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疗养院》 正文 分卷阅读1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 《绿野疗养院》作者:兰道先生 文案 一座位于山上的疗养院,和其中各种各样病人的故事。看好∟看的№带v回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卐要∞耽美◇网 每个故事独立,有各自的主角,顺序也可以颠倒。 目前包含《择日而亡》《天堂里的另一天》和《伦敦病人》 内容标签:异国奇缘 因缘邂逅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耶茨 ┃ 配角: ┃ 其它:疗养院 第一个故事择日而亡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点了一根烟。 “做个了断吧。”他说,金色的头发在模糊的烟雾中显得格外迷人。但我有点想不起他是谁,我见过他,但不记得他。我头晕,将刚从便利店买来的热狗丢在床上,里面的奶油溅到床单上,我不在乎,因为这只是家廉价的汽车旅馆。 我掏枪,同样不知道为何,这只是一种本能,直觉告诉我,我得保护自己。这个男人很危险,一个声音说,然后慢慢透过大脑皮层渐渐具象化,我能感觉他在醒来。夜晚是属于杀手的时间,我知道他该醒来,没人能阻止他,一个有原则的杀手。 “想念我的屁股吗?”我听见自己说,语气轻佻而且带有威胁意味。 男人吸了口烟,我记得他的名字,凯文?达夫。这记忆是突然跳出来的,因为我醒了。我的生活是片段化的,我能记得一些事,但同时也会忘记一些事,但那不重要,因为另一个我会承担那部分被遗忘的记忆。 我丝毫不会顾及地告诉你们,我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同时伴有人格分裂症。我有正规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医生劝我治疗,我一枪崩了他。然后大摇大摆地穿着浑身溅着血迹的衣服走出医院。对,就像《老无所依》里面的sur 一样帅,杀人,走出去,警察全都去他妈的。如果非要说一个词来形容我,那就是职业化。我是个非常专业的杀手,我可以提着我的箱子四处走,四处杀人,沿着美国西海岸线一路走,就像个旅行者一样。 哦,去他妈的,遇到这个金发男人之前,我确实在旅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就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或者说他,二十岁之前,还是个好学生,直到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衣服上全是血,这一切才开始变化。他吓坏了,但很快发现那不是他的血。 只是衣服溅了血,但他不知道是谁的。他慌忙处理掉染血的衣服,又检查了鞋子和地板,但奇怪的是,鞋子很干净,地板也被重新清理了一次。他是一个人住在出租公寓里的,根本没有朋友。 这就是我知道的,关于以前的我,现在沉睡的我的一切。我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我杀了人,然后打扫了现场和自己的住处,因为太累了,锁上门,就睡着了。但是可怜的伊恩?博伊德不知道,这些都是后来在他意识混乱时传达给我的。说实话,该感到迷茫的人是我,我是谁,从何而来,该往何去,我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和好青年伊恩,共用一个身体。我在晚上活动,他在白天。不过这种状况在一个月前改变了,为了躲避凯文?达夫的追杀,我经常在白天活动。 逃亡之前,我接了一笔大单,这种单子估计只有我敢接。我完成了任务,成功引来了凯文,这个金发蓝眼睛的尤物。是的,我还是个同性恋,喜欢漂亮男人。凯文不能算很天才的追杀者,所以我故意给他放水,露出马脚,让他追上我,却不让他杀掉我。给他甜头,这样我们的追逐游戏才能一直进行下去。 我放下枪,掏出打火机,同样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对着他的脸喷了上去。他的蓝眼睛雾蒙蒙的,非常好看,我硬了。但我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宝贝,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凯文指了指我的行李箱,“我在里面塞了信号发射器。” “看来你并没有比上次高明多少。”我直起腰,坐到床边,拾起刚才丢在床上的热狗,将里面夹着的热狗肠取出来,用舌头沿着它的边缘舔了一圈,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他。我敢打赌那些粘在我唇边的奶油看起来色情极了。 “我知道那个发射器的存在,”我将整个热狗肠塞进嘴里,又吐出来,嘴唇甚至还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但如果丢掉它,我们的游戏就结束了不是吗?我敢说你绝对找不到我。” “是的。”凯文大方地承认了,“我没有你那么专业,伊恩。我得承认在这方面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我很开心,因为我的蓝眼睛尤物夸奖了我。 于是我放下热狗,走到他面前,打开双腿跨坐到他身上,胳膊环着他的脖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耳朵,“我们简直像一对亡命情侣。情侣相聚应该做些什么,你知道的吧,亲爱的凯文?况且你这次的发射器藏得很好,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作为奖励,你可以要我。” 凯文的手早就伸到了我的衬衣里面,常年持枪而产生茧子的手指蹭过我的胸口,让我立刻兴奋起来。我忍不住向前挺了挺腰,将脸埋进他的金发里。他的头发很软,而且带着很好闻的玫瑰洗发露的味道,即使在马不停蹄地追赶我,凯文依旧是个爱干净的乖宝宝。 有什么炽热的东西顶着我下面。我知道那是什么,于是轻笑一声,踮起脚让自己的身体稍微离开凯文的腿,麻利地扯下他的裤子,又脱下我的裤子,对准他早已昂扬的性器坐了下去,由于没有润滑,我能感觉他在我体内有些干涩,又反复试了几次,还是不能顺利。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刚要蹲下去,凯文就拉住了我,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管润滑剂,挤了一些在手指上,就将手指滑进了我的后穴。 我的身体冷不防打了一个激灵,凯文一把将我按在墙上,手指却依旧在我体内进进出出。三根手指很快就能在里面运转自如,虽然汽车旅馆有些喧嚣,隔音效果也不太好,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身体下边传来的咕唧的声音。我将双腿分得更开,整个身体几乎紧贴着墙,抓住凯文的手示意他可以了。 “进来吧。”我扭了扭腰,“我快等不及了。” 凯文揉了揉我的头发,一个挺身就撞进了我的身体。炙热的感觉贯穿到底,我冲出喉咙的一声嘶吼硬生生被堵了回去。接着他缓慢抽出,顶端还未完全离开时又顶了进来,我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完全不顾墙的后面有没有人。 几次完全贯穿之后,凯文开始规律地在我体内律动,我随着他的节奏动着腰,同时用一只手去自慰。 想象身后凯文的脸,我很快就能射。他高潮时一定特别迷人,汗水会濡湿他额前的金色碎发,顺着他金色睫毛一路流淌,接着是他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再向下就是那埋在我身体里的东西。 那玩意儿模样真漂亮。 “哈——嗯——”一股白浊从我手中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 射了出去,我喘了一口大气,身后的凯文却加快了律动的频率,我正处于高潮之后短暂的疲惫期,他突然加大力道的顶撞让我差点尖叫出声。1℡2■3d】a 见鬼的是,他正顶在那个敏感点上。 “凯文……你……哈……慢点……”我趴在墙上,他死死箍着我的腰,又将我拉进他,使我狠狠贴合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的手指撬开我的牙齿。 “你射得太快了……这是给你的小惩罚。”凯文俯身在我耳边低语,腰上的动作却没停,也一直在摩擦着我的敏感点,我双腿一软,差点顺着墙滑下去。 我想求他快点给我,但他的手指在我嘴里禁锢着我的舌头,我说不出话,一张嘴口水就流了下来。 “我喜欢这副和你性格完全不搭调的敏感身体。”凯文又撞了几下,我只觉得最后一次脑中一片空白,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从那个点向四肢百骸发散出去,舒服得我说不出话。只能张大嘴,任凭口水淌下来,滴落胸前。 我彻底软瘫下来,凯文一把扛起我,将我扔到了床上。屋里没开灯,借着月光,我能看见他身下的那个东西还在一上一下颤抖着。我伸出手向后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张开双腿呈大字躺在狭窄的小床上,以一种极其诱惑的姿态面对金发尤物。 “再来一次。”我邀请道。 凯文当然不会拒绝。我最欣赏的就是他表里如一的诚实。 他爬上了床,将我的双腿架到腰后,我立刻像软体动物一样缠了上去,并迫不及待地将还在一翕一合的后穴展示给他看,里面只流出了一些清澈的液体——凯文刚才并没有射。 这个男人的耐久力真是可怕。 我用余光扫到了已经充血的小凯文。像是故意挑逗他一样,我腰上用力,使身体贴他更近。凯文立刻抓住我的腰,将我拉向他,然后他的性器就再一次潜进了我的身体。 我缠绵地叫了一声,打算伸出手自己解决前面。凯文却从床边摸出两副手铐,分别拷在我的左右手,将它们和床锁在一起。好在旅馆的床很窄,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自己的胳膊够长。 凯文不是警察,他带这种东西自然也不是为了逮捕我——只是增加情趣罢了。我放松身体,大腿根磨蹭着凯文的腰。眯起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亲爱的凯文,你打算替我解决吗?” “我可没那么好心,宝贝儿。”凯文拿过我丢在床上的领带,在我半挺立的性器上打了一个结,“这次你可不能自己先爽了。” “凯文你这个狡猾的——”我拽了拽了手上的手铐,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方面,我是专业的,伊恩。”凯文勾起嘴角笑了笑,俯视着我,一缕金发落了下来。他跪在我两腿之间,抓着我的腰,开始缓慢推进。凯文一向比我专业,他知道操之过急双方都没有什么快感,这种精雕细琢的折磨才是更极致的享受。 我稍微抬起腰,配合他的动作,让他挺进得更深,并且故意引导他探向我的敏感点。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的弊端,我的手被束缚着,根本无法自慰,而他一直磨蹭着我的内壁,让我的前端渐渐有了感觉。我低下头,那个领带不松不紧地缠着,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惩罚。 我不再扭动自己的腰,像个木偶一样瘫在床上,原本盘着凯文的双腿也渐渐松了下来。凯文察觉到我的异样,抓过我的小腿,又继续起来。 我被他折磨得直咬嘴唇,恨不得现在就坐起来挣开手铐来上一回。但是我挣扎了几下,床晃动得更厉害,反倒加深了这种折磨。 大口喘着气,我抬起头看着金发尤物。下身已经全然挺立,但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堵在前段,几乎令我窒息。我昂起头,扭动了几下,对凯文说:“凯文……给我……”出口的声音居然是颤抖的,我恨自己的不争气。每次和凯文做都是我先挑起的,最后狼狈地哭着求饶的也是我。 “伊恩小可爱,你看上去快哭了。”凯文捏了捏我的臀肉,笑意更深,“这次的服务还满意吗?” “哈……不满意……当然不……”出口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顶撞冲得支离破碎,“让我射……” “我还没射呢宝贝儿……嗯……”他忽然低吟一声,埋在我体内的性器颤抖了几下,接着一股不算温热的液体就滑过我的内壁,从我的穴口缓缓流出,他满意地退了出去。然后解开了系在我下身的领带,我几乎像失禁一样射了出去,乳白色的精液喷溅在凯文的胸口。 我喘着粗气跌回床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我的头无力地垂向床边,再也不去动解开手铐的心思了。 凯文在我身边躺下来。汽车旅馆的床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是太窄了,也承受不了两个人的体重,从刚才开始就吱呀吱呀地响。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凯文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你杀不了我。”我有气无力地说,把头扭向他,舔了舔嘴唇,“再次见面,我还是会问你,‘想念我的屁股吗?’。” “你说对了,我会想念它们的。但是——”凯文的手突然向下伸去,又滑进了我的后穴,“我真想把发射器塞进你这里。” “那我还是不会取出来。”我对他眨眨眼。 凯文笑了,同时凑得更近了。 “吻我。”我说。 凯文没有回应我,蓝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我看到他眼中有个失落的人影。 我叹了口气,想凑得离他更近。无论做过多少次,凯文都很吝惜于给我一个吻,他宁可去吻我下面的东西也不愿意贴近我的嘴唇。 我在数他的金色睫毛。即使他从不愿意吻我,我还是那么爱他,他真好看。 现在应该是深夜了,外面也渐渐消停下来。空气里有种固化的安静。 “今晚留下来陪我——” 凯文原本放在腰侧的手突然摸出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的头。但是我下一秒就挣脱了手铐夺到了枪。 现在换我用枪指着他了。 “我本来想说共度一晚,你至少应该帮我把手铐解开。结果还是要我自己来。”我坐起来,凯文举着双手站起身,离开窄小的床铺。 “凯文,我是专业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我都不会一点防备都不留。” “你是专业,但你这种表现更像一个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 “闭嘴!”我跪在床上,继续用枪口对着他,下体凯文的精液还在汩汩流出,滑过我大腿内侧,让我觉得有点冷,“去他妈的人格障碍!” 凯文试图让我冷静下来,不断说着求饶的话。 但是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他开枪呢?我不舍得,就像每次逃跑时留下大量线索,开车总是保持一个稳定的速度一样,我不想失去他。 “听我说,伊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枪放下好吗?” 我跪着没动。 “闭上眼,算我求你。”凯文说,他的蓝眼睛里雾气蒙蒙。 我照做了。 嘴唇突然被一片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 柔软覆住了。1●2 凯文的嘴唇真的很软,像一块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让人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 触感忽然消失了。我睁开眼,凯文不见了,窗帘也不知何时被拉上了。 “凯文?”我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我拉开了窗帘。 “凯文!” “凯文?达夫!” “凯文?达夫你这个混蛋!”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威胁似的指向前方,“我要开枪了。” 正是知道凯文已经离开,我才敢开枪。 “呯!”的一声枪响,伴随着玻璃破碎散落一地的声音。 凯文刚才坐着的地方,只有一面镜子。 窗外在下雪,我用手扒着冰冷的窗台,呆呆地望着外面。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自从上次在汽车旅馆睡着了之后,我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这里有很多穿着白衣服的人,他们给我打镇定剂,强迫我换上难看的病号服,把我关在这间屋子里。屋里有一个窗户,可以看见山后的景色。 我听说这里是“绿野疗养院”,是偶然听护士们聊天时知道的。我每天都试图逃出去,但是他们拿走了我的行李,我的枪,有时还用锁链拴住我的脚。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我必须在他们的监视下吃饭,睡觉,去厕所。连打飞机这种事都要被监视。有一次我在卫生间里手淫,清楚地看到陪着我的那个男护工裤裆里撑起一个小三角。然后我又装模作样地呻吟几声,护工差点就在厕所里和我干上一炮,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山上疗养院的生活十分无聊,我的主治医生坚持声称我有精神疾病,一定要我住院治疗。 身后响起敲门声。护士苏珊娜给我送来午饭。 他们一般不会派女护士单独前来,如果是,我必须把手也栓上锁链。我乖乖伸出手,苏珊娜把结实的链子套在我双手上。 蔬菜沙拉和汉堡。不是我最喜欢的热狗。不过没关系,我在食物上从不挑剔。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汉堡。昨天他们给我吃了很多药,我的胃不太好,吐了整整一晚,现在饿坏了。 苏珊娜站起来帮我把窗户关好,并且嘱咐我下次要穿好袜子,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件毛衣。 “伊恩,下次如果非要开窗户,记得穿上它。”她把毛衣放在桌子上,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是我最喜欢的普鲁士蓝色。可我不记得我对这里的人说过我喜欢这种颜色。 我想起了凯文。我已经两个月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他知道我在这里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继续我们的游戏?他是对我厌烦了吗? “伊恩。”苏珊娜叫我,我正把最后一片生菜塞进嘴里,她递给我一杯温热的水,“下午耶茨医生要见你。” 我点点头,一口气把水喝完。耶茨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一个白胡子老头。 “他们说你昨天过量服药,导致急性胃痉挛,好点了吗?” “嗯。”我根本没有过量服药,昨天给我送药的是那位厕所强奸我未遂的护工。他把我压在地上,强迫我吞下那些药片,作为报复。我的手脚都戴着锁链,根本无法反抗。我本来就有胃病,结果爆发了急性胃痉挛,吐得满地都是。耶茨医生及时赶到制止了护工疯狂的行为。 “你的脸色很不好。”她担心地看着我。我知道苏珊娜是个好姑娘,至少在这里,她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我没事。那个护工怎样了?” “他被耶茨医生开除了。” 真可惜,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我想起《魔山》里面的疗养院。似曾相识又完全不同。 下午耶茨医生如约来到我的房间。我正坐在地上一个人玩多米诺。他推开门的瞬间,我推倒了第一块牌,然后整套牌沿着固定轨道一一倒下,直到他脚边。 “伊恩?博伊德——” “我们诊断你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伴有多重人格症。还有轻微性成瘾。”我接着他的话说道,“今天给我吃什么药?哦对了,下次请让苏珊娜给我送药,我不想再吃到吐。” “你的治疗没有一点进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会考虑采取更严格的治疗方案。” “你们可以把我关到监狱里。”我晃了晃手腕上的锁链,“毕竟这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监狱里没有窗子,看不到山上的雪景。” “你最近还会见到凯文?达夫吗?”耶茨医生问我。 我摇摇头,刚住进这里的时候我总是在窗外看见他的身影。他好像站在一棵茂密的树下,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他的身影,但我知道那肯定是他,我不会认错那一头金发。 “那么北卡罗莱纳大学的学生伊恩呢?是否还会在某些时刻出现?”他接着问。 我摇头。 好青年伊恩似乎也从我的生活里淡去了。这么说,我的人格分裂症应该是有所好转的,耶茨医生刚才只是威胁我配合治疗而已,刚来那几天,我打伤那几个护工时他就这样威胁我。 “那很好。我们现在来重复一下你的信息。你叫伊恩?博伊德,今年二十五岁,是纽约州的一名刑警,因为精神问题被迫停职接受治疗。你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和多重人格症,轻微性成瘾。你不是杀手,也不是二十岁的大学生伊恩,没有被一个叫凯文?达夫的人追杀。凯文?达夫只是你分裂出来的第四重人格。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 “我记住了。”我说,将腿收拢,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地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直到你完全忘了凯文?达夫这个人的存在。”耶茨医生说,对我伸出了手,“把你刚才从我文件上偷走的曲别针还给我。” 我悻悻地交出捏在手心的曲别针,这一次的逃跑计划又失败了。 “耶茨医生。” “嗯?” “凯文他……真的不存在吗?被人雇佣追杀我的凯文?” “没有人追杀你,伊恩。” 耶茨医生离开了。我又站起来打开窗子看窗外的雪景。楼下一个身影格外眼熟,是我亲爱的凯文。他一直在那里等我,等我把大学生伊恩彻底驱逐出身体,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和他见面,继续我们的游戏。我不相信我是个刑警,我是个杀手,凯文是追杀我的蓝眼睛尤物。 我打死也不会忘记凯文的。 一直站在窗边有点冷,我拿起苏珊娜送来的毛衣,普鲁士蓝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因为它和凯文的眼睛一样漂亮。 “他的情况怎么样?”一个满头柔软金发的蓝眼睛青年问苏珊娜。 “不太好。”苏珊娜回答,“现在只治愈了一个人格,就是二十岁的大学生伊恩。这个人格已经很少出现了,达夫长官。” “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凯文?达夫问。 伪装成护士在这所疗养院工作的女警官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在伊恩二十岁的时候和他相遇的,那时他确实在北卡罗莱纳大学读书,我在他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4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 的学校做了一个演讲,这个孩子在演讲结束后就来找我,问我刑警的工作是否有我说的那样有趣。1「2』3d◢anじot;_ei点我说怎么可能,刑警的工作都是危险又无聊的,只有他这种天真的大学生才相信我的鬼话。然后他又问,那么警局里都是你这样天生尤物的警官吗?我笑着否定,他就请我喝咖啡。两个月后,我听说他不顾父母反对转到了警校就读。” “他可真是个傻孩子,是吧?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我的部门,正好作为我的下属和我一起行动。某次任务,我们需要在某个组织里安插眼线,伊恩主动申请。我不否认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刑警,但这次任务实在太危险了。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但我没能阻止他,他一直想向我证明自己。事实是,他最后也成功了。他伪装成职业杀手混入犯罪组织并最终将其捣毁。伊恩在那里潜伏了两年,回来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并且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一个职业杀手。他经常在警局附近鬼鬼祟祟,好像有人在追杀他。甚至以为我也是追杀他的一员。” “但他还爱着我。只有和我在一起时,他才会有片刻的安心,虽然不是全然放松,但医生说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变得越来越暴力,还开枪打伤了一个医生,但警局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后来他开始逃跑,我作为他的上司当然要追他回来。我在一家廉价的汽车旅馆见了他最后一面。” “医生和我说他的病是由于高度压力和压力造成的。他尽力融入组织,所以才会分裂出杀手那个人格,而且……现在还没有脱离的迹象。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们吵架后的那天晚上,他赌气说一定要完成这次任务,证明给我看。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凯文点了根烟。 “我也是他的人格之一,医生说如果不见面不再刺激他,能让他慢慢忘了我,相信那个我不存在,就有治愈杀手那一人格的可能。” “他臆想的只是追杀他的你。”苏珊娜问道,“如果就这样不见面,你会后悔吗?” “会。但我更希望他别再伤害自己了。”凯文深深吸了一口烟,“如果他能有所好转,想起之前的身份,我想耶茨医生会让我慢慢接近他,以他上司的身份。” 对不起,伊恩。 因为我也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雪还在下。今天凯文没有出现。苏珊娜给我送来一台收音机,让我解闷。 我随便调了一个台,里面正在放一首歌。歌词是意大利语,奇怪的是我竟然记得自己听过。 那首歌叫做e l039; alba verrc。 “凯文,你来听听这首歌。”我把耳机塞进金发尤物的耳朵里,他正在埋头看着文件。 “什么意思?”凯文听不懂意大利语。 “黎明前请带我走。” 收音机里ania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我忍不住和她一起唱了起来。 “ero già a, si,ero già a” “我已经在这儿,是的,我已经在这儿。” prendii si, prendii si dal e 请你就这样带我走,一无所有的,就这样带我走。 &ienii si per sepre 请你就这样抱着我,永远这样抱着我。 ——the end 第二个故事天堂里的另一天 ☆、天堂里的另一天(1)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在微博里,为啥不能发大家也懂得…… 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有些局促地坐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记者?”我从怀里掏出一盒烟,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连忙摆摆手,“谢谢,我不抽。” “那你介意我来一根吗?”我问。 他又摇头。 “我叫埃尔顿多诺万,是一个杂志记者,想采访一下您,关于绿野疗养院……”他将笔记本平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可以录音吗?” 我吸了一口烟,“请便。” “那么,罗德尼医生……请问您是哪年开始在这里工作的呢?” “我想想……” 我确实有点记不清了。那是哪年来着?01年吗?不对,我被派到阿富汗做心理疏导时已经是03年的事情了。两年后我才回到美国。 “05年。”我肯定地回答。 “好的,05年……那就是说您在这里已经工作三年了?” “是的。”我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我要去病房看望洛恩沃伦,我目前在负责的病人。 多诺万还想继续问些什么。我站起来对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您这次到访的时间不是很合适,我现在要去查房。请您下次再来可以吗?” “没关系,我可以和您一起……” “我想那很不方便,洛恩他有些害怕陌生人。”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多诺万眼里有些失望,看得出来,他对亲自接触精神类疾病的患者充满极大的热情,但对我来说,工作就是工作,我的病人也不是供这些记者消遣的观赏品。 “那么请您下次再来,上午也可以。”我对他笑笑,伸出一只手示意了门的方向,“我就不送您了。” 记者悻悻地离开了。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慕名来到绿野疗养院,想来一窥众多精神病患者的私生活,甚至企图进入他们的思想世界,最后不得不离开。 妄图获取他人的秘密是人类永恒的恶习。 我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从抽屉里找出今天买到的马卡龙,小心翼翼地将蛋糕盒捧在手心,准备去找洛恩。 洛恩是我现在负责的病人,实际上,我从阿富汗回来到这里工作,也只有他一个重点病人。他的情况很不乐观,有抑郁症,之前企图自杀,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心脏要了他的命。 我在他房门外停了下来。整理思绪,考虑今天应该和他谈些什么。我以前时常和他谈论我的生活,我在阿富汗的经历,但是这三年来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说的了。 我敲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洛恩穿着病号服,光着脚坐在角落里。他浅褐色的头发倚着墙,祖母绿色的眼睛涣散地看着四周。目光触及我,非常浅地对我微笑了一下。 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我必须脱掉鞋子。这间屋子还维持着我昨天离开时的样子,洛恩是个安静的人,从来不会乱动这里的东西。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把这里装修得别具一格。米黄色的墙纸,淡蓝色的小沙发,浅绿色的窗帘。我尽量选取了柔和温馨的颜色,这对他的病情有好处。 而且房间里几乎没有带尖角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5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 的家具,虽然洛恩大多数时候安静不危险,但是我们依旧担心任何利器会造成他的自残。12╰3d*a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然后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将装着马卡龙的盒子放在地上,又把口袋里的棒棒糖拿出来给他看。 洛恩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蛋糕,终于挪动脚步蹭到了我对面,拿起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塞到嘴里。 “苹果的。”他哼了一声。 “对。”我拿起另一根,“这是草莓的。你更喜欢哪个?” “橙子。”洛恩轻声说。 这种游戏我们玩了将近一个月。我每天会给他带两根棒棒糖,包装完全一样(总有超市有卖),不告诉他口味,让他选一根,尝完后告诉我。 洛恩本来对任何事都毫不关心的,但这种游戏明显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开始每天都盼着和我见面,玩“猜糖果”的游戏。 “看我还带来了什么。”我打开盖子,里面装满了马卡龙。 “少女的酥胸。”洛恩不怀好意地对我笑着,“朱利叶斯是个贪吃的家伙。” 朱利叶斯是我的名字,我全名是朱利叶斯罗德尼。但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都叫我“罗德尼医生”,洛恩是个特例,我允许他使用亲昵的称呼。 我慢悠悠地把盖子合上,“洛恩不喜欢可以不吃,就让贪吃的我原封带回去好了。” 洛恩讪讪收回了手。如果刚和他认识,我断然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洛恩有一点内向,也不愿意和人交流,我也是在认识第二年才和他熟络起来。他其实很亲近我,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却会和我说一些话,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要喝红茶吗?”洛恩见我又把盒盖打开,有些开心。 “红茶?”我有些好奇,洛恩没有人陪同是不能出去的,根本不可能买到红茶。 “苏珊娜昨天给我送药时,我请她帮我买的。”洛恩不好意思地笑笑,“每次都是你带下午茶,这次让我请你吧。” 洛恩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如果别人对他好,他就想方设法要报答回去。 他站起来去煮热水,这也是他唯一允许自己进行的活动,因为他喜欢喝牛奶,疗养院在房间里为他准备了加热水壶。 “是锡兰红茶。”我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 洛恩正在把第三块马卡龙塞进嘴里,等到完全吞咽下去,他才问,“好喝吗?” “你煮的都很好喝。”我对他眨眨眼。 “你明明只喝过我的牛奶。” “沏红茶也需要天赋。我虽然喜欢喝,却没有时间煮。”我遗憾道。 洛恩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第四块小圆饼。 “你真的不考虑来我办公室帮忙吗?”我问他,“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又长了。” 洛恩墨绿色的眼睛黯淡下来,“不……我不能去。我有病……不能给你添麻烦。”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啊。”我不以为意,“疗养院也不会介意的,他们恨不得让医生全天看管病人。” “不,朱利叶斯,请让我每天都有所期待吧。”洛恩用胳膊撑着身体来到我身旁,慢慢靠着我的膝盖枕了下来,“我更喜欢每天三点盯着表盘等你过来。” 我用手揉了揉洛恩柔软的浅褐色鬈发,感觉像是在照看某种小动物。 “你换洗发露啦?”我俯下头嗅了嗅他的头发,试图换个话题。 “原来那瓶用完了。”他用头发使劲在我腿上蹭了蹭,“好闻吗?” “好闻,你敢于尝试新事物,我也很开心。”我由衷地说。 “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今天来了一个记者要采访我。”我说,一想到那小子一副热情满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就有些生气,“还要陪我一起来查房,不过我拒绝了。” “我猜他明天还会来。” “为什么?” “窥探他人秘密是人类的天性。”洛恩喃喃道。 ☆、天堂里的另一天(2) “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了。”我的手指埋进他的头发里,捏起一小撮揉搓着,“最后都是无功而返的。” 洛恩不说话,修长的手指伸向了盒子里最后一块小圆饼,举到眼前,躺在我腿上吃了起来。松软的蛋糕碎屑掉在我腿上,我低下头轻轻吹走,却看见洛恩缩起了脖子。 “好痒。”他顺势就滑到了地毯上。我把他扶起来,像提起一只小猫,“就枕在我腿上吧。” 洛恩安静地在我身边蜷缩成一团,慢慢闭上了眼,“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嗯,你想睡到几点都可以。”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嗫嚅道。 “有多久了?” “一个月了。” 他的眼底有一圈青色的眼袋,看我的眼睛也是泛红的。一个月,正好是我们开始玩“猜糖果”游戏的时间,他每天数着秒针等我来找他的时候。我有点心疼,只能伸直了腿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洛恩会不会已经像小动物一样再也离不开我了呢? 他的呼吸很平稳,看样子已经进入梦乡了。我打量着周围,一本书脊上写着托马斯曼名字的书以一个偏执的角度躺在小沙发上,书签从书里探了出来。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洛恩时的情景。他的左胸裹着厚厚的纱布,氧气罩下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呼吸机在他身旁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吊瓶在灯下明晃晃地荡着。 他企图用一把□□结束自己的生命。邻居发现及时,子弹射偏,但还是差点命中心脏。我站在病床前,我的老师耶茨医生翻动着手里厚厚的资料问我,是否对这位抑郁症患者有兴趣。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看着洛恩那张脸,我无法拒绝。他看上去那么疲惫,那么绝望,好像渴望一双手将他拉离痛苦的深渊。我甚至看到他向我伸出了手。 洛恩出院后就成了我的病人,我原来的工作也被同事分掉了大半,只需要照顾洛恩一个病人就好。在他住院期间,我花了很久来设计他的病房,在他出院那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去接他。 他坐在轮椅上,一脸呆滞的神情。墨绿色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我,然后自己推着轮椅开始向前走。 我追上去对他大喊:“等等,洛恩!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朱利叶斯罗德尼!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诧异地看着我,用手捂住胸口的伤处,咳嗽了几声,打算绕过我继续前进。我一把拉过他的轮椅,我知道这样对于一个刚出院的病人太过暴力,但我真的毫无恶意。 “我送你回去。”我将昨天新买的围巾缠在他脖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6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 子上,然后一把从轮椅上打横抱起他,像是保护易碎品一样将他转移到了我车里副驾驶的位置,帮他系好安全带,做好保暖措施,将车驶向了大道。1∥2ㄨ3d╩a 洛恩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街上到处都是积雪,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只是不想看我而已。我把车子停在一家很大的巧克力专卖店门前,跑下车子,指着橱窗问他喜欢哪种口味。 他把头扭开了。 最后我只好把橱窗里的巧克力每样买了一种,进了车门一股脑倒在他腿上。他好像吓了一跳,对于身上的众多巧克力无动于衷。 “今天可是情人节。”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都没有女孩子送你巧克力吗?” 他不说话,我帮他拆开一盒,递给他一颗巧克力,他木讷地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嘴里。 “列奥尼达斯。”他说。 “对。”我拿起另外一种,“这是瑞士莲……你喜欢哪种?” “歌帝梵。”他小声说。 大概二十分钟后,洛恩醒了。他的睡眠总是很浅,即使睡觉,基本不到一个小时就会醒。我甚至不敢想象这一个月来他是如何在夜里失眠,呆呆望着天花板。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问他。 他的意识看起来很清醒,“我不想打扰你。” “我很愿意你打扰我,洛恩。”我说,“你已经是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说完这句话我把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把洛恩当成病人,而是朋友,甚至更深一层的关系了呢? 洛恩笑了,这笑很宽容,“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朱利叶斯。” “我没有勉强,洛恩。我是说,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嗯。”他爬起来,又坐回了之前的那个角落,指了指房间里的表,“时间不早了,你下面还有计划吗?” “有。”我说。 洛恩垂下眼皮,眼神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我想请你一起吃晚餐。”我伸出手邀请他,“不知你是否有时间呢?今天是情人节,我猜肯定还没有女孩子邀请你吧。” 洛恩笑了起来,站起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然后拿出一条围巾,显然已经蓄势待发了。 那条围巾,是我三年前接他出院时送给他的。我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我得到了耶茨医生的许可,可以带洛恩外出。洛恩还是有些害怕陌生人,离开房间之后,一直跟在我身后。 绿野疗养院分为两个独立建筑,虽然都是建在山上,我们所在的这座比另一座要高一些。这里是照管精神类疾病患者的地方,而稍靠下的那座,是一般生理疾病患者休息的地方。 走廊里很安静,大多数病人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不会外出。此时已经接近傍晚,空旷的走廊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牵过洛恩的手告诉他别害怕,但他的身体却僵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走廊一扇可以望见雪景的窗子前面,站着一个体型偏瘦的青年,穿着一件接近墨蓝色的衣服,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走近了才发现他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就这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护士苏珊娜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叫他回房间。他转身的时候,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锁链声。 我抓紧了洛恩的手,带着他快步穿过走廊。 我们安全地抵达了山下,像是第一次一样,我开车把他带到市中心,找一家他喜欢的餐厅,一起吃饭。 十点左右的时候,我们才返回绿野疗养院。手机里有耶茨医生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我回拨了一个,告诉老师一切都好,洛恩也玩得很开心,他责备了我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送洛恩回到房间,然后在办公室洗了个澡。擦干头发,换好睡衣,来到了洛恩的门前。轻轻敲了下,门立刻就打开了。洛恩赤脚站着,似乎是一直倚着门,头发也乱糟糟的。 “朱利叶斯。”他疲惫地开口,“我知道是你,但我还是很意外。” 我走了进去。 “因为你说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我不能不来。” “我一直在等你。每天晚上都在等你。” “所以我来了。”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他走到了床边,“现在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天堂里的另一天(3) 一只巨大的泰迪熊占据了双人床的大部分空间。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打量着我们两人。 “嘿,看起来这个毛茸茸的家伙更喜欢你。” 洛恩把它抱起来塞到衣柜里。 “白天我可没看见它。”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这床是我当年亲自挑选的,舒适程度方面用了一些私心。 “你对泰勒有一股怨恨的语气。”洛恩站在床边没动,我想泰勒是那只熊的名字。 “我没有。”我口是心非地说,“我才不会对霸占我地盘的一只泰迪熊生气。” 他站在我对面傻笑。 于是我赶紧拍了拍柔软的床垫,“快过来,爹地陪你睡。要听故事吗?” “不,不了。”洛恩在我身边躺下,十分配合地枕在我伸出去的胳膊上,“今晚我来讲讲我的故事。” “哦?我以为你的故事只与我有关。”我笑笑,摸了摸他的头发。 “今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所以想和你说说,如果不倾诉,我怕自己会忘了他。”洛恩又重新蜷缩起来,双臂环着膝盖,仿佛胚胎之于子宫的样子,他说这样会给他安全感。 “他叫乔伊康罗伊,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二十八岁……” “等等,我从没听说你还有这个朋友。”我轻声打断洛恩,“他是谁?” “我从未和你提及过他,就像我说的,如果再不提,我怕自己都会遗忘。乔伊康罗伊。朱利叶斯,你叫叫他的名字,乔伊,他叫乔伊。” 我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乔伊。他死了吗,洛恩?” “是的。他死了,05年的时候,就死了。”洛恩将头埋向我胸口,声音有些闷。 三年前,正是我从阿富汗回来的时候,同年,洛恩成了我的病人,难道说洛恩的病会和乔伊康罗伊有关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的病可能会因此治愈的可能性就很大。 我翻过身,将洛恩揽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头上,“如果你愿意,可以多和我讲讲他的事……” “他只是……”洛恩欲言又止,头不安地蹭着我的胸口,“喜欢我。” “喜欢你?” “嗯。” “我也喜欢你。” 怀里的洛恩不再颤抖不安,他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睛写满了诧异,随后又黯淡下来,“朱利叶斯,我不是想要你的同情。如果你觉得有人喜欢我,就能让我好起来,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7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 我认为那不可能……” “我真的很喜欢你,洛恩。1╩2╰3d∝a有时我甚至想,如果可以,让你一辈子做我的病人。” “你是个不称职的医生,朱利叶斯。乔伊会比你称职得多。”洛恩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很勉强,也很脆弱。 “你是说……乔伊也是个医生?” “是的。”洛恩闭上眼,微弱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睫毛在颤动,“他是个很负责的医生。” “我也是,只不过是个爱上了自己病人的医生而已。”我笑着吻上了洛恩的额头,双手将他揽得更紧,他的皮肤有些冷,纤细的骨骼却在发热。 “他死了,就这样退出了我的生命。我很怕自己会忘了他。” “现在不会了。”我安慰他。 “你也会记住他吗?” “会的,我不会忘记他。乔伊康罗伊,一个称职的好医生。” 洛恩的双手终于不再抱着自己的膝盖,他松开手环住了我的腰。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发问。 “你不会想听的。”洛恩用左手抚摸我的眉毛,我的眼皮,迫使我闭上眼,然后凑得离我更近,用近乎耳语的口吻说道,“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了。” 洛恩的声音像竖琴,当它在耳边响起时,你会不由自主地停止思考,只想尽情聆听,沉湎其中,不去思考文字的含义,就像欣赏纯音乐。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阿富汗的战场。2003年,我前往美国,协助军方治疗患有战后心理综合症的士兵,并在那里亲眼见识了战争的残酷。 被送来治疗的士兵大多数噩梦不断,并时不时伴有头痛呕吐的症状。战争造成的创伤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完全治愈的,我们这些被派往战场的医生的作用只是“及时”,在一切变得更不可挽回之前,进行治疗。 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看见大兵本尼迪克特离开,有人在身后轻声呼唤我。 “朱利叶斯……过来……朱利叶斯……” 我回头,但是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简陋的军帐,帘子在干燥的风的吹拂下晃动。 “朱利叶斯……” 我有些吃惊,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揉了揉眼睛,走出了帐篷。 “你的电话,罗德尼医生。”有人说。 我接听了电话。 “喂……朱利叶斯……我是……洛恩……”电话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信号很不好的样子,“听得见吗……” “是的,我在这里,洛恩。”我快速地说着,因为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连串子弹的声音,而对面依旧是滋滋啦啦的嘈杂声。 还没听到回话,一切就都坍塌了。我所在的帐篷飞走了,一个血红色的人影倒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电话。 那是谁?为什么和我一点也不一样?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手上都是血,但仍能看到手指紧绷着握着电话。 “朱利叶斯……朱利叶斯……!回答我……!朱利……!” “……醒醒。”耳朵好像刚刚苏醒,我睁开眼,眼前的人有着墨绿色的眼睛,浅褐色的卷发,他轻拍着我的肩膀,生怕动作太大吓到我。 我迷茫地看着他。 “你是谁?” ☆、天堂里的另一天(4) 记者埃尔顿多诺万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几乎忘记打开录音笔的开关。院长耶茨医生翻动着手里厚厚的资料,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浅褐色头发青年。青年不到三十岁,有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皮肤病态苍白,白色工作服衬得他更加虚弱。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充满精力,“昨晚的催眠我认为已经是极限了。” “那是什么意思,乔伊?”耶茨医生合上资料,打量着自己的学生。 “任何外界干扰都可能破坏他的记忆。所以我说他的承受能力已经是极限了。”青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催眠治疗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却依旧不能唤醒洛恩沃伦本身的记忆,而且每一次的催眠都会破坏他的记忆。我的建议是,放弃催眠。” 然后他转头看向多诺万,“这件事,请记者先生不要向患者透露。” 多诺万点点头。 然后青年站起身,“他差不多该醒了,最近进行的催眠几乎毁了他的记忆,身处陌生环境,他会很害怕的。” “乔伊,你打算这样看着他一辈子?”耶茨医生问。 “我们没有办法,老师。自从朱利叶斯死了之后,他一直是这个状态。” “他是你的病人,你有权决定后续的治疗方法。” “非常感谢您,耶茨老师。”说完,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直到青年医生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记者多诺万才向院长开口询问。 “具体病症你很清楚了。”院长叹了口气,“我们也为你安排了和患者的见面采访,虽然收效甚微。” “我明白您的意思,耶茨院长。”多诺万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画着圈圈,“那位一直以为自己是医生的患者就是洛恩沃伦?” 老人从相册里取出一张照片,“他们是我的学生,朱利叶斯罗德尼和乔伊康罗伊。” 多诺万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凑过去看了一眼,相片里面有三个人,头发花白的是耶茨院长,浅褐色头发的是乔伊,而另一位金棕色头发的,应该就是朱利叶斯了。 随后他又拿出另一张,照片已经褶皱,还带着深褐色的污渍。多诺万接过来,才发现上面沾满了血迹,“这是——” “五年前罗德尼被派往阿富汗做心理疏导,三年前死在了那里。一颗炸弹。” 相片里罗德尼搂着身边的另一个青年,他们有着相近的金发,笑得十分开心。 “啊这是昨天的……” “罗德尼死后,洛恩沃伦患上了抑郁症,并在同年企图用□□自杀,被邻居及时发现,送往医院进行抢救。”耶茨医生轻轻抚摸着师生三人的合影,“之后一直昏迷,三个月后醒来,说自己是朱利叶斯罗德尼。抑郁症严重时会产生幻觉。” “我的主张是保守治疗,进行催眠。但是乔伊有他自己的办法。” “难道是伪装成洛恩——”多诺万的笔停了下来,不知不觉洇湿了一大片纸。 “他们都伪装了身份,洛恩变成了朱利叶斯,乔伊变成了洛恩。在这种的微妙的平衡中,洛恩开始渐渐好转。但我依旧没有放弃催眠治疗,但是效果一次不如一次。每一次催眠,洛恩都会失去记忆,但是过几天又会把自己当成朱利叶斯……” “直到刚才我才决定,如果他们都活在那个快乐的,没有人死亡的天堂里,即使治不好也没关系吧。”头发已经花白的院长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疲惫,同时又很满足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8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 ,“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那就是让病人远离失去挚爱的痛苦。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ぁop∽o文就来就∝要╮耽美ζ网” “康罗伊医生他……”多诺万尽量平静地写下最后一句话,“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在那间糖果色装饰的房间里,洛恩沃伦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风吹动浅绿色的窗帘,墙上的表滴答滴答地走着,他迷茫地望着门的方向,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出现。 “抱歉,我不记得你是谁。”洛恩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男人,轻声说。 “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乔伊将装着马卡龙的盒子放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两根包装完全一样的棒棒糖,“猜吗?” 洛恩爬起来,随意选了一根拆开糖纸,塞到嘴里。 “苹果的。”洛恩笑了。 “对。”乔伊剥开另一根,“这是草莓的,你喜欢哪种?” “橙子。”洛恩喃喃道。 “要喝红茶吗?”乔伊问道。 “嗯。” “要试试叫我的名字吗?我叫乔伊康罗伊,今年二十八岁。” “乔伊?” “你好,洛恩。今天心情怎么样?” “很开心,谢谢你的小圆饼。” “我也很开心,洛恩。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the end 第三个故事伦敦病人 ☆、伦敦病人(1) 绿野疗养院迎来了春天,覆盖在山上的白雪渐渐消融,绿色植被显露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泥土的味道。 埃尔顿多诺万将黑框眼镜取下来,放在眼前轻轻吹了吹。这间多年未打扫的资料室四处落满了灰,随便搬动某一件物品都会让灰尘腾起。 “抱歉。”格伦耶茨掏了掏白色工作服的口袋,拿出一只口罩递给记者,“这个给你用。” 埃尔顿将眼镜重新戴好,接过口罩然后嫌弃地扔了回去,“这是你用过的吧?” “有什么关系,上面还有我的味道呢。”格伦眨眨眼,“你不会嫌弃的,对吧?” 埃尔顿又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格伦蹲下来,不由分说将口罩帮对方系好,“好了宝贝儿,继续工作吧!” 记者瞪了他一眼,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眉毛紧蹙,捂住胸口艰难地大口喘息着。 “埃尔顿!你怎么了?”格伦有些慌张,他扶住摇摇晃晃的记者,拍着他的背,因为搬动资料而沾满灰尘的手在对方的白衬衣上留下了一个掌印。 “哮、哮喘——”埃尔顿抓着格伦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没和我说过你有哮喘!天哪——我就不该把你叫来!”格伦懊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现在就把埃尔顿送进特护病房,“现在怎么办?” 是自己提出让在报社实习的埃尔顿来帮忙整理祖父的资料室的,因为父亲耶茨院长想在疗养院增加一间阅览室,而老爷子兴高采烈地带着其他病人春游去了,疗养院除了那些精神有问题的患者和医护人员外,全都外出了。 “你的药在哪里?” “在……”埃尔顿抓着他的手,牵引着格伦摸了摸他的裤口袋,年轻的实习医生只想快点缓解埃尔顿的病痛,于是老老实实地伸进去掏。 一只避|孕|套。 格伦诧异地看着他。 记者停止了剧烈的喘|息,眯起眼睛,“你真不是个合格的医生。” 医生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压制住被恶作剧的愤怒,他担心地问了一句,“你没有哮喘吧?” “我的身体好得能参|军。”记者推了推眼镜,“只不过对你在周末叫我劳动的恶行施以小小的报复。并且我需要补偿。” “什么补偿?”实习医生小声问。 记者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 “我知道了,结束之后我去你家。”格伦耸耸肩,把那只避|孕|套放进工作服的口袋里,“现在,我亲爱的记者,可以工作了吧?” 虽然是资料室,但是这间屋子的规模完全可以做阅览室,左侧是办公桌,后面是满满一书柜的病历资料,右侧的五个书柜则是老耶茨院长的私人藏书。 “这间屋子……到底有多久没整理了。”埃尔顿从桌上拿起一个笔记本,用手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diary的字样浮现在封皮上,他掀开封皮,“奥利弗耶茨”的名字潦草地签在扉页。 “是祖父的日记本。”格伦凑过来说,“很有价值的发现,父亲说祖父会把一些罕见特殊的病例记在日记里。但是这间屋子自从祖父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进来过了。” 埃尔顿在听见“罕见病例”时眼睛亮了亮,格伦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想看,就打开吧。” 埃尔顿将日记放在办公桌上,打开了第一页。 1946年1月14日 疗养院接收了一位来自伦敦的病人,战后心理综合症。这样的病人在战争结束后屡见不鲜,世界各地也有接收病人的医院。 “我不想再回去了。”他对我说,“只剩下我一个人。医生,我可以讲我的故事吗?” 我没有拒绝他,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哀伤。对于有些病人,说出来会有助于治疗。 “你的战友……都牺牲了吗?”我问他。 “没有。”他否定,然后说,“我要讲一个故事,它足以让我回忆一生,悔恨一生。” 整个过程他都极其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这件事对我心灵的震撼,却远胜于此。在他毫无波澜的眼神下,隐藏着巨大的伤痛,那种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决定将这件事记录下来,以他的视角重现这个故事。只是为了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人们,饱受磨难的人们,还有像他这样被孤立的人们。 ☆、伦敦病人(2) 我记得那是1943年冬天,法国上方的天空是灰色的。德国人早就像坦克一样碾进法国,开进了阿尔萨斯。我像往常一样来到斯坦因巴赫公园,这里曾因为是著名的同|性|恋集会地点而被秘密警察清洗。那场可怕的灾难发生的时候,一个有钱的公子哥请我在别的地方寻欢作乐,我因此逃过一劫。 “伯努瓦莫勒。”正当我漫步在公园里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叫住了我,他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我的脸,“你被治|安|拘|留了,跟我走一趟。” 我认得那身衣服,是秘密|警|察。“治安拘留”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根本就是掩盖他们抓捕同|性|恋者的行为,总要有个好理由在被侵|略的国|家进行执法。几周前,当那场可怕的清洗发生的时候,我就想过要逃出法国,但我的同伴因为酷刑的拷问,已经将我们的名字透露给了纳粹。纳|粹将这座城市几乎封锁,谁也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9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9 不能逃脱。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我不能责怪我的朋友,他们的腿上插着折断的木棍,指甲几乎被拔了个干净,关押他们的囚室仿佛屠宰场,墙上溅满了鲜血。 这些都是我被关进去之后发现的。为了使我的朋友们招供,这些魔鬼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二百三十人以不同的罪名被关到了监狱里。比起我的朋友,我是幸运的,他们并没有在我身上施加酷刑,只是把我关进一个单间。两天后,我对面的囚室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囚犯。虽然穿着囚衣,但他的举止气质和我这种游荡在街头的小混混完全不同。 尤其是那双手,修长白皙,像是常年弹奏某种乐器的艺术家的手。 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看着我,没有同情,没有自怨自艾,如同死灰。 他被推进那间关着两名其他犯|人的囚室,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清楚地听到狱警对那两个犯人说:“约瑟夫冯舒尔茨,是个同|性|恋。鸡|奸者。”两个犯人发出嘲讽的笑声,随后不满地大声抱怨道:“为什么要把这个性反常的人关到这里来?我们可不是同|性|恋。” 舒尔茨贴着墙角坐下来,离那两个人远远的。他看上去很害怕,但强装镇定。从他的姓氏可以看出这是个有地位的人,而且不是法国人。虽然我也不是。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国的监狱里呢? 我扒着铁栏用蹩脚的德语(我来阿尔萨斯时间不长)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看向我,慢慢走过来。 “你说法语我可以听懂。”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法语字正腔圆。一个十足的贵族。 “喂,你们两个!不要随意交谈!”狱警吼道。 我只好缩回手,舒尔茨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们听不懂法语。”舒尔茨小声对我说,我从口型大致推测出了他想表达什么。 我听其他同伴说的,和他同一囚室的两个人,是德国政|治|犯。 “你来自哪里?”我同样压低声音问。 “奥地利。” 那天夜里,我很早就睡了。我很快就能适应监狱的环境,因为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因为有伤风化问题关进来过,但每次都是一两天就会将我放出去。 大约到了深夜,我听到对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我爬起来,猫着腰不引人注意地挪到铁栏后面,那两个白天说“不是同|性|恋”的囚犯正把舒尔茨压在地上,抓着他的手,在他身后耸动着身体。舒尔茨趴在地上,眼里噙满了泪水。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囚室外面。忽然,他的视线飘到我这边,向我发出求救的信号。 于是我立刻爬起来,使劲摇着铁栏,大声喊道:“狱警先生,这里发生了强|女|干!”我觉得一整个监狱都能听到我破了音的大吼,而且我重复了不止一遍。但过了好几分钟,狱警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司空见惯般地用手|木仓敲了敲我的囚室,“别多管闲事,杂种。除非你想让他们也来强|女干你,或者被我打断两条腿。”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的嗓子哑了,抓着铁栏慢慢坐了下来。对面的强|女干仍未停止,他们轮|女干了舒尔茨。 舒尔茨虚弱地看着我,我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一个优雅高尚的贵族,被囚|犯轮流侵|犯,我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我闭上眼,堵上耳朵。 在我闭上眼的时候,舒尔茨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我慢慢回到之前睡觉的地方,尽量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舒尔茨的深棕色眼睛仿佛一直注视着我,我抱紧身体,试着回忆一些美好的事。 深棕色的眼睛让我想起卡尔。他和眼睛同样颜色的软软的头发,闻起来总是那么香。我有好多年没有见过我的卡尔了。十五年前,我十岁,他六岁,我们在伦敦的一家孤儿院里。他喜欢跟在我身后整天粘着我。后来一对法国夫妇收养了我,而相对年幼的卡尔则留在伦敦。我的养父母告诉我,他们喜欢我淡金色的头发和典型的凯尔特人灰绿色眼睛。离别的那天,卡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把新家的地址塞到门缝里,对他说希望他能时常给我写信。 来到巴黎后,我开始被迫学习法语。最开始的几年,卡尔给我寄过几封信,战争爆发后,他的信也断了。我不清楚伦敦战况如何,但我希望他能平安,至少不要像我这样,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目睹惨状却无能为力。 卡尔对我来说,是比亲人更重要的存在。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对面的两个政|治|犯正在吃午餐,舒尔茨依旧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衣服被磨破了好几个口,眼神空洞。他的饭放在地上一口没动。 他一定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夜晚,对方疯狂的行径已经将他击垮。我匆匆吃完了午饭,准备在放风的时候找他们谈谈。 这两个囚犯长得并不高大,但是看起来很强壮。我把他们叫到一个角落,质问他们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要强女干舒尔茨。 “啧,因为监狱没有女人。”其中一位咂咂舌,不以为意地说。 “那你大可以强女干你身边这位。”我咬牙道。 “你们这些相公都该被||操|死!”他对我挥了挥拳头,“少他妈管我们的事,杂种!” 说着他欺身过来,想把我压在墙角。但是我给了他一拳,朝着他的肚子,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另一位察觉出不对,立刻抓过我的头发,带着我的头往墙上磕。 这一下令我头晕目眩。鲜血漫过了我的眼睛,视线鲜红一片,我看见远处的舒尔茨向我跑来,身后还跟着狱|警。 我用手堵住头上的伤口,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时,自己躺在囚室冰冷的地上,头上的伤口结了厚厚的血痂,但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理。舒尔茨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今天发生的一切,除了伤口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对我很轻地微笑了一下。 我对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他摇头。 但是那样可怕的行径还是每晚都要发生。舒尔茨被两个人按在地上或者墙上,我则努力不去听也不去看,如果肉||体已经无法拯救,那么我该为他高贵的灵魂保留最后的尊严。 两周后,舒尔茨被判单独监|禁,罪因是“多次与同|性别的人发生性|||关系”。但是因为这里关押了太多同|性|恋者,单间供不应求,他被分到了我的囚室。 这对我们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舒尔茨的动作比来时更缓慢,他不紧不慢地收拾他的东西,在囚室的另一个角落坐下。眼神里不带任何希望,仿佛只是等待死神来接他。 他和我这种从少年起就饱受社会鄙夷的人不同。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0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0 我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试图让他振作。1n2≈3d┨an╩█ei点 “你从奥地利来?” 他点头。 “为什么会被关进法国的监|狱?” “是那些人的决定,让我离开那里。” “离开那里?” 他又不说话了。 然后他看着我额头的伤口,“你的伤……好像很严重,会留下疤痕的。” “看上去是不是很有男子气概?”我对他咧嘴一笑。 “‘男子气概’这样的词汇永远不会用在我们身上。”他苦涩地说,修长的手指交错着。 “我听过的难听的话比你多。”我说,“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用正常的眼光看待我们。” 囚室陷入一片寂静。舒尔茨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音符。 “这是……你是个音乐家?” “出事之前,我在维也纳的音乐学院读书。” “让我猜猜,这曲子是写给他的?” 舒尔茨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拉过我,让我凑得更近,“你想听吗?” 我满怀期待地点头。 他开始哼唱,声音很小,手指也在弹奏着空气。如果现在有一架钢琴,他该是多么优雅的样子,只有宝石才能衬托他的模样。 曲子音调低沉舒缓,仿佛夜晚情人之间的耳语。 “这曲子真棒,你有没有为他演奏过?”我轻声赞叹道。 “一次也没有。”他停下了正在演奏的动作,眼神也黯淡下来,“我完成谱子的那天,有人通知我去大都会饭店的盖世太保总部一趟。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家人。” “你的恋人被关在哪里?”我表示了同情之后问道。 “他没有被捕。” “看来他运气真好。”我感叹道。 “是啊。”舒尔茨说,“一个纳|粹高|官,怎么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呢?” ☆、伦敦病人(3) 我认为自己问了一个十分不快的问题,不知道该如何终结。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舒尔茨却继续说了下去,“我和法伊特是在学校里认识的。我加入了学院里一个小型同|性|恋组织,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他太耀眼了,金色的短发,宝石一样的蓝眼睛,像一个优雅的运动员。他向我走来,问我是否愿意和他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我怎么能拒绝他?” 典型的雅利安人长相,正是纳|粹所希望的未来。我想道,但没有打断舒尔茨,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神采,仿佛点亮了他死灰般的监狱生活。对面的政|治|犯对我吹口哨,嘴里叨咕着什么“只有相公才能臭味相投”之类的话。我没理他们,反而凑得离舒尔茨更近了。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我们频繁地约会,我将他介绍给我的母亲,她表示理解并且支持,我们真正成了一对。” “你的母亲真开明。”我感叹道,“我的养母听说我是同|性|恋,将我赶了出来。” “养母?” “我是英国人,从小在伦敦长大,是被法国人收养的。”我耸耸肩,“那不重要,你继续说吧。” “两周前,我被盖|世|太|保|总部召唤,我拥抱了我的母亲。”舒尔茨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拥抱她了。” 我抓住他的手使劲攥了攥,“别这么说,你们还会见面的。一定会的。” “刚走进办公室,一位党卫军军官就把一张照片拍在桌子上并对我大喊:‘你是个鸡|女干者,招认吧!’我认出那是我在圣诞节送给法伊特的,但我拒不招认。他便把背面翻过来,上面是我写给法伊特的‘送给我最爱的朋友’。我彻底投降,他们便把我投入监|狱,一周前他们要求将我转到法国,以便远离法伊特。” “法伊特的父亲……是个纳|粹|高|官?” “是的,他在奥地利当差。”舒尔茨苦笑道,“我父亲也是。” 我深感吃惊,“你的父亲也是高|官为什么不救你出去?” “他试过与他们沟通,但遭到了拒绝。他们指责他,说他是一个无聊的、可耻的同|性|恋者的父亲。你不明白……呃,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伯努瓦就行。” “伯努瓦,你不明白,纳粹对同|性|恋有多么恨之入骨,他们恨不得我们全死掉……虽然我父亲身居高职,但依旧无法改变我的现状。但他们把法伊特保护得很好,我必须忍受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他们会为此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的。” 经历后来发生的种种,我宁可一辈子关在这里。 舒尔茨在监狱里一天天消瘦下去,他时常发烧、咳嗽,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的他,在监|狱里慢慢消耗着他的生命。我不知道那个名叫法伊特的青年是否也这样思念着舒尔茨,在我看来,舒尔茨非常可怜,而那位所谓高|官的儿子却毫无作为。 真相如何我已无从得知。不久之后,我不记得是多久,在监|狱里的日子永远浑浑噩噩,看不见日出,也看不见日落,我们迎来了最后的结局——所有同|性|恋者将被送往距离斯特拉斯堡三十五公里的希尔梅克集|中|营。 这是我们最后的命运,进入集中营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死亡,我从其他同伴口中知晓,许多同|性|恋者被当做最底层的劳动力,做着最繁重的体力劳动;或者被送进实验室,往身体里注射不知名的激素,这些人第二天就会消失。 我开始感到害怕,这和我以前经历的完全不同。 天一亮,我们就被狱|警推搡着离开了囚室。冬天的风阴冷干燥,我只穿了一件衬衣,毛衣给舒尔茨御寒了。狱警在后面催促我们快走,几个穿着党卫军军服的人站在囚车旁开始清点人数,所有人都低着头,阳光不刺眼,但谁也不愿意去看。舒尔茨站在我前面,双颊因为低烧而微微发红。 突然,穿军服的人叫住了舒尔茨并塞给他一张纸条。舒尔茨愣了愣,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他快速将纸条塞进口袋里,上了囚车。 等我们全都挤上了拥挤的囚车,舒尔茨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口袋里,谨慎地取出纸条,快速看了一眼就又放回口袋里。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他抓着我的胳膊,眼里的泪水在打转。 “我的父亲,被革职了。他们说他自杀了。” 我也吃了一惊,之前只是听说他父亲为了给他求情四处奔波,和交好的纳粹高|官左右斡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舒尔茨在拥挤的人群中蹲了下来,头埋在双臂之间,不停地颤抖。 “他的临终遗言是‘愿上帝保佑我们的儿子’……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得到上帝的庇护?” 我也蹲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1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1 下来,拍着他的后背,“会过去的,你会回到家里的。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ξ网信是谁寄来的?” “我的管家,他说我母亲在父亲自杀后生了大病,他必须要告诉我。”舒尔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信是一个党卫队队员交给他的,如果不是有关系的话是送不进来的——也就是说,这个队员很可能是受他的情人法伊特的委托。但我不知道如何与舒尔茨解释,这样会使他更伤心吗? “你要好好活着。”我对舒尔茨说,“你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她需要你。” 他抱着我,头埋进我的胸口默默流泪。 这样的变故我完全体会不到,我没有亲人,我的养父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得知我的性取向之后将我赶出了家门,没有人关心我,我整日整夜游荡在阿尔萨斯街头,有时喝得烂醉如泥,被路过的男人带回去过夜,也曾为了生计做过一段时间的男女支。 唯一令我牵挂的亲人卡尔在我离开巴黎之后也没有了音讯。在这样的环境下,卡尔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次数越来越多,是安慰我的启明星,仅有的光明。我还没见过长大的卡尔,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像小时候一样,淌着鼻涕跟在我身后,喊着“艾拉,艾拉,等等我”。 艾拉。我真怀念这个称呼,那才是我的本名。我讨厌“伯努瓦”这个法国味儿十足的名字,但我从不和养父母说。我需要他们供养我,反抗他们,引起他们的不快实在是太愚蠢了。 到达目的地的那天,是个傍晚。我们依旧被粗暴地推下囚车,接着被带进了衣帽物品存放室。架子上制服、衬衣、靴子等堆放得满满当当。我看到那两位政|治|犯先被叫了出去,负责分发衣服的也是这里的囚犯,只不过他们的待遇比我们好很多,从他们散发着红光的脸就可以看出。 他拿了一双旧靴子给囚犯,但是又问了一句:“是政|治|犯?” “是的。” 那人把靴子放回去,又从架子上挑了一双最好的递过去,“这个给你。” 我不明白,同为囚犯为什么我要在他后面拿衣物,并且分到了最差的一双鞋和最破的一件衬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集中营里的规矩,我们这些在衣物上佩戴“粉红三角”的同|性|恋者,是最低等的囚犯,待遇当然比不上“红色三角”的政|治|犯们。 等级观念要深入人心才行,多年后我在一些论著里看到这样的观点。 集中营里管理囚犯的人都是从囚犯中选|□□的。他们有权力,并且经常滥用。这是后来的我渐渐领悟到的。 领完衣物,已经接近傍晚,我们被安排集体吃晚饭。非常简陋,根本填不饱肚子,干硬的面包块和凉水。我对面的一位来自波兰的少年有一碗菜汤,上面还冒着热气。他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虽然我知道他在这里应该待了很久,但他形容并不像其他囚犯那样枯槁。 我想问问他怎样得到一碗菜汤或者碟子里怎样才能多拥有一块肉。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叫住他,集合的命令就到了。我不得不迅速离开饭桌,而那位波兰少年不紧不慢地擦擦嘴向厨房走去。路过那里时,我透过虚掩的门,看到一个厨师正在脱他的裤子,他没有反抗,像个顺从的孩子一样。 我的眼前一阵眩晕。 一碗菜汤,一块肉或者一些软一点的面包。 晚饭后,秘书处的人带来一份有囚|犯编号的名单,由监工大声念给我们听。我听到身边很多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念到编号的人全都站了出去,秘书处的人带着他们离开。 站在我旁边的人舒了一口气,“今天没有我。” “那是什么名单?”我问他。 “死亡名单。”他说,“去了的人都没有回来的。秘书处每天都会公布。” “他们被送往哪里?” “实验室或者医疗所。”他说,“都一样的,回不来的。” “我看到秘书处的人身上带着红色三角……” “他们是从政|治|犯中选出来的,如果他们当差,送死的基本都是我们粉红三角。” 让囚犯决定囚犯的生死。政治犯居高临下地审判同|性|恋者。纳|粹本身没有做过多少迫|害,但他们有效地制定了一套规则,这套严格的等级制度足以让囚犯们自相残杀。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根本不能团结起来反抗,一团散沙一样互相猜忌着的受害者,毫无力量。 晚上我们来到住处。因为清理了不少囚犯,又空出了许多“床位”,高于地面的台子上放着被子,每人一套。我们钻进去,他们不熄灯,一位党卫队队员要求我们把手放在上面。舒尔茨为我翻译着,自己却把手塞到被子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位队员快速走过来,将舒尔茨拖出了被子。他让舒尔茨站好,从地上拎起一桶凉水,从他头顶猛然浇了下去。 此时是冬天,舒尔茨只穿了一件衬衣和一条单裤。 接着是第二桶水,但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是叫喊或呻||吟也没有。 第三桶的时候,舒尔茨开始颤抖摇晃,然后倒了下去。 “不要把手放在被子下面,你们这些鸡女干者!”党卫队队员将水桶踢到一边,漆黑锃亮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 他离开了。 我爬出被子扶起昏倒在地的舒尔茨,他本来就在发烧,三桶凉水足以让他的病情恶化。那些人不会让我们更换衣服,我只好先把他的身体擦干,然后脱下自己的干燥衣物给他换上。舒尔茨迷迷糊糊地对我说“谢谢”,牙齿还在打颤。 “老天,你自己听得懂德语,为什么还要把手放在下面!”我将他的被子盖好,诧异道。 他微微一笑,让我把手悄悄伸到他被子下面。 是他的乐谱。 ☆、伦敦病人(4) 第二天,舒尔茨高烧不退,我想带他去医疗所,却又想起昨天一位囚|犯对我说的话,被送到里面的人,基本没有回来的。我不想让他送死,至少不要以这样的方式。 舒尔茨昨晚的衣服结满了冰渣,有些僵硬,我用手一抖,小冰碴纷纷掉落,就得到了一件干衣服。他的衣服比我小一点,穿起来并不那么合身,我的腰有一部分露在外面,但好在不太瘦。 监工开始催促我们去干活,有时我们叫他们“卡波”,意思是“管理其他犯人的犯人”,有时候是挖战壕,有时候是去采石场(我听有经验的囚|犯说的)。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去采石场。 天还没有完全亮,浑浊的空气里是人体的臭味。一连串有规律的踏步声由远及近,那是纳粹锃亮的靴子,在一阵嘈杂的人声中我却听得格外清楚,这种声音还将伴随我的噩梦很多年。 我们排着队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2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2 由囚车载着送往采石场。1▅2】3d◇an﹄ζei点ne那年的冬天格外地冷,还下了雪。我们所有人哆哆嗦嗦地围成一团,我尽量让舒尔茨往中间站,我的毛衣被没收了,只有红三角的政治犯才会被人询问是否有毛衣。 寒风刺骨,视线里一片花白。囚车很颠簸,我望着外面,就好像即将前往一条不归路,四周的景色千篇一律,破败苍白。 下了车,我们就开始干活,有些人得到一辆翻斗车,有些人则负责搬石头。没有人为我们分发手套,一切都是徒手进行的。我很幸运地和舒尔茨分到了搬石头的活儿,之所以说幸运,是因为那些负责推翻斗车的人,将面临更可怕的遭遇。 工头们很喜欢一种游戏。 “看到那个标志没有?”工头大声喊道,“把车子推上去!” 那个标志距离我们至少五百米,而且坡度很陡。所有人都很犹豫,于是工头掏出枪,怒喝道,“都快点!不然就打烂你们!” 囚犯们推着车一路小跑,我们的鞋都很薄,踩在石头上硌得脚生疼,但即使如此,每个人都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停下即是死亡。 等他们跑到上面累得半死的时候,几个工头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大笑一边点着烟。 然后他对着山上的人招招手,“你们要带着翻斗车一起跑,并且要随时控制车子,我说停就要停下来!开始!” 那是我见过的最惨无人道的游戏。囚犯们推着翻斗车,几乎是被车子带着向前冲,因为有加速度,车速越来越快,有几个人跟不上就摔倒在地,后面滑下来的翻斗车直接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工头们哈哈大笑。 车轮上沾着血和肉,囚犯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在所有车滑下来之前,没人敢去把他拉出来。 “好了,停!”工头大声喊道。 第一辆车停住了,但是后面的车直直撞到了他身上,一下子把他甩出几米远。 到这场血腥的游戏结束,有好几个人都被撞倒,而且不止被碾压了一次。他们被拖回来的身体血肉模糊,接着送往医疗所。有一个伤势较轻的佩戴粉红三角的青年,哭着哀求监工们不要把他带到医疗所,他只是骨折,可以自己恢复。 “开什么玩笑,当然要送到医疗所接受‘治疗’!” 采石场的石头上沾满鲜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但是这些很快都会被风雪掩埋,第二天依旧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每天都是一样的,我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些。 舒尔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根本无法从事体力劳动。我让他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尽量多休息,就在那时,我发现了昨天饭桌上的波兰男孩。他的身体纤细单薄,心不在焉地搬着石头。昨天的事情我还没有问他。于是我小跑着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希望他能听懂英语,我的母语。 他诧异地看着我,蓝眼睛不安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叫卢卡什。”他简短地介绍自己。 “我叫……呃,伯努瓦。”我快速说着,时间很紧迫,我不能让工头发现我在和别人说话开小差,“我看到你昨天有一份菜汤……我想知道,如何才能得到一份额外的食物。” 卢卡什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去找一个‘卡波’,和他上|床。最好是在厨房帮忙的那种,你很快就能得到多余的食物。” 我惊异于他的直白,并且丝毫不觉得羞耻。我明白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帮我。 “和你在一起的人,病得很重?如果要下决定,就快点,我可以为你介绍。”卢卡什瞟了一眼工头,他正在和其他人说笑,并没有看我们。 “你一直在注意我们?”我问。 “他太显眼了。”他小声说,“像他这样的人不多,很难不引起注意。” 舒尔茨确实很显眼,他是一个落魄此地的贵族,肉|体来这一遭,灵魂却向往着更高的地方。 他为了他的乐谱可以忍受三桶凉水。我却没有任何留恋的东西,除了卡尔。 我的小卡尔。 但是我见不到他了。 “我决定了,请你介绍一位卡波给我,我需要食物。”我握了握拳,对他说。即使我之前也做过男女支,但我早已洗手不干,那种堕落的生活我不想再体会。 而现在,我还得捡起那肮脏的勾当,而且并非情愿。 ☆、伦敦病人(5) “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我会来找你。”卢卡什叹了口气,然后推了我一把,一位监工正在朝我们走来。我赶紧低头弯腰开始搬石头。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挨到了晚餐时间,一整天都在想卢卡什说的话。舒尔茨太虚弱了,他需要更多有营养的食物。卢卡什依旧享有他的菜汤和一块较软的面包。我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波兰男孩,他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汤,并没有看我。 饭后他独自离开,去到厨房未掩的门后,只不过这次他要更快。 “你过来。”卢卡什小声说,“里面正好有一位卡波。” 我赶紧将刘海弄好遮住额上的伤痕,然后拉了拉衬衣,可惜还是遮不住腰。 “这样挺好,他们喜欢。”卢卡什指了指我的衬衣。 “这件衬衣不是我的——” “没关系,到时候你只要讨他们的欢心就好。”卢卡什的声音仿佛一道没有起伏的波浪般平静,“谄媚或者顺从,很吃得开。你多大了?” “二十五。”我如实回答。 “有点大了。”卢卡什说,“我十七。要熬过去,你可得抓紧。” 我确实不再年轻了,和那些青春活力的少年比起来,我早就被蛀空了身体,但是最让我担心的不是年纪与容貌,而是我掩盖起来的后背。 一道长长的伤疤从我的蝴蝶骨之间一直延伸到腰侧上部,非常丑陋。 那是1925年秋天,伦敦又阴又冷的街道。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我和卡尔在街边玩耍,卡尔的皮球滚到了街道中央,那是他五岁时得到的生日礼物,于是他跑过去捡球。 下雨天里汽车刹车的声音会特别响,几乎想都没想,我一把冲过去推开卡尔,自己却被那辆汽车撞翻在地,右腿骨折并且在后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非常俗气的故事,但当时确实把卡尔吓坏了,我的血顺着潮湿的地面开始蔓延,而肇|事者几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开着车离开了。 没人会在意没有父母的孤儿。 卡尔爬到我身边开始哭,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的小手很暖,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掉。他撕心裂肺地哭号,几乎要把肺里的气全部用尽。终于一位好心的夫人路过,将我送到了医院。后来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院长是怎么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3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3 将我们带回去,怎么解决一大笔医疗费。1±2﹏3d︴a更让我想不通的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忍心将卡尔一个人留在伦敦,自己去巴黎过所谓的快活日子? “艾拉,艾拉,等等我。”卡尔总跟在我身后这样喊着。 我想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那样我可以把卡尔接到巴黎和我一起生活,我们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因为一碗汤多要一块芜菁而被责骂……我总要走到卡尔前面,去指引他,去保护他。 直到被我的养父母第一次发现后背的伤疤,看到他们厌恶的表情,我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们不喜欢我,即使曾经因为我的脸对我有一丝怜爱,却会因为丑陋的伤疤弃我于不顾。得知我是同|性|恋者之后,就直接将我赶了出去。 十五年前的决定对卡尔也是一种伤害,我可以从他寄给我的信中读出他对我的冷漠与对那件事的介怀。 是我伤害了他。我不该那么早就离开他,现在我在集中营里,过着也许明天就会死亡的生活,我多么想见他一面,对他说对不起。 “你怎么了?”卢卡什问我。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我赶紧把手从后背上放下来。 厨房里站着两位卡波,其中一位是我昨天见过的厨师,是波兰男孩卢卡什的“主人”,而他身边的另一位,看上去年轻一些,不到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也还可以。 “瞧瞧我的小卢卡什带来了什么?”厨师大笑着将卢卡什搂在怀里,亲吻他的嘴唇,“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绿眼睛尤物。” 我尴尬地点点头。 “真是便宜你了,雷奥。”厨师不怀好意地拍拍身边人的肩膀,“晚上他给你服务的时候可不可以借我用用?” 雷奥咧起嘴角笑了笑,“当然,不过卢卡什还不能满足您吗?” 厨师撇撇嘴,搂着卢卡什离开了。 “雷奥以前没玩过男人。”厨师丢下一句话,“晚上别喊得太大声。” 厨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将腰倚在灶台上,试图让自己自然地说话,“要现在开始吗?” “不,不用。我还有工作,晚上到我的住处来,我会和那些人打好招呼。” 我有些摸不透雷奥的想法,他看上去对我不感兴趣,那么我还能得到一份附加的食物吗? “我也是厨师,每天很忙的。你只要晚上过来就行。你要的食物我会在隔天发给你。这样够清楚了吗?” 他很清楚我们在进行怎样的交易,用身体换食物,再简单不过了。 “够了。”我还以为所有的卡波都是一个样子,像卢卡什的主人那样见到漂亮男人就会口水直淌。看来我的运气真的不错,“我会去找你。” 晚上的劳动结束后,我带着一身臭汗来到了雷奥的住处。从外面看去,我们的住处灯火通明,但外观却仿佛儿时童话里提到的古堡一样黑暗。雷奥住的地方比我们好很多,我刚一走进他所在的小楼,几个在黑暗里抽烟的卡波就吹起了口哨。 “他在里面。”厨师对我说。 幽暗的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屋子的门是虚掩的,鹅黄色的暖光从缝隙里漏出来。我敲了敲门,雷奥开了门,然后很快又锁上了。 他的屋子很干净,东西摆放得井然有序,而且没有烟味。墙角的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紧挨着床是一个五斗柜,上面摆放着一支蜡烛和一个相框,火光太微弱,我看不清照片里人;床对面是一个小衣柜,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衣服一定也是码放整齐的。这种严谨的生活作风让我想起了那些可怕的纳|粹。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脸盆,向里面倒了些水,将毛巾放在里面浸湿了递给我,“擦擦吧。” 我有点诧异,但还是接了过来。他就坐到床边一直等我。 我也许真的撞了好运。雷奥的长相算得上英俊,也很年轻,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那些卡波传言中的恶习,至少现在看来没有。 “你嫌我脏吗?”我试着提问。 “不是。”他用德语回答我,现在我已经能听懂不少了,“法国男人身上没有香水味会很不习惯吗?” 我被他逗笑了,停下了解开衬衣的动作,“我不是法国人。” 这次换他诧异了,他的眼睛是蓝色矢车菊颜色的,我记得那是德国的国花。 “我是英国人,小时候发生了一些变故我才到了法国。”我说,“你为什么会同意接受我?是因为你没上过男人吗?” 他的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菲利克斯那样的人再祸害囚犯了。” 菲利克斯大概是我们的厨师,卢卡什的主人。 “我只是碰巧在那里,我不说出来,你今晚可能就要陪他睡了。”雷奥说,“卢卡什过得并不好。” “你可真善良。” “你可以在这里洗干净过一会儿就离开。”他对我说。 “你不需要我的服务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这么说,你还是不会拒绝我?” “只要你愿意。男人不会拒绝主动服务的人。” 我再次笑了出来,他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坏。我用毛巾擦干净身体,但依旧没有脱下衬衣。 “我害怕你反悔。”我眯起眼睛说,“关系只有成立才算。” 我做过这行,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我让他脱了裤子躺好,然后自己爬上他的床。 为他口|||交。 “菲利克斯说的不错,你们……在这方面真的比女人还要专业。”雷奥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他的手抚摸我的头发,撩起了我的刘海。 “这伤疤是怎么回事?”他坐起来问我。 “……和两个政|治|犯打架,他们把我的头往墙上磕。” “这一下可真够呛,还好没感染。”他摸了摸我的伤疤。 “你可以上来了。” 雷奥还没搞清楚状况。我第一次感觉羞耻,如何向他解释说,他可以像上一个女人那样上了我。 “会疼吗?”他最终选了后|入的姿势,扶着我的腰问我。 “会,但是我习惯了。”我说,“我以前没少干过这事。” 他放在我腰侧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像是长时间握着什么东西形成的。 等一切完事之后,我直接倒在了他的床上。很香的肥皂的味道,很干净,我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干净的床了。 雷奥爬下床,将那盆水又端了过来,毛巾在里面漂浮着。 “要清洗一下吗?” “抱歉,弄脏了你的床。”我倒在床上喃喃道,却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不,我不介意。我的意思是,那东西留在里面,会很难受吧?”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睡了过去。我的体力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4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4 确实不如以前了,而且我很久没和人做过了。看好u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Θ要】耽美∽网我在各种各样的床上睡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像用旧的玩具一样被丢在街角,身体里面还残留着昨晚的东西。从来没有人管过我,无论之后我会因为这些发烧还是生更严重的病,都与这些人无关,没有人对我负责。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雷奥睡在我身边,而我的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衬衣也整齐地盖在身上。 “我一直想问你,昨晚为什么不脱掉衬衣?”雷奥问我,他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没起来。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说,“非常丑陋。” “我昨天帮你清理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当时一定很疼吧。”他说。 “但我是为了保护最心爱的人。”我边穿裤子边说,同时扫了一眼五斗柜上的手表,“我还要赶今天的集合。” “今晚你还会过来吗?”他问我。 “如果你想的话。” “和我说说你的故事,我也会和你说我的。”雷奥拉开五斗柜上面的抽屉,取出一小瓶东西丢给我,“注意别被他们搜出来。” 是一瓶阿司匹林。 “你的朋友好像正在生病。”雷奥揉了揉眼皮,“我差不多也该干活了。早安。” “早安。”我匆匆将药瓶塞进口袋,浑身发烫地离开了他的屋子。 ☆、伦敦病人(6) 直到彻底离开小楼,我才注意到他和其他人真正的不同。他所在的小楼不是卡波住的地方,而是党|卫|队队员的住所,所以才会那么整洁,那么干净。而那些卡波,住在外面的棚屋里。一个穿着军服的纳|粹与我擦身而过,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早餐的时候我得到了一碗菜汤和一根烤肠。我不动声色地将菜汤向舒尔茨的手边推了推,然后把烤肠插|到了他的盘子里。雷奥还在分发食物,我路过他的时候,他对我明朗地笑了笑,仿佛灰色天空里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 他对我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 “伯努瓦?”舒尔茨不解地看着我。 “给你的。”我说,然后把口袋里的阿司匹林从桌子底下偷偷交给他,“你需要这些。” “我该怎么谢谢你,我的朋友……” “好好吃饭,努力活着。” 一个像我一样的无赖一直奉行这样的生活信条。即使生活再不堪,我也能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活着。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劝舒尔茨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后还能坚强活下去,他和我不一样,也许死亡对他是一种解脱,他不该在这暗无天日的集|中|营里受折磨。 他攥紧了手心里的瓶子。 今天卢卡什没有坐在我对面。我巡视四周,发现他根本没有来吃早餐。 “卢卡什呢?”我问舒尔茨。 他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昨晚刚回到营区,就被一个医生抓走了,说要对他进行‘消毒’——”舒尔茨的声音断断续续,并且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今天早晨,有人在医疗所……发现了他的尸体……他被人注射了满满一管汽油……” 我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了,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卢卡什,那个漂亮的波兰男孩,十七岁的年纪,昨天还在同我说话,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听说除了那个厨师,他还在为医生服务……”舒尔茨抓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他们互相争风吃醋才杀死了卢卡什……伯努瓦,我很害怕。你昨晚没有回来,今天的早餐又变得这么丰富,你也去服务那些人了吗?” “是的。”我诚实地回答。 “为了我吗?” “不全是。” “我的好朋友,请不要为了我再这么做了。我不想你和卢卡什一样……” 雷奥会对我做同样的事吗?我不相信他温暖的笑容和关怀的话语是虚伪的。 “我很好,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我回握了他的手。 早餐后,我们又被拉到采石场去干活。一些囚犯分配到了另外的任务——搜索空投下来却没有引爆的炸弹。他们和死亡名单上的人一样,一旦离开,再也没办法回来。 我没想到雷奥也和我们一起来到了采石场,他难道不止是单纯的厨师而已吗?我依旧分到了最轻松的搬石头的活儿。 “你可以不用做这些的。”雷奥找到我说,“很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伯努瓦。”我一边搬石头一边回答,然后问道,“可以让我的朋友舒尔茨歇歇吗?他的活儿我可以替他。” 雷奥答应了我,舒尔茨的劳动量减少了很多。中午,那些监工又提出玩推车的游戏,雷奥上去和他们聊了几句,他们骂骂咧咧地便散伙了。 雷奥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些监工那么害怕他?他真的只是一个厨师而已吗? 在集中营里产生感情是非常荒谬的行为,告密行为盛行,我曾亲眼看见一对恋人,他们无疑是情侣,但每天只能背对着窗户低低地说上两句话,还要不时留意周围的情况。我和舒尔茨也只能在早餐时草草交流两句,其余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沉默不语,将自己置身孤独与寂静之中,仿佛行走在黑暗里的幽灵,一抹晃晃悠悠的影子。 晚饭时我依旧把多得到的菜汤和面包交给舒尔茨。不仅如此,雷奥私下还会给我一些食物,并且减少我和舒尔茨的劳役。秘书处的人仍然会带来死亡名单,但是上面没有我的名字。我长舒了一口气,这表示我可以活到明天。 进行完晚上的劳作,我们排着队回到营区准备睡觉。 头顶传来几个党卫军士兵的声音,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射击声。我们都很害怕这种声音,因为他们每天都会用这种方式处决一部分人。 但是今晚的枪声是从高处的瞭望台传来的,射击方向是营区边缘的铁网。两个佩戴着红三角的政|治|犯正试图翻越铁网逃出去。他们后背画着红白相间的圆圈,那是为早就有心预备逃跑的囚犯特别绘制的图案,方便士兵们射击。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就是强|暴舒尔茨的那两个人。 党卫军士兵的枪声一直不断,但是他们竟然全部躲开了。 “scheie!”我听到其中一人大骂,然后放下了枪,朝身后大声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s sie,leo!” 雷奥。他在叫雷奥的名字。 随后雷奥的身影出现在了瞭望台上,他接过党卫军士兵的狙|击|木仓,几乎是瞄准的瞬间,一声利落的枪响,其中一个人就从铁网上掉了下来;间隔不到一秒,另一个人也掉了下去,背后的白点瞬间被鲜血染红。 也许是间隔太短,也许是太过震惊,我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5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5 根本没听到第二次射击的声音。12∧3d┛an 瞭望台上的士兵们击掌欢呼,不停说着“sehr gut”,但是雷奥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雷奥……他到底是什么人? 之后我带着疑问如约来到雷奥的房间。走进小楼的时候如芒在背,我竟然开始害怕。走廊尽头他的屋子依旧留了一道缝,进门后一盆清水摆在我面前。 “洗洗吧,你的身上都是尘土。”他坐在床边说。 这次,我没有丝毫顾虑地脱下了衬衣,将后背那道可怕的疤痕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面前。擦洗完身体,我问他今晚是否还需要服务。 我的声音有点动摇。 他拒绝了我,“今晚我们来聊聊天,我想你也累了。” “你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吗?”我问他,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刚才他射|击的场景。 他笑了笑,淡金色的头发在烛火下呈现出温馨的橘色,“你说得对。” 他身体向床里退了退,“坐到我身边来吧,伯努瓦。” ☆、伦敦病人(7) 木仓声在我耳边轰鸣,我第一次感到犹豫。雷奥对我歪了歪头,“你怎么了?” 溅满鲜血的囚衣。瞭望台上的狙|击|手。 “没事,我这就过去。” “当时你也在场吗,伯努瓦?”他问我,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我。 “是的。”我诚实地回答。 “你害怕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站在原地没动。 “那为什么还问我是否需要服务?又为什么不愿意靠近我?” “如果你需要我服务说明你需要我;我不愿意靠近你是因为你今晚可能不需要我——” “你把自己的价值只是定位在肉||体上吗?” 我点头。 “不是那样的,伯努瓦。”雷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也许我的话真的刺痛了他,他看上去和那些魔鬼不一样,“即使我不再需要你,我也不会杀了你。” “我很怕死,雷奥。”不知何时,我的声音已经发颤,“非常怕,我宁可卑微地活着,也不想死。”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双腿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雷奥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的头垫在肩膀上,他的胸膛很宽,也很暖,心跳隔着一层衣服传递到我胸前。 “我需要你,伯努瓦。”他在我耳边说,“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与其他人的不同。你说自己怕死,但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在这里有勇气活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真的吗?”我说,“我一直以为自己贪生怕死。” “你眼里有希望。”他说。 希望。我曾认为最没用的东西竟然存在于我的眼神里。我难道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活着走出集中营吗?如果雷奥能一直在我身边,也许真的可以。 “谢谢你,雷奥。” “即使我杀过人?” 我们到床边坐下,可是我太累了,忍不住直接躺在了床上。他的床单还是带着好闻的肥皂味,洁白干净。他让我躺在里面,而他在外面,背对着五斗柜上的烛火,鹅黄色的光在他身后晕开。我眯起眼,感觉越来越困。 “你杀过人吗,伯努瓦?”见我没回答,他又问。 “ne”我的唇边悄悄溜出一个德语单词。 “我杀过人。”雷奥说,“在战场上。” “我早应该猜到,你是一个纳|粹。”我慢慢闭上眼,我对面躺着一个纳粹,我竟然可以安心地产生困意。 我也许真的不害怕他。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借口。”雷奥说,余光里他金色的睫毛好像在颤动,“我的父亲是党卫军|军|官,我从小在他严格的教育下成长,他一心要将我培养成他的继承人,我在一所军|事学校上学,毕业后,直接被分派到了战场。” “难怪你的枪这么准。”我喃喃道。 “我曾是一名武装党卫军狙击手。” 我的眼睛重新睁开,雷奥十分真诚地看着我。 “你害怕了吗?”他的左手抚摸我的脸,指肚的枪茧摩擦着我的皮肤,但我没有躲开。 “真奇怪。”我说,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眼睛都没眨,“我害怕那些皮靴声,和穿着皮靴的人,却不害怕你。” “可是你在哭。”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我不害怕你,也没有难过。” “你在感叹。”他总结道。 “也许是吧。”我说,“在为你感叹。” “我在上战场之前就厌恶了战争。我还没有按照父亲安排的轨迹成长,就自己放弃了晋升的机会,除了最佳狙|击|手的名声,什么都没得到就来到了这里。” “你犯了什么错?” “在一次冲锋中逃跑了。” “我知道你也不是在害怕。”我说,语气无比肯定。 “你不必为我找借口。”他说,“我只是厌恶了战场,厌恶了掠夺生命。” “于是你被降职了?”我问。 “确切来说是惩罚。”他笑笑,“我的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但还是为我在集中营谋得了一个职位,我被调来了这里。” “这里不见得比战场好到哪去。”我轻哼一声。 “哪里都是地狱。”他表示赞同。 “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也许吧。”他轻叹一口气,盯着我的脸,“你看上去很累,睡一觉吧。” 说着他的胳膊向我伸过来,把我揽在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拥抱着我。 “你真的很温暖,伯努瓦。” 后来我们又说了许多别的话,但我记不太清了。那个夜晚潮湿又温暖,我们抱着彼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出卖身体者偶尔也想过一下没有肉||谷欠的生活。就在那时,我想是雷奥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精神交流。 我们当时都太需要一个寄托了。 如果你问我是否爱过雷奥,我想我是爱的,只是集中营里的爱情,混入了太多杂质,我们的身份,我们空虚的精神与无处安放的肉||体,还有一望无际的绝望黑暗。 多年之后,我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然后像那晚一样发出一声感叹,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之后的两个月,我们在雷奥的庇护下,似乎过上了较为安全无忧的日子。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食物,也不会担心死亡名单上会出现我们的名字。舒尔茨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他开始变得开朗,偶尔同我说话时,我也能看见他的眼神里有了神采。 如果用雷奥的话来说,我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多。我不用每晚都去雷奥的住处,有时隔几天去一次,我们有时做|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6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6 ||爱,有时彼此依偎着交谈。看好┐看的ot;_带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在那之后的某天,我按照约定来到雷奥的房间。依旧是敞开的门缝和一盆清水,不同的是,站在我面前的人,穿了一身笔挺的军|装。 我一时没认出来他是谁。烛火微弱,他那副熟悉的眉眼都隐没在幽暗的火光里。 “雷奥?”我试着叫他的名字,却没有再向前。 “是我,伯努瓦。”他回答,高大的身影向我移动了一步,正好遮住了烛光。我的视线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不得不眯起眼聚精会神地看他。 “抱歉,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我穿这身衣服吓到你了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我勉强挤出一个放松的笑容,随后低下头看他锃亮的黑色靴子,“我……从来没想象过你穿军装的样子。” “好看吗?” “我不知道。” 我至今也回忆不起他制服上面的细节,雷奥从未详细对我说明。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不喜欢战争的德国军人。以后的日子,每当我想起雷奥,我总想对他说,你穿军装的样子真精神。 很多话,如果当时不说出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抱歉,这个问题让你为难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皮手套抚摸过我的下巴,抬起我的头,侧过头亲吻我的脸颊。 “伯努瓦。”他说。 我们两个人站在只有一抹光亮的黑暗里,一秒都显得格外绵长。他的气息滑过我的耳侧,温和的,轻柔的,像他充满肥皂气味的床单。 “我们今晚做什么?”我站在原地,语气和我的脊背一样僵硬。 “睡个好觉。”他说,坐到床边,拿起一本书,“过来吧,伯努瓦。” 我侧躺到床上。雷奥在我没看清书名的时候已经翻开了书,“你喜欢诗吗?” 我点头。 “我小时候很喜欢诗歌,后来去了军事学校,老师说这种东西没有用处,扔掉了我所有的诗集。”雷奥轻轻翻动书页,“也许我该感谢父亲,来到这里之后,我又有时间读诗了。” “我的德语不是很好,或许不能完全理解——” “没关系,你可以用感情去理解。”他的手指在某一页停下来,“那么,我开始了。” 我忽然想起春天就快到了。挨过了一个漫长寒冷又充满痛苦的冬季,春天不期而至。柔和的春风里花的香味,道路边的法国梧桐相互摩擦,沙沙作响的叶子,大路上的树影摇摇晃晃…… die s aun der fruhlgsnacht, &rstend nieder: hat dibdie liebeklelibacht, die liebe,sie hebt dibwieder auf gru und sgt die sue philole; wie ir das lied zur seele drgt, & sibwieder die seele 我从来不知道雷奥有如此轻柔的嗓音,刚才的他让我陌生,这首诗却使我重新熟悉起他来。烛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的制服仿佛也没有那么冰冷了。 “真美。”我由衷地说,“我好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春天。” “你喜欢吗?”他微笑着问我。 “非常喜欢。我从来不知道——”我忽然不再说下去。 我从来不知道德语也可以如此浪漫。这几个月来我听到的最多的德语几乎全是命令式,或者辱骂人的话。这使我一度对德语非常反感,难听的,生硬的,毫无温度的语言。 现在耳边的语言却异常美妙,仿佛夜莺的歌唱,春风里的树影婆娑。明明是同一种语言,只是说的人不同,它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真美啊。”我重复道。 雷奥俯下来亲吻我的头,右手举着书。 “这本书——”他说,“我想送给你。” 我有点不明所以。 “它对你很重要吧,雷奥。” “也许我以后不会用到了。”他的口吻有些苦涩。 我一下惊坐起来,抓住他的手,“那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要前往东线。”他说,“我的父亲下了最后通牒,前线需要我。我想,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你要走了吗。”我轻叹道,我不敢问他走了之后我该怎么办,那样太懦弱了。 “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他们也要和我一起离开去战场。”雷奥说,“你再找一位卡波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说,我感到悲伤,却不知从何而来,“希望你也能平安回来。” “我会的。”他对我微笑。 我们面对面坐着,彼此凑得很近,我接过他手里的书,他问我: “现在,我可以吻你吗,伯努瓦?” 我闭上眼。 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那是我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最后一次。 “谢谢你,伯努瓦。” 我的眼角开始发酸,试着转移注意力,视线瞥到他送我的书,一本海涅诗选。 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那本书,书角卷了边,纸页泛黄,那一首他读过的诗我已经熟记于心,偶尔翻到那页,我就能回忆起最后一个夜晚,他留在我耳边的声音。 那是1944年的春天,心中的春天比外界更早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译文:春夜的美丽眼睛,温存地俯视人间:若是爱曾经使你消沉,它也将载你重上九天。在椴树的绿影深深,夜莺儿正展喉歌唱:一如歌声在犀入我心,我的心也在展向四方。——节选自德国诗人海涅《新的春天》,欧凡译 ☆、伦敦病人(8)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朦朦亮,雷奥就已经整装待发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整齐。一辆车停在集中营外面。他戴上军帽,帽檐投下一片阴影,他看起来又变得陌生。我跟着他走出小楼,发现另外几个德国青年早已在门前等他。 雷奥对我敬了个礼。 “再见了,雷奥。”我抓紧怀里的诗集,对他轻轻挥手。 “等我回来,伯努瓦。”他微笑。 然后我目送他上了汽车,和另外的青年安静地坐在后面,他的配枪躺在他怀里。他没有看我,只是默默地抚摸着木仓身。 从那时起我就应该知道,这个男人,就此离开了我的生命。 早餐的时候,我和舒尔茨坐在一起,再也没有多余的食物,整个大厅寂静又恐怖。 “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7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7 伯努瓦,你怎么了?”舒尔茨小声问我,“你的眼睛通红……” “没事,我只是太累了。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我安慰他。 “我听说了,今天有一部分党卫队队员被送到前线去了——” 我抓着干硬面包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别担心,我还会再找一位卡波……我们能活下去的。” “别勉强自己,我们已经足够幸运。”舒尔茨盯着我的眼睛说,“谢谢你,伯努瓦。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早饭后,高音喇叭里开始清点今天被送去“治疗”的囚犯。来到这里的两个月,我第一次感觉心脏被揪紧。舒尔茨紧紧攥着我的手。 而我不停地打量着衣服上的编号。 “19。”喇叭里说。 那是我的号码。我松开了舒尔茨的手。下一秒,我听到了舒尔茨的编号。 我们被卡波带着前往医疗所。那是一栋灰白色的建筑,周围几乎没有植物,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它看上去就像坟墓一样荒凉可怖。 卢卡什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我们被带了进去。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坐在我们对面,我们被要求脱下上衣,排成一排靠墙站着。那些白大褂们站起来,每人手里都拿着许多针头,我以为他们要为我们注|射。但他们只是在离我们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开始投掷手里的针管。 就像游乐场的孩子们投掷飞镖那样。 他们在笑,医生在笑,护士也在笑。 我的意识一片空白,耳边充斥着尖锐刺耳的笑声,似乎要将我心中最后的希望驱逐出去。我害怕极了。但他们只是在游戏,并没有针管扎到我身上。 等到医生们手里的“玩具”被投掷殆尽,所有人都被拉进了里面的实验室。一位医生向我走来,三十岁或者更小,只有戴着眼镜的眼睛露在口罩外面。我被另一位医生绑在床上,他则举着针管向我靠近,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将那管液体注射进我的胳膊。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只能看见四周雪白的墙壁,没有任何痛感,那管不知名的液体就灌进了我的身体。 “这是什么?”我挣扎着问。 “治疗荨麻疹的疫苗试验品。”医生冷淡地说。 “我会死吗?” “谁知道呢。” 完成注射之后,活着的人穿好衣服,静坐在医疗所里等待结果。坐在末端的青年突然开始呕吐起来,医生们把他带回去,之后我再也没见到他出来。 我又等了好久,就像静静等待死亡。周围异常安静,每个人都垂着头,时间在流逝。过了好久,我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然后医生叫我们离开。 “我们命真大。”舒尔茨感叹道,他看起来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剧烈药物反应,“能撑一天是一天。” “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乐观了?”我苦笑道。 “因为你,伯努瓦。”他对我微笑,眼角的泪痣似乎都被这笑容冲淡了,“我想好好活着,然后回到维也纳,为我的母亲弹奏乐曲。” “舒尔茨。”我凑过去,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开始哭泣,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我的祖国,我的父母,我的卡尔,雷奥,我不想再失去我的朋友,舒尔茨。 “一切都会好的,伯努瓦,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三天后,我们再次被高音喇叭安排到医疗所进行注|射。依旧是站在墙边做“活体靶子”的游戏,不同的是,这次,有一个人倒了下去。 余光瞥到那个人的身影时,时间仿佛都变慢了。栗色的头发摇摇晃晃地栽在地上,他的身形那么纤瘦,像一片羽毛那样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舒尔茨。 我跑过去扶他,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栽倒的时候,一根针管正好扎在他胸口的位置。医生跑过来,把他拉进了实验室。我跟过去,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心脏衰竭”“注射”等字眼。 没等听完全部的对话,我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里面的医生吓了一跳,正要拉我出去时,我看见舒尔茨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了一个地方。 营区左数第七棵树下。 我当然知道那里应该有什么,是他的乐谱。我们曾经无数次谈到过离开集中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他说,他要把乐谱带给法伊特看,要亲手为他演奏。那次被浇了三桶凉水后,舒尔茨就把乐谱藏了起来,我开玩笑地问他藏在哪里,他总是不告诉我。 他躺在病床上,侧过头看着我,苍白的嘴唇牵起一个微笑。 “好好活着,伯努瓦。” 他慢慢闭上了眼。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被注射的当天舒尔茨的心脏就开始慢慢受损,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一直硬撑下来,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请求去检查身体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注|射|药物的当天,已经是我们的死期了。 他的尸体很快被清理走,和其他死于实验的粉红三角一样,被丢到掩体里掩埋。他也曾经向往过集中营外面的世界,想回到维也纳的家里,为母亲弹奏一曲。但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他年轻的生命就先他一步离开了。 这样的人又何止舒尔茨一个。所有的囚犯中,同|性|恋者是死亡概率最高的人群,任何危险的劳作,实验,永远都是我们先去。多年之后我反问自己,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要被残忍地从家人身边抹杀,从历史中抹去,好像我们是见不得人的污点,是恶心的臭虫。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伦敦病人(9) 我被两个医生拽着拖上了病床,他们按住我,第三位医生走过来,手指间夹着一根针管。我认出了他就是三天前为我注射的那个人。我的左胳膊又被扎了一下,透明的液体灌进我的身体,我连挣扎都忘记了。 幸运不能次次都有。 “你们走吧,他留在这里观察反应。”医生说。 其他医生离开后,我爬起来,却被医生一把按在床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墨蓝色眼睛盯着我看。 “你多大了?” “二十五。” “有点太大了,我比较喜欢十几岁的少年。”他说。 这句话令我不寒而栗。 “你认识卢卡什?” “卢卡什?”他反问,“你指的是从波兰来的27号吗?” 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挣脱了他的束缚,我直接摔在了地上。 “是你杀了卢卡什!” “他是很美,但是也很不听话。”医生蹲下来,抓着企图向后逃的我,“他还在和那个肥猪一样的菲利克斯来往。美好的东西怎么能被这样践踏?” 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从未有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8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8 过的恐惧迅速占领了我的意识,我浑身冰冷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眼前这个医生,毫无疑问是个变|态,他可以为了将卢卡什占为己有而杀了他,被他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看好u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Θ要】耽美∽网 “说实话,你看起来不像二十五岁,保养得很好。”他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皱起了眉头,用手指狠狠按着我额头的伤疤,“这是什么,好难看。” “所以请你放过我吧,医生。我身上丑陋的地方不止这些。” “你想死吗?”他说,“拒绝我,明天就会给你注射其他的药物,你就会像那些人一样被扔进掩体里埋掉。” “我已经注|射过两次了,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他突然大笑起来,抓着我头发的手也松开了,小小的实验室里回荡着他的笑声,“你以为我给你注|射的是什么?” “治疗荨麻疹的试验疫苗?” “是生理盐水。” 他笑得停不下来。 我大吃一惊,头脑都停止了运转。只是生理盐水而已,他偷偷替换了药物,留住了我的命,却依旧能面不改色地杀死其他人。 “你太有趣了。”他拉我站起来,我却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病床上,“我是贝海姆医生。你叫什么名字,19号?” “莫勒。”我紧紧扒着床沿,竭力向着远离他的方向躲着。 “我是说你的名字,那样叫起来更亲切不是吗?” “伯努瓦。” “哦,伯努瓦……”贝海姆用夸张的法语强调重复着,“伯努瓦,真像法国佬会取的名字。” “我可以离开了吗?”我颤抖着问,我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那会让我脊背发寒,莫名恐惧。 “当然可以。”他微笑,“明天你就会上死亡名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笑着的,好像我是一只蝼蚁,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但我确实想活下去,不得不向他屈服。 “你要我怎么做?” 贝海姆慢悠悠地走到实验室门口,“咔”地一声锁上门,拉上窗帘,从衣柜里掏出一条皮带,从后面勒住我的嘴,“陪我玩玩吧?虽然你年纪比较大了,但说不定会有其他意外的乐趣呢?” 我被他反剪着手按在病床上,嘴里唔唔低哼却不能说话,那条皮带勒得我皮肤生疼,只能任他摆布。 “伯努瓦,你告诉我,成年的同|性|恋者和毫无性意识的少年,有哪里不同?”他扯下我的裤子,冰冷的手指在我身体上游移,胶皮手套的触感格外清晰。 “会因为羞耻更敏感,还是习惯之后更放肆?”他手术刀一样的声音擦过我的耳膜,仿佛地狱里恶魔的低语,接着他的手指滑|进了我的身体。 我一个激灵差点从弹起来,但他又把我死死地压了回去,同时手指向里面|捅|得更深,我的上半身趴在床上,只能剧烈地颤抖,连呼救都不可能。 我习惯了男人之间的性【】交,却无法忍受贝海姆在我身上做的这些。 四根手指。一口气探到了最深处。我感到下||体发热,被撕裂的疼痛顺着下腹蔓延开来,我死死咬着皮带,眼泪顺着脸颊滚到床单上。 他的手指还在我体|内肆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墙体似乎蒙上了一层扭曲的白雾,和我的眼泪混合在一起。当他的手终于离开我的身体,我看见他的胶皮手套上沾满了鲜血。双腿之间隐约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下来。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好像看见了卡尔。他一蹦一跳地跟在我身后,嘴里不停地喊着,“艾拉,艾拉,等等我。”我停下来等他,他却站在我身后不动了。 “艾拉,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他忽然扭过去背对着我哭起来,我伸出手想安慰他,却看到他身体里冒出来另一双手,那双手的手心布满枪茧,但异常温暖。 “伯努瓦,春天已经来了。回到故乡去吧。”雷奥说,“去见你想见的人,说你想说的话。” 他的身影最终溃散成一团模糊的雾气。 “雷奥——”我喊着他的名字惊醒过来,四周还是雪白的墙壁,天却已经黑了。我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自己试着动了动,除了下||身还传来阵阵刺痛之外,一切看起来还好。我想坐起来,但尾椎骨的位置疼得碰都不能碰。 无论之前和别人做过多少次,这样严重的伤我从来没受过。 一小块面包递到我嘴边。我勉强侧身撑着,看到贝海姆手里拿着一块面包,撕下了一块给我。 “你的身体比不上卢卡什。”他把面包放到我身边,“他一次可以伸进五根手指。” 我的脑中只有饥饿,全然没有听进他说的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面包,很软,不像之前发给我们的那种。 “你会像杀死卢卡什那样杀了我吗?”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问他。 “如果你听话,不去找别人,我会考虑让你活到最后。”贝海姆的手托着下巴,“至少以后的实验你可以不用来了。” 我可以活着。我能活下去了。这种喜悦瞬间驱赶走了内心的恐惧,尊严被我踩在了脚下,如果可以活下来,它在我眼中已经一文不值。 “你看起来很高兴。” 我赶紧敛了嘴角的笑意,这种情绪不可以随意流露。 “在我厌倦你之前,你还可以活着。养好了伤我们进行下一个项目。”贝海姆站起来,打开病床对面的柜子,里面放着几个罐头,“你的食物可以由我提供,前提是你要随叫随到。” 我答应了他。我只能靠他活下去,不仅是我,还要连同舒尔茨的份,一起活下去。 当我身体好了一些的时候,贝海姆总能变着花样做一些“游戏”。但更多的时候是他用手对付我。也许他只是想看我受尽折磨,自尊被践踏的样子。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也会把每一个和他有交集的囚犯变成那样。 随后的半年里,我忍受着贝海姆给予的折磨,苟且地活着。天气越来越热,我的身上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伤疤,有些是划痕,有些是鞭痕。但我已经不在意,因为我活下来了。和我一起来到希尔梅克集中营的那些人一个个地消失,仿佛没有存在过的幽灵,轻飘飘地进来,毫无缘由地蒸发,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他再也没有让我受过比第一次更重的伤。有时我也会好奇他为什么还没对我感到厌倦,也问过他。 “你看起来和别人不太一样。”贝海姆坐在椅子上抽烟,问我是否需要一根,我摇头拒绝了。 “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但你确实不同。”他吸了一口烟,“这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19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9 下我倒舍不得让你死了。1○2⊙3d︺a”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卢卡什?”我问他,那个少年的死使我始终不能释怀。 “因为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他说,“我原来很喜欢他,他乖巧又温顺,如果不是后来他去找那个肥猪一样的厨子,也许现在和我说话的应该是他。” “但是你杀了他,是你夺去了他的生命!” “是我杀了他。”贝海姆惨然笑道,“我是家里的次子,从小父母都会把最好的给哥哥,我只能用他剩下的,衣服,玩具,没有一样是我自己的。就连医学院的入学机会,都是我哥哥拒绝后落到我头上的。所以我讨厌这个职业,我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和别人共享。” 他说着站起来,打开柜子,拿出一罐牛肉罐头,“要吃吗?” 我早已经饥肠辘辘,随后点了点头。 他把挖起一块牛肉放到碗里递给我,“卢卡什也是被这样一块肉|诱|惑走的。我不知道他每天都很饥饿,因为他来到我这里时总是表现得那么开心,从来不和我说食物的事情。” “小时候我们兄弟俩有一架模型飞机的玩具,是两人共享的。我太喜欢了,不想给我哥哥,于是我把它烧掉了。如果不能独享,那就让两人都不能分享吧。” 我的后背一阵发冷。 “你真的喜欢卢卡什吗?” “也许吧。”贝海姆喃喃道,“但我还是杀了他。” “你后悔了?” “有点。”他说,指了指柜子,“里面有很多食物,你可以随时来取。” 卢卡什为什么从来不敢和他提及食物的事情呢?是因为早就看透了他丑恶的内心,还是别的原因?他肯定怕极了贝海姆,不敢和他提更多的要求,害怕他会进一步伤害自己。这种扭曲的感情,不要也许更好。 我吃完了碗里的牛肉,不再问下去。保持缄默,尽力活下去,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即使他的童年再凄惨,也与我毫无关系,毕竟,他现在是个杀人魔鬼,不可原谅。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稍不留神,就会被拉进地狱。 1944年夏末,天气闷热潮湿,集中营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很多人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也有不少人选择自杀。我曾经亲眼在营房里看到一个青年的尸体悬挂在头顶,他的身体摇摇晃晃荡在上方。所有人麻木不仁,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 而贝海姆叫我去医疗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要离开这里了。”他说,同时递给我一张纸,“去另外一个集中营,我在死亡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我会死吗?” “和我走吧,至少保证你能活过明天。不然你很快就会被注|射试验胰腺液。” “我该以怎样的身份离开?” “实验品。”他简洁地回答我,手里在填写一张表格,“这是申请表,如果你没有异议,明天就出发。” “去哪里?” “奥斯维辛。” ☆、伦敦病人(10) 那时我还不知道奥斯维辛是什么地方,有何用途。集中营到哪里都是一个样,一样的残忍黑暗。我答应了贝海姆,准备离开时,他给了我双份的面包和肉罐头。 “多吃点吧,会有用的。” 我用报纸将食物包好,离开了医疗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得到了诸多好处,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是卡波和医生,还有同你一起的囚犯。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在这里住了八个月,目睹了许多不公正的、非人的待遇,我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我认识了舒尔茨、卢卡什、还有雷奥。现在我要离开了,离开法国,前往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营区左数第七棵树下。 我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没有取出来。因为贝海姆特殊的“关照”,我每天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我把乐谱挖出来。路过营房的时候,我通过不算干净的窗户看清了自己。 双颊凹陷,眼底下有厚厚的黑眼圈,皮肤惨白没有光泽。头发长到肩膀,衣服也脏脏的,看上去像是在阿尔萨斯街头流浪了许久的拾荒者。我放下怀里的食物,对着玻璃拽了拽衬衣,几乎不敢相信那是我。 我本来就不胖,但是这几个月来,我好像又瘦了一圈,整个人像个麻杆。现在的我,仿佛行尸走肉。 我捡起食物,抱着它们匆匆来到目的地。 夏日的微风吹拂着树叶,它们轻轻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我真想躺在树底下休息一会儿再离开。记得小时候,福利院里面也有一颗大树,我和卡尔经常在午饭过后去下面玩。有时一个下午就那么过去了。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卡尔浅褐色的头发上,然后又溜走。多么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我没有工具,只能徒手挖掘。好在那块土由于下雨已经松动了,比较容易翻开。没挖多深我就找到了一个塑料袋,看来舒尔茨也是体力不济并没有埋得太深。 我将塑料袋打开,里面是几张受潮泛黄的纸,和他之前在监狱里给我看的一样。我将它们重新装进袋子,紧紧抓在怀里,倚着树坐了下来。 我还记得舒尔茨的声音和那首曲子的调子,像情人的耳语。但是他的情人再也听不到了。我遮住眼睛无声地为他流泪。 直到贝海姆找到我催促我收拾行李,我才擦了擦脸,准备回营房整理。 营房里的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躺着,没人看我,自从舒尔茨死了之后,我在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们也和我一样骨瘦如柴,干枯无力,但他们将会留在这里,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命运将会如何,但希望总还是有的。我想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或许,战争就快结束了。 第二天清晨,我和贝海姆一起登上了前往奥斯维辛的火车。那一列火车很长,仿佛望不到尽头,铁轨两旁是绿油油的草地,甚至有野花开放,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感到不安。 “没有回头路了。”他低声说,“别向后看。” 但我没有听他的话。我在后面敞开的车厢里,看到了几个探出来的脑袋,和飘忽的双眼。随后贝海姆一把拉起我,像拽走一块轻飘飘的布条,将我架上了火车。 “他们是谁?”我问道。 “犹太人。”他简单地回答,语气仿佛十分厌恶,然后他话锋一转,问我,“东西你都吃了吗?” 我从行李里掏出罐头。我实在不舍得。 “快吃了它。”他命令道,用工具打开罐头,“现在,立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他皱了皱眉头,又从包里拿出一块面包塞到我嘴里,“这几天会给你充足的食物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1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0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0 ,到达目的地之前,你要使自己看起来健康一些。1=2}3d)an♀┛ei点” 然后他又伸出手撩起我额前的头发又放下,整理了一下,“不要让你的伤疤露出来。” “我后背……也有。”我嘴里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回答他。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让我背对他站好,撩起了我的衣服,那道长长的伤疤就暴|露在他眼前。 他面露难色,“非常难办。” “怎么了?”我问他,他的语气很严肃,我也很紧张,心脏仿佛缩成了一个小球,剧烈地颤抖着。 他让我吃完东西趴到床上去,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取出一把手术刀,冰冷的手撩起我的衣服,没有温度的刀子对准我的伤疤划了下去。 我大叫着差点跳起来,但他按住我,十分恳切地说:“不想死的话就忍着。”我只能忍受。从第一刀开始,他沿着我的伤疤描摹着,重复着过去的伤痛,往事历历在目。当年抱住卡尔的时候,我感觉不到背后的痛楚,而现在,伤痛通过我的每一寸神经碾压过我的大脑,我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除了雷奥,我从没有给任何人展示过这伤疤,就连卡尔也没有。我害怕他会内疚,因为这伤是为他受的。 但所幸,这场新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擦干净我后背的血迹,又帮我上了药,覆盖上绷带。我深感意外,我以为他只是为了折磨我,没想到他会帮我治疗。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将头发整理好,穿上了衣服,从嗓子里费劲地挤出一句问话。 “很快你就会知道。”他扶我起来,尽量不去触碰我的伤口,“别沾水,别靠墙。” 后面的车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我吓了一跳,而贝海姆像是没听见似的整理着自己的医疗用品。 “刚才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这种疯女人太多了。”他说,语气是全然的冷漠。 我无从知道后面车厢里犹太人的惨状,后来目睹的一切,让我庆幸自己没有看到今天的这一幕。 到达的那天是夜里。远远的我就看见了绵延无尽的铁网,几个大烟囱耸立其中,还在腾腾地冒着烟。火车停了下来,我被贝海姆带下车,没有人对我动粗,因为医生站在我旁边,将我揽在右手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我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差点把刚刚吃下的面包吐出来。他们在烧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犹太人车厢。他们被几个穿着条纹衣服和黑裤子的人轰赶下车,看得出他们已经相当疲惫,有些人都站不稳。 “这里是比克瑙,二号集中营。”贝海姆告诉我,随后非常用力拍了拍我的脸,“现在看起来红润多了。” “我会被带到哪里去?” “经过筛选后,可能会跟在我身边。”他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是的,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没有他,我几天前就该死于注|射,被扔进希尔梅克集中营的掩体里埋掉。 烟囱下有几个黑色的身影在忙碌着。他们推着车子,将什么东西往火光里面倾倒。 是人,还有小婴儿。 我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烟囱连接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焚尸炉。 我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呕吐起来。 ☆、伦敦病人(11) 贝海姆递给我一瓶水。我用它漱了漱口,吐在了地上。我刚直起腰,他就一把捏起我的脸,“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抱歉,我很不舒服。” “伯努瓦,记住一件事,在这里最重要的事。”他的手越来越用力,“你必须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健康。不然就会死。” 我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手。我舔了舔嘴唇,又用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离开了。 在我身旁的犹太人们,被党卫军举着机|枪驱赶着,几乎每隔两米就有一名党卫军。他们的行李散落在地上,但是并没有人敢去捡。 “把你们的财物都交出来!”其中一个人喊道,他不是党卫军,穿着倒像是囚犯,拿着一个小篮子路过每一个犹太人,“别被我发现你们私藏!” 那些憔悴的犹太人从手腕上取下手表,从怀里掏出怀表,沉默着,一言不发。窒息般的沉默在我身边行走。四周营房黑压压的影子仿佛野兽口中的尖牙向我们撕咬过来。当那个收敛贵重物品的囚犯回到队伍前头的时候,他的篮子里装满了金闪闪的物体。 我身无长物,除了舒尔茨皱巴巴的乐谱。 我低下头,谨慎地跟随在贝海姆身边。 党卫军在向他行礼,非常简单却异常礼貌。他带着我来到十字路口,中间站着一个人,戴着单片眼镜,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被几名党卫军拥簇着。 我没有问贝海姆那人的身份,但是他看向我们,示意般地点了点头。 而且他在笑。我避开他的目光。 犹太人在党卫军的命令下分成男女两队,女人们先行前进了。男人们则五个人站成一排,列好队不知等待什么。 前方拿着指挥棒的人开始询问起情况。声音不大我无法听清。贝海姆带我向前走近了一些,原来他在询问犹太人的身体情况和基本信息。 “你多大了?”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像个慈爱的父亲关爱晚归的孩子。 “二十岁。” “身体好吗?”他又问。 “很好。” 那是个犹太年轻男子,肩膀很宽阔,看上去十分强壮。但是为什么不询问他的名字呢? “职业?” “锁匠。” 指挥棒指向左边。青年两三步走了过去。 后面的人是个老者。同样的问题,只是回答里夹杂了许多不和谐的咳嗽声。 指挥棒向右一挥,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开了。 这样的程序大概持续到所有人都被分好左右。 左边的基本都是中青年,看上去身体状况不算糟糕;而右边的既有老人,也有不满十岁岁的孩子(还有一些更小的则跟随母亲离开了)。 左边的人被命令前进,党卫军依旧用枪指着他们,喊着口令。他们在跑向烟囱,焚尸炉的火沟还在喷射着火焰,那些人眼里倒映着火光,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他们在走向死亡。突然一声左转的命令,队伍在一排简陋的棚屋前停下了。 我舒了口气。 右边的队伍还没有动。我有点担忧。但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打断了我的思绪,拿着指挥棒的人在叫贝海姆。 “走吧,别害怕,你很健康。”贝海姆伏在我耳边说,而我居然开始相信自己是个十分健康的人,除了背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年龄?”指挥棒停在我胸口,他问道。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1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1 “二十五。1+2┗3d〓a” “健康吗?” “非常健康。”我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坚定,好像我并没有消瘦下来,每天都吃得很好,没有被过度的劳动压垮。 “职业?”他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友好地问我。 “……农民。”我害怕极了,回答的时候大概有两秒左右的停顿,因为我本来是个无业者,确切地说,还做过一阵妓者。我不能说实话,纳粹会把我直接扔进焚尸炉的。 单片眼镜愉快地哼起歌,他转头问贝海姆,“你带来的?” “是的。他是我的实验品。” “你还会喜欢这种年纪大的?”他的语气略微带了些嘲讽,应该是知道贝海姆的特殊爱好。集中营的实验品从来活不到第二天,我是谁,他应该很清楚。 我等待着我的命运。 左边还是右边。 拿着指挥棒的人突然笑起来,“脱|下衣服。” 我照做了。他绕到我身后看到了我的伤疤,崭新的,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他的指挥棒沿着我的伤疤描摹,就像贝海姆之前对我做的一样。 “不完美。”他眯起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我想我死定了。 “是我干的。”贝海姆打断他的思考,“我的爱好你很清楚。” 笑声更加放肆。他用指挥棒的末端戳了戳我的尾椎骨,“你的趣味我真的无法理解,贝海姆。” 这气氛十分微妙,我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沮丧。 指挥棒落在了左边。 贝海姆带着我离开,但我一直感觉得到那个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是谁?”我问贝海姆。 “门格勒博士2 。”他说,“管理所有犯人的医生。” 他把我交给一个党卫队队员,就离开了。 他带着我向反方向走去,一个党卫军只带着我一个人走,也许是我身份特殊,是个重要的“实验品”,他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一味执行命令。 他也没有带着我跑,我们就这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我才发现铁网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我出了比克瑙集中营。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一座新的集中营,铁门前是一排显眼的大写字母: & abfrei3 “这里是奥斯维辛。”党卫军对我说。 真正的奥斯维辛。 作者有话要说:  注2:约瑟夫·门格勒(josef nle,1911年3月16日-1979年2月7日),人称“死亡天使”,德国纳粹党卫队军官和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医师”。门格勒是筛选当时被运抵集中营的囚犯的医师之一,负责裁决将囚犯送到毒气室杀死,或者成为强制劳动劳工,并且对集中营里的人进行残酷、科学价值不明的人体实验。 注3:意为“劳动创造自由”。 ☆、伦敦病人(12) 他带我进了铁门,我们又穿过了许多铁门,最后来到一座棚屋前。这里看上去比比克瑙好,至少没有令人恐惧作呕的焚烧气味。棚屋里面有一点亮光,仅能维持着在里面不踩到其他人而已。党卫军打开门命令我进去,随后离开。 我不知道此时是夜里几点,只觉得我的到来惊醒了一部分人。营房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床铺是连在一起的,分为两层,看起来像木制的,床与床之间挤满了人,夏季人特有的体味弥漫在屋子里。 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有人爬起来了,在向我走近。是一个高个子蓄着络腮胡的男人,他低头打量着我,然后开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问我:“你从哪儿来?” “希尔梅克集中营。”我说,同时试图从他的口音里分辨出他得故乡。很古怪的弹舌,听起来像俄语。 “我是这个营房的负责人,我叫阿列克谢。” “我是伯努瓦莫勒。”他可能是个苏联人,我猜想,说不定也是个政|治|犯,这里的规矩和希尔梅克一样。 “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听见黑暗里有人吹了个口哨,“也是个相公吧?” 阿列克谢训斥道:“安静,睡觉!” 然后他领着我向里面走去,一些不安分的手一直在摸我,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到,这些人比我更早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告诫我,不要惹怒“老资格”们。营房最里面有一张空床,上面铺着一张不能算被子的布。我爬上床,准备休息,有什么事情,都留到明天再说吧,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蜷缩到床上,像要将自己保护起来似的用手臂抱着膝盖,睡着了。但我睡得很不好,因为我的床一直在晃动,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床上探出头,我下铺的人正在用脚踹着我的床板。我嘟哝着请求他不要再乱动了,但是他突然坐起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他手劲很大,我皱了皱眉头,问他想干什么。 “陪我睡觉。”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拒绝了他。 他骂骂咧咧地趴到我床边,将我向下拉,旁边的几个人也醒了。他叫我不要说话,更加用力地拽我下床。 “我可以给你面包。”他说,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剩下的面包。 “我不需要!”我压低声音说,同时努力挣扎着。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袭来,对着下铺的人狠狠给了一拳。那个人松开了我。 阿列克谢将他拖回下铺,就回去了。 我舒了口气,却一夜没再合眼。 隔天,天还未亮我们就听见了集合的命令。所有人都迅速爬起来,站到棚屋外面集合。 “五个人一排!” 我是新来的,但是阿列克谢为我留了位置。我感激地看着他,因为今早的事,也为昨晚的事。 “跑步!” 我们就开始前进,然后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又是跑步。最后带队的党卫军将我们领回营房,由每个营房的负责人分发早餐。 其实也只有一杯黑咖啡而已,苦得要命。但我还是全都喝光了。贝海姆告诉我要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健康,每时每刻必须如此,不然就会死。即使再不喜欢的食物,也要强迫自己吞下去,因为那可以使你活命。他说这话的时候,应该预料到了我们会分开的结局。 然后是休息。我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他们大部分是昨天下午到的,我来得比较晚,我们营房里只有阿列克谢和另外十几个人是更早来到的“老资格”。他们中有政|治|犯,苏|联|战|俘,反抗组织成员和像我一样的同性恋。 把同性恋关在哪里一直是个大问题,关在一起很不安全,于是就把我们拆成几队分散在不同的营房里(在我看来这更危险)。 我们一直休息到太阳出来。营房外面可以看见正在劳作的囚犯,有的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2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2 在运沙子,有的在挖坑。看好∟看的№带v回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卐要∞耽美◇网我们暂时还没有加入他们。 中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盘浓汤。没有面包,也没有烤肠。我端着汤坐在地上,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乞讨者,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沉默着,喝着自己的汤。因为昨晚把食物吐得所剩无几,早上又只喝了咖啡,我饿极了,几口就喝完了。阿列克谢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盘子,示意我和他到营房后面去。 他塞给我一块面包,几乎是直接捣在我胸口上。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看。 贝海姆不会再给我食物了。即使我们还能再接触,也只能在定期体检里见面。而我需要活下去,需要人保护我。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我顺从地趴在了营房的墙上。 一次肮脏无声的性||交很快就结束了。我简单擦了擦身上残留的液体,穿上裤子,准备离开。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场静默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再回到营房前的时候,几张桌子不知何时被摆在了地上。桌子上摆着医疗用品,我在那里看见了贝海默,他也认出了我,但并未理会我。 所有人被命令露出左臂,排队。贝海姆在我们的胳膊上刺下编号。我是最后一个,轮到我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很久都没有放开。 “你心跳很快。”他没有抬头看我,专心致志地在我胳膊上写下字母a,“这像什么?通|奸|罪的标志吗?” 然后他抬起头,鹰隼一般的墨蓝眼睛盯着我的脸,“你的脸太红了,看起来非常健康,就像刚做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吓了一跳,他知道了我和阿列克谢的事。我想把手抽出来,但他攥得更紧。他不会再管我了,我绝望地想。 “你没有做错什么。”贝海姆说,同时亲吻我的手心,“门格勒管得很严,我无法再关照你了,昨晚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也不再是我的了,伯努瓦。” “你自由了。尽管按照你的意志去做吧,活下去就好。”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低头看到了前臂上的一串数字:a749516 从此我失去了名字,这个编号就是我在这里的全部。 ☆、伦敦病人(13) 贝海姆也许没有那么喜欢我。如果我和卢卡什一样重要,他不会就此放手,一定会杀了我,反正在这里医生杀人很容易。喜欢一个人,是将他占为己有地杀掉,这才是贝海姆的逻辑。 手心里还保留着他嘴唇的温度。我收回手,握紧了手心。 “感谢你没有特别喜欢我。”我说,一位党卫军正在催我快点离开,贝海姆冲他摆了摆手,却一直紧盯着我。 “为什么不认为是你改变了我?”他反问,“喜欢你,你和别人交往,我会杀了你;不喜欢你,我会直接杀了你。你都要死的。” 我突然不经思考地问出了一句话:“我属于哪种?” “你不属于任何一种。你知道我已经帮不了你了,但是你想活下去,所以才和那个狗熊一样的男人做不是吗?”贝海姆眯起眼睛,但却没有发怒,“你属于那种连我都想让你活下去的人。我很想知道,如果放手不管你,你能活多久。” 归根结底我只是他的一个实验品而已,只不过这次的变量,连实验者自己都无法控制。他就像把将试管里倒满了药剂却无法靠近的化学家,试管里究竟会产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我将袖口放下来,挡住编号,转身离开。 “保重。” 我听见他说。 我想见到卡尔,想等雷奥回来,想代替舒尔茨继续看这个世界,想证明给贝海姆看,我能活下去。我有这么多理由支持我,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 小孩子在这里总是特别受欢迎。有些负责人很喜欢小孩子,会给他们面包和人造奶油,但是私底下却会让那些孩子和我一样出卖一些东西。如果拒绝,后果就不堪设想。 我到达奥斯维辛的时间是周六晚上,周日我得到编号后,阿列克谢告诉我下午集中营会举行有趣的活动。我实在想不出这里会有什么东西称得上真正的“有趣”。 “想去看看吗?”他问我。 我答应了他,因为在阿列克谢的庇护下,我可以减少劳动量,还能享受到一些特权,减慢消耗生命的速度。 我万万没想到他带我出了营地。在营地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草地,隐约有欢呼声传来。我们爬上一个缓坡,发现很多人围坐在坡上,包括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党卫军们。附近的居民、工人也都聚拢到这里。 阳光很明媚,夏天的微风拂过草地,映出灵动的绿色,仿佛碧色的海洋。 一些人在草地上踢足球。他们穿着运动式的衣服,胸口还缝着图标。我对足球不感兴趣,也分不清那些标志。 阿列克谢看起来相当兴奋,滔滔不绝地对我解说:“他们每周日下午都会来这里举行球赛,红十字会给他们球衣。看守们也喜欢看球赛……”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到。因为在那群挥洒汗水的男人里,我看到了一抹深棕色的头发,在那些我分不清长相的人中格外显眼。 虽然他的脸没有小时候那么稚嫩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他。他曾在收到我的某封信后,回信附上了一张十七岁的照片。 卡尔。 我的小卡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高大,挺拔,看上去比那时又健壮了许多。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我痛苦地捂住脸,现在的我衣衫褴褛,像一具驱壳;而卡尔容光焕发,似乎也很快乐。如果说巴黎和伦敦曾经是我们经历过的最远距离,那么此时,就在此刻,我们的距离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遥远。 泪水从我的指缝中流下来。阿列克谢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最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也很羡慕他们的生活。英国战俘的条件是整个集中营最好的。他们在军队管理下,红十字会也会定期寄来生活用品,还可以与家人通信。” “他们是战俘?”我才反应过来。 卡尔参军了。但是他从没有告诉过我。我还一直给他写信,问他的近况,我在阿尔萨斯流浪的时候,也会竭尽全力找到邮局寄信,但是他一封都没有回给我。 我和卡尔,也许在那时就已经渐行渐远了。 “是的,他们就住在离我们不太远的木头营房里。”阿列克谢说。 我没有再说话,抱着膝盖坐在草坡上看球赛。几名党卫军看守发现了我们,但是没有动作,如此心照不宣的时刻,我们仿佛都抛下了彼此的身份,成为了普通的观众。 一场球赛很快就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3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3 结束了。1︺23d@an℡∑ei点球场上的人勾着肩膀开始向我们走来,党卫军也站起身整理制服,准备带着他们回营房。其中一名队员没有和大家走在一起,而是亲热地和党卫军聊天,用的是流利的德语。 “阿尔布莱希特,干得漂亮!”党卫军搂着那名队员的肩膀,不停摇晃着。他也热情地用德语回应着,随后对方将一套制服递给他。 原来他也是纳粹的看守之一。 这时,卡尔从我面前走过。球衣湿透了,紧紧贴在他身上,他用手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就和战友一起向前走去。我站在阿列克谢身边,半伸着手对他喊了一句“卡尔”,他像是听到了似的转过身来,疑惑地打量着我。 “抱歉。”他说,“我好像不认识您。” 我想起来自己从没给他寄过一张近期照片。我已经很久没有拍照了,少年时期的叛逆,让养父母彻底放弃了我,不愿意在我身上花一点心思。最新的一张照片还是因为被拘留,警察为我拍的。 他不会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我曾经渴望了解他在英国的一切,但他却丝毫不了解我。也许他还在恨我,恨我当年离开了他,可是他在信中所说的想念是骗我的吗? “你怎么了,伯努瓦?”阿列克谢大声问我,我看到卡尔的背影顿了顿。 “没事,我很好。”我说,“我没事的,阿列克谢。” 只是身体好像被突然掏空了一部分那样失落而已。 ☆、伦敦病人(14) “你认识他吗?”阿列克谢问我。 “算是吧。”我说,“很早以前的事了。” 他不再说话,跟在党卫军看守后面带着我向前走。夏天的风依旧吹拂,阳光照在四处,也洒在奥斯维辛那些营房上。高耸的烟囱还在冒烟,难闻的气温依旧四散。 我们又要回去了。 隔天一整天我都在想卡尔的事情。分工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当叫到我的编号时,身边一个小个子拍了我一下。 “嘿,a9516,他们把你分配到了电子元件库房。”我回过神,看着他。那一瞬间,还以为卢卡什站在我身边。叫住我的是一个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浅蓝色的眼睛,蜜色的头发,像一个天使。 “噢,谢谢你的提醒——”我说。 他对我微笑,然后指了指队伍里的几个人,“a9318,a9352,a9436和a9501与我们在一个劳动组,我们运气不赖。” “你记得住所有人的编号?”我惊讶地看着他。 “差不多吧,你是新来的,所以最后才记住你。”他说。 “我叫伯努瓦?莫勒……” “抱歉,我不善于记人名,如果你不介意,我更喜欢叫编号。” 编号抹去了我的一切,也消灭了自我,所以我用衣袖遮住它,但我相信眼前的人没有恶意。 “都可以。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米哈伊尔。我的编号是a9471。我们小组的负责人是个荷兰人,编号是a9023。” “你到这里多久了?” “三百六十七天。”他说,“我十三岁进来的。” 这个营房里面没有犹太人,像他这样年轻的囚犯少之又少,那么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罪名被关进来的呢? “你是……” “我父母是波兰的政治犯。”米哈伊尔说,“事发的时候,他们让我离开,但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被关了进来。” “那你的父母……” “进来的第三个月就死了。”他的目光飘向那些黑烟囱,“被扔进了焚尸炉。” “我很抱歉。” “没关系。”他从下面抓住了我的手,“至少最后的时刻我和他们在一起。我还活着,已经是万幸的。” 他的手很暖,带着少年特有的柔软,紧紧攥着我渐渐发冷的手,“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觉得很亲切,你的愿望,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吧。” “是的……”我回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想活下去,无论用何种手段。” 我们排着队,挨过了艰难的点名。一动不动地站好,不准有小动作,更不准倒下,如果你倒下,只有一个去处——焚尸炉。之后我们离开营房,前往电子元件库房。很多劳动场所距离营房非常远,至少要走一个小时,有时还要跑步。 组长荷兰人带着我们进仓库。里面很干净,地上散落着很多螺丝和电阻之类的零件。 “你们的任务就是整理统计这些零件。”大个子荷兰人说,他肌肉结实,看起来在这儿过得还不错。我们将零件收集到一起,然后分成六堆,每人数一堆。 我小时候也帮人数过。我们帮货商清算土豆,赚点零花。趁别人不注意,我会偷一个土豆放进怀里,卡尔发现后,会让我把土豆还回去。他从小分得清是非对错,而我一直在犯错,也许正是因为我犯过错,他才不会再犯。 我总要走到他前面,去为他尝试一切痛苦与不堪,砍过所有荆棘。 “你走神了。”米哈伊尔在我旁边蹲下来,“数到几了?” 一根螺丝从我手里掉了出去。米哈伊尔捡起它,重新放回我手心里,“这是第四百二十七根。a9318数到了六百七十四,a9352是五百九十二——”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可以同时记录多人的工作状态。 “你不痛苦吗,米哈伊尔?”我打断他,“所有人的事你都留意,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很痛苦。”他低头摆弄着地上剩余的零件,“我记不清父母的长相,却记得他们手臂上的编号,黑色的,歪歪扭扭地刻在皮肤上,a9470和a9472,可是……他们的脸却在逐渐变模糊……我记住了太多该遗忘的事,而忘记了不该忘记的。”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蜜色的头发,像小时候安慰卡尔那样,像是要保护孤立无援的卢卡什那样,“你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忆。” 小组负责人走进来,径直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并没有责骂我们消极怠工。他看米哈伊尔的眼神是全然的信任。 等到傍晚时分,我们的劳动小组由荷兰人带回营房门前集合。这是一天的第二次点名,所有人按照规定站队,大家看起来状态都还好,只是脸上写满了疲惫。远处的犹太人也在点名,他们穿着破烂且不合身的衣服,歪歪扭扭地站着。突然一个细瘦的人影倒了下去,党卫军看守立刻将他拖了出去,丢到推车上,迅速带走处理掉。 他被推向焚尸炉。 和我们营房隔着不远的另一排木质建筑,窗户大开,阿列克谢告诉我那是英军战俘的营房。我的目光下意识地飘移到那边,他们还没有回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4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4 来。1┐2▄3d→a卡尔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点名很快结束了。我们进到营房里等待分配晚餐。 阿列克谢守在汤锅旁边,每个人都拿着碗排队。我手里的碗还是贝海姆给的,上火车之前,他将这个塞到我的行李中,我认出了这就是他给我盛牛肉罐头的碗。 “在奥斯维辛,没有碗是会死的。” 他说的没错,没人借你碗,每个人都死守着餐具,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生命。站队的时候要是排得太靠后,只能得到清水一样的菜汤。总是排在队列之末的人多半是饿死的。 前面的人打完汤一个个离开了,他们安静地坐到木板床的边沿享用晚餐。轮到我时,阿列克谢抬起头看了看,汤勺向下捞了一下,将两块土豆和一块胡萝卜盛到我碗里。 “谢谢。”我小声说,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听到。 ☆、伦敦病人(15) 晚上我睡不着。翻来覆去脑中只有卡尔的营房。下铺的男人再也没有骚扰我,我探出头看了看,大家都睡得很熟,大概是白天的劳作耗尽了体力。我悄悄爬下床,尽量不去惊动身边的人。阿列克谢躺在营房门口的床上,看上去睡得安稳。 我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口,门没锁,我扒开一条小缝,一名党卫军看守正在四处走动巡逻。我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你想出去吗?”阿列克谢的声音突然从床上传来。我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我可以带你出去。”他又说。我更加吃惊,同时头晃得更厉害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想去厕所。” 阿列克谢笑了,目光移到营房木床尽头的大桶上。那才是我们的“厕所”。所有人的排泄物都堆放在那里,恶臭从里面散发出来,现在里面还不是满的,等到大桶填满的时候,最后一个去方便的人要负责倒掉所有的排泄物。 “你嫌脏?”他又问我。 我点头,但这个动作在说谎。 阿列克谢坐起来,穿好鞋子,拉着我的胳膊,打开了门。 外面的风很凉爽,空气比屋里不知好上多少倍。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发现党卫军看守已经不在了。四周一片寂静,头顶有稀疏的星星,我抬头,远处的黑烟囱还在冒烟,将天空染成一片朦胧的白。阿列克谢拽了拽我的衣服,指着不远处的铁网,铁网后面是卡尔的营房。 “你想过去吗?”他问我。 我感激地看着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我在集中营里待得太久,深知特殊待遇所要付出的代价,而这种代价,我已经习以为常。 “时间紧迫,你快去快回。”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只是看了看手表。 阿列克谢为什么要帮我?他想要什么回报?我本来应该思考这些问题的,但是看到卡尔营房的瞬间,这些就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只想快点越过那道铁网,和卡尔说上几句话。 于是我开始跑步,抓着铁网开始往上爬,铁网不高,但是最高处距离地面还是有一段距离,我成功地翻过去,接着开始向下爬。当我半挂在铁网上的时候,我听到了机枪上膛的声音。 “什么人?”一个年轻的声音问。我回过头,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的人正用枪指着我。我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就趴在铁网上听着越来越近的皮靴声。 “下来。”他命令道。 我慢慢爬下来,转过身。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两秒,忽然问:“你是昨天下午的那个人?”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昨天?在什么地方…… 他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又凑近了一点,“我想起来了,你是昨天和阿列克谢一起看球赛的人。” “是我,a9516。”我说,同时举起双手到头顶,“抱歉,我这就回去。” 说着我开始往回爬,但是他一把拉住我,“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我想找一个人。”我支支吾吾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会因此惩罚我的。 他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你想找谁?” “卡尔。”我说。 “哪个卡尔?这个营房有很多卡尔。”他说这话时语气是轻快的,倒衬出我此刻的窘迫。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异常年轻的面孔青涩充满活力,眉毛舒展,没有拧成一团。 “会踢球的卡尔。”犹豫了片刻,我小声说。 “他在营房后面抽烟。”他说。 “谢谢您的帮助。我要回去了……” “你不想见见他吗?我感觉你们好像认识。”党卫军看守问我。这句话仿佛一根针扎到我的胸口,麻痹的感觉重新被唤醒,我笑了一下,“我——” “阿尔布莱希特,你在和谁说话?” 营房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卡尔手里掐着一支烟走了出来。看见我,他愣了一下,随后目光又转向党卫军看守。 这一瞬间的目光交汇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许多往事浮现在我眼前,飞速地闪过,然后坠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我再次试图呼唤他的名字: “卡尔。我是……我是艾拉,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尔布莱希特耸耸肩,就离开了。 卡尔棕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记得你。” “太好了,我……” “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沿着原路爬回去的。只觉得浑身发冷,四肢不受控制地发软,盯着卡尔离去的背影,像是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我趴在他门前,请求他开门见见我的时候。我忘了在希尔梅克集中营痛苦的经历,为了求得生存所受的耻辱,却清晰地记得卡尔决绝的眼神,和他同样冷漠的背影。 回到自己的营房,阿列克谢坐在床边等我。 “我和看守抽了几根烟。”他说,“你见到他了吗?” “嗯。”我在床边半跪下来,我已经精疲力竭。 “结果怎么样?” 毫无征兆地,我捂住脸开始哭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像是要忏悔,像是要赎罪,我的心在静谧的夜晚无声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 ☆、伦敦病人(16) 阿列克谢将他宽厚的手掌覆在我后背上,安慰我。 “他怎么样?”他问我。 “很好。”我擦干眼角的泪水,“比我们好。” “你应该感激。”阿列克谢说,“我的战友,第二个月就死在了这里。他也有和你一样的金色头发,万尼亚——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很抱歉——”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阿列克谢看起来就像一头熊,但他安抚人的手却很轻柔。 “活着,才是最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4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5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5 幸运的。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他说。 多年之后,当我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总要安慰自己,“活着,才是最幸运的。”在所有人的身份都被剥夺后,能让你存活下来的,只有运气。努力在这里无济于事。 三天后,我决定再去找卡尔一次。夜晚我依旧偷偷溜到门口,却被完全没睡的阿列克谢拦了下来。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吼道,“到不了铁网你就会死!” 我执意要出去,并对他的话深表怀疑。于是他将营房的门拉开一条缝,伸出一只手,几乎是手探出去的瞬间,枪声从远处呼啸而过。 阿列克谢收回手,抬起下巴示意我这不可行。 “我那天明明——” “必须是阿尔布莱希特执勤时才可以。”他让我坐到床边,详细和我说明,“我们很熟,他和卡尔也很熟,一周只有一次,而且必须趁着我们营房的看守去抽烟的时候。” “大概能有多长时间?” “最多半个小时。”阿列克谢说,“我会和他抽上几根拖延时间。” “为什么阿尔布莱希特和你们——” “他以前是足球运动员,那些英国战俘几乎都会踢球,阿尔布莱希特和他们玩得很好。” “下次……你还会帮我吗?我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儿人人都想要服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再拿身体交易了,伯努瓦。” 如果他不再索要我的身体,我的食物和安全该如何保障?我没有任何生存技能,只能依靠出卖自尊和身体换取相对特殊的待遇——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刚来到这里的年轻囚犯都曾是我的男孩。他们也像你一样,担惊受怕,眼神里流露出忧虑,那是一种愿意为了活着出卖一切的眼神。一旦他们有所暗示,我就会扔给他们面包,盛给他们菜汤里的硬货。有人愿意回报我,有人不愿意。但我从没有强求过他们。那些愿意委于身下的人大都活了很久……这里的规矩你不陌生,即使不通过我,他们也能找到方法活下去。” 这是阿列克谢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也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只能在劳动组的忙碌和疲惫中简单交流几句。但我想,他不是个坏人。我甚至认为,这间营房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坏到骨子里。他们是因为环境才变成这样,也许卡尔也是如此。 我还看到小男孩殴打他年迈的父亲,因为后者没有为他铺好床,而他是受宠于营房负责人的“男孩”。如果这些人没有被关在这里,只是作为普通外国人相遇,会有怎样的际遇呢? 这些问题在我脑中模糊,我再也不愿用它们拷问我的余生。 我开始在劳动的时候认真工作,只盼着周日下午阿列克谢能再带我离开这里,去到那片草坡旁,让我再看看卡尔。 我从来没觉得一周的时间这样短过,那天周日,九月初,我们又来到了临时足球场。球场上的年轻人还在做着热身运动,我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用一把生锈的剪刀剪掉了长及肩膀的头发。 我在人群里寻找着卡尔的身影。但是他并不在那里,阿尔布莱希特穿着球衣准备上场,球赛快要开始了,但是卡尔没有出现。巨大的空虚感袭来,我抓着胸口的衣服,慢慢坐到草地上。他是在躲避我吗?果真如他说的那样,他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我去和他们踢一场。”阿列克谢挽起袖子,对我示意,“等我一会儿。” 我点点头,看着他走向人群。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空气里有潮湿泥土的味道。观众很少,附近的居民也没有来看热闹。我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草地上,心不在焉地看他们奔跑,传球。观众席只有我一个人和零星几个囚犯。 一滴雨水落在手背上,我抬起头,视线却突然被一片黑暗笼罩了——一件外套忽然落在我头上。我取下外套诧异地回过头,卡尔站在我身边,只穿了一件背心。 我刚想站起来,卡尔却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艾拉。” 艾拉。 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差点哭出来。卡尔他终于叫了我的名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象他的声音,他呼唤我名字的样子。但是童年他稚嫩的嗓音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闭上眼只能看到那个六岁的小男孩。直到我收到他的照片,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卡尔,我……”我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心跳得厉害,腿也使不上力气。 “我给你寄了很多信,你都没有回复我……”我说,声音在发颤,“你是不是……” “我也是。”卡尔说,“但是你也没有回复我。” 我深感震惊,“我没有……” “我没有告诉你我要参军。直到我在军队里安顿下来,才鼓起勇气给你写了一封信,但是你没有回复我。我以为你在生气,于是又写了很多很多封,军队条件艰苦,我抓空就给你写信,但那些信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艾拉,你在责怪我吗?” 卡尔给我写了很多信,但是我一封都没有收到。 “因为那时,我已经离开了巴黎。我在阿尔萨斯居无定所。不敢告诉你,直到我在一个朋友那里安顿,才到邮局给你写了信,寄到孤儿院原来的地址。” 卡尔没有说话。他用沉默溶解着我们之间的误会。他寄到巴黎的信,和我寄到伦敦的信,它们送到了两个没有当事人的信筒里。而这两个人,最后在异国他乡的集中营里相见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就像小时候一样紧挨着我。 “你为什么离开巴黎?” “因为我的养母将我赶出来。”我说。 “我不明白——” “我是个同性恋。”我就这样直言不讳地对他承认了,“这就是我被赶出来的原因,又为什么会被捕,会被送到集中营……” 你觉得这样的我恶心吗? 我的心脏剧烈地颤抖,几乎冲出喉咙,说完这句话,我就扭过头不去看他。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你受了很多苦吧,艾拉。” 泪水涌出眼眶,我把头埋进膝盖间。这些苦都比不上他说的一句“不要再来找我”。 “但是你并不想见我。”我说,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来。 “我那晚听到枪声了。”卡尔说,“你来找我,就会是那个下场。我不想你死掉。” “但是阿尔布莱希特——”我欲言又止,我想自己已经明白了卡尔的用意。 “我不能给他添麻烦。如果被发现,他也会受到惩罚。” “我知道……”我抓紧了卡尔的外衣,感到前所未有的的温暖。 一场球赛结束了,每个人都被淋得通透。阿列克谢朝我走过来,卡尔站起来,也回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5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6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6 到了他的战友身边,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1♀2▽3d☆a阿尔布莱希特从我身边路过,我将外套交给他,磕磕绊绊地用德语说道:“请、请把这个、转交、交给会踢球的卡尔……”我竟然莫名其妙紧张起来。年轻的党卫军看守看着我,对我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雨很快就停了,秋天已经来到,我却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伦敦病人(17)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梦里又回到了伦敦小小的福利院。我和卡尔还有其他孩子围坐在一张长长的木桌旁,桌上放着一口大锅,那副场景至今令我发笑,每个人都是奥利弗,拿着自己的小碗,说:“再多给一点粥吧。”我们饥肠辘辘,风卷残云般地吃完碗里的粥,连碗也舔得干干净净。照顾我们的嬷嬷说,这样她就不用刷碗了。然后她会给我们看锅底,什么都没剩下,我们只好饿着肚子回到房间,互相依偎着入睡。 卡尔会在半夜喊饿。我偷偷溜进厨房,希望能找到一些残渣剩饭,有时运气不错,我会在橱柜里找到一块面包。我悄悄塞进怀里,给他带回去。没人知道我当时也饿得快要发疯。但是卡尔每当看到卡尔得到那块面包笑得那么开心,我就感觉不到饥饿了。更多的时候,我会被当班的嬷嬷抓起来,关在小屋里狠狠打一顿。 这场噩梦持续到十岁,一对来自巴黎的夫妇收养我的那天。他们喜欢我的长相,说我像个天使,所以他们打算领养我。我多想劝说他们把卡尔一起带走,但他们曾说过不喜欢深色头发的孩子。 在权衡卡尔和食物的问题上我动摇了,我答应了那对夫妇。这是我一生都亏欠卡尔的。没有人领养卡尔,他在福利院长大,没有像我上学,而是去做学徒赚钱,他给我的来信有怨恨,但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我一个人去享受富裕的家庭生活,他无法原谅的是我的离开,以及缺席了他剩下的童年。 这件事足以令我悔恨一生。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卡尔,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半夜我又被饿醒了。我将被子团好抵住肚子,希望缓解胃里的空虚,但是我太饿了,恶心又难受,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块面包丢到了我的床上。 我感激地抬起头,阿列克谢则转身走回他的床铺。 周一的劳作,我又和米哈伊尔分到了一组,他依旧以他惊人的记忆里工作着。纳粹会把囚犯中有用的人集中起来,比如犹太人里面的医生和护士,以及有技术的工人,特别为他们所用。米哈伊尔的聪明却从来没有被发觉。他十四岁的身体里盛放着更成熟的灵魂,他知道何时利用他的头脑,什么时候装傻充愣。 “我这样的人,和那群医生不一样,他们会叫我去kanada ,而到那里去的人,基本没有生还的。”米哈伊尔对我说。 这样的一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我们又亲眼目睹了一场惨剧。我们返回比克瑙准备接受定期体检,一队犹太人像一伙飘移的幽灵从我们身边经过,他们拿着洗浴用的东西,眼神迷离,却异常兴奋,像是要走向什么美好的地方。顺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座白色的建筑,没什么特别的。 我隐约听到他们说“洗澡”。对于浑身脏兮兮的人来说,这确实是集中营里莫大的恩赐。一大队人很快全部进到了“浴室”里。随后党卫军锁上大门,另一些人在草地上的孔洞里投入什么东西。 “那是齐克|隆b。”米哈伊尔在我身后说道,“他们完了。” 我还不知道什么是齐克|隆b。大约过了一会儿,“浴室”里开始传出惊恐的尖叫,在外面的人无动于衷,任凭里面骇人的叫声穿透耳膜。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浴室”又恢复了安静。纳粹打开门,让一些犹太人进去,不一会儿就拖出了许多具白花花的尸体。他们将尸体堆放在一起,将衣服堆放在另一边。一些人开始分拣衣物和可能残留的值钱物品,另一些人则开始割去尸体的头发。女人们的头发,有黑色的,深棕的,金黄的,红色的,被丢到一辆推车上,然后送走。 “那些头发可以用来编织……”米哈伊尔解释道。 “别说了。”我打断他,将视线从“浴室”那边移开。 他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说,“为什么不起来反抗,他们明明有那么多人……” 为我们进行体检的依旧是门格勒医生,贝海姆陪同。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贝海姆的瞬间,我的心平静了下来。我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不能言说的默契。 我们脱下衣服接受检查,贝海姆简单查看了我的身体就让我通过了。米哈伊尔紧跟在我身后,“真奇怪,他们没有记下你的编号,明明你后背有一道伤疤。” 我对他笑笑,不再说话。 我们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却正好遇到了排在我们体检的英国战俘。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卡尔,我对他微笑示意。他的眼神却直直地盯着我,很久都没有移开。 那眼神里写满了歉疚,而那原本应该是我对他的情绪。 当天晚上,我趴在床上睡不着。如果阿列克谢说得没错,今天是阿尔布莱希特值班的日子,一周只有这一次能见到卡尔。然而我不能拖累他们,我不想睡,也不能下床出去。正当我辗转的时候,阿列克谢轻声叫我下来。我几乎是从床上滑下来的。 他带着我出了营房。 我们的看守不在这里,而对面营房那边,隔着铁网,阿尔布莱希特对我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去抽根烟。”阿列克谢说,“半个小时。” 我不住地对他说着谢谢,直到双唇都变得麻木。 阿尔布莱希特叫我过去,我小心翼翼地跑到铁网边上,准备再次爬过去,他却制止了我。 “铁网是不能随意攀爬的,很多都是通电的,会致命。”阿尔布莱希特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比较特殊,只是为了划分营房,所以没有电。” “谢谢……” “我去叫卡尔出来。”他对我明朗地笑笑,就离开了。 大约一分钟后,卡尔就出来了。他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顶着一头深棕色的卷发。 我们靠着铁网坐了下来,肩膀挨着肩膀,像小时候那样,只不过中间隔了铁网。 “我今天……看到了你们在体检。”他说。 我点头,“嗯,我十分幸运地又逃过了一劫,你也是。” 一阵漫长的沉默大约有两分钟那么长。 “艾拉,你背后的伤,还会疼吗?” 我愣住了,忍不住抬起头去看他的脸。他侧对着我,月光只能照亮半面,但他看上去那么忧伤。我伸出手,却只能勉强用手指摸到他柔软的头发。 “早就不疼了,卡尔。”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6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7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7 他的手指从铁网另一边探了过来,我用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因为他的手很冷。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ζ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和小时候一样,卡尔你总是这么粘人。” “因为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艾拉,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我要保护你。”我说,“总要有一个人走在前面挡住危险——” 他被我攥在手心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抽了出来,“艾拉,我……” “卡尔,你长大了。”我叹了口气,“也不再需要我——” 他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鼓鼓囊囊的,隐约有油从里面浸透出来。 “这是红十字会寄给我们的食物,给你。” 在缺乏食物的集中营里,一包食物是多么珍贵。 他想把纸包递过来,但是铁网的洞太小,完全不能容许它通过。于是卡尔把纸包打开,我看到里面有一根火腿和一小条面包。他把火腿递过来。我没有接。 “我不饿。”我说。 “我要看着你在这里把它们吃完。”卡尔的手停在半空,一直保持着递火腿的姿势。我只好接过来,张开嘴咬了一口。 我只有大概半个月没有吃到肉,却依旧能感受到它的香味。这是我在福利院不曾吃到过的,也是贝海姆不曾给予的,它来自卡尔,来自那个总是半夜喊饿的孩子。 “我永远也忘不了在福利院的那些夜晚。”卡尔说,“我总是哭,因为吃不饱。你偷回来的面包是我最大的慰藉。你挨嬷嬷的那些打我都知道——” 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抓着他的手指对他说: “没关系,都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卡尔。” 眼泪顺着我的脸流下来,滴在手背,滑落到卡尔的手指上。 他的手在发抖,我看到他深棕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伦敦病人(18) 我们隔着铁网依偎在一起,他的肩膀很暖,我的头和他相抵,就像十五年前的每一个夜晚,他的心跳声是我入睡的催眠曲,我闭上眼。 直到阿列克谢急匆匆地从营房后面跑过来叫我回去,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卡尔。他站在铁网对面冲我轻轻挥手,脸上挂着微笑,眼睛却湿润着。 “你的手可真冷。”阿列克谢说,拉着我进了营房,“秋天已经来了。” 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还带着烟草的味道,但是他的手很暖和。 “下次出来我把外套借给你。”他低声说着,关上了营房的门。 “你来这里多久了?”我问他。 “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 “万尼亚他……” “和你长得很像。”阿列克谢坐在床边,眉宇间的阴影在月光下越聚越深,“我对来到这里的每一个金发小伙子都很好,但是唯独你……你最像他。” 他和我讲了一晚万尼亚的故事。我可以想象到这样一个美丽的青年,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身染重病死去,最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阿里克谢喃喃呼唤着万尼亚的名字,在将近黎明的时候睡去。我摸摸自己的脸,感谢我素未谋面的父母,感谢他们给了我这样一张脸,让我在集中营里面可以靠出卖身体活下去,但我同时又恨着他们,如果他们从未抛弃我,我现在又会在哪里做什么?但我肯定遇不到卡尔了。 现实告诉我不要回忆往事,向前看,希望不会被撂在身后,它总是在前面指引你。 九月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阿列克谢给了我一件他不穿的毛衣,不干净,但是很暖和,苏联产的衣服总是能比其他地方生产的更保暖。 十月一到,我就不常见到米哈伊尔了,偶尔在库房里见到时,他也总是低头不说话,似乎没有了之前的活力,眼神里总是流露出忧郁。我很担心他,但我什么都没问。 十月的第七天,从早上起来我的心脏就很不舒服。营房里的空气混浊又沉重,囚犯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充斥我的耳边。我爬下床,走到外面和大家排好队,等待点名。一切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到了元件库房,我发现米哈伊尔坐在地上,并没有工作,但是荷兰人组长并没有呵责他,反而蹲在他身边轻声安慰他。 米哈伊尔不安地交错着手指。 中午我们吃过饭,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我从库房的窗户向外看去,几名囚犯正在用铁锤暴击党卫军看守的头。人们大叫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叫声引来了更多的人趴在窗户边观望,他们将我挤下窗边,我没能看到后续。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又听到了小型炸弹爆炸的声音,趴在窗口的人发出惊叹,还有击掌叫好的人。我也想再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米哈伊尔却拉住了我。他蓝色的眼睛坚定又果断,“别去。” 枪声响起来。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枪声,是党卫军在瞭望台上常用的枪。这说明刚才的□□已经被控制住了。我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大的起伏,他们反抗了,但是失败了,他们手无寸铁,却要面对全副武装的纳粹们。但我还是钦佩他们的勇气,他们比我勇敢,即使希望微茫也要试图冲破牢笼,我却只想着如何苟且地活下去。 “失败了!”一个囚犯从窗台边撤下来,“有一些人逃脱了,纳粹坐上卡车去追捕他们了。” 我安静地回到原地继续数零件。 “伯努瓦。”米哈伊尔叫我,他没有叫我的编号,而是我的名字,“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犹太人犯了什么罪,要被这样对待?” “也许要去问他们的上帝。” “上帝在哪里?”他反问。 “他已经死了。”我说。 这个回答太残忍了,我甚至没有询问米哈伊尔有没有宗教信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低下头不再看他,我害怕面对他透亮的蓝眼睛,里面盛着希望,黑夜还没有浸透那双眼。 米哈伊尔忽然低声哭泣起来,荷兰人走过来安慰他,“你尽力了。” 之后他们开始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对话,可能要说什么秘密的事情不愿让旁人知道。 反抗暴动活动就这样不了了之,逃逸的反抗者在第二天被全部抓回,尸体放在营区广场上,十二个人,排成一排躺在地上,身上是被枪击的孔洞。 所有囚犯被勒令出来围观。米哈伊尔和那个荷兰人都没有出现。我在人群里寻找着他们的身影,那些色彩各异的干枯头发里,唯独没有他蜜色的头发。我的心脏又难过起来。 “快看哪!”有人指着广场中央喊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空旷的广场上立起了三座绞刑架,仿佛一具高大的骷髅俯视着我们。 一个年轻的姑娘被推到了广场中央。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7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8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8 “听说她从‘联合工厂’里冒死偷出了炸药。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x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有人窃窃私语。 “这个犹太小姑娘胆子可真大。” 我没有再听下去,因为紧跟在犹太姑娘身后的是高大的荷兰人组长,和……米哈伊尔。 他穿得很单薄,脸上和胳膊上都带着淤青,纳粹一定对他进行了严刑拷问。 “荷兰人策划了这次暴动,他身后的少年是地图的绘制者和密码联络员。”阿列克谢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他的表情很平静。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小声问他。 “他们也来找过我,但是我拒绝了。” 我没有责备阿列克谢的意思,他也是普通人,只想活下去而已,我们赞美勇敢的人,也不该指责不愿冒险的人。 我只是为米哈伊尔感到难过。他还那么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聪明乐观,不该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集中营里。但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勇敢选择了这条路,我总该为他鼓掌才是。 但我现在只想流泪。 党卫军宣布了他们的罪行。然后将绳索套在他们脖子上,慢慢吊起了他们的身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惧色,尤其是那个犹太姑娘,她就那样睁大眼睛看着党卫军,一动不动。 三具身体缓缓升起,他们背后是正在下沉的夕阳,橘红色的光晕从米哈伊尔背后散开,我仿佛看到了他背后生出了翅膀,他湛蓝的眼眸没有合上,像天使俯瞰人间,眼神里充满了慈悲与怜悯。 荷兰人很快就死去了,接着是犹太姑娘。米哈伊尔体重太轻,迟迟没有死去,他还在受折磨。荆棘之冠还戴在他头上,直至额头流下鲜血。 “伯努瓦,上帝在哪里?”米哈伊尔问我。 他已经死了。听不到祷告与呼唤。不然他为何忍心看着人们将他的天使杀死,而无动于衷呢? 囚犯们面无表情,只有我一个人默默为米哈伊尔流着眼泪。我为什么不能拥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对这些事情麻木不仁呢?也许是我经历的苦难还不够多,也许我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有灵魂的人该如何穿行在恶魔与死去的躯壳之间? 那晚我没有吃饭,那汤里弥漫着死者的味道。 带给我希望的人一个个离去,我就是自己最终的希望,想到这点我无比绝望。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至少让卡尔陪我到最后,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伦敦病人(19) 荷兰人死后,我们劳动组的组长换了很多人,最新的是个很矮但身体结实的波兰人。我还是从事电子元件计数的工作,那时反抗活动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麻烦终于找上了我。 当时我坐在一个箱子上,正准备捡起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小型电阻。一双皮鞋踩在了我的手上。我没有叫出声,而是礼貌地抬起头,对他说:“先生,您踩到我的手了。” 波兰人没有抬起脚,反而更用力地碾了两下,“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不认真干活的相公!” 我是个同性恋,在小组里已经不是秘密,各种难听的称呼我也体味过,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会好好工作的。”我低下头看着他的皮鞋,只希望他快点放过我的手。 最后他像是泄愤似的用力踩了一下,我听到“咔”的一声轻响,他才满意地离开了。冷汗浸湿了我的衬衣,我举起被他踩到的左手,已经完全肿了,而且用不上力气。我环顾四周,没有人看我,波兰人的仇恨毫无理由,同组囚犯的关心自然也不能奢求。我站起来,想去医务室找贝海姆,如果失去一只手的劳动力,我会死得更快。 “你想去哪里?”波兰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给我回来好好工作!” “我的左手好像不能动了,我想去找医生。”我耐心地解释道,“没有左手我的劳动效率会下降的。” “你们这些自由散漫的相公,不知道要和组长报告吗?” 我低头看着他,他实在不算高大,只能到我的胸口,而且相貌丑陋。 “抱歉,我的手太疼了。” 下一秒,他手里的棍子就击中了我的腹部。我捂着肚子倒了下来,他又朝我脸上打了一棍,这一下让我的神智都有些模糊,我眯起眼睛环视库房,依旧没有人为我说话,阿列克谢也不在这间库房。 棍子如雨点般落在我后背和身前,我只能用手护住头,任凭小个子波兰人在我身上施暴。 很快他就打累了,最后踹了我一脚就放我出去找医生了。这里很多人病了都不会去医务室,因为去了医生那里只会死得更快。而我认识贝海姆,他会施舍我帮助,而不置我于死地。 我踉踉跄跄地跑到医务室,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我推开门,医务室里没有其他人,贝海姆抬起头,“你怎么了?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一点意外。”我对他说,想挤出一个笑容,脸上却火辣辣地疼,“被组长打了一顿。比起这个,我的手好像被踩断了。” 他让我把手放到桌子上,检查了一下,“是骨裂。我只能先给你打个夹板。” 打好夹板,我的左手已经包得像个机器人了。 “谢谢。”我对他道谢,眼睛突然瞥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电报,于是又问,“有前线的消息吗?” “你关心这个?”他问。 “我只是问问。”我说,“我的命运从来也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战争胜利的一方是谁,我不关心。” 我只想知道关于雷奥的消息,哪怕一丁点也好。 “情况不太好。”贝海姆坦言道,“尤其东线,伤亡惨重,很多集中营的医生也被紧急派往那里。” 雷奥他还好吗?他也会在伤员之中吗? “我下个月也会去支援前线。” 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我的脊椎开始蔓延,贝海姆要走了,我只能一个人面对门格列博士的体检了吗?我会被送到焚尸炉或者毒气室吗? “伯努瓦,你一直都很努力。”可能是察觉到我过于苍白的脸色,他又对我说,“别前功尽弃。” “真奇怪,我居然如此强烈地希望一个人活下去。” 我离开了医务室。 “战争就快结束了。”推开门的瞬间,贝海姆说,“我们会惨败。”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吗?为什么我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除了肮脏绝望的生活环境,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烽烟的味道似乎离我特别遥远。 我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库房,波兰人组长已经不在了。我松了口气,用仅剩的右手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周一的晚上,依旧是我和卡尔约定时间见面的日子。阿列克谢和看守去抽烟,我和卡尔隔着铁网说话。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8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29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9 卡尔第一时间发现了我脸上的伤和打着夹板的左手。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uo文就来就Ψ要≡耽美△网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他的手指穿过铁网,抚摸我嘴角的淤青。我咧咧嘴,“嘶”了一声,他赶紧缩回了手,“我今天……去电子库房找你,他们说你去医务室了,我很担心你。” “在库房里不小心踩到零件摔倒了。”我撒了个谎。 “他们说工头打你。”卡尔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他叫什么名字?” “别惹麻烦,卡尔。”我说,“虽然你在军队的保护下,不守这里的规则也不会好过。” “艾拉,你——” “我没事。”我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嘴角的伤,“你说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红十字会的补给到了,我分到一个面包和一片火腿,我想带给你吃。”卡尔从怀里拿出一块面包,“但是你不在,我就把火腿给了工地上的一个犹太小伙子。” “你做得对,卡尔,他们太可怜了……” “他虚弱得几乎站不住,快要饿昏了,我把火腿给他,他摇摇晃晃着对我不停道谢,说他叫西蒙,已经四天没吃到饭了。然后他给了我这个。”卡尔把手伸过来,我看到他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我说我不收,但他坚持要给我。他说如若不然,下次搜查也会被纳粹没收。” 他把戒指取下来,又拽了拽我的右手,“给你。” “我不要。”我缩回了手,“这是你的。好好收着,这是可怜的西蒙对你的信任。” 他只好收回手。 我们边聊边吃着面包,卡尔突然对我说,“艾拉,我想回伦敦去。”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也想回去。” “我们一起回去。”卡尔变得有点激动,“战争就要结束了,苏联红军很快就会攻到这里——” “那天对我太远了……”我说,我可能挨不到下次体检,贝海姆的离开令我重新跌入提心吊胆的深渊,“每一天都很漫长。” “别害怕,艾拉。”他左手小指伸进来,勾住了我的右手小指,“我会保护你的。” 我的卡尔,成长快速得令我猝不及防。我紧紧勾住他的手指,“嗯。” 漫长的一个月伴随着低温的降临过去了。十二月一到,寒冷就变本加厉地侵袭着集中营,法国也有过比这更冷的天气,在这里衣服的短缺才是最致命的。 早上我仍然有一杯黑咖啡和阿列克谢偷偷塞给我的面包。冬天的食物非常好保存,这是值得庆幸的,虽然面包又冷又涩,但有食物总比没有好。贝海姆昨天离开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我左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波兰人还会时不时殴打我和其他同性恋者,习惯之后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们站在营房前等待点名。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警报。 “是空袭!”阿列克谢第一个反应过来,命令大家都回到营房里避难。隔着铁网英军战俘的营房空空如也。 “他们有战壕!”阿列克谢拉过我,想把我拽进营房。我一把挣开他的手,向铁网跑去。卡尔,我的卡尔,他有幽闭恐惧症,他肯定不愿意在战壕里待着。 小时候他因为偷吃橱柜里的饼干被嬷嬷关进一间小黑屋里,从此就有了这种心理障碍。后来他每次喊饿,都是我去偷食物,我不怕黑。 我很快就越过了铁网。党卫军看守们全都躲进了战壕,没人管我。我很快就找到了卡尔的身影,他站在离战壕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安地来回走动,而头顶上的飞机轰鸣声越来越密集,我对着他招手大喊,“卡尔!” 他听见了我的呼喊,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我知道他的障碍又发作了,我一边挥手一边朝他跑过去,就在这时,一颗炸弹落在了卡尔身旁不远的地方,我一把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我们两个向着远离炸弹的地方从原地滚了十几米,一声巨响,烟尘飘散,我只感觉后背火烤般炽热,呛人的气味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我们身上沾着灰尘,脸上都灰扑扑的。卡尔被我压在身下,似乎并没有受伤。我舒了口气,准备站起来时,才发现右腿失去了知觉。 鲜血从我的小腿上蔓延开来,染红了卡尔的衣服。 ☆、伦敦病人(20) 卡尔的脸色惨白,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有点不知所措。 “卡尔!你们两个快过来!”战壕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头,接着整个身体爬出战壕朝我们跑来,卡尔这才回过神来,他将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打横抱起我,向着来人的方向跑过去。 “保罗!快让艾拉先进去!”到了战壕外,卡尔将我转手交给那个叫保罗的青年,自己则站在外面,外面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我强忍住疼痛,对他伸出手:“快进来,卡尔,你会被炸伤的……” 我对他张开双臂,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还在犹豫,双手紧紧攥着。 “求你了,卡尔!”我失声喊道。 然后卡尔闭上眼,跳进了战壕。他浑身都在颤抖,我们挤在一起,我抱着他,双臂揽过他的脖子,让他的头抵在我的肩膀。 我用手抚摸他柔软的棕色卷发,“没事了,卡尔,没事,我们在一起……你不用害怕。” 他伏在我肩膀上狠狠吸了口气:“对不起,艾拉……是我又让你受伤了。” “已经不疼了,真的。”我用同样颤抖的指尖梳理他的鬓角,同样的谎话我可以对他说第二次甚至更多次。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轰炸才结束。卡尔和保罗一起把我抬出了战壕,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远处的几座营房已经夷为平地,到处都是尘土和破碎的木板。阻隔我和卡尔的那张铁网也被炸平了。 呛人的浓郁黑烟里,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跑了过来,是阿列克谢:“你在这里!还好没有被——”他不说话了,因为我右腿的血还没有止住。 “我们需要医生。”保罗说,他和卡尔差不多年纪,有一头亚麻色的短发。 “现在纳粹还自顾不暇,我们去哪里找医生?”阿列克谢说。 “是的,我们没有医生……”我喃喃道。贝海姆已经走了,哪个纳粹医生会管我们的生死? “嘶啦”一声,卡尔撕开了自己的衬衣,蹲下来,用衬衣包裹住我的小腿,“先止血。” 鲜血不断从衬衣里面渗出来,根本起不到作用,但卡尔还是一圈一圈地缠好。 “对了,我听说犹太人里面有医生,我们可以去找他们。”保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他们也在医务室里工作!” “恐怕也要等到一切整理好之后才能去。”阿里克谢若有所思,“我会时刻留意的。” 此时已经是十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29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0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0 二月末,天气寒冷,卡尔光着上身站在寒风里,脸颊也冻得发红,我的心一阵抽痛。wei点 “我没事,艾拉。我们会很快找到医生的。” 很快集合的口令就从高音喇叭里传来,阿列克谢搀着我回到了我们的营房。很不幸,我是这个营房在此次空袭中唯一的受害者。他让我在他的床上躺下,因为我再也爬不上我的床了。 之后我的身体像一个破旧的布偶到处都是问题,伤口可能发炎了,又有脓水,我开始发烧,脱水,吃不下饭,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双颊开始凹陷,皮肤贴骨骼越来越近,我的生命在流逝。也许我真的撑不到苏联红军来解放这里的那天了,在那之前他们就会把我扔进焚尸炉。 医务室的人手一直不够,阿列克谢联系了很多人,等他终于找到一位愿意给我做手术的犹太医生时,已经接近一月中旬了,将近两周病痛的折磨让我几乎下不了床,一切行动都要靠阿列克谢的搀扶。 他带着我来到了医务室。里面还有不少得了痢疾的病人,正躺在床上□□。犹太医生是个中年人,看上去很和蔼。但是黑眼圈很重,眼底泛着红色,看来这两周他也没有休息好。 他让我躺到病床上,拆开我腿上的衬衣,检查我的伤口。虽然有更换包扎用的衬衣,但是伤口还是溃烂得惨不忍睹,皮肉几乎和衣服黏在一起,当他揭开最后一层包裹物的时候,我倒吸了口冷气,空气里消毒液的味道却让我感到安心。 “情况很不好,需要立刻手术。”医生对我说,“麻醉药已经没有了,你能忍得住吗?” 我点点头,又问他:“我……还能走路吗?” “别担心,是个小手术。只是你感染太严重了,还有冻疮,恢复起来比较麻烦。” “我还可以走路是吗?”我又问了一遍。 “是的,你还年轻……”医生安慰我,“我们准备手术吧。”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麻药,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衣服,想象那条腿不是自己的,刀割一样的疼痛也不是自己的,我的头上冒出了冷汗。我忘了大概过了多久手术才结束,阿列克谢说,我中途昏厥了一次。 等我醒来,我躺在床上。我的腿上缠着绷带,疼痛似乎有所缓解,但右腿还是不受控制。我旁边的病床躺着一个得了痢疾的老人,他侧卧着,一直看着我。 “可怜的小伙子。”他说。 我的嘴唇有点干,嗓子也有些哑,一时没有回应他。 “你那么年轻,就要死在这里了。”他用干瘪的声音说,浑浊的眼睛充满怜悯,“多么好看的小伙子,真是可惜……” “您说什么……?” “苏联红军再有几天就要攻到这里来了,明天纳粹会进行最后一次筛选,能转移的全部转移,病弱的就留在这里送进最后一炉,或者毒气室。” “别哭……能活到今天你已经非常幸运了。愿上帝保佑你。”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落在枕头上。我坚持了那么久,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没能逃离这个地方,没能和卡尔一起回到伦敦,没能将舒尔茨的乐谱交给法伊特,没能……得到雷奥最后的消息。我从没有如此绝望过,我失去了那么多,却什么回报都没有得到。我问的许多问题最终没有答复。 我就要死了,死在奥斯维辛。 第二天,医务室的病人首先被筛选。依旧是门格勒医生,戴着他的单片眼镜坐在办公桌后面。每个人依次脱下衣服从他面前走过。 我刚要解开扣子,他制止了我,对我摆摆手。因为我的脚一瘸一拐。 “a9516。”他念了我的编号。他记下了我。 我绝望地闭上眼,拖着一条坏腿走回了营房。阿列克谢站在门口等我。 “别害怕。”他说,依旧用厚实的手掌抚摸我的后背安慰我。 “嗯。”我点头,“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希望。” 他抱紧了我。 “什么时候?”我问。 “明天早上开始撤离。”他回答我。 ☆、伦敦病人(21) 这将会是我在集中营里度过的最后一夜。等待我的不是自由,而是死亡,也许那是另一种自由,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我的人生已经过完了。作为一个孤儿来到世界上,在福利院长大,被人领养,赶出家门,流浪,卖|淫,被关进集中营,死去。我生命的履历简单又无奈,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上帝将我抛弃在某一个角落,等他想起我时,就是召唤我回去。 晚上阿列克谢依旧把他的床让给我,并且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我。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我躺在床上对他说,“即使你把我当成万尼亚的影子,我也非常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 “你要感谢你自己,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阿列克谢说,宽厚的手掌揉搓着我的头发,“还记得今天是周几吗?” 他的问题让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周一。”我叹了口气,“可是我再也过不去那边了。” 阿列克谢站起来,打开了营房的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几片雪花被吹进了营房。我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将阿列克谢的毛毯裹得更严了。 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抬起头,看见卡尔蹲在了我的床边。他的两颊凹陷,眼底挂着黑色眼圈,光洁的下巴冒出了胡茬。他的嘴唇干裂,血从裂缝里渗出来。 “艾拉,我来了。”我将我的手贴近他的脸颊,青色胡茬扎着我的手背,实在是太憔悴了。我知道这两周以来他也没有休息,为了帮我找医生,几乎在集中营里跑了个遍。可惜最后我们谁也没有跑赢时间。 阿列克谢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卡尔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给我,扶着我坐起来,然后爬上床,和我并肩坐着。我们围着一条毛毯,他身上的热度隔着衣服传过来,瞬间使我感到温暖。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们仿佛都没有长大,我十岁,他六岁,我们依偎在一起,难捱的冬季,没有壁炉的福利院,我们靠着彼此的温度取暖。 “你还能走吗,艾拉?”他忽然问我。 我的双手捧着热水杯,轻轻呷了一口,“我能自己走到焚尸炉的……” “艾拉,答应我,你一定要走得动,努力跟上……” “我会的,卡尔。不要担心我。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快乐。”热水的蒸汽模糊了我的双眼,眼眶一酸,放下水杯,我别过头不去看他,“你要好好活下去,见证战争的胜利。” 肩膀突然被揽住了,卡尔的手臂紧紧环着我,将我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柔软的鬈发蹭着我的耳朵。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0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1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1 “我爱你,艾拉,就像小时候一样爱你。12∑3dㄨa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会永远爱你。” 我的眼泪决堤一般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我也爱你,卡尔。永远像以前一样爱你。” 我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可能是卡尔的拥抱太温暖了,也许是他的话让我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我感到很疲惫,抱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好活下去,艾拉。”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低语着,抚摸着我的脸。 那一晚我睡得很熟,清晨是被集合的哨声惊醒的。我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阿列克谢的床上,床铺是那种一个个分隔开的,上下两层的木床。我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周围的年轻人都开始爬起来穿衣服,统一的军装。 这时,我的上铺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我认出了他,是空袭那天遇到的保罗,卡尔的战友。 “你醒了?快把衣服穿好,我们e175营房大概要开始撤退了。”我看了看床边,放着一套军装。 “我在做梦?”我抓着他的手问,“卡尔呢?” “他出去了,一会儿就赶上。这套军装是多余的备用。”保罗飞快地回答我,“快穿好,我们要出发了。” 我半信半疑地穿好衣服,袖子和裤腿有点长,但还算合身。我们被命令出去列队点名。保罗扶着我出去,但我坚持自己走。我在人群里焦急地寻找着卡尔的身影,但是他没有出现。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升起。 “卡尔呢?!”我质问保罗,“你在骗我对不对?卡尔在哪里?” “他一会儿就赶过来。”保罗只是一味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我放弃了和保罗的对话,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我们的营房在英军战俘后面撤退,我费力地扒开人群,找到了阿列克谢,他正在点名。 “卡尔呢?”我问他。 “他一会儿会赶上你们的。” “你骗我。他去哪里了?其他病号呢?”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声线也是颤抖的,“他去哪里了?!” “伯努瓦。”阿列克谢按住我的肩膀,“病人们被带走了。纳粹早就点完名了。”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e175营的卡尔贝恩,快点回到你的队伍里去!” 我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来人,是阿尔布莱希特。他穿戴整齐,军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一把拽过我,将我带离了我本来的营房。 一切都明了了。卡尔代替我,作为伤病人员去了焚尸炉。想清楚的瞬间,我彻底瘫倒下来,阿尔布莱希特架着我,我几乎是被他拖回了英军战俘的队伍。 好好活下去,艾拉。我永远爱你。 我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最后一面是这样结束的。我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保护我最后一程。我的心被掏空了,再也感觉不到周围了。卡尔永远地离开了我。 如果卡尔能陪我到最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是我连付出代价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振作点。”保罗拽着我,努力使我站起来,他眼眶发红,眼睛也是湿润的,“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振作点,艾拉!” 我站起来,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喉咙干涩地疼痛着。一片雪花落在肩膀上,接着是更多的雪花,天气越来越差,我们要走很远的路离开这里。 我必须活下去,作为铭记卡尔的人,作为代替舒尔茨、卢卡什还有米哈伊尔活下去,为他们见证的人。那一刻,我的生命似乎被重新充满了,他们在我心里永远是活着的模样,年轻的脸庞,仿佛一张永不褪色的照片珍藏在我记忆的相册里。 ☆、伦敦病人(22) 再见了,亲爱的卡尔。最然你没有和我道别,但我听到你说爱我,我亦如此。我要离开这里,替所有人活下去,请保佑我。 雪下得更大了。鹅毛一样的雪花扑簌簌地落到脸上,很多人眯起眼,缩着脖子等待最后的点名。叫到编号的人得到比平时更多的黑面包,这就是我们撤离时所有的食物。 我把面包塞到口袋里,我现在还不是很饿,求生的食物要留到最后的极限。我望了望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在我们前面还有几十个营要撤离,我们不知要在这样的雪地里站多久。而我的腿,已经有些麻木了,我感觉不到疼,它从我身上消失了。 大概站了两个小时,阿尔布莱希特终于开始指挥我们前进。他身上也落满了雪,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在大雪里站得笔直。 我的右腿沉重极了,这时才感觉它重新回归我的身体。我拖着它艰难地走着,身边的保罗一把架起我的胳膊,拉着我前进。 大门就在眼前了。直到我将所有铁门都甩在身后,我才感到了重生。但前面的路依旧一望无际。 开始的速度很慢,我勉强可以跟上,后来到了乡间小路,队伍行进越来越快,几乎是奔跑了。我尽量不去用右腿,左腿承受了身体的重量,十分滑稽地和大家一起奔跑着,但是没有人笑话我的姿势,所有人自顾不暇,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走。 不知走了几个小时,我们得到允许可以在路边休息,但是不能坐下。保罗站得很直,而我已经快站不住了。 “你可以靠在我身上。”保罗小声说。 这时阿尔布莱希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的队伍和后面的看守,对我说:“坐一会儿吧。” 其他人将我围起来,我坐到了地上。左腿酸痛,我只能用手按压缓解。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像枯树一样站在雪地里,眼神迷茫又疲惫,虽然英军战俘待遇比我们好,但并不能说明他们身体状况还像刚来时那样强健。 大概在雪地里坐了半个小时,我们又开始前进了。 这次漫长的煎熬一直持续到晚上。我又冷又饿,神智也有些模糊,只能凭着感觉跟在别人身后跑跑停停。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座废弃的仓库。在党卫军看守下令所有人可以休息的后,有人直接倒在了仓库门前的雪地上。 此时雪已经积了三英尺厚,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而那些疲惫的人,干瘦的身体已经全部没入雪地中了,如果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看上去和死人没有区别。 我也想躺下来休息,但是保罗拽着我,硬生生将我拖进了仓库。仓库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我们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踩到他们的身体,没人知道哪个活着,哪个又死了。 保罗带着我走到了仓库里面,地上还有废草料,我躺了上去。保罗紧挨着我。 “卡尔他……”这个名字已经不能再从我的嘴里轻易地说出来了,它像一把刀带着血从我的心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1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2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2 脏里拔出,“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他唯一的亲人。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保罗说。 千言万语在我脑海中涌现出来,但出口的只有一句:“谢谢你。” “休息吧,我们还要走很远。” “到哪里去?” “不清楚。很远。” 很远。我也许走不到。我真的想尽力,可我不知道该有多幸运才能完成横跨这么长路线的任务。 我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疲累地睡过去。 第二天,我被保罗叫醒。 “出发了。”他说。 我爬起来,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我已经一天没吃饭,因为我听说路上没有供给,只能靠着昨天发的面包活下去。我把手伸进口袋,撕下一小块面包,塞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好像怎么也吃不完,唾液消化面包后酸酸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口腔里。 我口渴。于是抓了把地上的雪放到嘴里,保罗也照做了。 门口的人一动不动,我试着唤醒他们,但保罗说他们已经死了。 第一天就死了一批人,他们的尸体被留在雪地里,仓库门口,而我们则继续前进。 我的腿越来越不听使唤,一周以后我的鞋子磨损严重已经不能穿了。没有鞋意味着更快的死亡。保罗穿的是军靴,他脱下来和我的脚比了比,比我大一点。 “穿我的。”他果断地说道。 “不行。你怎么办?” 他从雪地里翻出一个脏兮兮的麻袋,用它裹住了脚,“我没问题。” 我亏欠他太多了,这辈子也还不清。 “卡尔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他交代我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保罗用一根麻绳把脚上的麻袋捆好,重新搀起我前进。 如果我们真的身处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我也看到了人类身上最宝贵的光芒,和一直不曾消失的美好。 因为阿尔布莱希特和战俘关系很好,总是把他分到的面包分享给我们,最开始的几个星期里,食物不是我们的问题。但是他能分享的有限,大多数时候,我们要自己在路边捡东西吃。 雪开始融化,我们路过一片田野,几只鸡正在草地上啄食。保罗和几个战友跑过去,把它们抓了过来,在没有任何烹饪工具的情况下,我们把鸡生吃了。就着血和没拔光的鸡毛一起吃光了。那时的我们简直像野兽,饥饿让我们忘记了人类文明,像个原始人一样进食。只要填饱肚子,那样就好。 我们也拣路边的野草吃。 我的脸上长出了胡茬。一次雨后,我在地面的水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不认识水面上的人,像个幽灵,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至于我的腿,我说不上好,但它似乎也没有恶化,只是时常不听使唤,冻疮又开始反复,直到春天才好了一些。我可能一直都在低烧,保罗随身携带的阿司匹林被我吃光了,阿尔布莱希特的半瓶药也被我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保罗还给了我几支从医务室偷出来的注射器,还有感染必备的氯霉素。靠着这些简陋的医疗用品,我总算没有因为感染而死。但我知道自己的右腿已经被连续十周的行走负荷拖累得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但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活到了今天。 最终我们成功穿越了捷克斯洛伐克,来到了德国南部一个叫雷根斯堡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距离奥斯维辛五百英里。我们整整行走了十七周,死伤无数,但从寒冷的冬季到温暖的春季,我们终于活了下来,像地底顽强的植物一样破土而出了。 纳粹把我们关在一辆货车里。锁上门,离开了。我们等待着白天,他们像以往一样,打开门带我们前往该去的地方。 但是第二天,没有人来开门。 第三天依旧如此。 我们都很诧异,这种情绪甚至超越了恐惧。 第四天,我们听见外面传来坦克的声音,接着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大门被暴力破开了。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我一时睁不开眼,等我眯起眼睛适应了光亮,我看见一辆美国坦克停在货车外面。 一个小伙子惊呼一声跳下车,又爬上坦克,和开坦克的士兵热烈地拥抱,亲吻他的脸颊。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阳光照在每一个憔悴的人身上,使我们感到温暖。 我们得救了。 ☆、伦敦病人(23) 一些人跪下来感谢上帝,而我只是颓然垮下了身体,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天对集中营的遇难者来说,来得太迟了。 保罗、阿列克谢和我终于会合了。经过一番商讨之后,我决定和保罗回到伦敦去。 当他回到伦敦之后,他的家人疯狂地拥抱在一起哭泣。他妻子询问我的身份,得知我是他的战友后,邀请我在他家住下。保罗为我找来了医生,但是诊断结果很不理想。 医生说,我的下半辈子只能靠着拐杖和轮椅度过。保罗为我垫付了医疗费,并让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修养。他家里很漂亮,他有一个小儿子,叫艾贝尔多诺万,五岁,听说小家伙一出生他的父亲就参加了战争。我很喜欢和他玩,教他法语,为他读雷奥给我的诗集。 雷奥。 他现在还好吗?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他被抓去做战俘了吗?还是好好活着回到了家乡?他还记得在希尔梅克集中营陪了他两个月的我吗? 我给阿列克谢写了一封信,希望有机会能去苏联看看。阿列克谢很快就回复了我,告诉我他随时等待着我。 五月的一天,保罗兴高采烈地冲进我的房间,说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病号们并没有被送进焚尸炉。在我们离开的九天后,苏联红军解放了集中营。 当时我正在翻译一本法文,钢笔在纸上晕开一个大大的黑点,接着又画出一道颤抖的线,书掉在了地上。 我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是说……卡尔他还活着?!” “是的。”保罗激动地捡起地上的书放到桌上,“现在红十字会正在统计,我立刻就去报了名。” 这是我这一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们又等了一个月。 没有任何信息告诉我们卡尔还活着。六月初,保罗沮丧地从外面回来,他的脸色很不好,我的心徒然一沉。 “卡尔——不在获救者名单里。”他斟酌着说话的语气,生怕刺激到我。 “不可能……那么多人获救了,为什么单单他……” “一个幸存者告诉我,苏联红军解放集中营的时候,焚尸炉还在工作,混乱引起了爆炸,死了一小部分人。” “为什么偏偏是卡尔……” “艾拉,我们都很难过……” 上帝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他夺走你的,永远不会还给你。 “我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2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3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3 宁可自己从来没有过希望。1﹉2◢3d〗a”我说。 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伦敦前往阿尔萨斯,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 保罗送我到火车站。随后自己坐船回到了法国。 我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我来到了我在阿尔萨斯唯一的朋友——一个叫帕梅拉的□□家。她简直不敢相信我还活着,尖叫着把一个盒子交给我。 “是寄给你的信!”她夸张地用鲜红的指甲指着盒子,“从没听你说过他。”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几封表面很脏的信。眼睛扫到署名的一瞬间,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接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你怎么了,伯努瓦?” “没事。”我用手背擦干净了泪水,“一个朋友寄来的。” “他是谁?” “我失去的另一半心。” 我颤抖着拆开每一封信,信纸上沾着褐色的,干涸的血迹,模糊掉了署名下面的日期。 “亲爱的伯努瓦, 我到了战场,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爱你的, 雷奥” “苏联的冬天来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的手比以前僵硬了,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这里很冷,我很想你。” “我爱你,伯努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读完这些简短的信的,最后我已经看不清字迹了,每一个德语单词都像雷奥亲自在我耳边念出来。那是我们刚认识不久,我无意中透露了在阿尔萨斯朋友家的地址。 他一直都记得。 他记得我说过的话,他说他爱我。 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我不想再失去爱人。 我把信重新折好,放在行李箱最安全的地方,向帕梅拉告别后,我拄着拐杖离开法国,前往苏联。 阿里克谢在火车站接我,甚至为我准备了一辆轮椅。我把行李箱放在膝盖上。 “你变老了,伯努瓦。”他推着我离开火车站,仔细打量我后,说。 “你也是。”我微笑。 “我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听说你在做翻译?” “翻译一些不入流的法文而已。” “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托朋友办好了。但是只有一个上午。”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们正在往汽车车站走。 他说的那件事,是我想去苏联战俘营碰碰运气的事。我怀抱着微小的希望,祈祷能在战俘营找到雷奥,或者得到他的消息。 我们坐着车来到了战俘营。那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阳光充足。营地外面野花开放,还有矢车菊蓝色的身影点缀其中。 我浏览着阿列克谢的战友为我整理的名单,一行行,一列列,我搜寻着雷奥的名字。其中有几个重名的,我询问了他们的体貌特征,最后见了面,发现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张名单,这张表格上写的是用来交换苏联战俘的人的名字。我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法伊特。 是舒尔茨的法伊特吗?我请求阿列克谢的战友让我见一见这个人。 他答应了。我推着轮椅来到关押交换战俘的地方。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法伊特,和舒尔茨说得一模一样,非常漂亮的年轻人,金发,像个运动员。 我过去说明来意。他在听到舒尔茨的名字时身体怔了怔,然后问我他怎样了。 “他死在了希尔梅克集中营。”我已经回答了无数残忍的答案,但这种残忍不是我造成的,我却必须要背负不属于我的沉重。 法伊特沉默了。 我把手里泛黄的乐谱交给他。他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就像是抚摸熟睡中爱人的脸庞。他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几分钟,随后开口轻声哼唱起来。 和记忆中,幽暗的监狱里舒尔茨的声音重合起来。 “对不起。”他说,手里紧紧抓着乐谱,低下头哭泣起来。 我却没办法替那人回答没关系。 “你认识雷奥吗,最佳狙击□□奥?”快要离开时,我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 “他是我的战友。”法伊特说。 这句回答令我以外,同时内心狂喜。 “他……在这里吗?” “他死在了战场上。” 我知道一切彻底地结束了。 最后的最后,我向阿列克谢道了谢,离开了苏联,前往美国。 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是他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到了美国,我改了名字,做了一名翻译。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患了很严重的战后心理综合症。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好好入睡,上楼梯习惯倒着走,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有一位编辑向我介绍了一家疗养院。 我拖了很久都没有去疗养院看看,我在等纽伦堡审判的结果。 纳粹的诸多罪行被一一列出,唯独没有判他们对我们这些同性恋者所犯下的罪行。 魔鬼对我们犯下邪恶行径,正义的一方将我们排除在受害者之外。人如何能被杀死两次?一次从他们的家人朋友身边带走,一次又从历史中抹去。 这些问题,没有人回答我。 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我是谁,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几乎是惊心动魄地听他讲完了故事,但他除了死灰一样的双眼,一切都很平静。我将记录整理成一本册子,希望终有一天它能重见天日。 病人改了名字,但我习惯叫他伯努瓦,或者艾拉,这两个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身份。 他坐在轮椅上,问我:“耶茨医生,您觉得这是谁的错?我们为什么要被杀死两次?这太不公平了。我失去了一切,却连一个公正的审判结果都没有等到。”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时间会证明一切,给予你们应有的公正。”最后,我这样说。 他对我微笑,眼神里饱含绝望。 “谢谢您。感谢您愿意倾听我的故事,让我感觉自己曾经活过,同那些遇难者一样,存在过。” 后来他离开了疗养院,没有留给我任何联系方式,像个幽灵一样消失了。 我联系了很多家出版社,希望能让这本代笔的回忆录重见天日,然而都被拒绝了。我把它锁起来,然后又取出,反复翻看。 历史的伤痛,永远不会被抹去,当人们竭力想要忘掉它时,它只会变本加厉地提醒我们,这丑陋的伤疤一直都在,不会消失。 ☆、伦敦病人(24) 格伦和埃尔顿坐在一起看完了这本回忆录。是奥利弗耶茨的,也是亲历者伯努瓦莫勒的。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里面的青年非常漂亮,即使看上去苍白虚弱,但他确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男人。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3 恋耽美 正文 分卷阅读34 绿野疗养院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4 他们沉默地坐在一起,埃尔顿突然颤抖起来。1∑2┐3dwa “我在读到结尾之前就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卡尔没有死。”埃尔顿快速翻找着日记本里面的关键词,指着一行说道,“我的父亲,叫做艾贝尔多诺万,我的祖父,叫保罗多诺万,是二战幸存的老兵。” 格伦吃惊得张大了嘴。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里有一位陌生人,祖父叫他卡尔。我不太喜欢他,因为他是瞎子,而且多数时间神志不清,神经兮兮……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过去……” “也就是说,伯努瓦至死都没有再见到卡尔?”格伦唏嘘道。 “也许是吧。”埃尔顿合上日记本,“他们都没能等到对方……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实。” “你的祖父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格伦揽着记者的肩膀,问道。 “祖父的日记本。”埃尔顿突然站起来,“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也许我可以找出他的日记本。” “你打算回伦敦老家去?” “暑期实习也快结束了,我妈叫我回去一趟,正好找找祖父的日记。” “我陪你——” “医院可有的忙,实习医生格伦耶茨。”记者先生对医生眨了眨眼,亲昵地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别太想我,亲爱的。” 一周后,格伦耶茨收到了一份传真,是手写的日记,秀气的花体字排满了整张纸。 我找到了卡尔。 他还活着,这真是再好不过,但是艾拉已经离开了。 就在艾拉离开四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有一个叫西蒙的人要见我,问我是不是e715英的士兵。我回答了是,然后前往约定的地点。 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推着轮椅在公园等我,而轮椅上坐着的人,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战友——卡尔。 卡尔的眼睛上戴着墨镜,嘴角挂着有些痴呆的笑容。带他来的年轻人告诉我,他叫西蒙,卡尔是他的救命恩人,因为在他最饥饿的时候,卡尔给了他一片火腿,他把自己的戒指给了卡尔,正是凭着这枚戒指,他才在爆炸中认出了卡尔。 “那天的爆炸太突然了,我们原本留下来被迫打扫,结果红军的炮火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还有余火的焚尸炉边上,卡尔被炸伤了双眼和头部。我把他从火海里拉出来,但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红军帮我们找了医生,他恢复得不错,但是有轻微脑损伤,不记得很多事,眼睛也因此失明。我当时不知道他在哪个营房,还有哪些可以联系的人,于是就把他带回了荷兰。他的情况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我就问他的名字,他记得谁,自己家在哪里……他只会说‘艾拉’‘等等我’之类的话,大概过了一个月,我才知道他叫卡尔。我和家人十分感激他,用心照顾他,希望他能找回自己的身份,最近的一次谈话中,我才知道他所在的营房,赶紧联系了您。我希望他能找到家人。” “他是个孤儿。”沉默良久,我点了根烟,对这个好心的小伙子说。 “真遗憾……”他感叹道,“我可以继续照顾他——” “不,接下来由我照顾他吧,我知道在这世界上他还有一个亲人,我会帮他找到的。” 西蒙点了点头,“愿上帝保佑你们。” 找到艾拉并不是一件易事。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前往法国的前夕。于是我前往阿尔萨斯,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一个声称是他朋友的人告诉我他去了苏联,我又前往苏联,凭印象开始寻找阿列克谢,但是无功而返,听说艾拉已经去了美国。 而此时,距离我找到卡尔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来,我在英国,法国和苏联各个城市之间往返,为了一定要找到卡尔唯一的亲人。 我回到了英国,卡尔的病还是时好时坏。但好在身体还算健康。他能回忆起我是谁,也愿意和我的儿子们交流,给他们讲故事。 他的脸被毁容了,眼睛也看不见,每天只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广播。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保罗。”有一天,他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对我说。 “但是我没有找到艾拉。” “知道他还活着,还存在于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我就很欣慰了。”卡尔说,语气里是难掩的遗憾。 我为他感到心痛,只能锲而不舍地继续寻找艾拉。 我来到了美国,用尽了所有的关系,打听艾拉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 也许他已经改了名字。也许他太伤心了,已经抛下了过去的一切,重新生活了。 我的外孙小埃尔顿已经五岁了,卡尔在我家已经住了二十五年。他好像很害怕卡尔,因为卡尔不总是微笑,脸上还带着丑陋的伤疤。 “卡尔爷爷年轻时非常英俊。”我对埃尔顿说。 “和爷爷比起来呢?”埃尔顿抱着我刚参军时的相册问我。 “爷爷可没有他好看。”我说,“卡尔爷爷还有一个叫艾拉的朋友,也非常好看。” 埃尔顿歪过头看着我,对我的话将信将疑。 “但是他们分别了二十五年,至今没有见面。”我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能让他们再遇,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是卡尔去世的前一天。 他坐在院子里,正对着夕阳,嘴角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突然对着天空伸出手,喃喃呓语道:“艾拉,艾拉,等等我……等等我……你走得太快了……艾拉……!” 我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他将头埋在我胸口,拥抱着哭泣:“艾拉……等等我……” “艾拉会等你的。你们一定会再见。” 一定会的。 我抱紧卡尔。 “你们一定会再见的。”格伦将传真折好,拉开自己的抽屉,打开祖父的日记本,将传真夹了进去,照片里年轻的伯努瓦和卡尔的名字紧紧贴在一起。 ——the end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就要耽美网 分卷阅读34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