手扯了一个人,不对,鬼,眼睛凌厉地眯起来,沉声道:“鬼王呢?” 鬼差看着他近在眼前绝艳的脸,却心存恐惧,连话都说不好了,吓得几乎要哭出来:“鬼王他、他……小的不、不知道啊!” 那人一把将他甩在地上,也不管自己力道是不是过重,只冷笑:“你不知道?!”他弯腰低眸,温柔微笑,语气和煦,然而神色却是极度的不耐与危险:“我觉得可能你魂飞魄散了之后,才是真的不知道呢。你觉得如何?”说完他还轻轻点了点下颌,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鬼差全身发抖:“哇啊啊——” “左君大人,请你不要再欺负本王可怜的手下了。”无奈的声音终于响起,解救了即将成为飞烟的亡魂。 倦莲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我拜托你的事呢!” 鬼王摇头:这是求人的态度么。不过他没那心情惹这个危险的人,于是含笑道:“左君大人,你要找的人,跳脱红尘、不在六界,来历都无法从生死簿上看到,哪那么容易找到?……” 倦莲就不明白了。 西方佛门,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在六界范围,却仍算是天地众生,连如来的来历名字都可以在生死簿上看到,可是! 可是那个奇怪得连剃度都没有的无燃,凭什么能特殊到这地步!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干嘛要发誓伴他轮回啊!找了两百年了,都没有下落,这鬼界来来回回也不知光临多少次了,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想到这里,倦莲就泄气了。 他泄气了,自然不能憋着,所以对于看似含笑实则难保没有幸灾乐祸嫌疑的鬼王,当然没有好脸色了,一个雷霆就丢了过去。 鬼王连忙闪开这个雷霆,见阎王殿瞬间被毁了一半,一边骂自己嘴贱,一边叹气:“你好歹也听我说完吧左君大人……” 倦莲一听有戏,立刻停手看他:“有消息?” 鬼王没好气解释:“我翻遍了鬼界生死簿,确认没有这个人,便只好去求地藏菩萨。本来是想问问谛听,但是菩萨给了我一面镜子,说是这个或有收获。”说完,他衣袖一翻转,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带着暗红花纹、样式古朴的镜子,“你可知这是什么?”言语之间还有疑惑。 倦莲一看到这面镜子,整个人都楞了一下,继而狂喜地拿过镜子,鄙视他道:“这都不知道,枉你做了万年鬼王!这……这就是据说能看到任何生灵前世今生的大相镜啊!” 鬼王耸耸肩,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你就拿去吧。希望你以后都别再来鬼界闹事了。”他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应付这个人,而且鬼界时不时就要花大笔钱修缮宫殿,他也扛不起啊。 倦莲哈哈一笑,心情愉快:“看在你有功劳的份上,这次的修缮费,你自己去魔界找右君要吧!” 话音刚落,他已不见人影。 只有鬼王哭丧着脸,嘀咕道:“与其去找右君,我还不如自己出了算了。” 这魔界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为了一个誓言,一份愧疚,向来随心所欲的魔界左君大人,竟然能执着地找一个人两百年……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报恩? ☆、凤潇(二) 人间又过去了两个月。 然而今夜的凤国皇宫,再没有以往的平静。 最华丽最尊贵的宫殿,无疑是凤王的寝宫紫宸宫。此刻,一向庄严安静的宫殿外面,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皇宫,亮如白昼,铁骑步兵守候在宫殿外,静默无声,却似铜墙铁壁,阻挡了一切出入。 宫殿内,龙床前,执戟卫士恭敬地跪在地上,床前两位皇子相对而站,床上的一国之君,还在昏迷不醒,脸色憔悴苍白,身形瘦弱。 “父王尚在昏迷,你却执意逼宫。这样时局动荡,你就不怕其他国家趁乱向我国发兵么。” 淡淡一句,问的尖锐,却因问的人没有任何感情流露,而变得也平常了。 就如偶遇寒暄,只是客气而已。 凤烨蓦地抓住他的手腕,收紧,直到对方因疼痛而微微蹙眉,才痛快的笑,笑里带着执迷不悟的血腥气:“国破家亡又如何!我只要你!” 凤潇与他对视,良久不语,只是不苟同的摇摇头。那长长墨发因摇头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如静水生波,流丽而柔滑,几乎要晃了凤烨的眼。 已无路可退的大皇子着迷地捻起他几根发丝,轻吻:“潇,你终于要成为我的人了。”脸上的喜悦清晰可见。 凤潇侧头,避开他的亲吻。 对方眼神一暗,阴冷道:“总有一天,我要你接受我!” 第二天,凤国换王,国舅拥兵支持大皇子即位,连株十员文臣及两名御史。隔日,新帝即位,国号与年号不变,赐封二皇子为悟王,并为悟王在宫中敕造居凰殿,又宣称此生不娶后,不再采选。 圣旨一出,惊动天下。 按理悟王既然年满十八,今年就该出宫建府了,却还是居住内帏,还被敕造宫殿,加上新帝的宣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5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5 称……真是明目张胆,此心昭昭啊! 内帏流言,纷纷四起,甚至传到民间。 相隔数日,又传来消息,说是悟王自请出宫,于国都外紫阳寺带发修行,为兄祈福。然而新帝大怒,当场拒绝,连国舅劝说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 “你既然已经是一国之君,就该顾忌江山社稷,这样做,只能失却民心。” 居凰殿没有修好,凤潇本应留在皇子殿,却被凤烨囚于凤王寝宫,轻易不能外出。凤烨本想看他变色的样子,却没想到凤潇还是一如往常,寡言,清冷,总是静坐默养,偶尔执一卷佛书看,对于其他人事,全无半点反应。 只是这一天,他突然开口道。 对于他的开口,凤烨本十分欣喜,但一听此言,立刻恼怒,遂狠狠吻上他的唇,直到咬破肌肤尝到了血的味道,才怒气稍减:“这么多天不说话,一开口,就不知好歹吗!” 他默然低眸,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淡色的唇因血而加了几分艳色,竟然生生显出一种诱人风情。凤烨那瞬间只觉热气上涌,欲望来袭,再也无法忍受日日只能看到却不能触摸的滋味,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大力辗转,另一只手在对方身上到处游移,柔软结实的触感让他享受般的低吟。 凤潇面无表情,纹丝不动,任他动作,然后闭上眼睛,不期然间,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一双绝丽的紫眸,那个浮在空中风华卓然的红影。 他想起倦莲曾坚定地对自己说要找到他伴他轮回,声音清越,如琢如磨,眉眼间那一抹轻愁,令他心神微动。 这样做,也是自私地为了能让他记住自己吧…… 说什么千年轮回是为了放下执着,他又何尝不是想让那个人记住自己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牺牲呢?情之一字,最难堪破。即使另有他算,也有情不由己的时候。 千年间无数轮回,如果真的连见都不能见到一面,该是多么地遗憾啊…… “你在想谁?!” 头上传来一阵揪痛,凤潇被拉回神志,尚未收回脸上的怀念与惆怅,就看到兄长暴怒的表情。 此刻的他,已经是衣衫半褪,发丝散乱,上身青紫吻痕交错,唇也泛出血丝,配上清雅隽秀的眉目和淡漠安然的气质,竟有一种惊人的蛊惑之感。 “很早以前我就怀疑你有喜欢的人了……”凤烨怒不可遏,紧紧攥住他的肩膀,痛觉使凤潇蹙眉,凤烨却没有发觉,或者说,是故意的不去发现。 这时,宫门外却传来高喊:“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凤烨勉强压住怒火,用被子将他光裸的身子裹好,回身吩咐前殿的宫人,放国舅进来。 “舅舅,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国舅一眼就看到新帝身后坐上龙床上安然冥想的凤潇,眼神一暗,带出几分叹息和恨意,但是边情紧急,也只有压下火气恭敬道:“陛下,水国已经打到嘉关了,正被嘉水困住,但臣估计,不到半月,他们就可以渡过嘉水,攻入我凤国国都了!” “什么!” 凤烨猛地站起,几乎不敢置信,要不是知道他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就要当场训斥他胡言乱语了。 “是真的……”国舅脸色发白,“一月之前逼宫时,他们就趁臣回都偷偷绕道,潜至阳城。臣将大军调回一半,各地军队散乱,他们便一路势如破竹,直到今夜攻到嘉关,才终于有人逃窜回来,臣的探子这才发现!” 凤烨全身僵硬,良久不能动弹。 “陛下,臣请召集除了禁卫军的所有军队,支援嘉关,护我凤国不灭啊!” 国舅跪地请缨。 “立、立刻去领军准备!朕这就下旨!” 凤烨直到此刻,才相信情势已经如此危急,回过神来吩咐。 待国舅走后,凤烨似支持不住,瘫软在床边,许久才想起了身边的人,回头凝视神情漠然的凤潇,惨笑道:“潇,再过不久,我怕就是亡国之君了。” 这一场风水轮流,真是闹剧。 辛辛苦苦谋划十年,一朝逼宫,终于能如愿以偿……竟然就要做亡国之君了。 凤潇低首,无人见他唇边隐隐笑意,如同解脱。 这一世,终于要结束了。 启泰二十年,水国攻入凤国皇宫。水王至紫宸宫,见宫门大开,殿内只有一人,身着白色锦袍,默然而立。此人姿容清雅绝伦,气质出尘,长发如流,却面色淡漠。 俨然是悟王。 水王上前,厉声高问:“凤王呢?” 悟王缓步走出宫门,来到宫外,环顾四周,尽是水国军。他淡淡道:“凤王已逃。” 水王不解:“你为何不逃?” 悟王道:“我乃凤国人,国灭,怎可逃?不如一死。” 水王敬佩,遂命众军退下,献上一杯美酒:“此酒名‘往生’,剧毒无比,中毒者可在一刻钟后死去,不会有任何痛苦。” 悟王一饮而尽,遂离去,从此无踪。 凤潇饮下那杯酒,却不愿留在紫宸宫,回了皇子殿。 此生十八年,大多在皇子殿渡过。死之前,他唯一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这样想着,他却感到心中一痛:这一世,依旧没有见到那人。 体内恍惚有热气奔流,应该是毒性将发了吧。也快要一刻钟了。他淡淡想着,见外面阳光尚好,便起身,跨出门口。 蓦然屏息。 再也无法有任何动作。 阳光温暖,庭院幽深,这宁静风景中,竟多了一袭红影。那人紫发轻荡,容颜如画,一双紫眸灵动绝艳,流光溢彩。 他喃喃:“倦莲……” 那人冲他一笑:“两百年了,总算是寻到你了罢。竟然没有改变样貌啊。” 是啊。 两百年了。 两百年寻寻觅觅,两百年痴心等待,如今终于见面…… 他却已经又要入轮回了。 不甘啊,不甘! 一抹鲜血溢出唇畔,他恍若未觉,对那人微笑叹息:“终于见到你了。”那一刻,眉目舒展,清冷尽去,这笑意如同春意,无限温柔眷恋。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充溢着无尽柔情,就好像是天地之间最美好的六个字…… 倦莲慌乱上前,扶住他欲倒的身体,焦急道:“怎么回事?无燃……无燃!” 然而怀中人已闭上了眼睛,徒留唇边笑意如生。 倦莲抚上他的唇边,怔了良久。 无心无情的佛,也愿等待他两百年?临死之前,还有这般温柔眷恋的笑容?又有谁,曾唤着自己的名字,这般婉转低回? 这就是……情……么? 倦莲低低一笑:“等我。下一世,必定相伴。” 至此心乱。 ☆、宁舒风(一) 他在一片黑暗混沌之中漂移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6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6 不定。 寻常生灵死后,都要入鬼界,过奈何,喝了孟婆汤,跳入轮回。而他跳脱红尘,死后只是混沌之中昏昏然然,等待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进轮回。 记不清这黑暗有多久了。久到他以为这就是永久。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有喧闹声,人声,脚步声,东西翻落的声音。 “生了生了!” “恭喜老爷!是个男孩!” …… 江湖有三家。 梁家擅长铸剑之术,创立铸剑山庄,囊尽古今名剑。宁家重暗杀之术,人人无不闻风丧胆。南宫家是侠义世家,剑术高超,集天下武学典籍,自创独特剑法,无人能破。 这三家,在江湖中的位置,举足轻重,且相互权衡。 因此,宁家这一代长子宁舒风的诞生,可谓是大喜。小公子百日那天,宁老爷邀请各路豪杰,德高望重之辈,于毓秋山庄广摆宴席。 然而三个月后,这大喜之事,竟变成了大悲之事。 一夜之间,宁家五百多口,尽皆被血洗。男女老少,妇孺幼童,独独不见小公子的尸体。 宁氏灭门,成了一桩悬案。因为江湖上,还没有哪个势力,能在一夜之间,干出这样的事。 江湖众人纷纷为宁氏不幸的遭遇而悲叹,也有人大力搜寻小公子的踪迹,以求延续宁氏血脉,然而没有人找得到。 那么,小公子人呢? 此时此刻,小小的幼童正安然甜睡。面容玉雪可爱,肌肤白皙柔嫩,一看就知道长大后一定容貌不俗。 看着这睡容天真的婴孩,马车上,两人面面相觑。隔了良久,少女嘟起嘴,埋怨道:“你一时好心,救下这个婴儿,却不想想怎么处置他!” 少年挠挠头:“没办法,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是你就不怕被人追杀!”少女拧紧他耳朵,少年连连呼痛,哀哀求饶,少女才怒火稍息,放过了他。 少年揉着耳朵,正色道:“虽然我们不是正道人士,却也不能看着有人对个这么弱小的婴儿下手啊!我决定把他带回去。” 少女泄气:“随你随你,反正到底怎样,最后也是师傅说了算。” 少年笑了。 突然,两人都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习武人一向敏感,于是两人循着感觉看去,才发现婴儿已经醒了,正静静看着他们,一双眼,纯净,却幽邃。 ……这……这这是婴儿该有的眼神?! 少年少女心中一寒,莫名有一种婴儿已经知道一切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怎么会这样想!十几岁的人了,闯荡江湖也有好几年,难道还会被区区一个婴孩吓到! 这样想着,两人再看婴孩,婴孩……又闭上眼睛睡觉了。 “……” 少年少女再一次面面相觑。 一个月之后,他们赶到了极北之地的月城。 这月城,虽然位于极北之地,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四季温暖如春,繁花似锦,阳光明媚。 少年少女的地位似乎颇高,一进城,就受到卫队接待。他们回到了一座华丽大气的宅邸,匆匆用过了饭,少女问起下人:“师傅呢?” 下人恭敬道:“回少城主、瑾小姐,城主在休息。不过城主吩咐,让少城主和瑾小姐回来后,带着救下的婴儿一起去见城主。”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师傅什么时候竟然对一个婴儿如此在意了?不过他们并没有露出自己的疑惑,而是挥退了下人,叫来了马车,带上婴儿赶往城主府。 城主府位于月城中轴线的中间,修建得如同江南园林,精致华美,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来到书房门口,有下人拦住少女,低声道:“城主命少城主带着宁氏遗孤进去。” 少女跳脚:“本小姐呢?” “城主未说。”下人恭恭敬敬回答。 少城主无奈地看了一眼少女,猜不透师傅心思,只有抱着婴孩进去。 书房的桌案前,一人正在研墨作画。此人白发白眉,白眸白衣,本应令人奇怪,却因冷寒的气质和不俗的容颜,让人望之生畏,不敢直视。 “师傅。” 少城主大气都不敢出,低低道。 城主这才抬起头,开口道:“让我看看宁氏遗孤。” 少城主心中越发疑惑了。 自己这师傅性子狂妄,少有人能被他看重,这样一个小小婴孩,纵然是宁氏遗孤,也没多大用处吧?还是说……师傅与宁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呢? 他并不敢多想,按照吩咐做了。城主接过婴孩,低头看去,发现婴孩正看着他,目光清明,黑眸沉静,小小的脸竟然是一片漠然,而没有丝毫幼婴本该有的懵懂天真,不由心中一震。 “居然真的是你……” 城主喃喃,低叹。 继而他抬头道:“这个宁舒风就放在我这,你不用管了。另外我写封信,你用我养的那只鸽子寄走。” 诶? 还真是旧识?不是吧?他只是一时同情心作祟,随手救了个婴儿而已啊。 他听令走了。 城主对婴孩笑道:“他要来了。”那一刻,婴孩眼中,似有微微喜悦与谢意。 宁舒风从此就留在了城主身边。 所有人都觉得,宁舒风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照顾的婴儿了。他不哭不闹,总是在睡觉,你喂他吃饭,他就吃饭,你逗他,他就静静看着你。 ……这婴孩,真是邪了门的乖巧可爱,才来不到两天,见过的人无一不喜,无一不爱。 唯一奇怪得就是……简直太安静了。 这点奇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受大家关心。 因为…… 都两年多了,路都能走稳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就从没笑过一次,出过一声呢!好好的孩子,身体也没哪儿有损害啊! 少城主莫欢和莫瑾小姐曾经好奇地问过城主,城主却只是莫测一笑,道:“他等的人还没到。” 一个婴孩,等什么人啊就等了两年!这真的是个小孩子么?? 直到五年之后,一个红衣人来了月城。 据莫瑾小姐描述,那天清风习习,细雨微微,在城主府的后花园,城主正带着五岁的宁舒风于湖中亭休憩。 那个红衣人凭空浮在水面上,满池红莲绽放,水露滴答,他只是笑意慵懒,步步生莲,踏水来到亭前,对着宁舒风柔声道:“我来了。这一次,不算太迟吧?” 幼童唇边浮起温柔笑意,稳稳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倦莲。” 然后? 然后,莫瑾小姐和城主全都被红衣人“客客气气”请出了后花园。 第二天,红衣人和宁舒风,全都不见了。湖心亭的桌子上,只留了一张纸条,少城主趁城主还没回来,冒着危险查看。 “五年之恩,算在我头上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7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7 。此世我要安心陪伴他,若有打扰,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字字入骨,可见主人决心之重。 另一边。 “等你轮回可真不容易啊,又过了一百多年了啊。” 山野小路上,红衣人抱着五岁小孩,不由感叹道。 小孩附和地点点头,对于过了这么久才又见到对方很遗憾。 “我到底是叫你无燃呢,还是宁舒风?” 红衣人突然很正经的问他。 小孩思索半晌:“你喜欢哪个?” 红衣人摇头:“都不喜欢。” 小孩无语。良久,他认真微笑:“那你取一个。” 红衣人想了很久,丧气道:“我不会取名。” “倦莲,”小孩咀嚼着这个名字,问,“谁取的?魔君?” 倦莲恶劣地捏捏他的鼻子,又轻弹了弹他额头,转眼间,雪白的肌肤上就出现了红印子,越发衬得小孩可怜可爱。“真聪明。” 无燃只觉得这人真是幼稚,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叫我无燃吧。” “可是叫一个凡人小孩做佛陀,不觉得很奇怪么?”倦莲捉弄他。 无燃又叹:“那就宁舒风。” “可是我不习惯啊!”倦莲摊手。 他再度无语,然后闭眼不再说话了。 倦莲看他反应,才笑眯眯道:“舒风。”语气意外地万分柔和。 宁舒风猛地睁开眼睛,见眼前那双眼满溢笑意,紫光流转,分明艳色无双,衬着如玉容颜,那一瞬他几乎要窒息。 无可奈何。 当真是无可奈何。 这个人,恐怕无论做了什么事,都只能叫他越陷越深,最终不可自拔罢。 ☆、宁舒风(二) 转眼间,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十几年中,两人朝夕相处,日日陪伴,无忧无虑,仿佛洗尽烦恼。他们游遍天下名山大川,看遍世间繁芜景色,甚至还去过仙界寻访仙君,也曾渡海探索其他部洲。 幸福快乐,不过如此罢。 宁舒风微笑。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海上仙山,蓬莱岛。 “我说,我一个魔界左君,竟然时不时去访仙寻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倦莲无奈道。语气听上去是抱怨,但他分明勾了唇,任笑肆意流泻,越发显得俊朗逼人。 宁舒风撤去身上佛力,落在地上。 他虽然被剥去力量,但悟性奇高,这一世月城城主与倦莲常常为他采来珍稀贵重的仙草之类的,尤其是倦莲寻觅来的好东西,更是助长了他的修炼。所以短短人世二十一年,竟然也超过了许多修佛百年的和尚。 “你不是很好奇蓬莱岛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能在人界流传那么多年么?” 他淡淡微笑,语气宁静,毫无半分往日的冷漠。清隽眉目间,仿若情深,那一眼看过来,墨色深沉幽邃,几乎要给人蛊惑的错觉。 倦莲心神微微一个恍惚,竟然不自觉沉醉入那片墨色中。待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抚在对方眼梢,双方相隔,不过寸许,连温热呼吸,都足以相闻。 暧昧蔓延。 宁舒风缓缓眨眼,轻灵的长睫上下翻飞如蝶,十分晃眼。倦莲又是一个恍惚,突然唇上一热。 宁舒风竟然趁他不备,轻轻吻上他。双唇交叠,气息相染,倦莲发现对方的唇,柔软香甜像桃花花瓣,而且比花瓣还要温暖。 “唔……” 对方低低一声□□,结束了这一吻。倦莲刚刚回过神,还嫌不够,哪能满足?向来追求享受的他,干脆一手定住对方下颌,一手揽住对方后脑勺,主动吻上那张花瓣般的唇,辗转厮磨,甚至还深入对方口中,唇舌交缠,津液搅合。 一开始,对方还僵着,后来也积极配合,渐入佳境。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两人才缓慢又不舍的分开,各自喘息。 “无燃……” 倦莲平息下呼吸,叫道。 早已习惯了这一世的名字,宁舒风才惊觉对方的称呼,听出对方语气里的郑重。 他应了一声,直视对方,似要看进倦莲心里。 倦莲凝视着他:“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对方闻言沉默良久,直到倦莲的心缓缓沉落,他第一次苦笑了一声,那笑容里的涩意,叫倦莲的心狠狠一颤,仿佛也有无数苦意。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世间问情,大抵最是艰难吧。因为情之一字,最是无解啊。问他为什么会爱上倦莲,大概是因为倦莲就是倦莲。所以,那一眼,成了劫难。 “我只知道,第一眼看到你,就已无药可救了。” 那声音,无限的温柔低回,无奈,而情深。倦莲再也无法装作不知,也无法不动容。 倦莲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心乱的局面。 一开始,他明明只是觉得亏欠,所以下意识地想弥补,这辈子打算陪伴他从生到死,绝不离开半步。 然而,他来到他身边,却总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他说的每句话,不管是经心还是不经心,对方都牢牢记住,并且在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为他实现。不管他有什么想法,要做什么,对方都绝无异议,毫不犹豫的支持。他对人世知之甚少,对无燃难免有些疏忽。这十几年一路行来,他的所有吃穿住行,不需要半点费心。每当他回过神来,都发现对方已经全部考虑周全。 无燃从不说一句反对,从没有一句抱怨,无论什么时候看他,迎接倦莲的,都是独一无二的温柔,千般万般的体贴。 这样无悔无尤的深情,越是悠长,倦莲越是心惊。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有这样一个人了。 习惯了他清浅舒展的微笑,看过来时春风沉醉的眼神,对他无限制的耐心与宠溺,无论什么事都优先考虑到他的感受,就算是小细节只要关系到他也周全对待的珍重…… 这些似乎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他不敢想象哪天这些习惯被迫消失了,将会是怎样一种噬心剜骨的痛。 蓬莱不愧是人人向往的海上仙山,这里花木扶疏,风景优美,珍禽异兽良多,浓郁的仙灵之气几乎让每一个修仙的人都向往。 两人待了半个月,玩得十分尽兴,终于有一天宁舒风若有所思:“你不是说想看看人界的上元灯会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倦莲疑惑道。 宁舒风淡淡答:“去年上元节后。” “有吗?”倦莲不解地看着他,仔细回忆起来才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可是这不过心血来潮,事实上,他转眼就忘了。 宁舒风却记得很牢,也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一直没提,只是时间快到了才说起。 想到这里,倦莲心微微一动,状似无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8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8 意道:“既然如此,那去哪里看灯会?” 对面的人修眉一展,那抹清丽动人的笑意就跃然于眼底:“当然是本朝最为繁华的国都,梁京了。” 梁京不愧为本朝国都,在上元节这一晚,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清澈的护城河缓缓流动,水面也被灯光映射,显出绚烂的七彩。 而倦莲慵懒绝艳的眉目与宁舒风清淡雅致的微笑,同样的风华绝代。他们四处赏景,谈笑风生,俨然不知自己也已成为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一路走来,绚丽精巧的花灯种类繁多,或小巧玲珑,或华丽大气,如同风仪多变的美人。倦莲早已看得目不暇接。 宁舒风看他神色好奇而欣喜,明显已经沉浸入节日的氛围,也不动声色地高兴。然而看他对着这么多花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便在一旁详细介绍。 突然倦莲眼睛一亮,显得紫眸明丽,神采飞扬:“看那个!” 宁舒风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之后,才看到对方已经提着一个琉璃圆纱灯,走了过来。 这纱灯上下皆贴着飘逸的金色云纹,长穗如缕,流苏如水,薄薄的一层轻纱上,明明暗暗的灯影更衬得纱灯变幻多端,华美不俗。 倦莲得意道:“怎么样?” 宁舒风笑着点头赞同,问那老板什么价钱,老板笑眯眯道:“二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这纱灯是我摊子上最好的一个,想要取走,要的可不是钱呐。” 宁舒风一顿,已猜到老板的意思,淡淡道:“请出题。” 老板依言出题。他本不欲卖出这个花灯,所以故意出了三个自认为最难的灯谜,却不料宁舒风毫无犹豫轻轻松松就给了答案,围观的人都纷纷叫好,他不好反悔,只得一边苦着脸一边忍痛割爱,默默祈祷下次可别再遇上这个人了。 倦莲在一旁看了,大为佩服地称赞了他一句。宁舒风只是清浅一笑,不作回应。 既然已经有了最好的花灯,倦莲对剩下的花灯便再也不感兴趣了,于是他们两人便沿着街道,欣赏起官府和民间特意组织的歌舞,见识那些从未见过的小玩意。 这时,正巧开始了迎灯神的仪式。 拥挤人群纷纷向街道两旁退让,让出一条宽阔的道来,只见五花八门的彩灯在前面领队,一时光彩炫美。后面是各种杂耍,什么高跷、旱船、跑驴,技巧十分高超,每次表演,都惊险刺激得让人群为之惊呼。 倦莲以前哪留意过这种景象?一时之间看得入迷,脸上笑容肆意灿烂,眼波流转,明艳绝伦。 宁舒风一双眼凝视着他,唇边笑容淡淡而柔和。 仿若这样看着他,能看到天荒地老。 直到夜色渐深了,街上的行人慢慢减少,店铺也开始关门,街边的花灯摊位都纷纷收起,倦莲才意识到他们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一回头,见身边人眉目温润静好,倦莲微微恍惚,只听他道:“刚才经过一家客栈,我已经订好了房间。” 宁舒风在前面领路,倦莲跟着他走。 进了房间,宁舒风要来了热水,让倦莲先洗浴。倦莲洗完躺倒在床上,听着屏风后隐隐水声,犹记得今晚的盛景,有些难以入睡。 他自己茫茫然想着今晚,不觉间又开始回忆往日,连宁舒风什么时候洗完都不知道。回过神来,半睁眼模糊间见对方已经穿上了一层单衣,坐在床沿擦头发。 “无燃。” “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白渊的初遇?” 倦莲对于当时的情景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交了手,却未打完,自己就被魔君叫回去了。 对方不知为何顿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记得。” 倦莲对于他的停顿很疑惑,睁开眼打起精神来想问仔细一点,却蓦地愣住了。 对方肌肤白皙,在昏暗灯光下,似笼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清光,刚洗浴完,如玉般润泽细致的眉目显得温柔动人,长长的墨发如流水般铺展在床沿,还有几缕带着水气垂落于他肩头,微微弯曲,落入了他修长颈子间,一直延伸到精致的锁骨下面…… 眼前这个清雅隽秀的人,竟一下子变得活色生香起来,散发着诱惑的魅人气息……。 那薄薄的单衣,根本就挡不住泄露的春光,反倒勾勒出他美好的身体曲线。倦莲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柔软的衣物下面同样柔软,更是带着暖意的光滑肌肤…… 像是被什么附了身,失去了思考,他猛地坐起,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一只手轻轻捏住那小巧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对方一颤,随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在越来越凶猛的吻咬中,终于逐渐失去了控制,也大力吮吻回应起来。 直到双方都感觉呼吸困难,才放开了彼此,宁舒风不知道他还要不要继续,或只是一世情迷,便定定看着他的神色。倦莲却不管不顾,低低唤了一声舒风,一脸迷醉,另一只手开始伸入他衣内在那温软肌肤上抚摸游移。 ……(和谐时期,h省略,勿怪~) 因为那是他渴望了那么久那么久、付诸全部情深犹嫌不够的人。他给予的痛,在结合的那一瞬间,统统化为无法言说的快乐。这已经不是身体上的肤浅快感,他只觉得空空荡荡清冷孤寂的心终于被填满。 倦莲。 我爱你啊……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要为你付出怎样的代价,忍受多少苦痛,我也绝不能忘记你…… 此心此身,虽九死,而犹未悔。 第二天醒来,倦莲很愧疚地看着他身上遍及的狼狈印迹和身下明显的血色,连连道歉,宁舒风只是微笑摆手说无妨。 他幸福还来不及,哪会有埋怨呢? 从此,倦莲对待他,也带上了几分柔情。两人如胶似膝,形影不离,私下常常耳鬓厮磨,如果不是性别不对,简直和人间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 然而岁月流逝,时序运转,宁舒风凡人之躯,依旧逃不过凡人应有的命运。慢慢的,他的脸上有了皱纹,肌肤也松弛了,口齿摇动,容颜苍老起来。 倦莲自然不会嫌弃他的老化,却怕他这一世寿命还不够长,不能体会尽所有人世快乐,又不想留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苦苦等待,欲为他寻找驻颜返春、延年益寿的丹药仙草,却被他拒绝。 又是几十年后,他已是白发苍苍,风烛残年。倦莲还是青年风流,绝代风华。 这一日,病骨支离的他卧在床榻上,见倦莲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容颜精致如画,眼里有一抹寂寞凄冷,突然觉得有了精神,便勉强加力,回握他的手,依旧是从容淡然的笑意:“倦莲,这一世我已足够幸福,没有任何遗憾,不要伤心。” 倦莲苦笑:“可是我觉得还不够。这次一别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9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9 ,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再见?”他眼神茫然。 宁舒风心神一动,语气无尽温柔深情:“倦莲。”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竟然微微犹豫,倦莲何其聪慧,已猜到他要问什么,便静默不语。 宁舒风见他反应,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甘,等不及他同意便缓缓开口,神色认真:“你,可有爱上我?” 倦莲对着他深沉幽邃下隐隐期待的眼,徒然张口说了一个我字,便沉默了。 宁舒风有些意料之中的失落,神色凄凉,凝视他脸上的茫然,敛去苦涩,只艰难地抚上那人柔软唇畔,笑若春风。 下一世,再见罢。 嘴唇张合,他却已无力出声了。 然后,带着不舍和眷恋,他静静地闭上眼,再也没有睁开。 ☆、覆水难收(一) 月城湖心亭。 这里是月城中唯一有四时之序的地方。时值冬日,小雪纷乱如舞,池面已结了许多冰,水面上却有一层薄薄的雾,朦胧而幽深。 红衣人正在独饮,然而他已醉了,面色晕红,眼神迷离。 “倦莲,你喝的够多了。” 突兀的足音伴着来人的说话声。城主缓缓走来,依旧是一身绝白,只有眼睛是深黑的,气质冷漠,似带了十分萧杀,轻易可见此人曾沾过多少血腥。 他坐在石桌前,轻轻挥袖,那酒壶便落了地,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酒洒落一地。 红衣人沉默良久,才嘲讽似的轻轻笑起来:“莫惊心,你有没有曾遇到过一个人……” “什么人?” “一开始,你只是觉得对他亏欠,所以想要用陪伴来补偿他……但是,他反而对你千般万般好,百依百顺,无一不妙。” “……” “在这之前,并不是没有人对你好过,甚至可以为你而死,你却从不放在心上。”倦莲惨笑,抬眼看他,却又像在看他身后的虚空,“可是……你只习惯了他。” 城主叹息一声。 “……一旦他消失了,你才发现,这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再也抹不去了……” 对面的人语气缥缈,似哭似笑。 城主听他声音渐渐小了,半晌沉默,再看去时,倦莲早已醉倒伏桌,如画眉宇愁绪难掩。 倦莲啊倦莲,潇洒任性如你,何时曾为他人而愁过? 城主眼神黯淡下去,起身在那人沉睡时格外安静柔顺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那么,你对他,是否有爱意呢? “倦莲,原谅我……”他喃喃,眼神有悲戚和凌厉,“即使你不会爱上我,我也不想让你爱上其他任何人……” 云卷云舒,白驹过隙。 人间又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改朝换代,同样又类似的历史一遍遍上演,分分合合,难以辨清。 然而六界之中,还是有什么不同的变化了。 三百多年前,魔君重返,魔界大为振奋,欲起而攻天庭。然魔君却不知为何,和天庭签订契约,万年之内,仙魔两界不可再开战,若有不放心之处,神君愿代仙界监督魔君。 此后,又听闻魔界左君与右君不知爆发了什么矛盾,竟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从此势同水火。 而不知何时,人间突然大肆涌现出许许多多的修仙者,他们一开始只是如同星火,聚集在九洲各福山灵水,短短一百年间就呈燎原之势,迅速发展壮大,流派林立。五十多年后,砚云仙派蔚为大观,名声极盛,精英如云,俨然人间第一修仙门派,以除妖斩魔为己任。 就在休养生息、等待寻找中,两百年也便这样平淡地流逝了…… “滚开!一个小臭要饭的,也敢挡我家少爷的路!” “白少爷行行好吧!行行好吧!小的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饭了!……” 光天化日之下,街角就有几个壮实的家丁在殴打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而家丁身后,那长相精致的富贵少爷不屑的看了一眼可怜的小乞丐,脸色不耐。 眼见小乞丐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家丁才停下拳脚,回头望着少爷:“少爷,再打他就死了。” “这种贱民,还不配让我的人打死。”少爷轻蔑地偏开头,趾高气扬的离开,“走吧。——小叫花子,下次可别再扑过来,我没那好心第二次放过你。” “呜呜……嘶……” 小乞丐忍受不了伤口带来的疼痛和长久的饥饿感与屈辱,低声呜咽着。 “……阿竹。”匆匆赶来的孩子,看起来叫他稍大一些,不过也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看到了他的惨状,漠然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叹息,一只手递过去,“不是饿么?吃吧。” 阿竹惊讶转过头,看着对方脏兮兮的手上热腾腾、白生生的包子,连疼痛都似乎停止了一瞬,吞了吞口水,勉强推脱:“可是、可是你也很饿啊……” 对方淡淡道:“你不要?那我吃了。” “别别别!我要!我要……” 阿竹到底忍受不住这般诱惑,见他真的把手伸回去,脑袋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自觉自动抢过了包子,狼吞虎咽。 对方在他身边坐下来,并没有看他,只是靠着墙,看街上人来人往,眼神有些恍惚。 又是这种表情…… 阿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心里只觉得奇怪:这个一向没有情绪的人,却偶尔有那么几次,能让人感到异常的哀伤寂寞……害得他也变得很伤心了。 当乞丐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说不定……他以前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家道中落了,就只好出来行乞。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 他惊愕抬头,看到来人,正要打算乞讨,却未那人看了一眼。那一眼,冷漠,却充满煞气,很是可怕,他浑身狠狠一抖,不敢开口,甚至在想办法开溜了。 身边坐的人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就平静道:“是你。” “你猜到我要来找你?”那人声音冰冷,“那你再猜,这次,我是来干什么的?” 对方站起身,却是对阿竹说:“别跟来。”说完他走进了深巷,那个可怕的人也跟着他走了。 来到一个破庙,确定四周无人,小孩才回答:“我只猜到,你绝不会轻易再把我交给他。”明明还不到十岁,这孩子却眼神深邃,似看透一切,又十分纯净清澈。 白靴人附和地点头:“原来你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无燃,你可知道,六界之中有一种药,叫做覆水?” “知道。” 小孩沉默半晌才说,这一次,他脸上微微变色。 “能看到你这种神色,也不枉我这么辛辛苦苦去求取覆水了。”白靴人眸色幽暗阴沉,又似极为得意,“覆水难收,你该知道这药的药性。除非你死,否则没有人可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0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0 以解除。” 小孩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想想看,你服了覆水之后……他来找你,”那人弯下腰,在他耳边阴厉道,“……那时,你会怎么对他?他又会怎样绝望呢?” “……不……” 小孩瞳孔一缩,眼里浮现细细的恐惧和难以想象的惊惶,像是极为艰难地喃喃吐出这一个字。 这一刻,他几乎大脑空白。 一想到最爱的人将会被自己怎样伤害……就觉得,不如死去更好一些。 “我还会抹去你今日的记忆……你不会记得自己服了覆水,所以你会觉得,那时的你才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得意的人终于情不自禁高兴地笑了出来。他手在小孩身上一拂,对方还来不及挣扎,便陷入了晕迷。 三天后,万里之外的夺山,山清水秀,灵气浓郁,堪称人间仙境。卷云缠绕的山上,隐约可见有袍袖飘逸的人或御剑飞行、或辛苦修炼。 这里正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砚云仙派的地盘。 一切本都寻常,不寻常的,是清静的大门门外,百级石阶之上,居然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昏迷在地。 派中长老得到消息,连忙带着弟子赶来,看到小孩的第一眼,就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狂喜。 “这般根骨!” 长老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孩,那样子就像看到了稀世珍宝,口中激动喃语,“我砚云终于要有第二个可以飞升成仙的弟子了!” 说完,他再顾不得其他,化为一道白光去了。 从此,砚云仙派多了一个叫无燃的修仙者。 在凡人看来,修仙二字,听起来很美好。遗世独立,羽化飞仙,便可自由穿梭天地,与天同寿,永驻青春……谁不渴望呢? 可是…… 自二十多年前,长老华曦真人带回门口被丢弃的小孩,也就是无燃之后,砚云仙派里时不时都能听到师傅们这样教育徒弟—— “你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不向你无燃师叔学学?” “一百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没有一个孩子勤奋!这样下去,对得起我砚云辛辛苦苦的培育吗?!” “唉,你要是有那无燃一半的听话乖巧多好啊。为师也不指望你能像他那样天资非凡,十几岁就能赢了砚云最厉害的华曦长老……” …… 这也太过分了! 因此,就算无燃本人低调沉默,他的大名,也传遍了砚云。直至二十年后,在夺山举办的修仙大会上,他打败了修仙界公认第一的华曦,也就是他的师父之后,正式声名鹊起。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却绝没有人知道,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天才,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 “师父,它越来越厉害了,我只能尽力压制,却无法消除。” 雾气缭绕、灵气充沛的夺山第九峰,华曦长老所住洞府里,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坐在椅子上,面色担忧,站在他面前的徒弟说着这样令人惊恐的话,却神色淡然从容,似乎只是简单的问候。 但是华曦却无法于动无衷。 自从收下这个根骨不凡、天纵之才的弟子后,自己将成仙的希望全都放在他身上,二十多年来,悉心教导、倾囊以授,知道他性子淡然、不与人争、仁善待物,更是疼惜万分,简直是视如亲子。 如今,就在他夺得修仙大会冠军、即将迎来第一次天劫的时候,自己却被告知他遇到了无法摆脱的心魔!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可想而知! 华曦不甘地摇头,再次问:“无燃,你的心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问了,无燃却从不透露半分。 他连来龙去脉都不知晓,如何帮弟子呢? 想到视如亲子的弟子可能会因心魔而在天劫中陨落……他就不由得心中一颤。 无燃听闻此问,第一次,在师傅面前,神色有了变化。那双平静深邃、古井无波的眸子,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痛苦。 “师傅……我,弟子……”他偏开视线,“弟子不愿说出来,让师傅担心,但这次天劫将至,若不明言,恐怕我捱不过去……” 华曦焦急道:“无燃,你知道为师一向对你如何看重。说出来,为师也好帮上忙。” 无燃深深地闭上眼,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我恨着一个人。” “恨?” 华曦大惊。 徒儿十岁不到便被送上夺山,修炼二十多年来,从不与任何人结过仇,也就是才来的时候因为不熟悉坏境而被师兄弟们捉弄过几次,连挑衅都够不上……这样的徒儿,居然会恨某一个人?甚至恨到产生心魔从而阻碍修行的地步?! “我本非凡人,曾为一个人自愿轮回千年替他折罪,但不会失去记忆……”无燃缓缓说出一件足以让华曦不敢置信的事情,“我对他,有爱慕之情,现在却恨他……这恨,太过深刻……以至于成了心魔。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才发现,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修仙了……” 他睁开眼,看向华曦,眼中浮现出连华曦也绝不会有的沧桑与复杂:“师傅,你可信?” 华曦呆怔半晌,几乎以为自己身在幻境,面前的人不是被人冒充就是非真实存在。 然而,过了许久,一切未变。 无燃的眼神,还是那样沧桑复杂,甚至多了一丝哀恸。 华曦勉强镇定心神,张口吞吞吐吐:“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白过来之后,要他叫一个修为比他深厚、活得比他还久的人做徒儿……太难为他了。 对面无声。 良久才低低叹息:“我只能等,等他找来……那时,或许能有个了结。”r ☆、覆水难收(二) 灵山渺渺云雾,钟声悠远…… 红尘紫陌,尽是境界,无边无垠。汝既已脱离红尘、跳出六界,生死不在轮回,精灵永远不灭,又如何追求无尽之境?……汝空有慧根,却无佛缘。可自去。 恍惚中,如处于无尽黑暗的白渊,周围都是一片深墨,唯有那一席红影,一双紫眸,风华无双,魅惑人心。 呵……这白渊之中,竟有佛门中人来掺和……语气是嘲讽,声音却清越如吟。 他与他相遇,他与他打斗,他离去,于是,他动心。 这一动心,从此轮回千年。 是谁在苦苦寻觅?又是谁在痴痴等待? “两百年了,总算是寻到你了罢。竟然没有改变样貌啊。”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倦莲…… “他等的人还没到。” “舒风……”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这次一别,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再见?” “你可有爱上我?” “我……” 那个人俊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1 秀如画的眉目,蹙眉时的为难犹豫,好奇地欣赏人间难得热闹的愉悦,少有流露的柔情,不舍他离去的茫然失措……那些或温柔或狂野的炽烈亲吻,数不清的疯狂缠绵情意缱绻…… 几百年相遇相识相处的画面,一一浮现,又一一远离,呼啸般自记忆深处来,又消失于记忆深处。 最后的最后,倦莲立在一片华美霞光中,红衣如血,眉目依旧,向他肆意微笑。 “无燃,久违了。” 倦莲走来,一步一步,坚定又踏实。 “无燃……”倦莲轻轻呼唤,来到他面前,笑意溶溶,俊美的容颜犹如缥缈的梦境,似真似假。然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定住了一般。 这一刻,一切都凝固了。 像过了千年万年,倦莲怔怔低头,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惶乱地看见胸前一柄长剑,痛楚就是从那里开始蔓延。 而剑的那一端,是无燃。 …… “倦莲!” 无燃猛地惊醒。 一瞬间,眼前一片血色。再也分不清是爱是恨,是真实是虚幻。 安静的山峰之巅,清风如缕,却传来一丝冰冷,好像在昭示着什么悲剧的结尾。 然而不等他自梦中挣扎过来,就察觉到了异样——这个有着强大结界、对于修仙者来讲绝对安全周密的房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这气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无燃,原来你这么想我?该不是……每天晚上都梦到我了吧?”来人轻巧笑,声音如吟如唱,令人如痴如醉,“不过今夜,似乎做了个噩梦啊。” 来人悄无声息坐到床沿,抚上他白皙如玉隽秀轩逸的容颜,低低感叹。 “我很想你……” 无燃全身开始发抖。 是他! 倦莲! 就是这个人!这个让自己深深爱过、现在深深憎恨的人!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恨他、为什么要这么恨他,无燃只觉得心神顿失,恍然间觉得很危险,但是想让这个人死的愿望却在一瞬间超过了世间万物所有,就像自己生来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彻彻底底消失! “无燃?……呃——” 对面的人声音痛楚,身体因为胸口巨大的力量而不得已后退半步,跌倒在地,眼神开始茫然。 半晌才恢复意识的无燃怔怔看着手中的剑,循声望去。 红衣人不敢置信看着他,瘫软在地,掩不住痛苦地捂着胸口,他胸前红衣颜色很深,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滴落。 无燃的脸上犹带恨意。 万分刺眼。 红衣人不由自主开始轻咳,唇边溢出血,衬得容颜艳丽蛊惑。 “咳咳……呵,那么久不见……你的见面礼,就是这一剑么?”他轻嘲,眼里有不解困惑,笑意凄然。 这是第一次,无燃见他笑得如此凄凉悲伤。他因此而万分心痛怜惜,但是片刻,这种情绪又化为了汹涌的恨意。 那双情深似海、平静仁慈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恨意。 “我恨你……” 像是解释,无燃喃喃道,语气惘然。 倦莲一边因疼痛而瑟瑟发抖,一边勉强起身,再次靠近他,不顾他的警觉,失神道:“你明明说你爱我……咳咳……”止不住的血不断从胸口和唇边滚落,痛得麻木。他犹自不甘,想要挽回什么,翻来覆去的这样说,既像是提醒无燃,又像在安慰自己。 “琤”的一声,剑落了地。 无燃再也握不住那把剑,手像有自主意识地轻柔覆上他遮住伤口的手,脸也慢慢接近,吻上他沾了血的唇,细细吮吻。对面的人没有多少力气,任他动作。 腥咸入口。 无燃突兀回过神,猛然推开他,对自己震惊。 为什么? 他如此恨倦莲,几乎要杀了这个人……却在最后一刻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要害,看到对方受伤,还心痛难抑,甚至……吻他?! 这个曾杀过无数仙人、残忍无情、狂妄不将生命放在眼里的魔界左君,他不是早就不爱了么?! “倦莲,我曾劝过你,不要再来找他。”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在静静地夜里,格外的残酷,“无论是神仙还是佛,我们魔界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该被消灭的存在而已。即使他曾经再怎么爱你,最后,也只会恨你而已。” 来人白衣白眉,白发白瞳。 “城主?” “莫惊心,你来干嘛?” 无燃看向来人,倦莲惊讶道。 赫然是月城城主,魔界右君的雪魔,莫惊心。 莫惊心扶住摇摇欲坠的倦莲,想要为倦莲疗伤,却被倦莲大力推开。倦莲警惕道:“不用你无事献殷勤!” 莫惊心无辜看他,眼神莫测:“你受了伤,我担心,不是很正常吗?” 倦莲嘲讽道:“呵,正常?当初你不仅和我大打出手,妄图杀死我,害的我因为修养不得不暂时陷入沉睡,还在我醒来后阻止我找无燃。莫惊心,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滚开!” 说完,他竟然顾不得自己身受重伤,就要攻击莫惊心! 无燃眸光一闪,静静道:“若要打,请离开这里。” 这句话阻住了倦莲的动作。 他回过头来,看定无燃,眼神不甘又哀伤:“无燃,我不信你会恨我!” 对方与他对视,眼底憎恶不变,不愿再同他说话。 倦莲也知自己的伤实在严重,夺山本就仙灵之气浓郁,没有受伤之前他还可以来去自如,但现在身体虚弱,已经有些不适,无法长久待下去,任心中再不舍,也只能离去。 “那我,咳咳,先走了。伤好了我一定会再来……” 脸色越见苍白,倦莲趁还有力气,化为红光而去。 莫惊心见状,也随他离开了。他走之前,回头望了望无燃,似乎心情很好,无燃分明看到他眼里的阴冷与愉悦。 不对劲…… 今夜这一切,都像是梦境的延续。无燃甚至有一丝虚假感,莫名背后发冷。 他恨倦莲? 为什么?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倦莲是残忍冷血的魔,还是义无反顾的代他受罚,轮回中唯一的期望就是与倦莲相遇。 明明上一世,他们那么幸福,倦莲曾对他那么柔情,他几乎要以为倦莲已经爱上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会如此恨他?! “莫惊心,你到底做了什么!” 瞬移千里,倦莲无力再继续飞行,踉跄落地靠着一棵树勉强站定,对身后跟着自己的人低吼。 莫惊心还是莫测神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倦莲一时怒气攻心,吐出一口淤血,压下疼痛的□□,咬牙一字一字道:“你知道!你欲阻我寻找无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2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2 燃,却被我逃脱,所以你在我还没来得及找他之前,暗地里动了手脚……呵,你死心吧!就算不爱无燃,我也不会爱上你!” 莫惊心脸色阴沉下去,气势逼人:“为什么!我与你相识万年,交情甚笃,你却从不把我为你做的一切放在心上!那个无燃究竟有什么好!你们相识才不过百年!”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上前,逼近倦莲,一只手紧紧捏住他下巴,力道之大,倦莲却仿若没有任何痛感。 “我不甘心!我不能拥有你,他也不能!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配站在你身边!” 莫惊心像是失了神智,难以自控地大吼出声。 倦莲冷笑:“你承认无燃变成这样,是你害的?” 见他伤成这样,却只在意这件事,莫惊心眸子开始变得血红,疯狂染上他的神情,他放开手转而捏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紧,另一只手撕扯着他的衣服,看到那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犹自流血的伤口,猛地嗜咬上去,凶狠怨恨。 “呃……” 痛楚的低吟溢出口,在幽静的夜里如此清晰,莫惊心一顿,转而更加凶狠地啃噬他的肌肤。 血痕四绽。 倦莲开始拼命挣扎,但是身受如此重伤,他已是虚弱无力,挣扎的力度被莫惊心轻松地镇压。 莫惊心得意大笑:“倦莲,你实在不该激怒我。我本来也不想对他下覆水的……可是谁叫你如此在乎他……” 倦莲感觉心里冰冷。 覆水……竟然是覆水! 原来如此……难怪无燃会如此恨他…… 有多爱,就有多恨……服下覆水的人,爱的越深,恨得越深,唯有身死,这恨意才会消除…… 无燃,是不是我来早一点,就不会被莫惊心得手?你就不会如此恨我,我们依旧可以相守一辈子,我会告诉你,我爱你……早已爱上你…… 这样想着,却觉得身体内的血在加速流失,意识也模糊起来,倦莲不愿听他得意洋洋的嘲讽,倔强冷笑:“我宁愿去爱一个恨我的人,也不会爱上你……” 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当他深情以对时,倦莲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以为自己只是习惯。然而今夜,面对他无情的一剑与深深恨意的眼神…… 倦莲才蓦然明了,自己已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那个人。 是惩罚么?惩罚他不知珍惜,犹犹豫豫,害怕交付真心会受到伤害,所以才会这样捉弄他?! ☆、覆水难收(三) “离天劫越来越近,你的心魔却越来越深。万一在渡劫时,你心魔发作,弄不好会灰飞烟灭啊。” 华曦担忧叹息。 无燃却似心不在焉,只是冥思。 “无燃?”华曦唤他。 对方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生死有命,如天意如此,我也无法违背。” “可是若灰飞烟灭,你要如何再入轮回?” 华曦突然道。 无燃一怔,再一次神色恍惚起来,又想到了那夜剑上的血色,倦莲眼中的深刻悲戚与不甘,还有……莫惊心奇怪之处。 但是华曦的声音很快让他收摄心神,他只是轻轻一笑:“无所谓了。” 爱过恨过,尚有心魔,这样的他……灰飞烟灭,又有何不可?若是再度轮回……恐怕要继续受心魔折磨吧……如此,就算轮回结束,他又怎么继续修佛? 华曦见他无怨平静的样子,就知他是真的无所谓了。但是多年师徒情分,他却不甘心面对弟子悲惨的结局,便决定离开夺山,去四处搜寻能助弟子渡劫的法宝。 华曦一离开,无燃便又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回身,道:“伤好了?” 暗地却开始心神不稳,那种汹涌的恨意又要袭来,他尽全力压下,不想再一次失去理智。因为他惊讶地发现:他不愿那个人再受伤。 那个人正落在悬崖边,听到他语气平和,好像很意外,犹豫着走近几步才站定,低低一笑:“你在担心我。” 这个人啊……如此恨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关心。 压抑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是刚才听到的谈话让他敛下笑,不禁问:“你的心魔,是怎么回事?” 无燃微微蹙眉,本不欲说,看到倦莲的眼神,忍不住开口:“我对你的恨意太深……” 倦莲神色一黯,转而又想,这不正说明无燃爱自己太深么?于是他勉强扬起笑容:“我……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 无燃干脆拒绝。 倦莲认真道:“魔界人大多是其他五界因无法抗拒心魔而堕落的人,所以有很多魔都在寻找克服心魔的办法,我可以帮你问问。” 无燃眼神一利:“你不能回魔界。” “呃……”倦莲有些尴尬,“我可以找找其他五界游荡的魔……” “魔界人少出魔界。你身边,也只有一个莫惊心。” 无燃漠然。 倦莲沉默下去,突然语气坚决:“我可以偷偷回魔界。魔君已经回来了,只要把这件事拜托给他……” “不需要。” 无燃听到这里,感到心魔又难以压抑,便一边厉声道,一边闭眼竭力压制。 倦莲看出他的不舒服,有些焦急担忧的上前几步,来到他面前,想要拥住他安慰,不料无燃突然张开眼,神色一厉,眼睛变得血红,危险地看着他。 “无燃……”倦莲不安道,不由得后退一步,猜到他是心魔发作,但是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离开,只好无措试探,“你怎么了……不要被心魔控制啊,我是倦莲……” “我知道你是倦莲。” 对方语气冷冷,血红的眼凝视着他,恨意难掩,又有微不可察的挣扎与迷茫,他的神色渐渐变化,说到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冰寒无比。 “倦莲,我恨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轮回千年……我对你情深如此,你却毫不心动……”无燃一步步逼近他,一张脸有些扭曲,似十分痛苦。 他一字一字,像是砸在倦莲心上,激起阵阵刺痛。 倦莲再度后退一步,几乎难以忍受他猛然间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勉强镇定微笑:“不是的,无燃,我早就爱上你了,相信我,我爱你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哀求般的望着无燃,希望能拉回对方的神智,甚至伸出手去想要轻抚他隽秀的脸庞。 无燃却冷笑:“我该感谢你现在违心骗我么?” 他根本就不相信。 上一世,他们朝夕相处几乎百年,他问他是否爱上,倦莲都不肯开口。这一次,他如此恨他,还伤了他,倦莲会爱上这样的自己? 倦莲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无燃相信他说的话。他怔了一瞬,咬牙:“好!我会让你相信的!” 说完他拉着无燃冲进房间。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3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3 无燃一惊,想要挣脱他,但是他一个修行才二十多年的凡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天生强大万年修炼的魔?倦莲牢牢禁锢住他,悲哀地看他,轻声细语:“无燃,我把我自己给你,你是否会相信我爱你?” 无燃愣住,想不到他会这样做。 这一瞬愣怔,心魔复又涌上,眼底的血色加深,他情不自禁冷嘲:“魔界左君何时变得这么下贱?”话刚说完,他就被自己惊住了。 但是倦莲却不在意地笑了:“下贱?我爱你,自然想和你交欢,这在魔界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宁舒风那一世,你不也是这样对我的么?” 无燃没有回答,眼底的血红似淡了几分,脸上恨意变浅,又出现了一如往常的漠然。 这种漠然更伤人心。 倦莲心中黯然,气急之下,开始为两人宽衣。他这般动作熟练无比,很快两人便裸裎相对。他身经百战,欢爱技巧十分精湛,哪是只与他有过关系的无燃可以抵抗的?所以,尽管无燃心中不愿意,却也很快在他的挑逗之下,起了反应。 倦莲胸有成竹地与他唇舌相缠,慢慢勾起无燃的欲望,双手也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无燃挣扎间,捏住了他的一只手腕和脖子,才让倦莲停了动作。 “你……真的不愿意再和我……”倦莲眼神越见哀伤。 无燃垂眸。 触目的却是对方□□的身体。他肌肤白皙晶莹,胸前两点红樱因□□而羞涩挺立,紧实收缩的腰线无比诱人触摸,修长细白的双腿微微蜷曲…… 这一切的一切,都能勾起他上一世火热缠绵地回忆。 其实,过去百年间,无燃又何尝不渴望倦莲的身体?他爱倦莲,自然也希望能拥有倦莲,却怕倦莲对他厌恶,所以自甘在下。 然而这种渴望,越压抑越深切,稍有契机,便能燃烧所有理智。即使他现在是恨他的,却也记得自己是如何的想要占有他…… 脑中的弦猛地崩断。 (和谐期间,省略h~) 这不是交欢,而更像是刑罚。 倦莲途中昏了好几次,又因痛而惊醒过来。反反复复,直到最后已经麻木。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无燃轻吻他额头,唇边笑意诡异:“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意识有些不清的倦莲昏昏入睡,听到他声音低低道:“大相镜……可以查看灵魂的前生今世……” 无燃在他衣服内翻找出大相镜,轻声平静道:“我把它扔了好不好?我恨你,再也不想看到你出现。” 倦莲突然清醒过来,伸手想夺过大相镜,一动却全身发痛。 他看着无燃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回头凝视他。他眼中浮现出惊恐慌乱,连连摇头似不可置信:“不要……无燃,你不要这样做……你把镜子还我,我就立刻离开,绝不会再来打扰你……无燃!”他忍住疼痛想要下床,脚一沾地却身子瘫软在地上,见无燃已转过头,急得全力扑上去想最后抢过来。 然而无燃只轻轻一挥,那面承载着所有找到无燃转世希望的镜子,已经落下了万丈悬崖。 倦莲呆在原地,脑海一空。 万年无情无爱、肆意张扬的魔界左君,终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绝望。 这时,无燃眼底的血色慢慢变淡,直至最后,恢复了原来平静深邃的浓黑,疯狂的神色也完全成了漠然。 他看到一身惨状的倦莲瘫在自己腿边,神色无望,才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慢慢蹲下身,脸上有一抹愧色和痛苦。 倦莲看到他的愧色和痛苦,惨笑出声:“无燃,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忍受的。” 无燃低眸不语,淡淡道:“忍受什么?” 心痛欲死。 无燃不知道,这心痛,到底是因恨,还是因爱,亦或者爱恨交织。 “你知道么……莫惊心给你下了覆水……”那青紫痕迹交错的手臂横在眼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对面人的唇,他痴痴笑,似陷入魔障,“爱的越深,恨得越深,一夜之间,就可以把所有爱全都转化为恨……最妙的是,没有解药……” 无燃神情愕然。 “我不信……想来试试,却试得头破血流……” 笑意凄凉,“无燃,你要我怎么再寻你?怎么敢寻你?”倦莲语带呜咽,眼角一滴泪滑落,“这一世,我要放弃你。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下一世……别再让我如此伤心……” 对方沉默半晌,抱起他轻轻放在床上,静静道:“杀了我罢。” 倦莲瞳孔一缩。 “如果我对你的感觉是受药物所影响,死后便可消除,那就在天劫之前,杀了我。” 他似乎只是闲话家常般说道,神色宁和,只有最后三个字,带了肃杀之意,十分坚决。“若不这样,天劫时,我一旦心魔发作,便要魂飞魄散,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即使是服了覆水,如此恨倦莲,他也不愿再度伤害到倦莲了。 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倦莲,在这之前,我自杀过两次。但是这一次,让我死在你手上罢。”对方凝视着他,眼里无悲无喜,唯有无边深沉。 我伤过你,所以杀了我,否则我以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倦莲全身一抖,下意识摇头:“没有大相镜,我根本很难找到你……这一世你死了,说不定、说不定……”说不定,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无燃静默良久,才叹息:“所以,你要我魂飞魄散么?” “不!” 倦莲脱口而出。 无燃淡淡道:“我会等你。不管是来杀我,还是找到大相镜后再来寻我。” 此后,无燃再也没有见过倦莲。 他停止修炼,开始全力抵抗心魔。每一次发作时,他都会想起倦莲,那样深刻的恨意和思念牵挂,如此矛盾,令他万分痛苦。 恨不得那个人就在身边,时时能看到,然而无燃自嘲地想,恐怕见到了,自己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吧。 三年后。 一向晴空万里的夺山从早晨起就阴色沉沉,黑云欲摧。到了午时,天空有惊雷开始积聚起来,却不见落雨。 天地之间,只闻电闪雷鸣声越来越大。 无燃不为所动,静静在房内盘膝而坐,唇边似含笑。 一抹红影浮现。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修仙者淡淡道。 倦莲笑得疲惫:“心魔如何?” 他面无表情:“快要破体而出。” 倦莲看到他眉目间的扭曲和眼底浅浅的血色,不由闭上眼:“有人一向冷心冷情,随心所欲。他们不在乎任何人事,但是一旦爱上某个人,哪怕身死魂灭,也在所不惜。” “……” 倦莲猛的上前,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痛与怨:“我与你都是这样的人……你让我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4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4 亲手杀掉所爱,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无燃,我才发现你的狠!” 对方淡淡绽开一抹笑容,笑意里似有悲悯:“原谅我的自私。” “我不会原谅你!下一世……下一世我会来找你补偿!”声音颤抖,眼泪滑落。伴随着这声低吼,一道紫色的惊雷在天空聚集,犹如凶龙一样,呼啸着落向无燃! 无燃大惊失色,伸手想要推开离自己过近的倦莲,倦莲却撑起一道红色光罩,欲保护二人。 那道紫雷冲击着光罩,瞬间光罩便粉碎了。剩余的紫雷结结实实打在他们身上! “啊——” 倦莲挡在无燃身前,承受了紫雷大部分的力量,不由得吐出一口血,看到地上的血色里还有些破碎的内脏残片。 无燃只是受了些轻伤,清楚无比地看到这情形,不由一怒:“快杀了我!” 这简直是在胡闹!紫雷天劫蕴含着无比巨大的威力,连功德加身的修仙之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手染无数鲜血罪业深重的魔?这雷打在倦莲身上,威力会陡然增加数百倍! 倦莲微微苦笑,看到他眼底血色更深了,心知他心魔要压抑不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也无。 在第二道紫雷重新聚集落下来之前,倦莲一只手缓缓抵上无燃衣衫破碎的胸前,万分绝望不舍地凝视着他,喃喃:“无燃……” 血红的恨意在眼底凝结,唇边却笑意如春,恍如上一世的宁舒风。 强大的魔力从手心吐出,迅速传遍无燃五脏六腑所有经脉,只这一瞬间,犹带笑意的人便失去了生机,软软倒下。 倦莲接在怀中,身体僵硬。 他杀了无燃……他竟然有一天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啊——” 嘶喊凄伤,久久在夺山回荡…… 紫雷阵阵鸣响,渐渐动静变小了,后至于无。黑云缓缓消散,露出蔚蓝晴朗的天穹,阳光倾泻,白雾弥漫,夺山的一切,都恍如仙境。 “无燃……” 倦莲面色若死,全身冰冷,因嘶喊而声音沙哑,却语气低柔:“等我……下一世,我定不会这么迟。” ☆、命盘变 天色阴沉,白瀑如练,忘川浑黄的水滔滔流去,湍急河流中却有一叶扁舟飘摇疾行,河岸两边,鲜红的曼珠沙华如漫天霞色。这样的深黑和这样的嫣红,足以让来来去去的鬼魂凉了心,绝了望。 奈何桥边,一身黑衣的鬼王独立遐思。 不久之后,却有一道红光迅疾落在他身旁,化为一身红衣、眉目俊美的人。 “几十年了,还没找到吗?” 鬼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红衣人沉默许久,简简单单嗯了一声。 “大相镜为上古神器,你随身携带使用,长此以往,必定会有损身体。如此,也算是一桩好事。”他心中叹息,不知道如何安慰此人,只能这样说。 红衣人突兀冷笑一声:“可是,也许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不一定。” 鬼王看向他,笑中若有深意。 红衣人语气激动:“你知道?” 鬼王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当初莫惊心没有大相镜,却能比你早一步找到他……也许是偶然,但是若有一丝可能,我相信你也绝不会放过的。只是……”他微微皱眉,“如今你与莫惊心已经你死我活,为了魔界才勉强平息争斗。你肯找他合作?” 倦莲干脆点头:“当然!” 鬼王惊愕,良久才道:“看来你对那无燃还真是情根深种……” 倦莲嗤笑:“我曾对无燃说过,有人一向冷心冷情,随心所欲。他们不在乎任何人事,但是一旦爱上某个人,哪怕身死魂灭,也在所不惜。”他凝望着一川江涛,笑意若伤,“既然招惹上我,就别想能逃脱此情!黄泉碧落,除非他魂飞魄散,否则我必要找到他!” “鬼王,谢了。” 说完,他已不见身影。 都说魔界是不毛之地,荒芜可怕,倦莲曾经狠狠嘲笑过那些人。事实上,魔界虽然有些怪异,却也并非那般可怕。这里不过是永远的黑暗,但亦有飞禽走兽奇花异草,尤其是魔君的宫殿,由坚硬波纹的红岫岩建造而成,高大庄严,宏伟大气。 踏上几百年未回的土地上时,倦莲一时间心绪万千,触目白渊,更是回忆起当日和无燃的初遇。 天意弄人,世事变幻,又有哪点能尽如人意呢? “左君?!” 当倦莲落在右君殿时,守在殿门的卫士都纷纷惊讶地迎上来行跪礼。 不到千年时间,这左君竟然就回了魔界……要是叫仙界知道,该如何是好?卫士们心中暗暗担忧。但身为魔界人,都有傲人心性,纵使战败又如何?大不了拼命而已。 “我要立刻见右君!”倦莲冷道。 守卫面面相觑:谁不知道五百多年前魔界左右二君从此势同水火?这左君……看样子面色难堪、来势汹汹,不是来……找架打的吧? “这……右君不在……”守卫为难道。 “谁说我不在?”十分冰冷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恍若惊雷,打得守卫们都瑟瑟发抖。“难得左君肯来见我,你们竟然阻拦,是不把我和左君放在眼里了吗!” 一身绝白的人缓缓踱出宫门。 倦莲冷眼看着莫惊心发威。 他一回魔界就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放眼魔界,谁敢这么大胆?除了魔君,就是莫惊心。莫惊心现在不过是迁怒守卫罢了。 莫惊心看到他不屑的表情,就知这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一切,便回身走进了寝殿:他不担心倦莲不跟上来,因为他知道,来找他,倦莲必定有所求。 “你当初是如何找到无燃的?” 倦莲不愿与他客套,确定寝殿没有其他下人,便厉声问道。 莫惊心却淡淡笑了:“倦莲,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想要你一句好话,真的就这么难么? “我们已是敌人,你还逼无燃服下覆水,还想我怎么好好对你?”倦莲嗤笑。 莫惊心一怔,不由得上前几步想要靠近他,却见他躲避似的后退,便失落道:“你明明知道我爱慕你,只要你多在乎我一点,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到,却还是这么吝啬……” 倦莲偏头,有些不忍一向骄傲的他露出这种丧气表情:“可是你还是能对无燃做下这种事。若不是你,无燃不会那么恨我,我不必亲手杀他,也不会要找到他,那么难……”一开始的语气还算平和,说到后来,倦莲脸上划过一丝狠戾,声音也扬高了。 莫惊心愣了半晌,突然冷笑数声:“我早该对你死心!” “不错。”倦莲赞同般点点头。 莫惊心一阵心痛:若死心能像说的那么容易,他又何必牵挂这人万年?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5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5 诉深情,倦莲也只会弃若敝履了。于是他脸色渐渐冷硬,像平常一样道:“能找到无燃轮回,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我绝不会再耍任何花样,帮你找到他。” 倦莲半信半疑,仍道:“你先说有什么办法?” 莫惊心背转过身,不愿看到他怀疑的脸色:“你可知我真身为何?” “雪魔。”倦莲不知他问这个干吗,但还是顺着他回答了。 莫惊心低笑一声:“不错,我是雪魔,但却非寻常雪魔。你修行万年,阅历自然非凡,应该听说过天泽一脉吧?” 倦莲一震:“你是……天泽后裔?” 万年之前,有妖群居于天泽原,自称天泽脉。此地天生神通,长此以往,天泽脉妖群自有算计生死、识人前世今生之能,谓之妖卜。 雪魔之祖,似乎……也是由天泽而来。后来一场大战,天泽原陷落沉底,妖群纷纷逃散,雪魔之祖逃到魔界,安居扎根,繁衍生息,而莫惊心……是雪魔之祖的直系后裔! “你竟然是天泽脉雪魔的后裔!”倦莲狂喜之下居然忘了自己与莫惊心的百年纠葛,上前抓住他衣领,语气焦急道,“所以无燃的轮回是你自己算出来的?!” 莫惊心见他这般欣喜,心中更痛,掩饰住自己的苦涩点头:“自然。” “那你有什么条件?” 倦莲迫不及待问。 莫惊心静默无语,半晌才深深凝视他灵动紫眸,一字一字:“我要你,在找到无燃之前,都只陪伴我一人。” 寝殿一片沉寂。 倦莲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若我拒绝呢?” 一身绝白的人轻笑:“那我也只有拒绝。” 倦莲狠狠抓住他右肩,一边施加力道,一边冷声道:“别忘了,你打不赢我,若你死了……” “能死在你手下,是我的荣幸。” 莫惊心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倦莲泄气,放开手,见他右肩雪白的衣衫渐渐渗出红色,知道那里被他抓伤了,想到自己与这人知己万年,现在却如此对峙,心中也有些伤感,鬼使神差道:“我的心没有放在你身上,你又何必这样?不如另找他人,或可得到想要的感情。否则,也只是白费力气,得不偿失。” 莫惊心摇摇头:“我一向执着。认定了的人,一定要得到。”他眼里泛出喜色,“你这么说,也必是对我还有不忍。” 莫惊心是执迷不悟。然而他与无燃,岂非也是如此?所以……他亦没有资格再去多做评价。 倦莲唯有无言以对。 他递过去一块红色玉佩:“这次我偷潜回来,仙界恐有察觉。这玉佩上附有我一丝神魂,若要联系,可凭此。”说完他不顾莫惊心挽留的眼神,离开了魔界。 仙界有九霄,烟云缭绕,宫殿重重,飘摇似梦。 碧霄天,有太上老君者,居于兜率宫。老君神通广大,在仙界权重,是以兜率宫一向清静,无人敢打扰。 此刻,这里却有莫名喧哗声。 “老君啊,此事非同小可,怎么办才好?” 喧哗声良久不停,有一人突然问道,于是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老君。 太上老君迎上那一双双蕴满期待的眼神,一时冷汗直下,唯有叹息:“我……试试禀报玉帝……” “万万不可!” 紫薇星君大惊,脱口连忙阻止。 老君看向他:“为何?” “这这……“紫薇怔了怔,不知道怎么辩解,半晌才道:“此次命盘诡异,天帝命我下凡修正,一旦出了叉子,可是逆天改命的罪孽……” 老君情知他说的不错,目光转回象征着命盘变化的司南,喃喃:“可是若不禀报,到时出了更大的乱子,你的罪孽会更重。” 紫薇当然心中明了,只有沉默。 这时文曲却突然道:“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其余人振作道。 文曲莫测一笑,意味深长:“紫薇下凡修正命盘,说穿了,不就是扶持文氏江山,再支撑个两百年么?”他环视众人,“你们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出现一个变数——这个人,你们无法卜算其生死命运,所以怕他万一坏事,以致文氏灭亡,慕容氏上位,命盘打乱。” “确实如此。” 老君抚须叹道,众人纷纷点头。 文曲胸有成竹一笑:“既然如此,只要我们再找个人下凡,时时监视这个人,必要时,甚至可以冒充他推波助澜,不就行了?” 紫薇恍悟:“如此甚好!只是……”他迟疑问,“谁去?” 下凡可不是个小事! 而且一开始大家就不愿将此种变故禀告天帝。也就是说……这位仙人,必须要冒着私自下凡的重罪了! 文曲安抚道:“这个人,必须要具备一定的智慧,还要是个只有虚职没有多少实权的人,这样的话,他既可以完成任务,而且就算是暂时离开仙界一段时间,也绝不会有人察觉……” 说的也对,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这次下凡,在人间也不过两百年,这个变数作为一个命运悲惨的凡人,寿命更不可能长久。如此说来,要瞒过天帝……好像也不是很难? 可是……一旦天帝得知,这罪责……可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大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主动开口。 文曲早料到这种情况,因此故作强笑,十分干脆道:“这计策由我提出,自然由我来实行。更何况我乃文曲星君,你们觉得……我会完成不了吗?” “呃……我们当然相信文曲仙君了!” 和文曲交情最好的武曲立刻表明态度。见他这么说,众人也只有点头赞同。 “那就这么定了。”文曲微微一笑,心中却得意万分:早就听说人间逍遥,盼望了好久,终于可以一睹红尘万里了! 于是第二天,众仙上殿、紫薇奉命投入轮回的时候,听说去神界拜访故人的文曲星君也不见了踪影。据文曲本人宣称,这次寻仙访友,欲与神君比试棋艺,没有个两三百年,恐怕是回不来的了。 而新的轮回,也缓缓揭开。 ☆、悲凰(一) 据后世记,公元357年即夏历一百三十八年,战乱九十多年的蛮荒南地由慕容氏统一,建国为许连,而北地朝派林立,军阀割据,其势水火。南地富庶,广事农桑,慕容氏渐渐发展壮大,有北侵之势。 三十年后,北地军阀结盟共御许连,建朝大鄢,定都涑阳,宁氏为帝。 许鄢两国南北对峙,隔舂江与流光原而望,内发展农商,外修建工事,韬光养晦,倒也相安无事百年。 然而平静终有一天被打破了。 这一天,流光原一片血色,初春新长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6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6 的嫩草在森然白骨、残臂断肢中迎风飘摇。 “杀啊!” “将军!他们……他们闯入城门了!正在大肆屠杀城门周围的百姓……” “你们这些鄢军未免太柔弱了吧!不过两天就破了,哈哈哈哈……兄弟们,男的杀了,女的充为军妓!” “本将誓与此城共存亡!柳副将,召集所有兵士,受了伤的和百姓一起逃出去,没伤的留下!今日就是死——也不决让我鄢军遭人耻笑、说我大鄢无人可战!” “不!将军、将军——” …… 鲜血屠戮,一城尽焚。 夏历两百年,许连突袭流光原,连破大鄢平县、洛水、孟县三城,孟县被屠城,六百多手无寸铁的平民惨遭□□杀害,无一生还。 半月后,大鄢为表和降诚意,于平县签订屈辱盟约,被后世称为流光之盟,并封刚刚及笄的三帝姬为徽真公主与许连和亲,以及十九岁的七皇子作为质子随亲入许。 流光之辱,震惊世人。 打乱的命盘,也终于缓缓转动…… “吾皇,臣夜观天象,文氏江山气数未尽,龙脉尤连,现在绝不是灭鄢的好时机啊!!” 许宫御书房内,钦天监监正恭敬伏地,语气凝重焦急,青石砖上氤氲的冷冷雾气渗入额头磕出血来的伤口中,一阵刺痛。 然而他毫不顾及,只一味忠心劝谏。 “哼!”许帝怒极反笑,冷哼一声,拂袖,坚硬名贵的砚台便被扫下地摔了个粉碎,“朕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为的就是灭掉大鄢,统一南北,岂可因你区区几句胡言乱语就放弃朕成为开国之君的机会!”他一双凌厉的鹰眼紧盯住因为自己发怒而瑟瑟颤抖的监正,不屑道,“若你再敢妖言惑众,朕立刻将你斩首!” 瞬间,监正和所有在场的宫人都噤若寒蝉。 谁不知道许帝手段狠辣、残酷无情,又是生杀予夺的一代帝王。帝王之怒,流尸百万,伏血漂橹,其威势哪是他们能承受的! “吾、吾皇,丞相大人、征北元帅和礼部侍郎有要事禀报……”就在这生死一刻,门外突然有人声音尖细道,语气里带几分恐惧。 许帝道:“宣。” 说完,他屏退监正,坐回桌案前。 三位大臣进了御书房,行过礼后,礼部侍郎道:“吾皇,大鄢公主的和亲队伍已经到达国都,臣暂且将他们安排在驿馆。不知吾皇何时传召?” 许帝沉吟道:“将公主及和亲团安排入翡翠宫,七皇子入住枫苑。后日朕要见公主和七皇子。” “吾皇,这位七皇子有些不简单。”丞相道,“他虽只是宫人所出,不为帝宠,受尽欺凌,却能在宫中安然度过十七载……只怕其人聪颖善忍,城府很深。” “没有其他消息?” “七皇子十分低调,若非线人曾不慎闯入七皇子寝殿,恐怕连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丞相眉头微皱。 许帝转而问唯一没有说话的人:“靖安,北境如何?” “回吾皇,鄢军没有动静,似乎只是在休养生息,三城几乎变成了空城,青壮年都流散到了其他地区,只剩下妇孺老弱。” “依你们之见,若撕毁盟约,乘胜追击,可善?” 许帝淡淡问。 “这……”丞相与征北元帅面面相觑, 丞相小心翼翼道:“臣觉得……可能还要等个几年。” ……刚刚他们不是没有看到钦天监监正惨白着脸被赶出御书房……监正的话他们也不是没听过。所以,尽管说的是实话,无论如何也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再怎么说,等个几年……也比劝许帝在有生之年放弃攻打大鄢好多了…… 许帝果然脸色一沉:“为何?” 丞相一怔,假做镇定,实则不动声色看了元帅一眼。 元帅头皮一麻,作为边城作战经验丰富的武官,不得不接过话头,道:“臣以为,一则大鄢疆域人口比我许连更胜,征兵更多,作战持久;二则鄢帝性仁善,朝中文武具备,因此治下繁荣,民心尚稳,三则春至,正是许连洪涝将至、农事紧张的时候,需大肆花费加固水利,一旦开战,若不能在夏季之前结束的话……旱涝更为频发,加上征战钱粮,恐国库空虚……” “若你能攻入鄢境,正好以战养战,岂非更好?” 许帝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顿时元帅感觉身上一冷,无法再开口了。 “丞相,这三则,你可有应对之法?” 被点名的人瞬间眼里神色一变,苦于无法躲过询问,一边暗暗叹气,一边严肃道:“吾皇,臣……也有三则,虽非应对之法,但……” “说。”冷冷一个字,语气深沉莫测。 丞相再次心中叹气:“一则,大鄢偏文,武事虽有终究零落,而我许连崇尚武力,吾皇曾御驾亲征,元帅也历战无数,可说经验非凡;二则,许连富庶之地,粮草齐备,光楚岭两郡的储备,便可应付我许连两年之需;三则……三则自流光之辱后,大鄢士气低落,朝中党争更为激烈,人心动摇,七皇子为质,公主和亲,更是令世人对大鄢大失所望。” 许帝眼光锐利:“元帅还有何话说?” 征北元帅无言以对,丞相暗冒冷汗,至于第一个开口的礼部侍郎……已经彻底被忽略了。 “此事再议。”许帝终于放过了三人,挥退他们之前,在丞相耳边低低道,“丞相,在鄢朝暗埋的棋子,也该开始行动了。” 丞相心里一凛,来不及看到许帝神色便和另外两人出了御书房。 “丞相大人……”离得御书房远了,来到了隐蔽之地,征北元帅回头苦笑。 丞相也是同样的苦笑:“不愧是吾皇,我们只能哑口无言。” 他们二人明明是想共劝许帝暂时放下攻打大鄢的念头,结果丞相被反将一军,竟然自觉列举适宜攻打的理由。事到如今,丞相再劝和……不就等于自打耳光,甚至是欺瞒皇帝了么?所以只好缄口不言。可是这样一来,作为文官之首的丞相都对战事缄口,那其他劝和的大臣……难道还能这么傻的强出头? 唉……两人不由摇头,相对叹息。 看来,许鄢之战,终究是无法避免了! 两日后,在专司接待外使的交泰殿,许帝宣见大鄢和亲使团。 淡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光辉,金碧辉煌的宫殿宫门渐次打开,一声声通报犹带回荡。俊美威严的许帝端坐于高座。 “吾皇,大鄢和亲团已在门外等候。” 宫人禀报。 “宣。” 尖细的声音响起,传至宫门外。 一行人身着大鄢特有的服饰,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男女两人。 自然就是大鄢的徽真公主和七皇子了。 徽真公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7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7 主据说是大鄢数一数二的美人,虽才十五,却已美貌初成,风情微显,恰如半卷青荷,羞涩柔美,盈盈一笑间,足以迷荡人心。 然而,待七皇子奉命抬眸时,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由屏息了。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人! 他不笑不语,淡然一眼,那眉目间难描难绘的清雅宁静已经叫人能忘却世事烦忧。而及地长发如流水般倾泻,墨金点点,柔滑动人,更衬素丽绝伦,隽秀高贵。 偏偏那漠然深黑的眼……就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被放在心上。一切浮沉,都与他无关。 许帝眼神似凝固在了他的身上,片刻之后,才收回视线,勾起深沉微笑:这位七皇子……果真是不简单。 天人之姿,无人之性…… 昔年读史,曾看到五国乱世,凤国有悟王,与国殉情。据传,也是姿容气度非凡,为人淡漠。当时他还嗤笑,这世间怎么会有人真有这般风采?现在却明了…… 他不由想看看,这样的人若动了情,会有怎样诱人的神色? “徽真(隐珲)拜见陛下。愿许鄢两国情谊长存,许帝安康。”两人齐齐行礼道。作为外国皇族,两人入乡随俗,只行拜礼,其余人等行跪礼。 许帝语气如常,喜怒不显:“诸位平身吧。——给徽真公主和七皇子赐座。” “谢许帝。”两人又道。 许帝看定七皇子,漫不经心问:“听闻大鄢贵族男子从不会轻易对外称名,大多起表字。这么说来,隐珲是七皇子的表字了?” 对方淡淡答:“是。” “那朕……可否知道七皇子的名?”他玩味笑。 七皇子不卑不亢:“请许帝谅解。隐珲身为大鄢皇室子弟,名字只有亲人恩师与未来妻子可知,连侧室侍妾也不可透露。” 其实还有亲密的朋友……但他并不愿告知。 许帝英俊的面容一沉,气势迫人:“如此说来,七皇子是不想说了?” 对方态度依旧:“非为不想,只是不能。何况隐珲只是区区皇子,取何名字并不重要,愿许帝明鉴。”他语气从容,略略垂眸以示弱,那流丽刘海下一双深黑如墨的眸子隐隐有光华暗转,竟叫许帝微微恍惚。 周围人一片安静,气氛似尴尬起来。 徽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七皇子,不敢出声。 许帝却若无其事笑道:“既然如此,朕不勉强,不过……朕会等着哪天隐珲自愿告之的。高海传令,改禹京殿为惊鸿殿,安排七皇子入住吧。”他说完挥袖,似倦了。 旁边服侍的高海一愣,心中惊讶万分,却不动声色地应了声是。 殿下众人不敢窃窃私语,只有惊愕相视,最终还是目送许帝离去,将含义不明的视线投注在这位容颜绝世的七皇子身上。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来自大鄢的和亲团。而徽真公主的神色似喜似悲。 ☆、悲凰(二) 南地的初春,夜风沁凉,明月皎洁。而此刻一朝改名的惊鸿殿内,装饰华美,古意盎然,宫人恭敬立于前殿垂首听令。 烛影摇红,熏香怡人。内殿中的两个人却无心欣赏。 青荷般秀丽清娆的少女眉宇间似笼了一层轻愁,惹人怜惜:“七哥……今日在交泰殿上许帝对你的态度……我担心你……” 自古男女交合,阴阳相符,天经地义。 但从五国悟王之事记载于史后,九洲大地男风渐渐盛行。至今,孪宠之事已经成为了达官贵族之间借以炫耀攀比的新鲜乐子了。 更遑论许帝一代帝王,性格暴烈随意,何惧他人谬传? 可是……七哥却自小因容色过人而在这方面吃亏…… 文凰轻声安慰:“无妨。我无意于此,能避则避。” “……若是、若是不能呢?”徽真突然抓住他的手,语气有些激动。 文凰淡淡道:“就是做了孪宠又如何?难道我就是不是我了吗?” 徽真无言,唯有满心苦涩。 她自然也十分明白,身为战败国的质子,还能奢求什么呢?不死就已经是命好……而她虽是昭告天下般的嫁于许帝为妃,境况又能比七哥好上几分? 这时,前殿却传来人声:“婢女拜见吾皇——” “许帝!”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惊:已是亥初,许帝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徽真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两人立刻快步走出前殿迎见,却在内殿门槛处遇见许帝,两人行了礼,面上不动声色,徽真却偷偷去打量文凰脸色,见对方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心中更是忐忑。 尤其是许帝一边与他们寒暄,一边若有若无地盯向文凰,压根没看过徽真一眼。简单几句之后,许帝便笑道:“公主这么晚了还在和七皇子聊天,可有何趣事?” “回许帝,徽真和七弟在说一些昔日旧事……”徽真道。 许帝看向文凰,见他面色淡淡,不予置评,笑意加深:“哦?不知朕可否听听?朕对七皇子的事……可是很感兴趣呢。” 徽真到底只有十五,应变能力不及文凰,听闻此话呼吸一顿,笑容有些牵强。 文凰一直低眸,只是道:“承蒙许帝青睐,隐珲惶恐。” 俊美异常的皇帝声音里掺了一丝温和与暧昧:“隐珲不必如此见外,朕与隐珲可是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他一边说着,像是为了表示友好,一边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文凰肩上。 那只手透露出十分热意,肩头似乎灼烫起来,文凰却态度如常,修眉不动,黑眸深沉:“隐珲来之前听闻,在许连嫁娶之前,男女双方为了避嫌需尽量少见面,不知是否?” 许帝双眼流露出兴味:“是有这个说法。——公主,朕竟忘了此事,还望公主勿怪。” 他虽这样说,语气却没有一分诚恳。 倒是徽真虽不愿现在就走独留文凰一人与许帝周旋,却不得不顺着两人的意思娇羞笑道:“如此,许帝请恕徽真告退了。” 然而却连一个叫七哥自己小心的眼神都不敢递过去,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徽真公主只好回了自己的住所。 蜡泪凝霜,灯影明灭,皎白月光倾泻在剩下的二人身上,影子暗长。 许帝以一种欣赏的眼光凝视着对面人清秀绝伦的脸庞,声音低沉:“七皇子,朕,可是特地为你而来。” 文凰慢慢抬起头,与他对视:“隐珲质子之身,不知有什么地方值得许帝深夜而来。” 威严雍容的皇帝爽快一笑,眼神越发暗然:“隐珲如此聪慧,姿容又如此不俗,隐珲难道猜不出来?朕以为,朕白日所说所举,隐珲已经足以明白朕的心意了……”他声音越发轻低,语气也变得危险暧昧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与文凰,只相隔寸许,鼻息都可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8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8 闻。 文凰良久不语,退后几步偏开头堪堪躲避他的视线,岂料对方又上前几步,距离却比刚才还要近了,似乎对方稍微前倾,就可以吻上自己。 “许帝。” 气度清贵的大鄢七皇子突然语气认真起来,“隐珲虽为质子,却不愿受人逼迫。许帝何必如此咄咄?” 许帝笑容中泛出一抹阴狠:“呵,既为质子,就该明白此刻境遇如何。隐珲貌若天人,朕心存爱慕,若隐珲能顺从朕,朕自能保你无恙。难道隐珲还要拒绝朕,和朕撕破脸吗?” 文凰淡淡叹息一声,语带无奈之意:“隐珲此生已心有所属。” “朕可以杀了他。” 许帝语气狠戾,却分明见对方眼中一抹讽色,遂狠狠捏住他下巴,眯眼道,“你不信?” 文凰脸色如常:“若隐珲说,那人并非凡人,许帝可信?” 许帝笑意嘲讽:“朕不信鬼神之事。——何况朕既要定你,即便你心有所属,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留在朕身边!” 文凰不语。 许帝在他身边低低笑道:“来日方长,朕不想逼你太甚,也罢,就多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吧。” 他虽然说了留时间给文凰考虑,那语气却是十分笃定,脸上也有玩笑之色,似乎认定了无论文凰要挣扎几天,最终还是必定会答应。 所以说完这句话,许帝便大笑着走了。 文凰恍惚间,竟想起了昔□□宫的亡国之君凤烨。 总说凡人贪心,总要去追逐那些本不该自己得到的东西。凤烨如此,许帝如此,然而……他自嘲般的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哪怕千年,哪怕佛魔殊途,也想要争一个结果……无论是好是坏。 若不断绝七情六欲,谁能真正做到无所求呢? “无燃尊者,许久不见啊……” 幽幽一声,打破内殿沉寂,显得十分突兀,那语气却熟稔又客气得很,“……八百多年了,不知道尊者可还记得小仙?” 这声音拉回文凰神志。 他循声望去,见烛焰忽明忽暗,有一人言语带笑,仙风飘逸,身形若有若无,那双眼里似蕴满慧光。 文凰淡淡道:“若我所记不错,阁下是文曲仙君罢。” 万年灵山修佛,来来往往皆是佛陀,值仙魔大战危急时刻,来了个从未见到的新面孔,以无燃的记性,又怎会轻易忘记? 文曲也毫不惊讶,上前几步,笑意加深:“尊者能记得小仙,小仙真是万分荣幸。”然而他不欲耽搁时间,此语一完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不瞒尊者,此次小仙是有要事相告,望尊者能为天地苍生计答应小仙,或者说,仙界的请求。” 文凰静静看他,雪般的肌肤晶莹透澈,墨黑的眸却深不见底,一时竟让文曲心神一乱。 文曲一凛,心中有些警觉,见文凰的神色似乎不欲开口等他下文,便定定神,继续含笑道:“尊者不知,百年前,兜率宫司南有异,太上老君言命盘已乱,天下或有一场惊天兵祸,危及生死轮回,便命紫薇星君下凡拨乱反正,护文氏龙气两百年。” 文凰神色不变,只道:“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文曲肯定道。 清雅绝伦的七皇子静默良久,道:“可是老君卜算天下命运,突然发现有未知变数,或可影响时局,威胁文氏江山?而那个变数——”他神色如常,只是眸色更深,“就是我?“ 这一次,一向万事明于心的文曲也不禁有一丝惊讶:“尊者真是让小仙开眼!竟然能凭小仙短短几句而推断出来龙去脉……”这份智慧,文曲敬佩不已。 文曲语气郑重起来:“尊者既然知道了一切……” “我只是想问,”不等文曲提出请求,对方便淡淡打断他,“文凰原本的命运为何?” 文曲突然有些嗫嚅:“这……此人……” “不必有所顾虑。”似看穿他的心思,对方语气平静从容,不悲不喜。 这样的态度感染了星君,星君道:“文凰来许为质,实则肩负灭许重任。他见许帝爱慕他的容颜,便假作接受,控制年幼太子,后寻机毒杀许帝,与大鄢里应外合攻打许连。经此一战,许连大伤元气,大鄢得以喘息,延续两百多年,才被推翻。而文凰……”他顿了顿,“与许帝假戏真做,太子登基后便另寻摄政王,自己则追随许帝而去……” 文凰淡淡一笑,不予置评,只是道:“你们没想到的是,我竟然转世为文凰,心中另有他人,文凰原本的命运不知何去何从,也危及文氏江山。” “是的。”文曲点头,神色严肃,“如来曾言尊者身世,不在红尘六界之中,所以尊者的轮回不受鬼界拘束,命运也无法卜算。若非此次事关命盘,连老君的司南都绝不会感应到尊者的存在。” “所以……你们觉得紫薇一人无法力挽狂澜,你才特地下凡帮紫薇拨正命盘。” 文凰言,一针见血。 文曲一时无言,对此人非比寻常的洞察力与聪慧万分赞叹可惜,正色道:“尊者可否为天地苍生,答应我仙界请求,拨正命盘?” 可否答应? 万事不萦于心的转世佛陀这一刻,竟然迟疑了。 若答应了,便要与许帝有情爱纠葛……即便他只是逢场作戏,顺应天意……可是,若是被倦莲看到……他不愿想象对方失望伤心的样子。 覆水之毒,已经在两人之间留下重重伤痕。难道这一世……他与倦莲也无法好好相守了吗? 可是难道要因为他对倦莲的情意,而不顾芸芸众生么? 聪明如文曲,似知道他心中的挣扎,虽有不忍,更多的却是作为仙人的职责使然。他只是出口相激:“小仙虽是仙界之人,也知佛法无边博爱、佛渡世人的道理。无燃尊者修佛万年,如今只因自私情意便要弃芸芸百姓于不顾?……众生何罪?生死何辜?命盘若乱,人间兵祸灾起,六界轮回无序,即便是不入红尘的尊者也要受到波及,更何况如今应需休养生息的魔界!” 文曲字字珠玑。 却见对方依旧是无波无澜的神色,唯有最后两个字说完,对方眸色一变。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顺着那股愤慨之气一句话脱口而出—— “魔界有难,左君逃得掉吗?尊者可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至此,无燃终于动容,良久恢复了镇静,道:“仙君,请。” 那姿态,分明是逐客令。 文曲愕然:“你当真无动于衷?”他连左君都祭出来了! 目送飘逸仙人离去身影,佯装安然的人唇边悄然流露出一丝苦涩。 夜已深,万籁俱寂。金碧辉煌的惊鸿殿犹有红烛燃烧,宫外花木幽深,一片隐隐绰绰,轻云蔽月,光影斑驳。 文曲化为仙气而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9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19 去,丝毫没有察觉到殿外的两人。 一身绝白的人看着对面那人黯然神伤、迷惘凄然的神色,心中五味俱全,不知如何安慰,唯有唤一声:“倦莲……” 文曲并不了解无燃,然而他看到倦莲的神色,已知殿中那人答应与否了。 他的呼唤并没有引起红衣人的注意,红衣人仿佛陷入梦境,只是低声喃喃:“无燃……无燃……” 雪魔无法,只得将他带到离惊鸿殿远些的地方,低声道:“倦莲,放弃吧……这一世,他依旧会让你伤心。” “放弃”二字似惊醒了红衣人。 他蓦地定住,一言不发,良久才惨笑:“不可能……我明知他心系于我,勉强自己作戏,若还要袖手旁观,没用地等着下世轮回……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那你要怎么办!”莫惊心狠狠抓住他的肩头,恨不得将他敲醒,最好忘掉无燃,“难道你要阻止吗!命盘之事非同儿戏,关乎六界存亡!” “所以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与许帝周旋?!”红衣人语气愤怒,却面色苍白,紫眸黯淡。 他挣开莫惊心的手,语气坚决:“我要为他逆天改命!” 莫惊心一时哑然,万分心痛:“你疯了!你可知逆天改命的下场?那绝非你可以承受的!”冷漠的魔界右君气势迫人,威压全出,企图逼迫他放下这个不明智的决定。 倦莲微微冷笑,不语。 莫惊心急了:“就算你不为自己想,那无燃呢?无燃现在是凡人之躯,命盘的业力报应在他身上,难道你要等他魂飞魄散了才后悔?!” 倦莲一怔,无力般瘫软在地,语气茫然倦怠:“无燃……” 莫惊心语气恨恨:“虽然我不愿夸他,但我还是想说,无燃之所以答应了仙界的请求,也是想到这一点,不希望自己魂飞魄散,无法再入轮回,更不希望危及魔界,危及到你!” 如梦初醒。 倦莲望向惊鸿殿。 似透过窗棂朱墙,看到那人清雅隽秀的容颜。 月色如霜,倾洒于殿门外,空明如水,清冷一如那人淡淡眉目。这一刻,他的心静了下来,千般思绪都隐藏深处,只有思念与牵挂慢慢涌出,盈满胸口。 良久,他默默笑了,笑意复杂,似喜似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莫惊心半信半疑:“如何?” “灭许扶鄢。” 无燃,你的决定即是我的决定,你的心之所向,也是我心之所向。无论你要做什么,别忘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如我要做什么,你也会在我身边…… 天下命运,挽澜之责,我与你共负! 红衣人站起来,语气平静,眼里戾气深重。 他明明没有多说什么,莫惊心却怔住了一瞬,恍惚想起那日,魔君战败,众仙来攻,一向恣肆玩世不恭的人却一肩挑起撤退重任,即使后来遭遇众仙围困,却依旧噙着不服输的狂妄笑容,满手血腥,却惊世绝艳,足以诱人万劫不复。 无燃,你何其幸运啊…… 竟能得他如此青睐! ☆、悲凰(三) 第二天晚上,许帝又一次去了惊鸿殿。 七皇子只是静默坐于桌前,许帝凝视他许久,正要靠近,七皇子淡淡道:“来日方长,许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许帝不觉笑了:“朕不逼你,可是朕也想要个期限。” 对方宁静的眉目淡漠清冷如常,只是望过来的黑眸在红烛映衬下,有一丝流红暗转,恍惚一点妖异,动人心魄:“隐珲自请修佛,不知许帝可允?” 许帝干脆道:“好!” 若他真是一心向佛,无心于政,许帝反倒求之不得。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若有一天,七皇子的存在和许连的强盛有了冲突,他还能不能硬下心肠杀了这个风华绝代百年难见的七皇子! 第三天,一卷卷佛经要义被陆陆续续搬入惊鸿殿。 “只要别背叛我,无论你要什么,说一声,我就会为你取来……”晚上,温热气息吹拂到耳后,许帝在他耳旁低沉道。 第四天晚上,许帝看着他读佛经直到读累了睡着,看了一夜。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夜夜如此。 许帝从不说一句话逼迫于他,甚至是惹恼他,但那犹如实质的火热目光却一直追随于隽秀淡漠的七皇子。每天早上,晨露未干,夜色尚晓,七皇子偶尔因惊梦醒来,总能看到床沿边有一个明黄色的高大影子,背影深黑。更多的时候,许帝在他未醒来时就已经悄然穿衣上朝,用铁腕手段压下无数对七皇子和皇帝异样行为的质疑议论与反对声讨。 尽管几日后,七皇子的亲妹妹徽真公主被封为清妃,但每个后宫人都知道,许帝从来没有去过清妃的寝宫。事实上,许帝再也没有宠幸过任何嫔妃。 可是文凰态度依旧如初,不悲不喜,无情无欲。 暗地观察这一切的文曲有些按捺不住,问文凰:“你……是何意?” 对方只淡淡答:“他乃一介帝王,坐拥江山美人,阅尽无数。” 文曲似有些明白了:“所以……轻易得到的,他不会珍惜多久?” “我若要做,便要做个彻底,决不允许失败。”漠然的语气里有一种轻描淡写的坚决与自信,轮回百年的佛陀眼波似虹,流光溢彩,竟然十分动人。“当他深爱上文凰时,就是你们的计划开始的时候。” 文曲怔了一瞬:“尊者……”他看着面容淡漠说出这番话来的转世佛陀,突然觉得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违和感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个月后。 惊鸿殿,许帝走进内殿,看到那个素衣加身的人眉目淡然从容,唇边笑意安然清浅,不由眼中闪过一丝痴迷。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笑容。 回想着一个月来发生的事,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弑兄杀父、踩着无数鲜血尸骨坐在龙座上的许帝,向来自私,自视甚高,对于他来说,想要什么,就要不择手段去得到,而不必管其他人的感受。是爱是恨,是好是坏,有什么关系?只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知着了什么魔,对着七皇子,他完全不想去做任何会让这个人反感的事,即使为他惹来天下人的谩骂非议,都无所谓。 来日方长。 他不愿一朝失足,斩断对方可能会爱上自己的希望。 如果这个人难得的一抹笑,是对着他,多好…… 许帝回神,竟然真的看到那个人想自己看来,笑意清淡而真实。 “隐珲……”许帝问得苦涩而期待,“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对方低眸,墨黑的长发掩去一半面容,显得神色隐隐约约,许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0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0 帝无从窥探眼底那抹深意,却明显看到淡色莹润的唇缓缓上扬,如同一场美好的幻觉。 “凰。” 一个字,珠圆玉润,铿锵清脆。 许帝似未明白,过了半晌,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带了欣喜道:“文凰?!” 对方未开口,眼中的笑意就是答案。 那一晚,烛影摇红,衣衫散乱,华丽幔帐映着交缠的人影,一切都显得暧昧情热。 那一晚,惊鸿殿外,红衣人神色黯淡,转身离去。 自此,大鄢七皇子宠冠许连后宫,三千佳丽尽皆失色。 八千里路,云水渺茫,跋涉遥遥。当这个消息传到大鄢,正是早朝时分。金銮殿上,众臣哄然议论,竟争吵不休。 鄢帝挥袖散朝,似乎心情极其糟糕,那种屈辱的神色,殿下众臣可以清清楚楚的目睹。 谁也不知道,鄢帝回了寝殿,殿中有两人正在等候。 “一切顺利,计划可以开始了。” 文曲身着青衫,面目儒雅温润,就如人间寻常书生,只有眼中明亮的慧光透露出此人绝非一般。他身旁是一个玄衫男子,清瘦精干,目光如炬,正是据说鄢帝身边最为神秘的暗卫首领。 此话一落,文曲刚要开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加上我吧。”来人红衣如血,声音清越,面容俊美绝伦。 文曲眼瞳一缩:“左君?!” 三人都警觉起来。 倦莲自在含笑,似乎没有看到三人的防备:“事关无燃,我不可能袖手旁观。我已如文曲那般,封印了三分之二的力量,不会对命盘造成什么影响。”紫眸笑意盈然,恍惚绝丽。“这样,你们还要拒绝吗?” 鄢帝与文曲面面相觑,良久文曲慎重点头:“此事棘手,左君若能相助,当然最好。” 倦莲随手抛过去一个白瓶:“这里面,装的是白渊的一粒花种。此花名为锦瑟,香气清淡,花色美好,闻之香气,于凡人有精力大增、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过呢,花瓣溶于酒中,就能变成穿肠□□,香气如旧,无色,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叹息:这原本是他想为宁舒风准备的东西…… “可有解药?”文曲接住白瓶,思索道。 对方懒懒笑:“有,魔君手里。” “药效为何?” “十五天之后毒发,症状同心悸。毒发之前,食欲会有所微增,没有其他任何异常。”红衣人挑起眉梢,眼角那抹艳色震荡人心,惹人沉醉。 文曲笑得友好:“多谢左君。” “只有一个条件。”倦莲慢条斯理道,“我加入的事,别告诉无燃。” 又是一夜被翻红浪,火热缱绻。 许帝已经去上早朝了,宽大华丽的床榻之上,有一人肌肤晶莹□□,痕迹点点,正闭目沉睡,却眉心微皱,眼皮下的眼珠时不时转动,长睫频扇。看得出来,此人的睡梦并不平静。 许久,那双眼缓缓睁开。 一抹妖红流转,在深沉的墨黑中,显得异常鲜艳夺目,还有些妩媚惑人。 只是他面色尚且迷惘,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淡色的唇轻启:“倦莲……”片刻之后,他才停住喃喃,迷蒙转为清明,妖红消失不见。他环视四周一遍,从来淡漠的眼底浮现一抹深切的悲哀与苦涩。 若你看到这些…… 是否能原谅我? 不管做什么,我绝不能接受魂飞魄散的结局。既然你已经爱上了我,拼尽全力,我也要渡过千年轮回,才可与你长久厮守! 而非凡人的短暂相守……尽管那是八百年来最幸福的时光…… 他手伸入枕下,在一阵扑鼻的奇异淡香中,摸出一颗晶莹的红色花种,默默心道:锦瑟入心,灭许扶鄢,倦莲,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你已知我在何处,却不肯露面,也是猜到此刻的我,并不愿与你相认吧…… 他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那一瞬间,冰消雪融,春意盎然。 传说七皇子于梦中偶遇仙人,仙人慕他不俗容颜风姿,特赠予一粒锦瑟花种,此花若开,久染香气,可延年益寿,驻颜返春。 许帝大喜。 此花十天破土,十天生茎,十天长叶,二十天结苞。 茎叶洁白如雪,修长挺直,随风摇摆似翩翩,花苞小巧玲珑,七彩光色流转。却已有淡香。 这一日,许帝面色更为红润,精气旺盛。 朝臣闻之,纷纷对此花好奇。奈何许帝严厉禁止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进出惊鸿殿。 十五天后的夜里,花开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玉白的茎叶翩跹摇转,似柔曼腰肢解意,七色的花瓣流光溢彩,唯有花心一点莹蓝,衬着那袅袅淡香,缥缈如梦,不似凡间种。 七皇子淡淡笑道:“取花瓣溶于酒中,酒氤香气,更为醇厚。许帝欲尝否?” 美人如花,酒似穿肠,何况美人难得一笑。 那修白纤巧的五指拈花,更衬指尖优雅。花瓣落入酒中,七彩相融,许帝饮之,果然酒气醇厚,淡香盈肺。 此后,许帝精气充足,食欲大增。 夏历两百四十年注定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大鄢经历兵祸与屠城,尚在恢复之中,春初,许连就发生难得的洪涝,东南地区五个大郡,重要的两个堤坝柳堤、秦堤尽皆塌毁,据户部统计,数万民百姓被迫流徙,伤者上千,死者三百多。被毁良田高达千顷,预估足以当国库粮食十分之一。 许帝极为看重这次洪灾,特派钦差前往治理,朝廷也拨下巨款赈灾。 五郡大开粮仓赈济百姓,犹嫌不足。而富商大贾借机哄抬粮价,控制市面。短短十日,饿殍遍地。昔日繁华街道边,处处可见乞丐,店铺大多关门,只有钱庄与粮店未受多少波及。 就在这时,许帝接到了来自钦差的一份暗报,谈及商人不顾百姓牟利之举以及某三郡郡守私吞万两赈灾款之事。 “荒唐!” 这一日早朝,许帝大怒,连斩三名户部主事。 第二日,又有消息传来,钦差意外跌入河道而死。许帝又派户部侍郎及离五郡最近的江陵王治理洪灾。十日后,灾情有所控制。 就在这时,宫中传来了惊天噩耗—— 某夜许帝忧急过重,精力交瘁,竟突发严重心悸,御医束手无策,许帝不到一刻便驾崩而去! 丞相、征北元帅与六部侍郎紧急进宫与禁卫军统领商量,严命封锁消息。然而平静了才三天时间,第四天,民间便开始有了许帝已去的流言。 第五天,许连再一次截获噩耗——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1 三天以前,大鄢竟派朝中大将,率三万精兵,分三路进攻流光原许连三关,至今日,已占领一关,其余两关正坚壁清野,等待支援,然而皆是岌岌可危! 国不可一日无君。 许帝驾崩的消息已经封锁不住,军情紧急,尚且年幼却性格坚毅的太子来不及行登基大礼,暂且监国,接过朝政大权,并命征北元帅率麾下精兵支援边关。 战火重起,许鄢关系愈加紧张,来自大鄢的清妃与七皇子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就算御医关于许帝的病情诊断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然而还是有大臣言,许帝突发心悸而亡,定与夜夜相伴的孪宠有关。因此,在许帝驾崩的第二天,质子已经被关入了天牢。 反倒是同样来自大鄢的清妃,因为一来就受尽冷落,反而怀疑的人很少,她只是被软禁在寝宫,由两队禁卫军轮班看守,衣食倒是无缺。 ☆、悲凰(四) “罕见的洪涝加上征战……这一次,输得是许连。” 流光原上,尸横遍野,血色横流,只有艳丽的残照余晖倾洒平原,尚有温暖平静的错觉。红衣人立在墙头,望着这一片马革裹尸的惨景,喃喃道,唇边笑容笃定。 文曲为他笑里的嗜血而心惊,撇过头去轻声道:“左君,听闻尊者下狱了。” “他身上有我施的术法,人间兵器无法伤及分毫。”倦莲依旧看着战场,蓦地一叹,“星君可还记得万年前的古战场?” 文曲不知他何意:“记得。” “我似乎……”倦莲一阵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效忠于魔界,自成一方霸主,率领麾下数万妖魔,辗转征战,到处都是鲜血淋漓,弱肉强食……虽然每天都有对于明天的担忧,却何其快意潇洒! 然而这样的岁月,已经很遥远了…… “左君!”倦莲被换回现实,看见文曲严肃的脸,“这不过人间一次寻常兵祸。” 魔就是魔,无论表现得再平和,心中也总会留下嗜血的冲动! 文曲在心中不动声色地疑惑想:真不明白那不悲不喜、无情无欲的佛陀,怎么会爱上沾满血腥的魔?还是一见钟情,一往而深! 他并不知道,无燃此前只是精灵,不在六界,不过是偶得慧根,才开始修佛,如来早知他没有佛缘,心无定性,才会拒绝为他剃度。所以无燃爱上倦莲,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还在疑惑,倦莲已经转身吩咐副将:“点兵准备,今晚突袭。” 文曲看着那副将领命下了城楼。 他虽为文曲,饱览诗书,博闻强识,经天纬地,可谓天上人间第一,但于实际作战方面,并不如昔年亲身经历六界无数大大小小战争的武曲和倦莲。因而这次许鄢大战,表面上是大鄢的将军,实际上是倦莲,而他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所以倦莲说能赢,文曲对一切再没有丝毫的担心与反对。 尽管白天许军败了一仗,夜里仍守卫森严,秩序井然。但是到了三更时分,漆黑的天穹映着漫天妖娆舞动的火舌,粮草营大乱,这慌乱很快传遍了其他营。 就在众人急着救火的时候,警鸣突兀长响—— “有人袭营!” 这一晚,许军损失了三万人马,大半粮草。 许军退守岐县。 前线的急报传到国都,太子打碎了一地的青瓷。 尔后他去了天牢。 天牢的最深处,锁着天下皆知的七皇子。此刻,七皇子正冷冷看着鞭打自己的人,锁链加身,衣衫破碎,却无一丝伤痕,雪玉般润泽的肌肤在暗色中尤为显眼,简直是引人采撷。 太子眸色一暗,上前揪住他流水般的发,冷笑:“你果真是妖孽!” 那一双深黑的眸子恍如无波古井,宁静而漠然。 太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恍惚看到一丝惨红,艳极哀极。转眼间他反应过来,对这一直无言的人心生无限恼怒,却苦于没有办法狠狠折磨,于是更加愤怒。 他刀枪不入,因而所有刑罚都是枉然。他没有任何牵挂,连清妃的处境也并不在乎,因而更加无谓。 到底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无论是恐惧、喜悦、厌恶、悲伤、绝望……只要能让他不再如此漠然! 太子想起坊间种种传闻,突然笑意恶劣,在他耳边轻声道:“七皇子,听闻你与父皇伉俪情深,甚至连名字也告知了他……不知本宫是否也能有这个荣幸呢?” 黑眸没有任何变化。 那漠然,如一根刺,深深扎入太子心中,叫他瞬间失去理智。 “所有人都退下。” 太子低沉吩咐。 黑暗的深牢中,只剩下太子与七皇子两人。 太子缓慢地脱去七皇子所有残破的衣衫,一边恶意地在他身上凶狠掐咬,留下一个个渗着血迹的青紫痕迹,一边说着侮辱他的话,却得不到对方丝毫反应。 他下手更重。 待他除去对方所有衣衫,那白皙光润的胴体已经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好肉。 然而七皇子没有一声求饶。或者说,他就像突然成了哑巴,只是眼神涣散,神思不属。 这次太子没有看错,那双深黑的眸中,确实出现了淡淡的红。 莹白脸庞,清雅眉目,流发铺地,这一丝红,竟然有一种妖艳惑人之感,再加上他全身□□,爱痕无数,更是风情诱人。 就算他摆明了心不在焉……却更让人想狠狠折磨他,让他的视线专注地落在施虐者身上,痛苦哭泣,哀哀求饶,为他施加的快乐而快乐,痛楚而痛楚! 太子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正要解衣,一种砭骨寒意幽幽沁凉全身,将那炽热嗜人的欲望瞬间浇熄—— 他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眼。 那红铺天盖地,浓烈欲滴,流转艳丽,恍如传说中代表死亡的忘川曼珠沙华。 这红,没有任何生机,带来的,是令人绝望心冷的血腥…… “倦莲……” 那人轻柔地低低道,唇边恍惚有一点惨然笑意。 红色愈深。 像要滴下血来…… “啊——” 惨叫久久响彻天牢。 深牢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 一片火光攒动,人声喧嚣。 谁也没有看到,暗色天穹中,有一个人影飞快的窜过,徒留下素色的残影和几滴血落…… “无燃!” 一阵心悸透彻心肺,还伴随着痛楚的寒冷。 冷汗顺着发鬓缓缓滑落,倦莲猛的惊醒,看到面前是简单的素帐帐顶,没有任何纹饰,心中却张皇失措,空茫茫的一片。 许久他才记起,这是人间的流光原,而他,是大鄢将军的军师。 此时已过子时,月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2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2 光冷冷地洒落地上,如一层白霜。窗外黑黝黝一片,隐约有巡逻队伍走动的声音,还有火光来回闪烁。 倦莲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披衣而起,走到门边,忽闻一阵战鼓声响。 敌袭! 很久以前的习惯并没有忘却,他飞快穿上衣服,匆匆忙忙来到中军帐,发现将军已经在发下命令。 “前不久他们连连吃了三次败仗,据探报,昨日他们援军到达,但也不过两万人马,对上我们,威胁是有但却不大。今夜就当是领教领教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花样。” 将军语气虽郑重,但不凝重。 他抬头,见到倦莲来了,面容柔和了几分:“军师有何见教?” 他极为佩服倦莲。看起来身形柔弱,貌若女子,但是眉间英气难掩,又风骨非凡,武艺高强,还深思远瞩,对战机的把握十分准确。这个人,当军师真是有些屈才了。 倦莲笑道:“在下附议将军。” 他语气调侃,将军并不在意,知道这个人玩世不恭的性格。 “不过,在下还是想上城楼观摩一番。”不知道新来的在兵策方面,有没有什么改变。 将军领兵去了。倦莲和文曲登上城楼,但见一马平川、已不见生机的流光原上,无数火把照得暗夜如同白昼,擂鼓阵阵,杀声冲天,血溅四方。 文曲看得不忍。 倦莲却神色不变,笑意幽然,白玉般的容颜映着火光,俊美鬼魅,紫眸绝丽。 突然,他们均是面色一变!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在天边划过的一丝素影……是…… 喃喃:“无燃?” 可是……可是为什么,却有一种深切的魔息……从那个方位传来呢? 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倦莲和文曲对视一眼,见那抹身带魔息的素影悬在战场中央的上方,都是心中一凛,便迅速下了城楼,上了马,从城门的缝隙中来到战场边。 这时,百万将士,无论是许军还是鄢军,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抹素影。见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悬浮于半空,衣袂飘摇,都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严阵以待。 一时,流光原上竟是无比寂静。 文曲已经看清了这个人,看向倦莲。 尽管遥遥,倦莲仍是心中一凉,无比确定这个人就是无燃! 可是为什么无燃身上会有魔息?! 怎么可能?! 一颗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就在这时,一双血红的眸和他对上。 倦莲脑海一空。 血红的眼…… 蚀骨的恨意…… 那倾尽全力的一剑,以及从胸口处蔓延的痛楚!还有那人凶狠无情的欢爱和冰冷漠然的脸色……那一天他在耳边言语温柔,却毫不犹豫的扔下了大相镜…… 而他—— 他亲手杀了那个人! “杀了我罢。” “原谅我的自私。” 无意识间,熟悉的气息伴着魔息萦绕在身边,血红的眼里,哀恸彻骨,忧思交加,还有习惯了的渴望深情…… 一丝恨意也无。 “无燃……”他情不自禁笑起来,语气温柔缠绵,无尽情意,两只手伸出去,欲将那个失而复得的人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要分开。 “倦莲!你疯了!” 谁? 谁在大叫? 一股大力将他拉扯,眼前一阵迷蒙,清明后,血红深情的眸子渐渐覆盖上痛苦。 虚空扭曲,恍如漩涡。漩涡的中心,有一卷青色的火焰幽幽跃动,火舌舔舐上素雅的衣衫和温润的肌肤。 晶莹列玉的脚趾,修长白皙的腿,清瘦曼妙的腰…… 很快,青色火焰将他完全吞噬,幽幽火光中,那人身形隐隐绰绰,唯有一双血眸,极尽温柔情深,一直静静凝视着他…… “不……无燃……” 那火舌如此温柔,没有带来丝毫的损毁。 倦莲却知道它的无情,和血眸中的无边哀楚…… “不要!”他欲飞身上前,声音惨痛,“不要!无燃、无燃!” “你疯了?那可是青岚明火!你力量被封了三分之二,若是明火烧到……”身边有人惊呼一声,死命拉住他警告。倦莲来不及思索就是一掌过去,却被人阻断。 他神色极度惊恐:“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入魔吗!” 凤凰涅槃,浴红莲业火,涤荡所有污垢,重生而更强…… 堕魔却要任青岚明火烧尽心中善念光明,方能承担业力,不致身死魂灭! 而今…… 万年修佛的无燃,却要堕入魔道?! “无燃……”他痛苦喃喃,神色凄楚,转身看到阻断自己的莫惊心与面色焦急的文曲,“不能让他入魔!” 文曲神色严峻:“那就只有一死。” 红衣人一僵。 他回身再度与那人对视。这一刻,外界所有的声音,文曲和莫惊心,还有什么仙界命盘,他全都不记得,眼前只有那一双极尽温柔的血眸和熟悉的容颜。 那一瞬间,前度种种轮回皆划过脑海,无数悲喜镌刻心间。他看着翻滚的青色火海中的那个人,神色哀婉惨然,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一个字…… “好。” 语气缥缈艰难。 无燃,你我终究……逃脱不了生离死别的结局吗? 这个字似乎飘入了文凰耳中。 青焰中,素影一动。 下一个瞬间,妖娆舞动的青岚明火已经以无燃为中心,极快的向四周蔓延而去,不到一刻,方圆十几丈内一片青色火海…… 这火海那么美,那么美,就像漫天青色的星光,柔和而清浅,似要占据你全部视线方肯罢休……然而妖娆的火舌每烧及一个人,那个人甚至来不及惨呼,便在一眨眼间就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寂静的夜里,一场安静的焚杀,正在迅速进行。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刹那,就有十几个人失去生命,亡魂的哀泣声衬得这诡异的场面更加可怕。 文曲面色越来越白:“他要入魔了!快!快杀了他!” 他短短几个字,那青焰已经加快蔓延,瞬间上百的亡魂缓缓从尸身上升起,漫无目的飘荡游走…… 文曲和倦莲都被迫解除了自己加在身上的封印,不由血气翻涌,唇边溢出点点鲜红。 正要上前,战场中的情景又有了变化—— 青焰居然停止了蔓延流窜!就如有一股力量,活生生在边缘堆起了一面高墙,让它只能在墙内安静地焚烧着,翻滚着,却无法越出半分雷池! “是无燃!” 倦莲愕然之后是狂喜,跌跌撞撞着向那人跑去! 他是修行万年的魔,恢复了所有修为,青岚明火并不能伤及他半分,即使将他笼罩,也不过让他觉得全身暖意弥漫。 但是穿过青焰之后的无燃,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3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3 不能让他放心丝毫。 那个人落在地上,眉间因痛苦挣扎而有些扭曲,衣衫狼狈,身上布满了被凌虐的痕迹,一只手撑在沾了血的泥土间,另一只手捂着额头,青筋暴起,全身瑟瑟发抖…… 只依稀可见清雅风采。 倦莲心中悲恸欲绝,瘫跪在他面前,对上那双安静的血眸,痴痴唤道:“无燃……”那人眼望过来,一只手伸出,他握住那只手,越发心痛,“你……控制了心魔?” 无燃的声音虚弱无力:“嗯……” “……你……”心疼的感觉让他说不出话来,长久分离牵挂后的相见,也让他有些凝噎。倦莲本欲为他疗伤,却因佛魔之力并不相容,也无计可施。 因此倦莲徒然张口,却发现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而起。唯有低低叹息,将虚软疲惫的他紧紧搂入怀中,像是要将他的骨肉都揉入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分开。但他又轻吻那溢满痛苦的眉宇和微抖的淡唇,没有发现自己的唇和声音也在发抖,“我……要怎么做?” 他强笑:“我竭力控制了明火,此刻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压制心魔……若你下不了手,就叫文曲来……” 他记得倦莲曾经质问他:你让我亲手杀掉所爱,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 倦莲笑容苦涩难看得很,张了张口,半天发不出声音,只好勉力一笑,故作揶揄轻松:“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提起其他人……无燃,你让我好伤心……是不是该弥补我?” 无燃静静看他,语气轻柔,声音嘶哑:“我知道你不愿再次亲手杀我……换做是我,我也会如同噩梦般痛苦……”他停了停。倦莲耐心地等,半晌他才续力继续开口,只是声音越加低微,气若游丝,“那好……我不提其他人,也不要你痛苦……所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 一只手缓慢抬起,欲抚上倦莲柔软沾血的唇。 这一幕,如此熟悉。 熟悉得令人心惊…… “……你,不要怪我……我……爱你……” 无燃温柔低微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那只手在离倦莲的唇还有寸许距离时,缓缓垂落。 怀中真实温暖的躯体也在慢慢虚化,变得透明……冰冷的风穿过怀抱,穿过逐渐消减的青岚明火,穿过广袤寂静的流光原,也穿过高高在上的暗夜天穹…… 仿佛怀中,从来就没有过一个人的短暂停留。 一切恍如梦境。 虚无而渺茫…… 无垠的流光原上,万籁俱寂,唯有城门口一个红衣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僵硬不动,薄唇颤抖,似乎在低唤,却又无声。 许久,许久。 一行透明的清泪滑落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结局,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 可是今天是中秋,难道要哭么…… 中秋快乐 干脆派送这个完整故事好了 ☆、梦里南柯(一) 六百多年前,有凤国悟王,姿容绝代,德才兼备,与国殉情,可堪是彪炳千秋,名与史扬。而在野史记载中,男风也因此开始大行天下,途中涌现出许许多多艳名流传的佳人,却再无人可与悟王比肩。 直到三十多年前,大鄢七皇子质于许,一时惊为天人,许帝甚慕。他假做媚上,毒杀许帝,为宁氏江山留下一线喘息机会。 流光原的第二次大战,大鄢胜。从那以后,南北交界终于彻底安定下来。 前线军情传到涑阳后的第三天,鄢帝昭告天下,迎回徽真公主,追加七皇子为护国王,谥号文烈。 自此,文烈护国王之名,惊动世人。 民间男风愈盛。 涑阳作为大鄢国都,天子脚下之地,南来北往士农工商无数,富贵列户,市盈珍玑,街巷交错。在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稀奇惊悚的事情发生,涑阳百姓早已多见不怪,习以为常了。 然而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还是迅速传遍市坊,并震惊了天下—— 大鄢第一男风馆雅集楼的头牌绿衣竟然拒绝了当今刚拔得金銮殿文试头筹、炙手可热的丞相之子不说,还诱拐对方的未婚妻、号称涑阳第一才貌兼备的弱水郡主,私、奔、了! 为丞相之子和弱水郡主赐婚的鄢帝雷霆大怒,当天就下旨广发各道各州戒严画影,务必在三天之内,追捕两人!若抓到绿衣,就地正法,弱水郡主则囚枷加身带回涑阳! 不到一天,没能逃出涑阳的绿衣就被抓捕,涑阳令正要逼问郡主下落,绿衣就服毒而死。 大鄢上下全力寻找弱水郡主。 然而这位风华传世且胆大妄为的郡主,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几个月后。 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和其他村庄一样,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静而幸福,琐碎而枯燥。 不平凡之处,恐怕就是村外高耸的云峰半山腰处,有一个乱葬岗。 这个乱葬岗,据说当初也是一个繁华的部落,然而遇上山崩,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地下,一个繁华的部落就这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偶尔露出地面、狰狞破碎的白骨,在夜晚时不时有绿幽幽的鬼火,如催命的诡异眼睛。 因此,村民们只敢在白天偶尔经过。到了晚上,绝不会有任何人自寻死路。 但是今晚,在暗色深深的乱葬岗,却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看年纪不过十八,容貌端丽妩媚,仪态万千,白裙上大片大片富丽的牡丹花纹和华美的流苏更衬得她花容月貌,气质高贵。 美中不足的是,她衣衫不整,形容憔悴,下裙鲜血淋漓,走路也踉踉跄跄。 最重要的是,她手中,还抱着一个才一个多月大的幼儿。 半年多的逃亡与提心吊胆,还有刚刚生产完的疲累,使她的力气加速流失。几步之后,她终于力气不继,不支倒地。 她瘫在地上,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幼儿,见他正安然入睡,面容平祥,根本不知道母亲终于认命的绝望。 她昏了过去。在乱葬岗。 幼儿的眼缓缓睁开,眸色血红,平静深邃,无悲无喜,只是看到女人的面容,那双眼中出现了一缕叹息的神色。 四周阴风阵阵,鬼火凛凛,隐约有鹤唳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幼儿却面色无畏。 这时,半空一道红光闪过,化为地上人影。 来人紫发垂落,眸如流光,衬得眉眼俊美恣肆,风神如玉。唯有眼底一抹悲色,凄艳无比。他刚刚落地,便焦急走到倒下的女子身边,抱起幼儿,细细察看。 那双血红深邃的眼,流露出熟悉的温柔深情和欣悦,在一张幼儿的脸上,实在是诡异无比。 红衣人却轻柔地吻上幼儿的眉心,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4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4 半喜半悲地喃喃:“无燃……” 白皙的肌肤,血红欲滴的眼…… 他心里一阵被撕裂般的痛。 他将手心放在幼儿额间,随着点点红光闪烁,幼儿眼神迷蒙起来,红衣人的脑海中,八百多年的一幅幅画面,也在一一浮现,一一隐去…… 几世轮回,春秋流转,他看着无燃走过那些似曾相识的街巷,走过名山大川,经历无数苦难…… 最终,他搜尽记忆的识海,停在了一家楼阁。 这楼阁雕梁画栋,香风阵阵,匾上烫金大字浓墨重彩:浮世阁。门口有美貌少年少女妖娆迎客,声如黄莺,风情各异。 在他们的说话声中,有一个名字被反复提起。 每一次,都伴随着暧昧渴望的调笑与一掷千金的玩味。 玉蕖。 “怎么回事?爷这次千里迢迢从邻国而来,为的就是一睹名动天下的玉蕖的风采!你们竟然拒绝?!”楼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不好意思啊客官……这这这……这玉蕖有客,爷也知道青楼的规矩,妾不好相扰啊……”妇人笑得讨好又小心翼翼,一边暗暗示意其他男女服侍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一眼看穿她的伎俩,让身边的人推开围上来的男男女女,收起折扇语气十分得意嚣张,还带了点阴狠:“别不识好歹!爷只看得上你们这的玉蕖,其他人给爷滚开!——叫玉蕖赶紧出来,否则爷今天就查封浮世阁!” 妇人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爷,里面那位是妾得罪不起的啊!……” “难道爷就是你们得罪得起的?!”华服公子面色阴沉下来。“既然你要不识好歹到底,就别怪爷不留情面了——” 他转身就要吩咐手下。 一时在场所有人都心有惶惶,尤其是作为浮世阁老板娘的妇人,脸色都惨白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拯救了即将面临大难的浮世阁—— “玉蕖在此。” 短短四个字,华服公子回身,展开满意的笑容,循声望去。 硝烟暗散,四下寂静。所有的视线都倾注在了二楼栏杆旁斜倚檀门的人身上。 素衣长发,眉目如画,淡漠中,是绝世的清雅,在这旖旎浮华的楚馆、衣饰华美的男女中,自成一派清贵气度。 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头牌玉蕖! 倦莲却目露哀色,伸出手想拂去他眸底隐藏至深的淡淡嘲讽,却直直穿过他的身躯,只有一片冰冷。 这冰冷,让他想起无燃在他怀中渐渐消散后,夜风吹来的冰冷…… 他看见华服公子喊出了一夜千两黄金的高价,刚才玉蕖作陪的客人在华服公子的眼神下败退,于是玉蕖迎那公子上了楼。 他为华服公子弹琴弄箫,那旋律凄伤而哀凉,幽幽回荡于浮世阁…… 诉不尽相思情衷。 隔壁有歌女为曲所感,不由唱和: “……月色空燃镜里桃花明艳响板红檀 一步千年樱桃莲萼疲倦深雪优昙 若能不见遇不见等不见望不见 便释怀这场奈何禅 但将无怨作无缘 …… 若能不见遇不见等不见 望不见 便释怀这风流无限 烧尽凉烟思悄然……” …… 一夜风流。 第二天,华服公子不顾玉蕖的意愿强行为他赎身。 他成了邪教教主最宠爱的男宠,在那小小庭院、方寸之地,他唯一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对方的到来,等待对方的离去。 夜夜缠绵,倦莲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从没有中断过,而他在慢慢憔悴、消瘦。 夜夜惊梦,他总是在凌晨时突然惊醒,茫然痛苦的喃喃。 那声音低而微弱,但是倦莲清清楚楚地听到,是他的名字……那无数声的“倦莲”,充满了思念情深与痛苦惘然…… 经历大爱大恨,一世分离,感情可能会随着时间消散。 但于无燃来讲,当爱已变成深切的执念和唯一的希望时,一切压抑都是枉然。 某一夜,玉蕖再一次梦见当初夺山挥剑那一幕后,他惊醒,满目疮痍恐惧。 黑眸再次出现了血色…… 执念入魔。 再一个轮回转世,这心魔却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分离的时间日久和思念的加深,更加厉害地折磨着他。荒凉冷落的皇子殿、不为人重视的身份,这一切给了文凰更多孤独的时间,去一次次回想那些幸福或悲伤的曾经,回想两人相逢相见相伴的苦与甜。 每一次回忆,都会让心魔更深入心底。 直到再也无法可解。 直到被青岚明火吞噬…… 直到身死。 然而记忆中已经深深刻入了这份患得患失的深情,即便身死,只要无燃还记得倦莲,还爱慕倦莲,心魔就不会彻底消失! …… 红光微弱起来,直至湮灭。 红衣人收回抵在幼儿眉心的手,呵呵惨笑,笑意幽幽。“无燃……这是你所想的么……” 若能不见,遇不见,等不见,望不见么……若真这样,你是否会暂且释怀,是否不会有痛苦,是否能难得这一世幸福呢? 幼儿眸中浮现一抹疑惑,看着他惨然的笑,对他接下来的所为似有所感,添上了极度的恐慌与哀求般的拒绝。 倦莲却温柔虔诚地吻上他的眉心,目光如水流转,分明绝色无双,极为凄艳:“我要你忘记无燃,忘记倦莲,忘记心魔。这一世,能娶妻生子,加官进爵,长寿健康,安然享受人间至乐……” 轻言细语,似梦如幻。 “无燃,记得,这最后一世,我要你幸福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完 后面会更得慢些 不过终于快要完结了! ☆、梦里南柯(二) 有语云:北文南武。 北文,指的是偏文的大鄢一年一度的文试。 而南武,自然就是许连的武试了。 许连地处南地,古为蛮荒,因此崇尚武学成了代代相传的传统。创国时,许帝就立下祖制,每隔三年开一次武试,武试第一者,称为武尊,可直接任命为朝廷武官,最高可至正四品。 如此殊荣,可说一旦为武尊,便立刻名扬天下! 然而武尊并非那么好当的。 过五关斩六将,听起来威风,但其间付出的代价实在惨烈。因为许连的武试,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是必定要有一方没了命才算赢。更何况刀剑无眼,就算无心杀人,也总有人错杀他人或被人错杀。 但是这一届的武试,却教所有人大吃一惊—— 无他。 最后一场比试,竟然没有死一个人! 这已经是很惊悚的了,但更惊悚的是——这一届的武尊,竟然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人! “既然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5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5 是‘看起来’,那就是说,这一届的武尊……”他转眼,笑意莫测深沉,雍容华贵的衣饰衬得此人尊贵而压迫,保养得当的面容只有耐人寻味的成熟,而无一丝苍老意味,“实则前所未有的强了。” “是的,吾皇。” “那就宣他进宫吧。朕倒要看看,怎么一个美人,竟然能叫朕最挑剔的臣子都赞口不绝。” 他漫不经心。 宫门缓缓开启。 阳光倾泻。 次第宫人陆续走进,为被宣召来的武尊大人排开一条道来。 殿下的美人素衣清雅,何其熟悉的眉眼。 许帝的手微微一颤,表情凝固成惊讶于空白,手上的奏折“啪”的一声滚落地上。他却不管不顾,一双眼死死盯着殿下美人,眼中似恐惧似惊艳似怀念,复杂无比。 “传旨下去……封武尊为朕贴身侍卫,随侍左右,不得离开半步!” 御花园里。 “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两人站在亭子里。许帝背转过身,语意不明地问。 身后刚刚换上禁卫军统领官服的人一身黑衣,听闻此言道:“臣言雾,景州人氏。” “言雾?”许帝笑意玩味嘲讽,缓缓坐在桌前,眼望一片春光,“三十年前的今天……在这里,也有一位如爱卿般风流绝世的人……爱卿可知是谁?” 言雾低眸,平静道:“臣愚钝……不知。” 许帝道:“朝中几乎所有老臣都知道。爱卿若好奇,可去打听打听……朕相信,爱卿会知道的。” 言雾面色如旧:“臣遵旨。——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愿吾皇垂怜,允臣辞去官职,不再入仕。” “放肆!”许帝蓦然摔碎手中酒杯,一片碎片溅飞到言雾脸上,修眉隐隐渗血,“朕可有亏待爱卿?” “未曾。” “是否觉得朕给你的官职太低?” “未曾。” “既然如此,爱卿最好当做这话从未说过,朕也会忘记。”许帝眯起眼,平复下怒火,语气已回复平静。他转而道,“爱卿年轻力壮武艺高强,可谓人杰,只要爱卿不辜负朕的赏识,朕也会给爱卿应得的回报。下去吧。” “是,吾皇。” 黑衣青年不再多言,那双眸神色一如往昔,自然地告退。 言雾一离开御花园,亭后便转出一个繁复宫装、面容柔美的少女,笑语盈盈道:“父皇!” 许帝绽开一抹慈祥的笑容:“蕴儿,言统领可让你满意?” 慕容蕴脸色微红:“怎么父皇也说这个?”她刚满十八,母后就急着给她找驸马,天天都要看许多画像,却没有一个上心的。久而久之,她也渐渐失望。这次是听说新的武尊容貌俊美至极,便要来偷偷瞧瞧,谁想到……父皇竟然已经知道她在偷听。 许帝无奈:他都能知道慕容蕴在偷听,作为武人的言雾岂会不知?不过不说罢了。“难道蕴儿没有看上武尊么?” “女儿、女儿……” 慕容蕴脸色更红,羞意明显:“可是……他不愿入仕,父皇又焉知他愿否做驸马呢?” “蕴儿,你是金枝玉叶,又容色过人,娇俏可爱,他怎么会不愿意呢?”许帝道,“若你不放心,不如明晚武宴,你借机试探试探他,若你决意,朕便赐婚将你下嫁于他,如何?” 慕容蕴一怔,总觉得有些太匆匆,但她抬头看向许帝,对方笑意纵容而慈爱,便消释心中的疑惑,笑着点头了。 武试第二日夜,于萃英殿君臣欢宴,女眷作陪,只为新的武尊庆贺殊荣。酒至半场,一片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中,许帝因倦提前离去,没多久,武尊也借机离席。 殿外月半弯,清光流泻,一地空明。鼎沸人声遥远了,只有安宁的静谧。 却有粉装少女在墙下静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她身旁,有一位侍女垂眸而立。 言雾一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便抬头看了过去,正巧与少女对视,不由低眸道:“在下以为此地无人,本无意打扰,这就离去。” “无妨。言大人半途离席,应是不堪纷扰吧。”少女嫣然,恰如妩媚桃花,娇娆俏丽,“妾与言大人同病相怜。既然如此,何必匆匆?” 言雾淡淡道:“公主此言何意?” 少女惊讶:“你……你怎知我的身份?” 言雾道:“公主虽然衣饰简单,但腰间玉佩……臣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少女低头看向腰间玉佩,只见那块雕刻精巧玲珑的莹绿玉佩上,隐隐缀着两个字:绣文。那正是她的封号。 这么说……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换做常人,能与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相遇,都会迫不及待地讨好于她,而这个言雾,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清白……这样的人,不是无意于仕途,便是无意于美色。 想到御花园中的情景…… 慕容蕴咬咬唇,复又笑道:“本宫不过是想见识见识新的武尊,不过没想到言大人会借机离席……难道就不怕众人非议?” “臣为吾皇随侍,何必管他人意见?” 他抬眸,黑眸幽邃,眉宇清雅绝伦,自有一种清贵气度。 慕容蕴眼中一抹亮色闪过,微微一笑道:“言大人看得很通透,本宫佩服。” 言雾不动声色蹙了蹙眉,道:“公主是千金之身,若被人看到公主与臣在此,恐污公主清名,恕臣告退。” 慕容蕴有些失落:“啊……是本宫考虑不周,言大人请便……” 她等言雾走远了,才轻轻跺了跺脚,叹一口气离开此地。遥遥地,慕容蕴看见父皇身边的总管迎上来,笑着把她带到许帝面前。 许帝笑问:“蕴儿中意言爱卿么?” 慕容蕴羞涩低头半晌无言,只是微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隔日,许帝于金銮殿赐婚,命一月后新武尊言雾与绣文公主成婚,并举国同庆一日。 殿上群臣神色各异,羡慕嫉妒兼而有之,更多的是探究与观望。而当事人之一的黑衣青年脸上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与迷茫,却无众人认为该有的喜色:“臣……” 后面的话还未脱口,他无意间看到座上许帝的脸,威势极强,似有压迫之意,虽然被掩在平常笑意之下,但是明眼人便可看到。 ——一旦拒绝,或许连命都没有了。 还有事情尚未了结,心愿尚未实现……死,无论如何,他绝不接受! “臣……遵旨。” 无人知道,此后公主诸多借口想要与言雾相见,却总是被言雾以恰当的理由避开。公主满心喜爱如被冷水浇凉,渐渐心生幽怨不甘。 而言雾一切如常,无悲无喜,仿佛许帝前所未有的赏识与公主的渴慕以及那场赐婚从不曾发生过。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来了公主的大婚。 这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6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6 一天,举国欢腾,街上处处可见喜庆的红灯笼与彩幅,国都官员休沐,百姓做闲。 迎亲队绕着整个国都走了一遍,庆乐响彻国都,帘内公主的倩影若隐若现,帘外,驸马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喜服更衬俊秀风流,风华绝代。 只有言雾知道自己的恍惚。 一身红衣…… 深深的熟悉感与眷恋镌刻心间,他却不知从何而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刻骨的悲意。 那夜,月朗星稀,天穹如盖。 酒宴完毕,新郎有些微醺,被下人扶到了新房,触目皆是一片鲜红,烛泪尤软,提醒着新郎良宵犹存。 “公主。” 言雾迟疑半晌,定了定神,唤了一声。 喜帕上的流苏微动:“夫君……”语气里有羞意和安心般的喜悦,“蕴儿担心夫君在外喝了太多的酒,已经让下人为夫君准备了醒酒汤……” “谢公主体恤,臣……”言雾深深吸了口气,并没有如她所说去饮下那碗醒酒汤,而是平静道,“臣与公主有话要说。” “夫君可唤妾蕴儿。”慕容蕴语声微颤,犹自镇定道,“蕴儿与夫君已经是家人,夫君有话直说就好,不必客气。” 她聪颖过人,自然知道这个成了婚还叫自己公主的人要说的话绝不会让自己高兴,但一心悦君的她还是收敛了身为公主的骄傲,竭力温柔体贴。 言雾为此举感动,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公主金枝玉叶,臣不愿委屈公主,今夜只为明言。臣另有所爱,与公主只是亲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慕容蕴再想不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清楚,一时心痛忧怒,无意间扯掉头上喜帕,双目盈泪:“你……说什么?!” 另有所爱?! 世间最冷漠不过言雾,这样无心无情之人,会另有所爱? 言雾只是道:“臣所言为真。” “她是谁?”慕容蕴脱口而出。 言雾摇摇头,苦笑:“臣也不知道。” 这一个多月来,慕容蕴无数次幻想过他对着自己笑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笑容中充斥了令人窒息的苦涩与哀痛。她唯有怔怔凝视眼前的人,说不出话来,满腔怨愤都消失不见,只是想如何才能安慰这个人,拂去那苦涩哀痛,宁愿见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半晌,她轻声问:“怎么会……?” 言雾转身:“这些话,臣从没有对他人说起过……只是不愿令公主有无谓的期待,臣才明言。公主若恨言雾,言雾心甘情愿接受。”他对慕容蕴的疑问恍若未闻。 慕容蕴早已泪流满面,痴痴凝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不觉又问:“你想让我心死,好,我不会纠缠你!”她语气决绝,“但我想知道,你与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言雾回身与她对视,双眸平静。“公主若知道了,当真心死?“ “当然。” 慕容蕴躲开他的视线,坚定点头。 言雾却低低道:“其实……臣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是生是死,姓甚名谁,是否存在,我们是否见过……我统统不知道。” 慕容蕴愕然。 言雾又淡淡道:“但是……此心系于他身。公主认识的,不过是一个无心之人。” 无心之人,如何再回应他人的感情呢? 无心之人么? 有人喃喃,笑里有同样的苦涩与哀痛。这样轻语的喃喃,却无法随风飘入窗内,只余一片红袂闪过。 ☆、梦里南柯(三) 今夜春雷大作,风雨滂沱。 寝宫早已熄灯,只留几盏宫灯,照亮了桌案。案上,奏折堆得如人一般高。许帝正在批阅,喜怒不形于色,一旁伺候的总管偷偷打量了好几眼许帝的脸色,却无法窥测分毫上意。 这时,许帝拿起一份置于右上角的奏折。 这份奏折并不是其他寻常奏折的样子。总管隐约记得,这样的奏折应该是来自于御史台的,所以不需丞相和内阁大臣筛选,会直接送上许帝桌子上。 而许帝,动作蓦然一凝。 竟然久久没有朱批。 他只是看着奏折,露出一个莫测的冷笑。 总管觉得这样的冷笑很熟悉。三十年前,得知流光原许连战败,大鄢提出迎回徽真公主,以及每一次即将有一场血洗厮杀的时候,许帝都会有这样的冷笑。 这一次……又是谁呢? “吾皇!这些地方官竟然这样欺君罔上,真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臣愿吾皇明鉴啊!” “几年前朝中已经规定盐权归属,他们竟然将官盐当做私盐卖给海贼!竟只为牟取私利!吾皇,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海贼会越发猖獗啊!” “这些海贼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不把我许连水师放在眼里!吾皇,臣以为这一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动水师,将他们一网打尽,才能一劳永逸!……” …… 御书房内议论纷纷,吵吵闹闹,但群臣的意见很明确。 许帝任他们说,听得差不多了,才冷哼一声,群臣立刻安静下来,全都等待许帝开口。许帝缓缓道:“地方官私卖官盐牟利以及海贼之事,朕已明了。但朕要听的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你们在这纸上谈兵。” 一双厉眼扫视群臣,十分震慑:“若当真出动水师,兵部以为何人为将更合适?” 兵部侍郎垂眸恭声道:“臣以为……林艮林大人与柳臻南柳大人合适。”他顿了顿,解释道,“林大人是土生土长的景州人,虽景州离沿海有一定距离,但林大人曾率领景州水师与海贼交过手。而柳大人曾在水师学堂学习过,也有一定经验。” 许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转而若有所思:“朕记得,朝中还有一人,也是景州人氏……” “禀吾皇,绣文驸马言大人就是吾皇所说之人。”有人急忙道。 许帝道:“既然如此,想来言大人岂非也对海贼有所闻?”他不等群臣作答,便宣召言雾。 言雾赶到御书房时,全场静默,若有若无的探询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就如许帝赐婚那天在金銮殿的情形。 朝中皆知,许帝极为看重言雾。不仅将最宠爱的公主下嫁于他,还要他贴身随侍。 这般殊荣,前所未有。 而这次……竟然连水军的军权,也有意要分他么?! 言雾不知情况,见众人神色有异,来不及多想便行礼道:“吾皇。” 许帝微笑:“言驸马,你既是景州人氏,对海贼可有所耳闻?” 言雾心中恍悟:“禀吾皇,臣曾在沿海水师学堂学习,后随林艮大人与海贼作战过……那一次,由于不熟悉小岛地形,所以险胜海贼,损失惨重。” 许帝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言驸马对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7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7 战经验丰富啊。” “吾皇过誉了,臣多有不足,只是林大人教导过臣一段时间,所以臣堪堪对战……”黑眸深邃,无悲无喜,言雾并没有注意群臣面色和许帝语气中的赞赏,只是照实道。 许帝却截断他的话,挥袖下旨:“言爱卿,想必你也听闻过私鬻官盐和海贼之事。你既然水上作战过,又曾投师于林艮门下,就准备三日后赴景与你的恩师林大人会合吧。” 他话语坚决,没有任何转圜之意。 当日,朝中便发下圣旨,命四皇子及户部侍郎赶往地方调查私鬻官盐之事,林艮和柳臻南两位水师将军待命景州,言雾则被任命为景州水师副将,三日后出发。 春柳青青,离情依依,这天下起了小雨,更添三分朦胧迷离的水色风景。 长亭里,慕容蕴看着自家夫君一如往常的淡漠神色与风神隽秀,心中不舍又难过:“此次山高水长……你一定要保重。” 将她的担忧收入眼底,那双深邃平静的黑眸有一抹淡淡的温和:“谢公主关心。” 慕容蕴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环顾四周一遍,悄声道:“言雾,我偷偷打听到两件事……” 言雾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什么事这么严重,堂堂公主居然也会有这么害怕小心的时候?转念一想,不由一凛:现在慕容蕴最关心的事莫过于自己与她的母妃一氏,既然未曾听到她母妃一氏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自己有危险! 果然,慕容蕴更加担忧的望着他道:“父皇不是曾问你昔日与你一样站在御花园亭子中的人是谁?” “嗯。”言雾点头。 她叹气:“就是名动天下的文烈护国王啊!”慕容蕴目光闪了闪,“有老臣说,你与那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若非你年龄不对,所有人都要怀疑你就是他了!” 言雾一惊,淡淡的眸子泛起了波动。“那第二件事?” “有人上奏说你不是景州人氏,而可能是大鄢人……”慕容蕴叹了第二口气,一边打量着他的脸色。 言雾已经镇定了下来,黑眸恢复了宁静无痕,平平道:“是哪里人又有何关系?许鄢早已休战,我自有意识以来就在许连,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大鄢。” 慕容蕴摇摇头:“若你只是大鄢平民倒没什么,只要不与朝廷皇族的人有关系,父皇也不会怀疑你。但是……”她一双美目流转,温婉动人,神色却很是锐利,“我觉得……父皇这次派你去水师,恐怕……已经对你产生了怀疑……” 言雾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公主呢?” 慕容蕴愣了愣,半晌才道:“我相信你。”她说着苦笑了,“毕竟……你连入仕都不甘愿。若你真是大鄢派来的眼线……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对朝臣如此冷漠呢?这样的性格……今日你走,除了我一个女流之辈,还有谁来送你?” 言雾语气温润:“公主的信任,言雾不会辜负。” “总之……万事小心,一定要活着……若知你有危险,我会来找你的。” 言雾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点头。 慕容蕴也笑起来,眼里的情意如此熟悉,让那美丽的眸子变得闪亮动人。尽管这样的情意言雾不能同等地回应,却止不住心底那一丝温暖的感动。他知道,他永远不会爱上慕容蕴,但是,他也永远不希望慕容蕴太伤心。 毕竟……这样的深情,总是让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国都与景州上万里路,山水迢迢,天高云淡,兼且丘陵地形起伏绵延,一路颠簸自不必说。言雾一人一骑行得匆匆,却也要花费十几天。 更何况,从他出了国都方圆十几里,就开始有杀手暗暗潜伏。而且自己的沿途吃食,经常有异常的地方。不过他本就谨慎,倒从没中过毒。 言雾本以为这一路行险人险,十几天势必会延长至一个月,运气好些,只是受伤,运气不好,可能没命支撑到景州。可是不知为何,这些杀手竟只是潜伏,却从来没有真的来杀他。倒是时常气息散乱,动静不稳,像是受了伤。 他心中明了:是有人在帮自己。 临走之前慕容蕴的话浮上心头,他已知这些杀手可能是皇宫派来的人,却无论如何无法猜到,究竟是谁在帮自己。 朝中清流么? 可是清流一派多是老臣及他们的门生,有七皇子前车之鉴,对他猜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来保护自己呢?亲善他的只有公主母妃一氏……可是区区一个嫔妃的外戚,是不会明目张胆来保护他的,尤其是在如今可能已遭许帝怀疑的情况下。 会是谁……或者哪些人? 就这样琢磨着,十天之后,他到达了景州前最后一个城镇。 风尘仆仆的言雾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休息。 因为之后的这几天,他都只能风餐露宿了,所以今晚必须养精蓄锐。毕竟一路危险,就算是有人帮他,他也无法全然安心。 他不是会将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于别人的人。 今夜是阴天,月色暗淡,星子稀疏,风吹过凉意尤甚。 言雾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客栈周围埋伏着十个杀手,气息微弱。但是他敢肯定,来的人绝对不止这十个。他不是天下第一,更不是神仙,天知道在远处还有多少个人。 看来要杀他的人耐不住了,今夜最后一搏,一定是倾巢而出了,所以来的人,格外的多。 言雾不知道那个帮他却从不现身的人会怎样,他不希望那个人为保护他而死。 他的房间里,暗淡月光倾泻,只能隐约看到窗外随风簌簌的树影。一切安宁而静谧,似乎这真的是一个平凡平静的夜晚,没有暗藏的杀机。 直到后半夜,杀手们动了。 之后是散乱的气息和隐隐绰绰的动静。这感觉很熟悉,因为十天来言雾无数次感觉到。是那个人在帮他处理杀手。 但是今晚,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注定总有漏网之鱼。 五个言雾感觉不到气息的绝顶杀手沿着窗爬了进来。途中,无声无息,直到他们一剑刺穿呈人形隆起的床被,他们才发现,上当了。 烛光顿起。 一室明亮,杀手和被杀的人的身形都暴露了。 言雾与来人缠斗起来。 他是许连的新武尊,武艺自然高强。许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派来的杀手也个个身手不凡,单打独斗未必能胜,但是五个人一起来,足够了。 不过杀手终归是杀手,五个人没有多少配合,言雾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奇袭一人要害,得了手之后就跳下窗进入了客栈外一片繁茂树林里—— 他只有一人,而对方有四人,在树林里,好歹生还机会大一些。 岂料那四个人似乎专门经过这种地形的训练,尽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8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8 管他边躲边掩饰了痕迹,但是四个人仍然能较快地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只有偶尔上当过几次。 这毕竟也给了他机会。 其中一个人踩上了他临时布置的陷阱,落入了一个浅坑中,就在他欲脱出的时候,言雾一剑过去,迅疾而刁钻,击中了要害。那人还要挣扎,被他又一剑眉心,当场死亡。 只剩下三个人了。 这时,言雾听到树林外有打斗声响起。那打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突然一弱,然后彻底无声。 是那个帮他的人——外面的杀手已经被彻底解决了! 言雾心中一振,唇边不由泛出一抹微笑,重重弹剑,剑发出一声长长地轻啸,似是赞叹,又似问候。 很快,他听到回应般的一声剑啸,大致在东南方七丈外。 这轻啸同样吸引了剩下的三个杀手。 言雾格剑挡住了天外般来袭的一粒飞蝗石,那三人似是已经知道大势已去,面面相觑,晃了几剑后退欲逃。 他们轻功极妙,步法灵活迅速,言雾只能追上最后的那个人。 但就在离言雾只有几寸距离时,那个人竟转剑抵脖,就要自杀! “叮” 一粒石子自东南飞来,力道之大,用劲之巧,自杀的剑瞬间落了地,那人还来不及回神,就已被言雾用剑制住,动弹不得。 “说!何人所派!” 他的自杀让言雾推翻了一开始对他身份的定论。 这人不是杀手,而是死士。 要撬开一个死士的口,几乎不可能,言雾其实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开□□代上,所以下一刻那个下颌一动服毒而死,也就在言雾的预料之中了。 他上前翻了翻尸体的衣服,翻出一个古怪的玉牌来。这玉牌残缺不全,却隐隐圆润,上刻一个安字。 这个安字,言雾不知何意。他只是收入怀中,转身,定定地看着东南方某个地方,声音清朗道:“言雾感激阁下一路相护,欲请阁下一见,并邀酒畅叙,不知可否?” 良久,没有任何异动。 言雾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心下一动,忽然觉得心开始狂猛地跳起来。整个静夜,似乎只有他的心跳声和风声回响。 就像…… 就像有什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终于要出现了一般! 他莫名地激动起来,尽管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但一向平静深邃的黑眸却波动如潮,难以抑制。 那人无声无息。 他也无声无息。 最终,足音轻响,叶声簌簌。 那人在向他走近。 足音缓慢,却坚定。 心口一阵紧绷,随着那人的走近,他不由开始屏住呼吸,好似唯恐这轻微的呼吸声也会惊走那人。 月色凄清。 那抹暗淡的皎白从叶隙间落下,落在一张略略苍白的脸上。暗色里,那流丽的紫眸紫发并不清晰,恍如夜色般神秘,独独一身耀眼红衣,似灼灼人眼般跃入黑眸。 言雾瞳孔一缩! 这一眼就是沧桑。 这一眼恍如梦中。 即便南柯一场,也在灵魂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迹…… 那个生来就追逐的人影,那个不知男女,不知生死,不知姓名,亦不知存在相识,却让他执着这么多年的人! “是你……” ☆、梦里南柯(四) 烛光如豆,这一次,是真正的平静安宁。 ……如果不算上言雾此刻的心情。 他微笑镇静而平和,脸色温润如玉,眼眸柔情似水,与对面的红衣人直视,等待他出声。 红衣人却略略局促,一反树林初见时的临危不乱,稍稍偏移了与他对视的视线。许久,他似乎意识到对方绝不会先说话,只好轻咳一声道:“你……没什么话对我说的?那恕我告辞……” “不——”言雾惊起身,看到对方诧异神色,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又坐下来恢复一脸平静,淡笑,“我……在下的身份,想必阁下已经知道。但是阁下是何人……” 红衣人冷哼:“你刚才的表现,怎么让我觉得你认识我呢?” 他边说边不经意垂眸,一丝阴影划过眸底。 言雾并没发现,只是继续微笑:“一定是阁下的错觉。还是说……”他略略低首,语气中一抹黯然失落,“阁下并不愿意告知呢?言雾便这么讨阁下的嫌么?” 他越说声音越低落。 一向淡漠的黑眸暗淡下去,在淡黄烛光掩映下,更显伤心。 这低落伤心如此诚挚,红衣人瞬间脸色一暗,话都有些吞吞吐吐了:“谁、谁说的!我要真讨厌你,怎么会一路这样护送你呢!我……”他转眸流精,紫瞳艳丽,更衬眉宇俊美如画,然而口中所言却叫言雾哭笑不得,“反正我不会说的!你我萍水相逢,天涯一遇,缘分短暂!今夜若非你已知我行藏,我是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言雾笑容苦涩:“为何?” 红衣人始终不看他,言雾不知他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愿,抑或不能:“总之,我走了。你……就当从没遇见过我吧!” 他说完就要起身,手却被言雾飞快抓紧。 他回头,见言雾眼中一抹哀戚,浑身一震,半晌无言,说不出挣扎的话。 “我说过邀你把酒畅叙……此时已过夜半。你……能否明日再走?”言雾不觉语声微抖。 红衣人怔住。 心如刀割。 竟不能言。 他蓦然长叹一声,点了头。 言雾重新微笑开来,清雅风采令人沉醉,恰似那清清浅浅的酒香,淡而有味,惹人一品再品,直到不能离去。 “此为我亲自酿制的‘雪落’,取自‘砌下落梅如雪乱’,尘封近两年。此次本欲带给恩师,所以携了三瓶。阁下不妨一尝。”言雾揭开盖,淡淡一笑,为红衣人倒了一杯。 那杯七分满,酒面平静,微纹动荡。 红衣人讶然:“……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习惯七分满?” 言雾一愣:“我……我不知道啊……”就像是随手所为,无比自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倒了七分满的酒。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来一味的疑惑,柔声劝道,“既然恰好是阁下的习惯,想必这酒,阁下更不能拒绝了罢。” 对方愣怔良久,定定看着他的眉目,一时神色竟然无比复杂。 尔后他小抿一口,紫眸明亮起来:“想不到你真能酿出这酒来!” 嗯? 怎么觉得……这个人不是在单纯地赞叹这酒,反而还有言外之意呢? 言雾再一次咽下疑惑,为他斟满第二杯。 这一夜,他为红衣人斟的酒,全是七分满。 渐渐的,对方醉了。 烛火都熄灭了。 红衣人紫眸流丽,蒙上潋滟水光。长发铺泻,似与月色共辉。他醉伏桌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9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29 上,红衣安静垂落,洁白饱满的前额露出,犹有十分嫣红。 言雾无端端觉得,这一幕,不知看过多少回。 他却很清醒。 红衣人嘴里犹自梦呓低喃,软语含糊。 言雾起身上前,在露出的前额上印下柔柔地一吻,满心欢喜。他在对方耳边轻言细语,期盼般地诱哄:“告诉我……你是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好不好?” 对方迷糊轻笑:“……你是谁?” “告诉我……”言雾语声越发低微温柔。 “你是……你是无燃……” 言雾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没有丝毫印象。他摇摇头,不死心地继续问。 对方最终没有回答。 他又低低问:“你能为我留下来么?” 那个人静默无声,悄悄地睡熟了。一身静谧寂寞,间或有不甘心的喃喃,却更加模糊。 言雾重新坐在他对面。 这一夜,过的很漫长,又似很快。言雾看着他,枯坐了一夜。 直到东方微白,叶上初露弥漫。 他最终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一声好或不好,一个名字。他只是怔怔仰头,掩眼微笑,似悲似喜。只有无声流下的泪滴,证明了那一丝苦涩。 红衣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外衣已被人除去,温暖的被子没有遗漏分毫凉意进来。但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却已不在。 是走了罢…… 他低笑,笑里有隐约的痛。 这时,却有人推开门来,淡淡道:“醒了,就起来吃些东西吧。” 这句话何其熟悉,恍如百年前有人在耳边说过无数次,连语气都没有变化。红衣人愣了一瞬,然后灿烂笑起来:“我猜……是清粥和桃花酥?” 来人有些惊讶:“……还有呢?” 他微微睁大眼:“今早这么多!你不会真的还买了紫泥糕吧?”他连忙坐起看向门口的人。 言雾正拿着他说的东西走到桌前放下,一双深邃黑眸定定看他,眼里笑意温柔如水,似要漫到人心里去。 “我们真是第一次见面么?” 言雾若无其事问。 他哈哈一笑,肆意风流:“嗯。”语气万分肯定。 却迎上对方探究的眼神,不由怔住。 言雾敛去探究,双眼弯起,唇流轻笑:“那可真是……相,见,恨,晚。”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却又柔情百转,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溺死其中。 红衣人默然,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一双紫眸无数种情绪呼啸而过,复杂莫测,深沉如渊。最终,他手一颤,凝为坚定决绝:“我陪你去景州吧。” “不必。”言雾轻笑着摇摇头,“你能在这里等我回来么?” “为什么?” 昨晚是言雾问他为什么,而现在,问的人换成了另一个。 言雾浅笑:“你在这里等我,我才会尽全力围剿海贼,早日归来。”他的笑清雅如画,“如何?” 红衣人权衡许久,点头:“好。” 言雾再问:“到时,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 红衣人避开他的眼:“你身居高位,已有妻子……身边出现一个我,恐怕会遭人误会。” 言雾笑:“那我就不回去。我假死,我们一起离去好么?” “你!”红衣人万分惊愕,正要拒绝,却被他温柔地强迫对视,看见那双一向平静的眸中流露出少见的软弱般的哀求与希冀,咬牙许久,郑重许诺,“我答应你。你一定要早点来。” ……我后悔了。我要带你走,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 ……原来,就算说着要你忘记所有,忘记我,最后……我还是会忍不住来找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言雾又笑了。红衣人也微笑。 眉宇舒展。这一次,再也没有伤心和痛苦。 白露已干,春阳明媚。一骑素影绝尘而去,那身红袂犹在风中飘荡,显得狂烈而恣肆。 许久,那身红衣化光而去。 穿过五界,天色阴黄,他落在滔滔忘川前,正瞧见一身黑衣的鬼王又驻足奈何桥旁,看着无数鬼魂倒在三生石下或哭或笑,又饮下忘记前尘的黄汤,再度恢复好奇与漠然,跳入六道轮回。 “你怎么总是在这里?” 他问。 鬼王悠然道:“我是鬼王,不在这里在哪里?整个鬼界,都是我的国土。” 倦莲摇头:“却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让鬼王常常停驻。” 鬼王笑得意味深长:“就像不是人界每一个人,都能让魔界左君后悔?” 倦莲低笑。“好吧,我不问,你也别问。” 鬼王哼了一声。 “不过呢,你不问,是因为我已经让你知道了。我不问……”他笑得狡黠而精明,一样的意味深长,“却是你不欲讲前尘过往。哈哈哈哈……”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在鬼王难得变得恼羞的表情中化光走了,徒留鬼王低低叹息一声。 倦莲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客栈等他回来,只是包了一间房,交了银子,留下一张字条,让老板把字条给一个叫言雾的人看。 然后,他四处游荡,搜刮各处仙草魔花,只为向言雾弥补错过的二十几年。 他每隔两天回去客栈打听消息。 第一次,据说言雾已到景州,他的恩师为他接风洗尘,还送了几个美人,有男有女,却被言雾委婉谢绝。他愤愤想:幸好你拒绝了,不然我铁定追过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扔下海! 第二次,据说他们出发到了云州,扎营苏县,正巧遇上海贼的一次小型突袭,漂亮地赢了头战,其中副将言雾居功至伟。他得意想:我的无燃就是这样勇谋无双,天下谁人可比?! 第三次,据说言雾带了几个人偷偷去苏县一个小村庄四处打听,居然识破了当地县长的诡计,打断了县长与一个海贼小头目的官盐交易。他大笑:居然敢抢江陵侯和钦差的功劳!真是“胆大包天”啊!不愧是无燃! 第四次…… 第五次…… 这样,一直过了一个多月。零零散散断断续续的消息传来,言雾的才干在水师中渐渐显露,偶尔能听到国都有人来说,有少部分人弹劾他在军中恃强凌弱,勾结海贼。然而更多的臣民都对他啧啧称赞,并有人慢慢称他为“水魂”。 两个月后,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言雾竟然带领了七千多水师精锐攻占了海贼的老巢之一依月岛!另一个老巢也被林艮和柳臻南两位将军攻破!敌伤一万余,死五百余,生擒一百余,而水师伤亡不及一千! 一时之间,沿海迅速传唱开来好几首歌谣,字里行间都是对水师的敬佩,尤其是对后起之秀言雾的赞美。连林柳两位将军的名声都没有他的盛大。 庆功宴上,面对众人的追捧与恩师的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30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30 倚重,言雾仍是平静如常,不悲不喜。 军中一顿犒赏整顿,已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第六日,他们决定班师回朝。 听到这个消息,倦莲会心一笑。手中,据说能治愈百伤不会留丝毫伤疤的影灯草枝叶缠绵,茎干柔软,绿萼不胜清新娇艳。 两日后,他再去客栈打听消息。 却见邻桌有人唉声叹气,遗憾万分道:“可惜呀可惜!一代功臣,如此智勇无双,风采非凡,竟然……竟然在庆功夜被手下毒死!只为了区区一个七品武职!”说到这里,他万分悲愤,大声拍桌,全场竟无一人异议,都是一样地愤慨,“水师不幸,百姓不幸,国之大不幸啊!!” 倦莲全身微抖,刹那间不好预感涌上来。那一抹寒意从脚到头顶,似要把他冻僵。 “你说……谁?” 他声音颤抖得几乎语不成句。 隔的最近的人回头望他一眼,见他如此,感同身受叹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言雾言副将啊!” 他怔怔后退一步,连连摇头,不敢置信:“不……不可能!”——他说过会早日回来的! 无燃从不会言而无信! 那人带着劝慰的语气道:“你也别太伤心……难道那言副将是你的朋友?——唉,我们也不希望啊!那海贼如此猖獗狂妄,他都没有死在海贼手上!反而!唉……”说到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把一杯苦酒一饮而尽。 倦莲还在下意识地摇头,然而全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连立都差点立不稳了。 有人不忍此状,想要来扶他。 他却推开那只手,踉跄着跑出了客栈,化光而走。 红影落在苏县街头。 整条街都是漫天白纱飘荡,每家每户、每个店铺门前,都挂着象征着死亡的白灯笼。他一身红衣,格外刺眼。明明是艳丽的颜色,在此刻却有一种胜过一切的凄厉。 他顺着白色的大街一直走,一直走。路上行人稀少,有低哀哭声隐约传来,还伴随着虔诚的喃喃。仔细听去,那竟是吊祭的悼词。 白街尽头,有一座灵堂。 长长的白纱轻盈飘逸,缭乱了他的眼。 堂外,有守卫,有百姓,有身穿丧服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看见他一袭艳红,都不禁皱起眉头,但见他一身哀痛欲绝的气息,又都纷纷让道。 这时,灵堂里有声音传来—— “嗟乎!言雾者,景水师副将。……今玆初捷于苏,可谓骁勇;奇袭海贼,可堪谋才。……强敌已夷,大将却陨,摧我心膂,丧我股肱,岂惟艮一人之私痛,亦许连之所同声痛哭者也!……尔离情哀,尔去情难,唯遗公主。……望尔乘灵安去,御化神风,荣登仙台,佑我水师,佑我许连国祚绵长!伏惟尚飨!” 倦莲一顿,瘫跪灵前。 凄凄红衣似已与白纱缠绕。 柔情百结,皆汇为一滴泪,一个疑问。 无燃,为何你我,总要生离死别? 为何,我总要面对一人独留的悲局,却不能与你同去? 为何,连最后一世,你我都不得安稳?! 他猛地起身,上前一掌欲推开棺盖! 周围惊叫连连都已不在他耳中,似有人推搡他,却无法近身他一丈之内。 木屑四溅。 中间露出一个人影。 军袍加身,隽秀英气,眉目如画,唇边笑意犹生,只是面色苍白如死…… 不—— 他本就死了。 他真的死了…… 死了! 死…… 他放声大笑,似喜似悲,神智全无。周围白纱疯狂舞动,所有人都为他悲凉的大笑而慑住,纹丝不动,噤若寒蝉。 “哈哈哈哈……无燃啊无燃,你终于又死了……结束了!……要结束了啊!”他低头,温柔吻过死去的人的眉目,笑出泪来,“你猜这是我第几次见你?第几次看到你的死?你都忘了……我不要你记得……可是为什么!你还是死了!死了!” 红|袖拂去一切,他转身疯狂哭笑,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为什么要又一次死!我受够了!受够了!!” “为什么要与你相遇!为什么你要代我入轮回!”他嘶喊,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嘶喊什么,“若有一天……你看到我死,这样的感觉,你能忍受么?!” 何其残忍! 我倦莲,宁愿此生不要与你相遇相识相爱! “我知道你不愿再次亲手杀我……换做是我,我也会如同噩梦般痛苦……” “我不提其他人,也不要你痛苦……所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你,不要怪我……我……爱你……” 缥缈语声响起,从前世的记忆中涉水幽幽而来。 那时的文凰,虚弱而深情。 他突然停住,终于哭倒在地,再也无力起身,不由呜咽喃喃:“好……我原谅你……无燃,无燃……” ☆、化灵·完 这年春季,许连水师大破海贼,全国上下为之欢欣。却有景州水师言副将于庆功夜中毒身亡,引得苏县全县乃至沿海许多人着素白挂白灯吊祭,哀哭连连。 朝廷迅速调查此事。 不过一日,便查出此系言副将一手下所为。许帝命株连此人九族,于三日后苏县东市口问斩。执刑那日,万民聚集,拍手称好,大快人心! 一族鲜血遍流,洗尽素衣白裳。 空荡的巷子里,有两人默立。 “我已经查出,此人是受许帝指使……”一身绝白的人低声道。 红衣人紫眸凄艳:“一个曾害许连战败的人,他当然不会信,不会容。” “可是……他怎么会猜到,言雾就是文凰?!”莫惊心皱眉。 “我查探过无燃的记忆……他入魔那夜,恰好被太子关在深牢,太子亲眼见他血眸入魔……怎么会相信他是凡人?直至他见到言雾……在言雾最辉煌的时候杀了他……言雾之所以不让我和他一起去景州,只怕已经明白——” “这一次,有去无回了吧……” 可恨!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倦莲说完沉默半晌,疲惫摇头:可是,这一切,在他死的那一刻,就已经不重要了。 因命盘故,他甚至无法杀了许帝,为言雾报仇! 莫惊心凝视他许久,怔怔叹:“轮回要结束了。” 是啊…… 千年轮回,终于要结束了。 “你,为何不去灵山等他?” 红衣簌簌。 他低眸浅笑:“这千年我总在遗憾。我和他,分离的时候太久,相聚的时间太短。每次他死了,我都要忙忙碌碌的去寻他。” “这一次,我累了。所以,让他来找我吧。” “听闻言雾葬在了景州一处山水之地。在轮回剩下的三十年,我要与他,朝夕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31 奈何禅 作者:风君 分卷阅读31 不离。” 伴随着深情话语,他第一次向莫惊心露出一个纯澈笑容,再也没有过尽千年的风尘碌碌,与经历爱恨的伤痛寥落。 红影消散了。 莫惊心一顿,也转身消失于空巷。 景州不是沿海之地。 却离海边不远。 这里繁华富饶,南来北往,又山水秀丽,地形多样,是许连人杰地灵之最。自海贼被驱除后,这里更添十分名气。尤其是原本就极为出名的雁山。 因为这里,埋着一位令人为之敬佩又扼腕的英雄人物。 他风华绝代,为一代武尊。 他娶了金枝玉叶,得了天子赏识,仍不悲不喜,胸怀若谷。 他竭力抗击海贼,一举剿灭,智勇双全,却因遭嫉而被小人暗害,苍生尽悲。 天子追加他为侯,亲手刻铭,公主一夜白发,自封驸马府。雁山被改为泽颐山,喻意他之功劳泽被沿海芸芸,愿他英灵颐和,来世万安。 他的灵前香火不断,祠堂多次翻修,善男信女无不虔诚以对。 多少年过去了。 他成为了景州的象征之一,尽管庙前已经稀落。却已彪炳千秋。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这儿有一个人,却几十年如一日,天天在他灵前陪伴,甚至在泽颐山腰建了一个木屋。 这木屋简单,陈设近无,却纤尘不染,不落一丝灰。 屋主每天早早便起,然后来到祠堂后院的坟前,在那坟边静坐。他有时候低语,有时候沉默,沉默的时候更多些。 这一坐,往往就是一整天。 到了夜里,他才留恋地看一眼,走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风雨无阻。 他的容颜不变,没有任何苍老的迹象,似乎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迹。除了眸底积深的沧桑渐渐代替了恣肆。 那红衣如血,长发轻荡,紫眸绝丽,依稀仿佛当年。 偶尔会有个人来拜访他。 这个人一身绝白,有时候他还会带着另一个人。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 直到有一天…… 他和往常一样,穿过蜿蜒山路,朦胧细雨,走入祠堂。 坟前,有一个素影静静徘徊,似在等人。 他怔在原地。 许久,许久。 素影似感觉到了他心中的动荡,抬起头开过来,唇边勾起熟悉的淡淡笑容,轻唤:“倦莲。”语气柔情似水,一双眸却血色流转,灼灼无比。 他一惊,满腹眷恋被惶急代替:“你的眼……” 上前几步,就要拥无燃入怀,双手却穿过虚空,满手冰凉。 倦莲蓦然停止,凝视他,不敢置信。 “轮回结束,我回了灵山,想与你相聚……”无燃轻笑,“却发现记忆恢复后,心魔仍存。我便化去了一身修为……佛祖说,我会变成一开始的形态,不过有自己的意识,要从头修炼起。” 一开始的形态? 一缕清光! ……五百年化灵,五百年固形,这其间需千年修炼! 倦莲一时心酸无比:“何苦……你辛苦修炼万年,才有如今成就……只为了我一个魔,便要落到这般地步……” 无燃摇头,柔声道:“别伤心。我已有心境,要修炼到如今的程度,用不了那么长时间的。”他心口泛□□点波纹,从中浮起一颗莹亮润白的珠子,中有青色光芒暗转,“这是文曲所赠灵珠,据说能固灵聚魂,助长灵修。” 倦莲接过灵珠。 莹润青光柔和而清浅,在手中仿若星辰。 无燃的幻象渐渐消散,一缕清光在空中漂浮。那清光缓缓升至他额前,似温柔的一吻。然后,慢慢飘入灵珠之中。 瞬间,灵珠青光大盛,一刻后才渐渐暗淡,恢复了原来的柔和清浅。 倦莲微微一笑。 这一次,他们终于不用再苦苦等待与寻找。 即为永恒。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