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上的守护神》 分卷阅读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 琴弦上的守护神 by 苏芸 1 著名的华裔小提琴演奏家,青年才俊的蒋震大师,最近很丢脸地被一把小提琴给放倒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在慕尼黑结束了短期访问后,他又拜访了一个住在当地的老朋友,可惜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恼火。带着一肚子的火气,他闲逛到了慕尼黑有名的古董市场,然后在百无聊赖里,一眼瞥见了那把小提琴。 它摆在一个寒酸的橱窗里,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但蒋震一眼就认出来,它和价值连城的瓜纳里?德?耶稣(注一)应该有点微妙的联系。 语言不通连砍价都省略了,蒋震和老板三两下讲好了价,干脆俐落地付了钱,带着琴离开了。老板跟在他身后用德语又高声喊了一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懂,但也没在意。 不外乎是夸耀这琴多么多么名贵,他又吃了多少多少亏,但谁都知道,在这种地方,买到真货的概率,大概只比天上掉下钻石大上那么一点点。 那把琴也只是个精致的仿制品,蒋震把它随手塞进琴盒里,懒得再看几眼。可是一到了机场,这把差点被他遗忘的琴,倒是给他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讨厌带着东西上飞机,拖泥带水的十分麻烦,所以无论多大的东西都一定要托运。其他行李都安全通过了,唯独这把琴一放上去,红灯就即刻猛闪起来——超重了。 清清楚楚显示的数值,八十六公斤,负责bin的男生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只琴盒,惊惧地猜疑里面是不是装了个小型的氢弹。 蒋震挑起一边眉毛,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巧地用两根手指提起了琴箱。再放上去,照样还是警报,照样还是超重。 工作人员严肃地说道,「先生,请你——」 不等他说完,蒋震就打断他,「有什么问题?」 他是中俄混血,轮廓深邃黑发灰眼,英俊优雅如童话里的王子,然而严肃起来的时候,那种压迫感又像是凶狠强大的恶龙。被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无辜的小伙子脸色一白,硬生生地吞下了后半句话,弯腰去检查仪器有没有失灵。 蒋震皱了皱眉,没耐心再等下去,拎起琴盒快步走开了。到登机为止都一切正常,然而在空姐把琴盒放上行李架的时候,却突然一个失手,把它摔到了蒋震的膝头。 空姐忙不迭地道歉,小心地把它重新放好,然而在飞机开始滑行之后,柜门却诡异地打开了,箱子又一次掉下来,结结实实地砸上了蒋震的大腿。 空姐紧张地跑过来,边道歉边询问他有没有事,蒋震铁青着脸摇摇头。 琴盒再一次被放上去,然而三分钟以后又诡异地掉了下来,又是精准地落在蒋震的腿上,好像对他的膝盖有无限的依恋似的。如此反复之后,蒋震终于忍无可忍,索性就这么抱着琴盒,一路抱到了目的地。 他在基辅和莫斯科都有房子,但自从最后一个学生毕业以后,除了演出和访问,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内。n市的公寓不大,装修得却很雅致,他在宽大的浴缸里泡个澡,带着放松后的舒适,开始闲适地整理行李。 零碎的物品都放好,他又拿出了那把琴,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这的确是把有年头的琴,然而保存得很好,弧度打磨漆面都很精致,算是上品中的上品。蒋震打量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调好弦试了试音色——那是种非常圆润美丽的声音,有着黄金一样的色泽,十分动人。 他忍不住一路演奏下去,挥舞着琴弓让音符跳跃飘扬。一曲终了,他还沉醉在自己完美的演奏里,冷不防就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santo cielo!」(译:义大利语,意为「天哪」) 那句话简直是贴着他耳边说出的,但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蒋震的手一抖,几乎把琴扔到了地上,但也多亏了这个动作,他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来源。 那个东西存在感十足地站在琴弦上,连最细微的线条也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就算是这样,蒋震还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这实在不像是应该看得到的东西。 如果忽略那只有手掌长的高度,那个东西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人。他有一头麦浪似的金发,肤色白晰轮廓精致,一双碧蓝的眼睛就像亚德里亚海上的蓝天。 蒋震持琴的手僵在半空,屏住呼吸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琴弦上的怪物,而那个怪物也正用好看的眼睛盯着他,神情很是无辜。在僵持了一会之后,那个小怪物露出一个虚假而好看的微笑,朗声说,「buonasera!」(译:义大利语,意为「晚安」) 蒋震不确定自己是该大叫一声跑掉,还是该一把捏死这个怪物,但考虑到自己名演奏家的身分,这两种举动好像都有点不太得体。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严肃地问道,「你是什么?」 小怪物楞了一秒,竟然用地道的中文说话了,「天哪,你竟然是个中国人?」 蒋震板着脸不说话,小怪物却一迭声地叫起来,「那么我是在中国了!啊!我竟然在中国了!我是想过这次可能要走远一点,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中国!你知道么,我本来想去维也纳,毕竟那是个好地方,那里的人对小提琴就像——」 「或者你闭嘴,或者我把你从窗口丢出去。」蒋震沉着脸又加上一句,「这是十二楼。」 虽然大多数人都惧怕他板起脸来的神色,但小怪物丝毫没露出惧色。无论如何,蒋震的恫吓还是起了些作用,至少他闭上了嘴。 蒋震深吸一口气,竭力用最威严的语气重新发问,「你是什么?」 小怪物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十分讨打的笑,「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简短点说。」 「简短点来说,」小怪物在琴桥上坐了下来,惬意地跷起了一条腿,「我是这把琴里的守护神。」 蒋震挑起一条眉毛,「就是说我买了一把琴,然后附赠了一个拴在弦上的妖精。」 小怪物——不,守护神跳了起来,义正严词地更正道,「不是妖精,是守护神。我是这把瓜纳里?德?耶稣的守护神。」 蒋震盯着他头顶翘起的一缕金发,表情木然,心情复杂。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的是他买到的是把真正的瓜氏琴,比他原有的那把还名贵稀有;坏的则是,这把琴上粘了个明显不受欢迎的妖精——或者守护神。 而坏消息显然比好消息更让他耿耿于怀。 「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哈?」守护神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 「搬走,」蒋震命令道,「随便搬到哪里去,反正滚出这把琴。」 这把名贵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 小提琴现在是他的所有物,他绝不能让乱七八糟的妖精,或者女巫神话玷污了自己神圣的私有财产。 但那个小东西显然不认同这一点。 「我和这把琴是一体的,从瓜纳里那个疯老头把我骗进来开始就是啦。」他翻了翻眼睛,「受到魔法契约的影响,除非砸了这把琴,或者烧了它,否则我就得一直住在这里。」 蒋震盯着他,脑袋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不知道自己一只手可不可以掐死他? 「行啦,有个守护神也没那么糟糕。」那个迷你守护神艰难地向上爬了几步,翻山越岭似地跨过了两根琴弦,碰了碰蒋震的手指,「你是唤醒我的人,按照魔法契约,我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蒋震的手指修长,但对迷你守护神来说,那和根柱子没什么区别。蒋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对他致上了自己全部的鄙视,「那么我的愿望,就是要你赶快消失。」 「这个是不行的,」守护神放开他,竖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摇了摇,「你有没有听过渔夫和魔鬼的故事?装在瓶子里的那个。」 蒋震怀疑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我和那个魔鬼有点像——你知道嘛,几百年就关在这把琴里,有很多时间琢磨怎么报答放出自己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说话,迷你守护神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了。 「刚开始我想让他成为全国首富,但艺术家好像对钱都不怎么在乎。所以我想,不如让他变得好看一点,可是后来又发现艺术家长得好看很多余。想了很久我才决定,我要有一个浪漫点的、与众不同的条件——我要让解放我的人和他爱的人在一起。」 蒋震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抽动了两下——难道还有比这更狗血更白烂的报恩么? 「谢谢你。」他嘲讽地说,「不必了。」 「我的法力是很大的,而且根据契约,我许下的条件是必须完成的。」守护神拍拍自己饼干一样薄的胸口,「所以说出来吧,你喜欢的人是谁?我都能帮助你呦!」 那个销魂的「呦~」让蒋震一阵恶寒,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把那把名贵的琴像扔垃圾一样扔开。 「喂,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还是单身了,对于女人,我可是非常的——」 「闭嘴。」蒋震斩钉截铁地说,「我要接电话。」 电话铃正叮铃铃地响着,小守护神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是电话?」 蒋震当然没有耐心对他解释。 「电话就是,只要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送去楼下喂猫。」 他惊讶得意地看到,迷你守护神打了个寒颤,居然老实地坐在了琴码上,立即闭上了嘴。 电话是陆晓打来的。 陆晓是他最后的一个学生,却很缺乏学生该有的谦虚和自觉,最大的爱好就是挑战蒋震的底线和耐心——这次在慕尼黑惹出蒋震一肚子火气的,自然也是他。 一接起电话就听到那明显缺乏教养的声音,「你到家了?」 礼貌,礼貌,蒋震在心里恼火地嘟囔,语气却还算平和,「刚到。」 「那天我本来要去送你,但是临时有个访问。」 一提起这个蒋震就有些恼火——他的这个学生,似乎根本没有身为高雅艺术家的自觉!曲目哗众取宠,为了迎合大众低俗到了一定程度,和唱片公司打得火热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知羞耻地上起娱乐节目来了! 「陆晓,我跟你说过——」 「你跟我说过的事太多了。」对方的声音明显不耐烦起来,「行了,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玷污艺术,我哗众取宠,嗯?」 蒋震铁青着脸不说话——换了别人,他一定会用几句话刻薄回去,然而大约也只有陆晓,能让他有这样郁结憋闷的感觉。 「艺术家,你好好休息吧,」陆晓轻快地说,「我要出门了。」 「跟苏宇杰?」 「对,」陆晓说,「我挂了。」 然后,没有再见,没有客套,他就喀嚓一声把电话挂断了,丝毫不懂什么叫做客气和礼貌。这些年来他变得越来越任性讨厌,和几年前自卑内敛的样子判若两人——蒋震很清楚这得归功于苏宇杰。 苏宇杰是他同居恋人,温柔和气到快近乎没有存在感的一个男人,蒋震花了七年时间去想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然而终究没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可是当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赞同你、宽宥你的时候,你大概也很难不变得娇纵任性吧。 「原来你喜欢男人,」沙发那边传来一阵感叹,「已经几百年过去了,这群音乐家的爱好怎么还是这么统一?」 蒋震遥遥地递了个杀气腾腾的目光,「我刚才好像叫你闭嘴。」 那个迷你守护神却充耳不闻,扑通一声倒在琴箱上,把头枕在手上哀叹起来了,「追男人可比追女人费力气多了。唉,你不能给一个男人送花,弹小夜曲之类的也不奏效。对付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说要结婚,可是对于男人这个也不——」 他没能说完,因为暴着一头青筋的蒋震终于忍无可忍,抓起那把名贵的瓜纳里?德?耶稣丢进了琴盒,并恶狠狠地盖上了琴箱盖。 他再也不能忍受跟这个妖精,怪物,或者守护神多待一秒。 要摆脱他有很多方法,把这把名琴劈成柴火是最简单的一个,但显然不是最适合的一个。无论蒋震到了何等暴怒的地步,作为一个小提琴家,对这样一把珍贵的琴痛下杀手,他还是做不到的。 这真是令人讨厌的麻烦,而处理这个问题最适当的方法,就是把这个讨厌的麻烦,丢给一个讨厌的人。 蒋震打电话叫来了快递人员,于是三十分钟以后,这把珍贵的瓜纳里?德?耶稣,就在前往慕尼黑的路上了。 送出一把名琴难免有些心痛,然而一想到他所摆脱的麻烦,蒋震又觉得这点牺牲也是值得的。鬼知道那个怪物——或者守护神——究竟会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麻烦呢,要他和那样聒噪的东西共处一室,还不如杀了他比较轻松。 带着一种轻松的心情,蒋震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一觉。 清晨的时候,有人拼命按响了门铃,蒋震带着一肚子怒气爬起来,铁青着脸开了门。 「什么事?」 门口站着一个快递员,明显是被他的气场震住,呆楞了两秒,才结结巴巴地说,「您有快递。」 蒋震一把夺过那个巨大的盒子,臭着脸签收完毕,却突然觉得这盒子有些眼熟。 「喂,这个包裹是我才寄出去——」 那个快递员拿好了单据,早就跨上摩托车逃也似地走远了,蒋震拎着那把倒楣的琴,在心里痛骂了快递公司一通——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快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 递员! 可当他看到盒子上的单据时,他就再也骂不出来了——收件人姓名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蒋震」两个字,还是他自己的笔迹! 他当然不可能白痴到这个程度,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出来!」 在他的怒吼里,那个迷你守护神才慢吞吞地从共鸣箱里爬出来,一脸委屈的神色。 「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蒋震嗤之以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守护神咳嗽了一声,心虚似地晃了晃头。 「好吧,是和我有关系,但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把我从琴里放出来,我就得履行契约实现你的愿望,在愿望实现以前,我是必须和你待在一起的。」 「那就是说,」蒋震冷冷地看着他,「我无论走到哪,都要把你拴在我的脖子上。」 「那倒不用,只要我们待在一个城市里就好。」守护神弯起他的蓝眼睛,虚伪而甜蜜地笑了笑,「亲爱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我呢?有一个守护神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不是什么坏事?蒋震讥讽地想,没有更坏的事了吧。 可不管怎么样,在短时间内摆脱这把琴,还有这个见鬼的守护神似乎是不可能的。蒋震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用他惯有的高傲调子问道,「你叫什么?」 那个守护神立刻灿烂地笑了起来,好像这个问题让他很高兴似的。 「维特里奥?多斯加尼?桑德罗?米兰斯卡托。」守护神说完这一长串名字,弯腰鞠了一躬。 如果能忽略那滑稽的身高,他确实称得上是风度翩翩。 「最早的时候我住在义大利,经常到世界各地去旅行,直到和瓜纳里那个疯老头打赌输掉为止,我都是个自由的人。」 「妖精,」蒋震刻薄地更正他,「自由的妖精。」 「我和他打赌他不能一晚上做出二十把琴——他当然不能!但是这个卑鄙的老头竟然作弊,钻了契约上的文字漏洞,所以我输了那个赌。从那以后,我就和这把琴绑在一起了。」 「这故事听起来,很符合你的智商。」蒋震幸灾乐祸地说。 守护神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暗无天日的生活,除非有真正的音乐家拿到这把琴,否则我就一直要被封在里面。」 虽然他的话难辨真假,然而被恭维是「真正的音乐家」,就算是蒋震也难免有点受用,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这么说你是个义大利妖精,」蒋震打量着他,「那你为什么能讲中文?」 「义大利守护神。」他温和地纠正,「还没有什么语言是我不会说的。」 蒋震自然嗤之以鼻。「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维特里奥?多斯加尼?桑德罗?米兰斯卡——」 蒋震不耐烦地打断他,「这是什么?咒语?」 守护神默默地望着他,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但蒋震看得出他海蓝色眼睛里的奸诈,并对此深恶痛绝。 「维特,」他武断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维特。」 「虽然你用昵称叫我让我很开心,可是你要明白,我的名字是有历史——」 蒋震用能冰冻北极熊的眼神瞪着他,终于暂时让他闭上了嘴。 可不到三秒,那个好听但让人恼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那我该怎么叫你呢,亲爱的?还是你更喜欢宝贝?」 「蒋震。」小提琴家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敢叫别的,就做好被捏死的准备。」 「知道了,」维特温柔地说,「亲爱的。」 然后他飞快地缩进了共鸣箱,变魔术似的不见了。 那个上午蒋震试图给一部新交响乐配上弦乐谱,可惜在书案前坐了一个上午,始终一个乐句也没写出来。烦躁的他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想要调节一下,看到书名的一剎那,他的嘴角抽搐了。 《少年维特的烦恼》。 对,我这里是有个维特。蒋震自嘲地想,可惜烦恼的是我。 又折腾了一个下午,弦乐谱终于有了点头绪,就在蒋震振笔疾书的时候,那个令人厌恶的脑袋,居然又从琴弦上露了出来。 「亲爱的,你该休息一会了呦。」 蒋震充耳不闻。 「亲爱的,勤奋是很好,但这样是写不出好作品的。灵感都是天才的灵光一闪,如果你像头驴似的在磨盘旁边打转,你就永远都写不出来好的东西来呦。亲爱的,你在听么?蒋震?蒋震?」 蒋震终于成功地戳断了笔尖。 「闭嘴。」 「亲爱的,我只是想陪你聊聊天嘛。」维特坐了下来,用手指戳着g弦,「你都没对我说过你的事呢。」 「我为什么要说?」 「因为我想了解你呀,」那个虚伪的微笑又出现了,「说不定我们要相处上十几年,或者更久。」 真是一场噩梦! 「你应该跟我说说你自己,还有那天和你在电话里说话的人。」维特仰起脸看着蒋震,「要是你喜欢他,我可以——」 「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任何人。」蒋震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把时间和才华浪费在愚蠢的事上,什么时候你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滚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蒋震不再理他,转过身去重找了一支笔,继续写他的乐谱。 他才华洋溢,备受瞩目,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并且梦想着成为银河里隽永的一分子,就像莫札特,或者帕格尼尼。他绝不会像陆晓那样,把时间浪费在庸俗的调情上,让才华在吵嘴埋怨里磨损,让自己陷入凄惨的绝境,重蹈—— 「亲爱的,」维特又不知死活地叫起来,「人活着,就是要彼此相爱的。」 「你好像不是人,妖精。」蒋震没好气地说。 「守护神,」维特再次更正,「我不是人,但我知道人都需要恋爱,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 蒋震搁下笔,转过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外表可怕,内里可怜,」维特夸张地摇着头,「亲爱的,寂寞难耐说的就是你——」 后面的话转成了一声惊呼,蒋震拎起那把琴和琴上的维特,快步向门口走去。他受够这个喋喋不休的小怪物了,不管那是瓜纳里还是斯特拉地瓦利,他都决定要彻彻底底地摆脱它。 「喂喂,」维特急促地叫着,「你要带我去哪?」 「你该待的地方,」蒋震平静地说,「垃圾箱。」 「亲爱的,你真是无情!没有人能这么对一个守护神!」 无视他的大呼小叫,蒋震打开了门一路往外走,路上空无一人,于是维特就一路叫了下去。 「这是一把瓜纳里?德?耶稣!我是一个有身分的守护神!贵族也是要对我毕恭毕敬的!喂——亲爱的,你不要这么绝情……蒋震!连莫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4 札特都不敢这么对我!」 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蒋震停下来,迟疑地看着他。 「你见过莫札特?」 维特抱着e弦,好不容易站稳了,立刻就摆出一副讨打的得意模样。 他装模作样地说道,「我见过莫札特。沃尔夫冈?阿玛迪斯?莫札特。」 「这就是你心中的红太阳,莫札特先生的所有故事了。」一个小时以后,维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结束了他的叙述。 蒋震坐在沙发上,那把瓜纳里就搁在他的膝头。不知不觉中,他的脸早就越来越靠近喋喋不休的维特,而且始终保持着专注的凝视。 此刻他仍然有点缓不过神来。 他心里神似的偶像,到了维特嘴里居然变成了个幼稚好色、无礼又脱线的毛头小子,这实在让他难以接受。然而客观地讲,伟大的沃尔夫冈?阿玛迪斯?莫札特先生,在除了音乐的其他方面,似乎真的比较……与众不同。 他久久地回味着那些匪夷所思的情节,想象着莫札特怎么把头埋在女人的裙襬里,又是怎么不假思索地连着写出四首奏鸣曲。他在心里描绘着小小的沃尔夫冈在大公面前演奏的情景,维特却突然夸张地哀叹了一声,楚楚可怜地叫他,「亲爱的。」 音乐啊大师啊历史啊都在瞬间无影无踪了,眼前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烦人的守护神,蒋震愤怒地瞪着他,凶狠地说道,「闭嘴。」 维特的声音高了半度,「但是亲——」 「闭嘴。」 维特哀怨地沿着琴颈慢慢下滑,然后相当弱柳扶风地倒了下去。 「你还不明白么,你这是在谋杀……」 蒋震皱眉看着他,维特用手扶住额头,姿势像个病弱的贵族少年,表情却像诈骗的惯犯。 「我就快要饿死了。」 蒋震嘲讽地说,「那你最好快回中空丘陵去(注二),宴会已经开始半天了。」 「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了。」维特的声音细若游丝,随时都要断气似的,可当蒋震用两根手指把他拎起来时,他立刻就中气十足地惨叫起来了。 「我这里没有东西给你吃,」蒋震把他丢回琴上,「给我安静点——一个字也不许说。」 维特果然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只是用各种不同的语调哼哼着,苍蝇似的搅得蒋震心神不宁。一个小时以后,蒋震终于被他搞到崩溃,认输似的拿出了冰箱里的剩面包,挑了块最硬的扔给他。 「把嘴闭上。」 维特兴高采烈地抱住那块比他还大的面包,「可是亲爱的,闭上嘴了要怎么吃?」 蒋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再听到一个字就把他送去喂猫,还好维特及时地闭上了嘴,专心致志地奋战起来。 蒋震长出了口气,终于得以安心地写他的弦乐谱,写了没两行,维特的声音却又响起来,「亲爱的,它作为面包可能有点逊色,不过应该算得上是块好砖头。」 蒋震猛地转过头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维特却仍然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 「贫穷不是什么坏事,不少音乐家都是贫穷的嘛。你的小沃尔夫冈连女佣都请不起,白辽士一双手套戴了一年,所以你一块面包吃上半个月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在面包已经不软的时候,你至少也要给我拿一杯水——」 蒋震刷地站起身来,用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走到了沙发前,一把抓起举着面包的维特,恶狠狠地摇了两下。 沙发扶手上有个空的巧克力盒,蒋震随手把维特丢了进去,然后迅速地盖上盖子,又把盒子倒放着。那些让人心烦的吵嚷终于平静了,只偶尔能听见从盒子里传来的含糊的嗡嗡声,像是维特愤怒的抗议。 蒋震把盒子丢开,心满意足地回到书案前,继续写他的乐谱。 顺利地完成了一个乐章之后,蒋震站起身来刚想活动活动,却在转过身之后,彻底地楞在了原地。 一个男人歪坐在沙发上,正含笑看着他,一缕金发搭在额前,下面是双碧蓝的眼睛。那张脸的轮廓非常的美丽,仿佛壁画中走下的阿波罗,然而那个微笑和眼睛里的神情,实在是很、非常、以及特别的讨厌。 蒋震在原地僵直了半秒,终于纠正了自己扭曲的站姿,皱着眉打量他,从翘起的一缕金发直看到他玩弄着巧克力盒子的手指。 「亲爱的,」放大版的维特油腔滑调地说,「如果你不认得我,我会很伤心的。」 蒋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警惕地盯着突然变大的守护神,仍然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我说过了,我的法力是很强大的呦,所以也可以随时改变外形。不过饿着肚子时就难免艰难一点,」维特笑着拍掉自己腿上的面包屑,「亲爱的,谢谢你的面包砖。」 被那双蓝眼睛谐谑地看着,蒋震艰难地保持了镇静——一个方才还被你单手拎起的小东西,突然间就放大了十倍,实在是很具有冲击性。 「不过亲爱的,」维特扔掉手里的盒子,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蒋震面前,「你刚才真的没打算用面包把我噎死么?」 蒋震没答话,只是怀疑地打量着缓缓迈步的那两条长腿,刚才还是包子一样圆鼓鼓的一团,这会居然分化得有模有样,而且还挺……性感。 维特走近了,站在蒋震面前笑咪咪地看着他,笑容非常虚伪,然后蒋震惊讶地发现——维特竟然要比他高!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真实了。蒋震挫败地在心里感叹着,完全没发觉自己表情的改变:尴尬混合着沮丧在脸上一闪而过,那神情实在非常的扭曲。 「亲爱的,」维特的蓝眼睛里闪着报复的光芒,明快地说,「你真有趣。」 蒋震还来不及发怒,维特已经靠过来,飞快地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那纯粹就是调戏式的亲吻,离开的时候甚至发出了响亮的「啾~」声,蒋震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腾地窜起,直升到自己的头顶上,冒出两缕白烟。 然而这还不算完。 维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个相当下流的笑容,彬彬有礼地说道,「亲爱的,你真软。」 白烟变成了黑烟,砰一声爆炸——蒋震彻底地炸毛了。就在他决定把维特碎尸万段的那一秒,维特敏捷地飞速变小,然后用一种非人类的速度飞跑回琴里,消失不见了。 注一:由著名小提琴制造者瓜纳里制造的琴,在十七、十八世纪名噪一时,现存的数量很少,十分珍贵。 注二:中空丘陵:精灵世界中的王城首都,传说中会举办精灵宴会。而普通人一旦吃了精灵宴会上的食物,便会永远被囚禁不得返回人间。 2 大概是因为彻底地惹火了蒋震,一整天维特都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5 很识相地躲在琴里,没有再出来招惹他。然而过了一晚上,蒋震却不得不主动来找他了。 「出来!」 在狠狠地敲了几次背板之后,维特终于出现在了琴桥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唔……亲爱的,现在几点了?」 蒋震没说话,只是把一张卡片丢到了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出现的是迷你版的维特,而并非那个英俊到耀眼的九头身版守护神时,他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维特抓住a弦,探出半个身子去研究那张比他还大的卡片,瞄了两眼之后他坐了下来,举起圆滚滚的手臂伸了个懒腰。 「这张请柬有问题么,亲爱的?还是说……你打算和我约会?」 蒋震冷淡地看着他,「翻译。」 「亲爱的,」维特悠闲地晃着脚,很讨打地眯起眼睛笑了,「原来你不懂德文。」 那张印满德文的请柬是今早送到的,陆晓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送张中文或俄文的给他,即使他明知道自己不懂德语——对陆晓要求礼貌,那是绝不可能的了。 「我还没有游手好闲到去学那么多外语的地步,」蒋震板着脸说道,「翻译。」 维特做作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去似乎想要翻译,却突然又停住了动作,抬起头来微笑的望着他。 「亲爱的,我饿了。」 蒋震臭着脸坐在桌边,但他的低气压明显没影响到维特的胃口。 又变回九头身的守护神正坐在早餐桌旁,兴致勃勃地喝着红菜汤,同时激情洋溢地称赞着他的手艺。 「亲爱的,真是太好喝了……」如果不是嘴角还留着汤渍,那种含情脉脉的目光真是让人心动,「你是我见过厨艺最好的音乐家!当然,大部分音乐家都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蒋震对这番夸奖置若罔闻,维特却显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老实说,我以为你也会分不清白菜跟圆白菜的,可是你居然还会切洋葱,切得还不赖——」 终于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蒋震粗暴地打断他,「你把一只猪关进寄宿学校去,牠也可以什么都学得会。」 维特楞了一楞。 「可是你为什么会被送去寄宿——」 蒋震刷地站起身来,把一只巨大的汤锅塞进他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去洗碗。」 维特捧着那只陶瓷汤锅,仿佛抱着一颗炸弹,语调十分的委屈,「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欺压我!」 蒋震把一只手按到桌上,五指的形状修长优美。「还是你打算叫我去洗?」 从来没有哪个音乐家是碰过洗碗水的——于是可怜的守护神还是被欺压了。 看着维特被水龙头和刷子折磨,似乎让蒋震的心情好了很多,以至于维特干巴巴地念着请柬的内容时,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兹定于四月十二日晚七点,于萨尔斯堡音乐厅举办陆晓先生的个人演奏会,届时请莅临指导。」维特念完,感慨道,「好简略。」 蒋震哼了一声。 「那么我们是要去萨尔斯堡了?」维特握着请柬,热切地靠过来,蓝眼睛上毛茸茸的两排长睫毛搧动着。 然而蒋震把那张请柬丢开,冷淡地说道,「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维特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但他是你的学生!」 「我很希望不是。」 「但是亲爱的,」维特靠在沙发的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肯定希望你去。」 蒋震嗤之以鼻,「我不觉得。」 和陆晓不一样,他有许多工作要做,都是真正高雅的、纯粹的音乐,才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那种哗众取宠的演奏会上。 早饭后照例是他练琴的时间,蒋震洗干净手走进了琴房,还来不及关上门,维特就闪身进来,笑嘻嘻地看着他,显然不打算再出去。 蒋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用眼神下着逐客令,但金发的守护神不是过于迟钝就是视而不见,竟然还不在意地跑到墙角去,在唯一一张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来。 「亲爱的,」维特的两只手放在柔软的真皮扶手上,惬意地仰着头,「我还没有好好听过你演奏呢。」 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死皮赖脸」四个字,蒋震青着脸转过身,决定把他当成空气来忽视。然而他刚刚珍重地把琴拿出来,那团空气就说话了,「亲爱的!」 蒋震连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调弦,维特又叫了一声,语气居然很是不满,还带点斥责的味道。 「为什么不用那把瓜纳里?」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是它的守护神嘛。」维特挥了挥手,颇委屈地说道,「有人用它演奏的时候,我也是有感应的。」 蒋震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放下琴问道,「什么样的感应?」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去搭理维特了,因为话音刚落,那张美丽的脸上就现出了一个下流的笑。 维特拿腔做调地说道,「当然是心灵的共鸣了。亲爱的,那种感觉有时候比做爱还要美好呦~」 蒋震的脸色啪嗒变青了,然而维特想了一想,却又不知死活地补充道,「当然,我还没和你做过爱,无从比较嘛。」 如果此刻手里拿的不是小提琴,那么蒋震一定会恶狠狠地给维特来上那么一下子,最好敲得他神志不清,就此闭嘴。 「给你三秒钟时间消失,」蒋震凉飕飕地说,「要不然我就把你丢到楼下去,给猫当饲料。」 他话音刚落,沙发上的维特就突然凭空消失了,蒋震楞在原地,大概三、四秒以后才听见一声无奈的哀叹。 「亲爱的,你还真是狠心。」 声音来自下方,蒋震低下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沙发扶手上,又变成巴掌大小的守护神。 他站在突然变得巨大的沙发上,一副凄凉的神色,哀怨地说道,「这是个咒语……一听到『猫』字我就会变小!」 蒋震眯起眼睛看着他,钢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愉快的光芒。他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露出一丝微笑,「我想我要养一只猫。」 然后他架起琴来,在维特的抗议里流畅地演奏起巴哈的赋格曲来。这个甩不掉的负担还是一样令人厌烦,但无论如何,蒋震好像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一点乐趣了。 虽然对陆晓的水准嗤之以鼻,但十一号一早蒋震就敲醒了睡得正香的维特,拖着他上了车。 正常大小的维特缩在副驾驶座上,连连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问,「亲爱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蒋震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冲过路口,面无表情地答道,「机场。」 「那是什么?」 「乘飞机的地方。」 「哦哦哦!飞机我知道!」维特居然瞬间就精神起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6 我在电视里见过!可以飞的!」 自从学会怎么看电视以后,维特的常识长进了不少,不得不说他挺聪明——至少蒋震不堪其扰把所有的频道删除之后,他居然在短短半天之内,摸索着又把它们复原了。 「亲爱的,」打量了一会车窗外的街道和车辆,维特又转过脸来,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为什么飞机能在天上飞?这个本来是魔法才能做到的嘛。」 刚好一个红灯,蒋震猛地一踩剎车,车轮在离线三公分的地方停住,维特的额头「咚」的一声就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亲爱的,你——」 「从现在开始到机场为止,只要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丢下去。」 维特揉着额头,很想再说两句,但他侧头看了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终于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两个人很快到了机场,蒋震停好车,示意维特跟着自己,边走边从包裹拿出了自己的护照。 「诶?亲爱的,这是什么?」维特立刻凑过来好奇地问。看到蒋震的睑色,他又笑着加了一句,「现在已经到机场了哦,我可以说话了吧?」 蒋震本想简单地叫他闭嘴,然而一看到维特嬉皮笑脸的模样,就觉得只要有机会,还是抓紧吓唬他一下得好。 但愿能把他吓到神志失常口齿不清,最好再患上失语症。 「bin要用的护照,没有它不能登机。」 维特「哦」了一声,低头去研究那护照上的照片,还兴高采烈地和蒋震本人作了比对。蒋震决定暂时容忍着他的幼稚行为,却不代表在听到他唧唧呱呱的废话是可以保持冷静。 「亲爱的这张照片不像你哦,还是你本人比较好看。而且那时候你多大?我在你下巴上看到一颗痘——呃,对了亲爱的,如果一定要这个才能登机的话,我怎么办?」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蒋震阴恻恻的一笑,「我没有买你的机票。」 维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没有兴趣和你坐在一起,更何况是要坐十几个小时。等一下你自己变小好了,我会让人送你去宠物舱。」 「宠物舱?」 「你不会寂寞的。」蒋震挑起嘴角,「会有一群脏兮兮的动物和你作伴。比如狗,还有——嗯,你知道的。」 「亲、亲爱的!」维特打了个冷颤,「你知道我不能和那个『你知道的』在一起嘛!」 看着他胆颤心惊的样子,蒋震瞬间涌起一阵满足感,「抱歉,我不知道。」 然而这满足感却没有持续多久,维特眨了眨眼睛,立刻就扑上来挂在了他的身上,「亲爱的,你不能这样对我。那把琴是你的,我是它的守护神,当然也算你的财产了。你要爱惜自己的东西嘛,亲爱的。」 被他这样一挂,路人们纷纷侧目,蒋震尴尬的头皮都发麻了,头一次懊悔起自己从不戴墨镜的习惯来。 「你在干什么!放手!」 「亲爱的,」维特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姿态越发地难看,「我不要坐宠物舱嘛。」 「半秒钟之内你不放手,我保证在一万米高空把你丢下去!」 维特终于松开了他,湛蓝的眼睛却还瞪得很大,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模样。蒋震脸色发青,恶狠狠地拿出了另一本护照,抬手拍在了他的脸上。 「很疼啊亲爱的。」维特皱了皱鼻子,随即又欣喜了起来,「这个是给我的吗?」 蒋震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那是他向别人借来的护照,照片上的人也是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和维特乍看有七分相似,只是没有那种孩子气的神彩。护照的主人是他多年的仰慕者,虽说有些为难,但他一开口,还是毫不犹豫地借给他了。 「亲爱的,果然你对我最好了!」维持雀跃不已,脸上又泛起那种让蒋震头皮发麻的微笑来,「我简直要爱上你了。」 蒋震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有一种动物。」 「嗯?什么动物?」维特侧着头疑惑地发问,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有一种动物,毛茸茸的,还长着长尾巴。虽然它好像对老鼠更有兴趣,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它愿不愿意尝尝你是什么味道。」 「亲爱的——」 「如果你还不闭嘴,我就把你切碎了让它尝尝,如果它不吃的话,我就把你埋在花盆里,用它的粪便作肥料,看看到底能长出什么白痴的植物来——你明白了吗?」 维特打了个寒颤,终于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出机场,明媚的阳光就兜头照下来,天气好得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微笑,就连蒋震的脸色都变得舒缓了。预订的旅馆离沃尔夫冈湖不远,是由一座古堡改建而成的,美丽古老得很有韵味。 虽然是古堡,房间里也仍然和普通旅馆一样,装了卫浴设施和空调。蒋震放好行李,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维特还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沃尔夫冈湖发呆。 「去洗个澡,我们等下要出去。」 维特答应了一声,却还是站在窗前,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说道,「我来过这里。」 那声音语调实在太过反常,蒋震看了他一眼,才发觉维特有些异样。 平时他总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无赖样,怎么看都觉得讨打,但这时那张脸却突然呈现出一种怔忡的神色来,无端的被一种忧郁所笼罩了。 蒋震不由得皱起了眉,「喂,你——」 他话音还没落,维特却已经转过身来,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如常,连声音也格外的惹人讨厌。 他露出一种很下流的笑容,眼神扫过蒋震湿淋淋的发梢和露在外面的锁骨,极为轻佻地说,「啊亲爱的,你好香。」 蒋震抄起一条浴巾就扔过去,维特却敏捷地逃进了浴室,及时关上了门。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蒋震踱步到窗边,随意地看了看在阳光下粼粼的湖水。 那景致实在美丽非常。 吃过了午饭,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里逛了逛,也不拘要去哪里,见到有趣的地方就过去看一看。此行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故地重游,少了一些新鲜的兴致,倒凭空多出一份亲切感来。 整个下午维特都异常地沉默,蒋震的耳根终于清净了一会,虽然这样很好,但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喂,」在回到旅馆之后,蒋震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维特很快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亲爱的,你很关心我嘛。」 话不投机就是这个意思,蒋震换好衣服翻身睡觉,不再打算理他。浅黄的灯光在床头幽幽地照着,维特躺在另一张床上,大惊小怪地叫他,「亲爱的!你睡觉怎么不关灯?这样会得脑癌哦。」 蒋震惊讶地翻过身来看着他,维特得意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7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7 地举起一本杂志,「这里面讲的。」 蒋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三秒钟,又翻身过去对着墙壁,维特却还在唠叨,「亲爱的,你在家里睡觉也从来不关灯的,这样很不好……你不会是怕黑吧?」 一句话被戳到痛处,蒋震喝道,「闭嘴。」 「亲爱的,怕黑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虽然看不见,但蒋震还是听得出维特声音里的得意,「所有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嘛。」 蒋震恶意地说,「我知道你怕猫。」 「啪」的一声,那边终于安静了半秒,蒋震闭上眼睛,在变小的守护神的抗议里,惬意地睡着了。 第二天傍晚,两个人到达音乐厅的时候,离开场只有十分钟了。维特的衣服不大合身,一直不舒服地拉着衬衫领子,蒋震瞪了他一眼,他终于老实地端坐着,只是可怜巴巴地说,「这衣服太紧了。」 这套正装是临时买的,大小难免拿捏不准,但质地和剪裁都很好,把维特衬托得十分出色——只要他不说话不动,简直就是高雅英俊的典范。 「亲爱的,」没到半分钟,维特又说,「你不准备去跟陆晓打个招呼么?等一下散场的时候会很乱,你坐在这里,他可能看不到哦。」 「最好不要看到。」蒋震冷冰冰地说,「我不打算和他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来这里——大概是为了看看陆晓到底能堕落到什么程度。然而不管怎么样,让陆晓知道自己特意跑过听他的演奏会,那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亲爱的,」维特认真地看了他一会,「你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蒋震简直想扶额叹息。 「我不爱他,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蒋震果断地说,「现在闭嘴吧。」 灯光渐渐暗下去,观众兴奋地鼓掌,主持人站在舞台的一角感谢大家的到来,蒋震靠在椅背上,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陆晓是他的最后一个学生,是他倾注心力最多的一个,很不幸地,也是最让他恼火的一个。 很难说清他对陆晓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因为某些方面陆晓太像他,另一些方面又太不像。两个人曾经在基辅朝夕相处地待了三年,陆晓是他那时候最亲近的人——但那不是爱情。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才华不能毁在那种愚蠢的荷尔蒙过剩里。 太多的天才都在这种无意义的折磨里断送了自己,最终后悔不及——比如他的父亲,比如他的母亲。 在一阵疯狂的掌声欢呼里,陆晓终于登台了,舞台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光彩夺目得仿佛一颗星星。 每演奏一曲观众就疯狂的鼓掌,唯一安静的两个人大概就是蒋震和维特,在曲目的间歇里,蒋震抽空看了一眼维特,发觉他脸上带着一种困惑的神色。 「你觉得怎么样?」 维特盯着舞台上的陆晓看了一会,「他长得不错。」 蒋震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维特终于收敛了一些,正色说道,「演奏倒是算不上坏,但是……这和正统意义上的严肃音乐,好像有一些差距?」 岂止是有一些差距,简直就是对高雅艺术的亵渎。蒋震靠在椅背上,打量着疯狂的年轻观众们,诧异着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 这些人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认真听完过一部交响乐,他们一听到歌剧就想睡觉,只喜欢这种浮躁轻佻的音乐——陆晓居然还以讨他们喜欢为荣么? 演奏会结束了,观众们站起来大叫着安可,倒像在听一场演唱会,热烈而混乱。陆晓返场了五次才离开,还是有些狂热的fans滞留在音乐厅里,大声喊他的名字。 维特诧异地看着这个场景,低声对蒋震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演奏会。」 蒋震站起身来,说了声「走吧」。两个人才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有人叫道,「蒋震!」 一个中年男人赶过来,身体圆滚滚的像是颗西瓜,脸圆滚滚的像是颗椰子,唯独眼睛里透出只属于商人的精明神色。 他热情地同蒋震握了握手,「蒋先生,好久不见了。」 蒋震冷淡而有礼貌地和他寒暄了几句,男人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讲了几句,就露出一个圆滚滚的笑容来,「蒋先生,我得先走了。明天一起吃个饭好么?早就该找你聊聊了。」 蒋震答应下来,男人就走远了,好像一个球在慢慢地滚。维特带着感叹的神色看了他一会,才回过头来问蒋震,「亲爱的,这是谁?」 蒋震犹豫了半秒,深以为耻地说道,「德里克?唐,我的……经纪人。」 蒋震是个音乐家,但这并不是个有着音乐家头衔就能发家致富的年代。音乐家要吃饭就要演出,就要出唱片,所以就需要经纪公司和事务所。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和艺人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蒋震花了半分钟简略地阐明了其中的关系,维特消化了一会,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以说,过去的音乐家为贵族工作,现在的音乐家为经纪人工作?」 蒋震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强说道,「可以这么说。」 于是维特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同情的神色让蒋震很想戳死他,「亲爱的,明天你会很难熬的。」 和唐一起吃饭向来是很难熬的,所以蒋震拖上了维特,至少心理上有了个平衡。在一家华而不实的餐厅里,唐点了一桌子华而不实的菜,蒋震味同嚼蜡地吃着,还得不断地应付和客套。 唐用圆滚滚的手戳起一块松茸,故作优雅地说道,「这个季节的松茸真是珍宝。」 蒋震淡漠地扫了一眼那块并不好吃的小蘑菇,不由得想起自己在云南吃过的美味野菌锅——松茸可算是最难吃又廉价的部分之一。 自从半年前更换了经纪人后,蒋震每次看到唐,都很想告诉他品味和做作完全是两回事。然而这位圆滚滚的经纪人在办事上确实比较俐落,虽然明显地缺乏教养,但却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出门前蒋震警告过维特不准多说话,所以他这会老实地沉默着,专心致志地吃菜,整个餐桌上就听得到唐圆滚滚的嘴唇里吐出的高谈阔论。 「蒋先生,我早就想跟你说啦,我们的路线不对头。」唐喝一口酒,推了推圆鼻子上的圆眼镜,「你看看陆晓有多卖座!呵,这一年他可是赚翻啦!」 蒋震很不耐烦,「流行音乐和严肃音乐,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什么流行和严肃的,蒋先生,你太落伍啦!现在是什么时代呀?又不是中世纪!严肃也要流行嘛!」 唐露出一个圆滚滚的笑容来,「我们一定要接拍广告。上次那家男装找了你三次,价钱又不低——」 「我不拍广告。」蒋震沉着脸打断他。 「别这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8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8 么固执嘛,今年新的路线我都想好啦。首先你的唱片曲目要有改动,不能再交响乐奏鸣曲的,大家都听不懂,谁会买嘛!」 「大部分智商正常的人,都是听得懂的。」 被蒋震这样抢白,唐却还不生气,笑嘻嘻地接着说,「然后就是打响知名度,你看看陆晓,宣传做得真是好!我都想好啦,就说你是俄罗斯的没落贵族——」 「十月革命以后就没有贵族了。」 唐的反应证明了人的智商是没有下限的。 「那也没有关系,谁会去查啊!重要的是噱头嘛。我们可以说你是某个欧洲国王的私生子,是你妈妈在东欧的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一盆汤就从天而降,「哗」地洒了他一头一身。维特放下空汤碗,无辜地看着蒋震,「我没有说话。」 唐傻在座位上,鱼肉挂在他脸上,仿佛圆面包上点缀的奶油。蒋震犹豫了一小会,终于忍住没有笑出声。 不明就里的侍者早就跑了过来,紧张地站在旁边,又不敢贸然上前来。蒋震居高临下地看了唐一眼,敷衍地说道,「真是对不起了。」 两个人走出了很远,维特才想起来问,「亲爱的,我这么做,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蒋震扫了他一眼,「下次最好在扔之前就问。」 麻烦肯定是有一点,虽然长得圆但唐也有脾气,罢工解约是免不了的。 归根究柢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他用汤泼了经纪人和莫札特用汤泼了大主教,性质可是截然不同。 「亲爱的,」维特轻快的说,「真是对不起呦。」 他语气里的诚意不会比一颗花生米大,于是蒋震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了一阵,维特突然又叫他,「亲爱的。」 这次的语气变得可怜兮兮,简直带点委屈了,「我是真的很抱歉嘛。」 从理智上来说,蒋震觉得自己不该搭理他,但那声音实在太凄惨,居然让蒋震很不明智地心软了一下。 「带着你就是带着麻烦,」他不耐烦地说,「而且我也没指望过你会有教养。」 说完了他继续往前走,维特却站在原地不动了,蒋震皱着眉回过头去,就看见他正在讨打地笑。 「亲爱的,我刚刚才发现,」维特弯着眼睛说,「你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嘛。」 蒋震立刻决定让他体验一下自己内心坚硬的部分。 「亲爱的,我是真的很抱歉啦。」看到蒋震的脸色不善,维特终于识相地收敛住笑,「作为补偿,我陪你去一个好地方。」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坐在沃尔夫冈湖的湖畔,维特用手指了指泛着星光的湖水,兴奋地看着蒋震,却只换来了一顿蔑视。 「就是普通的湖而已。」 虽然这么说,但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脚下是如镜的湖水,在夜风的吹拂下,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远方传来的朦胧钟声……这景色的确静谧又美丽。 两个人坐了一会,蒋震突然问他,「你说你以前来过这里?」 维特少见地沉默了片刻,在星光下,那双眼睛呈现出一种美丽的墨蓝色,让他看起来和平日有些不同了。 「好多年前了。有一次我被唤醒的时候,就是在萨尔斯堡。」 蒋震哦了一声,不再往下问,维特沉默了一会,却突然笑着说,「就算是道歉的礼物,附赠一个故事吧。」 不知是不是星光造成的错觉,那个笑容看起来也和平时不大一样,有极淡极淡的悲伤。 很久以前,在萨尔斯堡有个年轻人。他父亲是个乐师,在大公面前演奏过,但很快就失了宠,在贫困里死去了。 他母亲是个下等女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等到他大一点了,就被送出去为她赚酒钱。他当过学徒,当过杂役,甚至还当过小偷。 有一次他偷到了一把小提琴,那把琴很名贵,但他没有卖掉它,他怕惹来麻烦。他把那把琴藏在剧院里,偶尔进去拉一会——小的时候,他爸爸教过他小提琴。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伸长了手臂才能构到琴头,后来他慢慢长大了,终于能毫不费力地演奏那把琴。然后他渐渐发现,世界上的一切和小提琴比起来都算不上重要,只有一样东西值得他为它去活,那就是音乐。 他拼命地赚钱,四处拜师学习,终于他的才华渐渐展露,他得偿所愿,成为了一个音乐家。 但他还是很穷。 因为出身低微,没有家庭愿意找他做教师,他没日没夜的写歌剧,写交响乐,但贵族们不买他的帐。他母亲死了,但死前欠下了一大笔债,他逼不得已再次干了老本行,开始偷东西……但第一次就被抓住了。 于是他声名狼藉。 没有人愿意接济一个贼,他连面包和凉水都吃不起了,那把琴依然还在他手里,价值连城,但他没有卖掉它。 他到死都没有卖掉它。 他是跳湖死的,穿着自己唯一的礼服,甚至还戴了手套。活着的时候他不像个音乐家,所以他希望至少死得像个音乐家。可惜他一死,就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维特的声音像是大提琴,低沉而缓慢,停止后还有回荡在空气里的余音。蒋震专注地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笼罩了淡淡的星光,眼睛在树叶的阴影里半合着,第一次露出疲惫的神色来。 「虽然他死了这么久,」蒋震不由自主地开始安慰他,「但是你还记得他。他知道了会很高兴。」 「大概吧。」 「他叫什么名字?」 「西尔维奥,」维特慢慢地说,每一个音节都费力而清晰,「西尔维奥?罗西。」 「西尔维奥?罗西。」蒋震重复了一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过于温柔了,「一个音乐家。现在我也记得他了。」 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维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些忧伤惆怅就一扫而空,又露出一副精力过剩的表情,对着蒋震狡黠地笑了笑。 「亲爱的,作为故事的交换,你该有点诚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呦。」 如果是在平时,蒋震一定会叫他趁早滚开,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上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了。 看到蒋震不情不愿地点头,维特的神色简直是雀跃了,「亲爱的,最早教你小提琴的是谁?」 「我妈妈。」 维特拉着长音「哦」了一声,「她现在在哪里?」 「她去世二十年了。」 维特楞了一楞,低声问道,「那你爸爸呢?」 「也死了。」 意料之中的道歉没有来,维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问道,「他们是怎么——」 蒋震刷地站起身来,碰到了头顶的树枝,立刻一片树影乱摇。他抬起眼睛看着天空,声音平板地说道,「该回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9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9 去了。」 「亲爱的——」 维特还想叫他,蒋震却快步地走远了,他紧赶两步追上,没有再说话。 星光仍然在他们的头顶闪耀,照亮着树叶和房舍,也洒落在安静的湖面上。一阵风吹过,湖水温柔地拍打着湖岸,搅碎了阿尔卑斯山淡淡的剪影,也在遥远的记忆里掀起波澜。 3 回到旅馆后两个人都有点疲惫,蒋震盼着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空调却突然出现了状况,怎么都不肯运作。工作人员来折腾了好久,怎么修都修不好,偏偏所有的房间又都满了,只能将就一个晚上。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旅馆的被子又很薄,蒋震和衣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有些凉,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过去,维特却一迭声哀叹起来,「好冷啊。」 「闭嘴。」 安静了一会,蒋震翻了个身,维特又可怜巴巴地叫起来,「亲爱的……」 「吵死了。」 「可是亲爱的,」维特极委屈地说,「真的很冷啊。」 被他搅得睡意全无,蒋震刷地坐起来,铁青着脸看着他,「你可以出去睡。」 「外面更冷的……」 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配上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的神色,实在很具有杀伤力。蒋震多看了他两眼,无语到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满头黑线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嘛?」 那对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我能不能跟你睡?」 蒋震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亲爱的——」 蒋震不再理会他,翻身睡下。 但他始终没有睡着,因为实在是太吵了——维特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不住地滚来滚去,嘴里还一直叨念着「好冷好冷」。 如此折腾了半小时,就快精神衰弱的蒋震终于受不了,恶狠狠地说,「过来吧。」 维特欢呼一声跳下床,丢下被子就跑了过来,快速地钻进蒋震的被子里,一把抱住他的肩。 他倒没有撒谎,隔着睡衣仍然能感觉到那手指是冰凉的,维特小动物似的把脸颊在蒋震肩膀上蹭了蹭,满足地叹息着,「亲爱的,你好暖和。」 他柔软的金发拂过蒋震的鼻端,带着阳光的味道和很淡的香味,刺得蒋震有些发痒。那种感觉很怪异——床上凭空多出了一个人,还紧紧地抱着他,脸靠在肩膀上,呼吸吹在脖颈边。 蒋震不舒服地动了动,维特却抱得更紧了,一双手还轻轻地摩擦着他的背。蒋震皱了皱眉,低声说,「松开。」 维特立刻松了手,身体挪了挪,却又重新抱住他,把蒋震的脸压向自己的胸口。蒋震恼火地道:「放开。」声音却闷在维特的睡衣里,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亲爱的,」维特故作天真地说,「你看,我比你高呦。」 他的确比蒋震要高,但唯一能证明的就只有身高和智商是不成正比的。蒋震用力踢了他一脚,终于成功地把他踢到了一边,维特立刻揉着小腿开始哼哼,「亲爱的……好疼啊。」 「马上睡觉,」蒋震怒视着他,「别再烦我。」 「不行的。」维特笑嘻嘻地看着他,突然扑了上去,又重新圈住他的肩膀,「我孤枕难眠啦。」 这回蒋震没有动,任他的脸在自己的脖子上胡乱蹭着,只是冷冷地说,「你的成语学得不错。」 「那当然,」维特在他耳边说,「全部的成语我都知道哦。」 蒋震慢悠悠地说,「那你也知道照『猫』画虎?」 「啪」的一声轻响后,他的肩膀和脖子都立刻得以解放,蒋震满意地拎起变成巴掌大的维特,随手把他扔在了床脚。 然而没过多久,维特就艰难地越过床单和被子构成的沟壑重新跑到了枕头边,挑衅似地看着蒋震,「只能维持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以后我还是会恢复原状的。」 「谢谢你告诉我,」蒋震讥讽地看着他,「我不介意四小时以后再来一次。现在闭嘴吧。」 维特瞬间垮了脸,终于还是扯过枕巾盖在身上,委委屈屈地躺在枕头边睡了。蒋震心情愉快地看着他吃瘪,不知是不是兴奋过度,反而不觉得困了。他半靠在床头,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但没翻过两页,他就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了看枕边的守护神。 维特安静地躺着,似乎是睡着了,巴掌大的身体蜷缩着,仿佛很冷似的,那睡姿分外委屈。蒋震又看了两行,却没来由地想到了维特冰凉的手指,书上的内容立刻变得枯燥无味起来。 他丢开书,又看了看熟睡的维特,终于叹了口气,认输似地把手轻轻地放在他身上。温暖的手心一碰到身体,维特就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声,伸出手臂来环抱住了蒋震的食指。 他抱得很紧,脸颊还依恋地在他指腹上蹭了蹭,手指上传来微微的痒感,并不觉得别扭,反而有一股微妙的暖流渐渐涌上了胸口。蒋震躺下来,小心地没有移动手指,就这么让维特握着,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团东西堵在蒋震的鼻子上,让他又痒又有些窒息。他动了动,慢慢地才看清了那团金黄的东西是维特的头发,重新变大的守护神靠着他,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右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食指。 他一动维特就醒了,小动物一样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抬起头来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 蒋震板着脸刚想要说话,维特恍惚地对他笑了笑,含糊地说,「早啊,亲爱的。」 那个笑容十分的好看,让人联想到湖面上金灿灿的阳光,还有夏日午后温柔的风。那双碧蓝的眼睛望着他,让蒋震不由得恍惚了片刻,心脏仿佛给谁捏了一把,突然酸软得没有力气跳动。 反应过来自己正望着维特发呆,蒋震立刻甩开他的手,板着脸厉声道,「起来!」 维特依依不舍地在床单上滚了一圈,终于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澡。 蒋震看着他消失在浴室里,诧异地想着自己刚才的异常——错觉,他安慰自己说,那绝对是错觉。 在旅店吃完了早餐,两个人收拾东西前往机场,风尘仆仆地飞回国内。蒋震草草地收拾了东西,换了件衣服就准备出门,临走前他郑重地警告维特,「什么都别碰。」 维特点点头,在沙发上坐得笔直,笑嘻嘻地举起双手,「我就这么等你回来。亲爱的,别让我等太久了。」 蒋震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见过几个朋友之后已经是傍晚,他开着车回到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他正诧异着,维特已经跑了出来,深情款款地伸出双臂做拥抱状,嘴里还叫着,「亲爱的,你回来啦。」 虽然立刻就被蒋震无情地推开,维特却一点也不气馁,仍然挂着笑,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0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0 殷勤地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欢迎回来。」 蒋震狐疑地看了他两秒,从那满脸的笑容里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走到餐厅去,警惕地打开了门。餐厅没有开灯,餐桌上的烛台上却点了两根蜡烛,桌子上确实摆了几道菜肴,都盛在精致的盘子里,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烛光晚餐,」维特热情地帮他拉开椅子,「亲爱的,我是不是很贴心?」 看得出来他是花了点力气,餐桌明显精心布置过,还选了和桌布同色的鲜花。然而蒋震却迟迟不肯坐下,站在桌边警惕地看着维特,「这菜是怎么来的?」 「打电话订的。」维特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亲爱的,我才知道电话的用处这么多。」 「你打过电话?」 「其实是先接了一个。」维特坐了下来,微笑着铺开餐巾,「你走了之后,陆晓来了电话。他打了三遍,所以我就接了。」 「你接了陆晓的电话?!」 「嘘——」维特把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边,「不要这么大声,多破坏情调。亲爱的,你先坐下嘛。」 蒋震怒气冲冲地一拉椅子,重重地在餐桌边坐下,瞪着维特所谓的「格调」。 「陆晓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你去看了他的演奏会。」维特动作优雅地将铺上的餐巾调整好,「亲爱的,这道菜看起来很好吃哦。」 「你告诉他我去看了他的演奏会?」蒋震的眉毛不自觉拧起来,「谁让你说的!」 「我没有和他说多少话,倒是和苏宇杰说了不少。」维特充耳不闻,「他德语说得很好,人也不错,还告诉了我飞机为什么可以飞。」 苏宇杰的耐性永远是无穷无尽的,一想到不知他对维特讲了多少可笑的事,蒋震就崩溃地扶额。然而他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刷地抬起了头,「你用什么付了帐?」 维特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的金融卡啰。上次我看到了密码。」 一缕青烟从蒋震头上升起——家贼!这就是家贼!他铁青着脸刚想狠狠地教训维特一顿,后者却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来,拿出了一瓶酒。 「我还买了酒,」维特熟练地打开瓶塞,动作优雅地帮两人倒了酒,「亲爱的,尝尝看吧。」 蒋震铁青着脸没有动,全身周围都笼罩着超低的气压,维特却像毫无感觉似的,悠然地举起了酒杯,「亲爱的,我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嘛。」 大概是烛光的作用,端着水晶高脚杯的维特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餐桌还是普通的餐桌,房间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当维特突然对着他微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一切都莫名其妙地变得华丽起来,仿佛是童话里的盛宴。 蒋震不自觉也举起了酒杯,轻轻地同他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烛光里纤细地摇曳着。 「这种颜色很漂亮。」维特低声说,连声音也不大相同了,带着一种暧昧的魅力,「烛光透过酒和酒杯,就很像晚霞的光。在这种光里,看什么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哦。」 那种晶莹璀璨的红色,的确很像落日的霞光。 「亲爱的,」毫无预兆地,维特突然望着他笑了笑,那双蓝眼睛让蒋震陡然想到「波光闪烁」四个字,「就连看你,也显得比平时温柔多了。」 蒋震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跳了两下,稀里糊涂地把整杯酒都喝了下去,然后又懊悔得想要摔东西——他怎么能轻易就被那个白痴维特蛊惑得晕头转向! 被腹诽的人就坐在对面,兴高采烈地吃着菜,表情天真又无辜。蒋震看了他两眼,突然舒展了眉头,在烛光里露出一个很阴险的笑来。 是时候教训教训他了——死皮赖脸地缠住自己,白吃白住不算,还乱说乱动,实在让人讨厌。这瓶酒买得真是好,今天就一次让他喝到吐! 他绝对要让维特醉到丑态百出涕泪横流,然后统统用dv拍下来,永久保存。 这么想着,蒋震高高兴兴地拿起酒瓶,替维特倒了酒。处在危险中的守护神却全然不觉,还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亲爱的,你今天真的很温柔哦。」 「温柔」地哄他喝下了那一整瓶红酒,又喝掉了半瓶伏特加,蒋震才有点微醺的时候,维特就已经彻底醉倒,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桌子上。 叫了他几声都不应,蒋震倒有点担心了,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被他一戳,维特这才动了动,侧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脸颊通红,目光迷离地说了句什么。 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那声音很轻,蒋震只得皱了皱眉,弯下腰去问,「你说什么?」两个人的脸一下离得很近,维特金黄色的睫毛几乎碰到他的眼睑,那双海蓝的眼睛近在咫尺,水汪汪的竟有了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亲爱的,」维特卷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你的眼睛好漂亮。」 蒋震愣了楞,不由自主地就侧头去看了看墙上的大镜子。镜子里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弯腰站着,都挺拔英俊微带醉意。他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钢灰色的眼瞳好像莫斯科阴霾的天空。 下一秒镜子里的维特站起身子,伸出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蒋震惊诧地转过头,一个吻就落在他的嘴唇上,缠缠绵绵地逐渐深入。 口腔里满是酒精和蜂蜜混合的味道,甜蜜又让人眩晕,闻着维特头发里阳光的味道,蒋震开始有些站立不稳。 辗转吻了一会,维特终于放开他,用一种颇娇弱的姿势倒在了餐桌上,却还侧过脸看着蒋震笑,眼神里纯洁的能滴下水来。 蒋震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正一阵狂跳。维特的衣领开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在烛光的照映下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 蒋震开始有点头痛——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还没等到头痛过去,维特又动了动,用手托着腮,抬头看着蒋震,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亲爱的……」 海蓝色的眼睛里透出雾蒙蒙的光,那声音纱一样轻薄,简直像是暧昧的呻吟。 蒋震头脑里轰一声,终于不管不顾地俯下身去,在那微微翕动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收到的回应十分热情,简直有点太过热情了,蒋震只觉得自己被「腾」的一声整个点着了,就好像他血管里淌的都是汽油。 蒋震伸手拉住维特的一只胳膊,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先起来。」 维特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软绵绵地挂到了蒋震的身上,相碰的地方简直能冒出火花,蒋震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从餐厅到卧室,短短的几步路让蒋震出了一身的汗,终于把维特像扔麻袋似的扔到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1 了床上。 蒋震长出了一口气,却在出到一半的时候活活哽住了——维特在床单上滚了滚,突然就伸出手抱住他的腿,贴过脸来,很依恋地在他腿上蹭了蹭。 那头金发乱糟糟的,拂过了某些绝不该碰的地方,蒋震感觉到自己身体上奇妙的变化,赶紧弯腰去掰维特的手。 手倒是松开了,人却还仰面看着他,目光迷蒙,身体是毫无防备的姿态。蒋震盯着他,慢慢地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维特却又抱着枕头蹭了蹭,撒娇似的叫他,「亲爱的……」 然后他像是感到热一样,伸出手来扯了扯领口。扣子又开了一个,更多的地方露了出来,雪白得有些耀眼。蒋震不自觉地就把手伸过去,在那光滑的皮肤上摩挲了几下,然后就再也没办法移开手指。 趁着喝醉侵犯别人,说出来总归是很不道德的,亲吻的时候蒋震还带点轻微的罪恶感,不断地在心里开脱似的说,是他先引诱我的。然而很快地,那些心虚和愧疚就都烟消云散,维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蒋震,简直是用手臂把他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嘴唇湿润地紧贴着,舌头在口腔里交缠,衣服在莽撞的动作里丢得满床都是,蒋震连手指都兴奋得微微发抖了。 好不容易松开嘴唇,两个人短暂地分开了一会,维特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蒋震,那搧动的睫毛一下下都像扫在他的心上。 蒋震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脱下维特身上仅剩的短裤。 金黄色的毛丛显得稚嫩,下面器官的尺寸却无论如何都跟可爱扯不上关系。蒋震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来在上面碰了碰,维特就轻轻地「啊」了一声,低声叫了句,「亲爱的。」 蒋震压抑着急促的喘息,俯下身去再次亲吻他,嘴唇摩擦着,维特的手就已经热情洋溢地动作起来,沿着他的背一路爱抚下去,一直到敏感的大腿根部。 不知不觉中就换了位置,两个人侧躺着,面对面亲吻抚摸着对方,维特一遍遍地吻着他的脖颈和胸口,最后则慢慢地滑下去,从他的小腹吻到胯骨,又吻到了两腿之间。 突然间就被含住了,蒋震先是诧异,接下来就被突然涌上的快感刺激到差点叫出声来。 维特的技术实在过于娴熟了,蒋震随即想到,这个看似幼稚的白痴已经活了不知道几千年——这想法让他有点沮丧,但很快的他就无暇思考别的事情,只能想着那不断挑逗的嘴唇和舌头。 那种轻飘飘的快感实在太美好,蒋震喘着气把手指插进维特灿烂的金发里,全然没注意到爱抚着自己臀部的手有些蠢蠢欲动。感觉到异样的时候,已经有只手指分开了臀瓣,试探着想要伸进他体内了。 蒋震全身一抖,狠狠地拉扯了一下手里的头发,维特吃痛似的合上了嘴,蒋震就发觉自己其实比他更痛。自己的要害被挟持在别人的嘴里,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再乱动,只能在维特手臂上重重打了一下,厉声说,「放开!」 大概是在这种状况下,他的声音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导致维特充耳不闻,手指和嘴上的动作都没有停。蒋震皱了皱眉,刚想拿出杀招来把这个混蛋变小,维特却像猜到了似的,终于放开了他的下体,转而堵住了他的嘴唇。 像是存心要让他难受一样,这个吻和前面的截然不同,直把他吻得喘不过气,几乎窒息。好不容易放开了他,在蒋震拼命喘息的工夫里,那根要命的手指已经挤了进去,正缓缓地打着圈。 不知道涂了什么做润滑,痛倒不是很痛,只是那种不适的感觉让蒋震浑身都抖了一抖。他挣扎着想躲开,维特却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于是蒋震第一次发现,维特竟然那么重。 挣扎的工夫里,第二根手指已经伸了进来,维特再一次吻得他说不出话来,然后又缓缓地伸进了第三根。这次是真的有点痛了,蒋震一拳打在维特的头上,狠狠地把他掀在一边,愤怒得连声音都抖了,「你——」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维特捂着头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仿佛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蒋震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不要给我装死!」 倒下的人还是毫无动静,紧闭着眼睛一点声息都无。蒋震犹豫了两秒,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一点。他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维特的呼吸,当气流吹拂到手指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就几乎惊叫出声。 维特以一种诡异的敏捷跳了起来,干净利索地再次压倒了他。蒋震还来不及说话,就又给吻得结结实实,还被牢牢地按住了手臂。 好不容易松开了他,一团东西又被迅速地塞进了嘴里,蒋震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才认出那团白色的东西正是自己的内裤。 他气得眼前发黑,但很快就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下半身——维特腾出了一只手,边咬着他的胸口边爱抚着他。尽管不情愿,他还是得承认,那感觉相当的舒服。 没过多久,一个火热的东西就抵着他的小腹磨蹭着,然后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 虽然有了方才的扩张,进入的过程仍然有些困难,加上蒋震的抵抗,半天了也仍然僵持着。蒋震心里窝着火,刚做好了拉长战线的准备,冷不防维特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诧异地抬头看了看,维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水蒙蒙的,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连声音都怯怯的。 「亲爱的,」那语气用「伤心欲绝」来形容也并不为过,「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蒋震简直哭笑不得。 明知道那伤心委屈都是装出来的,但被那双眼睛委屈地望着,蒋震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消了一半。他动了动被压得酸痛的手,刚想说「赶紧放开」,却发现自己的嘴还被塞着,丝毫说不出话来。 「亲爱的,不是讨厌,那就是喜欢了?」维特灿烂地笑了笑,俯身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亲爱的,我好高兴哦。」 一口气郁结在蒋震的胸口,直憋得他眼前发黑,如果不是嘴被堵着,大概吐出几升血来也不是问题。 在他气傻了的时候,维特居然看准了时机,一下子便插入了他的体内。 突然被充满的感觉让他差点痉挛,连呼痛都来不及,维特就开始缓缓的动作。 因为那动作的小心,痛倒不算难以忍受,让他觉得难堪的是摩擦带来的奇怪感觉。嘴被堵着,渐渐的在那律动里就有些窒息的感觉,维特看见他有些涨红的脸,立刻俯下身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亲爱的,会不会很痛?」 尽管那声音很温柔,蒋震的怒火还是再度猛烈地腾起——×的,疼不疼换我上你试试看! 「痛就告诉我哦,」维特边说边拿开了堵在蒋震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2 里的东西,「亲爱的,我舍不得让你痛的。」 话说得这样含情脉脉,干的事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旦呼吸恢复了通畅,蒋震深吸了几口气,立刻毫不顾忌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 「混蛋!你在×××的干嘛?」 维特温柔地抓住他的手腕,半是爱抚半是强制地将他的手臂压在床上,目光里仍然透着无辜,「当时是在和你做爱了,亲爱的。」 此刻的维特,语调清楚动作有力,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喝醉的样子。 不知是因为不住的深入还是因为气愤,蒋震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抽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他深吸了两口气,正准备把维特骂到×萎,维特却像看出了他的意图似的,低下头来又吻住他的嘴唇。 口腔被侵占着,力气就逐渐流失了,撞击带来的不适正逐渐消失,却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奇异的麻木感。等到维特终于松开他的时候,蒋震只觉得一波波快感如海洋一般扑面而来,把他冲得晕头转向。 「亲爱的,」维特一边动作着,一边喘息着说道,「我想听你的声音哦。」 被无数细小的电流电着,蒋震浑身都瘫软了,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抬起眼睛怒视着他。维特看了他一会,就抬起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 蒋震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刷过他柔软的掌心,冷不防身体里某个地方却被用力撞击了一下。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蒋震整个身体几乎都僵直了一瞬,一丝沙哑的呻吟从闭不拢的嘴角逸了出去,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随着维特的动作断断续续地响起来。 恍惚中他感到维特移开了手,射入眼帘的光线明亮的有些刺眼,然后维特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种奇怪的回响,好像是从水面传来——而自己正沉入很深很深的海底。 「亲爱的,」那个声音说道,「你真美。」 第二天蒋震醒来的时候,早已经天光大亮,阳光劈头盖脸地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睡到这么晚过。 还没彻底清醒,一阵酸疼就从身上泛起来,从腰到腿无一不痛,蒋震刚动了动身体,就一脚踢到了一个「东西」。 残留的醉意还在,蒋震还在迷惑地思索着是怎么回事,身旁的「东西」已经动了起来。一团金色的头发晃过眼前,下一秒维特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笑咪咪地看着他,好像已经醒了很久。 「亲爱的,早安~~唔,虽然现在快中午了。」 一看到他的脸,蒋震的脑袋里立刻「轰隆」一声响,就像是终于打开了开关似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昨晚的几个画面飞快地闪过脑海,还像幻灯片似的加了各种动画效果,在他眼前飞来弹去。他想起来维特是怎么惹得他发了火,他又怎么把维特灌醉了,然后他怎么试图迷奸维特,再然后…… 蒋震不由得惊悚到全身都僵硬了。偏偏肇事者还很不知死活,用手环紧他的脖颈,嘴唇就凑到他脸颊上来,像小孩子舔糖果似的恋恋不舍,亲个没完。 一被那嘴唇碰到,更多的记忆就涌了上来——比如他被维特压着,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又怎么开始在那火热的撞击里,几近失控地呻吟…… 当回忆到那句「你真美」时,蒋震全身都抽搐了一下,恶狠狠地一脚踢开了维特。维特吃痛松开了手,裹着被子滚到了一旁,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叫痛。 「亲爱的,」那语调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你还真是凶诶。明明昨天晚上就那么热情,还那么主动,我本来很感动的……唔,好痛。」 一句话噎得蒋震哑口无言——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明明就是他先对维特图谋不轨,这会绝对没权力指责一开始的「受害者」。然而什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种挫败感,绝对是蒋震大师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 在接下来的数秒里,维特都裹着被子看着蒋震,目光又无辜又可怜。后者的脸逐渐由白转红,很快地又由白转绿,钢灰色的眼睛里寒光闪闪,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呃,亲爱的,」似乎终于意识到蒋震的暴怒,维特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昨晚——」 那三个字彻底地引爆了蒋震——他完全,绝对,百分之百不需要维特再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股怒火腾地窜到脑顶,蒋震简直怀疑自己的头发都被冲得根根竖起,他一脚踢开被子,一个字脱口而出,「Кошка!」(译:俄语,意为「猫」) 蒋震这才发觉自己是真的给气昏了头——他有许多年不在国内讲俄语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开始不大爱讲这门自己的启蒙语言,除非迫不得已,他甚至不愿意听到它。 这些年来,俄语,甚至俄罗斯,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同母亲联系在一起的。 那时候她总是穿着黑色的长裙,坐在灯下,给年幼的蒋震读普希金的长诗。在乌黑的眉毛下面,她温柔的灰眼睛低垂着,长长的发辫垂在肩膀上,用她低缓轻柔的语气给他念《鲁斯兰与柳得米拉》…… 「亲爱的,」维特愤怒的声音夹杂着委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蒋震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把关于母亲的回忆赶出脑海——眼下的烦心事就够多了,他才没有时间在回忆里惹得自己不痛快。 蒋震把被子拉开,终于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找到了变小的守护神。 维特跳上他的膝盖,义愤填膺地指责道,「亲爱的,你这样太过分了!」 蒋震冷笑一声,用两根手指拎起了不断挣扎的维特,不顾他的激烈抗议,打开大门就把他丢了出去。落地的时候维特一声惨呼,很狼狈地滚了两圈,蒋震颇愉悦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恶狠狠地关上了门。 终于出了口恶气后,光是想着维特的凄惨模样,就让蒋震的心情愉快了起来。在客厅坐了一会,他走到浴室充分地洗了个澡,虽然身体还有隐隐的不适,但心里憋火的郁结总算纾解了不少。 光是幻想明显不够过瘾,蒋震突然对维特凄惨求饶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兴趣。慢慢地换好了衣服,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蒋震悠闲地拉开大门,等待着维特痛哭流涕的忏悔,但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吃了一惊。 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蒋震一时以为自己眼花,定睛又看了看,仍然只看得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喂,」他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出来。」 楼梯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蒋震皱了皱眉,语气更加严厉,「我没空陪你玩捉迷藏。出来!」 仍然没人回应他。 蒋震狐疑地搜索了楼梯间的边边角角,这才相信维特是真的不在了。电梯、楼梯口统统都找过来,蒋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3 震折腾了一个小时却仍然不见维特的踪影,心里的怒火在疲劳里逐渐平息下去,担忧却一点一点地浮了起来。 他会去哪里?这个楼层只有他一个人住,平时绝没有人来,应该没人看得到维特。但是……万一有人走错了楼层呢? 不行,不能往坏处想。蒋震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安慰着自己——如果出了事,维特叫喊起来的话,自己是听得到的……可是洗澡时水声很大。万一他没有听到呢?万一维特被人捂住了嘴呢?变小的时候他简直毫无抵抗力,如果有人看到了他…… 蒋震打了个寒颤,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才发现那里已经湿冷一片,全都是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冷汗。 镇定镇定,他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焦躁地对自己说,现在该怎么办?报警?不行……登寻人启事?还是不行…… 蒋震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着,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逼疯了,维特会在哪里? 也许他是自己离开的。可是他会去找谁呢?在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除了…… 陆晓。 陆晓终于接听电话的时候,蒋震显然忘记了自己的涵养,声音极其的气急败坏,「维特有没有联络你?」 陆晓愣了一楞,「出什么事了?」 「维特有没有联络你?!」 「住在你家的那个朋友?」陆晓的声音里满满的诧异,「只有昨天我们在电话里聊过……喂,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和陆晓讲这个实在很蠢,但蒋震大概是急昏了头,居然脱口而出地说,「他失踪了。」 「多久了?你报警了没有?」 「一个小时。」 陆晓的呼吸声像是噎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才一个小时而已嘛。你那个朋友虽然脱线了点,但又不是白痴,有什么好担心的——」 蒋震干脆俐落地挂了电话。 陆晓不知道,那谁会知道?蒋震又在门口转了几圈,越来越多的猜测涌上来,一个比一个可怕血腥。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披上外套径直走下楼去,把整条街的店铺统统搜索了一遍。 明知是徒劳,却又不能不去做。一想到维特可能的处境,他就没办法安然地坐在那里,简直担忧的快要疯了。 一家接一家地找过去,直找到太阳西斜,维特还是毫无踪影。疲惫不堪里,蒋震终于停住脚步,拦了辆车返回家去。 他决定报警——随便警察怎么猜测维特的来历,他也得逼着他们把维特找出来! 蒋震急匆匆地打开门,走到客厅去想要拿电话,但才拉开门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亲爱的!」失踪了的维特正安然坐在沙发上,面前摊了几个空的饼干盒,一副吃饱喝足的惬意模样。 蒋震一看到他,就感到一直缺血的心脏终于舒展开来,慢慢地从高悬的状态回到正常的位置,紧接着又差点被一股怒火给烫伤,「你去哪里了!」 「在附近走走,碰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哦。」维特笑容满面地站起来,「亲爱的,这个送给你。」 和他的手一起伸出来的,还有一枝长茎的玫瑰花,鲜红似血的艳丽颜色,花瓣层层迭迭十分美丽。然而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蒋震简直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花是无辜的,一巴掌就把扫了上去。 花茎从中折断了,玫瑰花滚到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七零八落地滚成一地花瓣。 维特还伸着手,僵僵地站在原地,先是怔了怔,而后就是一脸受伤的表情。 他居然还敢觉得委屈?一想到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跑了大半天,蒋震就恨不得再把他扔出去一次,随便他被汽车压死算了! 「亲爱的,」过了好一会,维特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在生气吗?」 蒋震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谁会为这个白痴生气! 「我没有时间生你的气,我最近很忙。」他凉飕飕地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很恶毒,「最好你下次乱跑的时候被人看到,捉你到动物园里去关起来,那我就会清闲不少了。」 维特露出一副诧异的神情,呆呆地看着他,蒋震还嫌不解气似的,画蛇添足地又加了几句,「下次再跑请随意,不用这么急着回来,反正我不会再去找你。」 话一出口,蒋震就发觉多了个「再」字,然而再纠正已经来不及了。就像有道光照在维特脸上一样,他立刻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声音兴奋得简直有些夸张了。 「亲爱的,你去找我了?」 「我没——」 「亲爱的,我好感动哦……」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蒋震,那过于深情的目光立刻就让他打了寒颤,恨不得再把他丢出去一次。然而什么都来不及说,维特就已经扑了过来,动作迅速地抱住了他,宛如一条撒娇的巨型犬。 「亲爱的,果然你还是担心我的。」耳边的声音喜孜孜的,「我真的很高兴。」 大概是出去跑了半天的缘故,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青草香,头发里的太阳味道也更加清晰了。那种温暖的气味充斥着鼻端,似乎什么东西也和空气一起被吸进了肺里,千回百转地绕了一阵,让蒋震的胸口微微地发着烫。 「这次我道歉,」维特轻轻地说,「以后绝对不再这样了。」 大概是离得太近了,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不一样,不像平时那么油滑,听起来非常的诚恳和……温柔。 在片刻的静默里,蒋震清楚的感觉到胸口被心跳狠狠地撞了两下,然后便突然没有了生气的力气。 4 一上午的时间都被耽误了,整个下午蒋震不得不一直伏案工作,直到傍晚才把新的乐谱写完。才放下笔维特就凑了过来,弯下腰从背后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走开。」 「亲爱的,」维特充耳不闻,对着他的乐谱指指点点起来,「这一段不大好哦。」 蒋震把乐谱丢进抽屉,推开他站起来,才走了两步就又停住,回头怒视着维特,「你跟着我干什么?」 维特无辜地笑了笑,不顾自己快要贴到蒋震身上的事实,狡辩道,「我没有啊。」 「不要烦我。」蒋震丢下一句走进琴房。 然而没过两秒钟,维特就推开门跟了进来,一脸乖顺讨好的笑容。 「亲爱的,你是要练琴么?」 「是。」蒋震小心翼翼地把琴拿出来,爱惜地擦了擦,「所以你可以出去了。」 「我想听你练琴嘛。」维特扑通一声在唯一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我都没好好听过。」 「吵死了。」 维特马上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声音从手指的缝隙里流出来,含含糊糊地说,「我会很安静的。」 这种幼稚的举动让蒋震哭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4 笑不得,「你几岁了?」 「哎?」维特愣了楞,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你让我数数……」 然后他就真的三五七八地乱数了起来,蒋震的头一阵发疼,突然觉得只是站在他对面,自己也快要被传染成白痴了。 「闭嘴!」 幸好维特还算识相,终于没再说话了,可惜那安静只保持了很短暂的一会。三分钟还没到,那个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亲爱的,你为什么不用那把瓜纳里?」 才酝酿出的一点情绪马上烟消云散,蒋震挫败地放下琴,恶狠狠地瞪着他,「给我出去!」 「亲爱的,那把琴不会比这一把差啊,为什么你反倒喜欢这一把?」 蒋震的最后一点耐心也蒸发得干干净净,他啪的一声放下琴,正准备把维特变小了丢出去,后者却像猜到他的意图一样,慌忙举起手来告饶。 「不要这样嘛……」看到蒋震的脸色不善,维特慌忙说,「呃……亲爱的,你要不要听《玛丽?路易斯》?」 蒋震立即停在原地,狐疑地看着他。 帕格尼尼一生写出了不少曲子,但大约是因为能演奏的人太少,完整流传的却没有几首,那堆他一时头脑发热写下的著名独弦曲也不例外。 《玛丽?路易斯奏鸣曲》就是其中一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真正听过的人却没有几个——这个时候谁说不想听,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蒋震显然是不傻的。 「亲爱的,」维特脸上的神色瞬间得意起来,「你很想听是吧?」 蒋震挣扎了两、三秒,终于还是很勉强地点了下头。 「如果你有点诚意的话,我可以考虑哦。」维特微笑着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亲我一下,我就演奏给你听。」 蒋震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丢出去,但那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帕格尼尼的诱惑面前,就连修理维特所带来的满足感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反正只是亲一下而已,到底是谁吃亏还说不定,况且维特长得很好看,自己又不是没对他起过邪念,只不过……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蒋震瞬间又垮下了脸,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那个吻也是恶狠狠,差点把他咬出血来。 然而被咬的人似乎还挺高兴,在含情脉脉地看了蒋震一会之后,果然接过琴,在g弦上轻巧地演奏起来。 曲子不长,一会就结束了,维特演奏完毕,歪着头看着蒋震,后者则严肃地盯着他,一脸怀疑。 「就这样?」 「就这样。」维特放下琴,摊开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还能怎么样?」 虽说那的确是一首独弦乐曲,但听起来极为平淡,除了难度稍大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精采的地方。 像是看出了他的怀疑,维特解释道,「呃……亲爱的,你要明白,每个人的作品风格都是会变的嘛。而且这首曲子是他和人争强好胜头脑发热的时候写出来的,你还能指望有多好? 「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一向就是故弄玄虚啦,太注重技巧的时候肯定会得不偿失。就像你吧,为什么我说你刚才写的那段行板不好呢?你太注重乐式啦,这就等于是戴着镣铐跳舞,束手束脚的,不能打动人呦。」 乍听起来有点荒谬,细想后似乎又有点道理,蒋震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写的乐谱,那段行板他确实是为了偷懒,把一段旋律修来改去地折腾了好几遍。 「会不会是你演奏的问题……」 「亲爱的,你这样就让我太伤心了!」维特立刻就大叫起来,「好歹我也在一把瓜纳里里面住了几百年,你在怀疑我的演奏功底么?」 蒋震又打量了一回维特修长优美的手指,终于勉强相信了他,「看来很多评价都是以讹传讹。」 「没错的没错的。」维特回答得很快,然而实在是太快了,边说还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蒋震心里那颗怀疑的火星被他一吹,立刻又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你说这首曲子叫《玛丽?路易斯》?」 「呃……是啊。」 「谁写的《玛丽?路易斯》?」 维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蓝眼睛也透出点心虚的神色,「就是那个……嘛。」 「哦。」蒋震微微挑起眉毛,嘲讽地问,「哪个?」 被他这样逼问着,维特反倒镇定下来了。他朝蒋震微微欠了欠身,空手做一个脱帽的动作,「当然是义大利史上最伟大的音乐家,杰出的——维特里奥?多斯加尼?桑德罗?米兰斯卡托先生。」 蒋震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难看的青色,一个「猫」字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维特跳起来迅速地吻了他一下,然后便逃也似地跑出了琴房。 折腾了一天难免有些疲惫,明天又要出门,所以那晚蒋震早早就睡下了。可还没等合上眼睛,维特就推门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枕头,一脸无耻的笑。 「亲爱的,我能不能睡这里?」 蒋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能。」 「但是客房我睡不惯……」 「你可以睡厨房,或者回你的琴里去睡。」 「是你的琴。」维特更正道,「可是亲爱的——」 蒋震终于忍无可忍,一骨碌坐了起来,「马上出去!」 「我不在的话,你要是寂寞了怎么办——」 一本书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正中维特的面门,被砸中的人惨叫了一声,终于嘟囔着转过身,一边泪眼汪汪地揉着额头,一边颓然地关上门走开了。 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显然没得到多少同情,蒋震心满意足地再次躺下来,遗憾地想着他枕头边放着的怎么不是一门加农炮。 但很快地,蒋震就发现连加农炮都阻止不了维特的骚扰——每天维特都会准时出现在他的卧室,再被他及时地赶出去,简直成了每晚的睡前节目。这活像是《美女与野兽》的桥段:野兽每晚都要照例求一次婚,哪怕就是为了照例被拒绝一次。 再这么下去,就算维特有天问出一句「你愿意嫁给我么」,他恐怕都不会吃惊了。 在不知第多少次「打击」了维特之后,蒋震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却在半夜某个时候敏锐地醒过来了。 房间不知在什么时候陷入了一片可疑的黑暗之中,漆黑一片里什么都看不见,蒋震立刻把手伸向台灯的开关,拼命按了几次却没有一点反应。 漆黑的房间里像是潜伏着一只纯黑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喉咙。蒋震慢慢地坐起来,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挤压得几近窒息。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黑暗更令他畏惧,蒋震摸索着下了床,感觉到自己的腿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你三十二岁,不是十二岁!蒋震紧紧抓着桌子的边缘对自己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5 就是停电了而已! 虽然这样想着,但那种恐惧感还是挥之不去。走完从床边到门口的那几步,蒋震连背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好不容易走到客厅,蒋震在落地窗边站住,背还紧紧地靠着墙,好像不这么做就会跌倒似的。 确实是停电了,从窗口望下去,整个街区都漆黑一片,看不见一点灯光,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微弱的星光。人造的光芒都熄灭了,被污染了许久的星空才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蒋震死死地盯着那片广漠的寒光,就像缺氧的人拼命呼吸着空气一样。 站了一会,窒息的感觉渐渐减轻,蒋震意识到自己不能整晚站在这里,却又实在没勇气离开唯一的这点亮光。他懊恼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身旁的架子,发现那只装瓜纳里的琴盒还放在那里,微微地落了一层灰。 他轻吁了口气,打开琴盒把琴拿出来,仔细地调好了弦,而后把它架在肩膀上——有事情做就好,哪怕这时他并没有什么拉琴的心情,也比在黑暗里静静站着要好得多。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驱散恐惧,可演奏了一阵子之后,琴声就渐渐地把他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像往常一样,它像一片巨大而透明的云彩,托举着他慢慢地上升,在天空里顺着微风的方向飘荡。它载着他飞过许多苦难而深沉的土地,飞过许多沉默而悲愤的河流,然后缓缓降落在某个他曾经停驻,并时常怀念的地方…… 他演奏得那么入神,以至于连周围的动静都没察觉到,当一曲终了时,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吓了一大跳。 「亲爱的。」 维特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黑暗里他的金发和碧蓝的眼睛都不那么耀眼了,却比平时多出了一种安静的温柔。 蒋震放下琴,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吵醒你了?」 「是你叫我来的,我当然会醒啦。」 「什么叫『是我叫你来的』?」 「亲爱的,我是这把琴的守护神嘛。」维特微微地笑了笑,走到蒋震的身边接过琴,「你一把琴拿出来,我就感觉到了。而且我还感觉到你不想一个人,所以我就过来了呦。」 蒋震很想反驳两句,然而维特说的偏偏又是实情,在停电的时候他绝对不想一个人待着。 维特体贴地帮他把琴放好,又在他身边站了一小会,蒋震闻到一股熟悉的太阳味,隔着睡衣感觉到了身旁传来的体温。 头顶那些薄冷的星光似乎变亮了。 「亲爱的,这样一直站着很累哦。」维特突然拉起他的手,「坐一会吧。」 坐在沙发上就看不见窗外的星空,但或许是旁边多了个人的缘故,也并没有方才那么让人胆寒。蒋震刚想说点什么,维特却突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蒋震不假思索地就拉紧了他的手。 「亲爱的,」维特回过头来望着他,淡淡的星光把他的微笑打磨得十分温柔,「我马上就回来。」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蒋震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掉,为了挽回一点尊严,他立即松开手,冷漠地点了点头。 然而维特一离开,那只潜伏在黑暗里的野兽就又回来了,蒋震僵坐在沙发上,心里暗暗地咒骂着维特——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幸好维特很快就返回了客厅,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盏温暖的火光。他的手里擎着两枝蜡烛,橘黄色的烛光在顷刻间就充满了整个房间,黑暗和恐惧都在那光芒之下退却了,溃败而逃。 「那天晚餐剩下的蜡烛。」维特把烛台放在桌子上,又坐回到他的身边,「很漂亮吧?」 那只是两枝普通的白蜡烛,然而燃烧的烛光却是蒋震看过的最美丽的光芒——在跳跃的烛火里,维特的脸庞被映成了淡淡的金色,美得仿佛一尊古老的天使雕像。 在烛火投影出的阴影里,他的脸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起来更加坚毅而成熟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蒋震觉得自己心里某个部位微微地发着烫,然后就像蜡烛一样,缓缓地融化了。 「亲爱的,你为什么会怕黑?」 那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似乎就是很单纯的关切,蒋震犹豫了一小会,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关在了地窖里,一直关了大半天……等我妈妈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吓得昏过去了。」 「地窖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蒋震懊恼地说,深以为耻似的,「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你就觉得什么都可能有……那时候我才五岁。」 维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安抚地碰了碰,「你妈妈真是很粗心。」 「她是很粗心。」蒋震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不过她是最好的音乐家。如果你早出来三十年,那你一定知道她——她叫贝拉?谢尔盖耶夫娜。」 烛火微微地跳动了一下,而维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而温柔地看着他。蒋震则出神地望着烛火,看那些金黄、鲜红和靛青的色彩在眼前跳动着,突然就像被催眠了一般,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她是莫斯科人,我妈妈非常非常的有才华,那时候评论界说她是女版的奥伊斯特拉赫,莫斯科之光。 「她原本该有很好的前途,但是她遇到了我父亲。我父亲你应该知道,昨天你还看过他的书——对,蒋一城就是我父亲。他比妈妈大十岁,是个先锋派作家,文学界对他的评论很高,那时候是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两个人是在匹兹堡认识的,一见钟情,闪电一样结了婚,过了一年才发现……那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开始吵架,没完没了的吵,然后妈妈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不得不离开舞台去疗养。」 维特无声地握住了蒋震放在膝盖上的手。 「有一阵子他们非常好,我母亲也一点点恢复,本来我以为一切都好了……但就在我那么以为的时候,他们又吵了一次,史无前例最凶的一次……然后我母亲试图自杀。 「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他们,我根本没办法明白他们两个人,他们从头到尾都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对方,但是……」 蒋震停顿了一下,仿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似的,过了片刻,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他们决定分开一段时间,妈妈带着我回了莫斯科,她想重返舞台,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才华已经毁了。她身上的那种灵气……已经慢慢消失了。她很绝望,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只要听见小提琴的声音,她就发疯一样地哭……所以我没再练琴了。」 烛火发出一声喑哑的嘶吼,剧烈地跳了跳,蒋震仰起头靠着沙发的椅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父亲知道了她的状况,把我送到了圣彼德堡——我就是在那里读了三年的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6 寄宿学校。妈妈被他送进了医院,后来又去了疯人院,我去看过她一次,她抱着我拼命地哭……那年我十三岁,又过了一年,她就死了。」 蒋震短暂地停顿一下,再开口时,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冷漠,带着股隐约的恨意。 「我知道这不能算是我父亲的错,但我就是不想看到他——所以我去了莫斯科读中学,后来又回了圣彼德堡读音乐学院。 「自从妈妈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写出一个象样的字来,每天就只会喝酒——他也算是毁了。我中学毕业的那天,他带着一瓶酒跑到铁轨边,把酒瓶喝空了之后,就躺上去……」 一枝蜡烛燃到了尽头,火焰最后闪了一下,就逐渐熄灭了。蒋震不再说话,只是睁开眼睛来,一直望着剩下的那枝烛火。 烛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在瞳孔中又亮起了一只橙色的眸子——阴霾的天空尽头,晚霞悄然死去。 过了很久,维特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亲爱的。」 蒋震没有回答,仍看着那枝仅剩的蜡烛,于是维特伸出手,把烛台拿到了手里。 火光骤然凑近眼前,火焰的温度便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维特握着蒋震的手,温柔地拉着他站了起来,「天快亮了,去睡一会吧。」 那根蜡烛陪着他们走到了卧室,沿途一直放射出温暖的光来,用温柔的手掌驱散了黑暗。在走进卧室的一瞬间,那根蜡烛熄灭了,黑暗再次扑面而来,温暖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温度来自紧贴着他左手的那只手掌。 维特没有再问那个例行的问题,蒋震也没有刻意去说,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自然而然地一起躺了下来。 「亲爱的?」 蒋震没有回答,于是过了一会,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维特在寻找他的脸。很快地,带着阳光味的发丝就拂过了他的脸颊。在微微的瘙痒里,蒋震感觉到维特的呼吸,就停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他不由自主地寻找到了那微张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上去,维特很快就抱住他,热情地回应着。 在长久而热烈的亲吻里,两个人都逐渐有些魂不守舍。身体紧贴着,胸口被维特有力的心跳撞击了几次,蒋震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开了,再也合拢不上。 一种陌生的感觉占据了心口——酸涩的,略带着疼痛,然而又是那么的……难以描述。 「亲爱的——」 「别叫我亲爱的。」 「诶?」一只手指帮他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维特的声音有些故作惊讶,「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叫的。」 蒋震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难道你妈妈从来不这么叫你?」 「废话。」 「那,」这一次是很认真的问话,「她叫你什么?」 那个温和轻柔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就像无数个睡前落在他额头上的吻一样,总是充满温情。 蒋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被遗忘了很久的名字,「她叫我安德留沙……我的教名是安德烈。」 「要是你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唱首摇篮曲怎么样,」维特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安德留什卡?」 被那可怕的亲昵称呼吓到了,蒋震居然没能及时阻止他,于是维特就在他耳边轻轻地唱了起来。他唱的是一首俄罗斯民歌,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蒋震隐约觉得那旋律有点熟悉,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曾经听过。 在黑夜里,那歌声十分的恬静和悠远,让蒋震渐渐地萌生出了某种忧伤又甜蜜的怀念来。维特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温柔,带着一种宽阔和忧伤的安慰,悄悄地驱散了黑暗和伤痛…… 在那轻柔的歌声里,蒋震慢慢地合上眼睛,第一次在黑暗里安然入睡。 清晨,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不啻一声惊雷,蒋震懊恼地按着额头,过了几秒钟才分辨出那刺耳的声音来自电话。 「唔……」维特还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胡乱蹭了蹭,声音含糊地说,「亲爱的……电话……」 蒋震侧头看了一眼挂钟,时针正指着六点,他满腔怒火地抓起电话,那个兴高采烈的声音瞬间让他加倍地恼火了起来。 「蒋震,有好消息告诉你。」 任何消息只要在凌晨六点被告知,那就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了。蒋震深吸了一口气,「陆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嗯?快十二点了吧。」 「但我这边是凌晨六点。」蒋震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完全没有时差的概念么?」 「啊,我忘了。」陆晓不以为意地说,「我是想告诉你,下周我要回国,在b城办一次演奏会。」 「那关我什么事?!」 「当然是邀请你来看了,上次在萨尔斯堡也谢谢你来。」 蒋震自然矢口否认,「我没有去过萨尔斯堡。」 「你朋友已经告诉我了。」陆晓声音里带着笑意,被蒋震自动理解成是嘲笑的笑,「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的个性怎么还是这么古怪。」 被自己曾经的学生评价为「个性古怪」,任谁都要受一点打击的。 蒋震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维特,后者似乎发觉了什么,立刻心虚似的坐起来抱住他,也把耳朵凑到听筒旁。蒋震用眼神和动作驱赶未果,又怕陆晓听出什么异样,只能随便他挂在自己身上,几乎和自己脸颊贴着脸颊。 「等到了b城我会联络你,那天和我一起去演奏会怎么样?」 「我为什么么要和你一起去?」 「我们有两、三年没在一起拉琴了吧?那天做个双小提琴的表演如何?」 陆晓的语气难得的诚恳,让蒋震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绝。 他还在考虑着,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似乎是苏宇杰在说话。陆晓答应了一声,语气就变得很匆忙,「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还没有答应。」蒋震恼火地说,「你那边什么声音?」 电话那头开始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是铁器碰撞的声音,陆晓对着什么人说了声「别吵」,那声音就停下了。 「是烤肉的架子。」陆晓解释道,「我们明天打算去烤肉。蒋震,大概这几年我都不会再回国了,所以——」 「好吧。」蒋震勉强地答应了。 「曲目你来定,」陆晓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等我回去的时候——」 电话那头苏宇杰又说了句什么,句子听不清,但那语气似乎并不很愉快。陆晓回了他一句,用的是德语,听起来也有些怒气冲冲。 「怎么了?」 「没事。」陆晓急匆匆地说,声音有些低落,「那就这样吧……我再打给你。」 电话「喀嚓」一声被挂断了,陆晓好像永远都不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7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7 懂说「你好」和「再见」似的。蒋震放下电话,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维特却已经凑到他耳边来,差不多是咬着他的耳朵问,「陆晓要来么?」 气流吹到他耳边,那种奇异的瘙痒让蒋震浑身都抖了抖。他颇费了点力气把维特从他身上弄下去,然后才回答道,「他要在b城办演奏会。」 维特「哦」了一声,兴味索然的样子,似乎还有一点不悦。过了一会,他又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兴致勃勃地问,「亲爱的,烤肉是什么?」 难得有电视达人维特还不知道的事,蒋震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就是把各种东西放在炭火上烧来吃,又脏又热,非常难吃。」 「bbq?」 「对。」蒋震打了个哈欠,伸手想要去拿晨衣,一回头却发现维特两眼发亮地盯着自己,满脸都是向往之色。 「亲爱的,我们也去好不好?」 「不好。」蒋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要他坐在烟熏火燎的地方吃那种脏兮兮的垃圾食品?——杀了他还比较干脆。 「亲爱的,去嘛。」维特仍然不死心,趴在床上用手托着下巴,抬起头来看着他,「我都没去过……」 「吵死了!」 被他一吼,维特果然乖乖地噤声,扑通一声放下手,整个人就趴倒在了床上。过了二十分钟,等到蒋震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他还是用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趴着,半张脸都埋在了床单里。 那睫毛低垂的神色显得十分委屈,可怜巴巴的仿佛被谁丢掉的小动物,蒋震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有些心软。 「喂,起来了。」 维特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仍然趴着不动,于是蒋震在那柔软的金发上拍了拍,轻描淡写地说道,「去烤肉的话,要早点出门。」 他话音刚落,维特就欢呼着一跃而起,飞快地冲到浴室去洗漱,连头发都没吹干就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蒋震早就穿戴整齐,站在一边看他忙乱着,逐渐地开始为自己的心软而后悔。 他后悔得很有先见之明——两个人零零碎碎地买了些食物,赶到某个度假庄园之后,却被一脸歉意的工作人员告知所有室内的位置都已经预订出去了。 这时候打道回府未免太过扫兴,蒋震只好选了个露天的位置,板着脸看维特兴高采烈地忙来忙去。 初夏的太阳已经有点毒辣,即使坐在遮阳伞下面也还是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周围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大多是居家出行,小孩子大声地喧哗玩闹着。 蒋震一生最厌恶三件事:吵,热和脏,此时这三件事却全都遇上了。他嫌恶地看着维特点起了炭火,又忙着把油腻腻的生肉串好,搞不懂他怎么可以这么兴致勃勃。 「亲爱的,」维特举着一条鲳鱼跑到他面前,很灿烂地冲他笑了笑,「你要吃什么,我帮你烤。」 蒋震的视线扫过那些颜色惨烈的生肉和生鱼,果断地摇了摇头,「你不用管我。」 维特却置若罔闻,居然把那条鲳鱼凑到他眼前晃了晃,「等一会烤好了,会给你先吃哦。」 蒋震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没过多久,事实就证明维特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那几团焦炭一样的东西已经不能算是食物,顶多算是食物的残骸,蒋震终于看不下去,走到炭火旁看了一眼,立刻满头黑线。 「你是白痴么!」他崩溃地说,「那个锡箔纸不是拿来擦手的!」 维特诧异地回过头来,满脸迷茫的神色,蒋震扯下一块锡箔纸扔给他,「把这个铺在铁丝网上。」 维特恍然大悟地点头,手忙脚乱地把锡箔纸铺好,然后就在上面放食物。蒋震及时地抓住了他的手,无奈地说道,「先放油。」 维特答应了一声,然后敏捷地拎起旁边的油桶,大刀阔斧地对准锡箔纸浇了下去。蒋震的大喝还梗在喉咙里,炭火就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嘶叫,然后……火光冲天。 「你是猪么!」蒋震终于忍无可忍,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你想放火还是杀人?」 维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全然不顾手里还拎着油桶,居然摆出了一副「和我无关」的表情。然而经过刚才的烟火熏陶,那个无辜的表情上面罩了厚厚的一层烟灰,实在是非常的……好笑。 「亲爱的,」维特突然说道,「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你都不大会笑的。」 被他这么一说,蒋震才发现自己的确正在笑着。他咳嗽了一声,颇尴尬地板起了脸,维特却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来,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 鬼使神差地,他居然没有躲,任由那只手在他端正的脸上按出两个黑指印来。维特弯着眼睛,声音甜蜜地说道,「亲爱的,不要板着脸嘛,我喜欢看你笑哦。」 蒋震嗤之以鼻,嫌恶地拍开他的手,仍然板着脸走回到阴凉里坐下。然而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心里某个地方却突然摇晃了一下,然后便像水波一般不停荡漾起来,久久无法平息。 b5 那天的烧烤最终以收获了一团焦炭告终,维特不顾蒋震的警告,执意品尝了自己的辛苦成果,下场就是脸色惨白地在床上躺了一天。 蒋震毫不温柔地把药和水塞到维特的手里,黑着脸说道,「吃药。」 维特答应了一声,费力地从一团被子里爬起来,极听话地把药一片片吞了下去。水很热,他喝了一口就烫得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极力忍着没叫出来。 这模样足够逆来顺受,但却丝毫没有引起蒋震的同情——根本就是维特自作自受,偏偏还要自己来照顾他,想想就够火大! 「亲爱的,」维特吃完药,又软趴趴地倒回了床上,「头还是很疼啊……肚子也痛。」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法力强大的守护神』。」蒋震抱着手臂,冷嘲热讽地说道,「你可以考虑用一下圣光魔法。」 「谁都有虚弱的时候嘛。」维特伸手拉住被子,包粽子一样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有那么一刻,蒋震很想把手里的水杯狠狠地砸过去,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杯子是要钱的。 「要是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到别的地方养病。」蒋震佯装思考了一会,「流浪动物中心说不定会考虑接受你。」 那的确是个好地方,蒋震微笑着想,与维特很相称。而且最好的一点就在于,那里有很多的猫。 果然,话音刚落维特就哀嚎了一声,一把拉起被子盖住头,哀怨的声音就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你居然忍心抛弃我!枉费我这么爱你……」 折腾了一会不见蒋震的回音,维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8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8 特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侧头看着蒋震。被看的人也正望着他,视线却没对焦,表情甚至有些柔和的迷惘着。 「诶?」维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喜孜孜地说道,「亲爱的,于是你被我感动了么?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嘛!」 一个水杯迎面砸来。 大约是不敢再给蒋震添麻烦,维特恢复得飞快,两天以后就和从前一样精力充沛。然而他一旦好了,蒋震却又巴不得他再病一回——不生病的维特实在是太吵了。 与陆晓合奏的曲目最终选了巴哈的d小调协奏曲,很久没练过这曲子,蒋震难免有点手生。本来想着花一个上午把乐谱背下来,然而一直到了中午,他还在和第二乐章纠缠不清。 他终于恼火地放下琴,忍无可忍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维特终于停止了来回踱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亲爱的,你一个上午都没和我说过话了。」 蒋震只觉得自己额头上一根青筋正急速地跳着。 「你有什么事?」 「没事。」维特蹭到他身上,「可是你不跟我说话,我会很寂寞啊。」 如果不是电话突然响起,说不好蒋震会不会把他丢出去,电话那头是陆晓的声音,轻描淡写地通知蒋震他已经到了。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或许是旅途疲惫的关系,陆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等安排好了我再去看你。」 「演奏会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票是完售。」陆晓的声音仍然没什么精神,「对了,我换了经纪人——现在是德里克?唐。」 唐圆滚滚的头骤然浮现在蒋震眼前,让他的心情一时间很是微妙。他咳嗽了一声,极力不让自己语气里有同情的成分,「唐他很能干。」 「是不错。」陆晓敷衍地回答道,「对了,苏宇杰也来了。」 苏宇杰和陆晓的感情的确不错,但他能丢下工作陪着陆晓满世界乱跑,还是大大超出了蒋震的想象。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再说话的时候,就换成了苏宇杰低沉的嗓音。 「蒋震,好久不见了。」 他认识苏宇杰甚至比认识陆晓还早,但因为某些别扭的原因,蒋震一直不大愿意见到这位老朋友。 他又咳嗽了一声,才矜持地回答道,「是很久不见了。你怎么会回来?」 「你最近怎么样?会不会很忙?」 他答非所问的回答让蒋震楞了一楞,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苏宇杰便借故草草挂断了电话。说不上为什么,隔着电话蒋震就是感觉到两人中间有某种诡异气场,让他隐约有了种不安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一向是很准的。 虽然说好了要来看他,又要练习一下重奏的曲目,但一直到演奏会当天这两个人都毫无动静。下午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却是惊慌失措的唐打来的。 陆晓失踪了。 蒋震和维特赶到的时候,唐已经把饭店整个翻了一遍,圆滚滚的身体几乎融化在汗水里。他语无伦次地告诉蒋震,昨天半夜苏宇杰突然返回了慕尼黑,而早上一醒来就不见了陆晓。 苏宇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好像是吵架了。」唐苦着脸说,「昨天半夜吵得特别大声……这根本就要我的命嘛!」 他一直念着晚上的演奏会怎么办,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蒋震却没时间理会他,急躁地联络着所有认识陆晓的人。 然而谁也不知道陆晓去了哪里。 「只是吵架嘛。他可能只是想自己安静一下。」维特温和地劝慰他,「不要太担心了,亲……安德留什卡。」 蒋震紧绷着脸一语不发,唐则看看手表,颤声说道,「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 蒋震刷地站起身来,「我们去音乐厅等他。」 然而一直到台下坐满了观众,陆晓还是毫无踪影,狂热的fans们开始大喊陆晓的名字,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怎么办?」唐躲在幕后看着台下,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来,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似的。 「你去告诉观众,演奏会取消。」蒋震沉着地说,「门票会全额退款。」 「但是亲……但是安德留什卡,」维特向台下看了一眼,插嘴说道,「这样的话,下面那些人搞不好会把这间音乐厅拆掉哦。」 蒋震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的确,陆晓fans的疯狂他早就领教过了。 「而且陆晓说不定只是迟来一会,」维特想了想又说,「如果那样的话,现在取消就太草率了。」 话虽这么说,但再让那些观众等下去,这家音乐厅恐怕也难以保住——这些人只凭尖叫就能把屋顶掀开了。蒋震正考虑着,唐却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蒋震的手。 「蒋震,蒋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也是帮陆晓。」唐的手很湿,又抖得厉害,「你能不能先上台暖暖场?」 蒋震刷地抽回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让我……去干嘛?」 「陆晓说不定就快来了。你能不能去拖一阵子——」 「不能。」蒋震冷冰冰地打断他,仍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以为他在说什么?竟然让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大师——去给陆晓……暖场?! 他怎么不叫克莱斯勒(注三)来给他扫地! 「我知道太委屈你了,蒋先生。」唐擦了把汗,简直要给他跪下,「你是陆晓的老师,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这一次。要知道出了这种事,演奏会取消的话,怎么可能还有公司跟他签约啊!他还年轻,本来前途大好的,这下可全都要毁了……」 唐喋喋不休地说着,蒋震的头脑便开始有些混乱,过了半分钟,他突然打断了唐。 「去拿把琴来。」 唐顿时楞住了。 「拿把琴来!」 「安德留什卡,你不是真的要去吧?」维特诧异地看着他,「你——」 「不要吵。」蒋震伸出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接过调好弦的琴,恼火地说道,「我已经够烦了。」 当蒋震走上舞台时,台下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然而一旦看清了他不是陆晓,欢呼声立刻就变成了嘘声和质疑声。 司仪明显被吓到,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就逃也似地跑进了后台。蒋震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舞台上,和台下一群疯狂的观众对峙着,吵嚷声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姿态优雅地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演奏,台下的喧哗仍然响亮,几乎盖住了琴声。 「陆晓!」 「陆晓!陆晓!」 「陆晓!陆晓!陆晓!」 这群人根本不是来听音乐的,论对音乐的鉴赏力,他们大概连头猪都比不上!蒋震恶狠狠地想,恨不得朝他们大喊一通,然后立即丢下琴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9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19 走开——但他不能这么做。 这时候转身逃走反而更耻辱,不管怎么样,至少要坚持完这首曲子。蒋震试着让自己不去理会他们,然而那叫喊声居然一浪高过一浪了。 「我们要陆晓!」 「下台吧!滚回去!」 「陆晓!陆晓!陆晓!」 吵死了!都给我闭上你们的鸟嘴!蒋震在心里大喊着,演奏却始终没停。 鸟嘴当然没有闭上,反而一开一合地更加起劲了,蒋震的耳膜几乎都要被戳穿。他心烦意乱地对自己说道,不要去听……不要去听…… 对,就是这样,不要去听。蒋震自我催眠道,不要去听…… 果然,那些刺耳的叫声逐渐消失了,世界一片雪白的安静。 很安静。 终于演奏完了那首曲子,蒋震用胜利者的眼神蔑视地望了一眼台下,才步伐从容地回到了后台。远远地他就看到陆晓站在后台,还穿着便装,双眼红肿地看着他,一脸苍白倦怠。 一时间蒋震很想伸出手去把他掐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陆晓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蒋震却一把把琴塞进他手里,示意他赶快上台。 有一群疯子和白痴正等着他,好像他不去世界就会毁灭似的! 陆晓握住琴,楞了一秒才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慢慢向台上走去。蒋震则一把推开围过来的唐和维特,一个人穿过后台走到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维特走了进来,在他身旁蹲下身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蒋震没有理会他,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今天的维特安静得有些反常。 他这才抬起头,发现维特正慌张地看着自己,嘴唇一开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 他诧异地问了一句,随即便楞住了——他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世界一片可怕的安静——绝对的安静。 他听不到了。 在把能做的检查都做过之后,医生肯定地告诉唐,蒋震的耳聋绝不是器质性疾病引起的。 「从你们说的情况来看,」医生扫了一眼唐惶惑的脸,「应该是由精神因素造成的。」 「你说他疯了?」维特大张着嘴巴,「喂,搞错了吧!」 「没有疯那么严重。」医生推了推眼镜,「但这肯定是一个心因性疾病。」 冷汗从唐圆滚滚的额头上涔涔而下,「要看精神科么?」 「我的建议是要。」 「不用到看精神科那么严重吧?」维特的脸色都变了,「他只是暂时有点问题,很快会恢复的。对不对,亲——」 维特突然停住了,目瞪口呆地转身望着自己的身后,一把空椅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而原本该坐在上面的蒋震却不见了踪影。 漆黑一片。 在狭小的壁橱里,蒋震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时间似乎凝固成了铁黑色的凝块,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不能抬头,甚至无法睁开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向始终畏惧的黑暗寻求了庇护——绝对的黑暗和宁静。 耳畔没有一丝声响,但这一定是因为壁橱里太过安静的缘故,和他的听力绝没有任何关系。 蒋震交迭起环抱膝盖的双手,将脸埋得更深。 他从未这样仓皇失措过。 世界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那样的陌生和诡异,犹如生魂脱离了肉体前往死后的世界游历。就连家也全然不同,再也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地方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没有聋。 是的,他听得到,那个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那是母亲的声音,温柔地在对年幼的他说话。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声音,每一种都是音乐,而小提琴就是最最美妙的那一种。在演奏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么?它是活的,有着呼吸有着心跳——是你让它活过来的,它就是你。换而言之,安德列,音乐就是你的生命,你是因为它而活着的。」 他是因为音乐而活着的。他就为了这个而生,它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全部生命——他怎么可能失去它? 壁橱的门突然摇晃起来,似乎是有人正用力地想拉开从里面被卡住了的门。蒋震本能地伸手拉住了门,而那撼动却愈加的强烈。在对方疯狂的蛮力下,简陋的插销很快就被拉开了,猝不及防地,壁橱的门猛地打开,蒋震几乎跌落到地上。 刺目的光一时让他眼睛生疼,刺得他差点流出眼泪。而维特就站在壁橱前,一脸担忧和焦躁,海蓝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 蒋震狼狈地站起来,克制住自己再次躲回壁橱里的冲动,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走过维特身边时,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去看维特一眼。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维特的脸也明亮到刺目,让他的眼睛疼痛不已。他不想见到维特,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只想离开这里。 也许离开整个陌生的世界。 手腕突然被抓住,维特一把拉住了他,一脸焦躁地说着些什么。蒋震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词句从其中跳脱而出,然而他的耳中却始终一片寂静。 维特在说话,而他却听不到——此刻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声音,他却统统都听不到。 他听不到了。 维特还在急切地说着,表情里满满的关切和焦急,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拥抱他。不假思索地,蒋震狠狠地推开了他,力气大到几乎让他一个趔趄。 一股愤怒控制了他,前所未有的暴怒占据了他的头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最重要的听力?谁有这个权力偷走他的一切? 他的一切! 他抓起茶几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花瓶无法承载他传递的愤怒,在寂静无声里变成了一堆碎片。近乎疯狂地,蒋震砸摔着他能拿到的所有东西——杯子、雕像、相框…… 那些物件迅速地变成了一堆尸体,仿佛是他失去的一切的殉葬品。 愤怒越演越烈,几乎要燃尽他的身体——砸碎它们,统统砸碎,也包括这个丑陋痛苦的世界…… 蒋震拿起一座水晶奖杯,才要用力砸向墙壁,维特却一把抢了过去,而后死命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蒋震对着他无声地怒吼,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维特却只是抓着他的手,一语不发地望着他。在夕阳的光线里,那双饱含担忧的眼睛显得那样的蓝,仿佛丽日晴空下的海域,拥有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怒火渐渐地熄灭了,而后就只剩下一股酸楚的忧伤和乏力,蒋震后退了一步,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几乎站立不稳。 西斜的太阳正染红着半边天空,斜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晕染成浓郁的色调,一派黯黯的哀伤。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维特,跌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0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0 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里。 「维特。」 半晌,他才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开启,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声带在震动,然而他的耳中仍然是寂静一片。 「维特。」 他又叫了一声,几乎带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 维特弯下腰来,仿佛怕惊吓到他一般,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蒋震的手。然后那手指渐渐收紧,维特半跪在地板上,脸颊贴着他的膝盖,仰起头望着他的脸。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专注地看着蒋震,他海蓝色的眼睛那样纯净而温柔,仿佛能传递世界上所有的感情似的。在长久的对视里,维特金色的睫毛轻轻地搧动着,好像是在对他说:我一直在这里呢。 然后他侧过头,轻轻地吻了蒋震的手指,那个吻满怀着尊崇与爱意,仿佛信徒在亲吻先知的衣襬。 一阵轻柔的颤栗沿着手指一直传导到心脏,整颗心都仿佛被浸在温柔的海水里,被海浪温柔地抚摸着。 蒋震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眶异常地酸涩,居然有了种类似想哭的冲动。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放开他的手,维特再次看着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虽然听不见,蒋震却确信自己认出了那个唇形,他说的是……「亲爱的」。 那微张的嘴唇仿佛有种魔力,让蒋震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嘴。 嘴唇摩擦着,舌头温柔地在口腔里纠缠,某种东西就逐渐蔓延开来,带着种酸涩的味道,让蒋震感到一阵微微疼痛的心悸。 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维特,直到维特开始温存地抚摸他的身体,他还是紧抱着他,热烈而深入地吻他。 两个人的衣服落在地上,像是蝴蝶坠落在花瓣上,然后他被维特从背后抱住了,胸口紧贴着冰冷的窗,背后则是一连串炙热而湿润的吻。 窗帘没有拉上,虽然是高层又没有开灯,但还是说不好究竟会不会有人看到。低下头就能看到华灯初上的街道,行人如蝼蚁一般大小,面目模糊地来来往往。蒋震刚刚略有些担心,维特就扳过他的脸来,又一次深入地吻了他。 他从来没这么霸道而强硬地吻过他,仿佛要强行占据自己所有的思想似的,蒋震几乎被吻到窒息,那些担忧和疑虑就如同太阳下的露水,瞬间便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一阵气流轻轻地吹在他耳边,是维特在对着他说话,蒋震听不见,却隐约能想象到他的口气——那一定是撒娇似的嗓音,偏偏又有种低沉的深情,略带任性地对他说:亲爱的,你只能想着我哦。 光是这样想着胸口就一阵发热,蒋震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喘息着感觉到维特正缓缓进入他的体内。那灼热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接下来的动作就更让他觉得难耐。 起先还是缓慢的,后来就逐渐激烈起来。在无休无止的剧烈撞击里,蒋震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风浪里颠簸,几乎要站立不稳。 被摩擦的地方逐渐有些麻痹,而在麻痹里又慢慢地生出了些别的东西,让蒋震的喘息越发急促起来。当体内火热的物体擦过某一个地方时,蒋震便浑身一僵,猛地仰起头来,嘶哑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快感层层迭迭,潮水般一波波地冲击着他,让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栗着,逐渐变得滚烫。 汗水从额头上滑过,视线也被弄得模糊,透过汗湿的头发,蒋震看到窗外一片广袤的夜空,正呈现出一种静谧而美丽的颜色。 维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腰,更加用力地冲撞着他,蒋震急剧地喘息着,突然有了种正在飞翔的错觉——仿佛他随时都会冲破那层玻璃,直飞向那永恒的夜空里去。 犹如一道道闪电劈过全身,那快感的电流里意识都被模糊了,蒋震听不到,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要冲出胸膛。 几乎是毫无意识地,他叫出了维特的名字,身后的人停顿了一下,然后便用手臂环抱住他的身体,更加用力地贯穿着他。 维特的手就放在他的胸口,蒋震闭上眼睛,感觉到心跳正撞击着维特的手心,仿佛此刻心脏正被他温柔地握在手中。 这一刻,他赤裸地站在窗前,毫无防备地让维特进入他的身体,占有着他——然而就是这一刻,他在三十二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到,他正被某个人……温柔地保护着。 终于离开了窗边,欢爱却还没有结束,维特抱着他倒在了床上,温柔而细致地吻遍了他的全身,而后又重新进入他的身体。 这一次他做得不再激烈,缓慢而又温情脉脉,蒋震在他的动作里颤抖着,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欢爱结束两个人都有些疲倦,瘫软似地躺倒在床上,犹自肢体交缠着。夜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屋子里没有开灯,蒋震却头一次感到了黑暗的温柔与静谧。 维特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就凑得更近,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在黑暗里他突然牵起了蒋震的手,然后手心上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瘙痒——是维特在他手心里写字。 一笔一划都很轻柔,却又写得格外郑重,蒋震仔细地辨认着那些字句,然后在心里轻轻地默念。 「亲爱的,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很伟大的音乐家。」 「否则我不会被你唤醒的。」 「我爱你,安德留什卡。」 那些字句像是烫到了他,让蒋震猛地握起了拳头,无数种情绪在他胸口涌动,最后都化成维特温暖的气息,潮水一样包围了他。 他在维特的拥抱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与黑暗渐行渐远,在入睡前的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过一个人。 需要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第二天一早,唤醒蒋震的就是全身的酸痛感,他费力地张开眼睛,挪开了维特压在他胸口上的手臂。 他一动维特就醒了,睡眼惺忪地重新抱住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再睡一会嘛……天还暗呢。」 「暗是因为下雨了。」 屋子里有下雨时特有的潮湿,而窗户上也正响着雨点拍击的淅沥声,蒋震正准备推开他,却发觉维特的手臂猛地一僵。 「亲爱的!」维特放开他一跃而起,紧张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听见了?」 蒋震也楞住了。 窗外的雨声、风声,就连维特的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清晰。蒋震抬起手来,不敢置信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朵,而后终于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那一整天维特都兴高采烈,倒显得比蒋震本人还要高兴,一有机会就缠上来,撒娇似地吻他,总也亲不腻似的。 「喂,」不知道第几次推开他之后,蒋震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要亲到什么时候?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1 」 维特笑咪咪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只是又从背后抱住他,小猫似的把头埋在他脖颈里,不住地蹭着他。 陆晓在演奏会结束之后又一次消失了,电话一直都打不通,蒋震因为这个正心烦意乱,耐性几乎降到史上最低。被维特蹭得发痒,他便粗暴地拎起他的领子,把维特丢到一旁。然而没过两秒钟,维特就又蹭了上来,还带着一脸不知廉耻的笑。 「亲爱的,你甩不掉我呦~」维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你要对我负责任的。」 耳郭上传来的微妙痒感让蒋震浑身都抖了一抖,他刷地站起来,扭着维特的胳膊一路拖着他,然后把他丢在了沙发上。 「别再烦我!」 「亲爱的——」 「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丢出去。」 大约是被丢过了一次的缘故,这句话的威慑力格外强大。维特立刻端正地在沙发上坐好,抬起脸来望着他,一脸可怜无辜的表情。 他的眼睛正对着蒋震的视线,那片纯净的蓝色就像是最纯净的海域,除了天光云影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阴影与污垢。 蒋震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间,仿佛一道细小的闪电劈在他的头脑里,然后触电般的感觉便迅速地传遍了全身。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逐渐靠向维特微张的嘴唇,心里满是潮汐般温柔的声响。 然而就在快要碰触到的一瞬间,一阵铃声却尖锐地响起来,尖刀一样把那含情脉脉的氛围瞬间刺破。蒋震停顿了一下,很快地就重新挺直了身体,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亲爱的,门铃响了哦。」维特仍然无辜地看着他,眼神里清澈的能滴下水来。 蒋震不由得一阵恼火——他百分之百能肯定,维特根本是在故意引诱他!而自己居然也就这么容易的被引诱了! 略带着挫败感,蒋震一把拉开了门,等到看清了门外的人是谁之后,他心里那颗愤怒的小火苗就立刻熊熊地燃烧起来。 「蒋震。」陆晓站在门口,还穿着演出时的那套衣服,显得疲惫又邋遢,「你好。」 蒋震却绝不想跟他客套。 「我以为你死了。」他挑起眉毛,嘲讽地说,「我还在想,这下子世界的人口要骤减了,因为你的fans都要为你殉情的。」 陆晓没说话,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蒋震环抱起双手,更加刻薄地说道,「在他们眼里,你是最伟大的音乐家嘛。本来我还有点异议,但我现在也同意了,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连演奏会都会迟到的人。」 说完后,蒋震习惯性地做一个挑衅的微笑,等待着陆晓的反击。然而一反常态地,陆晓仍然低垂着眼睛,那声音听起来也是半死不活。 「我没地方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时间倒退,蒋震足足有六年没听到陆晓用这种语气说话了。他打量陆晓两眼,从蓬乱的头发一直到脏了的球鞋,担忧便取代了愤怒一点点地弥漫开来。 「好了。」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先进来吧。」 浴室里水声细碎地响着,腾起一片蒙蒙的水气,蒋震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确认陆晓还好好地躺在浴缸里,才放心地悄悄把门关好。 「亲爱的!」维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声音愤懑地说道,「你居然偷看他洗澡!」 一排黑线瞬间爬上蒋震的额头。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耐烦地说道,「我怕他死在里面。」 维特瞪着眼睛,明显不相信的样子,声音却小了很多,「谁会死在浴缸里?」 蒋震简短地说道,「他。」 陆晓以前自杀过。 那时他才二十岁,遭受到爱情和梦想的双重崩塌,吞掉一瓶安眠药后在浴缸里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苏宇杰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并在他半死不活的日子里一直陪伴着他,直到蒋震挖掘出他的才华,让他在莫斯科一鸣惊人。 谁都看得到他台前的光鲜,谁都晓得他才华横溢,然而从前的种种挣扎与痛苦,却只有他自己才能懂得。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毫发无损、一帆风顺地到达彼岸。在通往辉煌的道路上,两旁全是玫瑰,脚下却是荆棘。 「亲爱的,」维特突然说道,「我不喜欢他。」 陆晓的性格的确谈不上讨人喜欢,蒋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把电话丢给他,「去叫三份外卖。」 维特哦了一声,果然打电话去订了晚餐,听话得有些异常。电话打到一半,蒋震却突然插嘴说,「不要加辣椒。陆晓不吃辣。」 维特又哦了一声,订好餐后挂了电话,一脸怏怏不乐的神色,倒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蒋震一心想着陆晓的事,一时也没注意他,过了一会,维特便走过来,极其严肃地盯着他的脸。 被人用那种眼神凝视绝不是件舒服的事,蒋震立刻抬起头,皱着眉问他,「你要干什么?」 「亲爱的,」维特哀怨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吃什么。」 「你没饿死就是件幸运的事,很不错了。」 「亲爱的!」显然是被这个回答给刺伤了,维特委屈地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当然能。」蒋震抬起手来,凶狠地在那头金发上敲了一下,「吵死了。」 等到陆晓从浴室出来,晚饭也送到了,维特一反常态地勤快起来,主动要求去拿。 这一整天他都古怪得很,于是蒋震也没在意,只是看着身旁的陆晓,在心里揣测着发生了什么事。陆晓正穿着蒋震的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嫌大,便越发显出他的瘦削来。 「陆晓,」蒋震终于还是问道,「你和苏宇杰——」 「不要提他。」陆晓很快便打断他,「我一个字也不想说他的事。你再问我就走。」 陆晓的脾气蒋震很清楚,心思过于敏感,外表却又倔强不肯服输。他不肯说,蒋震也就不再问,因为他知道有一天陆晓一定会对他全盘托出,就如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除了自己,他还有谁可以倾诉呢,蒋震了解陆晓的秘密,甚至远比苏宇杰知道的要多。 很快地,维特把晚饭拿了回来,居然颇殷勤地帮忙摆好了餐具。陆晓对他道了声谢,维特就对他笑笑,不知为什么,蒋震却隐约觉得那个笑容有些诡异。 果然,陆晓拿餐具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蒋震侧过头去望了一眼,就看到他盘子里血淋淋的一片鲜红,触目惊心的全都是浇上去的辣酱。 维特坐在旁边,无辜地看着蒋震,露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蒋震狐疑地看了他两秒,才伸出手端起陆晓的盘子,和自己的调换了一下。 一顿饭吃完,陆晓困倦不堪地去睡觉了,而蒋震的嘴里胃里都火辣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2 辣地发烫。连着喝了三杯水,他才终于有力气去拷问维特。 「怎么回事?」 维特被他逼去洗碗,此时正窝在流理台前面,满手都是泡沫,满脸都是委屈。 「什么?」 他天真无邪的语气让蒋震恨得连牙齿都发痒了。 「我数三个数。」蒋震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怎么回事?」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啊?」维特冲着他眨眨眼睛,「我不知道哦。」 「一。」 「你说刚才辣椒的事?我和他讲过不放辣的,不关我的事——」 蒋震环抱起手臂,背靠着墙站着,表情很悠闲,语气却很让人发寒。 「二。」 「亲爱的,我真的不知道呃——」 「三!」 那声音里闪出一道杀气,于是维特一把丢开正洗的盘子,识相而及时地惨叫道,「亲爱的我错了!」 蒋震露出半个得意的微笑来,挑起眉毛看着他,维特却半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我真的讨厌他嘛。」 蒋震不由得有点诧异。 维特总是一副没大脑的模样,做的事情也屡次挑战智商的下限,然而仅仅因为讨厌某个人,就做出这种幼稚不堪的行为来,倒还是有点反常。 「亲爱的,」维特凑过来,抬起手搂住蒋震的脖颈,哀怨地说道,「你居然让他穿你的衣服,还帮他铺床!」 蒋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维特却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了,「你都没让我动过你的衣服诶,而且你也从来不会对我那么好。你对他说话的语气太温柔啦,你从来都没耐心跟我那么说话。而且你还偷看他洗澡——」 蒋震恶狠狠地打断他,「我没有偷看他洗澡!」 「反正都差不多嘛。」维特的蓝眼睛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凄凉表情,「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那哀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夸张,蒋震听着,也一如既往的又好笑,又头痛。 「行了。」他拉开维特抱着他脖子的手,抓着手腕把他推回到流理台边,「我没时间陪你发疯。」 维特不说话,只用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两排金色的睫毛扑闪着,简直称得上是楚楚可怜。 蒋震突然觉得,如果维特有尾巴,那么他现在一定就是在拼命地摇着尾巴。 「快点洗好。」蒋震指了指流理台,「洗干净点。上次汤匙上还沾着奶油。」 维特「哦」了一声,拖着长音仿佛被主人扔掉的弃犬。 蒋震走了几步,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故作随意地说道,「陆晓就是我的学生而已。」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 那声音和语调让蒋震浑身都抖了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逃走,然而维特已经扑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满手的泡沫都甩了他一身。 「喂,你——」 他回过头,怒气冲冲地想要训斥维特,冷不防却被吻住了嘴唇,温柔地舐咬吸吮。吻着吻着,蒋震便忘记了泡沫、辣椒和陆晓,只是紧抱着维特,深入而缠绵地与他唇齿交缠。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闻到天堂里的花香。 注三 克莱斯勒:二十世纪初最有影响力的伟大小提琴家和作曲家之一,被盛赞为「小提琴的化身」。 6 陆晓的一觉睡得很长,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出房间,但在洗了个澡之后就又躺回去,没日没夜地一直在睡。如此持续了几天,蒋震的担忧上升到了顶点,维特却笃定地说道,「亲爱的,他不会自杀的。」 「你怎么知道?」 维特笑了笑,低声说,「因为真正想要死的人,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 「再给苏宇杰打个电话吧?」 回到慕尼黑之后,苏宇杰的电话就一直都关着,蒋震不抱什么希望地打了过去,却意外地接通了。 「蒋震?」 「陆晓在我这里。」蒋震阴沉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你至少——」 「对不起。」苏宇杰极有礼貌地打断他,「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这语气简直同陆晓如出一辙,蒋震楞了一楞,才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客气而坚决地跟他道了再见,果断地挂了电话。 他认识苏宇杰快十年,从不觉得他会这样强硬地挂掉别人的电话,这情况实在有点反常。蒋震握着电话,正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手却突然从半空里伸过来,一把抢走了电话丢在一旁。 下一秒维特就从背后缠上来,八爪鱼一样抱住他粘在他身上,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戳得蒋震有些疼。 「亲爱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陆晓的事!」 那种郑重抱怨的语气让蒋震哭笑不得,他伸手在维特额头上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也就随便他这么粘在自己身上了。 「我担心他一下也很正常吧。」 「但是你都没有这么担心过我……」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只是随口说说,维特却格外认真地反驳起他来了,语气里有种微妙的执拗,又像赌气又像是撒娇。 「亲爱的,明明就是我比较值得关心嘛。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帅,而且小提琴我也会啊——再说他又不会洗盘子。」 蒋震从来没想过会洗盘子也能算一个优点,强忍着才没笑出来,伸手用力推开维特,转过身来看着他。后者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然后又像是不服输一样,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这举动实在幼稚又可笑,然而不知是认知出了什么问题,蒋震竟然觉得这样幼稚的维特非常可爱,忍不住就抬起手来,在那柔软的金发上揉了揉。 一被碰到,维特就刷地抬起头来,整张脸都舒展开了,好像被主人抚摸着的、兴高采烈摇着尾巴的宠物。他并没有在笑,然而那双蓝眼睛却流露出一种依恋与甜蜜的神色来,让蒋震心微微地摇晃了一下,轻轻地吻住了维特的嘴唇。 开始还是温柔而轻缓的,但慢慢地那个吻就变了味道,逐渐热烈并深入起来,带着点霸道的入侵感。蒋震正觉得有些不对,维特就按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按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喂,你——」 好不容易移开嘴唇,蒋震才说了两个字,维特就又亲过来,故意不让他说话似的吻得他几近窒息,同时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挑逗地四处游走。 起初蒋震还挣扎着想推开他,然而当欲望逐渐被挑起,他也就索性抱住维特的脖子,任由他啃噬着自己的脖颈,又逐渐吻遍了全身。 客厅的旁边就是客房,他们与沉睡的陆晓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门板,然后就是这样偷情般的欢爱,反而让人更加兴奋,难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3 自制。 沙发柔软的布料磨蹭着他的脊背,那种撩拨似的摩擦渐渐的让他全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却还得压抑着不能发出声音。 维特伏在他的两腿之间,温柔地吻舔了许久,而后便抬起头来,用乖顺却湿润的眼神看着他,小孩子讨糖一样,用撒娇的语气问道:「可以么?」 小腹上被一个硬挺火热的东西顶着,燃烧起来的欲望直烧到脑子里,让蒋震完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然而一旦进入他的身体,那些乖巧温顺就都成了假象,变成了近乎野蛮的撞击摩擦。 蒋震紧抓住沙发的扶手,身体却还剧烈地摇晃着,那暴风骤雨般的颠簸让他有些吃不消,一张口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慢一点……」 他一说话,维特就停了一停,伸出手来握住他的腰,将他从沙发上抱起来,深入辗转地亲吻了一会,而后按着他的肩膀,让蒋震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那种紧密的结合让蒋震略有些畏缩,然而维特温柔地吻着他的胸口,就让他逐渐放松下来,听从着身体的欲望,主动地动作起来。 快感一点点交迭,声音难免就控制不住,从喘息变成了呻吟,音调也逐渐地提高。两个人正沉迷在欲望里,冷不防隔壁突然传出了不小的一声声响,倒像是谁不小心碰翻了椅子似的。 蒋震瞬间就僵住了,这才想起陆晓还在隔壁,多半已经被他们吵醒了。然后维特却突然抓住他的腰,用力将他按下去,同时仿佛要将他戳穿似的,用力急速地动作起来。 「亲爱的,」维特在他耳郭上吻舔了一会,沙哑暧昧地说道,「不许想着别人的事哦。」 蒋震抓住他的肩膀,才勉强能挺直身体,强忍着声音以至于眼角都发红了。他的忍耐好像让维特极其的不高兴,变本加厉地用力深入起来,那动作简直有些凶狠,连声音都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亲爱的,我和陆晓你更喜欢谁?」 蒋震只是咬着牙,仍旧一语不发。 维特等了一会,像是不甘心似的,又问道,「那,我和陆晓谁比较帅?」 这时候问出这种问题来,实在是奇怪又可笑,然而大约是被快感冲昏了头的缘故,他居然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陆晓是属于好看的过分的那种男人,面孔清秀眼瞳幽深,总会露出让少女怦然心动的表情来。而维特…… 思绪渐渐地涣散,头脑也逐渐混沌起来,方才在考虑什么问题,这一秒却不太想得起来。维特捧着他的脸,深情而缓慢地吻着他,于是周遭就都暗淡下去,只剩下一束光,照亮着亲吻他的人。 狭小的空间就是整个世界,占据他视野的,就只有那双海一样碧蓝的眼睛,还有麦浪似的金发。 阳光一样的暖,海一样的温柔。 虽然似乎早就醒了,但一直到太阳下山陆晓才走出房间,总算避免了一场尴尬。三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安静地吃着饭,气氛却显然算不上融洽。 陆晓看起来有了些精神,虽然还是不大说话,但总算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大病初愈一样渐渐有了神采。饭吃到一半,倒是维特先开了口,「陆晓,要喝水么?」 想不到他会突然这样热情,陆晓楞了一楞,才摇头说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而维特却置若罔闻一般,自顾自站起来倒了杯水,「咚」的一声砸到了陆晓的面前,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桌子砸破。 蒋震吃惊地抬起头,就看见维特瞪着陆晓,虽然笑着,那笑容里却带种咬牙切齿的敌意。这神色他从没再维特脸上见过,但也绝不陌生,小孩子打架或小狗咬人之前,常常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陆晓的雷达向来最敏锐,那股敌意自然被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还顺便放大了数倍。两个人对峙了半秒,餐桌上的气氛就起了变化,剑拔弩张似的紧张着。 「不好意思,」陆晓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渴。」 蒋震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陆晓的个性他最清楚,外表看似温和,内里却倔强敏感到几乎偏执的地步。但凡有挑衅的,他必定变本加厉地挑衅回去,绝不肯认输的。 但无论如何,他也绝不想让这两个人把自己吵到消化不良。赶在维特回嘴之前,他迅速地拿过那杯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然而他这番努力算是白费了,还没等放下杯子,维特的声音又不死心地响起来。 「喂,陆晓,」那语气怎么听都十足地招人讨厌,「你下午睡得好么?」 一想起下午是什么让陆晓「睡不好」,蒋震就差点被水呛到,连心脏都漏掉了两拍。 陆晓却不以为意,微微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对答道,「有点吵。不过好在时间很短。」 这一次蒋震是真的呛到了,侧过头来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就是在这样剧烈的咳嗽里,他居然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维特的话。 「那就是没睡好啰?没办法,在别人家总是很不方便的嘛。」维特把「别人家」三个字咬得很重,「一直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哦,要得脑癌的。」 蒋震在崩溃里居然又有点想笑。 「的确是。住在这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蒋震他一直就不喜欢别人留宿。」陆晓慢悠悠地说道,那凉飕飕的语气却让蒋震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以前他从来都没留我过夜——就连邀请我上床的时候都没有。」 蒋震惊骇地转过头去,正对上陆晓满怀恶意的眼神,他还来不及反应,陆晓就弯起嘴角来,含情脉脉地说道,「对吧?」 认识陆晓的时候,蒋震才与帕格尼尼奖失之交臂,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偏偏那时候陆晓又屡次招惹他,终于惹得他冲破了临界点,于是便有了一次半是冲动半是刁难的引诱。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然而这个时候提出来,居然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蒋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避开陆晓的目光,转而看向维特。果然不出所料,后者的脸已经彻底僵住了,还隐隐地泛着一抹绿色。 空气凝固了。 僵持了三秒,蒋震终于站起身来,甩下一句「你们慢慢吃」,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餐桌。 快步走到阳台去,他打开窗深吸了几口气,才懊恼地发觉自己表现得有多傻。蒋震恨恨地看着窗外,正咬牙切齿地腹诽着那两个幼稚的白痴,阳台的门却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站定。 「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嗯?」蒋震嘲讽地说,「你没事去惹他做什么!」 「我没有惹他。」身后的人干巴巴地说道。 蒋震惊讶地转过身,才发现来人居然是陆晓。 「维特在厨房里,洗盘子。」像是感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4 到好笑似的,陆晓弯了弯嘴角,「看他洗盘子的架式,好像是要用盘子把我砸死一样。」 蒋震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在他眼神的压迫里,陆晓终于收敛了笑容。 「刚才是我不对。」他把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靠在墙上,「你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 「算了。」蒋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别再给我惹事就行了。」 「好。」 陆晓答应了一声,却还没离开,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蒋震等了一会,不见他开口,于是只好试探着叫了他一声,「陆晓?」 「分手了。」陆晓抬起头来,眼睛看着窗外,「我跟苏宇杰。」 「嗯。」 「是我提出来的。」陆晓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你能想象他生气么?我认识他七年了,他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但那天他跟我发火了。」 蒋震没有说话,只等着他说下去。 陆晓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就因为我忘了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居然能那么生气。我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然后我就说,那分手吧。」 「就这样?」 「就这样。」陆晓淡而苦涩地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还能怎么样?」 一时间蒋震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靠窗站着,满心疑惑地打量着陆晓。这两个人的感情他是清楚的,并非禁不起风雨或时间,这样莫名其妙的分手理由,实在让他难以信服。 「陆晓,去跟他道个歉。」思考了一会蒋震说道,「别像个白痴一样。你这么任性他都能容忍你,这种人不会有第二个。」 陆晓微微张开嘴,倒像是有些吃惊的样子,「你是在劝我跟他和好?我跟他分开,最高兴的不该是你么?」 蒋震没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从前他那么笃定地认为爱情是才华的杀手,是最无聊而幼稚的冲动,以至于他百般阻挠那两人的感情……然而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想法竟然不知不觉地改变了呢? 「蒋震,」陆晓突然开口,郑重地说道,「你真是不一样了。」 「现在是在说你的事。」蒋震仍然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别像个白痴一样。」 「你不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陆晓低垂下眼睛,一语不发地望着地面,然而蒋震却看见了他轻颤的睫毛——在六年前他就发现,每当陆晓有话想说时,睫毛就会像风里的蛛丝般轻轻颤动。 果然,等了一会之后他就又低声说道,「我和他分开,也是为了他。」 「为什么?」 「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了,他对我一直很好,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那天,他突然问我,他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蒋震微微地皱起了眉。 「他是觉得不甘心了。」陆晓把手抵在墙上,纤长的手指几乎和墙体一样苍白,「从我们认识开始,就只有他一直在付出,只有他而已。 「那时候我生病了,他辞掉了工作照顾我,一直到我恢复了,然后扔下他跑到莫斯科。后来他辗转到了慕尼黑,希望我能和他一起生活,我答应了,但一年中有半年都跑回基辅去,把他扔在慕尼黑。 「我要演出,一年总是不在家,他就总要请假,推掉事情来陪我,我还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仔细想想,他为了我牺牲了很多东西,但是我……」 「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很对不起他,」蒋震略带嘲讽地总结道,「所以作为补偿,你把他给甩了?」 陆晓只是抵着那堵墙,仿佛要把它推倒似的用力,连指节都泛白了。 「这些年他为我做得太多了,但我没法回报他,从一开始就是,我甚至没办法不让他为我牺牲。虽然我是自私的人,但是……」 「陆晓,你还爱他么?」 骤然的发问让陆晓怔住了。 沉默了一会,那只抵在墙上的手慢慢地放松了,然后又慢慢地握紧成拳,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 「什么是爱?」陆晓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希望对方过得幸福,那才算爱,其他的……」他微微顿了顿,又说道,「人不能一直那么自私。」 那个表情让蒋震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酝酿了许久才想出些安慰的话,却没能说的出口。因为维特突然推开了门,挟江河之怒一般,几乎是冲了进来。 「亲爱的!」 尽管蒋震脸上明晃晃地挂着「请勿靠近」四个字,维特还是不屈不挠地靠了过来,硬是粘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肩膀。 虽然看不见维特的表情,蒋震却知道,他百分之百是在对着陆晓挑衅。被这种幼稚的举动搞到无语,蒋震才想说点什么,陆晓却突然笑了笑,转身走出了门。 那个笑容里摇晃着纤细的落寞。 「亲爱的,」维特声音里像有无数只小手,正抓住蒋震的脖子哀怨地摇晃着,「你和陆晓——」 不想再讨论从前的那些傻事,蒋震干脆俐落地推开维特,「闭嘴!」 被他一吼,维特居然老实地闭了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点失落,仿佛是被无辜训斥的宠物,正委委屈屈地望着主人。 倒好像是他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一样。 这样想着,蒋震不由得就伸出手来,在维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 「吵死了,」连语气里都带着宠溺,蒋震低声说道,「什么事都没有。」 这「解释」实在太轻描淡写,甚至脱不了敷衍的的嫌疑,但用在维特身上似乎成效却还不错。虽然对陆晓仍然说不上和气,但至少维特没再做出什么傻气的挑衅举动。就连陆晓要和蒋震一起练琴时,维特也只是哀怨地看了他一会,并没有从中阻拦。 陆晓在基辅读书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练琴,这时候翻出以前的曲子来,一边回忆一边叙着旧,两个人都逐渐沉浸到岁月流逝时那惆怅的温柔里去了。 然而这油画似的文艺氛围还没维持多久,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蒋震刚来得及看清那一头金黄的头发,维特就扑过来,活像一只体型巨大的宠物狗。 蒋震敏捷地闪身躲开了,维特剎车不灵,一下子撞到了陆晓身上。两个人楞了一秒后,极有默契地同时后退了一步,陆晓皱着脸在拼命忍笑,维特则青着脸,一副碰到了狗屎的表情。 蒋震皱着眉,沉声问道,「你干什么?」 维特转过脸来,一对着蒋震就立刻换了副表情,连语气都可怜兮兮的,「亲爱的,我饿了。」 蒋震怀疑地看了他一会,维特却毫不心虚地把目光对上来,蓝眼睛里波光潋滟似的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5 怨。 「自己去找吃的。」 「亲爱的!」 「出去。」 「亲爱的,」维特露出小狗一样的表情,只差在地上打两个滚,再爬起来冲他摇摇尾巴,「你就忍心让我饿死么?」 「厨房里有泡面。」蒋震抵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阻止了他拼命想凑过来的意图,「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维特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出去了,然而没过五分钟,门又被砰地撞开,隔着门就听见他撒娇似的声音。 「亲爱的!」 蒋震停下演奏,琴弓还搁在弦上,只抬头看了看他,眼神再冷淡也没能冻住那死皮赖脸的笑容,「怎么了?」 「泡面吃完了……」 蒋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是真的,不信你来看嘛。」 蒋震只花了半秒钟便猜出了他的意图,恼火地说道,「那你就饿着吧。」 维特又哦了一声,转过身垂头丧气地出门去了,然而蒋震运弓的手才落下,维特又一次撞了进来,站在门口冲他笑了笑,一脸的无赖相。 蒋震觉得自己已经快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又怎么了!」 「没有。」维特轻快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亲爱的,泡面找到了。」 蒋震几乎失手捏碎了琴。 还没等他发火,旁边的陆晓却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丢开琴扶着乐谱架笑得浑身打颤。给他一笑,蒋震彻底黑了脸,一把揪住维特的领子,拖着他出了琴房。 衬衫领子勒在脖子上,显然是不舒服的,维特却仿佛挺开心,居然还一脸享受似的得意表情。看到他这副样子,蒋震更是大为光火,抬手把他丢在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抱枕狠狠拍在了他的脸上。 「亲爱的,」维特揉了揉毫无异状的额头,脸上还是带着笑,「很疼诶。」 「老老实实坐着。」蒋震把电视的遥控器塞进他手里,冷着脸说道,「再吵今晚就出去睡马路。」 维特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他带着寒气的眼神一冰,也就噤口不语了。蒋震满意地转过身,然而没走几步,居然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 维特正望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怜巴巴的模样。虽然知道他的可怜多半是装出来的,然而有那么一瞬,他还是很不明智地心软了。 「你就自己待一会,嗯?」 「但是亲爱的,」维特扭过头,一副赌气的模样,「你和陆晓相处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吧!」 一时间蒋震有些哭笑不得,但无奈里又掺杂了点别的。 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里,他弯下腰,安抚地亲吻了维特的嘴唇。 一进琴房陆晓就看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蒋震觉得很是憋火。 「他还真是……」陆晓斟酌了一会,才选定了形容词,「还真是可爱。」 蒋震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对了,」陆晓走到书架旁边,抬手打开了那只装瓜纳里的琴盒,「这把琴是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很像真品。」 他伸手想要把它拿出来,然而还没碰到琴,蒋震就断然喝道,「不要碰!」 陆晓倏地收回手,略带疑惑地回头看着他,蒋震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只得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走过去关上盒盖。 这把琴的确名贵,但再名贵的琴也不至于宝贝到不肯给陆晓看。可是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别人来碰到它,哪怕是陆晓也不行。 「下个月初你还有一场演奏会吧?」蒋震重新拿起琴,顾左右而言他,「在t城?」 陆晓点了点头,不大情愿地说道,「是。」 「你很想再迟到一次看看?」 「怎么可能。」陆晓略有些烦躁地摇头,然后便笑了,「比起这些来,我倒觉得你现在变得很有意思。你和维特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流浪狗中心把他捡回来的。」 陆晓又笑了起来,「这样一说,是很像狗……不过也很像猫。」 蒋震还没接话,门外就有了一声响动,非常的轻,但是作为一个音乐家,蒋震还是敏感地听到了。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门,变小的维特就在地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 迷你维特迅速爬了起来,费力地仰头看着他,一副无助尴尬的模样,蒋震正想弯腰把他拎起来,却猛然想起,陆晓还在这里。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关门,然而已经太迟了,陆晓早就走了过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巴掌大的维特。 「你,你——」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又转向蒋震,脸色都苍白了,「他——」 「我得重新给你介绍一下。」蒋震在心里叹了口气,弯腰拎起维特放在手掌上,「这一位就是那把瓜纳里?德?耶稣的寄生虫,维特——维特什么来着?」 「维特里奥?多斯加尼?桑德罗?米兰斯卡?加里蒂诺。」维特郑重地说道,脸色有点发青,「瓜纳里?德?耶稣的,守、护、神。」 在蒋震看来,陆晓的智商多寡值得商榷,但作为艺术家,他的想象力却不会差到哪里去。很快地,他便对妖精守护神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照单全收,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对着维特问这问那。 仍然是巴掌大的形态,维特似乎是自觉身高上矮了一截,态度便加倍地傲慢起来。陆晓碰了几回钉子,却还不知收手,倒像是故意的一般,越问越失礼了。 「守护神的话,应该都有很强大的法力吧。」陆晓笑着问坐在烟灰缸上的维特,「你会很多法术么?」 「当然。」 「那能不能让我看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啊。」 维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现在不行。」 「变小的关系?那等到你恢复了——」 「也不行。」维特的脸上阴云密布,随时都可能电闪雷鸣,「在契约期间都不行。」 他从没跟蒋震提过这个,于是蒋震不禁一楞,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契约的关系嘛。」维特看了他一眼,很不愿意回答似的,「契约会束缚魔力。」 「那也就是说,」陆晓打量着他,语气很是微妙。「你现在……?」 他没说完,但不难想象出无数个版本的下半句,比如「你现在就是一个废物」,诸如此类。 维特的脸色简直变成了漆黑的。 陆晓虽然任性,但并不算刻薄的人,这句话多半是无心的。然而蒋震听着,却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他这样轻视维特,便是侵犯了自己一样。 「现在不是在写百科全书。」他站起身来,一把拎起维特,「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然后他走出了客厅,把维特扔在了琴盒上,维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里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6 像是感动,又像是有些难堪。 一整天两个人都心事重重,陆晓自觉说错了,也不大作声,房间里四处都显得有些压抑。到了晚上临睡时,蒋震在浴室多待了些时候,回到房间却发现维特还没有睡,正靠在床上发呆。 「喂。」他一出声,维特就立刻清醒了一般,迅速地换了表情,又露出平时那种无赖的笑容,拉着蒋震便蹭过来。 蒋震抬手想推开他,犹豫了一下却又放下了,随他蹭了个够。等到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维特撒娇一样搂着他脖颈的时候,他才轻声问道,「那个契约是怎么回事?」 维特短暂地僵硬了片刻。 「很无聊啦。」他轻描淡写地说,「妖精生活的世界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只要接触的话,妖精的魔力或多或少会伤害人,时间长了就会致命。所以为了防止物品的主人受伤,妖精在按照契约成为守护神的时候就失去了所有魔力,也不能再回妖精的世界。」 「妖精的世界……是什么样?」 「很漂亮,一望无际的森林,全都是参天大树,每棵树上都住着很多妖精……透过树叶的缝隙能看见天空,有时候是蓝色,有时候是淡紫色,有时候是绿色,但傍晚的时候总是金黄色。 「还有云,最漂亮的是粉红色的,因为那是造云的妖精做出来的,所以只要看天空就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工作。 「森林里有溪水,水底都是各色的水晶,白色的溶在溪水里,常常都看不到……有溪水的地方就有花,白色的很大的花……只在月亮最好的晚上开,有时候一年一次,有时候一年两次。 「花开的时候,所有成年的单身者就要从溪水的上游开始,一直飞到溪水的下游。等到飞到了,花也就谢了,花瓣碎成一片一片,一地都是,很像洒在地上的月光,然后我们……」 他的语调很平缓,语气亦平常,然而每一个字里都透出浓重的怀念与眷恋,如同每一个漂泊的游子在诉说故土。蒋震不知不觉便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维特柔软的金发,柔声问道,「然后呢?」 维特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地说,「我不记得了。」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竟然像把利刃,狠狠地在蒋震心上刺了一下,难以言喻的疼。 「不能解除么?契约?」 7 「毁掉那把琴,契约就不存在了。不过谁会发疯去砸掉那把瓜纳里?」维特停顿了一下,刻板地笑了几声,「哈哈哈哈。」 一句话抵在喉口,几乎脱口而出,然而不知为了什么,蒋震终于还是没有说。 「而且亲爱的,」维特仰起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当守护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能抱着你,又不用担心你会吐血身亡哦。」 蒋震没说话,维特就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笑咪咪地说道,「还可以这样。」 而后又有只手伸进了蒋震的睡衣,十分不规矩地动了起来,「还可以这样……」 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维特也很不客气地一一都做了。被他从背后抱着,深入而有力地插入,蒋震的意识就逐渐有些涣散,某些不成形的想法也如水气一般蒸发不见,只在快感里不住地颤栗着。 然而一等到欢爱结束,两个人手脚交缠,疲惫地合上眼睛时,那些担忧便又重新凝聚,沉重地压回了他的胸口。 「维特。」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维特就动了动,头发在蒋震的鼻端擦过,蹭得蒋震有些轻微的刺痒。 「嗯……?」那声音含含糊糊的,半睡半醒的样子, 「你很想回去么?妖精住的地方。」 「很想……」维特含糊不清地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但是……」 他又动了动,含意不明地咕哝了几句,就发出了深长均匀的呼吸声。 蒋震睁开眼,就看见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那睡脸仿佛中世纪油画里的天使,纯洁而美好。 他突然没了倦意。 蒋震支起身体,从上方看着维特的睡脸,着迷似的盯着他金黄的头发和睫毛,而后伸出手去,轻轻地描摹着他眉毛美好的形状。 那眉毛亦是金黄色的,只不过颜色略深些,仍然透露出一种少年般的、略带稚嫩的美来。纵然他活了几百年或几千年,有着些可笑的小心机小脾气,他也仍然纯净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步。 只因为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维特在睡梦里轻微地摆了一下头,额前的一缕头发滑落开去,额头便毫无防备地袒露了出来,鸽子一样洁白无辜。蒋震看了他一会,便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却在嘴唇即将触及的时候,有些茫然地停顿住了。 仿佛这样的占有,是非常丑陋而有罪的一般。 第二天早上,蒋震难得地起晚了,等到他洗漱好,维特和陆晓早已经在餐桌旁坐好,正等着他来吃早餐。 早餐是陆晓准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赔罪,咖啡煮得格外花心思。蒋震喝了一杯,才想开口赞叹一句,回头看见维特的脸色,居然就没作声了。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得有些诡异,三个人吃完了饭,终究还是维特去洗盘子,蒋震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餐桌旁听着厨房里哗啦哗啦的水声。 「喂,」陆晓在他旁边坐了半天,这时候突然开口叫他,倒吓了他一跳,「你那个是什么表情啊?」 蒋震扫了他一眼。 「你们,」陆晓指了指厨房里维特可能在的方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怎么了?」 「从早上开始,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就像……」陆晓思索了一下,「好像你被他捉奸在床一样。」 蒋震咚的一声把杯子扔在桌上,陆晓看见他面色不善,立刻识相地转开了话题。 「今天出去走走怎么样?这些天一直都没出门过。」 蒋震不由得有点吃惊。 陆晓并不是个薄凉的人,虽然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异状,却不代表他已经不再伤心。来蒋震家里这么久,这是他头一次表示想要出门去,无论如何,总归是个好现象。 「你想去哪里?」 陆晓凝神想了一想便摇摇头,「不知道。」 蒋震把b城的名胜古迹、展馆公园统统说了一遍,陆晓却全都毅然决然地否决掉了,连考虑一下的欲望都没有。蒋震正在窝火,维特就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泡沫,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去动物园吧。」 蒋震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又不是小学生了,居然会想到动物园?他怎么不说游乐场! 维特似乎是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带着一脸笑容蹭过来,「亲爱的,我没有去过嘛。」 「不行——」 「那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7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7 就动物园吧,」陆晓突然说道,「我也有八、九年没去过了。」 既然是陪陆晓出门,那么只要陆晓同意,就算动物园也非去不可了。蒋震站起身来,伸手拿过外套,无奈地说道,「那走吧。」 陆晓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找外套,维特却还站在原地,脸色不大好看,全然没有雀跃的样子。 「又怎么了?」蒋震叹了口气,「不要说你又不想去了。」 「亲爱的,」维特的口气颇为愤恨,「为什么他说想去你就同意了。」 蒋震想不到他会为了这个闹别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说话,维特的语气里就添了点哀怨,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头也靠过来,用下巴把他磕得生疼。 「亲爱的,陆晓会比我好么?他会整天陪着你么?会帮你拿报纸么?会给你当翻译么?会抱着你睡觉么?会洗盘子么?」 最后一句话差点让蒋震笑出声来,他抬手揉了揉维特的头发,刚想说点什么,冷不防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僵住了。 「亲爱的,你不要对他那么好嘛!」 维特还在喋喋不休地撒娇,蒋震却突然推开了他,力气用得稍微大了些,维特就后退了一步,像是无辜挨了打的宠物一般,惊诧而茫然地看着蒋震。 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转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道,「走吧。」 早就过了旅游的旺季,又是中小学上课的日子,偌大的动物园里根本没有多少游人。三个人草草地走了一圈,维特垂头丧气,陆晓走马观花,蒋震则是完全的心不在焉,简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最后一个展馆是猛禽馆,才走了几步,陆晓的电话便响了,接通后却又听不见声音。他对着那边叫了半天,才发觉展馆里收讯不良,只好又走出去。 剩下蒋震和维特两个人,随意地看了看狮子老虎之类的动物,百无聊赖地转过一个走廊,打开门就听到了巨大的响声。 「什么声音?」 「什么东西在撞笼子……」维特侧耳听了听,「还有叫声。」 果然能听到凄厉的咆哮声,两个人循声而去,就看到一只黑豹正撞击着自己的笼子,一边还在愤怒的吼叫。 钢条焊成的笼子给撞得哗哗作响,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每一次撞上去都能听见肉体和钢铁的碰撞声。那只黑豹嘶吼着,极度狂暴地奔跑、撞击,尽管身体有几处已经皮开肉绽,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撞过来,毫不服输。 旁边有两个工作人员,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着什么,维特「诶」了一声,那两个人就抬起头来,一头大汗地喊道,「这里不开放了!」 蒋震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却发现维特没跟上来,仍然盯着笼子里的黑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像是有点担忧。 他只得走了回来,停在工作人员旁边,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相貌不凡,又自有一种惊人的气场,那两个人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来头,居然就这么被唬住了。 「这是昨天刚送来的,眼睛受了伤要赶紧处理。」兽医模样的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才答道,「但是牠一直这么狂躁,没办法了。」 「要用麻醉枪?」蒋震低头看了看,两个人手里正在组装一杆长柄的仪器,模样简陋,和粗糙的猎枪略微有几分相似。 「对。」另一个工作人员把注射器安放好,略带警戒地看着蒋震说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喂,你干什么!」 最后一句话却不是对蒋震说的,蒋震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只见维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笼子前,正凝视着那只狂躁的黑豹,毫无畏惧地伸出了手。 「危险!」 话音未落,维特的手便穿过了铁丝网的缝隙,直伸进笼子里去,那只豹子红着眼睛,一口就咬了上来,死死地不肯松口。 蒋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鲜血从他手上飞速地渗出,淋淋漓漓地滴在地上,维特皱着眉,连脸色都苍白了,却还强忍着疼痛,用温和的神色低声说着什么。 那语言蒋震从未听过,只觉得字句里有种低沉朦胧的美感,悠远而神秘。在那吟诵般的低语里,维特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异样的神圣与温柔。 不知是不是他声音的关系,那只黑豹竟然如同被催眠了一般,慢慢地松开了口。 维特抬起手,用受伤的手掌在牠头顶摩挲了一下,牠便安静地伏在了地上,如同一只温顺无害的猫。 工作人员惊得目瞪口呆,维特没去管他们,只对蒋震说道,「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神态如常步伐稳健,蒋震楞了半秒便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受伤的手举到自己眼前。 手掌上有一个深深的血洞,样子十分狰狞,蒋震胸口一紧,随即一阵怒火上涌,张口就骂道,「你脑子进水了?怎么不把头伸进去!」 给他一骂,维特立刻就换了表情,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哀叫道,「亲爱的,很疼啊!」 「怎么没疼死你?」 维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这么下去,搞不好真的会疼死诶。然后我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骂我,亲爱的你怎么忍心……」 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蒋震拎着他的衣领,几乎是拖着他向外走去,直走出了猛禽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维特咳嗽了一声,试图挣脱未果后,才哀哀凄凄地叫道,「亲爱的,我们是要去哪?」 蒋震咬牙切齿地说道,「医院。」 「但是陆晓还……」 「闭嘴。」蒋震铁青着脸甩下两个字,拖着维特来到了停车场,粗暴地将他塞进车里,然后一路都把车开得杀气腾腾。 一直到维特包扎好伤口,打完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疫苗之后,蒋震仍然板着脸,一副刀枪不入的可怕表情,身旁数米内都笼罩着超低的气压。 维特在他身边,苍蝇似的转了半天,终于还是堆着一脸的笑容,摇着尾巴凑了过去,「亲爱的~」 「走开。」 「亲爱的,你不要这么绝情嘛。」维特把包成粽子的手举到他眼前晃了晃,「这个很痛的,你居然也不安慰我一下……」 一看见他那只手,蒋震的怒气便在胸口迅速地郁结,而后汹涌地爆炸开来——他居然还有脸喊痛! 「你也会痛?我还以为你智力退化到连痛也不知道了!没大脑也给我有个限度!那么想去当饲料?你是不是肥皂剧看多了!去学人家当圣母?!……」 气势汹汹地狂骂了一通下来,蒋震才发觉自己的失态,铁青着脸色闭上了嘴。维特苦着脸站在一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亲爱的……真的很痛嘛。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8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8 」 蒋震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正对上那双满是委屈的蓝眼睛,而后他又想到那狰狞的伤口,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狠狠一疼,而后便软化得没了生气的力气。 「痛就长点教训,别再发疯了。」 「哦。」维特答应了一声,发觉他态度的软化,便委委屈屈地说道,「但是那只豹太可怜了,我忍不住去安慰一下嘛。」 蒋震哼了一声,半晌才问道,「你那时候在说什么?」 「是妖精的语言。」维特笑了笑,颇为自豪似的,「动物都听得懂哦。」 「听懂了之后咬你一口?」 维特顿了一顿,而后垂下眼睛,很不情愿似的低声说道,「很久没讲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忘记了。」 他语气里的失落让蒋震猛地心颤,而后一股酸涩的感觉便弥漫开来,带着隐隐的疼痛。 蒋震默默地站起身来,低声说道,「走吧。」 维特点点头,异常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一只乖顺的宠物犬,只在车子启动时才问了一句,「亲爱的,你说那只豹怎么样了?」 「会没事吧。」蒋震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的伤不重,身上的伤都是牠自己弄出来的。」 维特笑了笑,眼神闪闪发亮。 「真是蠢。」蒋震恨恨地说道,「又没有人要把牠煮来吃,那么发疯干什么。果然畜生就是畜生。」 「给关在笼子里,想出去很正常吧?」 「笼子里有什么不好?」蒋震嘲讽地看他一眼,「不用日晒雨淋,每天吃饱喝足,还免费提供新鲜人肉。」 「不管笼子里有多舒服,追求自由都是天性哦。」维特反驳道,「动物也好人也好,全都是这样的。」 他只是随意地一说,听者却存着别样的心思,蒋震握着方向盘,不由得怔住了。 人也好,动物也好,都以追求自由为天性,无论那牢笼多么的舒适安逸,也不会有人想永远关在里面。 每一个人都带着现实的枷锁,或沉重或轻松,由疼痛到麻木,从耿耿于怀到若无其事……然而倘若有一天,你终于寻找到那扇名为「自由」的大门,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将它打开呢? 只要是在牢笼里,便没办法不渴望自由,即使那牢笼里有再多的羁绊或诱惑,也仍然…… 「亲爱的,怎么了?」 蒋震猛地收回思绪,摇了摇头,而后发动了车子。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转动的车轮仿佛都辗在他的良心上,他突然不敢去看维特的脸。 进门的时候陆晓正在沙发上坐着,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样子,蒋震简单地说了下事情的原委,陆晓倒像是毫不在意,点了点头便回了房间。 「亲爱的,他有点不大对劲哦。」维特看着陆晓的背影,低声说了句,「心不在焉的。」 蒋震嗯了一声,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语不发地望着窗外出神。维特在旁边站了一会,就跑到他身边坐着,头靠在蒋震的肩上,在他耳郭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亲爱的,」维特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今天你把他扔下了,我很高兴哦。」 那声音低低地响在耳边,伴着一阵暧昧的温热,电流似的传遍了蒋震的全身。 这个人幼稚、可笑、聒噪,却总能让他在无奈里又生出一种温暖来,仿佛连心都被充满了一般,有着一种安宁的满足。 蒋震没有动,任由维特抱着他,静静地体味了一会那种宁静的幸福,然后他推开维特,沉声叫道,「维特。」 他极少这样郑重的叫他,维特不由得收敛了神色,专注地看着蒋震。在那目光的注视里,蒋震的胸口隐约便有了种压抑的沉重,连声音都有了轻微的异样。 「有多久了?」 维特只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蒋震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咳嗽了一声补充道,「你变成守护神有多久了?」 维特停顿了一会,却不是在回忆。 「三、四百年了吧。」维特敷衍地答道,「谁会记得嘛。」 「没想过离开?」 维特楞了楞,随即笑了,那笑容却有些勉强的意味。 「亲爱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他边说边凑过去,又伸手抱住蒋震,在他的鬓角上亲了一下,「你今天也很反常哦。」 蒋震没说话,侧过头来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会,于是就轮到维特转开眼睛,而后又像要岔开话题一样,撒娇似的吻他。 唇齿交缠了一会,自然就生出了点别的欲望来,两个人沉重的倒在卧室的床上,还难舍难分地亲吻着,那种热烈的感觉让蒋震几乎窒息。 他喜爱维特的亲吻和碰触,简直到了迷恋的地步,那并不只是身体的愉悦,而是包含了更多的、更美好的事情。被维特拥抱着,世界就仿佛被压缩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窄窄的四面墙里承载了所有的流年过往,喜乐悲愁。 被进入的时候,维特的动作十分缓慢,被充满的感觉却异样的鲜明,让蒋震的胸口微微发胀。而后,随着那温柔的律动,某种东西慢慢地在心脏凝聚,又随着血液逐渐运行到全身。 全身每一寸都骤然收缩,随即又慢慢地舒展,就仿佛维特进入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而是他整个的生命。在那样难耐的欢愉里,蒋震窒息般地仰起头,紧紧抓住了维特的肩。 「亲爱的……」 那声音仿佛来自水中,却带着一种遥远的温柔,令蒋震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在模糊的视野里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到维特俯下身来,深入而用力地吻着他,带着种热烈的深情。 欢爱过后,维特仍然紧抱着他,仿佛蒋震长着翅膀,略一放松便会飞走了一般。蒋震叫他一声,他就抱得又紧了一些,兴高采烈地吻着他的耳郭和嘴角,轻声地说道,「亲爱的,我好喜欢你。」 「为什么?」 他陡然的发问让维特楞了一楞,随即又油滑地答道,「因为你很可爱嘛。」 「你为什么喜欢我?」 蒋震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的固执,仿佛知道了答案,便能解决一切问题似的。 维特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表情逐渐地严肃起来,连嘴角都像是有些紧张一般,微微地抿住了。 「维特,」蒋震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那双眼睛是蓝色的,如同记忆中一片小小的天空,或是远方最纯净的海域。维特无声地与他对视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去,把头埋在蒋震的肩膀里。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像他。」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你很像西尔维奥……西尔维奥?罗西。」 那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9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29 个名字听起来极其的耳熟,蒋震凝神思索了一下,沃尔夫冈湖边的夜晚就慢慢地浮出了水面,那星光刺得他心里微微的一阵疼。 「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很想保护你,非常想……因为那时候我没能保护他。」 维特告诉他的故事,他一直都没有忘记,甚至是铭记得过于深刻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人,那个西尔维奥?罗西,有着怎样坎坷的命运与才华,是怎么得到了那把瓜纳里?德?耶稣,又是怎么在走投无路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亦清楚地记得,维特提起他时有着怎样深沉哀痛的声音。 而此刻他却希望自己早就忘了。 「可你和他不一样,很不一样。」又过了一会,维特慢慢地说道,「你们都是有才华的人,但是亲爱的,你要比他……耀眼很多。」 这并算不上什么赞美,亦无法让蒋震觉得安慰,然而在维特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他时,他还是因为那目光里疑似深情的成分,而感到一阵宽慰的酸涩。 「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有很多弱点,总是顾虑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一点都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强大。」维特很讨打地笑了笑,「但是后来就发现,不管背负着多少东西,你还是能一直向前走,就好像世界上没有可以难倒你的事。」 他几乎从没用过这样郑重的语气讲过话,蒋震看着维特近在咫尺的脸,居然在微微发热的激动里,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类似于少年般的羞涩,几乎令他转过脸去。 「蒋震,你是我见过最出色、最有魅力的人,所以——」 他没有说完,因为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里,蒋震便抱紧了他的背,突然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在那个漫长缠绵的吻里,蒋震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激烈的跃动,甜蜜交织着隐约的痛苦,几乎要将它撕裂了。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松开嘴唇后,维特露出了一个极为甜蜜的笑容,用那种纯粹欢愉的眼神看了他一会,然后开口说道,「亲爱的……」 蒋震伸出手来,在他乱糟糟的金发上揉了一揉,然后摇了摇头,低声而宠溺地说道,「别说了,睡吧。」 维特又望着他笑了一笑,而后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又把他抱得紧了一点,额头紧抵着蒋震的额头。 从前蒋震并不讨厌他这样,今天却有了些排斥。他不愿意维特做出这样依恋的姿态来,只怕这样亲密的厮磨,会动摇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他佯装不舒服地动了动,严厉地说道,「别这样。」 维特却不肯放手,只闭着眼睛笑了笑,撒娇地说道,「但是这样的话,明天你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我哦。」 蒋震终于没有再动,只是安静地待着,许久之后,他才犹犹豫豫地叫了声,「维特。」 维特答应了一声,声音却很含糊,半睡半醒的样子。 蒋震停顿了一会,复又轻声地问道,「变成守护神,很痛苦么?」 「开始是的,后来就……」维特咕哝着答道,像是梦呓,「但是只有一次,我非常后悔……」 「哪一次?」 「西尔维奥……死的时候……」维特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我就只能看着他……」 他终于没了声音,深长而均匀地呼吸着,只是眼球不时地转动,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蒋震小心翼翼地抽身出来,在微弱的灯光里望着他的睡脸,近乎贪婪地,久久地凝视着。 那一夜他都在看着维特,金色的灯光映照着他,仿佛绚烂的霞光映照着西天的云彩,梦幻一般的美丽。在这光芒里,黑暗逐渐褪去,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将残存的梦境照得无所遁形。 「唔……」金色的睫毛翕动了几下,维特睁开了眼睛,用雏鸟破壳一般迷惘的神色眨了眨眼,然后那目光渐渐聚焦,视线落在了蒋震的脸上。 「亲爱的,」维特懒洋洋地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脸颊,「你醒得好早。」 蒋震连目光都紧绷着,却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维特手指的温度烫着他的脸颊,竟让他生出一股汹涌的依恋来。他感到自己的决心正在动摇,仿佛坚固的堤坝出现了细小的裂缝,然而蒋震知道,那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于是在维特凑过来,想要亲吻他的时候,他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力气,决绝地推开了维特。 「维特,」蒋震对着维特惊愕的目光,只觉得说出的这几个字花掉了自己一生的力气,「你走吧。」 然后他站起身来,不再去看维特惊讶的表情,兀自走到琴房去,找到了那把瓜纳里。当他带着琴回到卧室时,维特仍然以同样的姿势僵坐着,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睛望着他,充满了惶惑的神色。 「亲爱的,你——」 蒋震抬起一只手,手掌果断地向下压了一下,「你听我说。」 维特果然住了口,只是用一种急切、迷惘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像一把钝了的刀子,一寸一寸地切在蒋震的胸口。 蒋震握紧了那把琴,喑哑地说道,「你在这把琴里关了几百年,够久了。你一直想要自由,现在,你就自由了。」 那双蓝眼睛骤然睁得大大的,一丝不敢置信似的狂喜从中闪过,虽然早有准备,蒋震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落。 或许是看到他黯然的表情,那兴奋的神色立即从维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与懊悔。维特急切地开口道,「亲爱的,我没有想——」 「你很想。」蒋震凝视着他,慢慢地说道,「维特,成为守护神之后,你一直都想重获自由,现在你可以了。」 喜悦已经完全从维特的脸上消失,他站起身来,用力地按住蒋震的肩膀,急切地说道,「但是亲爱的,我对你——」 「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蒋震推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然后坚定地说道,「你比我更明白,这个世界不是属于你。」 维特沉默了一会,那些激动、急迫的情感,全部都慢慢熄灭了,而后他抬起眼睛,用一种哀凄的语调问道,「那你呢?」 「西尔维奥?罗西,」蒋震缓缓地说道,「他属于过你么?」 维特楞楞地看着他,像是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般,许久之后,他终于迟钝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维特,这世界上对你来说,有很多比我重要的事——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你明白么?」 维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蒋震,目光里交织着懊悔、无奈和挣扎,迷茫得仿佛刚诞生的灵魂。 那目光仿佛带着热度,灼烧得蒋震眼球发痛,他感到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酸涩,仿佛是泪水充盈了眼眶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0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0 。 「现在,」蒋震颤声说道,举起了手中的琴,「你走吧。」 那把珍贵的宝物高高地跃起,在晨光中折射出珍珠般美丽的光彩,而后它落下了,那个过程仿佛极慢极慢,却又只占据了短短的半秒钟。 在一声喑哑的裂响之后,地板上就只剩下一堆残破的碎片——碎裂得那样彻底,完全失去了修补的可能。 蒋震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听不见一点声响,就连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沉寂了,宁静得仿佛在世界之外。 一缕晨光照在维特的头顶,然而那光芒渐渐的铺陈开来,七彩的光芒突然大盛,仿佛谁凭空抖开了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那光芒拥抱着维特,为他穿上了一件北极光织就的长袍,他的面容隐没在光芒里,然后又渐渐清晰。 蒋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维特的长相并没有变,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背上突然多出的一对蝴蝶般透明的翅膀。然而一切看起来又都和以前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望着他,蓝得如同亚得里亚海上的晴空,它是那样的无奈而哀伤,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直到维特逐渐溶解在光芒里、而那光芒也渐渐散开时,蒋震才终于闭上了眼睛,那哀伤的目光却还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他,仿佛铭刻在他的内心,成为了一道永不消退的伤疤。 8 陆晓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蒋震半跪在地上,久久地凝视着一堆小提琴的残片,脸上的表情几乎令人心惊。而他的脸色,在一夜之间就变得灰败而黯淡,连双颊都凹陷下去,仿佛他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陆晓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谨慎地走到他身边,弯下身来轻声地叫他,「蒋震?」 被叫的人慢慢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睛如同火焰的灰烬,如果不是太了解这个人,陆晓几乎以为他就要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陆晓仔细打量着蒋震,「维特呢?」 「我让他走了。」虽然很苦涩,然而在蒋震脸上浮现出来的,的的确确是一个微笑,他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道,「他不会回来了。」 陆晓心里一沉,模糊地猜到了一切,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这样,值得么?」 「我必须让他走。」蒋震微微地合上眼睛,疲惫地说,「我不知道在我之后,还有没有人愿意毁掉一把瓜纳里,而他在我身边的每一秒,都是被剥夺了自由的。陆晓,除了这样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那声音的末尾轻轻地抖动着,而声音的主人也正微微地晃动着,陆晓从未见过他这样疲惫、虚弱的模样。他看了蒋震一会,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弯下腰去,想拾起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片。 蒋震却突然睁开眼睛,严厉地呵斥道,「不要碰!」 而后他跪在地上,带着一种极度的固执和专注,一片一片地捡起了它们,又紧紧地握在手中。 「蒋震……」 蒋震转过头,那双灰眼睛就像废墟上空低垂的云,他摇了摇头,用坚决的声音说道,「我没事。」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很大,步伐却虚浮,仿佛一个久病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仿佛要证明自己「没事」一样,蒋震照常地出门访友、工作,甚至还参加了一个小型的室内音乐会。然而一旦回到家里,他就几乎不再走出琴房,日复一日地待在那间斗室里,几乎不间断地演奏着。 他不出去,陆晓也不进来,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身处在不同的空间,各自活在自己的心事里。一直到了第五天,陆晓才终于走到琴房的门口,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 「蒋震。」 被叫的人没有停下演奏,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陆晓一眼。短短的几天时光,还来不及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印记,他看起来仍然优雅而挺拔,并不显得伤心或颓废,只是略有些苍白疲惫。 然而那琴声却异样地低沉忧伤,远比演奏者要坦诚真实的多,陆晓静静地听了一会,终于还是走过去,按住了蒋震持弓的手。 「蒋震,」他轻轻地说,「不要这样。」 蒋震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傲慢,又带些不满。 「蒋震,」陆晓松开手,「你能不能不要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我应该怎么样?」蒋震挑起眉毛,「茶饭不思?痛不欲生?还是割腕自杀?」 那话里讽刺的意味太浓,蒋震说完便后悔了,这样去刺伤一个曾经自杀过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然而陆晓却仿佛毫不在意,用一种忧心忡忡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让蒋震感到极为不适,仿佛自己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然你以为呢?」 「蒋震,」陆晓皱着眉头,露出了一种近乎愤恨的表情,「你明明就很爱他。」 这句话几乎让蒋震失笑。 「『什么是爱?』」他模仿着陆晓当初的语调,「『希望对方过得幸福,那才算爱』——这还是你说的。」 陆晓一时无言以对,只是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神色看着他,蒋震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琴。 「陆晓,你用不着担心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赶在陆晓反驳前,蒋震及时地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我是说,除了一厢情愿地安慰我以外,其他的事。」 陆晓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蒋震,」仿佛这件事难以启齿似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种古怪的坚定,「我要走了——回慕尼黑去。」 蒋震不由得定定地看着他。 「前两天他打电话给我,」陆晓仍然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希望我回去——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我回去。」 「所以你当初的豪言壮语,」蒋震并无恶意地说道,「只不过就是垃圾。」 「大概吧。」陆晓自嘲地笑了笑,抬手轻轻碰了碰金色的琴弦,「这些年,我有时候会有错觉,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很强大,坚持要做的事就一定做得到。但是和他分开以后,我越来越发觉,要是我能做到什么,那也是因为有他的关系。」 琴弦颤动着,发出低低的嗡鸣。 「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我应该给他自由,由此带来的一切我都可以承受。但是一旦他不在了……不管什么都是很困难的。」 「所以……?」 「所以那是完全错误的。」陆晓注视着蒋震,清晰地说道,「一旦成为对方的负担,就转身逃开,这又算什么呢?如果他因为你而不幸福,那就应该想办法让他变得幸福……不然,又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1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1 凭什么说爱?」 蒋震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看着他。七年的时光飞逝而过,生活早已经天翻地覆地变了模样,然而陆晓却仍然和从前一样幼稚,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可救药的偏执,还有愚蠢之极的浪漫主义。 然而谁又能说这是错误的呢? 无数尖刻讥讽的话酝酿着,每一句都符合蒋震刻薄的作风,然而他看了陆晓一会,终究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么,一路顺风。」 陆晓终于还是走了,登机时虽然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却还是对着蒋震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蒋震洒脱地对他挥了挥手,看着他走进登机口,心里逐渐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对陆晓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并不是虚张声势,或是忍痛硬撑。他与陆晓不同,向来就是个坚定强大的人,没什么能够真正的伤害他,也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决心。 就像是维特说的那样,他总是果断坚强,从来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更应该做正确的事情,无论有多少不正确的理由。 即使到了现在,蒋震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绝对正确的。只要确认了这一点,其他的一切,就都不再是无法忍受的——就算是贯穿着他胸口,始终未曾减轻的疼痛,也是一样。 回来慕尼黑之后,陆晓没再联络过蒋震,蒋震亦没有主动联络他。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他收到一张来自基辅的明信片,上面有陆晓端正的字迹,附着苏宇杰龙飞凤舞的签名。 蒋震拿着它,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就随意地把它丢进一本书里夹着,懒得再看一眼。 陆晓和苏宇杰,自有他们的傻气和荒谬,然而无论如何,这两个人终究还是摸索出了一条道路,从此可以心无旁骛地奔向他们庸俗的幸福。 若是在从前,蒋震免不了又要鄙夷地嘲讽这两人一番,然而现在,他对这两个人,竟然是怀着某种深切的、类似祝福的可笑感情。 只因为他已经明白,那种庸俗的幸福拥有怎样的魔力,能让人在失去以后,也仍然觉得,它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切。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最无情,那便是时光,蒋震常想,它似乎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只是冷酷无情地流逝着。在你幸福时,它冷静地走过,在你痛苦时,它木然地消逝,你的悲喜对它无足轻重,它也因此成了这世上唯一的主宰。 又或许是因为这样,人们才总是寄希望于时光,渴望着它能抹去一切思念和悲伤吧。 春天是在不知不觉里逝去的,蒋震未曾捕捉到它任何一个短促的瞬间,就在猝不及防里迎来了盛夏。 整个夏天他都格外地暴躁易怒,因此得罪了不少的人,招来了评论家们轰炸似的充满恶意的评论。纵使蒋震一向不在乎这些,也难免被搞得心烦意乱,这情况一直到了天气转凉,才开始有了好转,如被搅乱的水面般渐渐平息了。 生活正以它巨大的惯性,推动着自己回到以往的轨道上去,蒋震开始习惯于在天黑时回到空荡的房间,就像他曾经习惯了某个无处不在的聒噪嗓音。 他每天不受打扰地睡到中午,然后起床练一会琴,琴声如同千万飞舞的丝绦充满整个房间,也唯有这个时候,蒋震才觉得,这屋子并非空旷得无法忍受。 他开始不那么频繁地想起维特,渐渐地想得越来越少。到了后来蒋震几乎不怎么想起他,除非某一天天空蓝得异常,又或者阳光过于美丽。那时候他便会伫立在窗前,短暂地发一会呆,猜想着维特此刻会在哪里,而后心脏就会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所填满。 维特会幸福么?显而易见是会的。然而此刻他身处哪里,究竟为什么感到快乐,又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这一切的一切,蒋震是多么的想要知道。 在深秋的某个夜里,蒋震突然从梦中醒来了,梦的内容支离破碎,很快就记不真切,然而无论如何,蒋震再也睡不着了。 他烦躁地在床头坐了一会,终于披衣起来,走到了客厅。淡淡的灯光流转在房间里,营造出一种温暖的假象,蒋震久久地盯着那人造的光源,而后竟然在某种奇异冲动的驱使下,站起身来把它关掉了。 预期的黑暗没有到来,灯光熄灭了,另一种光芒反而亮起来,莹莹地点亮了整个夜色——那是从窗外流淌进来的星光,水银泻地似的晶莹耀眼,蒋震从不知道星光也可以这样明亮。 他慢慢地走向窗前,抬头向上望去,冬季的星空并没有因为地上的灯火而失色,反而更加高傲地俯瞰着世间,闪烁着透出寒漠的光来。 这星空看上去极为熟悉,同上一次看到的、上上次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又或者星空根本就是亘古不变的——人来来去去,死去又出生,而星空却一直在那里,毫不动容地望着所有悲欢离合。 无论在哪里,只有星光是一样的。于是蒋震忍不住就想到,这个时候的维特,是不是也在和他看着一模一样的星空呢? 一种奇异的感觉激荡在他的心里,于是蒋震提起笔来,试图将那些在他心里零散的音符记录下来。笔尖一触到纸面,立刻就流畅地运作起来,他甚至不用停下来思考——仿佛旋律就在他心里持续不停的演奏,他只要将它随意地写下来似的。 他一刻不停地写着,直到星辰渐落,东方发白——当他终于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几乎被自己震惊了。厚厚的一迭乐谱在蒋震的面前摊开,没有一点改动的痕迹,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写下了它们。 在这震惊里,他第一次真正地理解了维特对他说的话——「勤奋是写不出好作品的,灵感都是天才的灵光一闪。」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才华横溢,然而灵感却从未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过,仿佛神灵附体一般令人敬畏……蒋震放下笔,恍恍惚惚地陷入了沉思。 那段日子成了他创作里前所未有的黄金时期,蒋震几乎无暇考虑创作以外的事,只是不停地写着,一首又一首,从不停歇。如果不是陆晓突然打电话过来,表示要在巡演结束时来探望他,他简直就要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仍旧在运转的现实世界。 陆晓是在傍晚时来的,正值耶诞前夕,天气渐冷,他一推门就带进了一股寒气。他穿着笨拙的厚呢大衣,脸颊在围巾的包裹里还冻得发红,眼睛却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光,整个人都仿佛透出星辰一般的光彩来。 蒋震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站在门口打量了他一会,半晌才说道,「陆晓大师,我还以为你会很忙——就算不忙着巡演,也总该忙着玩你的恋爱游戏吧。」 陆晓狡黠而得意地笑了笑,踢掉笨重的靴子,摘掉围巾,随手将大衣扔在鞋柜上,「我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2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2 不忙,但是苏宇杰很忙——我在家的时候,他工作的速度起码要慢一倍,所以我干脆不去烦他。」 蒋震从鼻子里吭了一声,走到厨房里去给自己添茶,陆晓也不用他讲,自己换了拖鞋,从架子上找出茶杯,拿过茶壶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一会茶,直到馥郁的香气让人连指尖都暖和过来,陆晓才放下茶杯,望着他笑了一笑,「蒋震,你看起来好多了。」 蒋震扫了他一眼,说道,「我什么时候不好过么?」 陆晓少见地没反驳他,只是笑着,蒋震看了他一会,也忍不住微微地弯起了嘴角。 真是奇怪,蒋震一边笑,一边诧异地想着,他身上那种刻薄的习性,这时竟不知哪里去了。 从前他最厌恶在恋爱里幸福过度、得意忘形的人,可这时看着陆晓,他却只是平静而由衷地为陆晓感到高兴——或许是在理解了爱情的力量之后,对于陷落其中的人,就忍不住有了同情和体谅吧。 又有谁,是从没有在爱情里失魂落魄,欣喜若狂过的呢。 两个人安静地吃了一顿晚饭,陆晓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巡演时的琐事,却没有再提过苏宇杰和维特——因着这个,蒋震居然有些感激他的体贴。 在晚饭后的小憩里,陆晓提议拉一会琴,于是两个人来到了琴房,开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把桌上散乱的乐谱吹得落了一地。陆晓「诶」了一声,慌忙地去捡,捡着捡着就停住了,直直地盯着乐谱,脸色也起了变化。 蒋震叫了他一声,他才惊惶地抬起头来,连音调都变了,「这个都是你写的?」 蒋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晓楞了一会,抬起眼睛来,带几分恳求地问道,「我能不能试试?」 蒋震写过不少曲子,陆晓却一直不甚关注,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他的作品表现出兴趣来。刚好这些曲子蒋震写出来后自己也都没有听过,他便点了点头,把琴箱里的琴取出来,递给了陆晓。 陆晓接过琴来,调好了弦却没有马上演奏,他持着琴弓,全神贯注地盯着乐谱架上的纸上,哪怕是在演奏会上蒋震也未曾见过他这样紧张。 「喂——」直到他不耐烦地叫了一声,陆晓才答应了一声,郑重地落下琴弓,缓缓地演奏起来。 旋律慢慢响起,犹如有人打开了一扇金色的大门,灿烂的阳光从其中流泻出来,晕染了苍白的世界。那是来自记忆里的阳光,灿烂却不耀眼,温暖里透着一股怀念的气息,怅然若失地倒叙了时光。 在岁月无声的流转里,那曾经失去、正在失去和终将失去的一切,全都对你露出了模糊而温柔的微笑,用温柔的手擎起蜡烛,照亮着你记忆最深处的角落。 一条小径在幽静的森林里显现出来,你踏着厚厚的落叶沿着它前行,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亲吻着你的脸,你仰起头,犹如一个孩子般脆弱的哭泣着,心里却满是幸福的憧憬…… 琴声渐渐地转低,转弱,最终完全沉寂下来,陆晓停下了演奏,却还久久地望着乐谱,仿佛仍旧停留在音乐的世界里,无法抽离似的。 半晌,他才放下琴,用一种敬畏而惊叹的眼神看着蒋震,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真是……」 蒋震故作淡漠地点点头,心里却同样有些震惊——曲子的确是他写的,然而他自己却从未想到,这首曲子有着这样动人的力量。 或许是陆晓的演奏太过出色,又或许是机缘巧合,这首曲子在他心里激起的波动,远远地超过了一首乐曲应有的限度——它那样深刻地唤醒了他的记忆,提醒着他曾拥有过什么,又曾经失去了什么——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从没有哪首乐曲,能让他的胸口这样疼痛不已。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陆晓则带着一副激动的神情,疯狂地翻看着他散乱在桌上的乐谱。每看一页,他的神色就变化一些,看着看着,纸张就从他微微颤动的手指里滑落,无声地飘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蒋震,」陆晓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郑重地说道,「早晚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是谁。」 陆晓的话语里有敬畏,有赞美,还有一丝的不甘和隐约的嫉妒——然而蒋震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一丝喜悦或激动。 疼痛与怀念像是丛生的野草,将其余一切都掩盖了起来,草叶边缘锐利的锯齿切割着他,激起了一阵许久都没有过了的,鲜血淋漓的痛。 他走过去,将那些乐谱草草地拢起来,一古脑地塞进抽屉,重重地将它关上。 陆晓略带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等到唱片录好了,能不能让我……」 「你要是真喜欢,就拿去用自己的名字发表了。」蒋震打开抽屉,将那些乐谱胡乱地折了几折,近乎粗暴地塞进陆晓的手里,「我不想留着。」 陆晓看了他一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把那些乐谱理好,珍重地收了起来。蒋震一个人坐在琴房里,望着空荡荡的桌子,心里却并不觉得解脱,只是空落得厉害。 陆晓只住了两天,就急匆匆地飞回去慕尼黑,赶着和苏宇杰一起过耶诞节。蒋震没去机场送他,一个人在家里坐着,入夜时n市少见地落了雪,满街白茫茫的,雾气亦将玻璃窗晕得模糊一片。 蒋震抬起手来碰了碰,白雾上就留下一个清晰的手印,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到胸口,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才发觉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的寒冷。 不知是谁在雪地里放起了烟火,橙红金绿的色泽流窜在半空,带着种急促狼狈的喜悦,在人群里引发出一阵欢呼。不远处的教堂灯火大盛,平安夜的钟声在雪地里传得很远,蒋震侧耳听了一会,终于站起身来,披衣走下了楼。 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雪花却没有止息的意思,越来越密地从天空中落下,如一张笼罩了天地的白色巨网。 蒋震拉紧了衣领,抬头看了看夜空,阴霾的天空里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只有被灯火映成橙黄色的厚重云层。他低下头,继续朝前走着,穿过喧嚣喜庆的人群,一直走到教堂的门前,才停下了脚步,拍落了肩头的雪花。 教堂的门敞开着,里面亮着温暖明亮的光芒,唱诗班的歌声神圣而庄严,正张了翅膀,穿过雪花盘旋着飞上夜空。蒋震在教堂的门前久久地站着,望着远处沐浴在光芒里的耶稣受难像,这才想起自己已有很多年没有去过教堂了。 母亲是东正教徒,当她还活着且健康的时候,每到礼拜天必然会带着蒋震前往教堂,甚至不惜推掉演出。蒋震自己也是受过洗的东正教徒,然而在很多年前,他的信仰就已经随着母亲一起死亡了。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遗忘了上帝,上帝也仿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3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3 佛忘记了他,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段经文却在他耳边响起来,那样地清晰和熟稔,仿佛他一直铭记在心似的。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出自《新约?哥林多前书》) 他还记得母亲念这段经文时的神情和语调,那样虔诚,又带着羞涩的喜悦,仿佛爱是这世界上最为动人美丽的事物,而这经文又是关于爱永恒的真理。 爱是包容、奉献与希冀,母亲这样以为,陆晓这样以为,人人都这样以为……然而为什么在做到了不自私、不偏颇之后,他仍然无法觉得快乐呢? 如果早知道有这样没完没了的挂念和痛苦,那么当初,他是不是又该索性自私一点? 这个念头一冒出,蒋震便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之极,他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一阵寒风吹过,夹着雪沫卷上他的脸,他紧了紧衣领,转身走开了。在他身后赞美诗正恢宏的响起,而他面前则是熙攘的人群,奇怪的是,那些喧闹似乎都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壁,他的周遭安静极了,简直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他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走着,满街的人都沉浸在欢腾的喜悦里,没有人来多看他一眼,猜测他心里究竟装着怎样的哀伤。 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路却突然不通了,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群人站在那里,似乎正围着什么,把狭小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蒋震皱了皱眉,正准备绕路走开,一阵歌声却乘着风雪,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风声太大了,人声又太嘈杂,那歌声十分模糊,却一下子就令他停下了脚步。蒋震呆立了片刻,随即向人群走去,每走一步那歌声就清晰一点,渐渐地便能听得很清楚。 那是一首圣诞歌,还带着吉他伴奏,不知是不是冷的缘故,吉他声和歌声都颤颤巍巍的,却极其动人。 蒋震听了一、两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猛烈地颤动起来,一时间全身的血液都无法流动了。他试图走得再近一点,无奈人群站得太密,他只得用力撞开前方的人,近乎野蛮地向里面挤去。 人群里传来一阵阵的抱怨声,蒋震却像聋了一般,只顾奋力地向前挤着。终于挤到最前面时,阻力骤然消失,他收不住步伐,向前踉跄了一步,眼前就骤然开阔起来。 吉他声和歌声都停下了,周遭一时间一片寂静,只剩下落雪的声音。 蒋震狼狈地站稳了步伐,围巾却随着他的动作摆了摆,而后就顺着他的肩膀滑落,掉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蒋震没有去捡,只是抬起头急迫地望着前方,一盏路灯刚好对准了他的视线,那光芒虽柔和,映着雪光却仍然让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在人群中间的空地里,一个人在路灯下站着,身材高挑优美,面容在路灯的光晕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异样地清晰。 那是双湛蓝的眼睛,蓝得仿佛亚得里亚海上的蓝天,云的光影短暂地掠过其中,却未曾在那里留下一丝痕迹。他有着一头金发,灿烂如同阳光下的麦浪。 蒋震屏住呼吸,一时间竟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直到那个人朝自己过来,蒋震也仍是呆站着,任由那个人捡起掉落的围巾,重新将它围在自己的脖颈上。 他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虽然同雪花一样冰冷,然而那感触毕竟是真实的。他们离得如此之近,简直能清晰地看见自己映在对方瞳孔里的倒影,那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蒋震,冻得青白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才低低地发出了几个音节。 「亲爱的……」 蒋震在那声音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忘记了周遭的存在,直到周围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他才骤然意识到,旁边还有几十个围观的路人。 他一把推开维特,皱起眉来打量着他。 维特穿着一件破烂的大衣,手上是一把陈旧的吉他,那件大衣显然是不保暖的,因为他暴露在外面的脸和双手都冻成了青紫的颜色。在维特旁边的雪地上,有一只敞开的琴箱,里面零零碎碎地放着些零钞和硬币,只可怜地填满了琴箱的底…… 意识到维特正在干什么,一股热气就腾地窜上了蒋震的头,让他连耳根都微微发热。什么都没再想,他一把抓住维特冰凉的手,硬拖着他挤出了人群,拦了一辆车就将他塞了进去。 维特褴褛的衣着显然让司机有些不满,然而看到了蒋震的脸色他便终于没有说什么,一路朝蒋震的家里驶去。车轮辗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蒋震甚至不看维特一眼,只是板着脸,一直盯着前方。 维特老实地待在后座上,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的缘故,异常地安静着。直到车子到了目的地,蒋震怒气冲冲地拖着他上楼时,他才咳嗽了一声,有些含糊地说道,「亲爱的……」 「闭嘴。」蒋震铁青着脸,一把将他丢进浴室去,恶狠狠地关上了门。等到半个小时后,维特终于从浴室走出来时,餐桌上便仿佛是凭空多出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 维特站在餐厅门口,楞了一下之后,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蒋震却走过来,拖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在桌前,冷冰冰地说道,「给我吃下去。」 维特抬起头来,急切地说道,「亲爱的——」 「闭嘴。」 才说了半句,蒋震就凶恶地喝断了他,维特偷看了看蒋震铁青愠怒的脸色,终于还是低下头,愉悦地吃起饭来。 他似乎是饿了很久,那吃相绝算不上文雅,一会就风卷残云地扫凈了桌上所有的食物。把最后一口汤倒进肚子里,维特放下汤匙,露出了一种吃饱喝足后的满足神态,仿佛是在火炉边伸展开四肢,终于温暖过来的冻僵了的猫。 他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收拾起桌上的惨剧来,蒋震沉着脸说道,「你干什么?」 维特「诶」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说道,「不用洗盘子么?」 蒋震皱着眉看了他一秒,而后就在某股不知从哪里来,却排山倒海的汹涌怒气的驱使下,抬起手来,重重地打在维特的手上。 一大迭盘子从他手里掉落下来,掉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在沉默里那声响听起来惊天动地,霎时间就一地的狼藉。 维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的神色,蒋震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一古脑地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除了洗盘子你还会干什么?街头卖唱?我放你回去不是让你去当乞丐的!」蒋震凶狠地说道,几乎是毫无形象地大吼着,「这些天你睡哪里?马路边?公园里?你今天是不是还打算露宿街头?你就那么想冻死!没人给你收尸的——」 歹毒的话终究没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4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4 能说完,因为维特突然抱住了他,用力而温存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一旦被吻住了,那些愤怒与刻薄就都在瞬间瓦解,蒋震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喜悦里,轻飘飘的仿佛身处云层。 吻是轻柔而小心翼翼的,手掌的动作却要大胆的多,带着火烫的温度摸索着他的身体。蒋震在那热度里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微微地将维特推开了一些,语气也略有些惊慌。 「你不是说过,一旦不是守护神就不能再……」 维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很深很深。许久之后,他才把手插进蒋震的头发,温柔的说道,「没关系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他没有再解释,蒋震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那双海蓝的眼睛望着他,近在咫尺,那其中翻涌的喜悦、激动与忧伤,几乎填满了他剩余岁月里全部的空虚。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互相取暖似的彼此亲吻,窗外是渐大的雪,迷茫了一片洁白的天地。教堂的钟声在风里隐约地传来,那样空蒙渺远,仿佛喜悦的叹息。 在那一刻,蒋震几乎真的疑心母亲的上帝是存在的,不然的话,又是谁能将那样浓重的欢乐与哀伤,瞬间倾注在他的生命里呢? 「因为他的怒气不过是转眼之间,他的恩典乃是一生之久。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出自《诗篇》) 第二天蒋震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白亮的光,他正诧异着雪光怎么会这样明亮,很快便想到自己住在十二楼,哪里看得到雪光。 从窗帘里透过来的,赫然是明晃晃的日光,从天色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蒋震大惊之下翻身就想坐起来,然而身体正给紧紧地抱在一双手臂里,丝毫动弹不得。 一转头就看见维特的脸,海蓝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一看见他醒过来,那个笑容明显地加深了,还不待他开口,维特就凑过来,温存地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蒋震皱着眉推开他,「几点了?」 「中午了。」维特仍然笑着,仿佛他的喜悦源源不断,永不枯竭似的,「亲爱的,你睡得好沉。」 蒋震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来,触了触发胀的额角,太多的思绪情感嘈杂地挤在他的头脑里,几乎让他无法思考。然而一种宁静喜悦的情感,却逐渐在心里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亲爱的,是不是我不在的时间里,你都没有好好睡过?」维特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语气先是调侃的,却渐渐有些认真了,「我很心疼哦。」 蒋震心里一动,表情就渐渐地有些不受控制,维特看了他一会,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的神色,而后他低下头想亲吻蒋震,却被后者一把推开了。 「现在,」蒋震坐起来,随手拿过晨衣披在身上,「好好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是被他的突然变脸吓到了,维特楞了一愣,才磨磨蹭蹭地坐起身来,倒像是有些羞涩一样,没再去看他的眼睛。 「亲爱的,一开始的时候,呃,其实……我是有一点高兴的。」 蒋震板着脸,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你一点都不高兴,我当初又为什么放你走?! 「那段时间我回到了妖精森林,在那里住了一段日子,然后就出去旅行。」维特低下头,有些局促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就和以前一样,我在欧洲大陆上四处游荡,亲爱的,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 蒋震的脸色有些难看,生硬地打断他,「我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很快乐,兴致勃勃,但是渐渐的……我开始觉得迷茫了。」维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一直都想要自由,但是如果当初不是你让我走,我想我应该不会走。」 蒋震皱着眉,压着怒气问道,「这么说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意思是……」维特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该怎么表达,「亲爱的,那个时候我走遍了整个欧洲,最后我又去了萨尔斯堡。那天晚上,我站在沃尔夫冈湖旁边,星空映在湖面上,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睛那样清澈,维特注视着蒋震,慢慢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可以去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再也没有什么能拦住我了——但是我最希望的,还是回到你身边。」 那句话像海潮冲击沙滩一般,撼动着蒋震的内心,他惊愕地望着维特,一时间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所以我去了中空丘陵——就是妖精的王都——去找一个办法……几千年里只有两个人这么做过,很困难,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办到了。和这个比起来,付出的那一点点代价简直微不足道。」 维特弯起嘴角,笑容里满是骄傲和愉悦,「亲爱的,所以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什么叫做——『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也就是说,」维特拉过床边的衣服,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拿出一本东西递给蒋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了。」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本护照,蒋震接过来,有些迟疑地翻开了它。 护照显示,它的持有者是一位年轻的义大利公民,还只有二十岁,名叫维特里奥?米兰斯卡托。旁边的照片有些走样,然而那的的确确是维特的脸,笑得那样温和灿烂。 蒋震久久地看着那张照片,直到他发觉自己的视线变得可疑的模糊,才啪的一声合上它,将它交还给维特。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么这位维特里奥?米兰斯卡托先生,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你为什么不尝试联系一下你的大使馆呢?再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弹吉他的。」 维特把护照丢到一边,脸突然变得有些红,「亲爱的,我有好好的乘飞机过来,不是非法入境哦。但是一出机场,我的行李连同外套就都给人偷了——咳咳,你要明白,这不是我的问题。」 蒋震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维特却更加窘迫了,撒娇似的抱住了他的肩膀。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先来找你。但是你却不在家,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总得想个办法解决自己的晚餐。至于吉他,」他停顿了一下,略微有点得意,「那不算什么,帕格尼尼也同时是吉他大师嘛。」 「既然你的东西都被偷了,」蒋震抬起手来,在那柔软的金发上抚摸了一下,「那那把吉他和你穿的破布又是哪里来的?」 「我刚好路过了一家二手商店,他们仓房的门口放着……」 蒋震猛地推开他,脸色十分严肃,「你偷东西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5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5 ?」 「不能算是偷嘛。」维特有些慌乱,尴尬地说道,「我是打算之后再送回去的,你看,我什么时候——」 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护着,电话的铃声却突兀地响起来,蒋震用足以使沸水结冰的眼神看了他一秒,下床去接起了电话。 出乎意料地,对方讲的居然是英文,若英文视场合的需要而分为很多种,那么这一种,显然是商人公事公办时的英文。 他十分礼貌地确认了蒋震的身分,而后报出一个公司的名字,纵使蒋震不大关注出版文艺界的消息,但这个公司的名号还是响亮得让他有些迷惑。 「蒋震先生,」对方用恰到好处的恭敬语气说道,「关于您上次送交的十二首随想曲,我们已经赏析完毕。我不得不说,这是我听过的最为动人的音乐之一。」 蒋震一时间不明所以,又不好断然反驳,只能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任他说下去。 「我们很乐于发表您的作品,而且听说您和x公司的合约即将到期,不知道您有没有意愿,同我们长期合作呢?」 蒋震终于忍不住,谨慎地问道,「我想问一下,我送出的究竟是哪十二首随想曲?」 对方楞了一愣,显然没意料到这位音乐家是这样的迷糊,连自己的作品都记不清。 「您送来的光碟里,每一首都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倒是在乐谱的影本上,我注意到有很潦草的标题。比如……」 他说了几个似乎是随意起的名字,蒋震立刻就想到了那一迭被陆晓拿走的乐谱。一想到陆晓居然擅自录了出来,还替他送了出去,他就有种被戏耍般的愤怒感。 然而无论如何,和这样的公司合作……倒真的是件非常好的事。 纵然心里这样想,蒋震却仍然固守着音乐家的淡漠矜持,面对对方热情殷切的面谈邀请,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维特就凑过来,从背后抱着他,下巴蹭着他的耳朵,撒娇地询问他是谁打来了电话。他简要地说了一下始末,维特就瞪大了眼睛,倒比他还要欣喜百倍似的。 「亲爱的,那家公司很棒哦。」维特兴奋地说道,「我去伦敦的时候,曾经——」 「你的冒险史等一下再说吧。」蒋震用力推开他,严肃地望着维特,那眼神让后者噤若寒蝉,「现在,维特里奥?米兰斯卡托先生,请你仔细地阐述一下,你对于你偷窃行为的解释?」 「亲爱的——!」 尾声 莫斯科的音乐界好久没有举行这样盛大的酒会了。 这栋颇有些年头的别墅刚换了主人,在翻修之后,古旧里又透出点优雅的富丽来。别墅位于森林的边缘,终年被白雪皑皑的群山环抱着,即使在夏季也阴凉极了。 客人们早已陆陆续续的到了,偌大的舞场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映得人有些眼花,可是在这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物里,却怎么都寻不到主人的踪迹。 这别墅的主人也是位音乐家,他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是安德列?谢尔盖耶维奇?茹科夫,但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他显然更喜欢别人叫自己蒋震。 今年他的唱片销量超过了千万,这在古典音乐里简直是个奇迹一般的成绩,而前几天他又刚刚接到了第四所大学聘请他做名誉教授的邀请,无论如何,这样名利双收的音乐家实在罕见。 众多同行对他的成就,显然是嫉妒多于钦佩的,各种关于他的恶毒评论从来都没有止息过,但他却总是充耳不闻,全不在乎似的。 若是他的性情再和善那么一点,肯多花一点时间同评论界周旋,他的风评怕是要比现在好上不知几百倍。偏偏这位音乐家的性情很是讨厌——既高傲,又刻薄,从不给人留情面——然而这并不妨碍年轻的女士们为他神魂颠倒。 谁让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又长了那样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睛呢。 然而让女士们伤心的是,无论是哪家的闺秀,还是谁家的夫人,蒋震先生从未对哪个女性表现出一点点超过礼貌的兴趣来。 在这次酒会前夕,有人风传蒋震是要带未婚妻一起出席的,然而在酒会开始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年轻男人——虽然漂亮到耀眼的地步,却无论如何,哪怕只凭那高挑的身材,也不会被错认为是位可爱的女性。 那年轻人的俄语说得很好,但因为那头耀眼的金发和纯粹的蓝眼睛,很容易便能判断出他并不是斯拉夫人种。攀谈了几句以后,才有人认出他名叫维特里奥?米兰斯卡托,刚刚在巴黎结束了学业,是颗在指挥界崭露头角的新星。 整个晚上这位米兰斯卡托都与蒋震形影不离,看起来两个人似乎亲厚异常,然而真有好事者前去询问他们的关系时,蒋震却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是我的学生。」 似乎是有些蹊跷,然而在莫斯科,每天都要发生许多稀奇古怪的事,众人也就懒得再去询问。只是如今酒会到了高潮,主人和主人的学生却双双失踪了——这实在是有失体统。 别墅前没有花园,只有一片广阔的草地,一年倒有半年的时间都被冰雪覆盖着。穿过草地就到了森林的边缘,只要再向深处走上一会,就能看到一片纯净、美丽的湖泊,在星光下泛着美丽的波澜。 那波澜的制造者是一条小船,它配备了两支船桨,这时却被扔在了一边,任它在湖面上悠悠地飘荡。维特一手搂着蒋震的肩膀,另一只手从船舷上探出去,在清澈的水里浸了浸,那水温立刻让他打了个冷颤。 「亲爱的,这水好凉。」他甩了甩手,看了看远处别墅里的灯火,「不回去没关系么?」 「说要出来的也是你,说要回去的也是你。」蒋震扫了他一眼,「下次在管好你随时转弯的念头之前,最好把嘴闭上。」 话足够刻薄,被骂的人却不显得伤心尴尬,反而带着一脸喜悦的笑抬头看了看天空。在这样寒彻的湖水的映衬下,那星光似乎更加明亮,也更加渺远了。 「亲爱的,有时候这样看着星星,就觉得人类的一生真是渺小短暂。」维特叹了一口气,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在星辰的眼里,人类从出现到消亡,恐怕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吧。」 「你要和我谈什么?哲学还是天文学?」蒋震冷着脸,「很可惜我都没有兴趣。如果变成人类让你觉得后悔,那么我很遗憾,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维特抬起头笑着在他嘴唇吻了一下,蒋震沉默了一会却突然轻声叫道,「维特。」 「嗯?」 「代价是什么?」 维特楞了楞,显然明白了,却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什么代价?亲爱的我们回去——」 「告诉我,你变成人的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6 琴弦上的守护神 作者:苏芸 分卷阅读36 代价是什么?」 蒋震的目光那样坚决,以至于他没办法躲闪,只能笑了一笑,转过脸去看着湖边黑黝黝的树丛。 「很搞笑的啦。」他故作随意地说道,「你有看过《小美人鱼》吧?总之就是大同小异。魔法嘛,就是那么几种,变来变去也都是一样的——」 「代价是什么?」 「代价就是,」维特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在你不爱我的那一天,我会消失,变成烟尘。」 他并没有显得多么大义凛然,或是多么伤心,然而这一句话却像一根刺,在蒋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刺了一下。 「每个人都会变成烟尘,或早或晚。」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道,「你不会比别人更早。」 整片的星空,都不会比维特露出的笑容更加明亮了,他伸出手来,扣住蒋震的指尖,极慢而温柔地亲吻着他。 「亲爱的,」在亲吻的间隙里,他在蒋震的耳边轻轻说道,「其实刚才有一件事,让我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嗯?」 「你说我是你的学生,这让我很不高兴。」维特弯起眼睛来,狡黠地笑了笑,「不管那把瓜纳里在不在,我都是你的守护神,你怎么能忘了呢?」 蒋震还不及反应,维特就突然用力,将他整个人压倒在船底坚硬的木板上。小船剧烈地晃了晃,却没有翻,只是以某一种频率大幅地摇晃着,激起一圈圈的水纹。 「你敢在这里——」威胁的话似乎没有什么作用,维特笑着吻了吻他,蒋震就逐渐安静了下去,甚至不去反抗了。 小船搅乱着水面的星空,头顶的星空却纹丝不动,仍然如同千万年来一样,穿过遥远的光年和高山峡谷,淡漠高傲地俯视着地球上渺小的爱与温柔,显得那样深不可测。 然而星辰亦有陨落的一天,在热闹之后,宇宙也总要归于寂静。没有什么是永恒,没有什么是绝对——若是在那样短暂渺小的一生里,可以拥有那样比星空更加美丽的事物,承载比宇宙更加恒久的情感,那么还有谁有资格来鄙夷我们不能拥有永恒呢? ——全文完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