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有因》 分卷阅读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 《事出有因》作者:百折不回 文案 cp:人来疯受×淡定务实攻 简单讲就是一对奇葩分分合合的故事。 1v1,he,不坑,日更 第一次写,写不出什么大气象,简单的谈恋爱文,脱不开柴米油盐,离不了衣食住行。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琢杨子湄 ┃ 配角:张白 ┃ 其它: ☆、乌龙 近一周以来,c市医大教学楼四周的街道上总会出现三三两两的警车。 流言盛传,一舍的女生们下晚自习回寝室的时候,经常碰到一个奇怪的物种——露阴癖。 这要从医学院做为一个马路大学这茬讲起。 医大坐落在c市市中心,地理位置是挺好,方便同学们课闲时间去逛街。 相对特别尴尬的是,同学们每天去上课也就像逛街似的,从宿舍到教室这段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得路过三个红绿灯,其间穿梭数十辆南来北往的公交车,以及无数辆私家车。 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给医大的同学们提供了近距离观察“车之吻”的机会。有时候碰见熊司机了,还能顺带听到一两句夹枪带棍的舌战。 总之十分热闹。 学校四周没有明确标识圈地范围的铁栅栏,教学楼、宿舍和居民楼相互混杂在一起。 其间还夹杂着三三两两市政建设的豆腐渣工程,两三栋楼建了个钢筋轮廓就没有了下文,木头架子还在路旁支楞八叉的伸着。 于是学校不成学校,只能说学校范围。 流言开始于一周以前,并且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一舍女寝的大三妹子们十点半下自习回寝室的时候,在庞杂的木头架下突然窜出个穿灰色棉服的男人。 那男人迎过来问路:“哎问一下,医大外科楼怎么走?” 有个好心的妹子指路:“沿新疆街往广场的方向走,走到头再左拐,走十分钟就到了。不过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了。” 结果那男人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扬起来,拉开了半长大衣的衣角:“我要去切掉鸡/鸡……” 那好心妹子突然“啊”了一声,吓得撒腿就跑了。 那以后再没有妹子敢独自回寝了,妹子们在严防冰上摔跤的同时,得躲着变态走。 关键那人特别阴险,专门挑新疆街过了男寝、快到女寝的那一截路。 新疆街上突然多出三三两两的警察的同时,朋友圈里也是乌烟瘴气,说什么藏/独分子约好本周要有什么重大活动,搞得人心惶惶。 再加上街名“新疆街”,流言的可信度骤然上升。 同学们都在猜测这警察出现到底与哪件事情有关。 晚十一点。 男寝114的一帮爷们儿们齐聚一桌,围在寝室那张堆满了水杯和书本以及各种杂物的破桌子上打扑克,那下锅的地方不知是谁蕙质兰心的给刨了一小块空地方。 舍长张白嘴里叼着跟烟,一条长满了汗毛的腿窝在屁股下坐着,手里娴熟的摆弄着一幅扑克牌:“要我说,哥几个明儿给那变态套一麻袋,揍他一顿了事。” 他说着,嘴里的烟上扑扑簌簌掉下烟灰,“你是没见女生她们那边都嚷嚷成什么了。”末了,嘴贱的啧了一声:“跟被人上了一样。” 这张白是医学院院长张如意的儿子,是个典型的教工子弟。 本人也不是不上进,只是上进程度绝对配不上他的成绩以及在学院里的排名,不过他的学生工作确实做得很出色。 说他是东北大汉,除了汗毛比较豪放,全身瘦的没几两肉,一捏骨头一把,一蹲在地上,就如同一把折叠伞。 老二刘一鸣顺着话茬接下来:“你去,you byou up,别捎上我。” 他不耐烦得解着棉衬衫的扣子,用一种酸溜溜又不屑的语气哼唧:“不要惹我们单身狗。” 刘一鸣是个长得圆滚滚白胖胖的奇葩,平时好吃懒做,每次洗衣服攒一堆,也不分深浅、内外,全部都塞进洗衣机里搅一搅,刷牙与起床都得别人三请四邀,出门向来不关门,留老长的尾巴夹门缝里。 去年某个大型网络游戏举办了一次全国巡回电子竞技,那货默默无闻的报了个名,一声没吭得拿下了竞技赛的亚军,用奖金请哥几个到酒吧里爽了几回。 因本性属二,人称刘二鸣。 张白手法娴熟的洗好了牌,干脆利索得往锅里一溜铺开:“去嘛去嘛,我给你期末综合测评加一分。” 老三于炎闷不吭声得摸了第一张牌,翻开一看是个老妖,顿时挺直腰杆:“二鸣听他咋呼,你那成绩别说加一分,就是加十分,也是屁事不济吧?” 刘二鸣同志的成绩在医学院一帮牲口一样的妹子们的压榨下,回回都掉在尾巴稍上。 教务处每次抓最后五名不合格,二鸣同志总是堪堪排在倒数第六。 于炎也是外地人,身材矮小,形容猥琐。 此人属性没法儿定义。 有时候贱的人恨不得将他摁在马桶里拉倒,但有的时候,比如说给寝室的四个暖壶打水的时候,他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 小四路琢刷完牙回来,脖子上还搭着毛巾,脸上被大东北接近零度的水敷得泛红。 他话也听了个半全不全,和于炎穿一条裤腿的补刀道:“不啊,二鸣扣一分绝对比加一分的变化要大,扣完一分就要去做学弟嘛。” 路琢的父亲路舒是医大附属三院的胸外科主任。 但和张白的性质不同,路琢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 他志不在与一帮妹子们为个第一名争个零点几分的,而是早早利用他爸爸路主任的人际,给自己找了个实验一把手的硕导,死皮赖脸的跟上了人家的课题组,从刷瓶子开始,一点一点积累,终于到现在可以单独负责一个实验小环节。 路琢在114寝有个美丽迷人的绰号:“路四娘。” 路琢自己承认也特别大方,认为这是一群糙老爷们儿对自己美貌的高度评价。 他天生是个麻杆儿身材,比起二鸣“喝口凉水胖三斤,每逢佳节胖三公斤”,他是吃什么都补不到肉上。 张白扔出个牌:“四娘,我们三计划去打怪,来不来?” 路琢:“来,出了新副本?” 刘一鸣:“不,就新疆街那变态。” 路琢:“那更要去了。” 他顺手挡了刘一鸣要出牌的手,十分没有“观棋不语真君子”的操守,眼尖手快的从一摞被握的其丑无比的牌堆里抽出一张:“出这个……不过他行踪不定啊,跟打游击似的,到处溜达。” 作为典型东北城市的c市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如同深夜了。 那晚过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 后的第二天,到晚饭时间,已经记不清逃多少次了下午课的路琢从实验室出来去觅食。 他头上歪歪扭扭得戴着一顶杂色的帽子,帽子尖上顶着一个圆滚滚蠢萌蠢萌的毛球。人在实验室里泡了一整天,整个人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不清醒状态,走路都七拐八拐得发飘。 此人脑子里还惦记他方才记录得那些实验数据。 冷不丁在办公实验解剖一体的综合楼前一辆白色轿车前,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 影子不奇怪,一动不动的影子可就叫人匪夷所思了。那身影直直得戳在车旁边,天太黑,灯光不足以照亮那人的表情。 这大冷天儿的,谁闲没事站零下十好几度来享受严寒? 莫非...... 他脑子一激灵,想起了变态——那个暴露狂。 路琢心里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多管闲事,脚步就顿在楼门口的阴影里。 可转念一想,什么叫可遇不可求? 于是他暗搓搓的揉了把脸,打算确认以后就来个出其不意的撩阴脚,直接把那变态部分功能报销掉。 四百度近视、并且不爱戴眼镜的路琢看到那身影动了一下,在他的眼里像极了撩衣角的动作。 他就风一样刮了出去,二话没说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毫无悬念得就躺雪地上了,还伴着一声闷哼。 可还没等路琢冲上去补刀,那人身形狼狈但迅速的滚了一圈,避过了路琢的第二脚,同时右脚狠狠踹出去,将来人踹了个狗吃/屎,扑到了他周围的雪地里。 路琢没料到这人反应还挺快么,而流言里那变态是个糟老头。 他那装满了实验数据的大脑才慢腾腾的告诉他,“傻逼,你认错人了”,顿时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嚷起来:“误会!哥们儿!” 杨子湄平白无故被人一脚掀翻在地,虽然动作上反应不慢,脑子依然是懵的,闻言本能的停下已经揍到那人颈部的手刀:“放!” ☆、交易 路琢十分肯定,即便以自己几百度无伤大雅的小近视,还不足以分不清踹的是后腰还是屁股。 当时路灯昏暗不假,但他不相信有的人的屁股能与后腰的硬度相抗,除非那人瘦成脚手架。 杨子湄却一口咬定他被踹的是后腰,也就是位于腹膜后位脊柱两侧的肾。 他有鼻子有眼的说自己被踹的是右侧的肾,并且假模假样的用手扶在后腰。 那人耍赖皮一样跟着路琢一路蹭到食堂,明目张胆的坐在路琢对面。借着灯光打量,对面那个出口无赖的人一对双眼皮颇厚重的大眼睛,要睁不睁的半眯着。 他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脚上还套着鞋套,踏了几步雪也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脚印,加上两人后来都在雪地里滚过一圈,根本没有直接证据。 并且他当时踹得并不算轻。他自顾自舀了一口饭,倒没见有多不耐烦,公事公办道:“所以,你到底想怎样?” 杨子湄眉毛要飞起来了:“你二话不说就上来踹我一脚,问我到底怎样——我没听错吧?我不想怎样啊,你解释我就听啊。” 一般人要是再多解释一遍,估计就崩溃了,然而路琢却并不。 他整天跟些瓶瓶罐罐打交道,回到寝室与哥几个也说不了几句,一整天几乎不怎么开口。 但他偏偏不是个锯嘴葫芦,这么一个人撞上来,他也没见烦。 他路上跟那人解释好多回,结果那人以一种“我不听我不听”的姿势表达了一种“我并不相信”。 那么大一份食堂小炒,路琢先挑香菜。 别人都是把香菜挑出来扔掉,路琢属于先挑香菜来吃的那类奇葩。 他一边吃饭,一边十分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开口重新解释:“你那鬼鬼祟祟的站那儿干嘛?瓜田李下惹人非议不知道啊。我以为你是暴露狂,学校附近最近不是有暴露狂出没。” 随后他不动声色得拐着弯的骂人:“和你身形差不多……哎不对,你是医大的吗?” 杨子湄顿了一下:“哦,不是,我隔壁学心理的。” 他斟酌了一下,不知在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你知道,在心理学上来讲,这类人群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来源于当路人看见自己暴露的部分而惊恐或厌恶。我听过没见过……” 他右手扶在自己下巴下,胳膊肘撑住桌面,以一种十分好奇又向往的语气道:“这么大冷天,少说也得零下十五六度吧……他那儿不冷么?” 路琢手上不停,一本正经得回答道:“你自己出去试试就知道。” 医学研究人的身体生理及病理,这个专业集合了各色想要掌握人体奥秘的人马,他们知道最细微的动静脉在心脏的分布,知道脆弱的神经在手臂指尖的走形。 而心理则研究的是人的心理的健康与病态,同样,这个专业更是纠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人。 两个专业有着共同的研究对象——耗子、狗、人。 心理系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要比医学生们要富有那么一点浪漫色彩,也就是俗称的小资。在心理学系的人的嘴里听到什么样的话基本都可以不用大惊小怪。 杨子湄毫无预兆的笑了,他笑起来大眼睛迷成一条弧线,被占了口头便宜也没见恼:“我可不变态啊。” 路琢以扫的速度消灭一份香菜炒饭,终于舍得放下筷子,几乎正襟危坐起来:“你说你腰疼……你脱,我给你检查。” 说着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没来得及扔回垃圾桶的一次性塑胶手套,一丝不苟得戴上。 他打定主意,这人行事特别像是揪住他来讹钱的,但又从头到尾没提出来,他打算不管他是来干嘛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送上门来找调戏,看上去挺一脸聪明样,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蠢,一顿调戏再说。 杨子湄眉间跳了跳,终于正经起来似的,大概没想到事件的走向是这样不由人控制,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盯梢的。这个变态我们研究小组跟踪好几天了,在你们校区办公楼附近出现得特别频繁。说白了,我们就是想背着教授做个调查。” 路琢奇道:“跟我有几毛钱关系?!” 杨子湄赔笑:“……主要我们每次派来盯梢的同学每次回去都被冻得半死……” 路琢懂也作不懂:“做实验嘛,总得有个牺牲精神。” 主客好像完全颠倒似的,几分钟前路琢还是多少有些理亏的一方,几分钟后他就能分分钟坐地起价。 杨子湄看了一眼手表,神色间终于有了几分不耐,不抱任何希望道:“唔,本来打算能讹一个立足之地借我猫着……算了,哎我走了,拜拜。”说着起身就打算走。 路琢:“等一下。”只见他嘴角邪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 邪挑起,眼皮也垂下来,眼珠子在后面瞎滚。 要是114的舍友在的话,一定知道路琢垂下眼皮这个动作背后蕴含的深刻意义。他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十点以后,114寝今日倒没有牌局,因为明日就是周末,舍长张白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口锅,哥几个盘腿围着锅在地上坐一圈,敲碗等下饭。 基本有过集体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人口密集的地方为防止意外危险,在用电方面,电器功率稍微一大宿舍就会自动断电。 医大曾经有个特别惨痛的教训,那都是十年以前的旧事了。 说是有个臭美的学长用吹风机定型,那坑爹吹风机是从地下商场一个完全没有质量监督的小地摊儿上淘回来的,使用次数还不超过一只手上的指头,边吹边冒电火花,那耗子胆学长手一抖,没关开关直接给扔了,结果烧了一屋子的布料。 不过由于该学长强大的背景,在十年以后的今天,他已经风度翩翩的手持手术刀工作在医大附属医院的外科前线,并且业绩出色。 于是可想而知那口可怜的煮锅的功率有多小。 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几个大男生可怜巴巴围着一个碗口大的锅的场景,一定特别风中凌乱。 不过哥几个看在事件发起人张白丧心病狂,并且自掏腰包的买回大堆各种肉卷的份上,都选择性哑巴。 作为有轻微洁癖并且114最勤劳小蜜蜂且年龄最小的同志,路琢任劳任怨的担任起洗刷宿舍所有勉强能成为容器的东西: 比如某次买泡面赠的塑料碗,上面还印着“统一老坛酸菜牛肉面”;比如团购十箱酸奶赠的一个脸大的玻璃大碗…… 总之他洗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地上又堆了两打冰啤。 大家做足了准备工作开始进入正题的时候,才发现这口锅它特别傲娇,一次能煮出来的量几乎不够一个人吃,而且时间间隔还超级长。 张白就十分无语,照这个样子还吃个屁:“诶卧槽,这特么能把肉煮熟么?” 于炎、刘一鸣、路琢:“滚!” 左右等着也是无事,路琢跟叫花子那样敲着碗沿,又把一条腿立起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霸气道:“大家想知道,暴露狂这种东西是怎么在民族夹缝中生存的吗?” 张白:“有爹生没娘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呗,多半离不了家庭。” 刘一鸣:“嘿嘿,百度知道。” 路琢握着筷子,从左到右挨个不客气的点了一圈:“肤浅!想亲身调查一下么?兄弟们瞧好吧,这几天手机都给我带好咯,未来一周之内为大家揭开露阴癖的谜。”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锅捞起刚变色的一片肉,麻酱也没蘸就塞嘴里了,心满意足得笑眯眯道:“我和一个心理系的人约好了,我在实验室给他提供一扇窗,他盯着那变态。我们一起来研究研究啊。” 张白皱眉道:“哪里来的心理系?我怎么不知道?诶四娘我提醒你啊,别把陌生人随便领进实验室,那器材和药品个顶个贵,丢了看学院怎么批评你。” 路琢得意道:“我把他身份证扣下来了,再说我跟尚岚岚能一样么?那傻妹子空有一个公安局长的爹,半点反侦察能力没有。” 说起尚岚岚,那可是整个学院老师们的宝,特别学霸,当广大六级狗们叫嚷着刷分时,这姑娘六级轻轻松松考了650+。生物技能大赛一等奖,辩论队辩论小能手的奖章就好几个,她还有个来头老大的爹,c市公安局一把手。 不过这妹子缺一个东西——缺心眼儿。 上次解剖室丢了个刚刚制作完成的完整颅骨,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尚岚岚,不过大家基本都默认,是由于尚岚岚将外校同学带入解剖室,之后那玩意儿就莫名其妙不见了。 毕竟解剖室那地方,没人能比尚岚岚对它的兴趣大。 医学院有背景的学生不是一个两个,这种现象几乎相当普遍了,大多都是医大附属医院的子弟。 医学世家……大概就是那么来的吧。 ☆、行动 周六的早晨,六点半的光景在c市的冬季依旧是乌黑一片。 古老的实验楼外围一圈明显的民国风情的大灯泡在夜幕下,看上去特别傻帽。 这栋实验楼是当年小日本占领大东北成立伪满政权时的办公所在地,在办公楼前那个冠盖亭亭的老松外围还围了一圈铁栅栏,栅栏里有个写着“文物证明”的牌子。 不过这个楼现在是医大的财产。 当年小日本在建这栋楼时,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夹着尾巴滚蛋的机会,这大楼建的异常结实。到现在只有外围墙皮脱落,内里除了玻璃窗以外几乎完好无损。 楼前经常有摄影团队来采背景,光是拍婚纱照就有好多回了,偶尔还能碰到拍民国戏的剧组来取景。 然而它实际上一点也没有外表那么浪漫。 路琢起了个大早,手里捧着鸡蛋饼和豆浆赶到实验楼门口时,杨子湄都已经到了。路琢费劲得从厚实的大衣口袋里套出自己的学生证递给他,带着杨子湄大摇大摆进去了。 杨子湄出示他的学生证,而他自己早和门卫大爷熟透了。 一路闷头走到二楼右拐的尽头,路琢打开实验室的门,轻车熟路的翻出两套白大褂,自己咬着豆浆的杯沿换上一套,嘴里含糊不清道:“换上啊,不然到时候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粘到你衣服上别赖我。” 杨子湄估计是来的挺早,在外面站了挺久,手冻的没了知觉,说话也不大利索:“你们这栋楼都是实验室?” 路琢摇摇头:“不是,就这一层是。喏,这个实验室在角落,这两扇窗分别能看到楼正面的那个药学院的医用植物园和停车场……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变态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他也可能出现在楼后啊。” 估计是涉及道专业问题了,杨子湄老神哉哉的在窗前一张凳子上坐下,解惑道:“露阴癖也是性/变/态的一种,这种人群有个特点,越是在人多的地方,越是更多的人看到,他获得的兴奋感越大。 “你们这办公楼西侧面和楼后堆得都是实验废物,而停车场和植物园一方面临近人行道,一方面又便于随时藏匿,以便出其不意的跳出来吓人,所以这两个地方可能性很大啊。 “而且,他们一般发生过这么一次以后,自己心里也会后悔的,所以天大亮他必然良心受不住啊,一定是在天刚亮或天要黑没黑的时候。” 路琢打开超净工作床台:“那他干嘛不直接去人民广场啊?那里人才多。” 杨子湄:“那种地方他敢出现一次就绝对会被抓,他还找个屁的刺激。” 说着起身去看一台离他很近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 的显微镜的目镜,“当然我也不保证他一定会出现,保不齐他最近都不会出现。再说,你们医学院招变态……卧槽,这特么是染色体?” 路琢对他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性这点也是无语:“别大惊小怪的,看哪儿呢,好好盯着你的窗口。” 将近七点时,外面天终于开始亮起来,残留的夜色却还在窗边流连不去,窗外的一切都是蒙蒙的,清冽的,带着寒意的。 杨子湄百无聊赖的在转椅上转来转去,大眼睛懒洋洋的阖了一半。 突然在视线的一角出现了一个身影。雪地上一切深色的物体都无处躲藏,他抓着扶手挣起来,看见那身影鬼鬼祟祟得穿梭在停车场的车之间,身影一闪就躲进了药用植物园靠车道的一侧。 这么看,确实跟他昨天差不多,难怪人家把他做变/态。 他一下子蹦起来,兴奋道:“点儿这么高!快走啊。” 路琢也有些难以言喻的期待,他抓起事先准备好的硬皮麻袋——那麻袋是宿舍清洁大叔用来装垃圾的——又抄起手机拨短号,十万火急的吼道:“猪!起床!快来植物园!” 于是,结果就是114全寝加杨子湄五个大男生围堵一个变态,成功的用麻袋套住了他的头。然后路琢去跟门卫大爷胡搅蛮缠,以掩盖大部队挟持一人进入实验室的真实意图,成功的将那人绑进了地下一层的最后一个解剖室。 五个人心跳居然都有些不正常,张白甚至来回搓着双手,像一个十足的色狼,十分下流。 那变态从麻袋里挣出来,一看齐刷刷五颗人头,起身就往外跑。 杨子湄眼疾脚快,飞快的在他还□□的要害上狠狠踩了一脚。 那人吃痛的喊了一嗓子,登时瘫倒墙角起不来了。那是个大概3040的男人,头脸并没显得十分狼狈,就是被他们方才一路绑过来,稍长的头发有些乱。 刘一鸣:“哎哟不错,手法专业啊。” 杨子湄回头一笑:“小意思。” 他拖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一脚还死死踩在那人膝盖上,一脸严肃,官方口吻道:“我就问几个问题,你好好配合我们就不报警,立马放你走。不过你要是试图反抗或是大喊大叫……” 视野里路琢从一旁的实验台上递过来一截白森森的大腿骨,“我们就揍你一顿,你选吧。” 他接过那截骨头,戳在那人胸前,弯下腰把胳膊撑在膝盖上,像个土匪头头一样盘问:“你有爱人么?” 换个人在毫无心理建设的情况下被一截真人骨头抵着,大概都会疯。 那人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很识相的放弃挣扎,喘得十分厉害,愤愤道:“有这毛病,谁愿意要?” “挺有自知之明……你自己清楚这是病?” “知道,但没办法。一段时间我要是不这么做,那就跟你们一周不上大号一样,很难受。” 说着那大男人居然哭起来:“你们以为老子愿意,这毛病谁愿意有,妈的,我要是有勇气去死,绝对不在你们这里受这罪。” 杨子湄:“……哭个屁!” 他直起腰,现场教学道:“看吧,这种人和人格缺陷不一样。这类人有起码的羞耻心,他们自己知道这样做不正确,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们组实验报告就差一个环节了,就是‘露阴癖人群的生活质量’。哎你有工作么?” 那人自嘲一笑:“什么工作?你是说菜市场买菜?还是小区保安?有过几个,不过很快就被辞。这毛病和瘟疫一样,那些人听说你有这毛病,一传十十传百,几乎都知道,谁还敢要。” 杨子湄似乎缺乏基本的同情心,丧心病狂的问道:“你吃住行呢?还有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你这么大男人,没个正经营生,打算这辈子都这样耗子一样四处窜么?” 那人深色越显悲切,垂着头似乎在思考,半天没说话。 这是个被上天抛弃的不幸的人,世间千千万万的毛病,他却是这种。甚至不能像残废,起码可以光明正大的不怕别人问。天知道他宁愿自己是个晚期癌患者,也不愿是这种难以启齿的毫无尊严的疾病。 杨子湄还嫌不够伤人似的,继续道:“你那种快感具体能描述出来么?” 那人重又抬起头来,咧嘴很丑的一笑,算是自暴自弃,眼泪却流下来:“就是一般的满足感,和你突然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那种感觉差不多。没有很特别。” 这类人群或许只是与一般人获取满足感的方式不同,他们会深深的自责与后悔,有个别人甚至会有自残倾向,但这是谁的错?是他们自己的错吗? 路琢听到那人一席话,再看到那人的表情时,几乎都震惊了。 因为首先在他的概念里,这类人群就是变态,是一个和他格格不入的群体,非黑即白的人群。他知道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但他思维惯性的不愿意为那些不体面、不光明的人找原因,就好像罪犯天生就是罪犯,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恶人。 但那些恶人出手伤人必是有原因的。毕竟这世上没有人天生有对成为别人眼里鄙视的对象不反感的。 所有的罪恶和不雅一定事出有因。 一时无话,杨子湄也同样沉默起来。 他突然抬起头对路琢说:“有没有比较尖锐或者锋利的东西?” 路琢反应过来:“尖锐?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于炎大脑当机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这个可以么?” 杨子湄接过来,刀片在解剖室晃眼的灯光下闪出寒光。他一侧眉梢稍微挑了一下:“可以。” ☆、尝试 “不是……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法子有用?” 路琢听从杨子湄的话,和哥几个把那人抬到最近一侧的实验台上,觉得这厮接下来要做的十分离谱:“不会出人命吧?!” 那实验台台面是由两半拼起来的,长度大概是中等男子身高那样子。那人躺在上面居然还富余一截。 杨子湄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在一旁的酒精灯上来回烧那个水果刀杀菌,闻言头也不抬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并且不否认否决以及否定这样做会有用,再说……你们不是医学生么?出了事你们上啊。” 连于炎这号胆大的主都忍不住要翻白眼:“我上尼玛!拜托!是医学生不是医生好吗?” 他们现在处于这样一种微妙的心态: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忍不住去臆测最坏的结果。 这帮男生平时被枯燥而单调的上课、吃饭、洗澡、打牌这样的生活节奏憋得要发疯,理智都被环境严严实实的压着,甫一有个可以发泄的机会,竟然都将正当性抛之脑后。 连平时最理智的路四娘都不似平时那样淡定了。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 杨子湄在实验台前站定,公事公办得同那人有商有量:“呐,你好,我是学心理的学生,现在有个法子能对你现在的情况有小帮助,不过……” 他顿了一会儿,抱歉道“就是疼,没别的缺点。你愿意试试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好了同这人打持久战的准备,毕竟他这样做虽然远不会出人命,但不人道。 那人自从谈完话以后就特别老实,他双眼无助的看着白惨惨的天花板,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从没想过这毛病有的治。你是用我做试验品吗?” 杨子湄坦白道:“是啊,不过你还能怎么办呢?试一试要是能帮到你,有什么不好呢?没有帮助的话……” 他想起什么似的,从大衣兜里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各种颜色的毛爷爷,“我、我可补偿你的。虽然这种几率很小。” 说完他抬头看着路琢他们几个,那几个人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掏腰包了。 他仗着人多,几乎连隐瞒诱哄这些善意的欺骗都直接抛弃了。 那人想想,似乎是被那句“你还能怎么办呢”给打败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杨子湄大概是没想到那人答应的那么快,顿时眉花眼笑:“那开始了。” “你放松,然后想着你平时那什么过后的那种感觉。”然后特别不觉得难为情的道:“要怎么帮你,才能叫你有那种感觉?” 那人被这份不要脸震惊了,磕磕巴巴道:“不、不用,我自己来。” 杨子湄了然:“那你准备好了给我个信儿。” 他扭头又对路琢他们说:“你们一定按住他,不要他乱动。那个……你们医学上讲人体哪个地方神经末梢最敏感?是会/阴吗?” 他指着身体最壮的刘一鸣,“帮我把他的手指拉过来,固定靠你啊。” 路琢吃惊道:“容嬷嬷?!” 杨子湄赞赏道:“聪明。” “可以开始”的信号来的并不晚,那人还没有出声提醒,杨子湄已经从他的眉间读出了信息。 杨嬷嬷手下丝毫不见颤抖,左手紧紧捏着那人食指,右手用烧过的刀尖猛地自指尖扎了进去。 那人顿时浑身都颤了起来,不过叫声却紧紧的锁在喉咙里。 路琢他们平时活生生的针扎实验兔子的次数多了,见着在活人身上下刀也没见有太大的反应,仿佛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人是注射过麻醉药的。 杨子湄没听见呼痛声,毫不留情的又往里刺,大概又进了将近半指节的长度,那人终于忍不住,开始使劲往回抽着手指,嘴里开始飙脏话:“操,他妈给我停了……滚……听见没有……” 同时因为变/态带来的快/感与痛觉同时存在,表情近乎扭曲。 杨子湄纹丝不动,神色专注的就像路琢在寝室洗袜子的中专注。 等到那人疼的浑身抽搐,手指往回收的力量猛地加大,他才有意无意抖了下手腕,使刀尖轻轻别了一下,那人疼的脚开始乱蹬,抓着脚的张白和路琢几乎摁不住,整个脊背僵硬如矢。 他这才慢慢悠悠收了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棉球与碘酒,细致妥帖的消了毒,慢条斯理得裹了个创可贴。 杨子湄表现得就像经常包扎伤口的流亡者一样,丝毫不显生涩。比他们这些将来要做医生的准医生们都要专业。 而他们,尽管经常操作动物,蟾蜍、小鼠、兔子、狗,却并不一定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忽视别人的痛感把实验一以贯之的进行下去。 人往往觉得不忍,不是自己忍不住痛感,而是见不得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别人身上的痛感。 路琢浑身的鸡皮疙瘩冒过一茬,从这一系列举动中嗅出了一种“血浴江湖”的味道。 他现在是个安安心心在屋檐下做实验的乖学生,偶尔嘴贱,偶尔发牢骚,也会有忍不住要炸掉实验室的时候,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至少在十年内,他会一直这样按部就班下去。他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或许会无聊,但不会空虚。 他渴望的是最接近真理的知识,而获取知识的过程注定是孤独无趣的。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进行到三分之二时,他的近乎最主流价值观的观念已经遇到挑战。 世界那么大,知识再广再博,也只是一个在“世界”这本厚书里占得页码多了而已,它依旧是“知识”这一个章节的内容。 杨子湄处理完毕,脸上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福感”的神情,一双大眼睛也眯起来,弯下腰凑近那人脑袋,语气轻快的几乎飞起来:“完了!我给你解释原因呀。” 谁想到那人刚得解放的手突然挥过来,生猛的在杨子湄的脸上狠狠的扫了一巴掌,那人待要揍第二下,就被身材彪悍的刘一鸣拦住了。 杨子湄也不恼,捂着被打的右脸后退一步,显得特别好脾气的表示“多一份理解”的道:“我要是你我也会这样的。其实是这样的,人对痛感天生有规避心里,如果将这种痛觉与某些东西联系起来,人就会下意识的厌恶那些东西。” 他特别帅气的打个响指:“比如你原本特别喜欢吃榴莲,我会在你每次吃榴莲的时候逼你看《午夜凶铃》,然后你以后每次吃到榴莲都会想起恐怖片,渐渐的吃榴莲的满足感就会被恐惧感代替。慢慢的你就会恐惧吃榴莲,因为人的大脑的某个工作区域将‘榴莲’与‘恐惧’错误的联系在一起了。” 他又摊开手道:“不过这么一次效果并不很明显,要巩固作用的话……最好多来几次……” 那人好像不尿他这一壶,从实验台上坐起来,十分不见外的收起堆在一侧的零钱,本着“苍蝇腿也好歹是快肉”的原则,哼哼唧唧道:“什么鬼!告诉你小子,最好你说的是真的,不然……” 路琢就十分好笑,那人即便是现在也依旧处于劣势,还敢口出狂言的威胁别人。 出于临时的革命战友情谊,他接口道:“不然怎样?现在,依旧分分钟搞哭你信不信?”又虚张声势的抄起一旁的骷髅头作势要砸。 杨子湄:“他在掩饰尴尬,不用跟他计较。毕竟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在几个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手里吃亏很跌份儿啊。” 那人许是被戳破心事,瞪了杨子湄一眼,小跑给溜了。 不过跑的太匆忙,衣角勾住了铁质实验台的边角也没拦住他的去势,那从中间关闭的实验台突然被掀开了半面,人倒是没影了。 原来那实验台是空心的,盖面用一个钢制的环紧紧套在一段弧形轨道上,平时可以沿着弧形轨道将盖面滑到实验台的两侧。 里面露出红蓝白条纹的劣质塑料袋。 杨子湄表情渐渐变得不再那么淡定了,眼睛顿时瞪圆了:“那是什么?!”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 、专业 张白、刘一鸣、于炎做为在周末早晨七点就被路琢叫起来看热闹的猪们,脸没洗牙没刷估计棉鞋里袜子都来不及穿——张白甚至直接在睡衣外面裹了过膝羽绒服——看完热闹以后,纷纷表示“臣妾要睡回笼觉”,潮水一样来了又离开了。 路琢对方才还特别权威得飞起的杨子湄这会儿的表情哭笑不得,那可是抄着刀子就敢往人手上扎的主,这会儿瞪着“红蓝白条纹劣质塑料袋”,表现得像个无懈可击的胆小鬼,心想风水简直是以光速轮流转的。 他从一旁的纸盒子里拽出一副蓝色手套,又递给杨子湄两个医用口罩,示意他戴上双层,慢条斯理道:“在解剖实验室的,除了尸体还能是什么?” 杨子湄好像这会儿身体感官才休假回来,觉得这屋子里有种冷藏室一样的阴寒,静静的空间里有机器运作的“嗡嗡”的声响,室内在靠近天花板的侧面墙壁上打了四个窗子,在北风咆哮的冬季竟然个个都大敞,与靠走廊那边的大窗台给灌进来的白毛风开了个对堂。 路琢从实验室奔下来去堵那变态的的时候,是脱掉棉大衣,只穿了白大褂的。 这会儿瘦瘦高高的往那里一立,虽然没有浑身颤抖,嘴唇却明显的冻得发紫。 路琢身材在东北爷们儿的眼里属于娘们儿型的,肩膀格外端正但并不宽阔,锁骨在白衣的遮盖下桀骜不驯的叫嚣着存在感。他全身从脖子到膝盖都严严实实的合在白衣下边,精瘦的腰却依旧能从空空旷旷的衣服、被风一吹就紧贴在身上的外形下露出端倪。 “东北的医学院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你想啊,利用自然资源么,实验室窗一打开,冷冻柜的控制温度就不用调的很低。这屋子的暖气也是不开放的,要保存标本嘛。” 杨子湄点头:“这我能猜到啊。” 路琢带好手套,上手拉开裹尸袋的拉链,语气里不自觉得带了些优越感,决定闲来无聊给这小外行涨涨姿势,顺带小小的安慰安慰自己试验那边层出不穷的误差:“我手下这具是我自己做过的,不过我沾了光,这标本是整个五个解剖室里保存的最好的了。” 一副完整的可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已经被“扒皮抽筋”过的男尸完整的出现在视野里,黄色的脂肪层,尸体略显暗色的外皮,白色的粗粗细细的神经像遍布人体的网络一样走形。 标本的右脸被扒开,成一个“扒了皮的石榴”那样暴露出里头的内容,杨子湄可以直观的看得到整排牙齿和舌头。 标本的脖子处有一块皮肤缺损,里面露出拇指粗的血管,杨子湄之所以能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那里用麻绳结扎,在外侧留出二十厘米长的线头。 躯体上横平竖直的皮肤切割线整整齐齐,竟然真的是“扒皮”。 视线的尽头,被用作标本的人的脚上有一只脚被细细的解剖过,另一只脚还穿着一只黑色的袜子。 路琢翻书似的把胸膛上分割过的皮层翻到身体两侧,露出皮层下排列整齐的肋骨和骨间成束丝的肌肉,手放在标本的第十二肋骨附近,手指抠近肋骨下,抬头征求意见的问道:“要看看心脏吗?” 杨子湄突然冲到教室一侧的洗手池旁,干呕了起来。 他戴着口罩,可那些奇怪的味道依旧疯了似的的往他鼻孔里钻,那口罩特别鸡肋。尸体上不仅有强烈的防腐剂的味道,还伴着尸油、腐肉的恶心味儿,他觉得自己的午饭可以省掉了,不,是一天的饭都省了! 路琢用一种全地球懂中文的人都能听出来的假惺惺的语气,带些幸灾乐祸的问道:“没事儿吧?” 又假惺惺的遗憾道:“我们学院没别的宝贝,宝贝都在这棺材里了。来医学院怎么能不看看长长见识呢?你回校去就能吹牛皮……” 这是路琢式的恶趣味。 杨子湄赌气又自虐似的走回来,翻起眼皮看向连口罩都没带的路琢:“看。” 饶是他做好了对气味的心理准备,心想内脏虽然没见过,但吃过啊,也还是没料到这样的情况。 他只看见路琢显得偏薄的嘴唇邪气的挑起一角,然后招呼都不打一声,简单粗暴的把肋骨连成的前胸壁往上一掀,翻书页一样盖在标本的脸上。 已经发黑失水的一团一团不明物体乖巧的窝在肚子里,根本没有某些图册上画的那样粉嫩的肉色和红蓝的动静脉。 而他根本不知道心脏长这样!它表面走形的全是已经老化黑掉的血管,整个心脏萎缩成拳头那么大小,几个主要大动脉跟自来水管一样从内里延伸出来。 “几个长矛枪扎进已经腐败的苹果”这种即视感特别强。 左右两半肺叶都被分别沿着某种解剖途径各分成两部分,棉絮一样窝在心脏两侧。 杨子湄瞬间觉得一年以内都不用吃肉了! 然后他不负众望的再次冲向水池。 路琢这次没再嘲笑。 他垂下眼睫,微微抿着嘴,脸上看不出表情,动手一丝不苟的把标本恢复原样。 他的许多留在本地念大学的高中同学都曾拜托他,希望来参观参观医学标本,大部分同学和杨子湄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可是每个医学院的同学都是这样一步步忍过来的。 他们在解剖室将近零下十几度的寒冷里,吹着冷风,忍着戴两层口罩都拦不住的腐臭味儿,还有为此引起的对食物的厌恶,一刀一刀的分割头皮的六层结构。 曾经有几次他们做完神经解剖,之后半个月没有再碰面条。 但每次结束整整一天的解剖课,回到寝室一刷手机的新闻媒体,却还是被频频发生的医患矛盾打击的望而却步——如果认真努力后的未来是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下去。 他曾经跟着他父亲在医院里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乱,他知道整个医疗行业的医师质量良莠不齐,确实有个别医生收回扣、要红包,但他依然相信至少是八成的医生,他们尽管没有极为高超的医术,或者不具备圣人那样的慈悲心,也一定不会谋财害命无耻之极。 说穿了,这么多的人口,怀着巅峰的梦想的人能有多少呢?而真正到达巅峰的人中,又有多少人是阴差阳错呢? 至少大部分都只是想站在山腰上、求个平凡罢了。 路琢阖上盖面,扯下手上沾了碎屑和尸油后显得特别污秽的手套,边走边阴险道:“午饭请你,做为第一次合作的报酬,吃米线去不去?” 杨子湄什么也没吐出来,光干呕,呕的脾气也没了,整个人软软的:“和恐怖片里演的完全不一样!我被骗了那么多年,啊头一回知道这里长这样,” 他伸出指头在胸前点了两下,然后特别认真的道:“你们不容易啊。”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 路琢客气道:“你也不简单啊,那法子也是够逆天的。” 杨子湄:“那法子很简单啊,百度上就有。我第一次尝试,但我觉得很合理啊。” 路琢:“……”所以他们几个刚才相信了个什么逼玩意儿! 杨子湄直接把白大褂套在羽绒服外面。 他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所以穿得比东北人均御寒装备要厚一些,但他本身就瘦,穿着厚毛衣套着羽绒服时并不显得特别肿,这会儿一套上白衣,从脖子到膝盖都显得鼓囊囊的,膝盖以下又陡然细下来,视觉效果神似一根会行走的冰棍儿。 杨冰棍儿:“你们学院的标本是哪里来的?真的是枪决犯吗?” 路琢耸耸肩:“我问谁去?传说有死在街头的流浪汉,还有家属捐献的。”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间透出一份狡黠来,充斥着阴谋论的味道:“隔壁解剖室有一个标本是没有脑袋的,你感兴趣吗?” 杨子湄:“我感你妹!” 这时走廊里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但并没有到他们所在的走廊尽头的第五实验室,听声音好像是拐进了隔壁的第四解剖室。 路琢怂恿道:“看看呗,反正都恶心的不能吃面条了,不差这一点。”还故意恶狠狠的加重了“面条”的发音。 杨子湄欲哭无泪:“……” 所以说,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初见 “其实最正规的办法应该是电击,直接造成一种生理假象,蒙蔽大脑主管痛觉的局部区域,形成一个痛觉假象。” 杨子湄估计自己也是想来看看那个无头标本,所以路琢没撺掇几下,他就跟着过来了,边走边解释道:“我用刀子扎他手指头,这是最传统的一个感觉通路的功能,痛觉没有直接电刺激神经来的明显。你知道神经的工作原理……” “神经学我比你专业好吗?”路琢嫌弃道:“要我给你解释电冲动的离子基础吗?” 杨子湄笑道:“诶术业有专攻嘛。我们有关脑神经的内容估计都差不多,侧重点不一样吧。跟你说话特别……” 他想了半天,想找个恰如其分的形容词,最后慎重的道:“……不费劲吧。” 路琢:“所以?你就断定百度上的东西是对的?兄弟,你胆子够肥的。” 第四实验室和第五实验室的大小差不多,三十坪的面积里摆放着六台兼具实验台和储尸箱作用的铁皮家伙。 现在那里只有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的女生,还没来得及套上白大褂。 女生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看见路琢带着一个头发挑染着两抹栗色的高个子男生走进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周六你跑来干嘛?” 客观来讲,那女生真是长得特别标志。 她的脸型并不是鹅蛋脸,而是瘦窄型,两侧的线条干脆利索的收到下颌里,显得下巴尖尖;并且难得的是,那妹子能在大风肆虐的天气里扞卫中分的崇高地位。 能看出来的淡淡的粉妆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精致……总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里出来的姑娘,要不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要不就是被全社会宠着长大的。 不过那妹子够不客气的了,当着杨子湄一个外人的面也没有一丝收敛,特别不为自己人长脸的尖酸刻薄道:“114的光荣传统不是‘不睡到太阳下山不起床’么?难不成实验出乱子了?” 这就对了。 就在路琢进这个实验小组前,这个妹子也同样递交了实验申请。 进组前有形式上的实验操作比赛,就是考察申请人对实验器材的正确使用以及实验药品的保存等一些基础的实验常识。 这是路琢的长项,而这妹子也在不久前的生物技能大赛上得了奖,可见也不是弱的。但路琢早在前几个月跟他爸去医院熟悉环境的时候,出于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经先下手为强的抱到那实验组组长的大腿了。 ……所以说有些东西,它真的没有节操。 那妹子本来就自带十分傲气,根本没把这个平时上课都见不着几次的同班同学放在眼里,理所当然以为自己一定胜出。 但实际情况是,即使不用负责考核的老师关照,路琢的操作也明显要甩那妹子一条街。 路琢虽然经常旷课,除了张白他们几个,平时不怎么同班级同学来往,但也听说过那妹子对“那些逃课和上课睡觉的”的同学的不屑。 于是在实验结果下来后,他特别嘴欠的、十分虚伪的进行了自我批评:“哎呀卧槽,这半个学期我特么上的课加起来都没有一周的课时!” 那意图太明显了,就是光明正大的传达一种“老子不上课也压你一头你奈我何”的霸气。 此后那妹子对他各种冷嘲热讽。 他觉得这姑娘特别烦,空长着一副漂亮脸孔,仇恨值拉的满满的,他真恨不得脱下42号的雪地靴托着底板照自己脑门儿来几下:叫你逞口舌! 班上看不惯她的男同胞不在少数,也不知她怎么就对他一个人这么针锋相对。 那妹子,就是“美貌与智商并存,谦虚与情商喂狗”的c市公安局局长尚局的心肝儿——尚岚岚。 路琢此人,他刻薄起来眼里不分公母,只分关系好坏。 意思就是他要是闲的骨头发霉,来了打嘴仗的兴致,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是公是母,只要没有建立衣食住行上的关系,他都一视同仁。 换句话讲,在他的同学圈里,所有人被分成四部分:张白,刘一鸣,于炎,其余人。他的圈子也十分简洁,可以誓死扞卫的朋友,和眉目不清的路人甲们。 而他眼下并没有与尚大小姐过几招的兴致,碍于外人在场,只简单的打声招呼:“你也挺早。” 然后他指着第四解剖室靠墙角一字排开的玻璃器皿,对杨子湄说:“这些才是外面人说的用福尔马林和防腐剂保存制作的标本。” 那边尚岚岚对于路琢今天吃错药的绅士风度十分莫名其妙,自讨没趣的自己又离开解剖实验室了。 杨子湄一脸不怀好意的捅捅路琢:“外界传言医学的妹子们都是霸王龙,取义霸王与龙。但是明显是霸王花好吗?” 路琢俯身去调整那些标本缸的角度,漫不经心道:“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杨子湄:“感啊,你给介绍吗?” 路琢:“……” 那些圆柱形的容器高度从半尺高到半米高,高度不等,直径大的能有私家车轮那么宽,直径最小的只有两厘米左右。大一些的容器里面固定的赫然是整个胎儿雏形,不过都是不完整的,有的肚皮被去掉,露出里面的各种器官;有的是从膈一下完全掏空,主题内容就是膈的生理外观。小一些的容器就是各种从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 整体上分离下来的组织与器官。 有些标本做的十分漂亮,路琢解释道那是脑部的浦肯野神经元网络,整个神经网呈现一个“树”形,被染色剂染成红色,树冠、枝桠、树干栩栩如生,漂亮的像个模型。 路琢抄着手站在一侧,看那人眼睛都要黏上去了:“看挺high呗,这些你倒是不怕不恶心。” 杨子湄用手戳在那个神经树的标本外,回道:“嗅觉。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发展出视觉、嗅觉、味觉、听觉等特殊感觉,每个感觉都是协同合作的,现在这些没有令人反感的气味的东西,因为嗅觉无法捕捉到信息分子,虚弱了这些东西在脑局部引起的映像效果……” 路琢眉毛跳了跳,这人简直是自恋上瘾,专业癖上瘾。 终于回到二楼的实验室了,路琢几乎冻成狗。 他扛冻不代表他不怕冻。 他是个行动上的矮子,在地下一层的时候,他懒得再爬上楼去穿一趟大衣。 路琢虽然有些不惹人厌、有时候甚至还有些讨喜的小洁癖,也不能说明他不懒惰,他见到不符合他的卫生标准的碗筷,大部分时候会选择忽视,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去细致的细细。 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洁癖的如此霸气。 他提起大衣,从外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递过去:“ok了,你们实验可以结题了吧?”然后臭不要脸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多亏了我啊。” 杨子湄:“……” 他伸出手,又把那张身份证推了回去,极为讨好的笑了一下:“能不能再多几天?” 路琢奇道:“还有什么项目吗?那人还会来?” 杨子湄呵呵:“那妹子的电话你有么?她是不是每个周六都回来解剖室里啊?” 路琢一把把身份证塞进杨子湄胸口的口袋里,推着他往门口走:“滚滚滚,要追妹子自己上,特么你谁啊我认识你么?”然后“嘭”的把门甩上了。 杨子湄在一门之隔摸摸鼻子,转过身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楼梯角拐过来,上了三楼。他轻轻的牵了嘴角,目视那人消失在视野里,才抬脚走了。 ☆、讨好 一个人一旦专注起来,时间就过的特别快。 大概是在冰柜一样的解剖室被冻的不轻,路琢整一天脑子都异常清醒,之前一直跨不过去的实验瓶颈今天突然就顺利的跟不要钱似的。 但代价也显而易见,他晚上十点回到宿舍就发烧了,直烧到39度多,全寝一众宅男鸡飞狗跳的又从被窝里把自己捞起来,穿衣穿裤拿钱拿学生证,匆忙催他去一条大街之隔的医大附属一院。 路琢自己十分不乐意,裹被子里晕晕乎乎的懒得动弹,又不是什么要死人的大病,这一帮舍友老妈子一样哄了好久。 最后鉴于路琢此人“五行唯贱”、“欺软怕硬”的本质,被张白直接一巴掌糊到后脑勺,才乖乖的跟死狗一样被拖着出了寝室大门。 路琢这排场也真够浩荡的,张白拎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钱包、手机、学生证什么的。刘一鸣和于炎一人一条胳膊的拉着他。对,是拉着。 路面全都是厚厚的冰层,路琢小孩子脾气,一出门就蹲在地上耍赖不肯好好走路,非要人拖着他两条胳膊往前拉着在冰上滑。可怜三个舍友急的不轻,他自己倒自嗨的停不下来。 114男寝是一班所有的寝室里关系最和谐的寝室了。 首先要归功于路琢这个人,他嘴上从来没有什么好听的话,待人接物的底线从表面上看来也神秘莫测、忽高忽低,但其实只有一条,真诚而已。 而“坦诚以待”只有建立在彼此深入了解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实现,远距离产生美,而近距离产生情。美只能美一时,情却是一辈子。 “什么扯淡的‘一见钟情’,简直就是搞笑啊,所以那杨子湄是来搞笑的吗?”,路琢坚定不移的认为。他虽然只解剖过一具尸体,但他知道所有人扒了那层皮,不都长一个样子么?外表很重要?美和丑又怎样? 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自己顶着一张医大男神脸,没体会过丑的滋味,真是不怕舌头闪了腰。典型的有恃无恐啊。 对于朝夕相处的人,他不论去哪里玩或是去哪里吃好吃的,回到寝室的时候,礼物和零嘴从来都是一式三份。 他知道珍惜身边的人,这世上哪有什么气场不和呢?都是死要面子、自以为特殊罢了。 卿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刺客要离式的情义,就是这样简单。 急诊上给输了瓶抗生素,留下脂肪组织最壮观、理论上也是不不怕冷的刘一鸣同志,其余人都被路琢不知好歹的“滚滚滚”给打发回去了。 发烧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至于都来围观么? 他甫一输完液,回想起自己昨天实验那如火如荼的劲头,又作死的风风火火的往实验楼赶,结果在楼门口碰上了拦住去路的杨子湄。 他眉毛跳了跳:“我说,你是属膏药的吧?” 杨子湄做为有求于人的一方,十分好脾气的背了这口锅,讨好道:“助人为乐嘛。”又自作主张的帮路琢分析起利害来:“你看,你帮我你自己又不会吃亏……我会报答你的!” 路琢简直要气笑了,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报答”“报酬”的,他一脸严肃、一本正经道:“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我正在追她呢?” 杨子湄一愣,尴尬道:“我没看出来啊,你要是喜欢她,昨天在实验室你听到她的话,要么会毫不客气的回击,要么会开玩笑的带过去,但你没搭理啊……” 路琢没耐心同他瞎掰扯,抬脚就走:“我不是地球人,别用你们地球人的研究成果来分析我好吗?本外星人很忙,兄弟咱再见!”说完抬脚就要往里走。 他一回过身,在楼梯口看见尚岚岚正站在往地下一层去的楼梯旁,一脸不可思议,脸上还十分可疑的红了。 路琢:“……” 他转过身,一摊手,笑的十分道貌岸然:“大爷,您来了。” “你完全可以自己直接去找她啊,完全不用我牵线好吗?”路琢手法娴熟的把玻片搭上载玻台,“而且,明察秋毫的杨大心理学家,你没看出来我跟她之间水火不容吗?” “我要脸啊,直接去找一个女生说‘我喜欢你’,不符合我的价值观。”杨子湄自来熟似的顺手帮他摁开显微镜后的开关,“我可是矜持的人好吗?” 路琢一巴掌拍掉他扶在显微镜后座的手:“哟,你还知道脸这个东西啊,你拦着我一个‘围观事件的吃瓜观众’这事,就特别符合你的价值观了?我怎么觉得就那么不要脸呢?” 杨子湄笑道:“太要脸追不到人嘛。” 路琢:“……尼玛逻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 辑狗吃了吗?你其实真正想追的是我吧?不然不要脸怎么全用我这里了呢?” 大概过了十一点半,杨子湄招呼都没打就出去了。路琢肚子叫,但一个小单元里还有个数据没出来,他就屁股钉在椅子上没动。 他打算出去觅食的时候杨子湄从外面回来了,怀里里搂着一份粥和菜,看着那颜色就知道特别清淡。 杨子湄把饭往他路琢怀里一塞,又从口袋里摸出盒药递到他眼前,把他推到中央空调出风口下,并且十分可耻的露出一种“求表扬”的表情来。 路琢接过来,脸上表情简直可以用丰富来形容:“不就追个女生吗?至于这么贱么?你图什么?哎我说你用这股劲儿头追那女的,早八百年成功了。” 他大概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他在那人手上拍了一下,让他知道自己温度不对劲,然后手上输液后贴的小布条还没揭,确实这些信息加起来就足够一个有心人注意到他生病了,心里登时对这个时时都在察言观色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反正他自己是没什么心眼去注意这些。 毕竟吃人嘴短,路琢在吃饭的间隙,见缝插针的把“那女的”的情况汇报了个大概,仅限于他自己知道的,比如年龄、学号、家庭情况、手机号、成绩、口碑等,还买一送一的带了些自己对此人的看法。 然后杨子湄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实验室。 路琢在中央空调十分惬意的暖风吹拂下,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粥,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卸磨杀驴”。 他争分夺秒的抓起手机,例行公事一样刷了一遍新闻,属于只看标题,不看内容的那类浏览。刷的快到底打算关掉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点开了最后一个刚露出半个框的界面,那界面上蹦出来的加粗字体顿时叫他吃了一惊。 “c医大附属第三医院无良大夫:寇淳。” 他对寇淳有印象,他上过的为数不多的几节课就是这个老师讲的,是附属三院骨科的一个主治医师。 他的课讲的十分幽默,夹杂了很多自己在临床上的心得体会,遇到书上描述的临床症状,他会在讲台上给大家做病例示范,ppt做的直观简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把重点来来回回重复了至少三遍,是一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做过医学生的医生何苦为难医学生”的亲“生”老师的典型代表。 他们课间实习去科里的时候,寇准全程都很负责,带着他们查房、下医嘱。还带他们进了骨科手术室,近距离围观了一台关节腔内操作的修复术。 他看了看那事件发生时间,是从上个月月末做的一台足跟手术开始的,一直到现在,由于患者自行在缝合处敷中药引起伤口感染,进一步造成了坏疽与截肢,这前后一共是十天左右。 网上已经开始出现相互对立的声音。 他点开新闻评论,那些评论几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大部分都是在斥责这个医生的不负责,只有少数的人飞蛾扑火似的解释一些医学和人为都没办法控制的事实。 而他仔细看这些支持医院的评论,几乎每条评论前都有这样一句话,“我是寇大夫的同事”或者“我是寇老师的学生”。 那些支援的声音在愤怒的网民铺天盖地的谩骂与斥责面前,犹如螳臂当车,显得微不足道。 路琢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觉得自己的胸腔那颗心脏比平时跳的要快些,或许是发烧的原因,又或许是出于愤怒。 ☆、医闹 新闻上的事件是由患者家属请在媒体任职的朋友写的稿子,一字不变的上传网络。最讽刺的是,那个撰写新闻稿的记者从头到尾都是站在患者的角度,以患者的口吻描述了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而院方的在整个新闻稿中没有以被采访人的角度出现,都是“患者家属这样说道”。并且通篇充斥着这样的字眼:无良、黑心、丧尽天良等。 在新闻发出两个小时后,寇淳本人和院方才发出声明,对比两份不同的描述,事件双方基本上都是在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责任减到最小。 只要认识汉字的人都能发现双方的矛盾主要是在两方面。 其一是寇准做为主治大夫“再三”叮嘱患者暂时不要离开医院,因为足跟术后极易发生感染;而患者则否认主治曾经“极力阻止”其出院,事实上患者在术后两天就办理出院手续了。 其二是主治曾“告诫”家属,伤口要尽可能避免一切接触,家属在这一方面含糊其辞,将“在家休养期间曾在伤口上涂敷中药助伤口愈合”一句揭过。 其余就是一些次要的矛盾点。 患方称主治“不查房、不下医嘱、态度随意”。 院方拿出主治每日查房后主治的查体情况并盖章签字的图。 患方称“伤口感染后主治并没有严肃处理最终导致坏疽而截肢。” 院方则拿出行医标准里的“足跟术后感染率高达70%,其中以厌氧菌感染为主。” …… 最后上交给中华医师协会进行裁决了。 路琢在中央空调23度的包围里,感觉四肢冰凉。 今天是寇老师出事,明天是谁呢? 他记得曾经有个讲诊断的老师讲过一个故事,是呼吸内科的一个大夫,在诊断出一百多例肺结核的病患后,因为长期接触那样的环境,自己感染了肺结核。 曾经有调查显示,各行各业死亡率最高的不是建筑工人,不是运输司机,而是医生。因为医生对于疾病的了解,他们通常不把小病当做疾病,这些小病包括发烧、咳嗽、胸痛、胃痛。而所有的疾病都是由小病发展过来的。 所以等到那位大夫的肺部症状引起他的注意的时候,结核菌已经在肺部形成了封闭性空洞,也就是用系统结核药物治疗都无法杀灭的那个类型,因为药物无法进入空洞内部,那一部分结核菌便成为一个潜在感染源。 那个大夫被送去传染病医院,终于在院方对病情束手无策、家人害怕被感染而远离他后,在一个春季的清晨跳楼自杀了。 一个医生,他在成为一个医生前,一定做过一个患者。 许多时候,在一些已知黑白的事件里,依旧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多。 他皱皱眉,关掉手机甩到一边,接下来的实验过程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不是加错药品,就是药品剂量弄混。他小性子一上来,索性甩了白大褂气冲冲得回去了。一回去就在网上怒刷家属“不遵医嘱。” 他对于这类事,无论如何无法无动于衷。他当然是偏袒院方的,没有哪个人会不偏袒自己人。他也承认自己不理智,但如果理智的下场是院方承担主要责任、赔偿并道歉,理智什么的还是靠边站吧。 屏幕上“实验狗”这个id一口气刷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 几十遍“谁他妈让你私自敷中药?!” 张白他们几个都在宿舍,都是背心裤衩的标配在暖气逆天的宿舍找风凉,偶尔会有人爆出事件的最新进展。 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有三院值夜班的本校研究生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状态,是九宫格的照片群,照片明显可以看出是拍照人在奔跑过程中拍出来的,许多地方都是糊的,不过能清楚的看清楚照片上被踹翻的护士药物手推车,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液体,最后一张照片是医生临时办公室,许多医务人员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什么。 照片上方有一行文字:求助求转发!万能的朋友圈求投稿!有图有真相! 路琢脱口骂道:“傻逼!” 张白双手一摊:“你应该感谢他们的傻逼行径,至少院方现在处于制高点了。司法部门一介入,舆论起码不会一边倒了。” 同一时间,在实验楼,杨子湄尽量把自己缩在三楼走廊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因为已经是夜里,走廊的灯只稀稀拉拉的打开了几盏,整个楼道显得特别昏暗,有些地方甚至就是浓浓的抹不开的黑。 原来杨子湄在得到尚岚岚的个人信息后,并不是急着去纠缠,而是自己上了三楼。 这栋有着历史意义的办公楼地下一层是解剖室,一楼是硕士博士实验室,二楼是几个教授办公室和几个小的基础实验室,三楼画风突变,是院长、辅导员、学院书记等办公室,是整个医大的行政中心。 不过三楼在楼梯口有一扇门,与一二楼隔开,这扇门平时只在办公时间打开,其余时间钥匙都是在三楼管理员手里,需要出示相应证件才能拿到,时间长了,三楼的那些官儿们都是刷脸取钥匙。 他从离开后就一直躲在三楼的洗手间,等到楼道传来楼门口上锁的声音后才出来。 做贼的人一般在灯光下动作都会不自在,杨子湄就是这样。 他心里清楚楼道里没有人,他几天观察下来,也并没有发现监控探头,但他还是惯性的贴着墙壁,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路摸到院长办公室。 就看见他在每个办公室门前都站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就躲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洗手间里极亮,光线在雪地上层层反射,把整个洗手间映得成一种惨白的颜色。他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毫不介意的在马桶盖上坐下,掏出手机开始消磨时间。 他心里吐槽,这楼的破旧程度从坐位式马桶就可见一斑。 大概是刚建楼那会儿,坐位式马桶刚开始在这里流行,小日本赶时髦的只在三楼安了三个,现代人谁外出会使用这种。 然后,他在晚间新闻的推送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背景是“护士站”三个字,照片里一大堆人,但那身影在最靠近摄像头的位置,一整条胳膊是一个运动的残影,侧脸却照的十分清楚。 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像他小叔的司机老王。 老王......去打砸抢? 他起身出了隔间,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目测了下周围的环境以及窗口的高度,发现这里简直就是夜间盗窃的最佳地方。 办公楼只有一楼才有防盗窗,二楼三楼都直接是玻璃面。 楼后面是医大一整排低矮的实验动物饲养楼,楼前是一排树龄至多十年的松树,个个歪歪扭扭,长得十分有诗意。 再往后,隔着一排格外鸡肋的铁栅栏,然后才是大街。与大街对面的企业办公楼群之间的距离大概有400米左右。 十分凑巧的是,楼下正对窗户的地方停了一辆高运输车,应该是搬运工把四周平整的雪地踩出许多脚印,与别的地方截然不同。窗边缘就是后来新修建的走水管道,可以看到那管道的出水口还缀了一大坨冰碴子。 于是他推开窗,踩着窗台把自己慢慢的往走水管道的方向移动,他手长腿长,十分轻易就把自己挂到了管道上,跟个猴子一样敏捷的控制着速度向下滑,落地时刻意蹦进了那些凌乱的脚步里,手掌不可避免的被擦出了几条小伤。 他在小区门口下出租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小叔去公司坐的那辆车驶出来。 夜里十点,王伯从家里离开。 他觉得很奇怪。 ☆、深度 他小叔跟他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他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这人找上门来,说是他父亲的朋友。 而他的父亲,晕晕乎乎的被牵扯到一桩贪污案里,又和一桩命案挂钩,早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逮捕了。 杨子湄的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作为一个妊娠高血压伴重度子痫的孕妇,在他甫一落地的瞬间,就因为心力衰竭、dic死在手术台上。 这小叔从爷爷奶奶那里把自己接走,要吃给吃,要穿给穿,他几乎被惯着长大。他隐约知道一点小叔的事情。 小叔大名秦少敏,要比他父亲小四岁,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十分财大气粗。但幸福的人总有不幸的地方,秦小叔的妻子和儿子死于煤气中毒。 杨子湄要是有心知道一件事,就一定会知道,但在他小叔的事情上,他不论怎样打听、猜测或是调查,都无法得知详细的来龙去脉。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秦小叔原来是穷的连暖气费都交不起的人。 月光还是亮堂堂的,天空却莫名其妙的飘起雪花。东北这块神奇的土地,什么样的自然风光都能出现,漂亮的雾凇,诡异的太阳雪,冒喷泉的下水道……这是一块孕育着万千气象和百态人生的土地。 杨子湄打开门,在玄关口就咋呼开:“要冻死爹了!” 他小叔正靠在沙发上泡脚,闻言反倒笑了:“要死去浴缸里。” 杨子湄边脱鞋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刚才在小区门口看见王伯的车了,王伯怎么这个时间点在家里?” 秦小叔捏捏眉心:“明天是端己和他妈妈的祭日,明天我就不去公司了,叫你王伯把明天要处理的文件送家里。你明天学校有课吗?” “小叔在撒谎”,他想,他小叔捏眉心通常是心里有事。 杨子湄把大衣挂在衣柜里,霸气道:“翘了它!您以前不都不带我么,明天初次去见小端己和小姨,我当然不能缺席。” 秦小叔:“说的好像你明天去的不是陵园。你最近又去哪儿野去了?这么晚回来。” 杨子湄:“我找了个店铺当学徒去了,我们学系大三清闲啊,一星期就可怜巴巴那么几节课。” 时钟拨到第二天早上。杨子湄发现他最近与“早起”特别有缘分,天刚破晓,这对儿叔侄就在客厅集合了。 路灯还在工作,路面投下长长的两道影子,延伸到不知何处的远方。 医学院这边的课程讲的大部分都快结课了,虽然结课后还有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 半个月的复习时间,依然有许多同学都提前进入期末复习阶段了。 路琢难得的在周一的早上随大部队,踩着八点的钟声跨进了教室。由于114寝向来七点五十才起床,要脸不要命的路琢选择无视早饭,把十分钟中七分钟用来刷牙洗漱,三分钟用来狂奔。张白他们则十分钟用来边走边吃。 他在亢进的肠鸣音中听教室里的同学们各种议论的声音,最强的声音特别符合路琢式时变态时扭曲的三观,所以他心满意足的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有时候,正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人民内部才显得愈加和谐,那时候他们的矛头一致对外;而敌人消失的时候,他们的矛头就容易冲向自己人。 当杨子湄打卡一样出现在实验室时,路琢眉毛不受控制的几乎要飞了! 杨子湄一进门就边喊“热死爹了”边脱掉外面的羽绒服。 ……这爹最近总是各种死里逃生。 路琢一脸“how old are you”的表情,看在药的面子上略带嫌弃的问候:“周一你学校没课吗?” 他发现杨子湄今天穿的特别端正,黑色过膝的羽绒服拉链敞开,是一身正黑色的修身西装,还人模狗样的打了条十分素的烟灰色的领带,不过没几分钟就被这逼玩意儿拆下来团到口袋里了。 他的肩膀并不是成年人那种十分宽阔的类型,腰虽细,整个人看上去也并不是倒三角形,看上去少了几分成熟,却意外的特别顺眼。 杨子湄从包里拎出两份早餐,递给他一份,笑道:“翘了啊,学业没老婆重要,革命尚未成功啊,暂时还不能离开组织。” 他在羽绒服里掏了一阵,摸出一盒德芙:“我未来的对象喜欢吃巧克力吗?” 路琢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悻悻的接过早餐:“你试试呗。” 他别扭但又良心的交代他:“人家作为三年连获医学院国家级奖学金的人,怎么可能翘课。不过她一般会在周六、周日的时候才来解剖室。那些东西不多次实践,忘得特别快。” 然后一边在心里吐槽:最近这是怎么了,特么和一个陌生人认识还没有一周,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人家的早餐了,真是贱的……不过有人给送饭的感觉真爽。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叫别人对他冷不起来。尽管路琢坚定不移的相信日久见人心,但事实就是如此的不能用常理推测。杨子湄好像轻而易举的就把“时间”这个变量给缩短了。 鸡蛋灌饼的味道混着现磨豆浆的香味儿很快弥漫整个实验室。 杨子湄把豆浆吸管戳嘴里:“她将来打算做外科大夫吧?” 路琢站起身,十分放松的在一旁的实验台面上坐下,一条腿晃来晃去:“我有功夫管她?本外星人很忙好吗?哎你这哪儿买的?味道不错。” 杨子湄灵光一闪:“对啊,我还有个方法叫我未来对象尽快喜欢我啊。” 路琢:“什么?” 杨子湄得意道:“我是深度吃货啊。我可以带她吃遍大街小巷!” 路琢:“……这也算优点?!” 杨子湄表情开始神秘莫测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有许多旅客出门旅游的时候,都是奔着着名景点、国家5a风景区、古建筑等一些在网上一搜就有的地点,不论是跟团走的,还是自驾游的,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去逛那些‘网上有名’的景点。而且旅行社要收景区的回扣嘛,他们组织路线的时候也都只选择那些景点。但真正能够体现地方特色的恰恰是一些隐藏在胡同里的店铺和街道啊。” 路琢插嘴道:“原谅我丝毫没发现这和吃货有几毛钱关系。” 杨子湄:“听我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能挖掘出特别有风味儿的地方菜啊,都是深度胡同。有种旅游叫做深度胡同旅游,我这叫深度胡同吃。你能举出c市特别有名的饭馆儿吗?” 路琢被“饭馆儿”的叫法戳到笑点,莫名的想起猪圈外面的食槽。 他一口气吸完豆浆,毫不讲究的咬着吸管开始列举:“湘75度、川天椒那家川菜馆、食客他们家的牛排……” 杨子湄嫌弃道:“毫无新意。南京路胡同里有个‘石器时代’,是个小酒吧,你去过吗?” 路琢:“不去,我嫌乱。” 杨子湄啧啧道:“酒吧前有个食品摊,炸臭豆腐的,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了。吃完臭豆腐再去逛酒吧,人生啊!” “你手上这杯豆浆,是我们家门口一个修鞋铺子的老板做的,他只有心情不好时才给做,不过他一般情况下心情不会不好。但我通常有办法叫他心情不好。” 路琢:“……”什么鬼! 杨子湄笑眯眯道:“石器时代是我朋友开的,我经常去玩,环境很不错的,强烈推荐。我带你去的话,我的脸可以刷八折。” 路琢几口结果了鸡蛋灌饼,一想到这也有可能是某个修鞋的老板,或者哪个修马桶的师傅心情不好时做的,顿时小洁癖发作,决定以后一定要先问清楚食物来源在决定要不要吃白食。 蹭饭也不能没有节操。 ☆、噩耗 路琢经常不上课,几乎每本书都只在扉页上写了名字和电话号,新的什么似的,导致一到期末复习的时候就忙的鸡飞狗跳。他打算再做出一轮实验数据,就先停了实验室这边的工作,用考前多半个月好好准备期末。 他每个期末几乎都是这样过的。因为他发现医学院的老师讲课,不论讲的多么好,都与书上的东西丁点儿不差,而且考试的难点不在于深度,而在于广度。 将近100万字的书本,真正出到卷子上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为了这不到百分之一的考点,学生们要完全消化整本书。而在老师讲课阶段,往往记住的内容在讲新东西时就会忘记,通常是讲了新的转脸就忘了旧的。 所以,懒到没边的路琢的复习策略就是把所有的知识挤在一个限定的时间段内,趁还没忘掉旧的以前就把新的变成旧的。 理解也很重要,但考试时命题人经常出一些动辄七八点的知识,而那些七八点都能理解,奈何就是记不住。 幸好路琢实验室这边最后一轮实验数据已经做了一半。所以在到达复习临界点前的这几天,路琢还是十分风流潇洒的,吃了饭就在实验室里晃。 至于自习室,那是什么东西! 杨子湄也蹬鼻子上脸似的天天来。 路琢很苦恼,因为他真的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尚大小姐卖了个底掉。 杨子湄再三来拜访的理由却总是特别充分,比如他想知道尚大小姐经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借以判断她喜欢什么颜色。尚大小姐和班里的哪类型的男生走得近,用来分析她喜欢什么样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 性格。 他提的问题总是恰到好处的处于路琢只要留心就会注意到的层面。这直接导致路琢对尚岚岚这个人的直接印象都变得清晰起来。有时候路上偶尔遇到,也会神经质的盯着观察老半天。 而且杨子湄提的问题往往还不是一次性全部提完的,据当事人自己解释,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的。 路琢疑惑道:“你该不会……有别的目的吧?埋雷?水里投毒?办公室偷窃?那我可真是给你打了个好掩饰。” 杨子湄则斥责他:“你脑洞真不少。” 好容易到周六,这天早上杨子湄很早就来了,几乎与路琢前后脚。他到实验室放了份早餐,就豪情万丈的宣布:“看我的,去拿下我对象!” 路琢松口气,特么终于把这瘟神送走了,虽然是暂时的。 然而不到两小时他就后悔了。 他家里打来电话,他的爷爷,三院胸外科老主任路忠泉老教授,早上7点出去活动回来后突发脑梗,在去医院的路上抢救无效死亡,享年75岁。 路琢一下子就懵了,大脑“嗡”的就空白了,等神智回归后,急急忙忙扒了白大褂抄起衣服就跑,跑到楼门口才想起来他养到一半的细菌需要在这个时间点记录菌落的几个参数,又掉头往楼下跑。 他心里十分荒唐的想,交给杨子湄?他能胜任吗?但他现在懵逼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人。 他跑到第四解剖室的门口,却只看见尚岚岚一个人,他问道:“有个男生来找你吗?就上周六来的那个。” 尚岚岚十分莫名其妙:“没有啊。”她还打算说什么,就看见路琢和火烧了屁股一样蹽了。 路琢几步跨到二楼,在楼梯口看见杨子湄从三楼下来,就抓着他重新回到实验室,不分青红皂白的交代:“我家里出了点事儿,实验室你帮忙看着。步骤我都做完了,就差结果,涉及不到专业,你帮忙记几个数据就行,你看见……不……这上面都讲了……就用这个卡尺……” 任何人,在亲人的噩耗面前,大概都会慌得语无伦次。 杨子湄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打断他乱七八糟的话,简洁道:“手机号和微信号告诉我,网络联系。” 路琢简单的道了声谢,飞快的报了手机号,把钥匙丢给他就跑了。杨子湄在他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个十分古怪的表情。 路琢的父母都是医务人员,小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他爷爷家,那时候他爷爷已经是胸外的主任了。 路琢的爷爷是东北地区第一个将介入治疗引进心内的人,因此现在心内的主任对这位外科的老教授十分尊敬。他在炮火纷飞的年代里行医,一直到解放,到现代,可以说他爷爷是祖国五十年医学发展的见证人。 他的爷爷奶奶是同班同学,但他奶奶更倾向于祖国中医的发展。 他听她奶奶讲他爷爷上大学时候的事。他爷爷还是医学生时,屁股就沉不下来,吊儿郎当的四处跑。别人每个学期过下来都和死了一回一样,他每个学期下来还是跟平常一样,不痛不痒的。 但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东西,说起来十分鸡肋,它却确实存在。 一句天赋,两个字,能伤了绝大多数不懈努力的人的心。 到实习阶段,他爷爷几乎是技压群雄。 他课本上的东西记得乱七八糟,却能对实习阶段见过的疾病、实习带教老师系统讲解过的疾病记得分毫不差。一开始进手术室时,他死皮赖脸的要给人家拉钩,时间久了,就多了个“钩王”的别称,借此观摩了上百台手术。 拉过一年多的钩,他几乎对局解和系解了如指掌,而那两门课,他考试时是六十分飘过,还有可能是老师多给了几分。 一步一步沉淀下来的,都成为他的本事。 经常有人动不动就说谁谁谁二十来岁就是个十分出色的主治大夫,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一个医生的成长过程十分漫长,而一个优秀医生的成长除了漫长以外,还要多一条,那就是苦。在还名不见经传时,就要有十分厚的脸皮,能够在别人的不屑和无视中坚持下来;在同龄人都开始炫业绩炫房炫车的时候,要能坚持自己的选择,从一而终。 医院工作不看脸,更不看气质,每一个被认可的大夫,不管他的实际水平到底怎样,都是在万人的碾压中挣扎过来的。 而实际上,三百六十行,任是哪一行都只有一条路最容易走,不是寻找捷径,不是借得东风,而是——下坡路。 要进步千难万难,要退步易如反掌。 路琢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家一楼那大客厅的中央已经挂起了一个大大的白底黑字的“奠”字。他爷爷静静的躺在水晶棺里,遗照是一张庄严的工作照。 这个曾经惯于吊尾稍的医学生,后来胸外科的带头人,带着一身的本事和光阴流水的故事,终于要与泥土同归一方。 他终于成为别人的往事。 路琢被人称为“四娘”,除了因为他的娘们儿身板外,还有一点,就是在户外温度低到零下十度以下,路琢的眼泪就流个不停,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冻哭”。而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因为别的原因而流泪了。 他面临的是一段人生的终结,路琢在二十三岁上,开启了“老一辈开始逐渐消失”的人生阶段。首当其冲的这个人,是他的爷爷,之后会是谁?奶奶、祖母、祖父…… 死亡总是个令人敬畏的话题,也是个永远不会降低热度的话题。它和新浪那当事人出钱就能撤销的热搜不同,它永远排在榜单上,关注的人一茬一茬的换,阅读量却稳步上升。 而一个人的一生中,迎来送往千百次,却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次送给了至亲。 路琢在满室缭绕的香火里,觉得心里那些有关医学院、医学生、医院、医生、医患纠纷的愤慨如潮水般退去了,一股毫无缘由的悲壮之情充斥整个胸腔。 他也将沿着祖辈父辈走过的路,在那个表面上圣洁如光,实际上寸步难行的学科里,做一个脚踏实地的“守业人”。 ☆、返校 等到路琢返回学校,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这一周里,医大附属三院由寇淳医生引发的医患事件也终于有了结果,中华医师协会的最终鉴定报告也出来了,判定主要责任不在院方,足跟感染的直接以及根本原因,就是患者在家疗养期间私自涂敷中药,导致细菌滋生。 在这期间,杨子湄打来电话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恰到好处,总是在夜深人静、他难以入睡的时候。 家里每天都要接待许多人,爷爷的同学、同事、领导、下属、远方素未谋面的亲戚,乱的没有家的样子,乱的就像一个小型的火车站候客厅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3 。 等到客人们终于离开,他才能静静的窝在被子里……他讨厌向那么多根本不熟悉的人鞠躬行礼。 电话那头的杨子湄还是和原来一样,并不刻意去做出一份“我理解”的姿态,甚至连句像样的安慰都没有,因为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感同身受,而路琢也并不需要。 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时间,他需要时间来调整和适应。 期末的脚步也更近了。 教室距离宿舍太远,加之医学院一到期末,自习室的人口密度就直线上升,路琢选择遵从就近原则,抱着一摞书移驾实验室。 他也不清楚杨子湄能否完成他的“托孤大任”。 他走时将钥匙交给了杨子湄,因此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不到八点他一定进不去实验室。事实是他站在实验室门口发呆时,杨子湄心理感应似的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要看的书加起来足有七本,一本赛一本的厚。 杨子湄十分自然的从他怀里接过书,边走边做阶段总结:“实验数据我都记下来了,不过我保留了原始图片,你可以自己核对一遍。” 说着掏出手机,调出几张图片塞到路琢手里,细致周道的补充道:“比例尺就是图片保存名,可以计算大小。” 路琢被他这么仔细的工作给惊到了,难得的有些感动,又有些无言以对。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把实验台上的操作器材都整理了整理,将记录数据的几张薄薄的纸妥帖的放进抽屉里。 他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听起来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实验狗化身期末狗啊。” 杨子湄这人简直天生就是用来疼人的,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杯子里盛着的芒果西米露还冒着热气,知道路琢心烦,就轻轻的放在他左手边,提醒他趁热喝,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 路琢是个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兴趣的人,他不看综艺节目不唱k不喜欢聚会不喜欢凑热闹,他几乎是个特别无趣的人,导致他在某些方面特别单纯。似乎是被杨子湄用早餐攻略给拿下了,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异常。 另一方面,家里出事以后,他整个人的反应系统就特别迟钝,导致他从来没想过杨子湄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这种近乎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渐渐得就令他忘记了自己起初产生的些许疑心,如果没有后来两天发生的事,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怀疑这个人。 张院长因为医闹的事情,连续一周没有出现在办公室。 这个位高权重的人平时总是忙的脚不沾地,即使是坐在办公室里,他也依旧是电话不断,三个手机的铃声几乎交替出现。 今早他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以往轻轻一拧就能打开的门今天却特别费劲,他足足用了十分钟才转动锁芯,感觉到钥匙转动时候的涩劲儿。他打内线叫来管理员,简单交代了情况。 那管理员估计遇着这情况也不再少数,经验十足的借了根绘图铅笔,削了些石墨粉,趁着劲儿往钥匙孔里一吹,就算解决问题。 然而第二天张院长再次插/进钥匙时,干脆连拧都拧不了了。并且更倒霉的是,张院长的包被抢了,就发生在他下车走向办公楼的这一小段距离里。他捏捏眉心,感觉最近简直没有一件事是称心如意的,一件一件事弄得他心里发堵。 管理员叫来最近的一家开锁店铺。那店铺十分隐蔽,估计换个人就没办法发现它。这管理员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对现在的一些开锁公司有着本能的排斥。 那些特别现代化的公司总在不遗余力的提醒那些老去的人,这是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那家小店铺最近有个小伙子,主动要求来做学徒,不要学费不用管吃住甚至算得上半个帮工,只有一个要求,给社会实践报告上戳个章就行,小店铺的吝啬老板特别满意。 那小伙子学了得有两礼拜左右,人特别会来事儿,店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属于剥削阶级的老板手里正有一份大单,于是就决定这个小伙子跟着那管理员去换锁。 那小伙子不是别人,就是杨子湄。 他穿上店里那件破旧的棉大衣,戴了个雷锋帽,瞬间就从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化身穷打工的。他刚才还在给锁芯上润滑,隔绝空气防止生锈,手上蹭了些油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他又随意的一抹,脸上登时出现不和谐色彩。 毫无疑问,他get到了换锁这项新技能。整个过程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老板好一通表扬,痛快的在已经写好的报告上盖上章,还有些不乐意放他走。 路琢在实验台前走神走的厉害,他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短过,有些无奈的把下巴磕在实验台上,两眼放空的盯着前方,满脑子都是殡仪馆的画面、无数的花圈和挽联、家里人哭泣的样子,眼圈跟着就红了。 这些情绪,只有自己能帮自己,告诉谁都没用。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严重不符合路琢小洁癖的一次性纸杯,上面简单粗暴的写着:“来一碗!” 路琢顺着往上看,杨子湄笑道:“你居然会翻白眼儿啊。” 路琢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 杨子湄:“榴莲酥。” 路琢顺口胡诌:“不吃,我榴莲过敏。” 杨子湄不介意的笑道:“尝尝吧,我跑了好远才买到的。” 路琢屈尊下贵的接过来,半开玩笑道:“你这深度胡同吃的大招不是用来攻克你对象的吗,怎么全用到我这里了。我告诉你啊,我是祖国一代好青年,搞基请退避三舍谢谢。” 杨子湄笑,开始胡说八道:“搞基也不找医学狗,成天加班的,性福没保障。”他拎起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我给我对象买了这个!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吃蓝莓慕斯吧?” 路琢尝了口十分亲民的榴莲酥,意外的发现口感居然还不错,就简单的了解下他的追老婆大计:“尚岚岚搭理你了吗?啊不对,我上次下去找你的时候,她说你根本就没去过啊?说来你面对女生该不会害羞吧?这么长时间一点进展都没有。” 又冷笑道:“有能耐治好变态,就是没本事去告白。哎要不是吃你的嘴短,我早都跟你说‘哥哥只能帮你到这了’好吗?” 杨子湄哼唧道:“别提了,上次那份德芙压根儿没送出去,我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她把那死人胳膊抬在自己肩膀上,小心脏受不了就跑了。再说我没经验啊,我只有被追的经验,我从来没追过人啊。我被追的时候,她们都特别热情,我就特别不喜欢热情的妹子,感觉超级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我必然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殷勤吧。” 路琢十分奇怪:“男生追妹子,不是本来就应该无事殷勤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4 么?” 杨子湄:“我们搞心理的男生追妹子,是用心理战术的。” 路琢没忍住笑了:“扯淡。” 心里却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感觉多这么个人同自己磕牙打屁也挺不错的。他吃着榴莲酥,觉得深度胡同吃应该挺好玩的,等放寒假了,可以出去试试。 杨子湄:“不说了,我看见她今天也来了,我去看一眼啊。希望能送出去。” ☆、雪夜 尚岚岚的期末复习计划完成了四分之三,于是有恃无恐的进行着她的解剖知识巩固计划。 她的时间总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早上及下午是期末复习时间,晚上用来巩固解剖,所以下午她吃了晚饭以后就直接进了解剖室,一直埋头致力于臂丛神经各根、干、束的相对位置。 这个姑娘认真起来,有种旁若无人的狠劲儿。 她还在上高中时,她的化学老师对她的影响特别大,那个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耐得寂寞,方成正果。” 于是她一般习惯于自己单独行动,她不用等着别人或者被别人催着去做什么,等别人都习惯了以后,她就不用费尽心思的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一些集体活动。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好坏参半,这直接导致她和寝室舍友的关系处的不十分融洽,在别人眼里显得有些清高。 可是,成功的背后必然是牺牲。 等她从标本里抬起头来时,腕子上的表已经显示十点了,距离封楼还有十五分钟。她连解剖室的门什么时候闭上的都没注意到。 等她收拾完毕,已经妥妥的十点十五了,她还有些得意,今天真是每分钟都有收获。 等到她去推门的时候就变了脸色。 解剖室的门是两层,里层是木质的门板,是往里推的;外层的是防盗门,防盗门一关上,隔音效果特别好,保证各个解剖室老师讲课时即使用麦克也不会相互干扰。 第四解剖室正对的是走廊的卫生间和废品回收站,不知是哪一届的师哥师姐,嫌屋外的味道和屋里的味道混合起来特别令人销魂,就私自封上了这个解剖室的窗户,用厚厚一层旧报纸将窗户缝塞了个严实。 然而往常一拧门把手就开的门今天却无论如何拧不开。 然后“啪”的一声,灯灭了。 夜里风大,风声穿过细密的枝杈,发出极为凄厉的呜咽声。风里夹杂着雪花,,光秃秃的树枝投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影子不住乱晃。 这平时强悍的妹子紧咬着下嘴唇,哆哆嗦嗦的紧靠门板,冷汗却开始往下淌,仅仅剩余的理智只能提醒她,喊叫没用,守门大爷的休息间与她所在的这个教室,正好是体对角线的关系,而风声太大,声音一出去就支离破碎,外面的人也不会注意。 六个实验台上的铁皮泛出冰冷的的寒光。 这姑娘有时候午休时不回寝室,困了就在实验台上打瞌睡,那些往常是她休息的地方,此刻都藏着令人胆寒的恶意,仿佛那里被解剖过的七零八落的标本会随时蹦起来。 再要强的姑娘,都能被自己的脑洞吓得半死。 她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经意一抬头看到屋角那具从头到脚完整的骨架,黑洞洞的眼窝正朝着自己的方向。 “啊!” 路琢洗漱完毕,像往常一样裹在被窝里,趴在床上看最近特别热的一个实验课题——中医药的分离成分对肿瘤的治疗意义。 自国内出了第一个研究中医药而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人后,这一方面的研究瞬间多了起来。当年幽门螺杆菌被发现与胃癌关系匪浅,大家都一窝蜂的跑去研究那细菌。 可见人人都倾向于屈从那些在医学上有所突破的东西,哪怕是一小步。对于一些长时间的没有进展的研究方向,大部分人选择放弃,真正坚持下来的人最后都成了创造奇迹的人。 但长时间的停滞不前的科研,很容易叫人心生绝望。 寝室里的人也都十分体贴的没有对他讲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话。有些温暖,能感觉到就很好了,讲出来反而画蛇添足。 手机突然唱起来,显示的却是个从未联系过的人,尚岚岚。 那妹子在电话那头哭的要断气儿,讲个话也断断续续。路琢从一连串不要钱的哭声和断成碎珠的话里总结出一个信息:我被关在解剖室里,来救我! 他先前培养的睡意全消,匆匆忙忙套上睡衣,光脚蹬上棉鞋,抓起羽绒服就往外冲。 宿舍那几个人因为行动力太差,需要彼此鼓励,此刻抱团洗漱去了,因此他们十分不幸的错过了百年难得不体面的路琢。 他使劲儿敲楼门口防盗门,制造出了天大的动静,守门大爷还没开口,他已经用飞的语速吼起来:“有个女生被所在解剖室!” 两人急吼吼的往楼下奔,打开防盗门后,路琢直接用脚直接踹开了木门。 尚岚岚一下子就扑过来,搂住他的时候肩膀还在颤抖,哭声也放肆起来。 他回过头不经意一撇,却发现楼梯口投下一个移动的影子,刚想说什么,又眼尖的发现门孔里掉下来一小截……十分眼熟的东西。这东西牢牢卡住锁眼,导致锁芯与锁身没办法产生相对滑动。 心里一股无名火没来由的烧得半边天。 他突然记起,他回家那天时,从三楼下来的身影。 他把最近反常的事情连接起来,后知后觉的开始怀疑起每天的早餐,开始怀疑起送早餐的那个人。他心里有些矛盾,又有些自责,他不愿意怀疑那个笑起来,眼睛里就像盛满了整个宇宙的光的人,也实打实的为自己这段时间的万事不走心打了个负分。 其实许多事情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注意到,而路琢此人一向不大关注那些鸡零狗碎的事,他并不相信会有什么人处心积虑要做些什么,但并不代表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他要是乐意,会比任何人反应快上三分,因为专注。 他的所有优点都不及这一点来的直接。 他任这姑娘抱着他哭了好半天,耐着性子边哄边往外走,亲自将人送到了女寝的楼门口,又飞快的跑回了办公楼,守门大爷还在善后,没来得及锁上大门。 他悄悄的爬上三楼,依然心存侥幸,却陡然发现三楼办公区外的大门上那把大挂锁被人打开了,还被伪装成锁上的样子。 路琢一口气卡进嗓子眼,手里握紧了手机,记得这款手机的夜里拍摄效果,忍不住为它点了个赞。 他轻手轻脚的摸到走廊里,院办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黑暗里那个身影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抽屉里寻找什么东西,整张面孔在反射光的映照下一清二楚。 路琢把自己紧紧贴在墙上,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冲过去,可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5 他心里的寒意如洪水滔天,顷刻间就替他做了选择—— 杨子湄才刚踏出门口一步,就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他的头都歪到了一侧。 路琢那一巴掌把自己的手都震麻了,眉眼都冷下来,讽刺道: “于是我真的只是你的掩体吗?” 杨子湄先是一惊,或许是被逮了个现行,并没有急于分辨,沉默了半晌:“我可以解释,”隔了好半天才加道:“我并没有恶意。” 他平时那些嘻嘻哈哈的表情不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路琢火气“腾”就上来了,恨不得再甩他一巴掌。 他想高声质问,最后却只是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有恶意?大半夜把一个姑娘关在解剖室不是恶意,来院办东翻西翻不是恶意,那你告诉我,什么他妈的才叫恶意?!借着追老婆的理由还办了什么?嗯?” 杨子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机械的重复那句毫无意义的话:“对不起,但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路琢毫不迟疑的举起手机,那上面显示110正在通话中:“抱歉,要解释就对110解释吧。我没兴趣。”而那屏幕界面上方清晰的显示着gps定位已经打开。 杨子湄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眼里的惊惧连昏暗的灯光都藏不住:“不,我不能进警局,不能进看守所!” 路琢:“晚了!” 走廊里适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三楼楼门口。 路琢十分心累的回到宿舍,小腿上冰冰凉凉的十分难受,才发现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裤腿上溅到许多积雪,这会儿回到室内,化成了水,贴在腿上冷到了骨子里。 张白他们还为他留着门,人也还没睡。 张白:“哎四娘,我忘了一件事。就上回,我们和隔壁大学的妹子们联谊的时候,她们说,”他顿了顿,“她们学校没有心理系啊。” 路琢今晚那种“被当做猴耍、被蒙在鼓里”的荒唐感终于升至顶点。 一个他已经习惯的人,一个做什么都恰如其分的人,一个和他谈话十分自然的人,竟然一直在骗他。这和他那十分简洁却十分难得的交友原则,坦诚,几乎水火不容。 ☆、思量 大学里翘课和吃饭睡觉上茅房一样,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尽管这种事在医学院的发生率要稍微低一些,但基本上在七年的学制里,每个人都总要有那么几次和那么几节课,出于主观或客观的原因,需要毫不犹豫的翘了它。 对于路琢这个翘课专业户就更不用说了。但他的性质还要不同,他翘课是因为他认为听课达到的效果和他自己看书的效果是一样的,他可以用不同的手段达到和别人相同的效果。 邓爷爷都说:黑猫白猫抓得住老鼠就是好猫。 路琢名字里的“琢”字取义于一句古训,“玉不琢不成器”,是路琢的爷爷路忠泉老教授给起的。 此琢非彼卓。 一个人可以不优秀,可以平平无奇,但不可以不追求优秀。这世上优秀的人很多,不优秀的、平平无奇的人则更多,不优秀是个很普遍而正常的现象。就好像中学时候,拔尖的就那么寥寥几个,占主流的仍旧是资质平平的学生。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挂科、不及格都不是奇怪的现象。人们往往觉得一件事情奇怪,只是因为没有引以为常。人人都认为吃喝拉撒睡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是因为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些动作,叫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 但是,他要有追逐的勇气和意志。 如果天赋不足是被上帝抛弃的话,随波逐流就是自我流放。 最珍贵的人不是智者,而是永不止步的人。 所以路琢每个期末复习都很认真。但这次期末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状态特别不好,或许是家里的事对他的影响比较大。 还有一件事是路琢没办法想明白的。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细思恐极的计划。 他当时那天外飞来的一脚踹倒了杨子湄,这件事主观性太强,太随机,肯定不是人能预料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那一脚是给了别人“借东风”的机会。 而他们之间唯一有可能搭上线的地方就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变/态。 他们学院出现变态,杨子湄“恰好”作为一个研究心理的学生,出于好奇来进行研究。到后来,张白无意中得知发现所谓“隔壁学校心理系”并不存在,无论怎么算,杨子湄都可能根本不是隔壁学校的,甚至有可能都不是心理系学生。 随后在暴/露狂事件结束后,杨子湄又借口“追女友”继续出入办公楼。 这说法怎么那么像缉查警审犯人呢? 尚岚岚出现也是那么随机的一件事,完全没办法安排。 那......也就是讲,杨子湄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找个合理的理由留在办公楼,至于要做些什么事,那晚院办的事情并不能提供很多信息。 这也是路琢心存疑惑的地方,杨子湄如果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大可以不用绕这么多弯路,更不必找什么正当理由或掩饰。他可以神鬼不知的避开所有人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些正当理由反倒像是安慰他自己的,他那么通透的人,进入院办的方法一定要比困难多。 这样迂回......是有愧于良心吗? 还有那些早餐,是用来麻痹他的还是什么目的? 可是,路琢记得,杨子湄说话时总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可能杨子湄自己都没意识到,但路琢却记住了他的眼神。那人天然眼尾上挑,眼睛很大很干净,看人的时候不闪不躲。 有些时候人为了某个十分崇高的事情,却得采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就比如宰相要治理国家不奸诈不行,他得黑白通吃。 制度有时候保障了很多人的权力,可它有时候会造成别的人很多的麻烦。 打个比方,火车实名制以后,坐车得有身份证,上车下车都得验票,很大程度提高了铁路运输的安全。如果不凑巧把票丢了,就不能进站上车。丢票的那人是坏人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他与非法携带违禁物品的人却有一样的后果。 一个人的手段和目的,有时候属性不同。有“看上去很善良”,那么也一定有“看上去很恶毒”。有“好心办坏事”,那么也一定有“出于办成好事的坏行动”。 现在想起来,他承认,他那晚的行为确实过激了。 前一天两人还在搜肠刮肚的深度挖掘分析尚岚岚这个姑娘,今天他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前有一个无辜女生被关地下室铺垫在前,他那一把火一下子烧过了头。还有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6 一个深层原因,就是路琢特别受不了自己成为一个为虎作伥的人,即使是被蒙在鼓里,他也拒绝为任何不符合他价值观的事情做踩脚石。 可是,这样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那人交给警察就行吗? 他冷静下来,后知后觉的在心里捕捉到一丝“冲动”的情绪。 实验室没有机器工作的嘈杂声响,显得极为安静。那些字拼命的往眼睛里挤,却很少有进入脑子里的。路琢闭上眼睛,试着沉一口气,结果未遂,愤怒的一努嘴,一把把书给砸上了。他决定自己去搞清楚杨子湄到底在作什么妖。 他一把从柜子里抽出大衣,大衣角蹭到了一沓a4纸,有一张露出一个彩页边。他把那张抽出来,定住了目光—— 那上面是个约莫四十的中年男人,是张惟妙惟肖的圆珠笔的手绘。他可以清晰的看到画像上的人眼角的皱纹,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里藏着不为人所知的沧海桑田事,却弯着嘴角和眼角,慈眉善目的模样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最重要的是,杨子湄与画上的男人有着一样的干干净净的大眼睛。 画的右下角只有一个花体英语字母和一个日期。字母是个简单大方的m,日期是他爷爷遗体告别仪式那天。 路琢突然毫无缘由的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莫名的轻松了一些。他还是想不明白杨子湄的目的,但他却对他产生了无法解释的信心。总觉得......会做这些事的人或许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他这才发觉,这个叫他轻易就会忽略“陌生与熟悉”的萍水相逢的人,他潜意识里是认他做朋友的。 路琢去窗台去自己书包时时,外墙下面传来几声闷闷的、石头撞击的声音。他顺带往下一看,窗下站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孩子,那人也心灵感应似的同时向他看过来。 那人一直看着路琢没有移开视线,路琢十分莫名其妙。 最近陌生人怎么都往实验楼挤堆儿?去他的,不变应万变。 “杨子湄在这里吗?”他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那人问。 “杨子湄是哪位?我没听说过啊。”路琢心里一突突,又是杨子湄,而事实上今天距离杨子湄被警察带走已经过了两天。 “哦,那太不好意思。前几天看见他和一个身形跟你特别像的人一起去吃饭,不好意思,我认错了。”那人忙道。 c医大的录取分数特别高,那高中生估计也是敬佩过度,对面前这个成功考进来的学长有种难言的敬畏之情,说话恭谨的叫路琢都有些无措。 “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同学。我倒想起来来,杨子湄就是个高高瘦瘦还染头发的男生吗?”路琢半真半假的瞎编,“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我下次看见他可以帮你转达。” “不用啦,谢谢。我跟他约好前天晚上见面的,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你不打到他家里问问吗?”路琢故意又提供了一个话题。 “他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那人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杨哥……去你家吗……好,马上。”那人挂了电话,对路琢抱歉道:“谢谢你啦,我走了。” 说完转身跑了。 什么叫“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路琢目送他跑了一分钟左右,自己悄悄跟了上去,心想这简直是要上吊就有人给递裤腰带,想吃饺子就有人给调醋。 算起来,他和杨子湄认识前后加起来居然都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但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和一个假冒的专业,其他几乎一无所知,更别提家庭住址。 而且……杨子湄“出来”的也太快了吧,普法栏目不是讲这种入室神马的,不说一个星期,至少三天也还有的吧? 他毫不隐瞒他是个彻底的法盲的事实。在他的概念里,只要是触法就有几天得不自在。作为一个不接触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的无趣的人,路琢很好的保留了一个全或无的状态:要么就全都知道,要么就一无所知。而他感兴趣的东西也少之又少,总结起来,大概就俩字,专业。 所以别指望路琢能闲到多管闲事。 能把这么一个千年老妖刺激的离开他那一亩三分地,杨子湄也是能耐。 ☆、旧事 杨子湄的小叔秦少敏在妻儿祭日那天离开陵园后,就出国去谈一个跨国项目去了,短时间内还回不来。但这不妨碍他知道杨子湄被警察请去做客一事,他一个电话达到公安局总部,杨子湄待了没两天就出来了,毛都没少一根。 秦少敏作为当地房地产的龙头老大,平时与这些领导吃饭喝酒的次数多了,谁也不能不给几分面子。毕竟市政建设还得靠这些大佬们投资嘛。 杨子湄回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一进屋子就直奔卫生间,觉得自己身上全是不详的气息,与那个不能碰触的记忆有着如出一辙的味道。他全身放松的站在花洒下面,想起和他暂时关在一起的人倒垃圾一样倒出来的话,心里十分乱。 那人是个四十上下的邋遢男人,一看就是生活落魄得不行,自己犯了事,上赶着要求被关,多半是来吃现成牢饭的。那人估计也是肚子里存不住话,嘴就不能闲着的,一看到杨子湄这个大活人就激动的开始叨叨逼:“知道现在的华阳公司么?” 杨子湄本来自己没精打采的蜷在角落里,一听到这个倒有些来了精神,因为华阳公司不是别的,正是他小叔的公司。 “7年前它还不叫华阳,叫六鑫。大老板脚踩黑白两界,手下产业几乎覆盖整个c市,你一听‘六鑫’这名字就知道,这老板是个守财奴。 “也是在7年前,有个哥们儿一个人去找那老板报仇。道上传的风风火火,一个人?嘿,别逗了,那六鑫老板平日干多了坏事,仇家加起来足有一个加强连,做贼心虚的怕人报复,走哪儿都带一堆保镖。警察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人蹲靠在墙壁上,语气里居然都是无限憧憬:“可谁料这事儿竟给他办成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六鑫老板神不知鬼不觉就失踪了,他那帮手下全被逮捕了。六鑫没了老板不就破产了嘛,大概是那之后才不到两个月,就更名为华阳了。不过员工全都给换掉了。” 杨子湄对这段天外飞来的“小道消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精神极度疲惫,一副不知被什么折磨的不轻的表情。这些事,他的头发丝和脚趾头都不想听。并且网上对华阳的介绍跟这些简直千差万别,又不是听小书,世上哪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事,都是事先没有仔细调查罢了。 结果那人碎嘴子,丝毫不知道自己还在讨嫌,嘴里不停的接着说:“知道这内/幕的人,没几天就跟人间蒸发一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7 样,消失了,警方连续搜查几次,到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六鑫老板和他那些手下都是警察局的常客,贩毒呗,不过警察没证据啊,每次抓了也只能放了,正巴不得他们消失,好把一些明知是他们做的但苦于没有证据的案子给结了呢。” 而后他又得意洋洋道:“嘿,整个c市知道实情的,不超过两个。呐,现在加上你了。” 杨子湄随口问道:“那你怎么能知道呢?” 那人接道:“知道王选吗?原来六鑫老板底下的一把手,兄弟原来是王选的哥们儿。那小子也是个死里逃生的。” 杨子湄不能不震惊了,王选正是王伯的大名!或许是重名,但如果六鑫的事万一不幸是真的话,那么这也太巧合了! 王选、六鑫、华阳。 他无意识的站在花洒下,觉得脑子里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搅成了一坨浆糊。小叔和医院的那起医疗官司他还没有半点眉目,现在连小叔的公司也开始成为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身上一块皮肤被他来来回回的蹭的都泛出血色,他眉头一皱,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自己所了解的小叔的所有事,都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他小叔自己讲给他听的。也就是说,有些事,他可能从头到尾都被隔离在真相以外。 他平时独来独往惯了,到这会儿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现在光是接近当年官司的当事人都这样费劲,再加上自己那晚上太心急,以至于打草惊蛇。 十二岁那年,他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双手铐铐起,自己却只能站在原地干嚎,那种无助感一如现在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到什么时候才能强大到有力气抓住那些珍惜自己的人?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正在打沐浴露,心想怎么这么快乔商那小子就来了。随手取了浴巾往身上一裹,不料出浴室时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重重的一扑,头给磕到了墙角.....他都给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气笑了,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流年不利。 不过一打开门,他的表情就自动调到了友好档,一脸倒霉相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手还在揉着额角:“本来打算亲自下厨招待你,结果你一来给我一记头彩,那顿饭就免了。” 乔商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我把院长那包还回去了,包里只有一个皮夹和一个记事簿。我把那记事簿上的内容复印下来了。”说完两眼放光的看着杨子湄,“可以教我画画了吗?” 杨子湄道:“哦,敢情我要是答应教你画画,我叫你杀人放火你也去是不是?我叫你抢个包,都做好了你会拒绝的准备,结果你二话不说就给办了。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乔商道:“我又没拿任何东西,再说杨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啊。那包我又放回了他车底下。” 杨子湄戳他额头:“我下一步的打算是抢金店,你去不去?” 乔商嘴上切,手上拿出那堆复印纸,献宝一样递过去。杨子湄一看,顿时脸色古怪起来,一脸哭笑不得。 只见那堆复印纸上,每页纸顶多20个字,还都写得格外有型,就和漫天乱飞的麻雀一样,铺了一整页。并且记录的都是些生活琐事,比如……太太今天生日、路过市场要买蒜、周六美国专家来讲课、不要忘记染头发、今天要剪脚趾甲…… 杨子湄皱眉,这院长原来是个忘性挺大的老头儿么。 路琢一路尾随乔商到一处居民楼,见那人进去老变天也没出来,自己站在楼角冻得脚麻,正打算明天再来,就看见那人出来了。 六层的楼,路琢不知道杨子湄在哪一层。 不过他在楼门口意外的发现了脚印。别的脚印都是已经是干泥,只有一串脚印冲外,脚掌向前,黑黑的。他沿着那脚印一直到四楼,然后发现三楼四楼之间的楼梯那里好巧不巧正堆着一堆煤炭,十分不懂事的霸占了整个拐角人能下脚的所有地盘,加上雪天潮湿,那堆煤炭湿乎乎的,一踩就一脚黑泥。 他心里哭笑不得,这他妈演悬疑呢? 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杨子湄以为乔商落了什么东西,边开门边好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教你画……”话到半截,看见门口的路琢,就顿住了。 他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先侧了侧身把他让进来。 他潜意识里总是避免去想路琢这个人。 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事实是路琢信任到把实验室钥匙交给他,而他却是一直在欺骗他。他其实没想到事情能发展的那么快。 甫遇的第一天,他站在车旁边,本来什么想法都没有,然后路琢那一脚和那变态的事情才给了他一个机会。他于是编了个谎言,成功的从正门进入了实验楼。他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只是摆在眼前的这个机会他无论如何不想放弃。 不过那些几乎不重样的早餐,确实是他的习惯,他习惯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但他几乎能猜到路琢会怎么想,无非是掩饰罢了。 无论怎么讲,都是他不对在先。杨子湄非常有这样的觉悟。 这个念医学的男生每次出现在实验室时,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的眉目和他的衣服总是异常干净,挺直的鼻梁上压着一副木质镜框的大框眼镜,平时总是险险的缀在鼻尖上,下巴特别尖,面无表情的时候多,但绝不是个没有表情的棺材脸。 或许是实验人员的通病,他的脸色是有些贫血的那种苍白。 他看过他写的实验报告,除了必需的实验步骤和预期结果外,还写了实验次数和每次失败的原因。 总之,这是个异常专一的人。 专一的人有一个毛病,他认定的事,他会无所顾忌的走到底,哪怕牺牲惨重。这样的人,也总是分不出其余的精力再去面对其他的事。 杨子湄喜欢结交的人大体可以分为三种,其上要博闻,就是要有见识,但这种人一般都是上了岁数的;如果不能博闻,那就脚踏实地,踏踏实实的做自己的事;如果这点也做不到的话,那就简单一些好了。 所以他对这个具备了后两者的路琢几乎没什么免疫力。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他做朋友。 由于杨子湄是从浴室直接奔出来的,身上就一件浴巾,上半身都光着,头发还滴着水,他飞快的道:“你先坐,我去换件衣服。” 路琢一进来就被客厅墙上那副画给震住了。 那是一副放大版的梵高的星月夜。凑近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用油彩涂出来的,细处有纷杂的圆珠笔线条,和实验室那张圆珠笔手绘的线条如出一辙。纷杂的线条彼此之间的缝隙处于一种将能看见却又看不到的临界状态,路琢想想就觉得好麻烦。 整幅画该少的颜色一样不缺,过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8 度色也处理的十分简洁。路琢知道星月夜这个作品,还是初中上美术课时候老师随堂介绍到的,至少在他的印象里,面前这副画已经给了他很强的视觉冲击。 屋子里本来应该是电视墙的地方放了三个大书架,一直从天花板延伸到地板上。路琢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这些书,左手的架子上多是有关心理,中间那个没有固定的类别,从上下五千年到人物传记,杂七杂八,右手的架子上全是那种铜版纸的各种艺术画册。 他怀疑,杨子湄不会是隔壁的隔壁那个美术学院的吧…… “你怎么来了?”杨子湄在他背后说道,随后又有些自知之明的开了一句玩笑:“是来听我道歉的吗?” ☆、眉目 路琢完全没有一个客人的自觉,他托了托眼镜,面无表情道:“来揍你的。” 他们曾经在一个屋檐下,边吃边商量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娘的爱好、穿衣、行事风格,商讨如何能不显山不漏水、自然而然的接近她,尽管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层煞有介事的伪装,可他们都层把它当做“一项事业”,打发了好多饭余时光。 杨子湄闻言,心里一松,不动声色的缓了口气,他还肯同自己发脾气,可见并不是无动于衷的。知道这事有个好的走向,他就习惯性的弯起眼睛,特别顺从的把手递过去:“给打。” 路琢垂下眼皮盯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中指的桡侧握笔磨出的薄茧也看得分明,白色的皮肤下浮起青色的血管。他突然邪气的挑起嘴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在那手的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这一下是替尚岚岚打的。解剖室闭起门来就可以演恐怖片,我说你啊,你可真能下的去手。” 杨子湄也是贱,被打的手背发红也没什么表示,心里反而更松快了,好像来教堂里忏悔的教徒那样,把惩罚当成了一种赎罪的方式。 路琢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放到他手心,公事公办道:“先前我一直以为,那个,早饭,你用来跟我这里交换那女的信息的,加上我去食堂的时间比较晚,饭菜都凉掉了,而敌人的诱惑太实在,我才勉为其难接受的。” 他捏着钱包一角,一下一下抽杨子湄的手心,痛心疾首道:“我他妈没想到你居然是进来搞情报的。” “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我说。但是我希望接下来,你要么选择沉默,要么就讲真话。” 杨子湄效法他,也从桌子上捞起自己钱包,抽出身份证递到路琢眼前:“很抱歉,但我保证,不会做任何不利于你们学校的事。”他想了想,换了个妥帖的说法:“只是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对我很重要。这么讲吧,是验证性实验,并不是探索性实验。只是去证明,不是去搞破坏。” 路琢翻了一记白眼:“尚岚岚。” 杨子湄就笑了:“别告诉我你没看出那妹子看上你了,哎我在助攻好不好?” 路琢惊奇道:“我怎么知道她想怎样?!再说我管她想怎样!别开玩笑啊喂,这事很严肃好不好!万一真被这么一下搞得人家再也不敢进解剖室,讲真,我非揍得你妈都不认你。” 杨子湄脸色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说:“这是我的不对,我太着急了。保证下不为例。” 路琢抽出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和杨子湄的身份证一起放自己兜里,然后连包再卡和现金一并塞给了杨子湄,别别扭扭道:“那什么,如果你要继续你的那什么验证性实验的话,我的早餐交给你,”说完觉得自己语气简直太总裁,又加了俩字,“行吗?” 杨子湄哈哈哈:“行啊。” 路琢哼了一声,看到墙上的画,又想起来:“哎你一点功夫都没下吗?我们隔壁大学就没有心理专业,你说谎话之前没打草稿吧。你到底学什么的?” 杨子湄:“我学艺术的,我是美术学院的。再说当时我临时起意,就没指望你们会信啊。” 路琢眼睛一亮:“哪天给我画一张,权当赔罪呗?” 杨子湄打个响指:“简单。” 尚岚岚精神最近特别恍惚,但好像不是被吓出来的。她自己坐在那里自习,莫名其妙就会脸红,想起那个雪夜里那个冰冷的怀抱,心跳就会不自觉加快。这症状和“少女怀春”简直一模一样。 她记得初见那人,是在大一夏季运动会时。 七年制就一个班,比赛项目却很多,班里的男生加起来就七个,全员出动都少得可怜。偏偏还多了路琢这么一个拒不配合的类型,于是班长毫不犹豫的把他踢去做监工。 运动会开幕式,是医学院五年七年全体妹子搞的一个大型舞,数不尽的妹子在眼底下蹦,监工算是个肥差,奈何要连续五点半起床一个月。班长给路琢的选择就两个,马拉松或监工。 路琢宁愿早起困到狗,也不愿去跑,每天练习光是出的汗就得脏成狗。 路琢每天闭着眼睛去检查舞蹈进展情况,然后瞎编一通向上级汇报。他每天最多的动作就是躲在阴凉地补觉。下面一百号妹子在大太阳下蹦自己的,他睡得老安稳。不过这事也就他干的出来,典型的俏眉眼做给瞎子看。 那时候,尚岚岚是站在第一排领舞的小队长,对这整天打瞌睡的监工十分鄙视,也不知怎么就鄙视到了大三。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是一红,心里一横,把书阖上往前一推,背上书包就走了。 清晨,九点,超级学霸自习不到一个小时,走了。 教室里顿时有一小拨人跟着散了。 这骄傲的妹子估计也是第一次要对别人表白,一鼓作气的推开实验室的门,红着脸走到路琢身侧,史无前例的细声细气道:“路琢,能陪我去趟地下室吗?” 路琢:“……”杨子湄那货不会是个乌鸦嘴吧! 他保持平静的抬起头仰视这妹子,心里却在咆哮,尼玛臣妾做不到啊。 尚岚岚继续说道:“我有句话想说。” 不是路琢太自恋,是这妹子表现的太明显了!路琢与人交友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彼此曾经朝夕相处过,没有这个,其余都免谈。杨子湄做为一个强行进入他视野的怪物,吃吃喝喝到现在才算可以随意开玩笑的那种。这妹子要是徐徐图之,若是真的能合得来,他确实会考虑,但她一上来就脸红,就我有话对你讲,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不理解一见钟情,他也并不相信。 心里正盘算该找什么借口呢,他的手机适时响起来,路琢装模作样的抱歉道:“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女朋友来电话。” 这招果然管用,尚岚岚那脸光速就白了,然后招呼都没打,掉头就跑了。 路琢一点歉意都没有,心里反倒浮起两个大大的字:活该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9 。这也算顶欠揍了,半点绅士风度没有。 电话那头先传来发动机引擎的嗡嗡声,时不时夹杂车喇叭的声音,特别吵。电话那头的杨子湄不知道自己给路琢这五行属贱的人提供了个拒绝人的高门槛,在那边风中凌乱的吼道:“你吃早饭了吗?” 路琢捏着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也中气十足的吼道:“没呢!”一想起平时那人端的妥帖斯文的模样被逼的无路可走的那么大声的喊,他就觉得莫名搞笑,再加上那跟个人标识一样的大长防寒服,他特别想观摩观摩那狼狈样。 杨子湄在那头低低的笑了:“我还在城西呐,今天特别想喝李记他们家的红枣核桃粥,不过我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堵半道上了。” 路琢对吃什么并没有期待,但一想起专业书冗长无聊的内容,就十分难得的悠悠然坐在凳子上晃着双脚,幸灾乐祸道:“该啊。” 窗扇被风推开了一条缝,凉气见缝插针得挤了进来,路琢起身去关窗,嘴上还在贫:“红枣?你坐月子吗?” 电话那头杨子湄估计一个人坐车太无聊,东拉西扯的不挂电话:“你才坐月子。你自己贫血你不知道吗?” 路琢顺嘴玩笑道:“贫血好啊,死不了人,整一个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多楚楚动人呐。唔,你最晚什么时候能到?” 杨子湄就笑了:“午饭前肯定到了。‘石器时代’今晚上有个挺有名气的摇滚歌手驻唱,有兴趣吗?我带你啊?” 路琢:“无事殷勤,你可别。三番五次给我推荐这地方儿,该不会有什么惊天大案等着人来背黑锅吧?”又十分刻意的语重心长道:“哥从小就不爱音乐,讲真,哥唱国歌都得跑调。哥要学习。” 杨子湄听得哈哈哈笑,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父亲入狱这些年来,杨子湄见人总是面上带着三分稳妥的笑,又十足是个习惯独来独往的人,好久没遇到这么会凑趣的人了。路琢那人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冷,平时话也少,整个人像尊玉面菩萨。 可是他的心思总是那么玲珑,一望便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坦诚的不带一丝作伪。秦小叔有意栽培杨子湄,平时饭局也会带上他,见惯了他们那些嘴上带笑心里藏刀的伎俩,也承认有些时候路琢那种被实验室惯出来的孤傲性子不易左右逢源,但心里却还是偏向他的。 公交车的窗户上腾起一层雾气,立在后门的乘客还在大声叫嚷要司机开门,杨子湄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碰到过这么纯粹的人了。 或者换句说法,他都许久不曾停下来想一想,他所坚持的、所渴望的,真的都得那么复杂才能完成吗?他是不是走到了一个岔路里? 车子起步,他踉跄了一下,心里隐隐升起一种类似于庆幸的感觉。 ☆、期末 第三次,依旧没有记住药物剂量时,路琢特别不服气,岂止不服气,简直要憋屈死了。 不说别的,路琢的彪悍的记忆力虽还没到一遍过目不忘的地步,起码两遍也差不多,这是他的长处。可是一本内科书上,每一种疾病对应的治疗方法,就按一种来算,一本书翻下来好几十种,着实够他喝一壶。面对这么繁琐细碎的知识,他的记忆力大打折扣。 他以前准备期末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但极少,而且他那时还没有接触临床,怨言没有现在这么大,至多背不下来就放两天。 而且那时候他一个人复习,没有一个可以参照的人,也还能静下心来等待那股烦躁劲儿过去。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 杨子湄就坐在他对面。那贱人每天基本没别的事,不是捞着本画集瞎翻,就是随意涂个什么东西,态度随意、手法随意。 ......这就是现实版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路琢看到杨子湄那个自在模样就觉得手痒,十分想揍之而后快,脾气一上来,行动快于想法的伸脚往对面踹了一下:“能别在我眼前拉仇恨么?你那破实验没进展了?” 杨子湄看路琢那个虽有怒气却隐忍不发的样子,十分想撩他,嘴上欠揍道:“我也要过期末呀。” 路琢刚要说什么,杨子湄又摇头晃脑道:“不过我还不一样的。我们学院别的同学也不轻松,我要看的书也不少,”他顿了一下,“不过我不想看。” 路琢鄙视道:“堕落。” 杨子湄好脾气:“对,就是堕落。你看什么呢?很复杂吗?” 路琢这会儿情感上比较脆弱,心里没怎么设防,再多了个不知医学生的外行人,一努嘴开始吐槽,还不忘调侃:“你不晓得,就那个药,别说剂量,我有些连名字都会搞混。但最气人的在什么地方你晓得吗?” 杨子湄听他“晓得来晓得去”,心里十分好笑,配合的做出个十分夸张的表情。 路琢突然站起来,两手撑着实验台面,身子前倾,下巴卡在放实验试剂的那个架子上,怒道:“是他娘的医院看病另有一套药方!” “啊啊啊你晓得吗,我们实习那个带教老师怎么讲?‘你们现在背的书本知识用来应付考试就行了,真正到了临床还有各个科室的行医指南’,崩溃。我背这干嘛?纯粹是考试?我天,哥的时间很便宜吗?” 杨子湄觉得路琢此人分明就是用来搞笑的,外表那么叫人亲近不起来,混熟了才发现内里实在有些萌。 可是,唯其真实,才值得尊敬。 杨子湄知道他只是一时牢骚,发过一阵也就没了,有意刺激他:“转专业呗,多大点儿事。” 果不其然,路琢露出一种“护犊子”才有的表情,道:“转你妹,每个专业肯定都有那么一两件狗皮倒灶的事,医学还在改革,现在虽然还不是很好,可它一直在变得更好。”这种典型的“只有我能批评我闺女,你算老几”的霸气,一下子就戳中了杨子湄的笑点。 他点头:“懂。”他打个比方:“我们自己也老抱怨学校的饭简直不是人吃的,宿舍没有空调还不给电扇,教授上课快的飞起,但就听不得别人说它半句不好。打哪儿来的,边儿呆着去!” 路琢斜眼:“觉悟挺高哈。” 他刚才那股烦躁劲儿一下子减轻了许多。是啊,医学与医学制度是两码事,医学制度尽管不是那么尽善尽美,可是它总是在调整,使自己变得尽善尽美。医学也没有特别完善,有许多疾病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定义,更有许多疾病到如今都还没有编入教科书,但大体总是在朝前走的,毋庸置疑,医学也会越来越强大。 杨子湄眼角弯弯,摸出几张素描纸,低头画起来:“中午带你去改善一下伙食呗?” 路琢可怜兮兮道:“不去,哥没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0 空。” 杨子湄:“去吧去吧,包你能幸福好几天。” 路琢立场十分坚定,语气也故意恶搞,面上倒是一本正经:“你晓得的,我中午吃饭和睡觉时间加起来只有一个小时,我吃饭时间一长就没法子睡觉了。” 谁知那句“晓得”就和摁开了机关,杨子湄一下子笑出声来:“我晓得我晓得了好吗?求你别在晓得了好吗?” 路琢平时同舍友们闹惯了,好好的话就不好好说,总是故意要出尽各种洋相,故意说得古里古怪,到后来,这简直就成了他一个十分恶俗的习惯,下意识就会露出端倪。看杨子湄在对面笑的笔尖发颤,他自己牙齿咬着下嘴唇,又用手背抵着唇,眼睛弯起来,竟然有些难为情。 114寝室里,另外三个不是长子就是独子,就他上头还有个姐姐。有个姐姐就不一样了,家里人自觉不自觉的老把他看做小孩,被当成小孩子养到现在,他总是一面埋怨“都大四了大四了”,一面又惯性的会撒娇。 他从前在家里就是这样,不过一直没有人试图给他这一行为下个定义,后来给张白一语道破天机:这他娘的,四娘分明是在撒娇。 这从114寝室成员给家里人打电话讲的内容上就可见一斑。 张白、刘一鸣、于炎他们,从来不会和爸妈谈条件。就他,电话里会先大吐苦水,比如先是跟他妈磨叽“最近吃肉要吃吐”、“特别想要一盘酸辣白菜”、“马上就和外卖小哥称兄道弟了”之类的,然后要求他妈在周末的时候一桌全素严阵以待,得到保证后,他就眉花眼笑了,然后再东拉西扯。 原来,这就是撒娇啊。 路琢自己很囧,实话实说以及哄一哄老妈也是撒娇的话,他简直不要活了。但他自己倒是没否认,进而想起来,他对认可的人也是这样,对张白他们,没有正事的时候,也是要撒娇的。 杨子湄笑完,右手利索的转着笔,提议:“可以这样啊,我们开车去,你在车上睡。” 路琢想起那个“深度胡同吃”,一方面自觉并不是那种贪零嘴的人,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好奇。他卖萌还起了瘾:“不好,不好不好,我很容易养活的,用不着什么大餐,也从不挑食,我们太后就没为我吃饭问题操过心。” 杨子湄把手一摊,有样学样道:“我不晓得。” 最后杨子湄真是什么招儿都用上了,奈何路琢大主意一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路琢倒是答应期末顺利度过的话,勉为其难可以去一趟那个小酒吧。 张白最近发现原来一进宿舍就化身话痨的某四娘同志,近来话明显变少了许多。他以为是这倒霉孩子遇上什么麻烦事,可是看他神色也并没有那个意思,甚至比以前的状态还要好那么一点儿。张白就十分摸不着头脑,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悄悄观察。 路琢洗脸刷牙洗脚洗袜子的一道标准流程都不变化,舍友说到什么话题,他跟以前一样也会通过响度来控制全场,然而,他不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槽要吐了! 张白以前就发现,四娘对细节的观察能力特别强悍,估计这孩子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许说观察能力并不合适,因为路琢本人只对特别有限的东西感兴趣。要再找个恰当的形容词的话......那就情景再现能力好了。 某次哥几个一起去食堂吃饭,迎面遇见一个高年级学长,远远的瞥了一眼,大家普遍说颜好,路琢只看没吭声。结果开吃的时候就开始吐槽,什么颜好!额头那么高!比例不协调好伐? 张白后来和这个学长在志愿者协会不期而遇了,近距离看,卧槽,四娘说的半点不错。 类似什么“餐厅后墙那个鱼缸里有七条鱼”、“大师傅今天换了件条纹衬衫”之类无聊的常人从不会留意的细节,他简直是信口拈来。 张白开玩笑时问过他:“操那么多心?有毛病?” 结果四娘表情很茫然:“没有啊,随便一眼就扫到了,然后就有印象了。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四娘的好,旁人不知道,但114的人却门清。旁人看他总是一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其实关起寝室门,四娘对他们哥几个简直到了一种毫无保留的地步。 什么是兄弟呢?不要求多伟大,关起门来大家一起吐槽新老师发型与ppt,一起流着汗用一次只能煮一口的低功率锅吃煮菜,衣食住行相互渗透,那就比路人要亲了。 他看多太多的人,明明身边有那么好的伙伴,却张口闭口都是别人的好,对身边的人却搞的神神秘秘,仿佛那别人的都是好的。 有个小寓言,说是一个小孩和妈妈顶嘴,赌气离家出走,路边一个摆馄饨摊的大娘给了他一碗免费馄饨,他就感动的要流泪。 那大娘说,你母亲顿顿饭做给你,你却不知道感谢你的母亲。而我只给了你一碗馄饨而已。 不知道感恩,不懂得珍惜呐。 可见,人们总是把自己习惯的和拥有的东西看的一文不值。 ☆、新奇 路琢果真如他自己所讲,半点不挑食,岂止不挑食,简直对味道也很少挑剔。杨子湄伺候他几天也渐渐摸出规律,少盐、少油,偶尔投喂个清粥就行了。 他没有告诉路琢的是,秦小叔回来后去公安局了解情况,当即就把杨子湄的意图猜了个正着,劈头盖脸的训了他一顿后就表示事情交给自己手下去办,要杨子湄好好考虑,翻过年要不要出国去读个金融博士回来,将来好接手他的公司。 意思是杨子湄不用跟做贼似的留意院长了,也就是讲他不用再出现在办公楼了。 可是他就像玩儿解锁游戏一样,想一关一关的把路琢身上的隐秘技能全都解出来,总觉得路琢还有好多叫人为之眼前一亮的技能未被发掘,是以他还是和点卯一样天天去报到。 他和平常一样手里拎着莲子粥,裹着一身寒气走进实验室。一阵凉风钻进来,路琢一声喷嚏就打了出来。 估计是那个喷嚏憋得太久,他眼圈都有些红:“太感谢你了,鼻子痒了老半天都没见动静,原来只差一个开门的动作。” 杨子湄笑道:“不是吧,感冒了吗?” 路琢用纸蹭鼻子,声音囔囔的:“别提了,一周后上屠宰场,书还没看完一遍,要通宵。睡眠不好,免疫力低了呗。” 杨子湄十分没有同情心,幸灾乐祸道:“你现在的声音特别好听,求您千万别好。哎听说你们医学界都特别反对抗生素,有这回事儿吗?” 路琢踩了他一脚泄愤,丝毫不见外的接过早餐,开始科普:“有。我们老师自己就说过,小感冒小发烧就不用吃药,机体自己就会有最周密的调节机制,你吃了药的病程和不吃药的病程是差不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1 多长的,多睡觉多喝水就好了。 “而且抗生素会加重脏器负担。你晓得超级细菌怎么来的吗?吃抗生素吃的!药还没进化呢,细菌先进化了。你想啊,研究个药物得好几年吧,经过临床证明有效又得好几年吧,那会儿细菌都进化成超超级细菌了。” 杨子湄:“这么严重?” 路琢咬了一口鸡蛋,招呼没打一声就开启吐槽模式:“你以为?医院这个机构的存在,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不是治病救人的,或者说……它跟本就是叫人死得心服口服的、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说到底,它有好多疾病根本治不了,别的不说,癌症就没辙,对不对?所以与其说它是救死扶伤的,倒不如说是延长寿命的。 “每一个疾病,不论大小,对机体都是一重不可挽回的伤害。外科大夫他们就很鸡贼嘛,做调查时,从来不讲‘存活率’,太宽泛,都说‘三年存活率’‘五年存活率’,为什么? “因为不管手术如何成功,都只是叫他暂时不死,是保命。每次手术都是对机体的一次二重伤害,你打开皮肤了嘛,消毒做的再好,都会增加感染机会。” 路琢说到激动处,鸡蛋屑都从嘴里飞出来,砸到杨子湄的外套上,十分没有样子。杨子湄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感觉特别新鲜,自己抽了张纸蹭了蹭,示意他继续。 路琢猛地吸了口豆浆,又开始滔滔不绝:“说句十分大逆不道的话,你晓得有些疾病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媒介是什么?人嘛。 “人一代一代,疾病也就一代一代。所以从达尔文自然进化的角度来讲,有些本该被进化淘汰的人,因为医院的挽救,他就没死成。那么这个带有致病易感基因的个体就留下来了,在整个人群中占的比例就提高了,就是讲疾病的发病风险提高了。” 他手做了个向下劈的姿势:“你看,现代人怎么处理鸡瘟的?直接灭掉,也不救,为什么?简单、直接、有效。” 路琢扫了一眼表,十分心满意足,简单粗暴的结束了小葵花妈妈课堂:“以上我瞎说你瞎听。我现在一点不困,可以开始学习了。”但说完他一动没动的还看着杨子湄,似乎在期待什么。 杨子湄惯常笑,问:“怎么?要夸奖吗?” 路琢也觉得自己神经太敏感了,略略解释道:“虽然是瞎说,但我确实是对这些东西心存疑惑。我跟人闲谈时聊起过,结果他们马上反驳我,说‘那你家里人生病怎么办呢’,我不晓得跟他们怎么解释,但我觉得这是两个层面。你没问我这个,我反倒有些不习惯。” 杨子湄的眼睛弯的更明显了,他用手撇了撇额前的碎发,然后两个手平铺,背面朝上,手掌在不同的高度:“很明显嘛,一个是宏观、一个是微观。你站在自然进化的角度来说,那是全人类,必然是宏观。他们站在一个人的角度,那是微观。 “好比两个人都想知道地球长什么样,你看地球仪,他找地平线,不在一个层面。不过,这也是顶矛盾的东西,没办法调和。” 路琢想了想,若有所思的抓了抓头发:“好像是这样。” 杨子湄指指表:“再不开始可就要吃午饭了我说。” 路琢还在碎碎念:“哎……我怎么没想到……” 其实杨子湄特别想问一句:“那医院真正的价值在哪里呢?” 在杨子湄的概念里,与医院联系起来的第一批词就是:没隐私、没尊严、一头雾水。就是这样,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求医经历,首先是快刀斩乱麻的问诊大夫,然后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检查申请单,最后拿药走人。 有时候快到他根本没有将前因后果铺陈出来,那大夫已经叫下个人进来了。 医院每天每天都在不停的运转,人量与人流量一样大,几乎每个患者都在抱怨大夫的简单直接以及似乎不负责任,那医生是怎么想的呢? 杨子湄垂下眼皮,抿了抿嘴唇,握着笔无意识的在纸上来来去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总是好奇的,每条马路、每个巷口,成千上万个人来来去去,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纸上已有了一个轮廓。 那个人形轮廓一条胳膊弯起来,手里扶着个什么,另一条胳膊错出一截高度扶在下方。 他愣了愣,不知道原本打算画的一株病柳怎么画成了这个。 这种事原不是想就能有结果的,杨子湄不动声色的将那张半成品塞进书里夹起来,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心里茫然了好半天。 突然被铃声打断了。 路琢翻出手机,是张白发来的短信,提醒他中午别忘了寝室要去吃个寝室饭。 路琢愣了半天,一拍脑门儿想起来,这主意还是他最先发起的,天知道他当时只是随口说说,怎么洗个脸的功夫就敲钉转脚了。 他一抬头,猝不及防的撞到杨子湄前所未有的呆掉的模样,先手快的拍了个照,眼珠子乱转,十指如飞的开始摁屏幕,问张白可不可以带个人。 得到同意的回复后才去叫杨子湄:“中午要跟医学狗们一起吃吗?” 杨子湄下意识的回了句“好啊”才清醒过来:“你们医学狗吃饭和别人不一样吗?” 路琢阴恻恻的,伸出食指左右摇:“你知道四个医学狗凑一起期末怎么过吗?每天晚上都是一场专业名词大拼杀,搞的狼烟四起,特别像大牛们开学术研讨会。” 杨子湄惯着他:“这么牛?” 路琢那个腰粗不过二尺的自己先兜不住了,他自己主动把内部情况卖了个底儿掉:“其实就是名词解释记不住,哈哈我们互帮互助。还有……顺带讨论讨论,那个,小抄藏在哪里既好拿又不会被发现。” 路琢保持沉默时就没有动作,或坐或站都是静态的。不过他一讲起话来,偏爱手舞足蹈,十分不成体统,大有那么一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意思。 杨子湄看着他自己嗨,心情很微妙。 路琢接着说:“我们能把一次聚餐吃成什么德行,你猜啊?” 杨子湄拒绝猜测。 路琢又是那种很邪气的笑:“中午就叫你跟哥哥去长长见识。” 路琢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的兴奋,一方面是有人能够认同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奇怪想法,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讲话讲很痛快,没有人不时来打断。 反观杨子湄,别是被这种奇怪的想法给无聊到了吧。 他想到这里才有些歉意:“抱歉哈,我今天早上忘了吃药,有些人来疯。” 杨子湄:“……”这难道就是“君子自贱”么? ☆、旁观 路琢的肚子开始闹饥荒时,指针终于蜗牛爬一样挪到了十二点。 在聚餐这件事上,张白固执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2 的要吃自助。刘一鸣则认为自助虽然花样很多,但每个菜的品种都很low,要么硬要么凉,人还多,简直不像是去吃饭的,反倒像是去吵架的。 张白其实是顾虑于炎。 于炎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自己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平时省吃俭用大家都看在眼里。 刘一鸣个大傻逼只顾自己爽,认为既然凑起来那就该吃顿超值的,完全把于炎那茬给抛到脑后了,后来他的强烈抗议被张白一个眼神给杀死了。毕竟自助的花费相对来讲算是很便宜了。 路琢很直接,跟随大部队,表示大家能吃好他就能吃好。 杨子湄无可无不可,不过他被路琢“想知道医学狗吃饭能吃成什么德行”给吸引住了,表示只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好了。 餐厅里很热,路琢跟以前一样,表示苦力们快去拿东西,他懒,留下来看东西。 杨子湄以前没到过这种地方,他吃饭通常是吃新鲜,嘴虽然不挑剔,经常某个巷子里的某个小零食什么的就能叫他屈尊就驾,比如南宁路胡同的俏大姐香酥鸡、留一手地瓜干什么的。 但有一个条件,地道。 于是他转了一圈,回来手里就拿了一盘葡萄粒。 他边剥葡萄皮边示意路琢可以离开了。 隔大老远,他能看到张白两手拎了五瓶啤酒。 他和这些朋友的朋友们只有一面之缘,当时只记得有个脚踩大嘴猴图案棉拖鞋的瘦高个,和眼前这个会移动的竹竿差不多,他脊背微微拱起来,走路一晃一晃极其不稳定,没有表情时就活像别人欠了他五百万差不多,很凶神恶煞。 刘一鸣端了将近20盘各种生肉回来,此举与杨子湄料想的差不多,看那将军肚就知道了。 最叫人大跌眼镜的是于炎,他手里的盘子上全是甜点,各式各样的小蛋糕,一个比一个长得萌,与于炎忠厚老实的外表严重不符。 张白做学生工作做得多了,对各路人马应对都绰绰有余。杨子湄闹出的那出动静,路琢解释的一清二楚,不过他有自己的考量。 现在看到这个大男生,与初时遇见又有些不同。那时他只看得清楚那个陌生男生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瘦削尖俏的下巴,还有头发里那几绺挑染。 而现在,他直面着的这个男生,十分耐心的剥着葡萄皮,借着灯光打量,还能看到他指尖上余出的一小截无伤大雅的指甲。 他打量的有些久,那人先是抬起头,然后嘴角攒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眼角眉梢都春水一样融融,极其大方道:“你好,我是杨子湄。” 张白一向认为自己看人很准,他第一直觉就是,这人很,怎么说呢,很符合自然。 客观世界总是无聊的,人们觉得有趣是因为自己主观的想法。 有的人,他站在一处极普通平常的风景里,他就能与那处风景融为一体,他就能为那处风景做最好的诠释,他瞬间就点亮了全部。 有的人,即使流连了十里夷场的风光,依旧与十里风流格格不入。 前者,就是生动,后者就是死寂了。 有些人物摄影师总爱追求夸张奇幻的效果,照片的布局总是有突兀有背景,殊不知最高明的就是把那个人融入自然,不是要自然做陪衬,而是与自然共同存在。 这与外表无关。人常说相由心生,此言不虚。一个人的心境如何,总能从他的一举一动里嗅出线索。 杨子湄剥葡萄皮不见一点急躁,甚至透出一丝“悠然见南山”的姿态,可谓“悠然剥葡萄”了。 张白客气的笑了一下:“你好,我是张白。听四娘讲过你,艺术家。” 他把一瓶酒参差不齐的瓶盖磕在餐桌边缘,用手掌使劲一压,瓶盖就掉了。两步以外的服务员的表情囧囧有神的。 “这个死胖子,刘一鸣,叫他二鸣就好。那个小矮子,于炎。” 杨子湄对于这种越俎代庖的代别人做介绍的做法说不上反感,就是有些诧异,想来这个张白做领导做惯了,连奶妈业务都一手包办了。 那两人倒没什么说辞,似乎早已习惯的样子。 路琢端了一盘大杂烩回来了,他自己不会布局,搞的整个盘子青青白白的十分有颜色。萝卜条、白菜、黄瓜和粉丝、肉块毫无分界的堆在一起。 杨子湄表示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看着这四个人,有一种“一个鸡妈妈和三个小鸡仔”的强烈即视感,觉得他将要领略到的一次异乎寻常的听觉盛宴。 刘一鸣似乎忘了还有个非本专业的人,兴致还挺高,边卷肉边说:“四号实验室那具‘芒果尸’本来已经弃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尚牲口昨儿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我靠,那妹子把所有脂肪全都剥下来了!臂丛神经和我们赵学神分出来的如出一辙啊。” 于炎啧道:“牲口嘛,只有更变态没有最变态。” 杨子湄捅捅路琢:“什么‘芒果尸’?” 路琢他自己不常刷朋友圈,对二鸣的八卦挺感兴趣,兴冲冲的翻出手机边解释:“脂肪晓得吧?跟芒果差不多,等我给你找图。” 那图上显示的那个标本是个十分肥胖的女尸,扒了皮层以后底下就是一层看不到厚度的脂肪层,实验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那脂肪层表面划得一绺连着一绺,就好像芒果刚扒完皮露出果肉的样子。 那标本的面部和身体是一个颜色,很叫人费解她脸上怎么也会有那么多脂肪。并且真正叫杨子湄反胃的是,那标本面部那层脂肪上还分布零星的小黑点。 路琢解释那些小黑点是原本要分离出来的血管,结果这个标本太特殊,一层一层根本分不出来,一刀下去血管和浅表神经就全断了。 杨子湄捏着个紫葡萄半天没好意思咽下去,轻轻压在舌尖。 张白最有好客之道,但他看到双方的交集路四娘都在故意调戏客人,再加上他们平常就这样不着四六,索性也不管不顾了。 “病原微生物那屋子出了个新标本,绦虫,一整条,一个老太太肠道里驱出来的,猜猜多长?” 四娘一拍桌子,指点江山道:“都闭嘴,杨子湄,你先。” 杨子湄被点名,在众人灼灼的眼神下镇定的拿起公筷,在路琢那一盘狼藉的可以的零食里挑挑拣拣,翻出一根大概有十厘米长的粉丝,小心翼翼的拎出来铺在空地方,心想那什么绦虫大概和蛔虫同宗,试探道:“这个?” 路琢表情十分高深,他把嘴唇紧紧抿起来,整个唇线凸向上,眼睛也眯起来,然后摇摇头:“少。” “20cm?” “少。” “40cm?” “少。” 一直猜到近一米,路琢还是摇头。 杨子湄手一摊,笑着开玩笑:“欺负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3 路琢眼睛渐渐弯起来,转向张白的方向,豪气道:“我猜十米。” 接下来就是医学生的战场。 二鸣:“六米。” 于炎:“九米。” 张白等他们你来我往闹腾够了,从容的翻出手机打开图片,放在桌子中心,用手一盖:“先说好,差得最远的人去排大虾的队。”然后抽了手揭晓答案,他自己端了一瓶啤酒往背靠上一靠,十分阴险的笑了。 四颗脑袋往上一凑,我靠...... 那图上是一条类似哈达的成蛇形排列的白色宽面条。 细看,上面还有一小节一小节的横纹,从标本器皿的的上方一直蜿蜒到最下,边上的布胶带上清清楚楚的标了长度:9.8m,猪肉绦虫成虫。 路琢十分得意,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挠墙的恶心人:“二鸣哥哥!快去排队队!” 杨子湄则从脚板涌上来一股战栗,飞快的轻舔了下唇,觉得脊背发僵,脸都有些白,硬着头皮问道,不能淡定了:“怎么可能?这么宽还这么长,在人体里?” 路琢解惑:“不稀奇,你晓得最夸张的是什么?一个小屁孩儿,打虫药吃少了,绦虫没杀死,把绦虫孕节给打碎了,虫卵种植,上千条绦虫繁殖。想想什么情况?几千条虫子把你肠子当游泳池。” 他摸摸下巴,惯性的眯起眼睛,“很壮观啊。” 杨子湄讪笑:“那什么,我去排大虾!” 等他回来的时候,话题走向已经变了。 张白正立在位子上,一只手缩在毛衣袖子里:“藏这里啊,方便,手机都能藏进去。百试不爽。” 刘一鸣做为扫荡主力军,嘴里塞满了生菜卷肉还不忘发表高论:“上次考试我旁边那人怎么抄的?他把那个几十页六十分保过的期末复习资料缩印成巴掌那么大,揣兜里就进来了,抄的顺利的我都想哭,尼玛我上次就瞥了一眼,巡考眼尖的就逮住我了。” 于炎:“我边上就是赵学神,我们通常在下考前能把所有选择都对完。” 路琢:“鄙视,哥从不抄。”他又得意道:“哥有爹。哈哈。” 他嘴上是这样说,但他那个主任爹从来不给他走后门,一分一分怎么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样胡闹到最后,超时到服务员来赶人,除了杨子湄,其他人都吃的十分撑,哥几个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在北风里往回返,嘴里还吼的异常整齐:“回去自习!” 路琢一只手插在刘一鸣的口袋里,一只手插在杨子湄的口袋里,搞的别人的手委屈的缩在袖子里。 杨子湄心里生出几分羡慕。 人生在世,总要有那么几个人,这几个人不会指点你怎样做才符合主流道德,可能没有能力在你落魄的时候雪中送炭,可能也不会在你得意时锦上添花,但他们就一直在那里,陪你笑,陪你聊学院的八卦,聊食堂的饭菜,背后偷偷讲别人小坏话。 重点是,他们和你在一起,大家有共同的话题,他们能使你这一场盛大的青春不冷场。 十二月的北风吹得凛冽,杨子湄心里却暖起来。 ☆、借宿 路琢走路也不老实,自己不嫌别扭的左右手都在别人的口袋里,撒的一手好娇。 不过这一路他都在检点自己,总觉得近来好像稍微有那么点儿疯过头了,有些忘形,虽然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哪里微微不对劲。 尤其是有杨子湄在场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种被看穿的恐慌。 可是他和张白他们比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外人。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个眼风扫过来,他就觉得被直直的望到了心里。 那眼神叫他觉得他那些率性而为、瞎咋呼的表面动作十分多余,自己似乎在他眼底下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清楚明白的把那些荒诞不经却分明有据可循的想法传达给他。 就像上次说到自然进化与医院、微观与宏观一样。 而那些想法,在张白、刘一鸣、于炎那里,最多只能得到尊重,得不到理解,更谈不上共鸣。 路琢在熟人面前真的如同智障儿童欢乐多一样,这样的人有时候的思想深度恰恰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他最真实最疯狂的想法被妥帖的压在心里,因为无人理解无人能接受,便藏着掖着,直到自己的想法随时间改变,或者逐渐被时间遗忘忽略,那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时刻徘徊左右,那些分明闪光的想法还未见天日便被主人抹杀。 于他自己,也是苍凉的。 每个人呈现在别人眼里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子,或者说都与自己看到的自己是不一样的。 能够彼此了解的人少之又少,虽然这并不代表彼此不了解就无法成为至交。但每天每天,碰到的、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同自己没有任何心有灵犀那的地方,那也还是孤独的。 人的朋友大抵分为四类,一类是雪中送炭,一类是锦上添花,一类是惺惺相惜,一类是志同道合。又怎么能要求所有人都接受自己的想法呢?不可能的。 路琢承认自己平日里是带着些表演成分的,他自己从三魂七魄里劈出了一半,飘在半空里,冷静的观察着现实中的那个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十分清楚众人眼里的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但那些表演成分绝不是伪装,他的所谓表演,只是将单调无味的日常,变得更像一出被迫不能事先彩排的戏,演员必须要着力渲染才会令自己不虚此行。 至少每一天都要有滋有味,即便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经历,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仔细注意,都有耐人寻味的故事。一幅画、一支笔、一棵老树里,都有悠悠然有源可溯的往昔。 每一个现在都会成为过去,而每一个过去都曾是不可预知的将来。 逝去的,光阴和故事和人,都美丽端方。 任何人和任何事,从它诞生的第一秒就开始进入死亡倒计时,那些正在死亡或已经死亡的人和事,像一根安装了永动机的戒鞭追在身后,要路琢时刻不忘拔足向前。 他也曾抱怨,也曾怀疑,甚至心怀怨愤,可他始终有一根标杆,那标杆的影子端端正正的立在他的前方,提醒他,这世上总是存在某些抽象的无法用言语阐述的东西值得他为之坚持。 旁的人会误会他的狂妄与疯癫,随他们去,他自己知道就好。 天南地北的乱想了一通,路琢便越觉得诡异,他皱着眉,细细的捕捉那份微不可查的违和感在哪里,猛地一抬头便撞上杨子湄的下巴,听得那人哎哟了一声...... ......突然明白过来:他有些不希望杨子湄在那个“旁的人”的范畴里。 某些时刻,我们产生某种想法,总希望一些在自己看来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4 明白事理的人能够支持自己、懂得自己,仿佛那样,就得到了某种肯定一样,就好像找到了大部队。任是再内心强大的人,若是在这世界听不到哪怕一丝鼓励,也是会犹豫的。 原来路琢是这样想的,原来自己是这样想的,他不知不觉就把这个杨子湄认做是,能够用心来接触世界的人。 这个想法先入为主,导致路琢下意识的希望杨子湄不会误会他的略微浮夸的“表演”。 杨子湄总是眉眼温顺,嘴角总是带着三分叫人舒服的笑意。 路琢想,太具欺骗性了,这人天生就长得叫人不自觉要安心。 可是相总是由心生的。 所以,他认为的正确吗? 杨子湄自己心里也不平静,总有些淡淡的失落,只是掩饰的滴水不漏。 十二岁那年,父亲下狱,一个年幼的孩子仿佛被剥夺了可以继续天真的资本,一夜之间,原本引以为傲的亲情财富突然不翼而飞,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的眼光压得他踹不过气来。 殊不知世上千千万万的情感里,只有“同情”一种最叫人无力。这种好心好意在杨子湄的眼里就好像一种怜悯,如此令人厌恶。 他回顾往昔,光阴流转间,他已经被捶打的这样铜皮铁骨。没有成为一个愤世嫉俗的街头混混,没有成为一个自怨自艾的废物,更没有走上任何离经叛道的路,到如今,成为眼下这样逢人三分笑的善于处处唱大戏的人。 自此,开始了他孑孓独立的时光,他几乎再也没有集体概念,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却越发炉火纯青。 远离人群反倒看的更清楚了,看得到虚与委蛇,看得到阳奉阴违,看得到口是心非,渐渐的开始不相信,哪里来的真实。 人们往往总是相信,他们本来就相信的。 而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是不是早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是不是对世界带有了太多的消极看法? 路总有走完的时候。 医学狗们最大的悲哀在于,寝室好容易凑个时间空档聚个餐,起点是自习室,终点不是ktv,他妈的还是自习室。 于是大家勾肩搭背一步三晃又返回去复习了。 路琢一回到实验室就往厕所钻。他肠胃天生不好,一乱吃东西就准定拉肚子,并且基本没有两天停不下来。 杨子湄只吃了几枚葡萄,刚开始还幸灾乐祸,开玩笑要画一幅路琢抱着肚子往厕所狂奔的圆珠笔彩绘。 路琢没工夫跟他算账。 他这几天经常刷夜,本来免疫力就有些低下,一乱吃东西什么细菌都趁虚而入,胃里痛的比以前乱吃东西时都要来的厉害,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脸色煞白,需要狠狠咬着下唇来转移痛感,攥着热水瓶不撒手。好容易从包里翻出上次吃剩的药咽下去,也是半天没见缓解。 杨子湄就笑不出来了。 杨子湄心思转的快,他想路琢他这是知道自己胃不好的,他还作死的陪着大家一起胡吃海塞,不过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难怪平时吃的那么清淡,不沾辣不沾油的。 此时看到他疼的那样子,自己在一旁束手无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路琢深呼吸了几口气,倒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死不了,顶多半个小时就好了。” 杨子湄平时客气话说惯了,知道如果在打官腔,接下来就该“装模作样的埋怨他怎么这么粗心然后出门找药店”,但那些平日客套惯了的话在喉咙滚了三遍,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他莫名其妙的埋怨起张白来。 张白那么玲珑的心眼怎么能留意不到路琢这个情况?! 选什么不好要来吃烤肉自助?! 他哪知到路琢从没跟舍友提过这些,路琢从来只讲好的、积极的,开玩笑也只开自己的玩笑,从不拿别人的笑话做谈资。 路琢肚子痛终于不像刚才那么尖锐,然后他半是松了口气半是强装无所谓的直起身来,说:“那个,同你打个商量好不好?我们考试进入七天倒计时,一天考一门,连着考七天。” 他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你知道,我们学校没范围,我们寝室和教室离得又远,你租的屋子离我们教室很近,在你那里借宿几天方便吗?” 杨子湄心想,你都这样了,能不答应么? 他就要答应,但心念电转间又有了一番计较。 他眼光毒猜人心思也猜的准——路琢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硬气,遇到麻烦多半时候不会开口求助,要不就是自己解决要不就索性放弃,他要是直接答应,路琢指不定如何不好意思—— 于是他半开玩笑半是故作严肃道:“行啊,怎么不行?按宾馆标间收费就行。” 路琢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小气的,将来找我看病都不稀得给你打八折了。” 杨子湄也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路琢这人呐,似乎特别不愿意成为别人的麻烦,他总希望和大家分享快乐的事。其实,借个地方住,多大点儿事。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这年头,路琢这号人也算是珍稀品种了。 ☆、尽力 杨子湄租的地方就一厅一卫一厨,整个房间单卫生间被隔开来,其余都是相连的,看上去不像个房间,倒像个单独的卧室,不过东西规整的井井有条。 原来摆放电视的地方是三面威武霸气的大书架,书架与沙发之间的木地板上铺了一大块棕色的羊毛毯,上面还散放着基本翻开的书和几张未完成的画稿。 两把藤条椅子摆在阳台与客厅分开的那个落地窗前。 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床单、窗帘都是简简单单的纯色。 路琢复习的书本和资料加起来有小十斤,腆着脸拉着杨子湄做苦力。 杨子湄眼睛瞪老大:“不兴你这样!买一送一都没我这样的!我要同你约法三章。” 上次来兴师问罪,恍然已是月前的事情,那时他理直气壮。 而今路琢寄人篱下,没了那么咄咄逼人的态势,还十分懂事的拖过来一把椅子表示洗耳恭听。 结果杨子湄方才只是发小牢骚,他自己根本没什么要叮嘱他的,人来都来了,这时候说什么注意事项显得没劲。 何况他吃定路琢本就是心里有数的人。 客厅和厨房之间是一张颇宽敞的米色桌子,路琢就把书都堆在那上面。 桌子紧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色彩十分丰富的拼接画,没有内容,只是一些极具张力的色块凑在一起,笔刷残次不齐的部分却天衣无缝的弥合在一起,大笔刷绝对刷不出这种效果,他凑近去看,又是一副圆珠笔彩绘。 呵呵哒,也是魔性。 路琢来时就简单收拾了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5 身衣服和洗漱用具,别的都在寝室。 寝室另外三只更夸张,合伙在附近的一个小宾馆里包了半个月,实在是被“寝室十一点半断电”的规定给逼的,连走廊里都阴魂不散的全是人。 路琢说来通宵果然就是来通宵的。 杨子湄根本不去和路琢抢桌子,他一般换家居服直接往那大毯子上一倒,有时候画着画着直接就睡过去了。 他一到十点就睡,生物节律准的吓人。房间里暖气很给力,盖个薄毯子还有些热,所以他一般在哪里倒下就直接在哪里睡,常常在毛毯上懒得动弹了,就直接用来当床了。 有时候半夜醒来去解手,看到餐桌那里还亮着一盏等,光线柔和,路琢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纸上写东西,端正偏薄的肩背都是漆黑的,唯有偶尔侧过来的半张脸被柔和的光线镀上一层光,显得格外文静。 他根本不知道路琢什么时候睡,除了洗漱与三餐,基本就定在那里。 照以前那样,他对这种无趣的人简直都懒得看一眼。 但眼前这个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已经逐渐开始丰富起来,如同一张精心筹划的画作,刚刚画完轮廓,上色才上了一半,却不用画完都知道,最后的视觉效果一定夺目。 他像浴火的凤凰,在还未竟的画稿里都能挣扎出一身炫目的颜色。 等到第四天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路琢迷迷瞪瞪跑去卫生间洗漱,困得不行,兜头浇了一把凉水要清醒清醒,牙刷咬进嘴里就晃悠出来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脑子锈住了似的,还当自己在家里,惯性的把两条腿盘起来,往后一靠,就把眼睛闭上了。 杨子湄啼笑皆非,好像还有些匪夷所思:“有必要这样拼命吗?不就是个考试吗?” 路琢含糊的声音传过来,话还挺在理:“不是这么讲的。” “那要看你自己怎么定位自己了,我是学生么,学生的主要任务不就是学习么,我不去考试我要去干嘛?再说……我晓得这个考试坑爹,但上一届、上上一届的师兄师姐都挺过来了,我即便再否定考试的价值,我也没傻到和整个价值体系做对,划不来。他们用成绩来衡量一个学生的能力,那就考嘛,谁怕谁。” 学霸也分种类的。有的纯粹为了奖学金,有的单纯追求真理和知识,还有些是两把抓。路琢是典型的那类要真理的类型。 说真的,医学院现行的一套考核制度含金量很低,连教务科的科长都有过这个表示。 但是,大环境就是这样,并且至少在五年甚至十年内,这套制度会一直沿用,弊端虽多,但却是协调各方统筹出来的一套最符合实情的办法了。 凡事总有一个稳态。一个方面改变,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然后整个体系就会像一个可逆反应似的,被改变了一个反应条件原平衡就会被打破,整个反应体系要趋向达到一个新平衡。 但这需要时间,再把话说大一些,整个社会也是一套反应体系。 每个人就好像社会这个反应体系里的反应分子,无数次碰撞,才能实现另一个稳态。每个人都如同社会进步的一个试验品,实验者跌跌撞撞的要摸索出加速度最大的那个方向。 杨子湄不作声,他一向自由惯了,他的全部追求很简单,说到底就三个字:法自然。因为秦小叔的支持,他有那个能力和实力,去追逐自己心仪的东西,但是很遗憾的是,能被他肯定价值的东西,少之又少。 他不屑于普适社会的那套人才定位方法,也不愿向任何客观世界的规则妥协。 他的概念里,没价值就是没价值,毫无意义的就是废物。 在他看来,既然考核制度含金量低,那就没有尊重它的必要。 但杨子湄的好处在于,他尊重并理解那些与自己选择不同的人。 而且,他第一次与路琢这种拼命三郎近距离接触,不知道那些说起来轻而易举的“坚持”执行起来竟是这样艰难,他是佩服他的。 杨子湄笑:“不考又能怎样?零分就能说明你不行吗?一百分就一定行吗?” 路琢迷糊的不行,完全忘记自己此刻头还是后仰悬空在沙发背上,无所顾忌的摇摇头,牙刷一下子戳到鼻梁上,又被他塞回嘴里:“话是这样讲没错,看别人挣得头破血流,自己袖着手蹲一旁看戏多洒脱多帅气……但我又不是脑残芒果剧的男猪脚,不是随便在高中逛三年就能考上我们学院的。 “我很普通,平凡要死的一个人,大家想要的我也想要。要那么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干嘛,跟着大部队不好吗?那些坑爹的地方,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现行的考试制度它总有一天会羞愤而死的。” 他顿了顿,含糊不清的加了一句:“世上多的是自命不凡的人,哪有什么不凡的人。” 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杨子湄支着肘子,双脚翘起来趴在毛毯上,眼睛盯着画纸,神情异常专注,话却有些欠揍:“喂!你刷个牙的功夫,苹果都要到更新到20plus了,不洗脚了你?” 他手下异常利索的留了个落款,扔了画笔,十分不雅观的左右拱着身子把自己拱起来,一扭头简直要笑。 路琢鼻梁上一大片牙膏泡沫,牙刷还在嘴里垂死挣扎,人已经彻底睡着了。 他摇摇头,认命的走过去拿掉他的牙刷,抽出一张纸蹭掉他鼻梁上的泡沫,拍拍他的脸喊道:“坚持一分钟好不好?去,吐掉牙膏。” 路琢的意识就挣扎了一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只朦朦胧胧感觉自己两条胳膊被一股大力拉起来。 他自己身体虚的要死,一点儿不愿用劲,毫不忸怩的随着那手动,刚一站起来就要往地上摊,朦胧中只听得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脸撞到了硬硬的东西,似乎是肩膀。 被人伺候着走了几步,嘴里又被喂了口凉水,然后……他就给咽下去了。 杨子湄啼笑皆非,恍然发觉自己做此人老妈子好些时候了,吃饭一手包办,不过怎么感觉还挺好玩儿的呢? “卧槽!完不成了!” 路琢睁开眼发现自己陷在那张大床里,一扭头,时针妥妥指在九上,他悲愤了,自己安排的复习计划就是紧锣密鼓到多上一次厕所都会完不成。 杨子湄恰好买完早餐回来,刚关上门就看见路琢跟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一脸生无可恋。 他就好笑:“什么完不成,去刷牙吧爷。” 路琢自己也知道这学期内容实在太多,自己又有些托大,就算顺利完成了计划,也依旧不奏效,因为计划是把书“看完”一遍,并不是准备“考试”。 他心里并不十分在乎成绩,只是觉得凡事要尽力罢了。 到这会儿知道“大势已去”,骤然轻松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6 一大截,但一大早要惯性不要脸一次,就调出哭腔来:“哎呀都要挂科了谁还有功夫刷牙!啊我要去炸教室!” 杨子湄已经习惯他的花式作,毫不走心的安慰:“‘无法之法,乃勉力而为’,再说你们学院像你这样的肯定大有人在。” 路琢慢腾腾从床上挪下来,鄙视:“哥的眼睛长在前面。” 杨子湄好整以暇:“眼睛长在前面的哥,你晓得你昨天的漱口水去哪儿了吗?哈哈哈被你咽下去了。” 路琢:“……” ☆、将来 路琢说放松也是说着玩的,只是较之前不再那么拼命了,空出来休息的时间还会和杨子湄一起玩一玩五子棋。 因为他俩都笨,都既不会围棋也不会象棋。 两人玩的五子棋都是纯手工的,就是两张横线稿纸垂直重叠起来,形成一个随时都可能散架的活动棋盘,路琢用叉,杨子湄用圈,输的人负责擦掉痕迹,好进行下一局。 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是谁的馊主意。路琢被文字憋得要发疯,硬拉着杨子湄来秀智商。杨子湄好说话,下就下。 五子棋这东西,真的只是儿童们的益智游戏,路琢纯粹是无聊,画叉画的十分随意。 而杨子湄出于不愿擦铅笔印的缘故,出手稳准狠,并且一盘比一盘杀的快。路琢输的也没什么说辞,擦也擦的挺认命。 路琢一直以为杨子湄不睡懒觉,起码也是挺有原则的一个人,因为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他俩几乎总是前后脚进门。 鸠占鹊巢以后才发现,雾好大水好深。 杨子湄是那种一回来就不想出门,一出门就要浪到晚上的类型。 有时候大早上出去买饭,就在家居服外面套羽绒服,光脚塞棉鞋,买回来就甩了外衣重新卧到毛毯上,一天基本不用穿外出装备,在屋里也几乎没有正形,坐不好好坐。 他有他的御用地盘,就在沙发床的那个直角拐角那里。 午饭都是杨子湄手机订的。近来网上订餐平台越来越方便,而且价格也格外实惠,那都是其次,关键是选择的种类特别多。 他俩没事干就一人捧着个手机,路琢用饿了么,杨子湄用百度外卖,两个人选同一家店订同样的饭菜,结算后看哪个优惠更多。 这样吃了几天,路琢十分想念一盘醋溜白菜。 因为那些外卖商家们提供的食品,每一样几乎都是荤的,好像那些大老板以为菜里没肉就没人青睐一样。 于是今天中午杨子湄问吃什么时,路琢面有菜色:“泡面。” 杨子湄当他开玩笑。棋盘被路琢擦得要破掉,他手上格外小心的画了一个圈,又杀掉路琢一盘,随口问:“康/师傅?今麦郎?” 路琢认真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询问道:“要不你吃康/师傅的,我吃今麦郎的?到时候还可以换着吃。” 杨子湄惊悚:“你来真的?” 路琢:“……嗯。” 杨子湄看了他好半天,被他那公事公办的神情给逗乐了,心里笑的不行,面上板的同他一样一本正经:“输的人,负责买泡面和煮泡面和洗碗。” 路琢扔掉铅笔,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痛快道:“成交!” 他在书堆里窝的要发霉,长时间委屈颈背弯曲,导致他一伸懒腰都有种自己立马长高了几公分的错觉。 有道是“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要做一个光棍儿就必须有起码的操守,自己得要能伺候自己的胃。 杨子湄自己经常做饭,并且做的也很像那么回事儿。 他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做给自己吃,不过他不打算在路琢面前露这一手。 交情不到。 等路琢鸡飞狗跳的一顿乱忙将碗装“泡面”做好,杨子湄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说好的“煮面”呢? 杨子湄端着碗要趴在毛毯上吃,路琢就盘着腿坐在一边,边吃边感慨:“你晓不晓得哪种吃饭姿势最叫人有食欲?” 杨子湄好笑的看着他。 他知道那声“晓得”绝对是路琢故意的,但听在耳朵里半点做作没有,反倒有趣的不行,只觉得这辈子再不会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他用筷子头指指路琢:“你这样的。” 路琢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然后面沉似水的将碗放在一侧,自己换了姿势,改盘腿坐为蹲着,接着又将碗端过来:“这样的。” 他端着个碗蹲在地毯上,人显得越发清瘦,一丝猥琐之气没有,莫名其妙的有几分萌。但由于实在是太像丐帮中人,还是好笑的。 杨子湄一口饭卡在嗓子眼里,来不及咽下去就要笑,又不能喷出来,所以表情特别痛苦。 路琢垂下眼去挑面,没看到杨子湄直颤的双肩,还自顾自解释道:“你晓得工地上的人都怎么吃饭么,他们就是端着大海碗往马路牙子上一蹲,白米饭配盐都吃的下去。” 然后他好像极为感兴趣,接着往下胡说:“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我们医学上讲,食欲跟头期分泌、胃期分泌、肠期分泌有关。什么时候也和姿势有关了?有流行统计数据吗?” 杨子湄把脸埋在臂弯里笑够了,才同他那样也蹲在他对面,两只手都缩在前胸与双膝之间:“说真的,你将来可以改行去说单口相声。” 他知道路琢是故意的,没有什么原因,但他能肯定路琢绝对是故意的,然而那“故意”却如同风行水上,十分自然。 路琢依旧垂着眼,认真的吃着面,以防油水溅出来弄脏毯子,嘴上回答:“我将来准定是要做大夫的。单口相声……哈哈哈就说给你听好了。说起来,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呢?” 从这个角度,杨子湄只能看到路琢的眼睛成一条弧度弯曲的线,本来打算开个玩笑就此揭过,不知怎么却犹豫了下来,鬼使神差的说:“自由吧。” 路琢:“打个比方听听?” 杨子湄:“听说过贵宾导游么?就是一个游客和一个导游,游客都去的地方、人口密集的地方、颇负盛名的地方……” 路琢接口:“挨着逛。” 杨子湄笑:“……绕着走。我不同你讲过么,体现一个地方真正内涵的不一定尽是些景点,你晓得那些景点本来确实是好的,但坏就坏在在地方政/府拿它用来做增加gdp的手段,里面什么营销手段都有。” “门外有人求着你要给你讲解,门里人挤人,要防着不被贼偷,一进去真是什么心情都没了。 “打个比方,西安华清池,说白了就是皇上和他一群大小老婆洗澡的地方。好嘛,那池底丢的尽是些硬币,把好好个景点搞的乌烟瘴气的。 “还有沈阳那个皇宫晓得吧,闲没事非要搞那么多假人在里头,搞的我本来好好的还能听那个解说员解说历史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7 ,结果一看到假人,一秒出戏。” “所以,一个地方的风尘,绝不在那些地方,一段历史会深藏在大街小巷里。有朝一日,我希望走遍每个有故事的地方。” 路琢:“听上去好有道理。” 杨子湄耸肩:“就说,体面的生活诚然不易,但生活有什么难。” 路琢摇头:“不是这样讲的。像我,踏进医院大门,就注定一辈子要学一辈子。从精神层面上来讲,不说什么‘悬壶济世,妙手回春’,起码要对得起良心,得有‘割股之心’的自觉。” 他打个比方:“好比一个灯泡,被生产出来总要发一回光才能叫做灯泡。一个人,他存在于世,总要有些价值的。我意思是问,从价值层面上来讲,你要做些什么呢?唔,就是那个心理学家的什么六层塔结构,你肯定晓得。” 杨子湄眼睛里深深的墨色比平时更浓了,眼珠仿似吸进了整个屋子的亮光。 他从未和一个人聊到这样抽象的话题,心里隐隐然有些好奇。好奇眼前这个人同他聊到这些做什么? 可是因为这句话...... 那些原以为早被时光堙灭的思绪,与曾经有过的愤恨一时重新回到神思里,某些藏得最深的东西迫不及待要探出头来。 一种要托付终身的错觉。 他有种做赌徒的“蹈死不顾”,心想这人值得吗? 试试? 杨子湄抬起头想了想:“如果从价值层面上来讲,我倾向于一切都是没有价值的。其实应该是老庄思想中毒太深,太形而上学了。” 路琢泪奔,他结结巴巴道:“我学、学马哲都是飘过的,到现在不知道什么是‘形而上’、‘形而下’。” 杨子湄点点头:“哦,那从实际出发好了。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法律与罪犯哪个先产生的,这种问题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都是无解的东西。最初的律法产生一定是为了制约人,但最初的人也一定是触犯了律法才成为罪犯。 “可是同时出现的吗?推动因素是什么呢? “那么,同样的,好与坏、对与错,这些对立面都开始成为一些没有来源的东西,可是它们偏偏存在。那么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里,诸多现象突然都变得神秘起来,有欺骗、奸诈、邪恶,有真实、善良。 “自古及今,人与自然是永恒的两大主角。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往往是人改造自然,因为‘人有能动性’。就像你说的那个一样,医院这个机构实际上是自然进化的一个障碍,这不就是人在对抗自然么。这也是个泛泛的对立面了。” 他一摊手:“然后我找不到意义,你懂吗?如果一切东西都有一个对立面的话,它为什么还要产生呢? “我讲我很怀疑‘存在’的意义。我怀疑一切,所以从价值层面上,我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因为我看不到意义。” 路琢呆了好半天。 然后不知怎么的,慢慢舒缓了表情,眼睛弯起来:“意义,我懂。” 他又想了想:“庄子倒是确实有过这样的说法,‘无用’与‘无为’,白话讲就是什么都是无意义的,什么都不要做,顺其自然。” 他伸出一只手,十分滑稽的轻轻落在杨子湄一侧肩膀上:“解决办法很简单。你只要想想‘现在想的这些同样是无用的’,就好了。 “因为没有答案。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谜团的意思,谁都不能保证牛顿定律到底是否真的正确,只是因为目前并没有一个可以推翻它的例子,只能暂时是正确的罢了。 “所有正确的东西,只是因为还没有出现可以推翻它的证据;而所有错误的东西,同样只是因为还没有出现可以为之立论的例子。反反复复,就没有对错了,当然是宏观上的。 “或许会有一天,一加一等于三并不只在算错的情况下成立。” “所以,你处在一个巨大的谜团里,又怎么能想的明白呢?想不明白的,就算想明白了,也全是自我安慰而已,不明对错。 “全球那么多科学家一辈子,都绞尽脑汁要推出一个定律或者研究一个真理,可是说到底这些都是一厢情愿罢了,因为谜团自己不会跳出来说他们的所谓‘真理’是对是错,可不就是一厢情愿么? “除非有一天,你能走出这个谜团。证人只有一个,就是时间,可是它不会说话。” 杨子湄轻笑:“那还学它做什么呢?” 路琢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等着有一天能够推翻它,或者有一天能够把错的扶正了啊。” 两个相对而蹲的人彼此心里都有一种食髓知味的感觉,好像生平第一次这样畅快,那感觉就像天寒地冻里赤着脚踩在冰面上,极痛快。 杨子湄长叹一口气,扶着地面盘着腿坐下了,这一坐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豪气,仿佛立马就有一帮小罗喽可供差遣。 他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宏观的对错没有对错,不过微观还有有对错好讲的。例如这两碗汤汤水水的要处理到外头,归你管。” 路琢呵呵笑,就要站起来,结果他学□□蹲的时间时间太长,脚都麻了,当时就没能立起来,起到一半又炮弹一样,身子前倾直朝杨子湄砸下去。 情急之下用手去撑一侧的地面,一下子像猛虎扑食似的把杨子湄上半身压在了毯子上,盘起来的腿也被囫囵压住了。 杨子湄一声惨叫:“卧槽我没学过瑜伽!痛痛痛!” ☆、考试 从小到大考试的次数不知有多少次,但每次考试都感觉翻新。小学上考场,正式开考的前一天还有老师带着去认一认考场,考前老师三令五申诸如铅笔橡皮草纸之类的鸡毛小事,那时候考试是一件特别隆重的事。 中学时候没有小学那么繁琐,考前两天自己看看书就完事儿,老师都颇自觉,专门空出自习课,学生自己决定要复习什么。 到了大学,自由大发了,老师只负责讲课,爱怎样怎样。 但路琢大概是小时候太乖了,考前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不是说紧张,也不是担心,就是生理性的要神经过敏那么一下子。脑子里先前看过的那些要记的数据,什么中性粒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的正常值,只感觉一下子就记不清是十的几次方了! 发下卷子,路琢就呵呵了,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歇了,也不用纠结那些看过的东西忘不忘,因为考的内容都是他没看的,他甚至感觉有个别题都是从注释里头出的。 学院的考试题是考前两个小时才出,而大篇幅的选择题则是电脑随机从题库里抽的,所以历届的师兄师姐们都直接背一整本选择题题库,但这个消息也不太准,有时候刷题,刷完了一整本选择题,结果试题都是从医师资格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8 考核里出的,然后后来的师妹师弟学聪明了,刷题有两手准备。 然而还是防不胜防,因为这一届的题库给更新了! 张白简直要哭死了。他觉得论述题一共四十五分,并且知道个渊源还能编上两句话,起码能捞个十来分,而选择题五十五分,太有分量了,并且错就是错,没什么中间界线。 他考前一天什么都没看,抱着两本选择题大全背的天昏地暗,考前一分钟都还盯着书要看个abcd,结果发现选择题一道原题都没碰到,倒是那些大题,都出的很在谱,都是平时老师强调的临床上常见的疾病。但是,他没有认真的背。 路琢还算比较干脆,他扫书扫的仔细,但扫的面不广,有些选择题虽然没见过,但凭旁的知识还可以选出来,大题也答得还可以,于是他通篇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改动了,又加加减减的为自己这张卷子预先估了个分,差不离够六十,就提前交卷了。 他回去就开始吐槽:“已知小儿头围,推算小儿年纪……卧槽这种事问一问他妈不就知道了吗?还有必要再算一算?” “南北方患儿的贫血类型差异,我什么都不要say了,就算知道又怎样,进医院不照样得测血型!” 杨子湄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番茄汁,路琢一口闷下去,感觉火气也没下去多少。他越发不拿自己当客人,居中坐在沙发上,踢掉拖鞋盘着腿,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犹在不停的指来指去,表情十足愤青:“小儿几岁能够坐立,哈,我又不搞妇幼保健,我也不是他娘,我知道这个要干嘛?” 杨子湄抱着手臂斜靠在玄关前的大照壁上,一只脚脚尖点地搭在另一条腿上,十分悠闲的看着路琢自己在那里回忆坑爹的考试题,边回忆边吐槽,没人搭理还越说越来劲,连平时略显苍白的脸色都泛出些许红色,更是一扫今早出门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反倒生动许多。 路琢自言自语了将近小半个小时,最后以一声十分幼稚的“哼”结尾,一抬头看见还靠在那里的杨子湄手里翻着一本书。 杨子湄听见没动静了,头也不抬的实话实说:“你自己复习不到位,还怪题出的奇怪,”他手上翻过一页:“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房。” 路琢顿时泄了气:“嗯对,老实讲,你再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不见得能看得到犄角旮旯里,我感觉我准备的和考试考得简直就是两本书上的内容。” 杨子湄笑:“这么严重啊?那别的科目也是这样吗?你的复习方向已经被证明是错的了。” 路琢老实道:“我上大学以来考试就没有感觉这么差过。我原先就不大服气,你也知道,我们的考试比较死板,答案也死板,虽说不是高数那类一步骤一分那么板上钉钉,但我们也有采分点的。 “就比如发烧的机制,至少要说到体温调定点这个东西的。但是大学考试卷子不发回来,所以整个考试就好像一种另类的‘黑箱操作’,上考场,然后出分数。 “我到现在想不通每次我都是哪些地方答错了,高中什么改错本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错在哪里,我就没办法改正,不能对症下药,怎么努力都有些打不到靶子。 “意思就是如果你的答案写得特别对评卷组老师的脾气,你就走运,一次走运然后就此次走运。而我好像刚开始就一脚踩坑里了——一开始就没摸对老师的脾气。” 杨子湄诧异:“怎么说?” 路琢:“打个比方。我高中的时候,答题曾经被我们数学老师评价过四个字‘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一个公式一个结果,绝没有多余的步骤。 “所以我现在答题还是一个样子。结果上次我和张白他们闲聊的时候,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是把有关的都答上去。有些题目我不会,我就一字不答,他们不会也能写一大片,我也想啊,可是……臣妾办不到啊。” 杨子湄:“那是你笨。你中学历史政治都怎么答的?” 路琢:“……好像是哦,我中学历史就没怎么上过80。” 杨子湄:“这就是了,理科和文科差很多,理科看逻辑,文科看理解。医学还是侧重文科方面多些,并且它的逻辑都是因为所以类的,拿神经学来说,因为偏瘫,所以知道是对侧神经元有了毛病;因为半身不遂,所以知道是脊髓节段损伤。而你的逻辑纯粹是偏重计算类的,你用理科逻辑来考虑医学论述题,”他轻笑了下:“属于恶意歪楼。” 他把书放回书架,盘腿坐在毛毯上,摆出一个同路琢十分一致的造型,清了清嗓子:“小儿几岁能够坐立,哈,我又不搞妇幼保健,我也不是他妈。” 他边说边模仿路琢方才一通乱指,倒显得不像平时那个遇到什么事都淡定非常的杨子湄,身上原本的沉稳气息一扫而光,平添了许多色彩。不过因为是刻意模仿路琢,动作刻意夸张了几分,看上去十分滑稽。 路琢两手捂脸,觉得脸上有些热,讪笑道:“我这有专利的,别人模仿要收费。” 杨子湄探过身来拉他胳膊:“有能耐现世就别嫌跌份儿,捂什么脸?你听我说,你如果有机会的话,去翻一翻分数最高的那个同学怎么答卷的。” 路琢:“那倒不必,我不怎么感兴趣。”他想了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是日常发牢骚,哈您老担待。” 杨子湄二话没说,他握住路琢的手腕,然后把路琢的手又重新凑到他脸上,故意加了些力按着:“给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转眼为期一周的考试走到最后一天,外科大考,学时太厚,学分惊人,和内科都属于这次考试科目里一荣俱荣、一损全损的科目。有些人别的科目都马马虎虎,把宝全压在这两门上,就等着咸鱼翻身。 结果外科题倒出得格外规矩,路琢顺顺利利的答完,原想提前交卷好回去补觉,打算抬屁股走人,巡考给进来了。 巡考颇有特点,脑袋与身体的规格有些不配套,身长太吊,脑袋有一点点,脸颊也向里凹进去,头发一边倒,眼窝凹陷,显得特别像人类原始祖先。 进来先声色俱厉的威胁:“手里有小抄的别叫我看见,我看见就上交教务处;个别有心思的趁早都给我打消了,看辣个同学给我轻举妄动。” 路琢直觉有出好戏看。果然,本班团支书流年不利,被臭老头一把抓了现行。当即没收了卷子,并且要签条上交教务处。团支书是个妹子,跟在老师屁股后头好话歹话说了半天都没能改变现状,一扭头贼有骨气的走了。 他应激的那副精神头撑到此刻终于告罄,眼皮就要打架,连天的乏力疲劳全都回到身上,加上小脚老太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9 一样又臭又长的考试算到今天全部结束,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一个没防备,就睡过去了。 ☆、心事 杨子湄一般不喜欢出门,是个资深宅,并且不是个技术宅,他最多的事就是画画,随便画,什么都画,并且从来不用铅笔、油笔、毛笔,通常是圆珠笔。 他当初画那副星月夜的的时候,足足涂完了一盒彩笔芯,他还把自己用完的笔芯全都收在一个盒子里,这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路琢出去考试,因为是最后一门,杨子湄就想着他考完也就该过来搬书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把自己最近画的东西都整理整理。夹在书里的,随手压在毛毯下的,七七八八收拾出十来张,最新的一张画的是那天吃完泡面后扔在流理台上的包装袋。 忽而想起路琢曾经要他给他画一张,然后顺藤摸瓜的又想起自己那次在实验室里画的那半张残画,心里那股不愿细想的感觉又涌上来。 看样子,他当时是随机捕捉了一个路琢托着豆浆杯的动作,索性就画这个送他好了。 结果他涂到将近晚七点的时候都没见路琢来。路琢的考试都在下午,每天都是下午两点开考,四点考完,平时四点半之前就会回来。 他看看外面天色,天阴欲雪,黑沉沉的。 他那副“路琢喝豆浆”图也是打算全彩的,手边用来涂牛仔裤蓝色的那个颜色刚好见底,但为这么点芝麻事专程出去一趟实在不值当。 他想了想,先是把家里各处的垃圾收起来,然后打开专门放零嘴的小柜子看了看存货,最后又把前几次换下来的羽绒服打包,这才套上大衣,计划先送衣服去干洗,再去超市买笔芯和零嘴。 他一向懒得挪动,一挪动就非要一连串做好一堆事,颇有些家具行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意思。 马路学校附近的干洗店和超市扎堆,最大的一间超市在医大第二教学楼的对面,因为天色已暗,led灯大亮的教室在外面便看的一清二楚。杨子湄从超市出来的时候,直直的望见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就一个人。 仔细一看,简直要笑,路琢,一个人,脸朝向这边趴在桌子上睡得挺美。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改变方向朝教学楼走。管楼大爷自顾自捧着个平板不知在看什么,他这么个“穿睡裤横行”的学生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路琢睡成狗,连交卷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冻得不行,右手垫在胳膊下又麻得不行。听得身旁有“沙沙沙”的声音,他一扭头,惊悚的发现杨子湄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屈起来卡在抽斗口上,纸垫在膝盖上画的正起劲。 他刚醒来,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环顾四周,200人的教室空空的,连平时摆满了书本的桌面都光了,这才“三进宫”似的再次体会到了:期末总算过去了。 他把脸扭过来,这时有闲情逸致细细打量旁边这个“冤大头”了。以前只知道他眼睛大,现在才发现,他的鼻子很秀气,侧面看上去嘴唇抿得极薄,低着头,下巴就藏在衣领里。 总之,他心情好,觉得看什么都特别美特别可爱。 杨子湄这边利索的留款,然后舒了口气,抿紧的嘴角也慢慢挑起来,却很快又被自己憋回去,他扭过头真诚的看着路琢:“送你的画。” 然后他手上把那张纸捏起来,正面向路琢。 路琢眉毛不自主的一跳,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上面是个人物卡通画。小人眼镜搭在鼻尖上,将掉不掉的。头极大,脸庞画的很饱满,还闪着光,眼皮耷拉到一半,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眼褶子传达出浓浓的困意。 上面都挺好的,下面就逗了,小人嘴里咬着一支牙刷,连牙刷的牌子都看的一清二楚:牙牙乐。身体画一点点,手里还搂着一本厚书,那厚书的封皮上写了四个大字和俩书名号——《背了忘学》。 路琢自己也笑了,他接过画,把边边角角都照顾到,平整的夹在书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哎,你喝不喝啤酒?” 杨子湄站起身,自觉的帮他把放在墙边的书包递过来:“不太。” 路琢怂恿:“喝嘛喝嘛,喝完睡一大觉,哈哈,特别爽。” 杨子湄完全不知道爽在哪里:“原先我喝啤酒总没感觉,还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哎你喝醉过吗?你喝不喝白酒?” 路琢:“没有醉过,就肚子胀,吐过。也没喝过白酒,怕将来得酒精肝。” 杨子湄:“有一回我去草原玩的时候,他们那里不是有篝火晚会么,那天晚上我喝了小半瓶白酒,腿软成面条,意识却很清醒,还知道绕着那破火堆撒野的时候搂着一个姑娘。啧,醉了以后,羞耻心都没了,基本什么都干得出来。” 路琢诧异:“不是说还有意识吗?” 杨子湄一摊手:“我喝的不多,灌下去以后脑子很清楚,就是管不住手脚。” 路琢:“这么邪乎?” 杨子湄点点头:“后来我就不敢喝了,怕哪天真干什么蠢事出来。我还记得那个白酒的牌子,”他抬起头想了想,平静道“六十七度的‘小毛闷倒驴’。” 路琢:“......” 不过后来俩人还是买了一打易拉罐装的啤酒,路琢个臭不要脸非要搞个庆祝,杨子湄对什么都可有可无的,想着喝呗,凑趣。 杨子湄的手金贵,所以所有的易拉罐都是路琢拉开的。 路琢考完试,休息3天就要进入课间实习。 这3天路琢另有计划,前几天刷新闻的时候,媒体报道黄河壶口的冰帘倒挂,他很想去看看,提前几天往返机票和宾馆都订好了。 他问过张白他们要不要组团去玩,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于炎没有条件去,张白要去忙实习分组事宜,刘一鸣要把以前攒下来的游戏瘾爽完。 问杨子湄去不去,结果一看杨子湄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就知道请不动他。 不过这个他可猜错,杨子湄喜欢有目的的出门,他只是不喜欢瞎晃。 等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夜里枯坐翻书的时候,杨子湄突然有种领养只宠物的冲动,觉得有个畜生时不时发出个动静,不然屋子里有些□□静。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头一次觉得屋子里空的人有些不好受。 再者,他还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做一回铲屎官。 不过养个什么还是个问题,狗不安静,养猫又显得太娘。 结果他起身去倒水的时候,路琢打来电话,兴冲冲的:“快去买个鱼缸!我给你带几条黄河鱼!心情好你就养着它,心情不好你就剁了它!谢谢你收留我啊!” 杨子湄:“……” 他无语好半天,心想要不就养鱼? 万籁俱寂的时候,心事一件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0 件翻上来。 首先是秦小叔阻止他去靠近张院长。 杨子湄有一次在家里秦小叔办公的桌子上发现一张折的皱皱巴巴的医大一院的病例报告单,旧的不像样子,还是那种手写的大病历,不过看样子是复印件。 那上面的患者名字竟是他小叔的儿子——幼年早夭的秦端己,接诊大夫就是现任医学院的院长,不过看病例上的签字,许多年以前他还是个小大夫。 秦小叔手里存了这么个单子,到底是在纪念什么东西还是另有隐情? 他当时问过小叔,结果秦小叔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并不像是纯粹的怀念,应该是在怀念以外还有些恨恨。再结合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心思通透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到,医疗纠纷呗。 不是医生误诊,就是下错医嘱。 他本来是万事随心的个性,当时脑子一热就有了那一系列的事情。后来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极为莽撞,甚至纯粹就是胡来。后来秦小叔发现他的意图,才对他坦白:秦小叔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当年秦端己被确诊为煤气中毒治疗无效死亡的事情。并明确表示不希望他插手。 其次是他的父亲,算算日子,这都快……十年了。 他一向觉得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时间,任是再怎样情意绵绵,沧海桑田里滚过一遭,等到物是人非了、面目全非了,才肯承认所谓“相期不负平生”,只是一句天真的说辞。 爱情是这样,亲情也是这样,即便再血浓于水,终究逃不过一个字:淡。 他那个便宜父亲,要是再不回来,就快走出他的记忆了。 再次,就是他心里头那点儿说不上的怪异的感受,这些感受全部来自于一个人,就是路琢。 路琢很好,他知道。 路琢是个很有朝气的人,也是个很生动的人,他能把身边那些死板的东西都变得同样生动起来,他身上总跳跃着热可灼人的生命力,他存在的每一个场景都变得丰富多彩。他的生动与众不同,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那些生命力迸发在他本身,从灵魂里透出来的灼热。 杨子湄不喜欢和别人谈到自己的事,与人交往的时候也会不动声色的避开有关方面的话题。可是,他总是会毫无防备的就和路琢谈到。 有些问题能想的透彻,而有些问题,不到时候,就是谜团一个。 他有一堆亟待解决的问题绕着路琢,还不到能解开的时候。 ☆、醒悟 路琢从壶口浪回来,气都没喘匀就被拉上开往医院的校车了。 医大一共三个附属医院,一院与医大的步行距离是十分钟,二院开车在交通通畅的情况下是半小时,三院至少一个小时以上。 学院实习一共分三个大组,三个大组挑选大负责人通过抓阄的形式确定三个实习大组的实习医院。 张白手气差到姥姥家,抽了个最远的三院。 医院七点半查房,校车早上六点二十准时发车,晚一分钟就得挤公交。挤公交也罢,关键是那公交是老公交公司的老式公交,车厢小,司机还十分不积口德。 路琢有好几次因为刷牙过久错过了校车,后来被公交的恶劣情况逼得不得不早起五分钟。 他从壶口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把带回来的小礼物堆到寝室。 听说山西的醋很地道,专门跑当地的华联超市拎了一大壶产于山西的陈醋,发快递回c市。哥几个特别给面子,愣是捏着鼻子给灌下去了。 路琢悻悻,幸好没敢买瓶醋精,不然得好几个酸中毒的。 不过承诺给杨子湄买的那几条黄河鱼不知道该怎么办,带着鱼肯定没法儿上飞机。他买的时候就没想到这茬,只听黄河鱼就十分有卖点,等买完了才傻了,想起《人在囧途》里王宝强捧着一大桶牛奶当场闷完的场景,在宾馆里真想抽自己几下。 后来他把那鱼随便找个人工池塘给扔进去了。 杨子湄第二天就去买了个十分精致的鱼缸,还顺带买了鱼食、网兜和一些珊瑚石,就等鱼入缸了,心里对这几条鱼的期待渐渐热了起来。 他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因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容易陷进深处,站在客场的角度,所以对所有的东西都分析的格外透彻。 但他完全忽略了活鱼无论如何带不回来这一茬。 等到路琢两手空空的上门,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小细节。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已经不在客场的角度了,不在客场......那意思就是在主场了,就是他已经走到深处了。 是什么深处呢? 彻底明白过来的契机来的并不晚。 他曾和路琢约定哪一天要去逛南京路胡同那个“石器时代”的酒吧。 等路琢第一周在消化科的实习结束,周六周末他就带着全寝室的人来投靠杨子湄。张白去酒吧的次数最多,平时学生会里有什么活动,都会在酒吧里开个包间,实际上是在商量事情,其实就是出来吃吃喝喝。 路琢坦白自己是个“村儿里来的,不知道城里人会玩儿”。 他以前一直以为酒吧就是颜色事件发生地,和公/安的联系太密切。不过张白每次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处在一个思维误区里,这次无论如何要出来长长见识了。 石器时代的入口很小,但十分别致,真是由几块嶙峋突兀的岩石堆叠起来的。在石头那些隐秘的凹陷里藏着小彩灯,夜里映得石壁红红绿绿的有些诡异。在岩石顶上用格外夸张的字体嵌着红色的“石器时代”几个字。 进到里面才发现空间很大,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唱台的背景也是石头面,上面挂着几幅抽象夸张的版画,居中是个放大了好多的骷髅头,不过是个扭曲的,看上去不恐怖,倒有些故意搞笑的成分在里头。 桌椅凳都是木头的,侍应生头上都带着大檐帽,来往穿梭十分热闹。 杨子湄那个老板朋友自己是个调酒师,手法十分专业,模样也格外精致。不过有些男生女相,夸只能用“好看”二字,长得过于艳丽,和杨子湄的气质完全不搭嘎,也不知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对了,老板叫沈颐,事儿逼的要求别人叫他“当家”,认为这样叫匪气十足。杨子湄则认为不管叫什么,都改变不了此人本性贱的属性,私底下把他名字里那个“颐”字做“姨”。 张白一看就是惯犯,进了酒吧就和回了自己家一样,哪里妹子多专往哪里凑。 刘一鸣和于炎刚开始还挺拘谨,后来也跟着疯起来,在舞池里扭得不亦乐乎,表情还挺陶醉,配个字绝对就是个年度表情包。 杨子湄则还是表情淡淡的坐在最角落的凳子上,和整个酒吧的气场差的十万八千里。也不知是觉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1 得不够劲儿,还是完全不感兴趣。 不知是不屑,还是不喜。 路琢去热闹了十分钟,转过头发现杨子湄一个人藏在角落里,旋转灯光时不时打出一道光线从那张玉琢一般的脸上扫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表情。 他第一次进酒吧,身上一些疯狂的因子被集体唤醒,想也不想的冲过去,双手撑在那张木头桌上,居高临下。因为四周太嘈杂,音乐声震耳欲聋,他不得不弯下腰侧过头凑近杨子湄的耳朵吼话:“干嘛呢?不去热闹吗?” 杨子湄一下子愣住了。 路琢凑过来的一瞬间,他的心跳快到了自己能感觉到的程度,连着下巴尖那里血管搏动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他有些冲动的张开双手,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等到路琢直起腰来,他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自己刚才想搂住他的腰。 路琢在他耳边吼话,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耳廓,带的他全身的血液都往那里挤。他看着路琢站在对面笑的很放松,眼镜依旧懒懒的缀在鼻尖上扶也不扶,他的笑并不是平时那种平易近人的微笑,而是一侧嘴角弯起,看上去邪气十足,很好看明媚。 他以为过了许久,实际上这前后不过十几秒。 好在他平常善于掩饰,这会儿他依旧惯常的跟着笑起来,轻轻摇摇头,没有大声去喊,用口型简单到:“不会跳。” 路琢就很服气,说来还是他几次邀请他来酒吧,结果正主说他不会! 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杨子湄的袖子,故意恶狠狠的:“不许!” 杨子湄被拉个踉跄,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这样被路琢抓着胳膊感觉十分不自在,微微往后挣了一下。 结果这点抵抗被路琢完全忽略了。 舞池里男男女女看上去十分多,十分挤,等到加入其中才发现不论怎么挤,人与人之间想保持距离还是可以的,仿佛任何时候多一个人都不会摩肩接踵。 就像海绵里的水,说干了干了,使劲挤却总能再挤出一两滴。 路琢的妈妈常年去健身房里跟着练瑜伽,她给路琢办了张年卡。结果路琢败家子去了不到一个月就拉倒了。 因为好奇,路琢跟着健身馆里爵士舞学习班学过一段时间的爵士。她妈曾逼着他跟着去练瑜伽,认为做医生的避免不了总会颈椎不好,练练瑜伽养养脊椎。 而他的爵士就空学过几个帅帅的花架子,根本没有基础功。不过这也足以他与众不同了。 周围的人都是瞎扭,身材好的人勉强还能扭出美感来,刘一鸣那样的,扭起来活像猪宝宝在跳草裙舞,“十分有内涵”。 路琢身形瘦长,又很会踩音乐的鼓点,一动一静间举手投足都特别引人注目。 杨子湄心里慌乱过一阵,就渐渐的归于平静了,只是有些难以言说的茫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此前并没有恋爱经验,跟别提暗恋经验,只能往理智上靠。 他这样想—— 时间问题。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更何况,他才刚开始。 对于同性恋,他倒不排斥,也觉得很正常,他们学校里有很多这种情况。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目前这些,也许只是一个错觉。 杨子湄暂时做了一个决定,大不了不见他就是。 不过他这个打算,别人不知道,路琢就不知道。张白因为当天夜里喝酒喝过了,头疼的要炸,回到寝室就吐了个翻江倒海,第二天准定起不来了。 但新的一周实习,周一惯例,医院的科教科要来数人头点名。 路琢当晚就给杨子湄打电话,请他帮忙应付个点名。电话里解释清楚,带教老师并不认识他们,只看人头不看脸,所以只管披着白大褂答个到就好。 杨子湄想,那就再一天吧。 ☆、逃避 直到披上白大褂那一刻,杨子湄都是懵的。 校车发车地点在学生宿舍这边,杨子湄住在教学楼那一片,中间有十分钟的路好走,他六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堪称生不如死。夜里又飘过几朵雪,整个一条街都是冰上披了厚厚一层。 附近的居民对付这种雪里埋冰的情况司空见惯,走的时候都是绷紧了一身的肌肉,就怕脚下突然一个打滑摔个狗啃泥。 杨子湄睡眠不足,这一路过来结结实实摔了两跤,摔得他膝盖疼。一路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睫毛上都冻得结霜,手指头基本不会弯。 他准点等在候车地点,和路琢他们碰头后,三院实习小组负责人接道校车司机电话,地面湿滑,校车要迟到几分钟。结果这一等,就把十五分钟等过去了。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路琢理智上知道这属于正常情况,可是看到杨子湄孤孤单单从路灯下滑过的影子,还有勉强笑出来的样子,顿时小脾气爆发,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明里暗里指责教务处的安排是狗屁。 杨子湄顺道买了几个老台门的包子,分给他们几个,这会儿一个个手里捧着包子,在寒风里抖成个傻逼。 路琢边吃边抖:“哈哈太难为情了,第一次就叫你看到这种消极怠工的事情。” 杨子湄原地蹦了几蹦,感觉脚都不在了,嘴巴也不太听使唤:“说实话,我还是挺期待的。” 一院和三院外科实力很强,二院骨科最强,每个附院都有自己的王牌科室。一帮菜鸟们以前只听人这么说了,今天才算长了见识。 三院格外霸气,光是手术室就占了外科楼两个楼层,每层楼又分东、西、中三个区,每个区粗算都有20间处置室。 本周的实习任务由麻醉科承担,每个同学进入手术区之前都要换上手术服,就是荧幕上那种宽宽松松、四面不沾的绿色的t恤和肥裤子。还要戴上手套、头套和帽子,脚上一双消毒拖鞋。 这样装备完以后,基本谁都不认识谁了。 真正进到手术区,来来往往的值班人员都和他们一样的装束,手术车在近三米宽的走廊里来来回回,不时有医务人员去踹手术室门后那个看门装置,个个下脚一点不留力。 带教老师十分负责任,带着他们这个实习小组钻来钻去,哪里有麻醉师就往哪里进,无奈他电话一直响,实在是忙的不行。后来干脆放羊式管理,只要同学保持安静,离手术台一米远围观就可以,好在他们这个小组一共才十个男生,并不会添太□□烦。 杨子湄毕竟是路琢临时拉过来顶缸的,所以路琢觉得自己就好像有了责任一样,每看完一次麻醉操作就回过头来确认一下人是否还在。 路琢的目标就是将来做一个外科大夫,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到底从事哪个外科。 他更倾向于消化外科,但不是说他喜欢哪个科就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2 能胜任哪个科的,还是要看他更擅长哪个科。所以他看的很仔细,不光看麻醉师的操作,顺带把手术过程也扫个大概。 好在医院那些临床大夫真的是亲亲一家人,有个别年轻的小大夫在手术前还会和他们说几句话,直接用“师弟”称呼,态度十分亲切。 其实课间实习学到的只是有限,因为受到课时的限制,几个主要的科室,消化科、呼吸科、外科、儿科、妇产科,一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每个科室分到的时间就特别少,基本就能走马观花的看一遍科里的先进设备、门诊、住院部。可以毫不客气的讲,这纯粹是皮毛中的皮毛。 课间实习就是让每个人对自己将来工作的地方有个直观的了解和接触。 路琢站完一台腹腔镜手术,心满意足的后退一步贴近墙根给主治腾地方。他想起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讲过,每个外科大夫对于腹腔镜的操作都是由自己在家里对着镜子打外科结开始的,因为不能直观的看到自己的手下操作,而是看放大在屏幕的内容,所以对手部的细微操作要求很高。 他往外走时,和早已站在走廊里的杨子湄目光碰了个正着。 因为面部就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所以看得格外清楚。 那对眼睛的双眼皮十分明显,如果用刻度尺量的话,得有3mm宽。那双眼皮从中间渐渐向两侧收拢,到外眼角抿成一道线,眼尾上挑很厉害,一时间叫人分不清男女。 不过那眼睛里的内容却叫他心惊,瞳孔一如往常清清亮亮,却因为盯着某个方向盯得时间有些长,有三分呆滞在里头,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三分将醒未醒的困意,还有一分的困惑。 他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自己刚才下脚的地方。 他顿时歉意更浓了,把人家拉来就丢在一边,自己看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人家晕不晕血、晕不晕针。 他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陪你到前面休息区坐坐。” 杨子湄“啊”了一声回过神儿来,眼尾翘的越发厉害了,能猜到他在笑,但路琢总觉得那笑有些掩饰尴尬的意味:“没事,我自己去也可以。你们怎么到现在都没来点名?” 路琢半蹲,缓一缓僵直的膝弯,打了个呵欠:“谁知道啊。我们上周周一查课的时候,那个老师等到我们换衣服准备返校的时候才来的。” 刘一鸣恰好从隔壁手术室走过来:“已经查过了,那老师压根儿就没来,往麻醉科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就结了。” 杨子湄点点头,然后毫无预兆的往出口走,脚步很急:“那我回去补觉了。” 留下背后的路琢倒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看时间,快要11点中饭时间了,又觉得外科实习自己跟着他老爹还能补回来,拔脚就追了过去。 杨子湄在准备室里换自己的衣服,他特别想出去走走。 他刚才在走廊里几乎就下意识的,视线焦点一直在路琢身上。路琢很瘦,有些营养不良那种瘦,虽然个子高,但显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他仰着头看着大屏幕,喉结凸出,脖子拉出一条好看的线条,规规矩矩的立在主治后方,平时那些小动作全都不见了,全程动也不动。 刘一鸣的身板显得像个真正老资历的教授,路琢就像他的跟班似的。 他想出去走走,不是出了医院门随便在大街上走走,而是订机票离开c市那种走走。并且说走就走,当即给秦小叔打了声招呼,回到住处取了身份证和钱包,一身轻松就走了,不像是去逛的,倒像是去流浪的。 其实他心里清楚,如果有些根扎的过于深刻,不管走到再远都还是于事无补的。他只是有些困惑,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有......怎么可能呢?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回来以后还是......他会面对。只是现在,他好比站在一汪凶险未知的沼泽地里,既然他还没有迈出那一步,他就有后退的选择。如果一只脚已经踩进去,他会往前走。 有些路,明知道荆棘满布,就该停在岔路口,但如果不幸已经踏进去一步,那走下去就无妨了。 毕竟世上哪有人会与自己为难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十不存一。 更何况,在遇见路琢以前,他不相信爱情这个东西。 有没有哪本书明确的给“爱情”下个定义? 路琢到底没追上他,心里还犯嘀咕。平时明明那么一个好相处的人,从不发脾气,连句重话都没有,不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生气吧? 他后来拨电话过去,始终是无人接听状态。 哪知这一没联系,就晃过去了一个月。 ☆、再会 医院的建筑通常是个占地面积颇大的楼群,往往从一号楼排到十多号号楼,建的毫无规律不说,还新旧参杂、有高有低。像三院的招牌楼就有二十层楼,威风霸气的站在临街一侧,而检验科的楼只有三层,灰不溜秋的藏在一众新楼之间。 楼与楼之间都有通道相连,不过规模着实太大,就是看着指示牌走有时都会迷路。而且诊室和住院部还分两个地方,所以这一帮初来见世面的医学狗们简直要被迷宫似的走廊搞疯。 不光如此,上下楼也是个□□烦,高层的电梯经常满载,通常他们一等就要等好久,这都算了,旧楼的电梯还经常出故障。所以一般十层以下的楼层他们都是自己爬楼梯上去的。 他们有时候一天要换好几个地方,从楼群内部找不到绕行路线,只好老老实实的离开中央空调的怀抱,按部就班的从外部找入口。由于他们经常是白大褂里头就一件薄衬衫,暴/露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里走一段路,虽然只是走几分钟,还是断断续续的有人感冒发烧。 这样结结实实折腾了一个月以后,坑爹的实习终于画上了句号。 连刘一鸣的南瓜子脸都给折麽成西瓜子脸,足足瘦了一圈。 路琢大冬天的跑水果店抱回来一大西瓜,一方面是庆祝兄弟们活着回来,恢复元气。另一方面,人见人爱的寒假近在眼前了,大家吃完西瓜好收拾行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年再见了。 他事事儿的把瓜皮都洗的干干净净,撸袖子磨刀子要杀西瓜来分。室内极热,他简单穿了件薄毛衣,锁骨比原先更显突出了,看上去有些面色憔悴,眼睛却极亮,硬是从骨头缝里撑出了一身活力十足:“‘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看爷给你们来个花式一刀切。” 结果一刀子还没按下去,裤兜里的手机一震,惊得他手轻轻的抖了一下。 路琢:“哎哎哎,心眼儿呢?给爷接电话啊。” 张白笑骂一声“二逼”,接通电话放到他耳边,路琢歪着头夹住:“喂?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3 ” 张白本着“就近原则”,死狗一样靠在一旁的床梯上翻手机,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画风突变。原本好端端的切瓜呢,突然下手就没轻没重了,把原本整整齐齐的分割线搞的歪七扭八。 只见路琢扶瓜的那只手伸过来拿过手机,把录音筒放到嘴边,咬牙切齿的大声骂了一句:“卧槽,孙子,你给老子等着。”然后风风火火一手抓刀一手抓手机夺门而出,在楼道里还在骂骂咧咧:“一个月不接电话,你离奇失踪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今天不......” 连大衣都没套,踢着凉拖,对,就是凉拖,就奔出去了。 杨子湄刚消失的那一周,路琢一共给他制造了200多通未接电话。结果那孙子一个都没回就算,到他住处去找人都碰一鼻子灰。路琢心里本来还有的歉意也变成了脾气,况且在他看来,那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才对。 他一直把“杨子湄”这三个字同“明事理”三个字连在一起,那人却招呼不打一声就蒸发,反倒叫路琢忐忑了好久,还自己吓自己,不能点儿高的半道上出了车祸?或者发生了什么别的危险? 到后来实在是因为实习太累,时间一长就渐渐把这桩事搁到脑后了。 更何况泥菩萨都还有三分土性呢,他连个解释都没有,路琢这方面又是着急忙慌的联系,又是担惊受怕,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他刚才接到那贱人电话,若无其事的叫他下来,说他人在宿舍大门口。 他怒气冲冲的飞到大门口,四处望了望没看到人。 一辆白色的轿车滑到他眼前,窗子落下来,杨子湄在驾驶座上简单道:“上来。” 杨子湄对这样的结果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原想出去玩两天,换一换心情。 结果在外地一呆就是一个月。 他每天没别的事,就是跟土拨鼠似的四处钻胡同找特色。每到一处能够有共鸣的地方就画下来,尝到什么地道的菜品也画下来,看到足以入画的人也画下来。 他画过蹲在十字路口吃大白米饭的建筑工人,画过胡同口修自行车的匠人,画过公园里随地大小便的宠物狗。在小馆子吃到称心的东西也画下来,有的自己保存,有的直接被店主人要去了。 一本30页的画夹子画的满满当当,可是,最后一页,还是没忍住,补完了那张“路琢喝豆浆”,栩栩如生。 然后他就豁然了。 对于那些本没有归属但心向往之的宝贝,越是顾忌着不能碰,越是惦记的变本加厉。躲避原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无济于事。 路琢气冲冲的拉开副驾坐上来,火气冲头,关门声音很大,他本人声音更大,提着一口气撑出一身色厉内不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不乐意你同我讲我又不逼你!多大点儿事你就至于搞失踪!这些都不要说了,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不接你起码给个消息,人在我这里就给丢了,你叫我怎么想?!” 他口气很冲的嚷嚷了半天,杨子湄只是平静沿着路开着车,一个反应都没有,他自己火气更大。 他平生最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有什么事不能有商有量,非要做到彼此要撕破脸的地步:“你到说句话成不成?!你不讲话叫我出来干嘛?” 他实在不能平静,上次刘一鸣一声不吭的跑去打巡回赛的时候,整个宿舍都急疯了。现在这个年代,别说三岁小孩出门不安全,就是大人出门都还有个不测,而不虞之祸那么多,人的脑补能力又那么强,偏爱往坏的地方想,越想越胆寒。所以刘一鸣回来后虽然请大家搓了一顿,还是被罚给寝室打洗脚水打半个月。 恰到好处的关心和多管闲事是两码事,心存感激的人自己会分清楚。 他一激动,忘记了手上那个“管制刀具”,不停的动来动去,搬起石头自砸脚的把自己另一只手的指腹划了道口子,血一淌出来,情绪有些平静了,只是语声有些疲惫:“杨子湄,没有这样的,我胆子小不经吓,如果你本性如此,我看以后也不用联系了。” 杨子湄轻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抓住路琢受伤的那只手,不紧不慢的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不要急。” 路琢眼里的杨子湄前后差很多。在解剖室那桩事之前,杨子湄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心思细腻,心眼不少,眼力劲儿也很好,并且在他爷爷过世的那几天帮他把实验数据记录的井井有条。他以前经常不吃早饭,那阵子却是他饮食最规律的时候。 但后来才知道原本的他并不是那样子的。 真正的杨子湄不会起个大早去买早餐,他只会堪堪掐着八点解决吃饭就ok。他会把所有的小事都压在一个时间段一起进行,然后空出来的时间不是翻书就是涂涂写写,看上去一天到晚悠闲的厉害,并且从不发火,即便偶尔两人有个意见分歧,他会摆事实讲道理,实在是个不能再体贴明事理的伙伴了。 他从来不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而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令路琢最佩服的一点是,他遇到什么问题极少钻牛角尖。 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就是莫名其妙的知道,杨子湄都能懂。 攥着他的那只手手心温暖,却并不干燥,还有些黏腻,他这才后知后觉知道手上划了口子。他被他这么攥着,只当他是想传达一种歉意,遂毫不客气的抽出自己的手,眼角眉梢都隐约是寒意,语气冰冷:“不要急?说的到好听,你有稍微替别人想想吗?” ☆、坦白 第二天早上,平时最赖床的于炎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老早收拾好了行李,强迫症一样几次三番检查了身份证、学生证、车票,守财奴数金币似的检查到第四遍的时候,一夜未归的路琢裹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黑眼圈极重,眼睛里都是血丝,皱着眉头,人比实习的那段非人的日子还要苍白,一身的活力荡然无存,人显得有些呆滞。 他从没见过路琢这副狼狈模样。不过于炎一向话少,嘴也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他推了推在一旁杀三国杀的乌烟瘴气的哥俩,指指路琢用眼神示意。 张白额头上还贴了几张纸条,一转过头来,扭头生的风带的纸条在眼前乱飞,估计是用刘一鸣的口水粘上去的,粘合度堪比五零二,一看四娘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吃了一惊。 于是这贱人幸灾乐祸道:“总算见着你不开心了。” 路琢本能的扭过头来,眼神空茫,居然没有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揍他一顿。 他离开座位,拉过路琢胳膊开门见山道:“怎么了四娘?” 路琢眼睫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嘴唇微张,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啊?......哦,没、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4 没事,感冒了吧。” 他这副鬼模样,一定是心里有事又没办法说出口,张白也不便开口再问,不过心念电转就猜到,跟杨子湄□□不离十。路琢心里不搁事,虽然藏着奇形怪状的想法和思绪,但从来与外人之间那点小别扭都藏不住。 正是因为不藏心事,才所交有限。 桌子上的西瓜还剩下四分之一,被几个舍友自作聪明的用保鲜膜包住放在窗户外,想借大自然这个天然冰箱来保鲜。结果取回来后冻得铁疙瘩一样,掰一块扔嘴里,除了一股冰碴子的味道别的什么都不剩了。 路琢无意识的挖了两口,仰起头两眼翻白。 路琢至今觉得......开玩笑的吧?杨子湄说的那些话,开玩笑的吧? 时间拨回到头天晚上,依旧是在杨子湄住的地方。 杨子湄先是找了个创可贴,细致妥帖的处理好他手上的伤。他推着路琢在桌子旁坐下,又十分有地主之谊的冲了一杯热茶递给他驱寒,自己坐在路琢的对面。 路琢一路攒了一肚子气,到这会儿还是臭一张总裁脸,毫不客气的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要听他怎么解释。 杨子湄抿了抿嘴唇,第一句话就把路琢震到了:“我可能喜欢你。” 路琢一愣,脑袋瞬间空了,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知道杨子湄从不开没有营养的玩笑,所以这句话的分量一下子重的叫他有些承受不住,心里那滔天的脾气也瞬间被偷梁换柱,掉了个包,他结巴道:“什、什么?” 杨子湄轻笑:“你看,你是这种反应,我也是。我刚知道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和你的反应一样,是‘怎么可能呢?’唔,先来说同性恋好了。” “你知道,在父母辈和我们这辈,对同性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们可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但我们都知道,搞基么。就算自己不属于这一类人群,多少也知道他们的不容易,舆论的压力、世俗的不耻、内心的煎熬、永远不能大白于天下的恋情,还有随时随处要提心吊胆不要被别人发现,总之要立足很难。 “在我们这些知道同性恋的一辈人里,一部分人坚决反对,一部分人保持中立,一部分人仅仅表示理解,剩下的支持的人少之又少。而且最真实的是,现实生活中,反对同性恋的论调说出来没什么,支持同性恋的论调则微乎其微,并且那一部分表示支持的声音都仅仅出现在网络上、二次元里。 “成功出柜的,一部分与家里人不和,一部分没有人来管。” “当然这么讲,并不是说我在考虑什么以后。” 说到这里,他目光不躲不闪的看向路琢,“何况我可能只是一厢情愿,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只是在喜欢你之前,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很不幸的是,我属于表示理解那部分里头的。同性恋在我的眼里虽然是件正常的事,但它是个麻烦事。我从未想到我也是,或许以前不是,遇到你才是。 “我知道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只想远离这桩麻烦事,所以才会选择消失。你说过你是个普通人,太巧了,我也是个普通人,我没那么大魄力挑起这担子。但是,”他推过来一个浅灰色的a4夹,“有些事太叫人无可奈何了。‘人有千算,天只一算’。” 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附近,然后两只手拢住茶杯,垂下眼皮,坦白道:“我不瞒你,任何时候,你都在这里晃。” 路琢被接二连三的“肺腑之言”憾的头皮发麻,全身上下僵的不像样,从没见过表个白都表的这么有理有据的。 杨子湄公事公办:“你不用有压力。我只说了喜欢你,并不会怎么样。我不能保证以后和你来往能够掩饰的滴水不漏,索性先向你坦白。我从不为别人添麻烦,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以后都不要联系了’。我死了这份儿心,说不定你就从‘这里’走出来了。” 路琢脑子这会儿才开始转起来,他问道:“意思是,你和我,要不就是路人,要不就是恋人?”最后那两个字说的含含糊糊的。 杨子湄默,点点头:“不然呢?你能受得了你的‘朋友’心怀不轨吗?” 路琢脸上的肌肉全都僵死:“受不了。” 杨子湄面上八方不动,讲出来的话都很条理,是因为说这些话之前,他已经按最坏的结果处理了,他做了十足的准备,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不会更差。 而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他心里那些蠢蠢萌生的思绪,死了一片;原本还微如星辰的侥幸,到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那就这样吧。” 他起身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大衣递给路琢:“走吧,我送你回去。” 路琢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隐隐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生气。或许还在为前面的事情别扭,或许不是,跟一团浆糊似的,分不清。 杨子湄把话说得很清楚,说得毫无保留,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该是这个道理。他的说法看似顺理成章,因为不愿给他添麻烦,所以问清楚他的态度以后,果断选择急流勇退,不来讨人嫌......这就是喜欢?如果随便能说放就放的话,能叫喜欢?!假的吧? 他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些抱负未施的感觉,脱口道: “都不联系了还送个什么,索性初一十五都做了算,现在就再见好了。” 然后他自己跑到通宵自习室里枯坐了一夜。 几分钟前,于炎已经急忙赶去火车站了,刘一鸣是本省外市的孩子,只等家里派车来接。张白和路琢一样,随时走都可以。 路琢还在烦,他思绪乱的厉害。他一边想,杨子湄非要这样干脆吗?知道他不会答应,毫不拖泥带水就说再见,这难免有些不近人情,手段也太磊落了。到叫他一个被表白的浑身不舒坦。 又一边想即便不这样做,等到将来纸里包不住火,到时候两人还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还是得说后会有期。结果还是一样的。 这样看,杨子湄想的太清楚了,他那么个心思极通透的人,是吃准了自己如何都会拒绝?不然怎么能那么坦然呢? 然后……他突然想起,他在他家里占地盘复习的时候,杨子湄说的一句话:“没有意义。” 如果到头来,藏着掖着的下场和即刻就坦白的下场一样,可不就是没意义么?找不到价值,为什么还要做呢? 可是,既然都是没有意义,为什么不做呢? 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路琢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拉拉张白的头发:“哎,大白,问个傻逼问题。你追妹子都有哪些贱招儿啊?” 张白不跟他那些以下犯上的话计较:“你都给归纳总结了,贱招儿嘛,怎么叫贱?要倒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5 热脸,端茶倒水不要说,过节送花送巧克力,姨妈来了你得伺候着,人生气你得哄着。遇到豪爽直接的姑娘,自己心里不乐意,早时候就跟你讲的一清二楚。也有些特别难为情的,不好意思直截了当的回了你,也不好意思拒绝你的好意,你自己还当有机可图呢,结果白当了傻子。还有些妹子,那公主病简直不要提了,她故意吊着你......” 路琢打断他:“没问你这些,都怨你自己眼睛长嘎吱窝下,追之前没叫我们先参谋参谋,活该被人家耍。” 他想了想,欲盖弥彰的换了个隐蔽的说法说他自己:“哎,如果有这么个人,他先说喜欢你,但马上就表态不希望给你添麻烦所以以后都不要搭理你,这种......”他顿了顿,恶狠狠的,“这种王八蛋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张白猜到,这可能是路琢那个只能虑之于心而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看来今天早上还误会那个杨子湄了。他斟酌半天,一本正经道:“这种人就是,就是自在惯了。” 路琢:“自在?” 张白:“你想啊,孔夫子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他自己说不希望给你添麻烦,就是反过来证明了这个人不希望别人给他添麻烦。这种人多半是自由惯了,认为人人都和他一样,是不乐意别人来添乱的。往深里去,这类人性格有些孤僻是真的,表面就不知什么样了。” 路琢嗯了一声:“大白你牛逼,猜的挺准。他是有些离群,也没见他和多少人来往。唔,可能是我没注意到。可是他脾气很好啊。” 张白恨不得糊他一脑门儿:“脾气好和孤僻有几毛钱关系?孤僻是说他不喜欢同大伙儿热闹,但不喜欢不代表他不会与人为善好不好?我发现你今天情商统统离奇失踪啊?” 路琢烦的不行:“爱怎样怎样,不搭理就不搭理,谁稀得!” 张白:“屁,这哪是不搭理,人家这叫不能搭理。这妹子也是顶磊落了,不过她找你就为跟你说一句‘我喜欢你但我怕给你添麻烦所以不会追你’?” 路琢:“那倒不是,他先问我我会不会接受,我说不会,他才说不要联系的。” 张白:“所以说......是你脑子有坑,你都这么明白的回绝了还叫人家怎么想?还问人家什么意思。” 路琢:“......算我错在先好了,但这就至于绝交么?” 张白:“因人而异吧。哎......到底是哪个姑娘?这么有脾气?来来,你也替别人想一想,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型的,多半都是真爱。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路琢一摊手:“......当没见过他。” 张白:“不对!特么为什么喜欢你就是给你添麻烦?!” 路琢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晕头转向,被张白左一声妹子右一声姑娘叫的蒙圈,性别这一茬被他漏掉:“......说的是哦。” ☆、良言 路琢在家里的职位是后勤部长,除了有些光杆以外,大小也是个司令。 反正家里不能有闲人,做饭、打扫卫生、刷碗、买菜,四项里选一个。路琢一不会做饭二不乐意打扫卫生,三拉不下脸面同市面上的买菜老太太还价,只好捏着鼻子挑了刷碗了。 他说到做到,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干脆连想都不要想了。在“趋利避害享清福”这点上,此人简直是无出其右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后来他就想的简单了,杨子湄是杨子湄,他是他。先撇开喜欢不喜欢这一层不讲,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是绝对不可能和一个男生交往的,太荒唐了。 再退一步讲,他就算真的也喜欢对方,那也不能改变什么,换做是他,他也会在事情刚一开始就单方面碎了它。 有了这个大前提,原先那些杂七杂八纷纷扰扰的思绪突然间全都顺理成章了,反倒多了一些怜悯,心想千千万万的人都在那里等着,杨子湄怎么偏偏就喜欢他这么个不着调的人。 他在心里面说了一声抱歉。 这是路琢式的光明磊落,既是没有希望的事,就不会再态度暧昧的似离非离,丝毫不拖泥带水。或许有些绝情,但问心无愧。 原先天气还不太冷的时候,附院家属院的篮球场一到晚七点就有一帮老太太自发集结,跳一种遍布大江南北老少皆宜的大型舞蹈,广场舞。冬天一到,舞蹈家们就全搬到家属院那个老年活动室里去了。 路琢的奶奶亦是舞队一员,他爷爷过世才刚一个半月,他怕老太太一人太孤单,就跟屁虫一样走哪儿跟哪儿,顺带跟着扭过几次广场舞。伸伸胳膊抬抬腿,转个圆圈扭扭腰,没什么技术含量,他倒是跳的挺嗨皮,自得其乐的挺严重,去了三次就把时下特别流行的《小苹果》给搞定了。 年前一周,难得艳阳天,祖孙二人出门上超市去办年货,顺便晒晒太阳合一合钙。路过一处义务写对联的老年团体,他一个口没遮拦,就触景生了个不合时宜的情:“咱家从来都没买过对联呢,往年爷爷也在这里写。”说完就傻了,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小心翼翼的扭头去看他奶奶。 老人一只手挽着他臂弯,另一只手只是把耳边被微风扬起的白发重新挽到耳后,神情倒没什么波动:“是啊,今年、明年、后年都贴不得对联了。” “你爷爷这个软笔书法是他自己瞎写的。当初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回迎新晚会上出了个节目,他一向最看不上的一个男生在台上,配着那种脚踏钢琴演奏写了一副字,好像是......“悬壶济世”,得瑟的不行。你爷爷跟自己赌气,自己买了一堆帖子,这样胡乱瞎写了几年,居然叫他给写出花样来了。 “他有多胡来你不知道,他临完一本颜体的楷书,然后觉得瘦金挺好看,写完一本千字文又不满足了,接着把手伸到隶书上了。” 老人摇摇头:“你想啊,他同时写那么多种,怎么可能样样都写的出色?再加上后来医院工作就忙了,哪有那美国时间一张一张的临字?谁想他最后居然拿到省里书法家协会的证了。” “你爷爷这人,就是不服输。” 祖孙二人相应国家号召,出门带了个布兜。路琢把那布兜当背包,煞有介事的跨在臂弯上,一路听老太太忆往昔。 “他年轻的时候特别挑,我知道你不挑食,他挑的很厉害。葱姜蒜一概不吃,白菜只吃叶子不吃帮,萝卜只吃白的,光是个破辣椒都还挑颜色。吃饺子要陪酱油醋,仗着自己没有高血糖,喝粥还要加白糖,特别难伺候。 “可是我们老两口,几十年就那么过来了。后来就习惯了,等老头子人走了,这才觉得,这人生呐,可不就是些个蝇头小事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6 的大集合吗?世上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说穿了,不都是些个麻烦事么?人呐,这一辈辈都在铺天盖地的麻烦事里转圈。 “就说你,你小时候很淘,吃饭用的不是你那把小勺子,粥都不肯喝一口的。买回来的衣服上多了个卡通娃娃就不穿,小麻烦精一个。 “天下哪有不麻烦的事儿。你将来,毕业找工作、讨对象结婚、买房生孩子,哪一桩不费事?” 路琢被这一声声“麻烦”绕的发晕,对杨子湄的歉意一层漫过一层。换做是自己喜欢一个同性,会怎么做呢? 会...... 呵、呵、哒,想也白想,这种事打死都不可能发生。 不过他挺遗憾的,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相逢。 路琢为了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毫不走心的问了个十分没有新意的问题:“那我爷爷怎么追到您的啊?可别是胡来的吧?” 老人脸上一抹几不可察的羞涩一闪而过,语气都轻松起来:“‘脸皮政策’。” 路琢:“......” 一放寒假,尤其是年假,以前高中的朋友们都活络起来了,时时要聚会,手机一响,连猜都不要猜就知道要出去搞个聚餐啦、唱k啦、或者集体去拜访老师什么的。 路琢在高中混的时候,脾气秉性和现在几乎一个样,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凑热闹。他自谓自己高中唯二的收获,就是两个可以引为知己的同学。别的人都可以不见,这两个同学必须聚一聚,那都是用真心浇出来的花。 别的苗都给提前枯萎了,单剩下这两朵儿,没有被他那不知矿物质浓度几何的真心给烧死。 将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他们也会彼此遗忘,到最后不相往来,但至少是现在,能抓住的光阴如许,唯有珍惜了。 情谊如磐石,而“磐石无转移”总败给现实。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呐。 那两人爱凑热闹,电话里讲的好好的,就三人碰个头说说话,结果每次去聚都是满满当当一屋子人。路琢为朋友两肋插刀,一咬牙一跺脚,忍无可忍的忍了。于是下了纸牌摊就上麻将摊,再要不就是一瓶一瓶啤酒往下灌,一趟一趟跑厕所。还有更脑残的,被一窝女生拽着玩儿那个十分煞有介事,其实就是借机搞暧昧的真心话大冒险。 他被二手烟熏的感觉肺都要罢工了,有心把那俩狗嘴不吐象牙的王八蛋拉出去剁一剁,丢去随便喂了哪家的汪。他觉得自己一个眼风扫过去,都能把方圆三米以内带毛的脑袋全都剃光,只好郑重其事的把眼镜架好,时时提防千万别露出类似于“吃人”的表情。 还有两个从米国回来的妹子,彼时重逢,恍然间已是四年的光景。 从来都是离别与再会,最牵动人心。 这些逐渐脱去青涩,开始出现社会大染缸共性的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第一步,回来时都带着一身天南地北的峥嵘故事,此刻不珍惜,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坐在一起畅谈往昔。 这世上,最美丽并且永远不会凋谢的事,大概除了“秉烛促膝,说彼平生”,再没别的了。 吸烟的男生特别多,并且抽烟那姿势一个比一个像流氓。整个包房乌烟瘴气的就和大澡堂子那个雾气一样。路琢被熏得脑门儿直抽,但却没舍得离开。 这种有组织的感觉太奇妙。 ☆、转机 秦小叔家里高堂健在,老人家安土重迁的思想太严重,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乡下村居老家,于是年年过节都是秦小叔专程回去,在家里待过十五才回来。他每年都费大量口舌,要带杨子湄回去一起过年,结果今年这孩子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样,说什么都不答应。 问他理由,也只有一句:“想趁着过年这几天一个人出去走走。” 听这话,得多窝心呐。 杨子湄确实有个大胆的计划。 他上次一个人去外地撒野的时候,身上就一张信用卡、一部手机和证件。到了当地买张地图,或者干脆盲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溜达的累了就挑个干净地方一坐,画架一支,逮什么画什么,有种潇洒走天涯的洒脱劲儿。 他喜欢一些十分普遍的东西。比如西瓜、苹果之类的,理由很简单,这些东西不管什么时候,想吃总是能吃到的。有的人长在北方,专爱吃南方的时令水果,自己本地产的东西没见碰过几回,后来因缘际会到了南方,才发现自己家乡的水果在这边也是一样受欢迎。 秦小叔经常带着他出入一些高端会所,吃过了那么多大菜,却没见把那张嘴养的多挑剔,倒是更稀罕那些精致的东西了。 不是说没见过的才是好的,而是寻常就在眼前晃荡,却能旧中发新才是最难得的。 他喜欢背着画架随便走进一家什么饭店,一进去只问招牌菜,如果自己感觉口感和卖相十分棒的话,就赖在饭店里照着原样画一张几可乱真的模子画出来,一画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结果又一次他刚画完,打算收拾东西走人时,那家老板赶上来说要出价买那副画,那时他心里就有了个模模糊糊的计划。 现在人的生活节奏太快,以至于没那么多功夫去寻找最地道的传承。如果能有一个高端vip旅游定制工作室,专门为那些喜欢深度胡同而苦于没有时间挖掘的工薪阶级提供一对一旅游服务的话,那么这一定是个很受欢迎的想法了。 市面上有关“深度胡同旅游”的书本特别多,杨子湄翻过几回,有九成的书里介绍的内容与实际旅行社的旅游地点几乎不差分毫,根本不是什么“深度”,就是单纯的给旅友提供了一个自驾游的方针指南。 而真正的深度,没有大量时间去寻找去体察是不可能自己蹦出来的。 那么这之间就是一个商机。 不过这种vip就只能面向高端消费人群了。一方面是一对一的旅游成本太高,还有一方面是普通民众恐怕没有那个闲工夫,腾出半个月的时间来享受生活。 再就是广告问题了。舆论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筹备的再完备也是白搭。那就借助网络力量好了,微博上的商业营销号遍地都是,随便和一个大v合作都能把消息放出去。 他打定了注意,计划先去试试,遇到特殊情况再作调整就是。 等到他带着厚厚一叠画纸终于返程的时候,元宵节都过去好几天了。 他下了出租,先应景的打了个喷嚏,被c市不饶人的低温冻了个趔趄。想起几只彩笔水都用的见了底,打算“一锅端”的一站补齐补充零食和画笔,就掉头去了医大那个学生超市。 谁知会发生一件峰回路转的囧事。 开学还不到一周,路琢就累成了个陀螺。原因无他,洁癖发作,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7 床单被罩枕巾枕套全部送去干洗,非要在根本没有温度的灰太阳下晒被芯子。 这天早晨醒来,他右眼皮一直跳,蹦跶的特别欢脱。 这个右眼跳来的“灾”应在路面上。 在超市前面有个报刊亭,那报刊亭金鸡独立在一方高台上,由小门伸出一个小滑坡指向超市大门。路琢眼镜儿老不好好带,看路面的时候那个斜坡的边刚好一半在近视眼的视野内一半在近视镜的视野内,导致他迈脚的时候估错了斜坡的实际高度,一脚没迈过去,堪堪卡在斜坡侧边上,然后另一只脚还不待反应就迈了出去要稳定平衡,结果那只脚也被牛逼的斜坡挡了驾。 于是,路琢当场来了个十分标准的三百六十度前滚翻,一头磕到了超市前面的砖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眼镜都不晓得飙到哪里去了,右脚脚腕疼的要命。 他眼前黑过一阵才缓过来,抬起头眯缝着眼要去摸眼镜,才刚架到鼻梁上...... 这时超市门从里推开了。 杨子湄:“......” 路琢:“......”苍天呐,他特别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杨子湄丢了手上的东西就来扶他。路琢自己右脚用不上劲,全靠杨子湄两只手夹在他腋窝下把他架起来,低头一看,我靠,右脚踝都肿成馒头了。 杨子湄抓着他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一只手穿过他腋下支撑他,把他扶到一边坐下,面带急色的半开玩笑说:“行这么大礼叫人怪难为情的,你等一分钟,我去开车。” 到医院一拍x光,医生开玩笑的夸赞他:“骨裂的这么个性,竖着从中间一分为二,小伙子你不容易。” 路琢:“......” 杨子湄靠在处置室外间的墙上,十分哭笑不得。 那天他坦白,二人分手以后到年前的那段日子,他一直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看上去和以前做的事差不多,每天画画看书,走南闯北的找大菜来添胃,波澜不惊的就像无风的湖,情绪和以前一样淡的如同一杯白开水。 可是他画出来的那些画,全都是灰扑扑的颜色,连梵高的向日葵到他手里也死得不能再死了。看个书,看着看着就串行,要不就是半个小时连一页都没翻过去。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情绪低落是正常的,但这样的“正常”叫他有些吃不消。 等路琢右脚到小腿全都打上了一层石膏,张白他们几个慌慌张张赶了来。路琢在处置室里大呼小叫:“来呀!背朕出宫!” 张白手贱的捏他脸:“自己蹦。”到底还是伸了把手把他拉起来,“你家里知道了吗?” 路琢摇头:“没来得及说呢。不过说了没什么用啊,我不能请假到家里养病吧,还不是得待在学校?” 张白发愁:“那还得给你搞个拐杖,”他十分大人的戳路琢脑袋:“叫你平时走路不要蹦蹦跳跳四处作妖,你偏不,我说你别是属兔子的吧?啊?要不就是属跳蚤的?” 路琢有些尴尬,张白平常怎么教训他都行,但能不能关上寝室门再开始?他都看到杨子湄十分可耻的捂嘴笑了! 他怕张白在举出什么不雅的例子来,急忙打断他,讪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张白倒更愁了:“那你怎么上课啊?离宿舍那么远,开学这几天点名还那么勤。借辆自行车驮着你也行,不过最好还是在附近给你找个地方儿。不兴你请假啊我告你,前几天干部大会刚开过,咱们年级被点名批评了,本学期辅导员要开始狠抓违纪了。” 杨子湄还没看到路琢被训得跟个孙子时的样子,觉得十分新鲜,他打断张大娘的碎碎念:“那个,我住的地方儿离你们教室近,他可以待在我那里。” 路琢第一反应要拒绝:“不用不用,他们春节一个吃的赛一个肥.....” 张白一巴掌拍他那石膏腿上,三下五除二的就定下了:“那太好了,哎老兄太谢谢你了。” 路琢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的话补完:“......驮着我还、还能帮他们卸肉。” 张白十分周到:“那待会儿先送他去你那儿,我回去把他必要东西送过去。” 杨子湄痛快道:“行。” 于是路琢就这样被卖了。 他心里简直有密密麻麻的草泥马漫过,塞得他有苦难言,又不好跟张白那个碎嘴子说尼玛当初那个“妹子”就是杨子湄。真正是茶壶里煮黄连馅的饺子。再说杨子湄都答应了,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那还是等他脚养好了再说绝交的话吧。 ......尼玛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拔/屌就走的王八蛋呢?! 杨子湄自己一点都没多想,他单纯站在客观的角度,认为自己这边对路琢的行动更方便,完全没有那些见面啊绝交之类的想法。 他一向洒脱惯了,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一个词,叫做个案个啊,尴尬。 他和路琢一样,因为太磊落,反倒不屑于“乘人之危”了。 ☆、大作 路琢一开始还担心杨子湄会不自在,结果...... 他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杨子湄几乎和以前一样!反倒显得他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心里猜,杨子湄已经不,啊,那什么,他了。 就是嘛,这种荒唐事过一段时间聪明人自己就想明白了。 杨子湄那天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却真的是实话,“我可能喜欢你”,可进可退,进可以顺理成章的加深感情,退可以手起刀落的把那点儿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更何况一刀切的事情,他从不需要别人为已死之局提供半点希望,他又不是叫花子,没了别人那点青眼相待就会死掉。 喜欢这种事,当然不能说断就断,说不要喜欢马上就可以做到,那不可能。但他已经给自己定了总方针,所以这会儿他表现得要比忐忑于心又不敢讲出来的路琢要淡定多了。 再说,失恋还真不算什么。 路琢做为一个被同性表白的人,面对被自己拒绝的人还是十分不免俗的难堪。所以他基本不敢正眼看杨子湄,总觉得看一眼都要愧疚死,眼神总四处游移。 杨子湄做为一个表白同性而被拒的人,面对拒绝自己的人倒生了捉弄的心思,每次都故意把讲话时间延长,还故意每次讲话都要看着他眼睛。 不过路琢天生脸皮随他爷爷,没别的特点,就是有些厚,所以这种情况到住进来七天以后就基本消失了。 周五只有半天课,路琢下了课就直接蹦回来了。他上楼梯特别费劲,蹦一蹦歇三歇,基本蹦到四楼的时候,还健存的腿就要被他蹦废了,发一身虚汗,气都喘不匀,进了门甩了鞋就瘫到沙发上不愿再动弹。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8 杨子湄关好门,十分贤惠的把被那只独脚鞋摆到穿鞋凳上,转身给他端了杯水。 路琢一口气闷完,感慨:“说真的,自从我歇过来以后,就没在你这里喝到过白开水,不是什么泡山楂就是泡板蓝根。啊对,昨天那个是什么东西,一股土味儿。” 杨子湄端着茶杯盘腿坐下,左看右看在研究路琢那半截石膏,手十分痒,特别想在上面画个什么东西,听到路琢有此一问,解惑道:“我小叔从乡下带来的,叫白什么,我没记清楚。” 路琢:“白开水不好吗?泡那么多花样要干嘛?” 杨子湄:“闲的无聊。” 他敲敲路琢的石膏腿,打商量道:“哎我还没在石膏上画过,你看你这个......” 路琢毫不客气:“没商量!” 杨子湄提条件:“给端洗脚水。” “免谈。” “伺候你洗头发洗澡。” “免谈。” “背你上下楼。” “成交!” 杨子湄朝他一挑眉,二话不说上手去揭石膏外面那层其丑无比的绿色毛巾,露出内里雪白雪白的石膏体。他像登徒子打量新嫁娘似的,看过来看过去,好像胸中盘桓着一个石破天惊的大计划一样。 然后他取过一旁的水果盘儿,又递过来一包薯条:“看不看电影?我画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路琢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我都几百年没追过什么剧没看过电影了。”然后他特别无辜的说:“上次,张白他们在寝室里说那什么什么挑战,还有爸爸回来了......我根本说不上话,因为他们说的明星我一个都不认识啊。” 他表情异常困惑:“苏有朋那帮人已经不在荧幕上活动了吗?” 杨子湄拎出个平板打开他刚才提到的那些节目,把平板支在路琢那个好腿上,示意他扶好,自己拿把大剪子三下五除二的把毛巾剪得干干净净,一本正经开玩笑:“啊?苏有朋是谁?” 路琢就配合的笑了,心想果然还是这样比较舒坦呐,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呢,然后他心里最后那点别扭也不翼而飞了。 杨子湄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脚搁到一旁的沙发墩上,自己背对着他坐在地板上,决定“因地制宜”。医生给路琢的脚上打的是个l型的石膏,不是筒形的,而是恰好护住小腿肚子,从脚后跟折向脚底板的一个半圆半扁型的模子。他刚才把那些毛巾揭了以后,石膏表面坑坑洼洼的本质一览无余。 画个什么比较不浪费材料呢? 路琢从来没有边吃东西边看的习惯,只是浑身放松的靠在沙发上,从网上down了一些米国佬录制的人体解剖视频来看,丝毫不关心杨子湄要画个什么出来。 他那天去医院的时候,里面的保暖裤腿从膝盖以下都被医生剪掉了,石膏是直接贴在他光腿上的。他一方面是懒,一方面要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一整条棉裤都给剪了,每天十分光棍的直接套一条宽松的体操裤,去上课就带着条厚毯子往身上一裹。反正这样做的人不在少数,没人会在乎,就算有人在乎也不会当着当事人的面指指点点。 他看完一个视频伸手去拿放在地板上的水杯子,然后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截白的出奇的后颈,和有些偏黄的头发比起来,反差十分明显。 杨子湄的家居服是白色的,平时洗的干干净净,这会儿和人的皮肤比起来,简直要自惭形秽了。 他手贱,跟刨狗毛一样飞快的揉了一把杨子湄的头发,赶紧缩回手等着挨揍。结果杨大艺术家根本就不带搭理他的,只是歪了一下头,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耳朵,就没下文了。路琢悻悻,接着去看那些扒皮分肉的视频去了。 一晃夜幕降临,路琢打了好几个盹儿醒来,迷迷糊糊的问:“还没完吗?” 杨子湄那么高的个子,缩成一团窝在他脚边,低着头:“差不多了。”然后他把沙发墩往后移了一点点,好叫路琢的脚后跟可以腾空,自己躺倒,“就差脚后跟这里了。” 路琢扶好眼镜,想看看他画的什么,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路琢都要哭了。 杨子湄那个伟大的石膏画就是一个瓜子堆,放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瓜子皮儿。他一激动脚上就用了点力气,沙发墩被迫往后移了一段距离,他脚一下子就砸了下来。 杨子湄的手结结实实的被压在石膏底下,疼的眉头都皱起来。 路琢哭腔:“我有没有跟你说......我密恐啊?” 杨子湄:“......” 他抬起路琢的脚,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我不密恐啊。” 路琢有心想抄起鞋底照着他那张欠揍的脸来几下,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一分装十分的愤怒,希望始作俑者自己能意识到。 杨子湄手上拿着画笔,掉过头来在石膏上敲了敲,语重心长道:“画在你脚上的,你看的肯定没有别人看的多,你自己不看就好了么。” 他捧起路琢那只脚,十分得意:“这叫行为艺术你懂不懂?你一走起来,视觉效果就如同一袋行走的瓜子,带感啊。医生给你打的石膏高低不齐,表面不好协调,要是画个花啊鸟啊的,突起来的部分就会感觉特别像瘤子什么的。你想,要是把你的脸画上去,那不就跟长了一脸痘痘和痘印一样了么?瓜子堆就不一样了,瓜子堆没有平面么。” 路琢一脑补,整个人更不好了,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好有道理哦,我竟无言以对。” 结果杨子湄有了个新发现:“我刚才怎么没想到?!我可以把人的脸画上去,然后把突起的部分伪装成红色疹子。我还没尝试过。你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路琢忍无可忍:“你别太过分了我说。” 杨子湄笑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脊椎都被折腾废了,边打呵欠边说:“逗你玩儿呢。晚饭吃什么?喝粥好不好?” 路琢臭不要脸的颐指气使道:“大米粥,不加百合。不然我跟你绝交。” 杨子湄往厨房走:“行,不加百合,加银耳。” 路琢:“......”加你妹。 ☆、初始 杨子湄心里那个计划这几天也提上了日程。 他小叔回了家一趟,被爹妈催再婚催的痛哭流涕。他小叔就算还和以前一样毫不介意的把他当做自己儿子,经济上毫无余力的支持,不能代表他“后小姨”也能这样看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吃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还要花他们家的。再说,他也到该出去翻跟斗的时候了。 用别人的到底矮人一等。 他拍了几张他出去旅游时的画,用制图软件把实物的照片和自己的手绘拼接在一起,发到了他自己的微博上,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9 然后又上手把自己以前随意发在博上一些与画画无关的内容删了个干干净净。 id为“坚介于石”的微博粉丝说少也不少,有个小三万。不过还远远起不到广告宣传的效果,他先是砸钱买了一堆僵尸粉,把这个账号伪装的关注度很高,然后又私聊一个网粉过六百万的大v约定转发,双方讲好定金和价钱后,他就拄着下巴在想,光是有这些还不够。 首先,客户的安全问题没有保障,除非自己这个无中生有的工作室有营业执照,这个可以用网络平台来代替。这个计划成功的前提就是这个号的关注度上升,也就意味着他自己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里了。出了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一层如果别人能想到的话,问题应该就不大。 其次,光有这些特殊地点和地道胡同菜,大部分网友可能点开图片看个新鲜就过去了,如果要有第一个客户放出自己的旅游心得的话,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第一个吃蟹的人已经有了,就不存在别人信不信的问题了。 再次,就是自己这样“盲游”的计划,客户能不能接受?他自己知道要去哪些地方,但客户不知道啊,他们就是蒙着眼跟自己走的。要是客户和他的趋向并不相同,事后没办法令人满意要怎么办呢?一旦声誉不好,也基本上死路一条了。这个问题没有突破口,只能他自己最大限度的提高自己了。 最后还有一堆细节问题,比如地价不同的城市,要租车、住店的费用不尽相同,转悠的时间就有长有短,收取费用就得高低有别,该怎么定价呢,那就只好不定价,或者干脆旅游结束再定价,按照花销的一定比例收取费用。再比如他确信自己能够和任何一个人合得来,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毕竟是一对一小旅游团体,吃住都一起,两人不凑趣怎么办?还有万一接到骗子怎么办? 这就是风险所在了。 残疾人路琢一瘸一拐的过来了,杨子湄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或许第一个客户可以叫路琢上。 路琢丝毫不在乎楼下居民的天花板,十分豪迈的几步蹦过来,见杨子湄盯着自己上下看,有些莫名其妙:“看我干嘛?你干嘛呢?” 杨子湄往椅背上一靠,双手十指交叉,用两个大拇指去揉两侧嘴角:“哎,你说......我伺候你吃喝这么些天,你怎么报答我?” 路琢一愣:“什么报答?我给你租金你不收,给你月嫂费用你更不要了,你要什么?” 杨子湄不怀好意的一笑:“给我做个模特。” 然后他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打算说给路琢听。 路琢平时外出旅游只有一个目的:出去。所以他乍一听到杨子湄那些什么为求什么“最有味道的传承”,觉得十分新鲜。 他感兴趣道:“呐,比如我现在就是你的客户,我住店要住五星级的,吃饭要吃五星级的,逛街怕走,只是单纯看上了你的胡同路线旅游点要怎么办呢?” 杨子湄闻言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视线扫过来,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拒接。” 路琢从来没看到过他露出这种神情,那种明明冷冰冰却叫人无法移开眼的华丽与嚣张,明明疏离而雍容高贵的姿态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仿佛那两个字不是对着路琢讲的,而是隔着他和另外那些真的存在的刁钻的客户讲的。 下一秒再去看时,却见他那一身不容忽视的正压都被收了起来,整个人又是温润而无害的模样。 路琢有种自己被对方差别对待的感觉。 杨子湄解释道:“要住五星级的就别来找我,要吃五星级的也躲远点儿,我追求的不是高大上,而是地道。我会跟他提前签订一份协议,签了就要全部听我的,我能保证给他一个难忘的旅程,来交换他一路上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路琢摊手:“那你的客户源会很少、很少。” 杨子湄不以为意:“不怕,等做大了,自然只有我挑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挑我的份儿。说到底,我现在这个想法还不太能扎得住脚,但侥幸一切顺利的话,最有持无恐的应该是我这一边。而且一趟的时间计划是半个月,那你看,我一年顶多就接十二人就够了,本来人多就不好。” 路琢想了想,确实是,一方面有这个闲工夫的人不多,另一方面,有这个闲钱的人也不多,而有闲工夫又有闲钱又喜欢这种旅游方式的就少而又少了。 他接着扮演客户:“那要是女性该怎么办?” 杨子湄把手一摊:“看着办。一开始肯定只有我一个,但我肯定是要把这个做大的,我可以把全国各省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归到一个团队里,客户要去逛哪个省都有人负责带,男女问题顺便就可以解决了。” 路琢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说是这样说,那凭什么他们要听你的呢?” 杨子湄把腰挺直,故作豪迈道:“我给他们提供客户源啊,我是终极奶妈。我是创始人,而且网上的知名度全在我这里,客户直接和我联系,私活我不管,凡只要我经手的,我就能抽信息费,公平交易。” 路琢随手去过一旁的半个柚子,信手剥起来:“那你要我做什么模特?” 杨子湄笑眯眯的,弯起的眼尾像是被不十分饱满的水墨拖曳了一笔,带了浓浓的抹不开的书卷气,整个人气质又是一变,有些无事献殷勤。他用堪称温柔的语气讲:“你长得好啊。” 路琢鸡皮疙瘩雨后春笋一样冒上来一层,结巴道:“你、你的客户,不、不应该男的多吗?我、我好看、我知道啊,对男的、男的也有用?” 杨子湄大笑:“怎么没用?别说跨越性别,就是跨越物种都没关系。” 路琢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自己也笑了,十分不客气的损回去:“可不嘛,对你更有用。” 杨子湄:“......” 路琢:“......” 天地良心!他这句话明明是拐着弯说跟自己同性别的杨子湄和自己不是一个物种,结果这个说出来效果怎么这么诡异!好像他特别招杨子湄喜欢似的! 妈个鸡,见鬼了。 诡异的静了那么两三秒,杨子湄好像被他的结巴传染了,跟着结巴道:“那、那个,我待会儿要去超市买菜,你、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路琢脸皮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强装淡定道:“暂时还没有,你带着手机,我想到了会及时给你打电话。” 杨子湄点点头:“行。” 路琢补充:“回来带一副扑克吧。” “好。” 路琢一向神经很粗,但也隐隐感觉什么在悄悄改变。 网上有这么一句话,说是a喜欢b,往往是因为b喜欢a。 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句话其实一点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0 不假。 如果有一个人来喜欢自己,就算自己可能不喜欢那人,也会因为那人向自己坦白心意而在一众朋友里变得与众不同,起码能获得比别人多一些的关注度。 他知道杨子湄的好,知道那人的底线与原则,气量很大,事事拿得起放得下,做出的承诺一诺无辞,讲出来的话敲钉转角,随心所欲却有个分寸。 他很难得。 可是,喜欢是什么感觉啊,他没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才称得上喜欢呢?古言说:良缘易合,红叶亦可为媒;知己难投,白璧未能获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突然萌生一种要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来裁决的心情。 是红叶为媒,还是白璧难投,都交给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良缘易合,红叶亦可为媒;知己难投,白璧未能获主。——《小窗幽记》 ☆、缓和 杨子湄本来计划用半个月的时间先去挑一个省市去试试那个有些不着调的计划,但常言伤筋动骨一百天,路琢脚上的石膏至少得打一个月,他就暂定先把c市转转。 每天早上他们同时出门,杨子湄任劳任怨的背他下楼梯,送他去教室,然后自己开车各处胡同乱窜。等到傍晚,再把在教室待了一天的路琢接回来。 不过爬楼梯着实太费劲了。 从一楼到四楼共六截楼梯,往往是杨子湄背他上到二楼和三楼拐弯的地方,然后他自己蹦回去。原先是一个人回去累成狗,现在是两个人回去快累成狗。然后两人互相揉一揉腿,谁也不吃亏。 路琢一坐一整天,直嚷嚷腰背发僵,杨子湄处理好手上的图,合上电脑走过来,示意路琢面朝下趴在毛毯上,自己活动活动手腕脚腕,又扭扭脖子,架势摆的十足。 路琢狐疑:“你会推拿?” 杨子湄淡定的摇摇头:“不会。你可别嫌弃了,胡乱给你捏捏就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路琢悻悻:“聊胜于无吧。” 于是路琢把大厚书铺到地板上,真的乖乖的趴下去,把残废的腿搭在小凳子上。不过他不怎么喜欢别人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会痒,所以全身肌肉都处于收缩状态,反倒搞的自己更难受了。 杨子湄脱了袜子,看见他肩膀都还紧绷着,就十分不留情的一脚踹他屁股上:“我再捏都弄不死你,赶紧的,你待会儿不还要洗澡吗?” 路琢“嗷”一嗓子嚎出来:“你脚!” 杨子湄欺负伤患,趁他手肘没用劲儿,毫不客气的一脚踩他后背心,把他踩的整个儿跟壁虎一样贴到地上:“很干净!” 路琢贴着大书架那墙根儿趴着,杨子湄就用手扶着书架,衬着劲儿用脚掌在他整个脊椎上上上下下捋了好几个来回。 他小的时候经常给他爸踩背,不过那时候人小,立在大人身上也没多大负担。后来他大了以后,一半是需要他踩背的人都不在眼前了,一半是他那么个大高个,就算“人比黄花瘦没有几两肉”,光是一身的骨头都能把别人压死。 路琢说话很费劲,话音被割得支离破碎,那也异常固执的说:“我昨天、忽略、了、一种情、况。你想,万一、有人路上、犯病怎、么办?” 杨子湄腿抬得发酸,就地往他身侧盘腿一坐,两只手扣成中空带芯的瓢形,一下一下开始拍起来,面对着大书架,特别像面壁思过:“这个我没想到,你提醒我了。” 然后他的动作就乱了节奏,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拄着下巴,一只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打便宜:“你说个例子看看。” 一说到专业,路琢就十分牛逼了:“呐,不说别的,心绞痛、哮喘,就这两个随便一个都能把你绊住。” 杨子湄:“一般的旅行社肯定也会接到这样的旅客好吧?可以在出发前拟个协议......没用,唔,那得请个第三方介入,双面监督。” 路琢的正对面就是一面斜置的穿衣镜,他看见杨子湄仰着脸,捏着下巴,眼睛看向斜上方,侧脸沉静而专注,整个脊柱弧度利索的从颈部延伸下去,带了些“我有笔如刀”的味道。 他心里一动,做贼心虚的偷偷用手机照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那你还怎么一对一?” 杨子湄手下的动作又开始了:“那你看,这样好不好?直接和保险公司合作,客户的旅游费用里附加保险,但不以他们的名义,而是以我的名义,相当于我给他们买了个‘意外保险’。但面上是说赠送保险。” 路琢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惊呆了:“那你心也太黑了吧?一个人下来的费用得多少了现在?” 杨子湄忙中拨冗打了个响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问题。我倒不这么想,你得拿得出保障,他们才会更相信你。大家目标应该是一样的,他出钱为玩儿个痛快,我会尽力给他一个难忘。并且一旦跳出了普通消费的圈子,一个人同一个人,那就好商量多了。通常越高端的消费,选择它的人素质不会低到哪里。再说用我的名义添加的保险,如果有中介人的话,经我手的费用一定可以打个折扣,其实说白了,就是给我自己添份保险,万一不幸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以不用负主要的赔偿责任。” 路琢点点头:“说的也是。” 杨子湄就手在他脊椎上敲了一下,示意他注意:“我先同你约好,你做我第一个客户,当然给你免费,吃住我包。等你放了暑假我们就出发。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再来想该怎么办。” 路琢:“这算是拿我当试验品?” 杨子湄赞赏道:“差不多吧。” 路琢瘦,一整条脊椎都凸起来,杨子湄最后在他脖子根儿那里狠狠捏了一把,然后在他背上一拍:“完了。先呆着,小的给爷放洗澡水去。” 路琢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等一下。” 杨子湄:“嗯?” 路琢拍拍身侧,示意他趴下来,想了半天该怎么迂回,无果,只好开门见山道:“那个,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在他看来,杨子湄几乎桩桩件件事都替他做到了,叫他起床,买早餐,扶他去教室上课,接他回来,甚至背他上下楼,他做的已经超出一个朋友做的了。 他自谓如果张白、于炎、刘一鸣他们三个人中随便哪一个跟他现在的情况一样,他也会毫无保留的做到这个样子。但是他总不能相信别人能像自己对待别人那样对他,尤其这人是杨子湄,就叫他更加无法忽略他的本意了。 杨子湄顿了一下,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顺从在一旁躺下来,头扭向他这边,轻笑道:“蠢货,那怎么可能。” 路琢心里一惊:“那你......” 杨子湄两只手垫到脑袋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1 下,脸又扭回去,两眼看着天花板:“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哪儿那么多精力对人人都好,我又不搞慈善。” 路琢:“......” 这么些天来,他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那个事情都翻篇儿了,今天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才有此一问,谁料结果竟然还是依旧啊。 杨子湄神态安闲,语气坦率:“哪能说停止就停止?这又不是买白菜,说不要扭头就能走人。看来,我掩饰的不好,叫你看出来了。” 路琢下意识道:“没,我没看出来。” 这话说出来,他险些把自己舌尖咬了。 不过大概有了第一次,这一次他心里就没那么多火气了,干脆连迂回都不要想了,单刀直入道:“那你怎么还敢这么堂皇的跟我呆一起?” 杨子湄反问:“那以后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路琢斩钉截铁:“不会。” 杨子湄冷静的分析道:“那不就结了。你知道这个结果,我也知道。假如给你一个岔路,明确的告诉你左边的一条是个死胡同,右边那条才是正确的,你会怎么选择?” 路琢:“当然是右边。” 杨子湄:“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正确不正确不重要,在死胡同不会拒而不纳的前提下,就看我想不想走了。就是死胡同,我要是乐意我也走,反正我知道最后肯定要走出来,那就够了。” 路琢眯起眼,将他这句话和那天他说的那些话揉在一起想了想,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误解他了。 杨子湄的重点完全放在“给不给别人添麻烦”这里,他跟本没说他自己会怎么样,没说因为我喜欢你就不管你乐意不乐意都要处处黏着你,他没有这样。 ......那人首先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考虑的。 他心里不知怎么的,不但火气没有了,还肉眼可见的多了一丝自豪。 他都惊悚了! 杨子湄看不出一点儿不自在:“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给你出个招,你可以这样想,‘杨子湄对我这么不错,无非是想利用我打个广告做个好宣传罢了’,那就心安理得了。至于我怎么想,你压根儿不用管么。” 路琢嗤:“你说的轻松。” 正主给他出主意,他到这会儿就是想尴尬也尴尬不起来了,还有胆子伸出爪子去戳杨子湄的肩,发愁道:“我们明明说好‘不联系’的!结果现在什么情况?我这骨折简直就是给你提供了一个近水楼台啊。” 杨子湄呵呵笑:“你可冤枉我,本来就没联系你,近水楼台我就没打算上,我很磊落的好不好?你别自己可那儿自恋了,起码算朋友都不能坐视你残废而不理吧?‘乘人之危’这个我就没想过。” 路琢忧心忡忡:“就怕万一,万一就这几天你更喜欢我了最么办?” 杨子湄:“......”他又发掘出了路琢一个萌点——脸皮厚,于是他回道:“要你管?” 路琢哼哼唧唧的把自己撑起来:“别是命中注定有你这一劫吧?” 结果这货起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十分见鬼的问了一句:“卧槽!我刚刚是在和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追求者商讨他主动照顾我是出于什么意图吗?!” 杨子湄笑呵呵的补刀:“嗯。” 路琢鬼叫:“啊啊啊不要活了!” 路琢被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感觉不是很好,这会儿一站起来,整个脊背被伺候的服服帖帖,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一大截。 杨子湄家里淋浴和坐浴两用,路琢洗澡洗的很狼狈,一只脚翘的老高,杨子湄建议他用个大垃圾袋把残废的脚裹起来,他嫌费事,十分光杆的把残废的脚扛在浴盆的边缘。 一个人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心里开始拉起警钟:尼玛最后有可能自己都要喜欢他了,这就真搞笑了。 ......这人也不说讨厌一些,偏要那么讨人喜欢。 然后接下来的好几天,两人都敏感的发现,特么的一丁点别扭劲儿都没有了。甚至都能明目张胆的用来开玩笑了。 这发展轨迹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醉酒 大概要归功于路琢脚上那个“会行走的瓜子皮”,路琢迫不及待要摆脱它,所以脚好的飞快。将近在十来天左右的时候,他自己脚就在石膏里左右瞎动弹,石膏拐弯的地方也给他折腾出了几条裂纹。 “小不忍则乱大谋,”路琢默念,到底给忍下来了,没身体力行的伸爪去扒那层壳。 等到终于一天不差的满了三十天以后,路琢简直迫不及待的飞去医院踢掉了石膏,拍了片子,恢复的不错。 他一把辛酸泪,装模作样的弹了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尼玛翻身农奴把歌唱!” 杨子湄超前一步走在前面,心情很矛盾。 到这时候,才终于承认,在某些方面,理智是毫不起作用的。他自诩强大的自控能力,在触手可及的陪伴面前也甘拜下风。 路琢的伤养好了,自然再没有留他的道理。 他尽管总是告诉自己“这人不会答应的”,又一点一点忍不住陷进去一点。 到了这一步,怕是再没有什么理由同他朝夕相处了。 他吸了口混杂着消毒水味的空气,缓缓吐出来。有生以来,第二次尝到难以割舍,竟然是这种滋味。 不过难以割舍的,最后都“一刀两断”了。 再说“一刀两断”这件事,要做就要一鼓作气,不然等到以后就没胆量了。 路琢这一骨折,把小半个乍暖还寒的初春都给耽搁了过去。杨子湄昨天出门去实地调查的时候,在c市偏西部的一条十分偏僻的街道上发现一条啤酒街,他决定今天带路琢去那里痛快一回,权当庆祝他“大病初愈”。 路琢也是若有所思。 除了家里人,旁的人再没有对他这么上心过。 那人从不多说一句话,总是在闲聊的时候,手边就多了一杯热茶。 会边挑剔他“傻小子睡凉炕”,然后劈头盖脸砸他满头满脑的围巾、手套、帽子、口罩。 他们不像是情侣,但却有实无名的相互陪伴了许久。他自谓以后再不会和什么人这样近距离接触了。 他想起他奶奶那天说的话,“人生可不就是件麻烦事么?” 他原来是因为什么才一直拒绝呢? 是因为性别吗?有这方面原因,但不全是。按着他原来的想法,顺顺利利的娶回来一个姑娘,男女之事也就定了,顺顺利利的要个孩子,也算对上有交代对下有教养了,接下来顺顺利利的变老,一辈子就也有交代了。 这样下去……事业是主旋律,人情倒变得有些细枝末节。 可是听了他奶奶的话,他才恍然生活原不是这么简单就算了的。两个人在一起就会麻烦无数,需要彼此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2 磨合。 既然都是麻烦,那就不在乎多添一件了。 无事不可生事,遇事不可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穿了,生活不就是这样子么。 风平浪静有风平浪静的好,波涛汹涌也未尝就骇人。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喜欢这个人吗?什么才算喜欢呢? 他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心里暗骂:“我晕,他妈的又绕回去了。” 杨子湄今天出门穿了件灰色长款的开衫毛衣,大翻外的毛衣领随意的堆在肩上,里面是一件白色复古的亚麻衬衫,出门的时候专门把袖口解开挽上来压在毛衣袖口外,有什么需要的话,方便随时往上撸袖子。下面则套了条稍微破洞的牛仔裤,脚上踩了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 路琢看着他颀长挺拔、却从容放松的背影,心里渐渐回过味儿来。 如果他不曾接触这个人,在外表看上去,放在古代来讲就是有些“风流倜傥、君子如竹”的意思了,都少都有些高冷出尘,不好相与。 可是实际却是这样,那人几乎对自己到了一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人有什么不易近人的地方。 这事再往深了说,不就是那人待自己同旁人不一样么,愿意卸了一身华丽的文饰,露出自己全部的质朴,什么企图都没有的跟他朝夕相对了这么久。 他急于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论说什么都特别像是在付给对方应得酬劳一样。那人真的什么都不图,自己冒冒失失的说出什么来,倒不像是在感激了,反倒显得像是同情与怜悯。 同情他十分的付出没有一分的收获,怜悯他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 他还是感激他的,太周到太细致太聪明,令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感谢说出口,不至于非要逼他到连一句“谢谢”都觉得忸怩万分。 这人,磊落到连人情债都没要他背,像是几乎打定了主意,以后不会再有什么感情上的往来。 现在他反倒有些踌躇了。突然就有些埋怨他的干脆利索来。 等两个人开车上了大路,路琢发现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他扭头看着杨子湄:“不回去么?” 杨子湄一手撑在车窗上扶着额头,一手扶着方向盘,无所事事的开着玩笑:“你说你打算回去干什么?” 路琢想了半天,毫无新意道:“叫大白他们,出来喝酒。” 杨子湄就乐:“想来你也没别的打算了,昨天出去瞎晃荡发现一条啤酒街,今天带你出去转转,庆祝我们路大残废重新做人了。” 所谓啤酒街,就是简单的在路口的上空悬了三个字“啤酒街”。四点的时候,交警过来把这一条路封上,然后一家一家流动摊都出来扎堆了,满满一条街都是卖小零嘴的,足足铺出去200来米长。 东西和平常的夜市没什么两样。不过胜在地方拥挤,声音嘈杂,人挤人,吆喝声沸反盈天,被脚步来来回回遮掩的路面上尽是些尚算能忍受得了的垃圾,红绿黄的灯光纷纷扰扰,流浪猫流浪狗在人缝里穿梭,随便一张桌子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油污,特别有一种黑社会的氛围,格外适合用来发泄。 杨子湄把车停在不远处一个大广场的车位上,两人安步当车溜达过来,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就坐了下来。 按以往,路琢肯定要把桌子来来回回擦三遍,最好能楷下一层油漆来才罢休的。不过他心里事太挤,反倒二话不说就把肘子搭上去了。 杨子湄皱着眉,心里诧异了好半天。 刚一坐下就有一堆老板娘围过来。杨子湄快刀斩乱麻的点好了饭,又要了一打冰镇啤酒往桌子上一放,好像特别自豪似的:“这才叫吃夜市!平常你们那些,顶多算小打小闹,夜市夜市,人多成市,几个人那简直就不要提了。” 路琢取过一瓶啤酒,就着桌沿一卡,一手劈下去就打开了。他认同这样的看法,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更适合撒野,但嘴上非要反着说:“品味呢?” 杨子湄眼疾手快的拦下他的酒瓶子,自然而然的从兜里掏出胃药递过去,一本正经的同他掰扯:“什么叫品味?这才叫品味,做什么事就挑什么地儿。赶明儿你要是拿什么医学诺贝尔奖了,我给你定一桌国宴,搁北京天/安门前广场那儿。” 路琢捏着胃药,心里不是滋味。 以前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时,凉的热的荤的素的在胃里一搅和,他就得难受好几天。他从不愿扫大家的兴,自己吃片胃药就过去了。导致他几乎养成了习惯,面上豪迈的很,给过来的酒不问冷热就灌,烤串不问生熟就吃,背地里自己捂着肚子,夜里一趟一趟跑厕所,恨不能以厕所为家。 他装作不随意,其实是为了掩饰不停起伏的心绪,鄙视道:“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呐。” 刚巧杨子湄点的夜市必备烤羊腿端了上来,卖相不错。 他一身简单低调的衣着,袖子撸起到手肘上,在表面看上去乱成一锅粥实则各行其是的闹市里,就着一次性筷子手法娴熟的拿刀子把肉片下来,天衣无缝的和热闹嘈杂的背景融为一体,仿佛已经这样了好几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地道”。 不管是什么地方,高贵的也好,卑下的也罢,他都有本事与那大背景水□□融,丝毫不叫人觉得格格不入。 杨子湄坐着不方便,索性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借力,问道:“暑假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路琢想了想:“没,我从来没想过c市还有这么一条街,那就先带我到c市转转吧。” 杨子湄视线尽头仍是烤的令人食指大动的羊腿:“这条街根本不算特色好不好,全国各个省市都有这样的街道,只是你没发现罢了。我这么想,夏季还是专门往热的地方跑回比较好。” 路琢见鬼:“这算哪门子逻辑?” 杨子湄一双手上沾满了油,刀子柄滑的抓不住,看看也片了大部分了,顺手扯过餐巾纸,惯性的打了个响指,挑眉道:“极致。冬季跑哈尔滨,夏季跑海南,大热天吃酸辣面,大冬天添冰棍儿,两个字......” 路琢嘴快:“傻逼!” 杨子湄看傻逼一样:“......痛快!” 这个胡同里远远近近都是划拳的声音,有些体型庞大的干脆光着膀子,露出青色的纹身,一身泛油的膘肉。 那些摊主带着个煤气罐出来,直接用打火机在煤气灶口点火,手刚一离开,一股火直喷上来,这种画面随处可见。 不远的广场上响起广场舞的节拍声。 这些画面,鬼使神差的就住进了路琢的脑子里。 这顿饭从下午四点吃到晚上九点,桌子上堆满了煮花生皮,像被狗啃过似的骨头,卫生纸一团一团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3 堆得和能下嘴的不分彼此,竹签子一把一把的乱摆。桌下随脚一踢都能踢到个空瓶子。 路琢算是知道什么叫痛快,敢情以前那些都是过家家么。 灌了几瓶啤的,再加上几大杯扎啤,脑子的清明少了几分,人就更放的开了,半是真醉半是撒野的指天指地,唾沫星子乱飞,从医大院长骂到守门大爷。 骂保洁员随便掏他放在教室的芒果干吃,骂病例讨论课在讲台上自问自答的傻逼老师。实在是放肆的厉害了,连杨子湄一块骂,骂他明知道是开车出来的,还喝了那么多酒。 路过广场的时候,跳舞的那些大妈们都还没散。路琢人来疯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瞪着那些来来去去的影子,神神秘秘的回头冲杨子湄一笑,回身就酒糊涂一样,一步三晃的站在了方块队的最后一排。 广场照明的那盏大幅灯箱在音响的那边,散发的光线打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已经不太分明。杨子湄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细瘦修长的黑影,衣摆被风吹起伏不止。那影子有模有样的跟着前面的大妈们,伸胳膊伸腿弯腰起跳。 ……是根本无从抵挡的生机。 他喝得不多,基本是他在吃,路琢在喝,回程避着交警走就行。他放松的抄着手靠在灯光打不到的大树上,几乎要被这样源源而来的活力击败。 那醉鬼又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笑嘻嘻的拉起他的胳膊,拽着他到大庭广众之下灯光笼罩的到的地方,越发有恃无恐。 杨子湄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随时伸着胳膊准备捞住摇摇欲倒的人。 总之这样折腾完后,两人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松口 杨子湄捞着他腰往楼梯上拖,路琢还在那碎碎念的嘀咕些不清不楚的东西。 “实验室那个离心机,啊......我跟你讲,它破、破的不是一两点,明明都是垃圾了,腆着脸占那里不动,声音还老大,一开机就好像变形金刚在敲我脑门一样。” 杨子湄:“知道知道,哎......台阶你个傻逼!” “就那个移液器,上面标‘吹’的那种,每回我没吹呢,它、它就、就自己掉了,我吹他妈个鸡啊吹。我跟你讲……其实我可想吹了。” 好容易拖到四楼,他刚把钥匙掏出来,就被路琢不肯安分守己还在乱动的手“啪”给打到了地上。 路琢晃晃悠悠的掏出自己那把钥匙,看也不看就往里戳,没想到还叫他给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对了。他迷糊的不知东南西北,还知道门往外拉不是往里推:“还有那个叫杨子湄的。” 杨子湄好笑,推着他进去,回身关上门。 他刚一转过来,就被路琢两只胳膊猝不及防的搂住了脖子。 路琢自己身上软绵绵的没劲儿,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吊在杨子湄身上,把杨子湄牢牢压在门板上。 杨子湄:“......” 路琢:“......” 路琢本来四分的醉意被这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惊得散去了一半。 他半是真半是演的疯到现在,终于把自己推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醒也不是,醉也不是。醒了要尴尬,要装醉他也没个分寸,不知道装到什么程度。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子湄特别费劲的扶住他的腰,他那大翻领的毛衣被路琢胳膊揉的卷成了一坨,身上的衬衫被拽的七扭八歪,扭曲的他十分难受。 顾不上多想就要把路琢推开。同时有些可惜,要是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这拥抱可算是甜蜜。 真是......无福消受美人恩呐。 路琢猝不及防被推开,心里莫名先委屈了几分,想也没想就重新挂他身上。 路琢:“......”挂上来是要怎样?亲他么? 路琢都没敢跟那双带勾的眼睛对视。心里有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不管将来这个人所说的所谓麻烦有多大,至少不会大过他带给自己的体贴。 喜欢个男的么,多大的事。 然后他像小孩子捧着个糖罐子一样,轻轻把一双凉爪子拢在杨子湄脸颊上,不分轻重的“咚”一声砸到他额头上,就着这个姿势,怕惊动什么似的,用气发声,一点不懂得矜持:“我好像也喜欢你啊。” 杨子湄此人,脑子里装满了最切实有效的行动,讲究一击得手,是个不折不扣的现实派,对于这些暧昧难当的小动作敬谢不敏。 于是他在路琢腰上还算有肉的地方不留力的一掐,然后一只手在门上一借力把自己撑起来,拖死狗一样把路琢拖到里头,毫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扔,吹着口哨洗澡去了,身上还黏着厚厚一层油烟味儿呢。 心里却美得冒泡了。 路琢顿时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居然能做到那一步一百个不相信,同时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一块大石头稳稳当当的落了地的感觉,总觉得心腔里塞得满满的都是蜜。 甜的他脸上发烧。 好像终于在吃了二十三年大米饭后,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他模模糊糊的想,就这样了吧。 第二天是周六,杨子湄和以前一样一大早就出去了,他那个拉保险公司入伙的计划也不知道行不行的通,所以今天专门去找了他小叔去取取经,不行的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小叔给他推荐了一个保险公司的梁代理,双方聊了一上午,最后仿照铁道部的意外险的形式,新创了一种特殊形式的临时出行险,有效期就是从出发到结束的这一段时间。 那梁代理还给他提供了一个选择,建议他可以明确告诉客户,由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买意外险,相当于杨子湄也成为第三方中介人员,可以按人头居中收取回扣。 杨子湄哭笑不得,这份保险本就不是为了收取回扣才叫别人买的,完全是出于安全角度。当时就拒绝了这个建议。 也就是讲杨子湄是用别人的钱,以自己的名义给出钱的人买了一份保险。 最后双方又详细敲定了一些细节,对于在保和非保的模棱两可的特殊情况做了个明确规定,事情就一锤定音了。并且在秦小叔的担保下,杨子湄保留合理追加合约条款的权力。 毕竟是个新型险种,一切都处于一个尚待发掘的地步,真的做得好的话大有前途,做不好也没什么损失。 他捋了捋进度,安全责任有保险公司来承担,广告已经托大v转了出去,开张第一单交给路琢。还有诸如人气、路线、招募人手等一系列问题紧接着就要开始筹划了。 目前亟待解决的是路线问题,他总说随便走走,其实随便走走也有讲究。要用最省脚力的办法把他要推荐给客户的地点尽可能逛到,节省了时间,就相当于节省了租车费用、总时长等一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4 大堆问题。 秦小叔没有评价,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这么大的家业没有个好的继承人。他关照财政给杨子湄先期拨了三百万作为启动资金,并说好是入股不是慈善,将来要拿分红的。 杨子湄笑笑,毕恭毕敬的接下来,觉得底气更足了。毕竟钱壮怂人胆,何况他一点都不怂。 他开着车在外面晃荡了一天,天色将晚的时候才返程,路过菜市场恍然想起家里好像没有白萝卜了,就顺带到菜市场又转了一圈。 路琢先睡了个爽,然后美美的洗了个澡,把一身的油烟味洗掉,又重新窝回床上。 杨子湄早上出门前给他留了清粥在电饭煲里,并留了字条叫他自己订午饭吃。路琢一觉睡醒,早把早餐给睡了过去,将将就就的凑合喝了口粥,一天的饭就算吃完。 他对新的一天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相互坦白的两个人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同时也对自己前后态度的改变之天壤地别十分瞠目结舌,这才第一天,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 结果他一醒来,杨子湄早出门了。 这么无所事事的等在家里,叫他怎么呆怎么别扭,并且越呆越别扭,怎么这么像“独守空闺”呢? 妈个/鸡。 书架上的书他基本没怎么动,原因是感兴趣的看不懂,看得懂的他不感兴趣。最后从最下方的那一层靠边的一角翻出了杨子湄以前的画稿,一看,发现自己还是没兴趣。 突然想起那厮还给过他一个a4夹,也不知画的什么。 杨子湄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手上拎了一大袋子菜,脱了鞋就问:“中午吃的什么?” 他问的自然,语气如常,路琢老老实实答:“白粥。” 杨子湄就服了:“能耐,得,还算有良心,知道把碗刷掉。” 路琢在家里的时候,他妈妈一旦在厨房忙活,全家人都得听他调配,比如老路去剥蒜,大路去淘米,小路负责尝味道。他养成了习惯,一旦有人在厨房工作,就会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杨子湄自己洗菜切菜,一肩挑了,连搭理都没搭理他。 等到菜饭全上桌了才叫他过来。 路琢对这种没有蜜恋期,直接开始过日子类型的也是服。自己想的也是这样,但还是难免有些小遗憾。 当然除了这个,他并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还能做些什么。 他又没谈过恋爱。 两个人在一起么,又不是过家家,当然事事往衣食住行上靠,世上哪儿那么多浪漫。 两人在这一方面几乎不约而同。 杨子湄顾及到路琢昨天刚吃过那么多肉串,肠胃又异常脆弱,简单做了两个素菜配一份清粥。 他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今天去谈正事,就穿的比较正式,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修长的小臂,显得精英味儿十足。不过内里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孩子,处处透着一股锐气。 杨子湄对于刚追到的人没说什么山盟海誓的话,还十分丧心病狂的问道:“你那天说了突发情况有哮喘和心绞痛,还有什么情况是不需要非要到医院才能解决的?” 路琢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送嘴里,习惯的把筷子尖咬着不放:“唔,那你看,我按系统给你分析。” “先说呼吸系统。气道痉挛,呼吸不畅就能要人命。最严重的要数哮喘了,不过这个没办法预防,因为每个人的过敏因子不同,你是花粉,他是灰尘,猫一扑腾他就有可能抽,防不胜防。不过这类人会随身带着急救药,你只要提醒他别忘记带药就行了。 “再说神经系统。脑梗、脑溢血、脑......” 他这一开始,说起一个系统就没完没了,杨子湄听得惊愕,本来就打算自己心里先有个谱,简单给个一两种也就没了,结果一说起来才发现水还很深。 路琢说的多了,饭吃的就少了。 杨子湄敲敲碗沿,打断他的滔滔不休,示意他先吃,吃完再说不迟。他自己心里想着,最好这种事自己要有个防备,就算真的束手无策,心里也能有个底,不至于慌得脑子乱成一锅粥。 路琢喝了一口粥,润了润嗓子,十分不懂风情的道:“那明天我就回寝室了。” 杨子湄一顿,斟酌道:“嗯,我送你。” 他眼尾上挑,轻巧的一笑,半开玩笑道:“昨天才刚表白,今天就逃,薄情郎啊。” 路琢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表白”二字说的如此干净不带桃色,十分配合得动手去搓鸡皮疙瘩:“有能耐你也薄呗,我要拦你我是你儿子。” 杨子湄吃到半饱,把筷子一放,两手交叉撑住下巴,眉尖一挑:“你那点小心思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你怎么想我还不知道么?第一,张白他们是朋友,朋友不联系就淡的快;第二,你脚都好了还不回去,张白他们心里估计不好受,说抛弃就被抛弃了;第三,时间太长也是不好解释。对不对?” 路琢悻悻:“算你牛逼。” 他主动起身要去刷碗,有人做饭必然要换人来刷碗。 谁料杨子湄一下子抓住他去叠盘子的手,就着这姿势站起来,绕到他身边,大眼睛弯的特别好看,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 路琢脸皮再厚,对这种光明正大的探视也不能无动于衷。他突然间觉得这厮人模狗样的叫他有些不敢光明正大的跟他对视,只能在余光里撇到那人清亮的大眼睛。又被白天自己臆想出来的“独守空闺”给囧的不行。于是他特别阴险的一笑,决定先下手为强,飞快的低下头,照着那人脚狠狠踩了一下。 杨子湄不为所动,继续看着他,越看越诡异。 然后路琢索性自暴自弃了。 他对于“谈恋爱”这门功课没有无师自通的天赋,又实在不会耍什么心眼儿,他既然喜欢这人那还要装什么?不就是搂搂抱抱么。 于是他十分具有冒险以及尝试精神的伸长胳膊挂在杨子湄脖子上,并且脚还搁在他脚上狠狠撵了一下:“不兴你这样啊我告你,要干嘛你就干脆点儿。” 杨子湄更不会端着了,他就势揽住他的腰,笑:“等你亲我啊蠢货。” 路琢:“......你给爹等着。”妈的智障! ☆、起步 杨子湄心里起初有这个未成形的计划的时候,并没有照着一般的规矩来一步一步推进,所以压根儿就没打算到旅游局去申请个营业流水号。因为那样一套流程搞下来,先别说能不能顺利推广,连能不能站住脚跟都成问题。 再说一连串的规矩和法令加下来,那和别的旅游公司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准备了十个本子,初步计划先进行一二线城市的路线记录。每个城市要记录的内容十分繁杂,能实地去考察的他就亲自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5 去一趟,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就自己上网查。 公交、地铁的运营路线以及高峰时段。 各大医院的地址,以防万一。 各大城市在十二个月份的风物、花期。 黄金城市的租车市场行情。 ...... 光是买的各个地方的地理志都跟垃圾堆一样堆客厅一大片。 这些都还是边边角角的问题,接下来才是他自己主打的景点,那些跳蚤地方彼此都差不多孤立存在,因此十分不好统筹。 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他得熟悉当地的交通。哪些地方公交地铁就可以搞定,哪些地方要自己开着车才能省事。 林林总总的一堆问题铺天盖地的要把杨子湄压死,看的画的眼睛疼得不行。也不是一点没有怀疑自己,只不过比起那些毫无保障的不确定因素,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同时也推翻了他以前那个豪气干云的决定——他这个工作室不能做大。不是他没有本事做不大,而是不能做大。树大招风,一旦招摇开了,又不知会招来哪路幺蛾子。一旦人人都发现有机可图,那就存在一个行业的分羹问题。 最关键的是,一旦顾虑的杂事多了,初衷可能就变了。 而且,地方总是有限的,他也总会有厌烦的一天,他的人生总会有新的规划。 微博上还在连续放图,初期影响力完全达到他自己的预期,关注的粉丝越来越多。还有好些博被当地风俗有关id转发,这一举动算是博了个满堂彩,他就知道自己算是压对了宝。 好些博主博取关注度可能靠颜值,杨子湄懂,也并不怎么排斥这种做法,不过他想通过另一种方式来个出其不意式的“出场秀”。 在颜值和眼光这一点上,杨子湄简直太臭不要脸了。 等到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五月份都同他挥手说拜拜了。从三月到五月的三个月里,他就是天南地北各处飞,每次回来都带着乱七八糟的画稿,攒了一堆歪歪扭扭的路线图要修。 又到六月,路琢开始进入一年两度的另一个期末。 张白、刘一鸣、于炎他们又要去订宾馆通宵,本来是四个人的,结果路琢临时接了一个电话,就见色忘义的把哥几个给抛到后脑勺,哼着歌乐颠颠的跑去柜子里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喊了声拜拜,就一阵风一样刮没了影。 他们出人意料的在一起后,原来烦着路琢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想垃圾,就干干净净的在路琢的脑子里撤退的杳无踪迹。 心情一好,连实验都顺利的不要不要的。 大老远看见杨子湄靠在车门上,低着头翻手机。简简单单的v领t,仍旧是一条破洞牛仔和一双板鞋,他看着就心生欢喜。 路琢一股脑的把行李都堆在后座,一上车就跟摁开了话匣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开始给杨子湄讲笑话,眉飞色舞的:“内科有个老师给我们讲课,说他有个十分不会说人话的同事。有个患者来问结核药要吃到什么时候,你猜那医生怎么说?” 杨子湄转着方向盘,顺从的猜到:“一辈子?” 路琢神秘莫测的摇摇头,然后模仿能力十足的学样子,木着一张脸,虎着声音说:“不是,那医生说‘吃到死’。” 杨子湄无语:“那医生没被家属揍?” 路琢鼻子哼了一声,摇头:“没。患者说‘我病好不了不是你大夫的责任?’,那医生还有更气人的,说‘你有病我有什么责任’。” 看到路琢依旧活力四射的东拉西扯,说的吐沫星子都要飞出来,跟个喷壶一样,杨子湄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连月来的疲惫和不畅都顺着这口气被排出了胸腔,同时心生侥幸。他有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而某些时候又觉得顺理成章,不知道今天这个局面是他自己争取的,还是水到渠成的。 二人的相处模式几乎与以前没有任何差别,变得好像仅仅只是彼此的关系。 两人把路琢那薄薄厚厚十五本书都堆在桌子上,路琢从参差不齐的一沓本子里抽出一个朴实无华的线圈本,捧着个大宝贝一样递给杨子湄,十分总裁的豪气道:“送你的,春宫册子!” 杨子湄嘴上调笑:“拉倒吧,就你?春宫册子?我怎么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呢?” 他随手翻开一页,抬头四个字方方正正的写了“呼吸系统”,他一下子就猜到是什么——是路琢给他罗列的可能要人命的紧急情况以及对症办法。 路琢还在一旁叨叨逼:“不过这是我照着课本总结的,好在这些疾病不是那种需要系统治疗的,你只要能对付突发情况就好了。” 杨子湄装模作样的哀声叹气:“我的天呐,要是四娘同志能把这份儿心思用到学习上,那也不用回回期末跟条死狗一样......嘶!” 路琢冷笑着收回手,看着杨子湄的胳膊上那个掐出来的红印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跟你讲。” 杨子湄温润一笑:“知道,你牛逼,你最牛逼。” 然后他拉着路琢在沙发上坐下来,正了正脸色:“路琢,说个现实的问题。你将来是要出国的吧?” 路琢一愣,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杨子湄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嘴唇,其实这个问题他是某次在飞机上突然想起来的,现在两个人在一起才不到半年,根基都还不稳当就谈“生离”这种话题,难免叫人于心不安。 他自己不相信什么能拼得过时间,不过这次他愿意试试。 而且迟早都是要说的,早说也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到时候跟个傻子一样措手不及。 杨子湄坦然道:“我不想瞒着你,我确实想到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路琢原来就有出国这个打算的,后来左右摇摆了几次,实在没办法自己下决定。直到有一天,二院的一个骨科大夫在课堂上讲了这么一段话。 “国内和国外的医疗系统相比有哪些不同? “首先是人口问题。中国人口将近7倍甚至、8倍于美国人口。在中国,医生与患者的比例是,一个医生可能要照顾到100个患者,国外是什么情况?是100个医生照顾一个患者,当然有个夸张成分在里头。 “不过这个人口问题也是我们的一个优势。人口基数大,疾病的种类首先就丰富,什么意思?流行病学上十分稀少的疾病,假如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几的发病率,乘以庞大的人口基数,就是上千甚至上万人。我们的医生一定是见过疾病种类最多的。 “而且,我们国内医院一天的接诊量,甚至比有些国家和地区一年的接诊量都多。还是因为我们人多而医生少。说句不客气的话,中国的的医生最起码都身经百战。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6 “再就是技术问题。美国的技术之所以发达,一方面要归结于他们科研能力,可是这些科研能力在奥巴马建议减少美国投放在医学流动实验室上的资金后,科研人员基本有六成都是来自中国。中国人多,人才必然多。 “还有气候问题,中国的南北、东西跨度均衡。就以东北来说,呼吸系统研究的最明白,为什么?东北天气寒冷,一到冬天慢支的患者就多,所以研究对象就多。跨过秦岭淮河一线,寄生虫研究的最明白,因为气候潮湿。不同的气候滋生不同的疾病。 “就说小日本,他们医学固然发达,但他们的国土面积和人口问题就首先限制了他们很多方面的发展,他们的面积可能还没咱们一个省大,他们的国土上的气候能有多少?他们的医学不能广,一年到头看来看去就那么三核桃俩枣的病,所以只能精。 “二院骨科的老院长,他是咱们学校和我们二院的金字招牌,为什么?因为在全、球、范围内,有些手术,只有他一个人会做,只有他一个人能做。 “所以孩子们,祖国医学的前景可以想见的。尽管现在杀医事件时时发生,可是将来等大家进了医院就会明白,有一种使命感,是终其一生都必须牢牢放在心里的。” 路琢就知道,不论将来去到哪里,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回来。 他想了想,肚子里打腹稿打了好半天,说:“出国是一定的。国内的知名大夫基本都活动在一线,真正手把手教我们这些刚走进医院的菜鸟的都是些小大夫。国家总在要求提高医生的总体素质,但就这个弊端,至少在十年内不会有任何改善。大医生不都被看都看不完的患者绊住了么。 “而且国内的医学生就业制度连续三年一改再改,根本没有消停的时候,局面很不稳定,我们也跟着一改再改。” 他顿了顿,觉得心里空的慌,破天荒的主动去握杨子湄的手,和他十指交缠:“我就是这样想的。” 他也不知道希望能从杨子湄那里听到什么。 杨子湄轻笑,面上又是一种“睥睨众生”的洒脱不羁。他站起身来,然后……十分不要脸的跨坐到路琢的腿上,把路琢闹了个大红脸。 杨子湄比路琢有肉不到哪里,就是要高那么一两厘米。他把小腿整个平放在沙发面上,向后坐在路琢大腿上,奈何人实在是太清风明月,非但半点猥琐之气都没有,反倒像是“能屈能伸”的江湖人。 他把腰向后弯起来,双手拢着路琢的脖子低下头,不意外的看着路琢的脸红的就要滴出血来,眼神也左飘右飘。 等闹够了,他就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语气十分平静:“我自然是送你走的。不过你给我个时间,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路琢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流氓,还他妈耍的这么坦率,自己平常虽然能作,在这会儿也甘拜下风了。 他想了想,斟酌道:“这次期末一完,我大四就结束了。总在毕业前,我爸会送我出国的,但肯定不是大七,不是大五就是大六。” 杨子湄缓缓的抬起头,半响没言语。 路琢没留力气,食指使劲儿戳他胸口:“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杨子湄拉长了声音,装模作样的叹口气道:“我想啊......那得赶紧在这两年内......把你睡了。” 路琢一脸见鬼的表情:“......睡你妈个鸡!” 杨子湄接着假惺惺道:“也就是说这两年内你就得准备出国了。那我那个工作室先不要做好了,我成天不干别的,就专门伺候你好不好?” 路琢乐的跟他瞎掰扯:“行!怎么不行,巴不得呢。你去,你现在就去。” 杨子湄终于没再笑了,他抓住路琢的手,严丝合缝的贴到自己掌心:“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路琢发现此人总是未雨绸缪,这天儿还没有打雷呢,就先惦记着收衣服了。这样居安思危不是不好。而太过分的居安思危就不是一种处世之道,而是畏畏缩缩,裹足不前了。 他十分孩子气的努着嘴,一边戳他肩膀一边语重心长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想不透呢?别说两年以后,就是两个月以后,那都是‘以后’。变数太大,你看,你的工作室,不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吗?” 杨子湄轻笑,有些自嘲:“我懂,只是......” 只是患得患失罢了。 ☆、脱单 路琢颇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搬过来复习以后,杨子湄几乎就没再出门,重新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日子。 两个人一个背书,一个整理资料,只是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说到睡觉在一起这个问题,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杨子湄一直嫌床太软,他一般都赖在大厚毛毯上,反正屋子里的温度基本上不用太厚的棉被就可以保暖。等到季节逐渐转到夏季,家里空调就没停过,也谈不上热不热。 那天那个“把你睡了”的事情提上桌面以后,一到睡觉的时间点,路琢就紧张兮兮的。本次期末的考试科目虽然多,但每本书的厚度就没有那么可观,他那一直萎靡不振的记忆力终于死了起来,所以不用通宵打坐到天明,基本两点左右,他就能如愿完成计划上床睡觉。 那事么,作为医学生的路琢没见过也能猜出来。人体结构早八百年熟透于心,全身上下几个窍门儿清。再加上去科室实习的时候,也见过几例性/病患者,问到性/伴侣的话题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讲清楚,非要医生恐吓才遮遮掩掩的说是同性恋。而且...... 在放射科还有各种各样的直肠内异物平片。 想装瞎子都不行。 关键是......他根本没想过上下前后的问题,因为他的思维太落后,别说0和1,就是上不上床他都没想过。 再说,两个人全身各方面都差不多,从外表实在看不出攻受。 昨天夜里他刚熄了灯,才走到床边,就被一股不大、但胜在讨巧的力气给拉的撞到了一个胸膛上。 然后他一下子就懵逼了。平常能言善辩、大道理一箩筐,一脸聪明相,结果在床上这种瓜田李下惹人非议的地方,简直连基本的条件发射都活退化了,还特别萌的问了一句:“什么?” 杨子湄自己更没经验,他还比不上路琢。路琢起码知道点儿人体常识,他完全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一向不动声色,淡定非常,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无知也没事儿,反正有本能就好。 而且这种时候,谁先下手谁沾光。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把那人压进软绵绵的床铺里。 然后路琢的脸上就落下了缠绵温柔的吻。那些吻婉转的如同它的主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7 人,在他唇上流连不去,还偷偷摸摸的在他血液里点了一把炮仗,噼里啪啦炸得他眼前红的白的画面一幅一幅闪过,炸得他不得安宁,身上被覆盖着的部分都变得躁动不安,耳畔几乎能听到细胞爆裂的声响。 他觉得胸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仿佛能看到大股大股的血液从心口流出来,满脑子都是一种类似于锤子敲打鼓面的声音。一双几乎可以感知形状与质感的手也不容质疑的悄悄抚上他的后腰,他懵逼的脑子才转过弯来,遂有些费劲的扭过头避开那些纠缠不休的吻,气都喘不匀:“你作弊!” 黑暗里听到一声轻笑在耳边轻飘飘、毫不着力的滑过,路琢因为头用力侧向一边而空门大开的脖颈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自顾不暇,“啊”了一声。 没有拉严的窗帘露出一条不宽的缝隙,自马路上驶过的车辆远近灯光交替,在墙壁上闪过一块一块的光斑。 夜都不寂寞了。 早上昏昏沉沉的醒来,路琢简直要哭!妈的都九点了! 他感觉自己腰上压了个什么东西,他往下一看,看到一个杂毛脑袋。 杨子湄左手举着一张画纸,右手里握着一杆笔在纸上拉线条,整个人没款没形的仰躺在床上,腿垂在床边,头还枕在他身上。 路琢稍微一动,就连带着腰疼加眼前发黑,一半是睡眠不足,一半么,呵呵哒。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他就是有些郁闷,并且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说什么都矫情、都白搭。 他从被子下抽出自己胳膊,边打了一个漫长无比的呵欠,边推那个杂毛脑袋:“起来起来。” 杨子湄眼睛都没离开画纸,利索的起身,盯着画纸又把自己挪到了沙发上,等在沙发上靠的舒坦了,才语气如常道:“先去洗个澡,洗澡水温度应该正好能洗,干净的家居服给你放在洗脸池下面的柜子里,电饭煲里有鸡蛋汤,糖罐子在调料架的第三层最右侧。” 路琢勉强撑开眼睛,默默无声的径直绕过来,不轻不重的在杨子湄腿上踢了一脚,然后迷迷糊糊的扶着腰晃去了卫生间。 杨子湄一本正经道:“要我帮你吗?” 路琢懒洋洋道:“要,待会儿帮我搓个背。” 然后这事儿就成了,顺利的不像话。 一天过半,时近傍晚,杨子湄接到秦小叔家里座机打来的电话,叫他傍晚五点到c市中心商圈的一个斑鱼坊去,电话里要他穿正式一些,说是要他见一个什么人。 秦小叔的头脑在生意经上绝对是无比灵光的。他上次给他引荐的梁代理就是个特别靠谱的人,双方来来往往已经联系过好多次,每次他从一个新地方回来就有那么一两条要补充到合同上,除了极个别被驳回,大部分都被允了。 这次又会推荐谁呢? 他想了想,把自己已经整理妥当的资料全都装进公事包里,厚厚一沓a4,整整齐齐的用活动夹夹起来,带上总归不错,万一能请教到高手呢。 路琢看他穿西装打领带的架势,随口道:“杨总有事儿?” 杨子湄心情好,不同他话里那些挖苦对抗,顺从道:“嗯,杨总有个一个亿的项目要谈。晚上别自己啃馒头,我回来给你带清蒸鱼。” 路琢没精打采的哼唧:“回来再给我捎一罐咖啡,要不要伴侣都行。” 有道是“光棍好做,过门难逃。”杨子湄老早就知道秦小叔肯定要再婚的,只是不知道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而且不要脸一点来讲,他同秦小叔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像是忘年交,倒不像叔侄了。也不知道是他心理年龄太老,还是秦小叔人老心少。 家里原本两条光棍,一老一少,突然之间都脱单了。 很诡异的一件事,找老婆先来给他过目。 可想而知秦小叔有多么珍视杨子湄。 他在长辈们面前就自动化身一个还没断奶的逼崽子,刚推开包间的门,大老远跟吆喝猪回圈似的喊了一声:“小叔!”然后又是挤眉弄眼,又是不怀好意的眼睛在人身上瞎瞟。 秦小叔脸上绷不住,“噗嗤”一声给笑了,招招手叫他过来,对旁边那人说道:“杨子湄,我大侄子,不是亲的,胜似亲的。呐,这你周阿姨。” 坐在旁边的是个穿着大方的女人,没有白领精英的那股新潮劲儿,脸上没有劣质粉底的痕迹,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妈妈辈的人。极简单的中分披肩发,配着一条浅蓝色的长裙,除此以外全身上下再没有别的装饰。 当得上文质彬彬四字。 他礼貌的周道的问候了一句:“阿姨好。”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句话就是对杨子湄亲身经历的一个精准的描述。他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女性家长。 之间有过一段时间是待在他奶奶家的,他奶奶自己身体不好,得了个倒霉病结肠癌,一天到晚卧病在床,身上连着食管、尿管,连走路都是个问题,更别提照顾谁了。辅之亲儿子惹上牢狱之灾,没几天就撒手人寰。 他不光没赶上“慈母”,连“慈父的母”都没赶上。所以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客气。这年头谁还不会哄人? 一顿饭吃下来,听来的干货就一句话:今年国庆结婚。 秦小叔两边拉皮条,一手媳妇儿,一手侄子,十分舒坦,从自己的婚姻大事扯到他侄子身上:“等将来你也不小了,给叔也领个侄媳妇儿,那我也算对的起你爹临只......唔,临别的嘱托了。” 杨子湄耳朵灵光,听出话的停顿,心生疑惑。但今天主要是来见未来小姨的,就把那点儿小疑虑又藏了起来。 他装模作样的端起高脚杯,表情郁闷的抿了一口:“我们家万年老光棍终于把自己推销出去了,哎呀不容易啊......” 那周阿姨抿着嘴,特别温柔的笑了。 好嘛,秦小叔更得意了,事业有,家庭有,两全了。 夏日晚风不平静,一降下车窗就一股热风扑进来,连带着徜徉十里不去的笙歌。 这一路走得不顺畅极了。路也不顺畅,杨子湄心也不顺畅。 第一,路琢那天说他“未雨绸缪”,这话其实还不太准确,他自己恐怕要比未雨绸缪这种程度更过分一些。 因为总是在规避伤害,只能事先就按照必将失败的悲观结局来筹划一切,习惯了这种思维,才会在两人刚在一起时,就想到“出国”这个问题。他一直没和路琢说,他第一次向他表明心迹时,说的给别人添的麻烦,不是别的,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席间小叔问他什么时候“给他带侄媳妇儿”时,他才不得不把那个现实提到明面上。他和小叔没有血缘关系,只有亲缘关系,最后大主意还是在自己手里。 但是他不知道路琢的家庭。 如果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8 将来路琢在他与家人之间两边为难,自己会怎么做呢? 杨子湄一点都不想去权衡利弊。他太了解自己,他会把所有的伤害值降到最小,也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把伤害值降到最低。 一边是二十多年的养育...... 他头抵靠着窗玻璃,及时打住了这个思路,怕自己想的太明白。 另一个困扰他的问题就是......小叔突然顿住的那句话,“那我也算对的起你爹临只......唔,临别的嘱托了。” 临只?临......终? 他以前就怀疑过,小叔既然和父亲的关系既然好到可以将对方的儿子视如己出,又怎么会不舍得花钱直接保释他呢?还有......为什么他不管明里暗里都没办法查到他父亲被关在哪所监狱? 以前一说到这方面,小叔就会用“你父亲想自己反省,等到刑满释放我带你去见他”这种话来敷衍他。 那时寄人篱下,只得仰人鼻息,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后来关系至亲至厚,那种话就再也没机会问出口。只有“刑满释放”这样一个说法,供他画饼充饥,好像悬吊在驴子眼前那个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 永远碰不到,却被吸引着走了一程水又一程山。 人民广场前又有大队人马在跳操,他想起啤酒街那个晚上。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宠物 路琢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了一天书,看的脑袋发蒙。一闭上眼睛,整个视野里都是一幅幅黑底白字的画面。心理学里有个东西叫“视觉反差”,大概就和这差不多。 门铃一响,他跟被火燎了屁股似的一下子蹦起来,踩着拖鞋跑去开门。一句话没说,双手接过杨子湄手里的环保盒和咖啡,扭头就回屋了。 杨子湄:“......” 有生之年,路琢终于叫别人尝了一把“卸磨杀驴”。 路琢端着一整条鱼,老神哉哉的往毛毯上盘腿一坐,边吃边飞唾沫星子:“杨总那一个亿的生意谈成了?” 杨子湄脱了西装外套,捞了一套家居服去卫生间里换,声音飘出来:“可不嘛,客户顺带送我一盒狗粮。” 捧着“狗粮”的路琢:“......” 以前杨子湄的洗脸刷牙洗脚都在卫生间就完成了,他今天不想窝在“斗室”之内伺候那双44脚。他把脚巾往肩膀上一搭,端着一盆水晃悠出来。 路琢鸡食量,整条鱼才扒拉没几下就算吃好,又端起那杯纯□□的黑色液体往下灌。 杨子湄配合他喉咙发出的声音,赞叹道:“海量啊。怎么?困?” 路琢嘴里苦的要死,老半天表情都不能正常发挥,咧着嘴龇着牙缓了老半天,才略带嫌弃看着杯底,摇摇头苦逼道:“不是,就是头疼。” 他仰起脸想了半天,自以为贴切的找了个形容词:“大概......就和一坨牛粪堵在筛窦里差不多吧。那牛粪密度大,体积也大。” 杨子湄眉头一跳,被路琢逗的直乐:“什么筛窦!来,过来我给你捏捏。” 路琢巴不得,他自己都捏过好几次,奈何人懒手也懒,没捏两下就觉得胳膊疼手也疼简直浑身都疼。 杨子湄往后一坐,让自己膝弯刚好卡着沙发沿,叫路琢把后脑勺枕在自己腿上,一板一眼的开始捏:“说来你阅历挺丰富么,都知道牛粪什么样。” 路琢枕舒服了,眼睛一闭开始享受,嘴角一提,半真半假的给他解密:“寄生在动物肠道和人体肠道的寄生虫不一样。牛什么特点?皮糙肉厚嘛,牛四个胃,相当于四个人了。那你看,寄生虫要顺利到人体肠道寄生,就只洗一回胃酸澡,在牛体内就要洗四回,所以能洗四回盐酸澡还能在牛肠道里寄生下来的虫虫们,多牛逼啊。所以牛粪的研究价值多大,我原来跟着师哥师姐们去采过一回牛粪。畜生粪就是奇特。” 杨子湄一只手捏他眉心,一只手垫在他头下面固定姿势,不走心的同他扯:“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铲屎官,改天去宠物店去点只畜生好了。” 路琢艰难的睁开眼睛,困惑到:“点?” 杨子湄解释:“点兵点将啊,我对猫和狗都没太大感觉,都一样吧。” 路琢随口道:“怎么不考虑鸟啊?” 杨子湄流氓范儿十足的吹了声口哨,赞赏道:“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连宠物类里有鸟你都知道。” 路琢:“......你给爹等着。” 路琢睡前咖啡灌得太多,一直到夜里两点都异常清醒,非但半点困意都没有,还作妖的折腾杨子湄也不叫他睡,专门从网上down下几十篇绕口令逼杨子湄念给他听。 难得这祖宗没有扑在书上,杨子湄撑着眼皮同他磕牙打屁。他嗓音干净,每个字的发声都字正腔圆,字与字之间丝毫不拖泥带水,完全脱离了东北地区独有的那股粗犷气息,但每个字都念得像睡着了似的。 那拗口的绕口令他越念越困,头一点一点的,好看的眉毛都纠结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终于念到第五十一篇的时候,一头给栽了下去。 路琢眼疾手快的捞住他,奇怪道:“我高中时候,早读基本是睡过来的。后来学播音主持的同学教我念这玩意儿,我一念就不困,你怎么……喂,喂!” 回答他的是肩膀上均匀的呼吸声,路琢一看表,好家伙,四点了。 以前路琢怕自己娇贵的消化道和咖啡这种东西犯克,避之如洪水猛兽,从来不碰,所以体内一点咖啡对抗因子都没有。那会儿猛地灌了那么一大杯,简直是要老命了,天都要亮了他还是清醒的很。 他实在闲没事,对着腕表数自己心跳,然后他想起原来去壶口看冰帘那次,说好要给杨子湄带的那几条黄河鱼,贼心不死,决定去买几条小金鱼补偿他。 个头比不上,那就多买几条好了。 蹑手蹑脚的刚出门,手机踩着点的就开始唱——他家里打来的电话。 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自嘲感油然而生,他爷爷的样子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他连“喂”都喂的紧张兮兮的。 “喂,爸。” 路爸在电话那头十分好笑:“不用紧张,家里人没事。是你姐姐,你姐姐要订婚了,家里明天和男方一起吃个饭。” 路琢松了口气,也笑:“你吓死我。我姐不赖嘛,成功的赶在30岁之前做新娘子了。行,我知道了。” 一家五口,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和他。 若说路琢最尊敬的人,不是已经过世的爷爷,而是爸爸。路爷爷固然牛逼,但着实是个老小孩儿,没有那么大的架子,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总嘻嘻哈哈为老不尊,路琢把他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9 爷爷当做一个哄一哄就能快乐好半天的糟老头。 而他爸爸在他眼里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以前是,现在也是。 人说“母亲是家,父亲是山”,别的小孩儿都有过叛逆期,就喜欢跟父母对着干,其实一部分是孩子的原因,一部分是家长的原因。 但路琢就没有过。他到现在还改不了偶尔撒娇的毛病,就是从这里来的。 路琢上初中那会儿,班上的小孩可能为追求气氛,家里有电脑都非要泡网吧里打网游。别的小孩都被胖揍过,就路琢没有。 路琢曾经问过他爸爸,说你就不担心我泡网吧里给学坏了?他爸爸当时回给他一句话,他到现在都印象深刻。他爸爸说,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和你妈妈的教育。 他亲姐姐就要订婚了,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了不舍。以前成天打闹,到女大当嫁的时候了,扎在血缘里的亲情如同无坚不摧的丝线,藕断丝连的将两个人连在一起。 真神奇啊。 然后路琢就狗改不了吃/屎、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一阶一阶蹦下楼梯,一路吹着口哨颠去了车站。 去花鸟鱼虫市场里拎了7条几条手指那么长的小金鱼,他才发觉他那个“个头不够数量来凑”的想法有多不靠谱。 他在壶口买那几条黄河鱼的时候是这么想的:杨子湄要心情好,那就养着它们,心情不好还能剁了它们煮来吃。逛庙看和尚也算一举两得。现在他手上这几条鱼,光是披了一身好皮,本来就短的身长还被尾巴占去一半,简直了。 路过菜市场,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就走了进去。他看杨子湄每天做饭根本一点儿劲儿都不费,没有出现什么轰掉厨房的惊天壮举,心里痒痒,连带着手也痒痒,十分想尝试一下。 然而......天生和厨房八字不合这类人说的就是他吧。 杨子湄从四点睡到十一点,还不是自然醒的,是被一阵辣椒味儿呛醒的。 他一扭头,正好看见路琢像仍垃圾一样猛地把炒锅甩开,锅里的油划了一个十分优美的轮廓,全数泼到了地板上,可怜的锅也给朝下翻在地上。他自己倒是身手敏捷的往边上一躲,半点儿油星子都没沾上。 杨子湄:“......”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跑过去救急。 路琢瞪大了双眼,在一边鬼叫:“卧槽!我明明买的是甜椒!还有!我不知道水和油它俩狼狈为奸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说完就打了一个刁钻的喷嚏。 杨子湄弯下腰把锅捞起来,被满房子的辣椒味儿呛的眼睛只淌泪,一张帅脸写满了无可奈何,想做个“你有病吧”的表情都不能够:“祖宗,您没事儿吧,什么事儿想不开您非要折腾厨房……嚏!” 路琢自觉的跑去拿拖把,边跑边说:“电视剧里不是这样演的!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拉着我,先问我有没有被烫着么?!” 杨子湄冷笑:“少臭美了。我?问你有没有烫着?你怎么不说‘问我你咋不上天呢?’” 两人七手八脚的把一片狼藉收拾好,其中包括剁辣椒的案板、菜刀、洗碗池、油罐子、大菜勺。 杨子湄啧啧称奇:“菜没做出来,排场倒不小。” 路琢赔笑:“那什么,你不知道,我学自行车的时候,我爷爷给我他那辆上梁车,上梁车你知道吧,就是中间带大横梁的。人小,腿只能从那大空档里塞进去,方向没掌握好,眼看就要上树了。哈哈哈然后我立马就从车上蹦下来,回家的时候都是把前后轮子扛回去的,兜里塞一堆弹簧零件。哈哈我爷爷都没揍我。” 杨子湄脚步虚浮,边往卫生间飘边笑:“你行,我要有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你刚生下来我就把你摁马桶里淹死。或者干脆一屁股坐死你好了......孙子!给我解释一下这什么?!”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在洗脸池里游来游去的几条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路琢兴冲冲的跑过来,炮弹一样砸到他背后,两只胳膊不安分的去圈他脖子,语气还颇自豪:“你不要做铲屎官么?我送你啊。不过我忘了买鱼缸。” 杨子湄:“......”他只是挤了牙膏,用刷马桶的力道狠狠的开始刷牙。 他发现自从他和这厮一起后,他越发不能淡定了。 他还发现路琢自从跟他在一起后,越活越幼稚! ☆、同行 等到路琢要死要活的把所有的试都考完,7条鱼有六条都已经喂了马桶。杨子湄不知道这个“鱼的铲屎官”该怎么做,“在摸索中前进”的方针在鱼缸里只剩下最后一条鱼后宣告失败。 第一次给鱼换水的时候,他用豆浆机那个过滤网把鱼缸的口一盖,直接把水倒马桶里,一条小虾米鱼就顺着那缝隙掉马桶里了。第一回,马桶改善伙食吃的还是活鱼。到后来的五次,全是死的。 不是鱼自己太闹腾扑出鱼缸被活活晒死,就是被“金鱼杀手”杨子湄投多了鱼食给活活撑死。 最后一条鱼......大概是给寂寞死的。杨子湄的铲屎官生涯,在路琢徒手把最后一条鱼拎起来喂给马桶后,彻底宣告结束。路琢一脸肉疼的看着空荡荡的鱼缸,盖棺定论道:“你只适合养一种鱼——死鱼。” ……不过他们家马桶也算有福。 杨子湄也终于可以开始带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去推进他那个不知前途几何的“深度胡同游”了。由于路琢暑假还要苦哈哈的去医院实习,两人最后决定按着原定计划来,就逛逛本地好了。 东北夏季并没有外地人想象的那么凉快,太阳同别的地方一样,也很毒。不过胜在一天到晚都有风,晒归晒,风一刮起来就不是很燥。 杨子湄十分帅气的带一副墨镜,路琢是个四眼田鸡,戴不得墨镜装不得酷,只能委屈求全的戴一顶鸭舌帽,两人检查了必要东西就出了门。 杨子湄带着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国家级和省级景点,尽跑些刁钻幽深的小巷子。 装修的奇形怪状的饰品店,总面积就鼻屎那么大,老板自己体积就占了店面一半,但所有手工的东西却是前所未见。杨子湄原来给这老板的“镇店之宝”画过一副手绘,那画就端端正正的挂在弹丸小店的柜台后方。 处在城中村中一片废旧厂房的一个流行公社。一到晚上,各路人马集结,要把已经破落的不成样子的废墟撑得花天海地,来往晃动的尽是些颜色少年,有些是黄色的,有些是粉色的。最直观的人性低层的欲望和贪婪,在这里几乎一览无余。没有了高档会所的高门槛,背景不同的人群抛却那些华而不实的穷讲究,丑恶也变成了一处风景。 路琢恍然发现,一直是纯白颜色的杨子湄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花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0 的。 那人旁若无人的勾着他的腰,十分过分的把他堵在角落里,舌头肆无忌惮的在他口腔里逡巡不去,修长冰凉的双手明目张胆的伸进他的薄衣衫,直白赤/裸的往下探索,逼着路琢也不怎么要脸了。 一直疯到天亮,太阳爬上地平线,第一缕阳光打在废弃的转堆上,原先搂在一起不死不休的男男女女都恢复麻木不仁,潮水一样来了又散了。 “细味前尘总是魔”啊。 安静而隐秘的佛文化一条街,如同一个由亘古缓步而来的耄耋老者,不以迟暮为忧,更不以达生为乐,翩然一隅,无喜无悲。等到看尽了大小罗汉,从街尾横穿而出,两人身上都覆盖了余韵未远的香灰。 杨子湄把墨镜取下来挂在领口,十分邪气的一笑,不合时宜的开始胡说:“有没有一生到白头的感觉?” 路琢不知道他面对着这么多“遁入空门”的大长老,怎么能脸不红气不短的说出这么“红尘”的话,嗤道:“十分有一生到火葬场的感觉。” 杨子湄笑,拆开老冰棍的包装袋,也不嫌齿寒的两三口给解决完了。 ......眨眼半个月的时间突然就飞走了。 杨子湄总是戴着墨镜,一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主要用来负责在半空中比划各种轮廓,侃侃而谈,同时开着车拐进各种外表其貌不扬,内里大有乾坤的深巷。他几乎没有怯场的时候。不管是哪种场合,对他来说简直都绰绰有余,仿佛此人天生为此而生。 而路琢前所未有的嗨。他的视野太局限,提到北京就是故宫,提到上海就是东方明珠,提到西安就是兵马俑。就像大部分国人,提到法国就是巴黎埃菲尔铁塔,提到埃及就是金字塔,提到荷兰就是风车。 最后一天,杨子湄带着路琢推开了一家破烂不堪的只能勉强称为“菜棚子”的地方,那棚子外面包着几层奇形怪状的树皮,树皮间的缝隙被主人粗枝大叶的糊了几层红红绿绿的塑料袋,简陋的要老命。 杨子湄十分熟练的点好饭菜,翻出画夹,闲闲的同路琢聊天。 “传统的旅游形式,更多的是在吃古董饭。什么意思呢?都是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大部分人都在网络媒介上见过这些东西。而且你发现没有,明明在图片上拍的好好的,光线、布局都十分美丽,一旦看到了实物,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没有图片详解,就是些十分普通的艺术。 “当然,传统旅游有他们自己的长处。但就像你说的,时代总是在朝前走的。往后吃老本的代价会越来越大,因为要维修、保护和发展的成本越来越高。历史文明固然灿烂,那也总该有些现代的东西,让他们也能成为新的历史。而这新‘历史’,它们可能不等待你去发掘,就已经死掉了。准确的说,是被挤兑的没有存活之地了,可它们虽然微小,也有无与伦比的美丽。 “如果无论如何留不住的话,那就趁它们活着的时候,多来看看它们好了。这算是对它们最大的肯定吧。 “历史是什么?它并不是截止到清王朝以前的那段长袍马褂的时期,你、我,这一刻以前的都是历史了。没有道理只留住2000年前的东西,不留住20年前的东西。不然,对于从今以后2000年以后的人群,历史赫然成为4000年以前的东西,2000以前的现在呢?都死掉了。 “其实什么是风景?不是只有美的才叫风景,那充其量只能叫做‘美的风景’。风景本来有好有坏,只是人们更倾向于美的东西,往往把那些丑陋卑贱的化为不雅与肮脏。就像远古欧洲的奴隶与贵族。在当时,可能只有贵族才上得了台面,可是现在,奴隶制度都是一种死去的文明。” 路琢用茶水把杯碟涮了涮,点点头:“你这么讲......也是哦。我从来没想过。” 杨子湄笑:“术业有专攻么。你想的那些我不也没想过么?” 他下巴那里有一处小疤痕,才结上薄薄一层血痂,颜色很浅。这完全要归功于某只猪,吻技还没从幼儿园毕业,偏要逞能。 路琢看到那个小疤痕,眼神就不由自主乱飘,然后不分场合的说:“我曾经在一院儿科做过一次家长的成人教育课,专讲‘小儿便秘’。结果我制作ppt的时候,翻遍了网络没找到一张婴儿粪便照,最后还是在医生网上down下来的。果然啊,恐怕除了医生,没人会专门去拍粪便照吧?不美。” 杨子湄:“......是哦。”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过一会儿后厨那门帘掀开,一个胖大婶从后面端来一碗......特别像方便面的东西。 路琢好奇心起,跃跃欲试的要去猜这是什么做的,接连猜什么米粉、红薯粉、土豆粉......除了西瓜粉没猜以外,基本全猜齐了。 杨子湄劈开筷子,相互蹭掉木头茬子递给他:“傻逼,就是得一安淀,佛恩粉,淀粉。就是方便面。” 路琢惊得下巴都掉了:“什么?这也算特色吗?” 杨子湄耸肩:“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等路琢把一整盘子扫荡完毕,他才老神哉哉的说:“看吧,吃完了。” 路琢摇头:“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杨子湄讲道理:“不是这么说的。凡事有个度,过犹不及你是知道的。但这个度很难把握。炒面你也吃过,先煮再炒,油跟水本来就不搭嘎,混到一起比例不好的话,简直要难吃哭。而有些特别好吃的东西,一次吃多了你就要腻。只有那些明明没有味道,却怎么都吃不腻的东西,那才叫本事。” “点这东西,也算是我第一次的代理旅游任务到此结束。目的是想告诉你,‘远处的都是风景,近处的才是人生’,当然这话源自网络,我不是原创。” 这些话听上去都有些说教意味了。然而杨子湄当时半阖双眼,视线向下看着画纸,神色没见多么专注,语气没见多大起伏,右手信手一描一画,就好像一个举世瞩目的圣人对目下的凡人随意的一两句提点。 路琢吃美了,就拿出手机开始刷网页,嘴上嘀咕:“吃不腻的那叫鸦片。” 杨子湄也笑:“不严谨了。那就加个条件,不上瘾。” 也许,日子就是一盘“吃不腻也不会上瘾”的菜。 来来往往,朝朝暮暮,不知不觉就是一辈子。 等到杨子湄把那盘毫无卖相的炒面复原成图送给店家以后,两人就开始往回走。 天色将晚,无边的暮色逼近,只余淡云微月的天边落下最后一缕神迹,从老旧的粗制烟囱上打过来。周遭一片“碌乱三千忙生意”的小商小贩们,或是出去了,或是回来了。 夕阳里空余一股“世俗”的味道。 年届双十又三,方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1 知,行走的,都是人生。 巷子里人少,光线又晦暗不明,两人就躲在角落里接吻。路琢被吻得大脑缺氧,晕晕乎乎的想,他这辈子几乎都再也遇不到气场这么从容的人了吧?然后他就感谢起实验楼前那起乌龙事来。 ☆、轰动 杨子湄在他们出去时拍的照片里挑了几张路琢的单人照,出于保护“客户”隐私的原因,都是些朦胧的背影,上面只有他自己的正脸,稍微处理了一下,又唧唧歪歪写了几句符合路琢个人风格的话,一起发到了微博他另一个小号上。 然后又登自己的大号去转发,联系几个已经事先说好的大v那边联手转发,又砸钱做了推广,这样几天过去后......一点反响都没有,顶是放了一个哑炮。 杨子湄内心平静的切着土豆丝,觉得眼下这一结果尚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不算什么失败。大不了再想一些别的办法就好了,无非再费些心思、花些时间。 就在他已经对石沉大海的方案一彻底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他的号就和平地炸雷一样,出人意料的给火了起来。不同于买粉的火,是真火。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大批粉丝,齐刷刷在那些个处理的图片下面刷评论,微博关注量也以日平均增加十万左右的速度疯长。 他做好了失败的准备,结果这个局面倒叫他有些始料未及。 等过了将近一周左右,热搜上一个新话题以4000万阅读量独占榜首,题目十分没有水准,叫做“帅哥导游解读深度胡同”。 路琢笑成狗,连碗都端不住了。 这年头的娱乐走向总是叫人匪夷所思。先是一个书粉破百万的新锐作家被指抄袭后口出狂言,再是一个影粉破千万的新锐导演被原创告上法庭,要不就是某胸模被指隆胸或整容,这种揭露黑暗的新闻比比皆是,每每占据榜首。 今天轮到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小子,靠一张要遮不掩的脸就将神秘莫测的二次元刷了个天翻地覆。 可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欺我也。 路琢点开那些评论,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帅哥正面求操!’什么玩意儿!” “‘哈哈,是基佬吧,站cp抱紧我!’我抱你二大爷!” 有些评论简直不能看,下面干脆开始站攻受,热门评论里尽是些猜阿迪和耐克谁攻谁受的路转粉。路琢边是吐槽边是好奇的一条一条念给杨子湄听,顺便附带上自己的观点。 杨子湄依然是“洗手做汤羹”,在一旁耐心的和面,想做一顿素馅儿饺子。他脸上表情一直平平淡淡的,心里盘算着最快什么时候能发第二条。舆论造势的第一步已经初步完成,紧接着就该烧第二把火了。 路琢哈哈哈:“亲爱的你成网红了你知道吧?” 杨子湄大方的承认了,对自己这一系列不光明、不光彩、剑走偏锋的做法也没过多评价,只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闲闲道:“时下热议最多,并且热度永远不会下降的一些话题,你知道有哪些?” 路琢十分幼稚得鼓了两次脸颊,然后死没劲的蹦了俩字儿:“医、闹。” 杨子湄:“......” 他手上还沾着一些面粉,擦也不擦就去戳路琢的额头:“屁!那是你们医学圈子里的热门话题。在全人类,或者在90后,不是最热、但永久的话题应该是‘同性恋’。能够异峰突起的途径有很多,但网上有一支十分强大的队伍,腐女知道吗?她们萌这个。我原先就觉得很奇怪,利用网络途径关注国事的二次元网友,反而没有关注娱乐圈子里一夜走红的小明星的网友多。” 路琢瞠目结舌:“扯!怎么会有人有心思关注别人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他操人家那么多闲心干嘛?” 杨子湄转身去拿擀面杖:“你是火星来的吧?你是这样想的,别人不是。二次元和三次元差的那一次元在哪里?直白来讲,脸嘛。 “以往在公众视线里的同性恋都是只有姓名没有脸的,那这组照片呢?主题,两男的,内容,吃的喝的玩儿的。不往同性恋上猜才叫怪。” 路琢狐疑道:“所以......这些照片是你故意的?” 杨子湄跟没事人儿一样:“嗯。算是吧。原先也没想到,但所有拍出来的照片都只有一个词来形容,‘瓜田李下’。所以,不用白不用。” 路琢伸爪子来捣乱,包了个奇形怪状的丑八怪放篦子上,指责道:“你这叫营销。” 杨子湄十分痛快的承认:“没错,就是营销。” 他又回到餐桌上,手法娴熟的开始捏饺子,大眼睛看着他真诚道:“对不起哦,我应该同你商量的,毕竟.......你也算贡献了个背影。” 路琢:“......” 没过几天,又一组照片火了,天南地北的网友们出去在某家地道饭馆儿吃饭时,在墙上总能发现一些落款为“m”的招牌菜的手绘。一些专门搜罗奇闻怪事的大v把那些不约而同的网友晒照集合到一起,发了微博长图。细心的网友一比对,发现那些画的落款与“坚介于石”这个id放上网的图落款画风如出一辙。 网上传的风风火火,当事人只是靠坐在沙发上,细致的给路琢揉太阳穴。 回来还不到三天,路琢就开始他生不如死的六点起床追校车赶去医院实习的生涯。两人谁都没提接送的事儿。 杨子湄知道,路琢不会同意的。路琢也知道,杨子湄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不是说什么心疼不心疼的问题,只是最起码的彼此尊重罢了。路琢也有自己的圈子。 夏天要比冬天稍微强点儿,不用睡到正爽时被从热被窝里捞起来,但夏季人暴晒在大太阳下,还得跑来跑去,就不十分美丽了。 路琢在医院一冷一热来回交替跑,没几天就上吐下泻,饭都吃不好。 杨子湄直皱眉,看着路琢在体重计上稳步下掉的体重,十分发愁。 又一个周末,路琢带着一身疲惫回来,爬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不省人事。杨子湄仔细了处理了一条鱼,给路琢炖了一锅汤,伺候他吃完饭就把他摁在自己腿上,十分贤惠的给他捏眉心。 路琢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挣出来,十分费劲的撑起来凑到杨子湄眼前:“那你已经不算二次元了吧?要是以后有客户问你‘同性恋’怎么办?” 杨子湄愣了愣,不知道问个话凑这么近要干嘛,先亲了一口,忍俊不禁道:“哟,不错啊,都知道关心我的声誉了。” 他拍他背叫他坐好,然后眉毛微微挑起,语声不大,但仿佛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杀伐气,嘴角也挑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证据。能凭几张模棱两可的图片就给人定罪的,只会加大我的舆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2 论热度。” 然后他突然换了一个画风,一挑眉,眼风不知道扫向哪里,阴阳怪气道:“我就是‘喜欢他看我不顺眼但又不得不和我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样子。” 路琢哈哈哈笑个不停,顿时感觉头都不疼了。 杨子湄也跟着笑,感觉自己没发觉间比以前多了一重幽默因子。 他拉过路琢,轻轻吻他的嘴角,温声道:“你医学还要念许多年,我这边也才刚起步,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路琢夸张的翻白眼,鬼吼鬼叫道:“别!给我拿把扫帚来,我要扫一扫鸡皮疙瘩!看都掉到地上了!” 杨子湄不客气的一捏:“......真的想把你摁死在马桶里。” 杨子湄的私聊一天到晚吵个不停,他原先就觉得一个月一个人就不错了。结果他每个月能收到至少十条私聊要他去带。 他和路琢都挺感慨,有闲钱的闲人原来不少么。 这叫“供不应求”。他就在私聊里专门挑颜好、个子高、年纪相仿的组团,也不再拘泥于一次一人的限制,不过人数加上他最多就四个人。人多了私家车装不下不说,能不能合得来都是个问题。 他每个月会在月初把本月的预约计划全都发到网上,然后再找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委婉的回绝一些人,或者往后拖。 他本来是坚持一人对一人的。结果有一天路琢从医院回来,跟他讲这样行不通,没有见证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好解释。因为他去结直肠外科实习的时候,男医生对女患者进行□□指诊,必须得有第三方在场。 杨子湄才作罢。这也有好处,就是女性客户不用有所顾虑。 那些有闲钱还有闲的“客户”大部分都是十六七的年纪,从穿着上就能看出来是个不差钱的富二代,都是在家里闲的待不住,想要来尝尝新鲜。不过脾气都还说得过去,不至于“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还有些是“一入腐门深似海”的资深腐来围观,旁敲侧击的话都被杨子湄四两拨千斤的给躲了过去。 杨子湄自己本身就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几乎每次结束任务,都能在网上收到艾特,自然是客户满意度的内容了。 什么“颜好脾气好口才好”之类的。 .......说的他都以为是真的了。 这么忙碌着,暑假一闪而逝,来预约的私聊却比以前还多。这回不是小女生小男生了,都是些阔太太,也就是俗称的妈妈团。 杨子湄的大v不轻易讲话,通常那些艾特是不回的,他申请了一个“深度游”的话题主持人,网友只要搜那个话题,就能刷到相关的客户评价以及晒图。 所以他一发博,就要炸一次锅。 路琢:“你不担心哪天网上的热度下去怎么办?” 杨子湄摇摇头:“不担心。大小姐、阔太太们都认识些什么人?跟她们一样的人嘛,口耳相传,就这么出去了。况且,这种情况肯定会出现,甚至有一天它的现实热度也会下降,那也不要紧,那时候我就把全国大街小巷都转完两三遍了。兴许我就烦了。” 后来,有好些大饭店请他去给菜谱做画。 杨子湄:“......”他那些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随便一个学过美术的人都可以画得出来,他纯粹是为了铺垫么,这也算一种意外收货吧。 脚打后脑勺的忙到了十月份,小叔和周阿姨的婚礼悄然而至。 好在他已经把两个时间给事先错开了。 婚礼办得异常盛大,那周阿姨初见时,穿得宽松的蓝裙子,看不大出腰细,到这会儿一穿婚纱才知道,那腰细的简直了。 在文质彬彬以外,还得附加一条“蒲柳之姿”,褒义的。 秦小叔给杨子湄的那三百万,他就动了十万左右,包括前期的合约费用、广告费用,还有那次和路琢一起出去逛的费用。仅仅在两个月内,他就把那些成本全都添了回来,他自己也有些不大相信。 路琢倒觉得理所应当。因为杨子湄在外地呆多久,他就提心吊胆多久。尽管知道那人游刃有余,还是忍不住要去脑补什么被车碰了一下、被混混揍了一顿那些有的没的。 杨子湄笑他杞人忧天,然后把三百万重新补齐,给束之高阁了。 谁能没个困难的时候呢。 同时心里想着,这个婚姻大事,什么时候和路琢聊一聊。 ☆、心酸 等到日子慢慢悠悠翻过了阳历新年,杨子湄就不满足于现在这个状况了。他性格里被紧紧压抑了许久的野心开始膨胀,特别想开始筹划扩大规模。最要紧一点是挑人。这个时候就不得不顾虑一件事,他不能保证挑来的人和他一样,能够对这件事情这么热衷。 他自己本身热衷于深度胡同,而他招来的人则是冲着他给的优厚的薪资。并且一旦顾客对带游的人不是正主这一变化颇有微词的话,相当于自己打自己脸。 说的不要脸一些,好些网友根本就是冲着杨子湄这个人来的。 凡事走到至高点,就一定开始转而向下,这是势之必然。 他要掐着那个转折点。 而他的那个有名无实的工作室,除了他一个光杆司令,连个能挂牌的地方都没有。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其实不论哪样选择,都是利弊共存。在没有变成现实前,他要衡量每个选择的利几何和弊几何。 深度旅游如火如荼,他却一筹莫展。 最后只好翻了翻出游志,中国东北、华北、西南的大部分省的省会都已经去过了。就差西北这里,他自己还没有去过几回。 而他手里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那些可以任意变通的路线和沿途的小风景点。再有就是客户资料。 这么一来,杨子湄又不着急了。 总之他还没有玩儿够,手里拥有的东西也够他有恃无恐的再潇洒个两年。 别的导游带队回来累成狗,就他,每次回来都和出发前差不多,还认识了天南地北一堆弟弟妹妹、叔叔阿姨,当然还有网上一片“老婆团”。 眨眼就又一年春节。路琢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五狗,还是老了一半的。 去年过节前,路琢和杨子湄约好谁都不要理谁。 结果今年,俩人约好一起去逛商场。 世事无常,总要人啼笑皆非。 路琢对杨子湄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他一直一厢情愿认为,所有同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和他一样,有完满的家庭。他总能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扫描到家教的讯息,他潜意识的就把杨子湄这个人的爸妈带入他自己爸妈的样子和性格,所以他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杨子湄则完全不一样,他不清楚路琢的家庭,但多少能猜到几分。他总觉得这样做,至少会为他们的将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3 来多添一笔胜算。 路琢心思专一,说他情景再现能力强不为过,但那只是些小聪明罢了。他从小就是被一家人宠着长大的,碰到的问题都是被他爸妈筛选后留给他的恰好能够解决得了的。他以为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其实他只是被保护的很好。 他也如愿成长为他爸妈希望的那样子,活力、富有生机、有朝气、知道世道险恶却不曾接触险恶、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和孜孜以求的拼搏进取。 他永远拔节向上。 他几乎集中了杨子湄缺乏的一切。 北风稍显温柔,两人各自拎着一大袋子零食往车上走。 路琢特别舍不得他。 路琢出门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厚厚的灰色棉大衣。但胜在人瘦,没有显得很臃肿,反倒看上去有些羸不胜衣的意思。 这会儿他装模作样的把那高领毛衣翻折下来的那一节拉上去,遮住脸,以“路琢式的作”鬼叫道:“大年初一我们老家的亲戚们要来家里拜年,初二要回姥姥姥爷家去玩,最快要初三我才能来找你玩。年前这几天我爸要带我去科里实习。啊啊啊啊我们要明年才能见。”然后又十分小孩子气的哼哼唧唧道:“好长时间啊。” 杨子湄把他推进副驾驶,嘲笑他:“少臭美了,谁要见你。” 路琢耍小性子,鼻子哼气:“你说的啊,别后悔啊我告你。” 杨子湄稳稳当当的把车开出去,有种自己养了个大龄儿童的错觉。 路琢:“对了,年前我们学校请美国哥伦比亚一个医科大做了一次讲座。你那么忙,我就忘跟你讲了。那医科大在我们学校组织了一次专业全英文考试,主要是面对五年制马上要毕业的一批同学,但长学制要是自愿降级到五年制也可以参加。 “我就给报名了。我们平时全英文授课,哈哈,所以我打趴一片五年制。 “所以恭喜我吧,我被录取了。 “明年九月份去报到,哎也不对,是今年九月份,不,是明年九月份,哎不对......就是阳历今年九月份。” 路琢突然把脸露出来,愣愣的看着前方,然后又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哪年九月份。 他两只手还抓着毛衣领,动作停留在把领子拉下来的那个环节,看上去特别像“星星眼”的那个动作。 杨子湄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牛逼的事儿,从路琢嘴里讲出来都变得平淡无奇,普通的好像习以为常一样。 出国平常,同他说拜拜也这么平常。 他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挽留?不可能。 祝福?太假了。 怎么说都不随心。 路琢又开始自言自语:“啊,我都忘了。离开前,我要把我手里负责的那个实验做个小结,所以正月里大部分时候会呆在实验室。” 然后他转过来,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毫不忸怩的直白道:“你要是不忙的话,来陪陪我好不好?你说过的那个工作室先不做,专门伺候我的话还作不作数?” 还不等杨子湄回答,他就木着脸,自己问自己答:“少臭美了,谁要伺候你。” 杨子湄:“......” 相处的越久,就越能看到路琢的本质。他的外在总是那么高高冷冷,可内里对他却一点儿都不设防,柔软的像个孩子,近来还养成了随处撒娇的习惯。但他有自己的追求,他不会嫉妒,更不曾胡搅蛮缠。 杨子湄定了定心神,努力把自己话里的酸味儿全都藏起来,简单问道:“怎么这么快?” 路琢抬眼看他,手背抵着唇笑了,十分理所当然的道:“我想到时候你肯定要来看我的,所以早走晚走也就没多大差了。我肯定等你啊。” 杨子湄一挑眉,开始胡说八道:“杨总都是有一亿身价的人了,买个私人飞机不算事儿吧?搞它个机场不算事儿吧?就是陪你在国外住几年,谁还能说个不字儿。” 路琢皱着眉,脸上全是问号:“一个亿就能买飞机了?” 杨子湄稀得同他扯:“不知道,模型肯定买得起了。” 年夜饭一吃完,全家在一起吐槽春晚,路琢抱着手机躺他妈妈腿上同杨子湄微信聊天。路妈妈剥一个橘子,她自己吃一片,剩下全喂了狗。 每年春节,路琢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乖乖的陪着爸妈和奶奶。妈妈做饭他刷碗,爸爸放炮他给点捻子,奶奶要去跳广场舞,他黏得死紧,跟前跟后递茶递水。 不是他幼稚离不开家,他知道,爸妈虽然嘴上都不说,心里还是希望他能跟以前一样。 天下的家长都一样,一边盼着孩子自己能够顶天立地,一边又望眼欲穿的等着他们来同自己说说心事。等到姐姐真的嫁出去了,家里真的只剩下年过半百的爸妈和垂垂老矣的奶奶,他又远在他乡,就是有心想回来,都会被学业绊住。 而他和杨子湄,尚且富于春秋。 能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尽量珍惜吧。 可是,姐姐结婚,结婚...... 他老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 年初一,天气阴沉得要死,北风刮的格外响亮。 乡下的亲戚来电话,说大雪封山,高速、火车、机场全部封闭,今年恐怕就来不了了。 于是......奶奶动员他儿子和儿媳一起去老年活动室跳操去了。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干嘛。 路琢嬉皮笑脸的伸出手:“姐,压岁钱你可没给呐。” 路远捏他脸,顺便把钱包口朝下一翻,晃晃悠悠就掉下来一张各族人民:“你老姐的钱全办嫁妆了。呐你等着,我叫你姐夫给发红包。” 路琢:“......秀恩爱太可耻了!” 他就从零食柜子里拎了将近三成的零嘴儿,准备带去实验室。 结果他要哭死了。前些日子,他从实验室搬了一些材料到杨子湄那里,实验数据被他搅在专业书里一股脑都给搬了过去。 冒着打脸的大雪跑去取,一边幻想要是杨子湄也在那多好,一边又知道不可能,杨子湄那么好的人,肯定和他一样,过年一定会陪在自己家人身边的。 结果他刚一打开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和外面的天气一样。 杨子湄还是一身纯白的家居服,纹丝不动的平躺在毛毯上。他脸上倒扣了一本小厚书,一只手还压在书脊上,一只手自然的放在身侧,手掌向下,虚拢在手机上。 手机的画面一闪一闪,显然是各路人马来拜年的短信。 他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平伸出去。 ……睡着了。 他俩逛商场买的那一袋子零食和路过义务写对联的书法展时顺手拿的对联,都原封不动的堆放在书架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4 脚下。 ☆、顾虑 杨子湄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心里自嘲,新年的第一天,这漫长的一觉竟然叫他给睡到了天黑。人们总爱纪念一些特别的日子,比如生日,比如结婚纪念日,他们认为这一天在全部的一年之中只有一次。可是有多少人都忽略,每一年的每一天都只有一次,每一刻都只有一次,过去的就再回不来。 他对此不屑,如果某个日子因为“只有一次”这一个原因就值得纪念的话,那么几乎每分钟都值得纪念。 昨晚上同路琢聊天聊到夜里两点,早上不到五点又被远远近近的鞭炮声震得耳朵疼。好容易连着几千响的鞭炮炸完了,楼下停放的私家车又开始一个挨着一个瞎叫唤。 手机里消息提示就没停气儿。他顺手给几个留了联系方式的客户拜了个早年,就开始一条一条回复拜年短信。 这几乎是他每年的必修课。回复了大概有一半左右,他就不耐烦了,直接给通讯录里所有的人群发了一条拜年短信,敷衍的就四个字儿,新年快乐。 一个人早上闲没事找事的把自己的资料和信息又整理了一遍,实在百无聊赖透了,就挑了一本具有催眠效果的厚书睡到了现在。 他捞起手机举到眼前,刚打开屏幕想看看时间......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沙发上直接扑过来,结结实实的压在了他胸膛上,黑暗里响起路琢那种特有的清脆的声音:“杨子湄,你跟我说说你的家和你的爸妈。” 路琢把窗帘给拉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把光线密不透风的隔绝在外。而现在其实才下午两点。 他打开门看到的那一幕叫他觉得眼睛疼,胀胀的发酸。在他眼里,杨子湄其人永远是从从容容的,他太淡定,叫他根本看不到他的深度与边界。可是他今天看到他把脸盖起来,那些由从容的表情所带来的无法忽视的坚韧一并被遮了个一干二净。 他一身洁白的躺在那里,如同一个被剥去了盔甲的武士,柔软到要肉/体凡胎的去冲锋陷阵。 黑暗里杨子湄看不到他的表情,而他刚才那句话虽然突兀,语气却过于平淡,听不出什么端倪。他心里疑惑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去猜测,就绕着圈子说:“先把灯打开好吗?” 路琢固执的把头埋在他颈侧,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 杨子湄扶着他的腰要坐起来,突然感觉颈侧里凉凉的。 他摸索着找到路琢的脸,触手都是冰凉的液体,他就突然明白了——他这是心疼他呢。他知道路琢心软,最见不得自己的人任何一点寂寥。 他就重新躺回去,像搂抱小婴儿一样把自己手揽在路琢肩背上,平静道:“你答应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你的父母?” 路琢一顿。 其实他本意只想知道为什么阖家团圆的大年初一,杨子湄自己躲在这里一人享清静。被杨子湄这样一问,他才意识到还有这一茬儿。而说实话,他和他在一起将近一年,他很少会考虑到自己的父母,他只是简单直接的沉浸在这人带给他的一切幸福里,除了和他在一起,他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也都没有想到。 他一向顺风顺水惯了,遇事很少产生顾虑,久而久之也就再没有了三思后行以及三省吾身的习惯。在他的概念里,杨子湄就是他喜欢的一个人。 而现在他恍然发现,一直被他忽略、想记起而又未能记起的那一点,不是别的,正是双方的家庭与父母——他们的恋爱不是两个人简单在一次就可以的,他没有想过以后。 他习惯了遇到问题再解决,而不是和杨子湄那样,给自己臆想问题,添一堆麻烦。而他们现在一切都十分顺利,他就惯性的什么都没想过,除了把一颗心安稳的放在那人身上。于是他老实的摇摇头:“没有。” 杨子湄下一个问题还要更直接:“那你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路琢有些傻了——他没有,一次也没有。 杨子湄心里涌上一股悲凉,两个人的爱情,却只有他心心念念在殚精竭虑,笨手笨脚、还要藏着掖着的给“有背常伦”的未来谋划出路。他轻笑:“但我想到了。我第一次同你讲的‘给你添麻烦’不是别的,就是你的家庭与父母和以后。你总知道‘出柜’吧?说实话,我到现在不敢同你讲这些。我知道,在你心里我的分量不轻。但我不知道我和你的父母谁的分量更重。” “或者我和你的父母他们之间不能用分量轻重来衡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仔细想想好不好?” “如果将来你在你的父母和我之间两边为难的话,你要选哪边?唔,也不是逼你,你不用有压力,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路琢沉默了多久,杨子湄就用手轻轻的拍他的背拍了多久。路琢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潜意识里就认为他爸妈总是同他讲道理的。而他自己认为合理的,也必定是他父母会支持的,因为从来都是这样。 他刚想说:“我爸妈肯定支持我。”但话还没出口,他就意识到一个关键点: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认为两个男的在一起是合理的?或者说,明明不合理,但他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一点或者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点,导致他从未考虑过这件事的合理性? 这个问题太刁钻,他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杨子湄这时已经把最后一丝顾虑都说了出来,几乎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剩下的要不要互通有无都一个样。但转念一想......他又怕自己说的话给他添负担,因为他一定是会选择他的,他没有父母给他为难。 胸腔里突然透不过气来,他就侧着身子把自己捞出来,一只手去摸索路琢的脸,轻声道:“这说你呐,你先我后。” 路琢把脸深埋在他掌心,语声艰涩道:“我能说服他们。” 杨子湄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循循善诱:“那就假设你说服不了他们。” 路琢倒吸了口冷气,而后十分无奈的坦白道:“我肯定不要你了。” 听到这话,杨子湄自虐一样,心里反倒轻松一大截,仿佛突然有人告诉他,悬在半空的虎头铡要到午时三刻才会落下来。 他点点头:“这样子。” 路琢试图用理智去分析,他异常认真的解释,也不知是讲给谁听的:“我的父母生我养我二十多年,他们到现在一如既往的爱我。可是我才爱了你不到一年。而且,时间长了我可能会忘掉你,也许就不爱你了。可不管时间再怎么长,我还是爱我爸妈。就像我爷爷,他已经去世一年多,我照样爱他。” 杨子湄心里百味陈杂,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开玩笑道:“意思是我死了你就会一直爱我了,对吗?”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5 路琢一听这句话,先前攒起来的心酸都一起发作,眼泪唰就下来了,鼻子开始发囔,断断续续的说:“你不要开玩笑。我是说真的,而且你就算死了,我只能更快的忘了你。” 杨子湄往日的从容淡定一扫而光,笑容都开始发苦:“为什么非要用时间长短来衡量价值大小?” 说到这里已经全部明白了,这是两个都不相信什么能够战胜时间的人。 路琢心里空落落的,伸长了胳膊来抱他,两只手紧紧锁在一起,自己给委屈上了,一字一顿道:“你跟我说这些要做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杨子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同他第二次谈到这件事,他狠了狠心,不为所动道:“我以前和你说过出国。你看你一出国,最少得两年。如果发展的好的话,五六年都是可能的。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呢?我和你在一起时间短,分开的时间又那么长,你怎么有信心还会继续爱我、不把我忘了呢?” 路琢张了张嘴,语无伦次的试图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样......” 可是按照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杨子湄假设的一点儿不错,而他一点儿都没想到。他一时就呆住了。 杨子湄费些力气挣开他,摸索着走到一边摁开灯。路琢被强光刺激的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原来含在眼里的泪全都顺着眼角掉下来,砸在地毯上。他把自己缩成一团,静静的蜷在那里,显得特别无助。 杨子湄叹了口气,走回去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轻轻的揽到怀里:“还有,你父母始终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他们将来要你结婚,你要怎么办呢?” 路琢彻底懵了,只能本能的规避所有的悲观假设,大脑一片空白的摇摇头:“我没想过。” 杨子湄想了想,在心里否定了“把家庭情况告诉他”的念头,只是含糊道:“可是我爸妈不会。我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说服他们。” 他伸出手捧住路琢的脸,大拇指蹭去那些如此轻而易举就流出来的眼泪,语气故作轻松:“或许是我想的太消极了。可能你前脚出了国,我后脚就跟了过去。也可能你爸妈会尊重你的选择,也就不会逼你结婚了。哎我说,你可哭什么?我只是吓一吓你罢了,看你那点儿出息。” 路琢根本没有料到本次谈话的走向发展的竟然如此诡异,而眼下突然间就像揠苗助长一样,猛地把以前那些无所事事、如同扯淡的谈话拔到了现在这样一个似乎摇摇欲坠、风雨如晦的地步。 杨子湄把所有的问题都摊开来,简单粗暴的摆在他的眼前,叫他一下子如同看到了风雨飘摇的未来:长时间分隔异地而稀释的感情、父母反对而被迫选择直接终结的一切。 这些问题明明如此显而易见,可他竟然忽略的如此彻底——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被保护的太好。 路琢已经完全乱了套。他生活的重心基本都在如何更学术这一域上,心思单纯而直接,于感情一途向来也只有一个处理方式——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玖。而很显然,他并没有那个资质和天赋,可以解决感情以外附加的任何累赘与负担。 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掉线的大脑才逐渐开始运转。 他抬起头来,眼睛红的不像话,细密的睫毛上还缀着晶莹的泪:“还没到那一步,也不一定会到那一步。你总是太超前了,但你也太悲观了。任何事情你都不先想想乐观的结果,你总是把一切都想得很难。你总是准备的过于充分。为什么你就认为我不能说服我爸妈呢?你老习惯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先想到最坏。工作室也是,明明准备的很充分,可是你的退路永远比你的方案和计划要多。” 然后他就突然失控,两只手也攥成拳,语气异常激动。 “我讨厌你这一点!我几乎都能猜到,如果将来我说我会为难的话,你连挽留都不会挽留的!因为你会觉得挽留不住!因为一旦我有一点为难的意思,你就会把大前提定为‘我和你迟早要分手’对不对?!你是这样心疼我的?!” 杨子湄被他吼得一愣,半晌才直直的望进他的眼里,语气平淡道:“好像是这样。我说过我从不为别人添麻烦。而且,如果我们一开始都是向西走,我会和你同行。可是现在,你要往北走,可我还要继续往西走,我能逼着你要你继续向西吗?说到底,我只是你某一阶段的陪伴者。” 他豁出去了,闭着眼睛咬着牙从牙缝里异常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在我的生命里,分手和生老病死一样、和吃饭睡觉一样,都是一生里正常情况罢了。” 路琢瞬间炸了,他和杨子湄交往以后第一次上火——这是他听到的最消极最无奈的话。 他毫无预兆的推开他,因为愤怒而表情稍显狰狞:“你这叫自卑!你简直太自卑了!自卑的只敢守成不会主动进取,面对失败的现实的勇气远远比向上攀登的勇气大!你为什么不去请求别人留下来呢?就算他们最终还是会拒绝,你说一句就能少块肉了?!你怕什么?怕被拒绝?你总把别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你什么时候分析分析你自己,你太自卑了!自卑的都不敢向我伸出手!你就是......就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杨子湄,你太聪明了,你老是在出手前就把可能有的结果全都罗列了出来。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一个人考虑的太多,他就没有锐气了!或者说你不是太聪明了,你是......是被......” 路琢思路异常清晰的分析到这里,却有两个字狠狠的卡住了他,叫他犹豫了一下要把话完整讲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被伤害惯了吧?!” 他接着口不择言,情绪逼上头,越吼越过分:“心理自卑的仿佛天下所有人都同你过不去、都回来同你为难,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吧?!我都不要猜你为什么急于把工作室办起来了,你这么急着去创业,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是因为失掉庇护了吗?!” 话音刚落,杨子湄一瞬间全身都变得僵硬,连手指都僵在原处,还有些微微颤抖,随后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一样往头上冲过来,铺天盖地都是路琢大喊“失掉庇护了吗”的回声。 路琢不懂得迂回,他知道他说的没有一句是错的,可他所有的话如同一柄利剑,将杨子湄扎了个对穿。他总要把自己的自卑紧紧藏起来,把自己没有安全感这一点藏起来,习惯了左右逢源和长袖善舞,突然间被冰碴子一般的一席话戳中心窝,脑子也鲜有的被挖的一片空白。 因为从小没有长辈,所以没有安全感;因为从小寄人篱下,所以自卑;因为最亲近的小叔马上要有自己的家庭,所以急于站起来。 竟然是这样的逻辑,是这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6 样的……逻辑。 这个真相浮在他脑子里,他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冻得他手足发凉。 路琢转身往玄关走,大概习惯了在杨子湄眼前既无远虑又无近忧,连生气都是不自觉的孩子气,边换鞋边说:“我不要看见你了!出国前我都不要看见你了!我都不要理你了!” 杨子湄还傻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像个画着大白脸戴着大红鼻子的小丑,心脏也好像被无数只长着锋利长指甲的爪子来回扯,扯得他喘不过气来。 疼的眼眶发烫却没有眼泪,内里却血液逆流,淌成一片海。 ☆、姐弟 路琢憋着一口气冲到马路上,自己心里委屈的不像样。凭什么说他们就只能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才能在一起?遇到困难不能解决困难吗?非要逼他说那些“不要他”的话吗?难道仅仅因为事先没有准备,遇到阻拦才掉头就走?就算没有准备,那也不应该先入为主的去把所有的结果都推到最坏的地步吧? 走着走着,他就心疼的不行,从指尖到心口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被不知哪路阎王小鬼牵起来,从指尖到心口都抽着疼。他也不分场合,毫无预兆的蹲下去把自己蜷成一小团,最后干脆哭起来了! 等到哭了个痛快,小脾气全都发完了,他原地跺了跺冻麻的双脚,回头看了看那栋楼,脚步朝前一步不停的走了。 回到家里就开始发烧,嘴里开始胡言乱语。路远一趟一趟给他擦身子降温,连床头都没敢离开一步,不知道怎么出去几个钟头的功夫就能把他冻得烧到39度多。 路琢这趟烧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夜里十点的时候,除了人有些脱水,有些疲惫以外,已经没什么大碍。 路远坐在床头给姥姥织围巾。姐弟俩的名字都是爷爷给起的,路琢取义“玉不琢不成器”,姐姐路远的名字是来源于老头子自己的心得——男孩子不能没有骨气,而女孩子不能没有见识。不是说女孩子可以没有骨气,只是比起骨气,更多的要有见识,一个人脚踏实地的同时,目光要看的远。 而路远也和路琢一样,不枝不蔓的长成一株亭亭的荷。 路琢没有半分生气的靠在床头,脑子里又想起了杨子湄的那些话,一方面恨他太胆小,还没有和他家里交过手就已经要认输,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有些矛盾的感谢他,没把他真逼到要和家里摊牌、和他不留情面的一刀两断的地步。而摊牌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对他的家里人造成一定的影响。 他心里顿时更不好受了——他自己原来竟然这么自私! 路远松一口气,起身探出头到外面观察了一圈,确定爸妈都还没回来,然后把门一闭,又做贼似的谨慎的上了锁,走回来问道:“哎,杨子湄是谁?” 路琢去端杯子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洒出了小半杯水,床面湿了一大半。 他语带颤抖的问道:“这个人来找过我吗?” 他一开口,先问这个人有没有来找过他,而不是担心家里人知道有杨子湄这个人,他就知道,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路远摇摇头,整齐的沙宣在静谧的灯光下泛出柔润的光泽:“没有。只是你刚才说胡话,翻来覆去念这个名字。”她一挑眉,抿嘴一笑,有种别样的风情:“介意跟姐说说吗?我保密。” 路琢的单纯气场全开,小孩子在外受欺负回到家跟家长告状一样开始说委屈:“我喜欢他呀。可是我跟他性格南辕北辙,我不喜欢想太多,遇到问题解决就好了嘛;他不同,他非要把所有的事都先想一个最坏的结果,不管做什么都有好多退路可走。我们在一起说起将来,他消极到甚至认为同爸妈他们都没有一个可协调的余地。” 路远诧异道:“同爸妈协调?同爸妈协调什么?协调婚嫁?她还没来怎么知道爸妈不愿意呢?” 路琢顿时就卡住了。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几分钟,然后勾勾手指示意路远把耳朵凑过来,悄悄说道:“姐,他也是男生。” 这会换他姐卡住了,她一道眼风扫过来,嘴角也抿平了。 路琢迅速往后一撤,十分不礼貌的指着他姐,嘴快道:“你说的!保密!” 而路远到底是个新新时代的女性,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较快,她神情古怪的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哪一环节出了错。 她只是认真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措辞而诚恳道:“说真的,天下没有一个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是、是……那个异类。我也不希望。我们没指望你能有多出息,只盼着你一生顺利就好了,但这也只是希望罢了。既然已经成了现状,姐就问你一句话,你俩现在到什么程度?能分开吗?” 路琢沉默了好长时间,细密的眼睫上下忽闪了一次,而后慎重的点点头:“应该能。” 路远却一反刚才那样,一巴掌糊他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小没良心的,人家甚至都考虑到咱爸妈的问题了,结果你在这里给我说你能放开他。他处处为你着想怕你为难,结果瞎眼碰到你这么个逼玩意儿。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路琢一下子把被窝拉上来盖住嘴:“我说应该!应该!不是你问我能不能分开么?你不也希望我不是异类么!再说分开能怎样?我总不会死掉的。” 路远戳他额头,继续语重心长道:“没问你这些。现在,你不要考虑爸妈和我,你就说你个人能不能离开他吧?” 路琢立马干嚎起来:“自然离不开!我一天不见我就想他想得不行,我看见他独自一个人我就心里不痛快,我巴不得天天跟他黏一块儿!” 路远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嚎个屁!小声点儿!那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起码知道把家里人考虑进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来就伤了他的心。你同他在一起,就算家里人会伤心,可天大的伤心平均分一分也小了,况且爸妈他们还能相互安慰。你一旦伤了他的心,他一个人,那伤就算是蚂蚁洞那么大,他都能痛死。 “爱情这种事,总是谁想的长远,谁受的伤重。” 路远手里又开始灵巧的织围巾,温声道:“你告诉他,不要因为还没发生的困难,耽误了眼下的路。路琢你听着,人生总是有侧重点的,而且每个阶段的侧重点都不一样。在你求学的时候,你的重点在于如何更接近真理。在你恋爱的时候,你的重点在于如何保护你的爱情。在你结婚的时候,你的重点在于如何照顾你的家。等到你老了,你的重点就在你的孩子身上。” 路琢皱眉:“那你们呢?妈妈和爸爸他们呢?” 路远笑的更温柔了:“你怎么这么傻?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要同爸妈的人生搅在一起。爸妈他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7 们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而他们现阶段的侧重点就在你和我身上。但你的现阶段重点应该在你的恋人身上,我们只是你的次重点你懂吗?你能考虑到爸爸妈妈,这很好,但如果你把一辈子的重点都放在了他们这里,你自己的人生就一败涂地。因为爸妈们是你的负累已经超过是你的重点了。” 路琢心里突然打进来一束光,照的四壁亮堂堂。 路远接着说:“两个人在一起总要相互磨合的。他要是多方顾虑,不能鼓足勇气来抓着你,你就主动去牵他的手。总有一天,他会抛开所有的顾虑,因为你给了他安全感,而安全感就能成为他战胜一切的勇气。” 路琢表情一下子垮了,紧张兮兮道:“那怎么办,我中午可伤他的心了。” 路远耸耸肩:“你说怎么办,道歉是肯定的。唔,其实爸妈这边,也不是全没有办法。他们伤心是肯定的,但你要用好了方法,能将伤害值降到最低。而且,比起你喜欢男生这件事,你对爸妈他们这样隐瞒的罪过反而更大。” 路琢:“啊?” 路远:“爸妈他们对你跟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要咱们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他们,而他们是天底下最不希望我们受伤的人。他们希望我们喜怒哀乐都多向他们讲一讲你懂吗?他们就像我一样,不希望你对他们还有什么小秘密。你不要等着爸妈去怀疑你,你主动坦白,胜算更大。他们不答应,你就发挥你的长处,撒娇嘛,不要同他们生气,一点儿一点儿磨他们。” 路琢抽了抽鼻子:“可你知道的,我除了学习,几乎每天都绕着爸妈转。估计我还没把他们磨平,他们先把我磨平了。我怕我一看到他们,就连讲出来的勇气都没了。” 路远:“这不好说的。或许等你真正面对爸妈时,你心里的恋爱值已经积累到足够有勇气同他们说出来了。” 路琢灵机一动:“姐,这么说……你其实是支持我的?那你帮我好不好?我真的特别不想和他分开。我冲他撒气我自己都心疼的不行。” 路远:“我怎么算支持你!我只是客观一些罢了,他没有义务独自为你的愚、蠢买单,我希望你还他一个公正。这样,你明天别回姥姥家了。说来......他是什么样的人?” 路琢像给别人推荐什么大宝贝一样,语气异常珍惜:“他特别好。比我帅比我高,会做饭、会给我揉额头、给我捏肩膀、从来不跟我生气、脾气也好、心思特别活,重要的是我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全都能听懂。他画还画的特别好看。” 他想起什么,扭着身子从床头柜里取出一直没来得及看的a4夹,一打开,里面放了7张路琢的人物彩绘——他才第一次见,几乎就想不顾一切的把时间都翻到一天前,他绝对不会和那人生气。 “喏,就这个。” 路远看过一张张画,眼尖的看到了那个落款。她仔细回想了一阵子,然后翻出手机打到那个深度游的话题,一点开一个repo的图片,是一张和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儿的合影。 那上面有一个十分帅气的高个子男生,身形随意靠在一旁的大石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戴着墨镜立在阳光下,头微微扬起,露出白齿红唇。 路远:“这个人?” 路琢愣,点点头:“嗯。” 路远:“那你有为他做过什么吗?” 路琢:“......没。” 路远就伸出手去捏他没几两肉的脸,咬着牙道:“他要你干嘛!剁了你不能吃一顿排骨,养着你还净给自己添堵!” 路琢:“……” 姐弟俩嘀嘀咕咕的密谈半宿,路琢才稍微安心的去睡了。 到凌晨四点的时候,他又诈尸一样醒过来。对啊!杨子湄不是有个哥们儿在石器时代当老板么?!可以去问问他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等到天亮,迫不及待就走了,连酒吧还营不营业都不知道,人来疯一样奔了过去。 ☆、实情 石器时代的老板,沈颐,他的爸爸十足是个软骨头的窝囊废,偷了老婆的钱出去搓麻将、买死贵的烟给狐朋狗友们发,等到钱浪完了,就又夹着尾巴灰溜溜回来了。老婆骂他他就一声不吭,更不顶嘴,油盐都进,软硬都吃,但就是不改。次次说,次次偷。 他妈腆着脸给他爹寻了好几次工作,都被这窝囊废偷偷给溜回来了,还成天三天两头嚷嚷这儿疼那儿疼,去个医院连普通的排个队挂个号都不会,都要他那可怜老婆给他安排好了才去看病。 他爹自己没个正经行当,出门在外还特别爱装脸大,仗着他老婆那点儿微末的长情,在外面各种充胖子,还以为自己太能耐。 沈颐尊重他,尽管替他母亲不值,也还是惦着生育之恩,不同他父亲顶嘴。 他曾经劝他母亲同他父亲离婚,结果他母亲这样说:真离了婚,你爸爸自己过不下去的。 天下女子总是长情。 年初一的时候,他那废柴父亲跟一条癞皮狗似的,横占整个沙发,手里抓着遥控器东按西按,嘴里还叼着根烟,搞的整个屋子乌烟瘴气。 他母亲感冒,头疼了三天了,还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他一个没忍住,怒气上头,拿起烟灰缸就掼到了地上,那么厚的烟灰缸没碎,地板被砸出了裂痕,烟灰飘了一地。 他说:“老东西!有本事你就同我妈离婚,不离婚分居也行!你要是答应离婚,我每个月给你3000赡养费,随你怎么浪怎么浪,抽烟、赌博都随你去。我砸锅卖铁我都给你凑3000。你他妈要是不离婚,你就给我乖乖呆着,我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别他妈给我出去丢人现眼。出门也别说我沈颐是你儿子!你看看你那副模样,快50岁的人了,没一点儿正经,眼睛不是在电视上就是在电脑上,我跟你说,别说你能活到99,你就是能活到199,你照样是个窝囊废!” 因为太失望太绝望,他就给跑了出来。石器时代初二就开始营业,不过服务生只有老板一个人。 他才刚开门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个特别眼熟的人跑了来。那人裹得严严实实,刚一进来,眼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他就不怎么讲究的用大棉衣的袖口囫囵蹭了蹭。 这张脸,他想起来了,就是杨子湄那天带过来的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 路琢被冻得脸发红,先喘了几口气才说道:“老板,我们见过的。我叫路琢,是杨子湄的朋友。” 沈颐给他倒了杯热水推过去:“我有印象。有事儿吗?” 路琢在面对外人时心思就活了,他旁敲侧击道:“前一段时间他妈妈托我妈妈给做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他连编都还没编完,就听见沈颐奇怪道:“什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8 么妈妈?后妈?” 路琢心里咯噔一下,舌头一下给磕到牙上,没音儿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勉强笑道:“那就是我记错了,是可能他爸爸吧。” 沈颐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吞吞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路琢要命的低情商再次打败他那一脸聪明相,重新插上红旗占据一线。他想起他昨天说的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混账话,磕磕巴巴的直接问道:“他、他爸爸呢?” 沈颐看到他脸色发白,方才还冻得通红的脸这会儿跟刷了一层漆似的。他斟酌了半晌,委婉道:“这些他既然都没有告诉你,又怎么希望别人告诉你呢?”然后他就看见那睫毛长长的男生眨了几下眼睛,有些魂不附身的转身往门口走,全身软绵绵好像摇几步就要倒下。 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人,遍地都是炮仗的红碎屑,像烟花一样炸开一朵一朵。 路琢手机突然响了。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等报告了地址,他就十分听话的站在原地,蹲到了地上。 杨子湄是接到沈颐的电话才赶出来的。 他看到路琢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团起来,也不知道把帽子戴上,耳朵冻得红红的。昨天他被眼前的人直扎到心里,自以为深藏不露的伤疤被揭得鲜血淋漓,这会儿还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也鲜有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该从何说起,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 只是把帽子给他翻了上来。 路琢可怜兮兮的把脸抬起来,额头和眼睛都被遮到了大帽子里,然后要抱抱一样伸出双手去拽他。 杨子湄顺从的蹲下来。 往年正月他都不会出门,所以他习惯把所有的厚羽绒服都赶在年前送去干洗,这会儿身上就套了一件卡其色的长棉服,围了一条深蓝格子的厚围巾,一直从下巴严严实实遮到了耳朵。 路琢冰疙瘩一样的手把他围巾拉下来,然后丧心病狂的往他脸上一贴,对于昨天的事只字不提,风牛马不相及道:“我姐姐和姐夫的蜜月旅游交给你好不好?” 杨子湄:“......” 路琢跟个萌蘑菇墩一样把自己往杨子湄的方向挪了挪,手就圈住了他的脖子,舔舔干涩的嘴唇,心虚的小声道:“我昨天说的混账话谁蠢谁信,你也没听见对不对?” 杨子湄:“......” 杨子湄眼睫毛上都是密密匝匝的霜,一眨一眨的如同洁白的羽毛。 路琢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轻轻往前一凑,把嘴唇贴在杨子湄的眼睛上,唇下那刷子似的睫毛颤了颤。路琢就贴了一会儿,然后退开来十分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回去吧,我想喝你煲的汤了。” 杨子湄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路琢傻,傻路琢诚实的点点头:“我觉得是。” 杨子湄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是你妈个鸡!” 路琢:“......” 他一下子蹦起来,几步跳过去揽着他的肩膀,逼得杨子湄微弓着腰,语气还是有点儿怯:“那你瞒着我干嘛?” 杨子湄不理他,一路拖着他回到车里,等到他腮帮子终于解冻的差不多了,才史无前例的面无表情道:“我不瞒着你你他妈不就可怜我了吗?我敢不瞒着你吗?你多牛逼啊,都能随随便便可怜别人。” 路琢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条练的炉火纯青——粘人。 他有能耐把别人憋在肚子里的火引出来,他也绝对有把别人撒出来的火给踩灭的本事。这都是他磨他爸他妈磨出来的经验。 他隔着档位去抱他,十分虚心的听着杨子湄撒火。 杨子湄模仿着路琢昨天急眼的样子,接着一通说:“‘你太自卑了’、‘你太没有安全感了’,‘这么急于创业’,哎我就想不通了,这都怎么了,谁还没个小毛病?是碍着你了还是碍着你了?哎我就说了几句可能情况,好家伙,指着我鼻子跟我跳脚,连哭再嚎的,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似的。‘居高思坠,持满戒盈’,你个傻逼懂不懂?” 他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动作都没有一个,就听见一连串字儿干脆利索的蹦出来,似乎都能砸地有坑。 “还‘我以后都不要见你了’,我脑子进了一条金鱼我才来接你!” 路琢点头如捣蒜,跟着他在下面碎碎念:“是是是......” 然后突然没音了,他抬头去看,杨子湄那双十分好看的大眼睛悄悄的给红了,喉结上上下下动了动,上排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内侧的黏膜。 杨子湄还是直直看着前方,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崩成一条线不让它颤抖:“路琢,不兴你这样的。你的家庭和你的爸妈我不知道,但我从你的一举一动里都能猜的□□不离十。全天下不是每个家庭都同你们家那样,你被家里人保护的甚至不知道,世上更多的不是圆满,而是残缺。你得学会接受残缺。 “不同的残缺会滋生不同的精神。缺钱的就不缺志,残肢的不缺骨气,失明的不缺毅力。就说我,我缺的东西还可多了呢,我缺少自信,缺少安全感,可我缺少的东西,到现在都让我变得更坚韧。 “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总有无数的人,他们没有跟在屁股后面给他们擦屁股的人,他们捅了天大的篓子也只能自己来堵,那就只好尽量不出篓子。 “老祖宗有句话叫做‘戒慎恐惧’,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一个人,他要心存敬畏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横冲直撞迟早要吃亏的。路琢,我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能重新定位我这个人。橘生淮南者为橘,生淮北就是枳,什么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 他本来特别坦白的想讲一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缺点”,话到嘴边就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说这些干嘛,路琢自己有自己的考量。这场恋爱里,他们总是平等的,没有谁要照顾谁、谁要迁就谁的说法。 路琢抱着他半天没说话。 杨子湄撒火也撒的差不多了,心里那点儿不痛快也散得七七八八,长叹了一口气,腰背也软了下来,在路琢搂自己死紧的胳膊束缚下艰难的抬起自己的胳膊,放在他的脊背上,叹息似的说:“你呐,不缺爱,就缺......” 路琢闷闷的:“缺什么?” 杨子湄本来打算说“心眼儿”,他拐了个弯,说:“你缺揍。” 路琢抬起头:“说完了?” 杨子湄不明就里的点点头。 路琢就抿着嘴笑起来,瘦削的下巴被收缩的小肌群鼓得变圆了一点。 他把自己往上撑了一些,专注的看着他:“那你也有不对。” “居安思危不错,可是过犹不及你懂不懂?你首先要做的不是去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9 考虑什么悲剧,而是如何去克服可能碰到的困难。还有,你怎么能说我要往北走呢?我猜你是想表达志不同道不合的意思?你才傻,我一直和你‘同心且不离居’啊。都说了,一切前进的方向都是向上,我自然懂你。 “那我说了一句‘我不要你’,你说了一句‘分手很正常’。我们扯平好了,我肯定要你啊,再说分手虽然很正常,那肯定特别不好过,正常与不好过是不一样的。 “咱们俩,一个整天风声鹤唳,一个整天无所顾忌。前者是你,后者是我。那我们合作好了。困难肯定会有,但你不要都揽到自己那里,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解决办法? “你不要自己在这边瞎预测,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他眼神闪了闪,十分费劲的把自己像拔葱一样又往上抽了抽,整个人都贴到了杨子湄身上,无数的生机与活力又在他身上探出头来。他笑着说:“我们算和好了?那你亲亲我好不好?” 杨子湄没忍住,一下子给逗乐了:“......没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中庸》 ☆、风波 医院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医务人员办公区,那上面贴着“非医务人员不得入内”的字样,通常藏在幽深的小走廊里。那个办公区不是护士站,也不是普通的医生办公室,而是主任、副主任、教授、副教授的行政场合,当然还有一个特别装人的、用来撑门面的大会议室。 来院里实习的学生没有自己的储物柜,来了就在那大会议室里换衣服,书包、外套都放在大会议室里。 三院胸外科主任路舒如平常一样,八点前开完科里的早会,又领着一帮主治浩浩荡荡的查完全科的房以后,就带着一堆文件回了自己的私人办公室。 这一次来实习的几个学生十分不像样,提问题没有一个能答的上来,还有几个公然在楼道里说说笑笑,声音很大。 等到他查完房,回头一看,好嘛,实习生都溜没影儿了。 他低头翻着病历往回走,突然听见会议室里热闹的不像样子。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医学的未来的确还有很多人在支撑,但为人师长,总是见不得那些有着一大把青葱岁月的孩子们这么不成体统。 慈眉善目的主任刚推开会议室的门—— “那七年制的学长叫什么?路琢是吧?刚评上年度十佳大学生那个。好家伙,他……”背对着门口的同学兀自滔滔不绝,他身边朝向门口的几个同学都跟吃错了药似的,眼睛抽筋儿似的拼命往门口瞟。 那同学边边说边回头看:“搞同性恋……主任!” 路舒皱着眉道:“来了医院就认真实习,给你们分的带教老师呢?没有安排大病历要求你们写吗?” 他一边心存疑惑,一边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比起这些素未谋面的孩子们,他更相信路琢。他回到办公室就把学生那边负责与院方联系的同学打电话叫来,问了问本轮胸外科实习的学生的名字,打算私下里找个人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流言都不用在乎,如果是确有其事,他可以让它变成流言。 等开了学已经是3月份,路琢一边准备九月份的出国,一边开始给实验室这边收尾。他家里想叫他早些走,出了国还有好些事情要安排,要租房子、要倒时差、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入学手续要办。 姐姐路远的婚礼定在七月底,参加完他姐的婚礼,赶着八月中旬走就好。 路琢每天就三件事,学英语、做实验、黏着杨子湄。杨子湄也尽量压缩出门的时间,配合路琢的空档。 苦逼的路琢终于赶在劳动节前结束了实验,然后空出来的时间就被替换成——向他爸妈摊牌。 他是这样想的,赶着出国前同他爸妈出柜,就算二老一时半会儿不能答应,那到时候他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他爸妈自然就会把“想念”同“原谅”联系在一起,那么等到他回来,再稍微那么一装可怜,事情基本就能板上钉钉了。 而他爸妈这一学期要开的大小会议铺天盖地的多,不是那里的学术讨论会,就是这里的学科研讨会。路琢每次才刚刚循序渐进的说到三分之一,都还没进入正题,电话就响人就要走。 路琢:“......” 这种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感觉叫他郁闷的掉了好多眼睫毛。 他已经彻底不去听课了,学口语的英语机构又离他们家比较近,路琢就把铺盖卷儿全都搬了回来。寝室四张上床下桌顿时空了一张,他那张床十分没有节操的光着,怎么看怎么凄凉。 他自然要请大家吃一顿,权当散伙饭提前了吧。 饭局上当然是宾主尽欢。 不过临走的时候,张白把他拉到一个小角落里,翻开手机朋友圈给他看了一条状态。 那条状态的配图是隔着玻璃照的。画面上能非常清楚的看到两条交缠的人影,是他的胳膊挂着杨子湄的脖子,搂在一起接吻的画。杨子湄斜靠着实验台,身体稍往后倾,胳膊揽着他的腰,他则整个人都贴挂在杨子湄身上。两人都是侧脸,两条修长的人影紧紧的贴在一起,地点就是他经常去的那个实验室。 那状态就配了一句话:我天,活的基佬。 他一看那张图,话都说不利索了,先是神经质的紧张道:“怎么回事?” 张白:“是咱们学校研二的学生,我跟他点头之交,他就在你们那个楼层做课题。他这状态都发了有一星期了。这照片都传疯了,你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他顿了顿,先默默的在肚子里把话过了两三遍,慎重道:“大家都是兄弟,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最近没事不要在学校附近转悠,你那脸照的太清楚了,并且学院公示的那个十佳大学生里不是有你的照片和学号么,你早都被人肉的底掉了。院里传的风风火火,连分手才两天的那一对女生的舆论热度也盖不住你这照片。总之,你最好躲开。” 对于张白的这种态度,路琢一点儿也不吃惊——无论何时,张白总是得体的。 路琢紧张了一会儿就没了下文,反而十分不当回事儿,不屑道:“你把那混蛋给我叫出来,别人的事跟他有几毛钱关系?我愿意同谁好还要他首肯?再说,你看,我在乎别人怎么说吗?” 张白摇摇头:“你最近不在学院待着你不清楚,五年制大五生产实习的带教老师,你爸爸路主任就在名单上。” 路琢先呆了半晌,然后拔腿就跑,边跑边跟张白道谢并再见。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喜欢杨子湄这个消息只能他自己告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0 诉他爸爸。因为别人跟他爸讲的话,肯定就带着有色眼镜了,他爸在公众场合自然没脸。那么本来循序渐进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他爸被戳了脊梁骨,自然就变得难度系数骤增,或者直接就崩掉了。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他当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人看上去波澜不兴的,只是气氛压抑的过分。他爸坐在沙发上看央视综合频道,黄金剧场的家庭剧都演完,该换台去看央视3的另一个剧了,他爸还是一动没动,脸上一直没有表情。 路远一个劲儿同他使眼色,他就知道他爸爸已经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他几次路过他爸的书房,以前明明还能山高水长的顺下来的话题,今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好容易鼓起勇气敲门进去了,他爸把空杯子递给他叫他去接杯水,然后避而不谈、四两拨千斤的把他打发掉了。 冷的越久,路琢就越忐忑。他内心的煎熬把他翻过来覆过去的炙烤了好几遍,终于明白杨子湄说的“为难”是个什么光景。他也确实如他姐姐所说,不再担心会被爸妈磨平,也有了勇气同他爸妈摊牌,但谁能想到半道出了程咬金呢? 他不担心别人戳他鼻梁,但他就见不得别人戳他家里人的鼻梁,因为他的家人不应该为他个人的事而受人指摘。 那张图也是他太大意了。 实验结束的那天,杨子湄刚好从外地回来,由于去的是大南边儿,下了飞机没来得及换上厚衣服,一热一冷就有些小感冒,嗓子发干,咳嗽。他就陪着他去小门诊打了针。 杨子湄考虑到路琢即将出国,肯定要多陪陪家里人,十分明事理的表示要他先回家里,并且表示等他出了国,他会尽量抽出时间飞去国外陪他。路琢简直不能更喜欢他了,一时没忍住,就扑过来搂着他脖子,两人没羞没臊、贴面厮磨了好久。 那图大概就是那时候拍的。 实验室的门上有一块玻璃窗。他俩平时不会在实验室里拉拉扯扯,可就这么一次,就被恶意的相机逮了个正着。 已经冷了快一周了。 路琢想,不能再拖了。 他给杨子湄打电话:“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那边传来断断续续不慎连贯的声音:“不清楚,西北这边突然预报今后几日有风沙,我出门前没考虑到这种情况,恐怕有几天好耽搁。” 路琢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给自己打打气——他一边告诫自己不能把父亲看做敌人,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把他父亲看做一只拦路虎。 他说:“那你发张自拍给我好不好?我供起来当圣母。” 杨子湄笑:“圣个屁,想看我照片你就直说,我微博里多得是,随便看。” 不过后来实在顶不住路琢又是蠢萌又是撒娇的架势,还是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西北多沙地,夜空一望无垠。 那人安静的坐在篝火旁边,头顶是渺渺星河,身后是嶙峋怪石,眼神如融融远山,俊俏的面庞被温暖的橘色火焰勾出一明一暗的分界。 他嘴角有淡淡的笑。 路琢欢喜的看着屏幕,又想了想杨子湄平时教训人的样子,从容淡定,神态安闲,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子,然后,他敲开了他父亲的书房门。 ☆、面谈 他还不等里面的人同意,就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义无反顾的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也不允许自己再有一丝半毫的犹豫,如同背水一战的战将韩信,用必死的心态企图来起一局必胜的棋。 他还没等他父亲找理由将他支出去,就先发制人。他这样想:即便父亲已经知道了,但他没同自己说,就可以装作他不知道。 他抛弃了任何的小聪明,连惯用的伎俩——撒娇,也一并丢开,放弃了任何委婉迂回的战术,他决定据实以告,颇有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路琢:“爸,我知道你最近可能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消息。可是我想,既然是关于我的消息,不管是什么都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路舒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来放在一侧,在藤椅上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不露端倪的说:“那你讲。” 路琢一看他这个姿势,就知道这是准备长谈了。 路琢:“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你和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连这件事也不会选择坦白,我对你们从来没有秘密。” “我姐姐眼看就要嫁人了,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庭,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姐姐一生到此,渐渐的要把自己的重心从家里拿走。我也一样,我将来会有我自己的事业,也会有陪伴我走下一段路的人。” “你听到的消息是不是,有关我喜欢一个男生的事?” 路舒抬起眼看他的小儿子,仍旧觉得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知道自己的教育只能扶正他的德,而才一途纯粹是他自己的造化。清人曾国藩曾有言:宁德高才低近于庸人,不可才高德低近于狞人。他冷眼旁观着自己儿子的德育,才气只能靠他自己去上下求索。而现在,说到同性恋,他很清楚,这不属于德所统辖的范畴,更不属于才。 只是......这老父亲胸膛起伏数次,依旧不能平静的对待这件事,面色铁青道:“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 路琢咬掉下嘴唇浮起的死皮,轻声但镇定道:“是。” 路舒忍了好几次,勉强能控制自己不把手边的茶杯泼出去。路琢从小到大几乎没让他怎么操过心,这个孩子为人处世自有他的一套标准。他完全任凭他自己去发展,所幸,这棵苗子在他们家得天独厚的土壤里,挺拔的不枝不蔓,亭亭似竹。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太荒唐了。 路舒长舒了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为自己已经不能泰然处事这一点涌上一丝不满,简单问道:“你有为我们考虑过吗?” 路琢颇为小心翼翼的笑了:“爸,我想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的考量。” 路舒吐出两个词:“伦理,传承。”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路琢声音放的很轻:“你说的不对。这两个方面你还是站在我的角度来考虑的。说到伦理,喜欢一个男生是我触犯了常规,这伦理同你和妈关系不大。说到传承,你和妈把我养到一米八,我确信我身上继承了路家所有向上的品格,你和妈的传承大业不就完成了吗?” 路舒额角青筋暴跳,语气就开始冲起来:“你还不知道吗?!我和你妈妈一生的心血都在你和你姐姐身上,你们哪一个过得不如意,都会成为我们的心病。你倒好,同我来掰扯该我说的该是谁的角度。路琢,你不要忘了一件事,我总是你爸爸,我记挂你都成了惯性,将来不管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1 如何变化,我的重点都是在你身上。我从你的角度说伦理,说传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路琢不笑了,能从骨头缝里榨出所有活力的大男生这一刻收敛了他所有的生机,气场一下子变得内敛起来,他的眼睛里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光:“我知道,都是为我。可是爸,讲的残忍一点,挑一个人来喜欢,这终归是我、自、己的事。 “就像我上小学的时候,奖状是我的,惩罚也该是我的,不能我自己领了奖状,回头惩罚却被你们背了,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要是没有考虑到你和妈的话,我今天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而且……为什么你就能断定我和他在一起会过的不如意呢?爸,老祖宗有句不成文的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意也罢,苦难也罢,不过是必不可少的历练罢了。我总要摔跤的,我总要吃无数的亏和摔无数跤,桩桩件件都要你和妈来操心吗?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只是他恰好是个男生。你怎么能仅从性别一点就把他的价值全部否定了呢?” 路舒一听,火气更大:“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道德绑架?你认为你喜欢的,我们投鼠忌器或者爱屋及乌,只能顺从你喜欢你喜欢的吗?你能同我们撇清?什么你一个人的事,路琢,选择是你一个人的没错,可是生活不能是你一个人的,你的生活必然会有来来往往的人。你觉得我和你妈能旁观你被人说闲话而坐视不理吗?这些都还是小事。那你想过将来没有?” 路琢沉了一口气,又想了想杨子湄平常同他讲事理的样子,神情专注,不紧不慢,从容有度。他试着模仿他,接着说:“我没有这样想,我也没有任何逼你们的意思。我喜欢的那个人,他真的很好,他很值得……值得我今天站在这里同你说这些话。说实话,我没有想过将来,是他带着我先一步去看到将来。” 路舒把头重重后仰,一只手搭住眼睛,叹息似的道:“路琢,我和你妈妈就不值得你回头吗?” 那声叹息一下子就敲进了路琢的心里,一瞬间,他心里酸的要逼他眼圈发红,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什么妥协的话,然后杨子湄茕茕独立的身影又突然浮现在他眼前。他下嘴唇咬死紧,一块唇皮一下子被剥的整个儿脱落,细小的血珠渗出来,那微末的疼痛却刺激的他全身都要散架。这才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忍不住要弃甲而逃。 然后他深呼吸了几次,声音软软的,最后尝试道:“爸爸,我没有把你和妈妈看做敌人的意思。你们在我的一生里就如同接力赛选手,我就是接力棒。你们跑完了这一段路,就要交给下一棒选手了。在我的生命里,你们是合作关系。可是最后到终点的,只能是一个人和一杆棒,因为前面的选手已经完成了任务,已经要休息了。” 路舒保持这个姿势,沉默了许久,一开口说话,声音里仿佛有无数生命老去,苍凉到极致:“你在暗示,我们要放开手了?” 路琢知道他看不见,硬了硬心肠,还是点点头:“最终站上领奖台的,是我们大家。” 路舒轻飘飘一句话砸出几个问题:“那你将来要成为谁的接力选手?你会有接力棒吗?你会有为别人跑接力赛的机会吗?你会有站上领奖台的时候吗?” 路琢顿时卡住了。 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起点,还是为他的将来担惊受怕。就冲着这样的心意,他就不能辜负。他果然还是心软,这一来一往不过数分钟的时间,他就不忍心再把自己那套说法再往前推进一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就支持不住了,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丝剥茧一样被拔的干干净净。然后他就拿出了他最后一招——撒娇。 他小孩子耍赖皮一样,毫无预兆的就蹲到了地上,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小声的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开始胡言乱语,说尽了心里的委屈:“可是我可喜欢他了,我还舍不得你跟妈。我不要活了,我简直不要活了!他人还在西北吃土,他还说、说我为难的时候,就别要、要他了。他太坏了,爸爸也太坏了。我不知道干嘛,我要团在这里干嘛......” 路舒:“……” 刚才还好大架势站在那里,一板一眼的和他谈呢,这才几句话,哭成这窝囊熊样,他都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孩子被他们无意识的惯成眼下这样子,也知道这孩子是不忍心再逼他了。他对自己家人,心太软了。 可这个五十过五的老父亲依旧没打算让步。尽管他从理智上能为自己找到无数条支持路琢的理由,他还是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要说原因,大概只有一条——他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的预见。 他不知道此去一路利弊几何,所以他不舍得叫他冒险。他宁愿这孩子得不到万贯的财富,也不希望他输的一无所有。虽说未来就是一种赌博,但走一条世俗的路,无疑明显降低了赌桌上的筹码,止步于小赢小输而已。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拍拍路琢脑门顶儿:“有话好好说,哭个什么哭。” 路琢异常熟练的开始撒娇耍小脾气,嚎道:“我都好好说了!都是你!你来来回回都说我不考虑你和我妈!还明示暗示我将来没有后代!我都同你讲了那么多大道理,我都要累死了!我脑子都糊住了!我什么都不要说了!” 路舒无语,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对于自己儿子这个倒霉模样从心底里升起一丝名为“自豪”的感觉——尽管他根本不知道他应该自豪在哪里。他只好暂时妥协道:“那这样好了。你找个时间,叫我和那个男生聊一聊。” 路琢索性嚎得更起劲儿了:“我还不了解你啊,你这叫缓兵之计!” 路舒跟他杠上了:“媳妇儿都还得见公婆呢,我和他聊一聊不对吗?万一他将来真拐走我儿子,我想知道他是人是鬼并不过分吧?” 路琢猛地站起来,顿悟道:“啊我晕,我忘了这个环节。” 路舒:“……” 他边往外跑边大呼小叫:“你自己说的!时间等我通知哈!” 路舒:“……” 第二天早上,他迫不及待要给杨子湄拨电话报告他自己的丰功伟绩,结果迟迟没有人接,他想八成是他人正在路途中。等到午饭时间又拨过去还是没有人接。 他锲而不舍的一天给他打了二十通,全都没有人接,后来再拨过去,就直接处于关机状态,甚至微信私信都不回。 接下来的几天,他坐卧难安,吃饭都不踏实了。捏着手机翻“深度游”话题的用户repo,试图得到一点关于此次出行的消息,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年的冬天长得过分,五月份的天,温度回暖并没有很明显,南方的花朵遍地开放,东北的柳树依旧沉睡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2 不醒,整一条大街望过去都死气沉沉。路面积雪白天就化成水,与路面上的泥不分你我,又被来往的车辆撵的七零八落。 可到了晚上,所有已经化成了水的雪,重新结成冰。 ☆、事故 路琢寝食难安的同时,杨子湄也麻烦缠身。 西北边地的风光多以粗狂为主旋律,不加雕琢而自成一体。杨子湄本次约的客户是几个身子硬朗的老年人,都是孙子孙女儿给他们安排的。 这一路,杨子湄抛弃了原来那些动辄幕天席地的做派,步步小心谨慎,住店、吃饭都要事先问问有没有什么忌讳。他本来是打算回掉这次私聊的,不过转念又一想,真正能懂得世间百态的,大概就是这些尝尽了人生百味的老年人了吧。 于是集合前,他再三叮嘱几位老人家,有什么随身的药千万带好,并且万事求全的在保险额上多加了一倍。他还多留了个心眼儿,带他们先去医院做了个常规体检,得到医生同意才带出来,出行时也避开了飞机,全程都是铁路。 他给路琢发自拍的那个晚上之前,一切情况都是好的。到第二天,风沙突起,他陪几个老人家在一处貌不起眼的小店里打扑克。从窗外看外面的世界,堪称伸手不见五指。 杨子湄骨子里那个“极致”的因子作祟抽风,他觉得第一次来就赶上这么大这么壮观的风沙,简直点儿高。 他把自己的袖子、裤腿全都撸上来,然后别出心裁的在头上套了一个大号塑料袋,又把他能收集到的绳子全都连在一起,一头绑他腕子上,一头绑在门外的把手上,站在小店紧闭的门前深吸一口气,猛然打开门冲了出去。 门就开了那么一会儿,屋里的地面上就积了厚厚一层土。 他恣无忌惮的风里奔跑,沙子混着土疙瘩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划过,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然后他还嫌不过瘾似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心里默数一二三,猛地把塑料袋扯开扔掉,在漫天风沙里伸长了胳膊自拍。等到嘴里鼻孔里耳朵里灌满了沙子,他才意犹未尽的冲了回来。 薄毛衣已经被沙子整个染成了黄色,原来打理的层次分明、带些小凌乱的发型被打的乱七八糟,头皮里的沙子不动它的话,带回去就能给路琢下一次沙子雪。整个人跟从坟里捞出来似的。 但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整个人神采奕奕。 一路上,几个老人家被他伺候的妥帖周道,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特别好,这会儿一个个笑他笑的合不拢嘴。 杨子湄自己也笑,管店家要了条拂尘,小幅度的掸掉身上的土。 突变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姓陈的一位老先生感觉自己闷得慌,一手捂着心脏就要往桌子上趴,沟壑纵横的额头上那些皱纹全都纠结在一起,随后豆大的汗水开始往下淌。陈老先生自己有冠脉硬化病和轻微心绞痛,一直都有用药调理,几年下来保持的还不错,而且随身有带药。 杨子湄也不慌,他利索的从自己包里翻出陈老先生带的硝酸甘油,往他舌头下一压,仔细的在一边观察动静。 路琢给他写的那一大厚本的急性病上就写到了心绞痛,舌下含服硝酸甘油就可以缓解症状,平均是一到两分钟,至长不超过十五分钟。 可是已经十分钟过去了,陈老先生依旧没见缓解,兀自捂着自己的心口趴在桌子上。杨子湄看情况不太乐观,叮嘱其余两个老先生帮着照顾,起身拔脚就往这个小县子里的卫生所跑。 他把那值班卫生员带过来,两个人急急忙忙把陈老先生搬到一辆小平板车上往卫生所去,等到进了卫生所,杨子湄一摸口袋,手机已经掉了。 做完心电,出来的结果显示,整个心脏的前心壁大面积临时缺血性坏死。卫生所条件有限,没办法做动脉造影,并不能精确定位到底是哪个束支堵塞。 而有条件的医院都需要开车才能去。 但风沙太大了。 风沙柔和下来的时候,距离陈老先生昏迷已经六个小时。 等到人送往大医院,推进手术室已经晚了。六个小时,心肌的临时缺血性坏死转变为不可逆坏死,已经没办法挽救。调查原因显示,左心房与左心室交界一个小的附壁血栓脱落,没有随大动脉进入体循环,而是在主动脉根部就进入了冠脉,加上冠脉血管因粥样硬化导致的管腔狭窄,使得整个心脏血供受阻,心肌缺血,而后坏死。整个血液循环系统全部紊乱,心脏的窦性搏动发展为心室颤动。 屏幕上那线乱糟糟的挤了一阵子之后,平了。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踟蹰! 杨子湄大脑“嗡”的一声,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他想到过的最坏的结局,至多不过差评漫天、于这一途吃闭门羹,从来没想到这事能与人命有什么联系。死亡真的是一个不可戏说的话题,况且当事人还不是自己的直系或是旁系,是一个仅有过数面之缘、说是萍水相逢亦不为过的陌生人。 那人突然就死在自己的眼前,杨子湄仿佛透过那心电监护上平直没有尽头的线,看到了无数纷纷随之死亡的东西。他一静一动间都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像是属于自己的,倒像是一具空有形体没有思想的傀儡。那感觉诡异极了,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扭头,什么时候抬手,一举一动都像被什么人操纵一样。 实在是镇静不下来,他就跑到水房里往自己头上浇了一头凉水,深呼吸好长时间,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慌,然而去拿抽纸的手还是抖得不行。 等到医院来催家属领人,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好多通电话没打。 他就近买了个小灵通,到倒卖电话卡的地方临时买了张卡,坐在医院走廊的塑胶椅上,对着包里笔记本上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打。 第一个,打给陈老先生的家里人,通知他们来认领尸体。 第二个,打给c市签订合同的保险公司,叫他们派人过来调查情况。 第三个,打给路琢,但他每次都茫然的张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最后都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加上是个陌生号,路琢喂了几声之后就挂断了。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儿,就先跑去县里的小火车站,给两位老先生买了回家的火车票,送他们上了火车,并通知他们家里到车站去接人。 然后他就开始等,等着两路人马来。 他不害怕承担责任,他只是承受不了死亡。 而且,他向来对残局游刃有余。 陈老先生家里的大家长几乎全部到场,最年长的一个中年男性甫一见面,连问都没问,上来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打的他一侧耳朵嗡嗡直叫。 陈先生揪着他领子质问,冲他咆哮:“走的时候那么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3 健朗一老头,到你手里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 杨子湄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而且陈老先生的家人心里憋着一股火,不撒出来不完事儿。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在死亡这么严肃的事情面前讲什么大道理,怎么讲都有一种要撇清责任的嫌疑。 所以他由着那人推推搡搡了一阵,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徒劳的挥了几次手,便再没了任何言语和举动。 梁代理亲自赶来的。他刚走出电梯,在医院走廊里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杨子湄一个人靠着一侧墙,另有一大帮人靠着另一侧墙,孤立无援之势一目了然的呈现在那里。 他见过无数桩人命纠纷的场景,只有这一场叫他难以想象——全然只在于其中一方只还是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狼狈极了,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上抓的全是血印子,破损破皮的地方肿起横七竖八的线条,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垂着眼斜靠在墙上,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与杨子湄几次接触下来,他知道这孩子办事谨慎而不缩手缩脚,脑子清楚,遇事从不含糊——他心里很欣赏他。 他还没说话,那孩子看见他,先淡淡笑了。 杨子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几天的不眠不休叫他整个人疲惫到极致,直接暴露在巨大的转变面前,他再不能洒脱再不能淡定。 他轻声道:“梁叔叔,我小叔知道了吗?” 梁代理心里一酸——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儿。他摇摇头:“没呢,我出来的急,没来得及跟他说。” 杨子湄点点头,嗓音沙哑的不像话:“那您回去也别告诉他。我小姨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算是七个月快八个月的身孕了吧。听我小叔说,好像还是一对双胞胎。眼下我小姨马上要到预产期,您别让他知道。这事我没经验,我都听您的。” 然后他细细的把前后情况一五一十的交代的清清楚楚,又复印了院方的死亡通知单和死亡证明,把一切相关材料交代的一丝不差。 家属狮子大开口的提出要赔偿三百二十万。 梁代理处理纠纷处理惯了的人,没费多大劲儿就把一半虚费给划掉了,最后约定共赔偿一百六十万。由保险公司承担一百万,杨子湄个人承担六十万,一周之内结清。 杨子湄也没什么说的,当下双方签订协议,两路人马就散了。 他这一生,恐怕都要对5月25这个日子耿耿于怀。 他一回到家刚打开门,路琢像只兔子一样窜起来,把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他这才觉得,心又在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踟蹰!——《蒿里》 ☆、陪伴 他泡了个漫长无比的澡,然后把自己身上被沙子蹭出来的小伤口、被女人指甲抓出来的血印子都清理了清理,长长的舒了口气,才去看他自己那个大v。 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任何负/面消息。他自嘲的想,就算出现了什么指责不也是理所应当么。他甚至隐隐希望,能够看到陈先生家属对这件事情的公开,好让网上的人都来指责他。 不然,他良心过不去。 路琢剥了一个大柚子,然后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他,十分体贴的选择缄默,没有跟个绕舌鹦鹉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他不知道他这一次出门发生了什么,但却从他一身的困倦不堪里看出了一路艰难,一肚子的话就全都憋了回去。 杨子湄精神恢复得大半,只稍显疲惫的笑了。他眼底下还有一圈青青的印记,那个巴掌印被他投机的用碎发遮去一部分,打起精神还能嘲笑别人:“你那柚子剥的真美丽。这里少一块肉,那里多一块儿皮儿,糟糕的都没心情吃了。” 路琢就手脚麻利的重新剥了一个新的,剥的整整齐齐的。 杨子湄:“……” 他把手放在路琢的脖子上,大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平静道:“没什么事。在大西北走的太多了,累,休息几天就好了。” 路琢十分犹豫。 这种时候他不想给他添堵,但等到七月份,他姐姐的婚礼提上日程,他父亲对于他们的事情,或许就再也没有松口的机会了。 杨子湄像是能看穿他的心事,问道:“怎么,有话要说?” 路琢点点头,老实道:“我同我父亲提到你了。他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他想和你见一见。” 杨子湄眼睛稍微亮了一点,慢慢的牵起嘴角,不可一世的气场回来了十分之一:“傻逼,你这话说的可真欠揍呐,有长辈问小辈要空档的吗?我当然随时都可以了。”他想了想又接着说:“工作室这边就先不做了,等把你送出国再说吧。” 他才出门不到十天,可心却像是老了十年。 路琢心疼的不行。杨子湄随时随地都是从容的,就算是被他指着鼻子戳着心窝子指责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眼睛还是明亮的,但却空空荡荡的没有内容。语气尽管一如既往的淡定平静,却轻飘飘的不着力,一句一句都浮在半空里,不能踏踏实实的落在地上。 杨子湄捏着他手指沉默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们医学上双胞胎生产容易吗?风险大不大?高龄产妇呢?” 路琢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想尽快叫他转移注意力,回答的很积极:“那要看是哪类型的了。双胞胎有同卵双生和异卵双生两大类。其中同卵双生的大体有单绒单羊、单绒双羊和双绒双羊。每种情况的危险度都不同……” 他看见杨子湄神情古怪,知道他被自己绕晕了,就开始边比划边打比方,选择话糙理不糙的说法开始科普:“呐,什么叫单绒单羊,就是两个宝宝挤在一个房子的一个卧室里。单绒双羊要好些,就是两个宝宝住在一个房子的两个卧室里。双绒双羊就是两个宝宝住在两个房子里。” “哪种都有一定的危险系数。但最危险的是单绒单羊。你想啊,两个宝宝只有一个供应源。那这就产生一个问题了,两个宝宝得到的资源总不是均摊的,就存在谁多谁少的问题。这种情况下,有时候有的宝宝获得的资源太少,还没等长成熟就被生出来了,死亡率特别高。” “能生双胞胎的妈妈都特别伟大,因为一旦怀上双胞胎,什么脐带绕颈、胎盘早剥等并发症的发生率就要比别的妈妈高。如果还是个高龄孕妇的话,哎......不好说,二院妇产科主任是40岁上顺产的,但其实年龄越大,对大人和孩子的影响都越大。” 他狐疑道:“怎么?你有亲戚待产?” 杨子湄点点头:“我小叔打光棍都有二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4 十来年了,他去年国庆刚娶的媳妇儿。结果我小姨肚子争气啊,一次就怀了俩,预计是今年八月份出生吧。大夫说要我小姨提前入院,怕高龄产妇有什么意外。” 路琢对“光棍二十年”的说法很摸不着头脑。然后他顺带想起了,他到现在还是不十分了解杨子湄的家庭情况,自以为聪明的从沈颐那里套来的半句历史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大卵用。他就十分不合时宜的开始埋怨起杨子湄来,怨他到现在都没有要裸/裎相见的意思。 ......然后他心里开始鄙视自己:去死去死,眼下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他说了大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又想起这个事情,有些小郁闷,还不愿意让杨子湄个眼尖的看出来,就起身去厨房流理台上倒水。 他刚把杯子举到嘴边,灯“啪”的给灭了。 身后靠过来一个温暖的身体,一只手伸出来准确无误的拿走了杯子。那人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随后一双偏薄的嘴唇轻轻贴上来,温热的舌头在他的唇上流连三四遍,耳边响起轻轻的声音:“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然后他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与空档。 一夜缠绵。 难得的大早上,两个人都赖在床上不起来。 路琢睡觉不老实,他不是把自己以胯和膝为轴折成两个90度,就是一条腿非要以膝为轴折成90度,总之在他身上找,总能找到至少一个90度。杨子湄觉得十分好笑,就等他睡着了,把他全身上下的90度全部消灭,规规矩矩的摆成一根人棍,用薄被子的二分之一一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后半夜。 怀里不空,心也不空了。 路琢这样被裹住躺了半宿,早上起来浑身疼,他还能数出好几种疼法来。他保持着被裹的姿势不动弹,眼神空茫的看着天花板,大概是脑子依然在沉睡,还不能严格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喉腔,十分不要脸而没有羞耻心的说:“卧槽,我不要活了。第一,你压得我肋骨疼;第二,我那个腰疼;第三,我后半夜没动弹我四肢僵的疼,第四……卧槽丧权辱国得我简直都不要说了!” 杨子湄只是把平板支在床头,舒舒服服的趴着看电影,轻笑一声:“你说,有能耐你接着往下说。” 他承认他昨天晚上稍微比以前过分了些,他心里有一股委屈堵得他难受。明明他就已经顾虑的很全面了,还是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明明他有去医院征求大夫的同意,可还是有意料之外的情况令他所有的准备都付之东流。 有时候世事无常就是这么蛮不讲理。他自诩他准备的很充分,却依旧不能与神鬼莫测的“命运”这种东西相抗衡——谁能想到那血栓脱落的时机这么寸。 但从另一方面讲,他还是有些收获的,发生了这起事件,他就算真正的迈过了一个坎。就好像所有的大夫,吃过了一次医疗事故,才算真正成为一个过来人。 况且......回到家里,还有路琢等着他。他也没打算叫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只要路琢陪着他就足够。 他听到路琢的话,视线终点不变,只是不嫌别扭的侧过了身体,一只手摸到路琢的腰上,任劳任怨的揉起来,说道:“所以?你要什么?” 路琢开始技术干嚎:“我起不来了,我瘫痪了,你伺候我洗澡。” 杨子湄故意手下一重,笑道:“自己洗,我顶多给你搓背,看把你美的,腰疼手不疼就行。” 路琢鬼叫:“从此萧郎是路人啊!” 结果他没安静一会儿又不行了:“要不你跟我老爹六月的第一个周日谈一谈吧?过了这个时候,他就该为我姐姐的婚礼操心了。你看,他一被我姐夫刺激,一看我,艾玛不能好了,他就觉得我边上应该站一女的,那时候要他接受你就更难了。” 杨子湄顿了顿:“行,我怎么都ok。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讲不讲理?” 路琢想了会儿,希望给自己的父亲下一个准确而不失体统的定义,迟疑道:“有时候讲,有时候不讲。” 杨子湄一挑眉:“比如?什么时候讲?什么时候不讲?” 路琢嘿嘿笑,难为这没心没肺的居然还能笑出来:“除了你之外的事,他都讲理。就对你这件事,他格外不讲理。” 杨子湄眼皮跳:“……”那还说个屁! 他想了想,又问道:“他总有人情味儿吧?” 路琢挣扎着从“茧子”一样的包裹里掏出一只手,使劲儿的戳戳他脑门儿:“怎么说话呢?他要是没有人情味儿,全天下就没人有人情味儿了。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现在就能把你揍到半死你信不信?” 杨子湄笑着抓住他的手垫在自己下巴下:“那就好说。你总该知道他心里的倾向吧?” 路琢嗤:“你紧张个鬼啊,你怂个什么劲儿,你自己去看啊。” 然后他推推他,哼哼唧唧的说:“我想吃苹果,我嗓子疼。” 杨子湄利索的翻过身,把两条腿往上一翘,然后双腿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等到腿与上半身处在一条直线时把身体绷紧,利用杠杆原理把自己硬是从床上别了起来。他那身家居服上滚一身褶子,简直丑的不堪入目。 那贱人边洗苹果边疑惑,一本正经的发问:“昨晚你明明没有叫得很大声,嗓子怎么会疼?” 路琢悲愤的咬着下唇,脸上烧成一片满江红:“……你说!”妈的智障!谁他妈昨天晚上“吻得太逼真”! 杨子湄呵呵笑,自己在苹果上啃一口,十分不讲究的把剩下的苹果堵路琢嘴里,自己边嚼边说:“明天早上我要去医院陪我小姨做个产检,下午要去处理我工作室那边的破事,晚上要去陪沈颐喝酒,那家伙心情不好,把他父亲揍进了医院。没办法,杨总太忙了,所以我就不陪你了好不好?哎说来你出国的手续都走全了?” 路琢放松牙关,目瞪口呆看着滑到枕头一侧那只被狗啃过一口的苹果,做梦一样声音发飘:“手续家里都给我办齐了。卧槽!我他妈还没刷牙呢你妈啊!” 杨子湄:“……爷,我伺候您刷牙。” ☆、来电 六一,一大早杨子湄就给路琢打电话:“小朋友,你的节日到了!” 他打算给路琢买一个巨大的五彩缤纷棒棒糖,电话里还在和路琢拉拉扯扯比拼谁更能贫呢,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杨子湄:“少臭美了,谁要请你吃。行了,我有个电话打进来了,不说了。” 是个陌生本地号。 杨子湄:“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你好,我是路琢的父亲。” 杨子湄一下子哑巴了。 而距离六月第一个周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5 六还有三天功夫。 c市商圈里几乎没有茶座,本地人似乎格外不偏重这一类的小资文化,大街小巷都是十分亲民的火锅、砂锅、麻辣烫。洋逼十足的星巴克基本都挤在大商场里,只有一两家在c市粗暴直接的大街上抛头露面。 路舒打量眼前的小伙子,眉头皱着就没舒展开,也不知是以什么眼光在看。 那小伙子发型就不符合路舒的眼光,大男生不见个寸头,非要留的半长不短,当然鉴于路琢也是这样,他也不能很挑。他不待见他,把人家明明层次分明的头发认作凌乱不堪。 再看衣服,路舒简直要瞎了。那男生穿得是个什么,外面那个长衫就跟麻布做的一样,皱皱巴巴不说,土黄土黄的特别像乞丐服。裤子上还全是洞,他简直想叫他赶紧找个地儿把那洞都缝上。 在路舒看来,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符合他的心意,那个黑t恤。 路舒简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把杨子湄挑的一无是处。 不过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倒是真的。 杨子湄也不知是以什么心情看面前这个头发已经黑白参半的父亲,他只是从他那舒缓的眉里看出了路琢的模样,全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抹不开的学者气息,估计是握惯了手术刀,右手在桌面上微微拢起,特别像抓着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准备随时把他剁了。 彼此都在不动声色的相互打量。 路舒端起白开水,掩饰尴尬似的喝了一口,干脆利索道:“对于你和路琢的事,我不同意。” 杨子湄猝不及防被一个电话叫出来,心里根本就没谱,也不知道该下手从什么地方去找突破口,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想了想,这样说:“叔叔,我能理解。但我希望您能给我三次机会,这一回算第一次,如果三次过后我都没办法改变您的心意的话,我们就听您的。” 路舒一听觉得很新鲜,至少路琢就想不到这种循序渐进的办法。他问道:“那你有多大把握能说服我?” 杨子湄诚实的摇摇头,坦白道:“不知道。路琢尊重您,我尊重路琢,我就尊重路琢的尊重。他说要我跟您三天以后再见,可是您提前把我约了出来,我想您应该是想打我个出其不意对不对?” 路舒诧异,抬起头:“你说的不错。” 杨子湄淡淡的笑了:“您看,我和路琢的立场是一样的。在我们这桩事面前,不能把您和您的家庭看做是个对立面。” 他垂下眼,沉稳从容的气场重新回到身上。 “路琢是个心思简单的人。我和他说出国,他哭一场,我和他说父母,他又哭一场。他整天想的最多的事,除了他的专业和实验,就是他的父母。至少在他的生命里,您和阿姨无可替代。” 路舒第一次从同龄人那里听到路琢的样子,这个老父亲脸上有些许欣慰,又被不动声色的掩饰回去:“你是抱着什么心态来同我聊的?” 杨子湄顿了顿,简单道:“商量。” 路舒:“别的不说,就光是同性恋三个字都让我替路琢抬不起头来。我不希望路琢他与众不同,他泯然众人、一辈子平淡无奇我都不会有半句说辞,但我不希望他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变态。这是为人父母最基本的心愿。 “其实我有考虑过路琢的感受。到了这个年纪,遇到了喜欢的人么,谁还没个这个时候?可是,单纯凭着爱情你们能走多远?爱情能解决一切?退一步讲,我就算答应你们谈恋爱,也不可能答应你们一起过生活。 “说到底,爱情和生活是两码事。等到他大了,生活的压力开始增大,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发展,他会走我走过的路,每天每天忙的顾不上回家顾不上你,或者回了家你们也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好谈,而你们却没有一个保障。单凭爱情,轻飘飘的两个字?就算我这边答应了你们,你们就会顺利的过下去了? “真正与你们为难的不是我,而是世俗。” 杨子湄轻轻的舔舔下唇,语气平坦,言辞质朴单纯:“爱情应该是一部分生活。如果他工作压力变大,却连个像样的爱情都没有,他还有什么指望呢?他给不了我的,就换我给他。假如他忙得顾不上家顾不上我,就换我去陪他。” 路舒不意他这样说,有些愤怒:“说的轻巧,你自己的生活呢?不要了?你的出息呢?!你的父母呢?!” 杨子湄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有些拂人脸,饱含歉意道:“您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代价的,很难两全。而既然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用对待事业的心去对待爱情呢?爱情不也需要经营么?” 路舒:“那一辈子到头,回忆走过的路,你还能留下什么?” 杨子湄笑起来其实特别好看,眼睛弯弯的看上去温润如玉,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如冬日暖阳。而眼下,他只是异常端庄的抻平了眼角,大眼睛清澈明亮,语气很诚恳:“不。人做一件事,并不是为了给将来老年的回忆增加谈资。我不能用以后的回忆来左右我现在的事。可能我将来回忆起来,我就真有可能无所事事了一辈子,每天每天眼里心里都是路琢,而没有我自己的事业和成就,我也许……或者一定会后悔;但如果我没有为我自己的爱情而努力争取过,或者因为不能有所成就而选择牺牲了我的爱情,将来我回忆起来,恐怕要后悔……不止一辈子。 “事业和爱情,它们只是代号不同的生活罢了。事业与物质有关,而爱情与精神有关。我不否认物质与精神无法独存的事实,但如果真的被逼的只能二选一的地步,我还是要选择精神的。” “最重要的是,我自信我有能力保护我们不可能走到那一步。而且路琢是个什么样,应该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 路舒不得不吃惊了。 他原本以为这男孩儿也就是嘴上一套浪漫或者有些什么别的长处引人注目,这会儿才发现,这孩子看问题的角度很不平常,根本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样有些华而不实的嫌疑,他说的很现实,他说的话甚至也和“浪漫”一词八竿子打不着。路舒打量着对方,心里浮起一丝疑惑——能在这个年岁上老成的这样子的,背后的故事得多丰富。 路舒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姿势,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沧桑道:“你很能讲大道理,我们路琢绝没有你这样清晰的思维。可是小伙子,你能用道理来过生活吗?即便你分析的再井井有条,你总该知道生活有一个变数。 “你也应该知道,生活这个东西,更多时候总是蛮不讲理。别的不说,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每天费心费力去陪路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能保证你不心生怨愤吗?如果是一个心甘情愿、而且生活重心百分之九十九都在家庭上的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6 人这样讲,我都可能相信他,但是,你不能。 “逻辑太清楚的人总是容易想当然,总想着大不了就牺牲。可是越有本事的人,他尽管会选择牺牲,也总会不甘心的。一天两天还能忍,一年两年他就要不平而鸣了。而‘只有一个选择’的人不是这样,他们没有自己要为什么而牺牲什么的念头,他们就不会心有不甘。 “但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这种人并不存在。” 杨子湄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说的是真的。说透了,杨子湄也就是仗着路琢和他并不会走到非要谁做出牺牲的那一步,他才这样有恃无恐的。 要真到了那一步呢?他会甘心吗? 他不会的。 路舒:“我在医院行医30年了,每年我光开胸手术就要做600多次,可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手术,到现在依然是每一百起都会有一两次失败。因为成功是需要协调的,一个主刀的、一助、二助、还有大大小小的护士,还有每年都要更新维修的手术室。并不是我一个人在状态,就可以确保手术顺利的。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不出问题,我不能保证别人同我一样不出问题。 “你说的生活,事业和爱情,也是一样的。不要认为爱情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确实,那么多人并不参与你们的互动。可那么多毫不相干的人的事,都潜移默化的在影响你们的观点和心态,他们无可避免的总会搅入你们的生活。” 杨子湄默然。 他第一次同一个长辈说这么深刻的话题,以往那些明明顺理就能成章的事情,俯仰呼吸间都变成了一种侥幸,仿佛不是他的力量推动了事情的发展,而更像是命运施舍了他一把,叫他有惊无险的挤过了无数个仅容一线天的夹缝。 他倔强道:“那我就同未来赌一把。” 路舒笑了,他摇摇头:“我会舍得叫路琢同你一起赌吗?” “我知道你会明白。我同路琢讲,我担心他将来没有孩子,他就蹲地上哭,他不愿意让我为难。但说真的,我这些担心实际上都是次要的。他有没有孩子,他可能会被别人戳脊梁骨,说到底,这些东西他不在意,我又能在意几时? “可是我不愿意让步,我就算知道我可能会让他难受,也知道你们的爱情遇到我这个阻碍可能变得更坚韧,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因为他和你在一起,未来的不确定性要远大于他走一条世俗的路,而我并没有经验,没有办法预见他叛出世俗会有几多艰辛。 “我和天下所有的家长都一样,他一生无忧就行了。 “还有一点,如果路琢的一生无忧要建立在你做出自我牺牲的前提下,别说你的父母会不会答应,我都不允许。我相信你的父母和我一样,只是希望你一生无忧而已吧。” 杨子湄全身心都好像被一阵冷雨打过,脸色难看极了。他最后说:“我会尽力,不让我们走到那一步。” 路舒这会儿对他的好感高到顶点了。他和路琢不一样,他不胡搅蛮缠,说话有理有据,就是吃了些少不更事的苦,少走了几里路,少吃了几勺盐。 他很欣赏他。 路舒直白道:“假如路琢他是个女孩子,我倒不介意你成为我的女婿。但任何以假设为前提的东西,即便它得出的结论再正确,都没有用。” 他想了想,轻声道:“我猜……你和你爸妈相处不融洽对不对?” 这孩子讲的那些大道理,根本就超出他现在的年龄。讲给路琢听,那小崽子连理解估计都理解不了。路舒心里有了一些愧疚,有不合时宜的有些小得意。 他的路琢,这样干净而不染尘俗。 然后,他看到对面那孩子缓缓的舒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眼圈就红了。 他听见他说:“他们可能都在天上呢。” 杨子湄的心理防线从来强悍无比。可是在这样一个长辈面前,那坚介于石的防线却轻而易举的被攻击的溃不成军。 他的心事,不能说给小叔听,却轻易被这个循循善诱的陌生人解九连环那样拆卸的七七八八。 他不是为他的父母难过,他只是有些感动。这么些年,终于有人能为他指出他的弊端。他原本就像一个蒙住了双眼过河的流浪者,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下一步该迈多宽、多大才能踩到过江石,也没有人寸步不离的扶在他的身后,他只能战战兢兢的自己摸索出了一条险中求胜的法子。 别人看得到他一步步迈的有惊无险,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步步要承担多大的压力,要下多大的决心,要冒多大的风险。 而今他好不容易快要到达彼岸,措手不及间河水暴涨,一瞬间要他重新置身于茫茫无涘涯的水中央,一切都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说:“叔叔,我们三天后,不,6月15吧,还在这里见好吗?我不想叫路琢失望。我还是会争取。” 路舒心生怜悯:“行。” 杨子湄也根本不知道这一次的会面到底收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路琢有句话说的很对,他说他“面对失败的现实的勇气远远比向上攀登的勇气要大”,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有足够的勇气收拾残局,却在争取上游此一途上十分笨拙。 他也不愿让路琢父亲的真心落空。但他却忽略了自己,忽略了自己对路琢的一片真心——他总是习惯将所有的伤害都留给自己,尽管他自己并不知晓。真正投鼠忌器的人反而是他自己,那些枝枝蔓蔓的、来自家人的担心伴随着离经叛道的爱情而来,他能堂而皇之的打着扞卫爱情的名义,手起刀落的砍斫它们吗? 双方毫不作伪的真心,都被悬在一把两头都是刀尖的武器两侧,那凶器不动则已,一动,如果不是向彼,就是向己。 而他多半会选择将那利刃留给自己,因为不忍。 所有用情感编织的未来,都变得如同端庄美丽但却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明明用一颗坦诚的心就能顺利到达的地方,竟然隐隐有成为一场幻影的迹象。 他们明明早上还在商量六一去哪里过节。 因为路琢的爱重和他的不忍,他们爱情的生杀大权,可笑的全都转移到了路琢父亲的手上。 ☆、意外 路琢根本不知道路舒已经和杨子湄见过一面了,约定的日子一到,他就在他爸那大衣柜里狗刨,非要刨一件显年轻、显帅气的西装给他爸装样子。 路舒哭笑不得:“怎么?怕我给你丢脸?” 路琢哼哼唧唧:“可不嘛?他可帅可好看了,我怕他瞧不上你。” 路舒作势要揍他:“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胳膊弯往外拐的白眼狼儿啊。你也真放心,你也不怕我几句话把你们说分了。” 路琢洋洋得意,十分自信:“我就怕你几下被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7 他说得回心转意。他可明白事理了,对了,他口才还很棒。” 路舒:“……” 他居然心生不忍,原本坚如磐石的那些心思,此刻隐隐然有了松动的痕迹。不过被他又及时打住了。 他从没见过路琢能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而这样的爱情不能不令他动容。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顺从的穿上路琢给他挑的那一身正装,被捯饬的异常严明公正的出了门,等到离开了窗口的视线,他就拐了个弯,照常去医院上班了。 路琢又急吼吼跑去给杨子湄打电话:“你今天不要穿太随便,我老爹今天可帅了,跟个翘尾巴孔雀似的,你不要输给他!” 末了,他轻轻加了一句话,声音软软的,还暗含了几分不好意思:“晚上给我回电话好不好?” 杨子湄在电话那头笑的如常:“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杨子湄就阳奉阴违的开车去了他小姨的病房里。 路琢不知道,这两个人明修栈道,却都背地里暗度陈仓,留他一个人满心欢喜的等着杨子湄的电话,一遍一遍的要猜他爸会如何定位他的恋人。 小姨的预产期精确在7月10号。因为怀的是双胞胎,他小叔比小姨还紧张,提前一个月就送进了医院,成天都跟惊弓之鸟似的,请了好几个护工。 就那样还不放心,连大大小小的应酬都给回了,除了极个别重要的,其余根本不露面,基本都叫王伯给包了。他自己寸步不离的陪在身旁,想把欠端己和他妈妈的关怀都补回来。 杨子湄懂。 近几年房地产不如往年那样红火,华阳公司虽说地位龙头老大,在经济不景气的大前提下也没什么手眼通天的能耐可以化险为夷,他明显感觉到近几个月的资金流动异常费劲,真到了王伯处理不了的地步,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医院坐镇公司,临时拉杨子湄来顶缸,吩咐他要“寸步不离”。 周小姨在病床上笑得很无奈。 杨子湄照顾人十分周道,先去问主治李大夫这个月龄的孕妇平时有哪些忌口的东西,然后可着这个边界到商店里买了一些水果来给他小姨解馋。 对于路琢那边,他现在只想认真准备6月15号的第二次碰面。他笨拙的就像一个历尽千辛万苦才通过大考、接下来要准备复试的硕士研究生,对于导师的一切都还是蒙昧无知,只能不遗余力的挖掘自己。 至于今天,他相信路琢的父亲会有所取舍的告诉路琢,他只需要旁敲侧击几下,就能把话圆过去。 此刻他坐在vip病房的沙发里耐心的剥着葡萄皮,同小姨闲聊。几个护工,两个揉腿,一个捏胳膊,十分排场。 正在赌生男生女呢,他小姨情况就不对了。 小姨:“哎,你们别碰我肚子,碰的我疼。” 杨子湄一下子坐起来,动作敏捷的按响铃叫护士。他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护工就没有碰到肚子。 小姨:“不对劲,越来越疼了。” 护士赶到的时候,她小姨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整间屋子都是细微的痛吟声和淡淡的血腥味儿,抓着杨子湄的手攥得死紧,指甲都掐出血来了。 “羊水破了,叫产房准备。” “去喊李大夫,准备接生。” “胎心监护。” “孕妇心率监护。” ……明明是挺恐怖的事情,医护人员却都如此淡定。 杨子湄被大部队裹挟着一起跟到手术室,孕妇攥着他手不撒开,他匆忙给小叔去了通电话,就被医生粗暴的消了一番毒套上无菌衣给带进了产房。 杨子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整个产房都是一种大夫护士喊用力的声音,那简直不是在喊,纯粹是在吼。李大夫是个年届花甲的老太太,时不时说一句“你很棒,你做的很好。” 可是他知道真实情况,真实情况是毫无进展。 这个时刻,他一脑子懵逼,连手上那痛感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迟迟不肯露面的孩子和大夫双方相互坚持了足有两个小时,大人嘴里被喂了好几回巧克力补充能量,杨子湄自己也要虚脱的时候,终于等到李大夫说了一句:“胳膊出来了!” 那李大夫又开始鼓励大人:“秦太太,你不要紧张。双胞胎我也接生过好几次,肩先露也很常见,你不要太担心,我们一起加油,你再使使劲儿。马上就好了,来使劲儿……” 杨子湄一点儿都听不懂。他不知道什么肩先露,所以不知道肩先露的风险有多大。他简单的以为既然一部分出来了,那就要顺利了。 然后他小叔被带了进来,比起喜悦,更多的是担忧。 他松了口气,总觉得有这么个大人在身边,还是要保险许多。 他退到手术室的一侧,觉得自己腿软的立不住。他对医院这个地方总是莫名其妙的有抵触心理。上次陈老先生的死亡,这次他小姨的生产,来来往往的都是关天人命。 接着他在一层套着蓝色手术服的胳膊重叠掩盖下,看到大片大片的血从襟单上漫出来,染过层层叠叠的白布,有些直接流淌到地板上。 那之后又过了个把小时,第一个孩子终于挣扎着出来了,却没有哭声。 大人已经虚弱的连微弱的呻/吟声都消失了,秦小叔在一旁泪流满面。他眼睛蓦地睁大,几步挨过去攥住他小叔的手,越过他小叔的肩膀看见还躺在手术台上的小姨已经奄奄一息,每喘一口气儿都显得十分费劲。 而那刚刚降世的孩子全身发紫,呼吸快的不可思议。紧接着就被护士抱起来,急匆匆跑了出去,连婴儿性别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忽略。 李大夫忙中拨冗的利索道:“虽然这个周龄的胎儿胎肺已经基本成熟,但是秦太太是单绒单羊,头产恰好是受血儿,胎肺情况不好说,成活几率不大。” 秦小叔看也不看那大夫,语无伦次道:“你先保证我太太,大夫我求您先保住我太太!” 李大夫:“那……” 她扔给他一张单子,没工夫给他解释那么多,言简意赅道:“二胎的情况要好些,但大人情况不容乐观,宫缩不规律,子宫壁有破裂先兆,自然生产和剖腹产都不能支持。” “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儿?” 秦少敏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思议道:“什么?” 李大夫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快点儿!你再不选择两个都没了!” 连接着大人的仪器开始此起彼伏的叫唤,催的人心里烦闷。 而监护仪上那血压眼看着就往下掉的不停气儿,心率也在逐渐减慢。 秦少敏觉得这一辈子自己估计就是这个命,再好的女人,再好的孩子,遇上了他,都好像跨不过生死这一关。他虚脱道:“我要我太太。”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8 杨子湄浑身一震,心里乱的不像话,勉强镇静下来,语速快的要飞起来:“大夫哪个成活率更大?保成活率大的那个!” 秦少敏发泄似的吼过来,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朦朦胧胧的:“保大人!” 杨子湄更大声的喊回来:“小叔你冷静些!” 之后,杨子湄直观了一场……碎胎术。 他是被抬着离开手术室的。 造化弄人,艰难的选择了保大人,大人却只在手术台上苟延残喘了半天的功夫,休克伴dic,随那个还未降世便被肢解的二胎一起,死了。 那个不知性别的小婴儿却还在儿科监护室里查看情况。 杨子湄晕倒昏睡的意识里也不安宁,他在一片黑暗里看见远处一簇极其红艳的火苗,那火苗起初极其旺盛,眨眼间便在凄风苦雨里缩小到烛火那么大,然后突然就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层漫过一层的红。 他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回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翻下床奔去手术室,却被一双手按住。黑暗里能听到另一个呼吸声。 “你醒了?陪我说说话。” 而杨子湄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知道一个人的往昔。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建筑工地上搬砖的工人。我有个好老婆,我们一起从乡下出来,我们住在棚户区。我们还有个儿子,他叫端己。 “有一年冬天,我出去上工,我老婆还给我带了热乎乎的馒头。我们苦虽苦,可我们很快乐。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母子二人会煤气中毒。我们没有交暖气费,乡下的煤炭更便宜,我就从乡下买煤炭的那里拉了一车煤炭堆在楼道里。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又怎么会这样做呢? “我老婆自己被呛醒,急忙抱着端己去医院。可是就是你看到的那张诊断单,端己就给没了。我不懂,看不懂医嘱,可有人能看懂,那人给我说,那医嘱根本就下错了指标,氧疗值都不对。 “这不就有纠纷了吗,但所有正面的手段都没有用。那时候华阳还不叫华阳,叫六鑫。那老板和黑道有些联系,我就托我们工地上的人辗转找到他,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为端己讨一个公道,代价是给他做一次私活。结果我遭了仙人跳了,他们没帮到我,还把一桩毒品交易栽赃到我身上。 “我同你父亲是在监狱里认识的。子湄,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欠你父亲一条命。我刚进来,得罪了里面的牢头,几个人合伙整我,被你父亲拦掉了一半。我坐了几年牢出来,多了几个亡命徒朋友,唔,用了些小手段,把六鑫的老板给做了。等我拿了钱去保释你父亲的时候,他人已经没了。后来我就把你接了来。 “你父亲要我告诉你一句话,他说‘我很清白,你把头抬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苍凉,充满了对现实的厌倦和无奈,虚弱道:“这算什么事儿?一报还一报啊,一条人命抵一条人命。” 他又说:“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 杨子湄在原地,愣住了。 原来,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 前尘往事如同退了潮的海水,在他的脑海里只留下浅浅的印记,而当时那些低人一头的愤慨却如同脚印,清清楚楚的留在那里。他隐忍着那恒虑之于心而未曾宣之于口的痛,天真的要为一切事情、为他父亲讨一个“不得不”的借口,可居然真相是这样。 他独自恨了那么久,到头来,最可恨的不是他那便宜父亲,而是…… 造化。 那也没什么用了,他自嘲的想。有些东西,时间太久,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自卑、不安,像是扎根在他的每一滴血液里,凭着一句“我很清白”,又怎么把那顽疾连根拔起?不可能的。 那些,都成为他生命的共同体,要跟随他一辈子。 不过小叔为什么说这些话? 杨子湄缓过一口气来,顿时心里警钟大响,不会是……交代后事! 他一拍脑门儿,恨自己太大意,掀了被子就往外冲,但儿科监护室那边除了几个还在抢救那孩子的大夫,根本没有家属!他急出一脑门儿汗,也只能像跑在缸圈上的蚂蚁,来来回回的奔走,却都是在团团转。 然后像是要给他一个回答一样,他在二楼从天井里看见门诊大厅那里涌进来一伙人,中间围着的支架上,满眼的血泊里躺着他的小叔。 明晃晃的大灯照在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简单粗暴的为这场纷纷扰扰的闹剧画上了一个句点。 他那些自诩面对失败能够一往无前的勇气,在戏剧般的现实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心里仿佛有把漏斗,大把大把的血液载着勇气和力量源源不断的从那个漏斗里拼了命的往外淌。他狠狠的喘了口气,虚脱得跪倒在地板上,再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原来一直不是他太坚强,而是他一路漂洋过海都还未曾遇到吞噬航船的漩涡,竟然真的叫他侥幸的拥有了那么多一帆风顺的好时候,他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从前那点儿小风小浪就已算波折。 他虽然不曾有过依靠,但那长辈在他心里总是一个类属于符号的存在,他所有的坚强都与那符号若即若离。而现在,那符号如同风中的烛火,骤然熄灭。 窗外却是一个明月夜,有谁来问,几家欢喜,几家愁。 ☆、后事 杨子湄对丧葬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概念,全靠王伯一手操持。 秦小叔的排场极大,从市长到公司清洁工,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杨子湄木头桩子一样,仿佛灵魂整个儿一掏而空,以往的左右逢源和长袖善舞抛弃的干干净净,一切行动都止步于反射——见到人物就鞠躬,看见香炉里的香断了就续香,蜡烛也一截一截往上堆。 他在殡仪馆里念悼亡致辞时,连声音都是抖的,等到尸体告别仪式一结束,素未谋面的人群终于要散了。 他那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小叔——秦少敏,进殡仪馆前是那么大的一个人,出了殡仪馆,就只剩一块四四方方的骨灰盒。他生前那烂摊子一堆的大家业,在经济萧条的浪潮前犹如洪湖水浪打浪,被不留情面的一把掀翻,摧枯拉朽的在一周之内变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壳子。而其人最后留在世上的除了一张黑白照,竟在寻不到任何可资怀念的东西。 秦少敏那远在乡下的老父母被王伯接了过来。风烛残年的二老没想到,坟墓土都埋到脖子根儿了,还有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来请他们当主角。 杨子湄陪着二老把骨灰盒抱回乡下,也算叫他入土为安。人,即便不能衣锦还乡,临了还是希望能够落叶归根的。 他临走前,把他事先揣在身上的那张三百万的卡给了二老。其实他也知道没什么大作用,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9 但好歹能做一些就是一些。 到这一步,谁还盼个全? 等到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他又匆忙赶回了医院。那个一出生就带来无数灾难的生命,到现在都还无人问津。 人常说否尽泰来,至少现在是这样的——那个先期出来的孩子给救活了。 赔了三条人命,才换来的一个小男婴。 等到一切闹剧尘埃落定,他笨手笨脚的抱着那孩子回到自己家刚喘口气儿,买了成堆的婴儿用品和婴儿奶粉…… 日子早就过了6月15。 他心里一惊,手忙脚乱给已经没电了将近半个月的手机充上电,一连串的微信消息开始炸锅,来源全是一个人:路琢。 消息内容从上到下变得渐渐卑微: 你怎么没去?我爹说他空等了一天。 接电话好不好? 给我回个消息好吗? 出了什么事吗? …… 他心里茫然了片刻,怎么办呢? 一筹莫展。 他给路琢打电话,那头根本没有人接。他发过去的微信也没有回音,而他现在甚至连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他慌不择路得给那天那个陌生号打电话:“喂?请问是路琢的父亲吗?” 那头沉默:“你不要再打来了。” 杨子湄的眼泪毫无预兆就下来了,这句话就像一个引线,阴险至极的探入他的泪腺,将原先蓄在那里的悲伤与无助全都引流了出来,也仿佛像一个终结者,似乎要终结路琢曾经带给他的所有美好。 他垂死挣扎道:“叔叔,您答应我的,您会给我三次机会,第二次就当已经错过了,还有第三次不是吗?” 那边是更长的沉默,然后他听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知道,这对于我而言是一次太好的机会。很抱歉,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我只能利用这次机会把你们分开。对你不公平,我也很卑鄙,但是,对不起。” 那边顿了顿,接着道:“我不愿欺骗你,路琢他到现在还是相信你,小伙子,你知足吧。” 杨子湄知道自己和路琢还远没到绝望的程度,是他自己这边的难事儿搅乱了他的心境,跟着连带着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没有了出路。他压下/体内所有叫嚣作祟的消极因子,艰难道:“我真的能解释清楚,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孩子的哭声一下子响起来,他一惊,手心里的手机毫无预兆的滑到了地毯上,接着就没有了然后。他把那哭闹的孩子抱在怀里,手忙脚乱的冲泡奶粉,那孩子依旧哭闹不止,他愣了片刻,才想起去换尿不湿,闹得起飞狗跳才算把那孩子哄睡着。 他和路琢,他们的爱情没有碰到任何困难时,他总是一厢情愿的要把未来孤注一掷的系在一根摇摇欲坠的悬崖铁索上,苦心孤诣的做好一切悲观准备,甚至由顾虑而软弱到要放弃一切,只要换路琢一个安稳、能够不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好。 而他们现在眼下真的困难重重了,他却苦苦挣扎着要抓住一丝一毫绝处逢生的机会,企图顺着一线渺不可及的希望继续去握路琢的手。 ……原来,放手远不是那样洒脱。 他原来这么舍不得路琢,那还谈什么退后! 以往那些什么“分手和生老病死、和吃饭睡觉一样,都是一生里的正常情况”的话,到现在都像是一把扎着无数倒刺的蒲扇,毫不留情的扫过他的脸。 事实是,分开都叫他无法忍受,而死亡和新生都同样更令他痛苦难当。 他虚脱的滑坐在地毯上,强要告诉自己镇静,却根本不凑效,脑子里一锅粥一样乱的不清楚,他就找来一张纸,由上到下把最近的事情排列了一遍。 1、小姨去世 2、小叔去世 3、爸确定死亡 4、路父回绝 5、喂养小男婴 因为手一直在抖,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有些地方一下子戳破纸张,笔尖艰涩的划在桌面上,嘶哑难听。 他打开他那个大号,意料之中的陈老先生事件竟不紧不慢的插在这个节骨眼上,终于被曝光。铺天盖地的指责与谩骂,还有一些跟风的、见不得别人得意的,都冒出头来说些闲言碎语。他就加上一条: 6、工作室出人命 不等他去想细想对策,又有催命一样的陌生电话打进来。 “你好,我是保险公司。梁代理一直跟你往来的那个临时出行险的协议,因为担保人的去世,协议失效。而之前由梁代理协商的那个赔款案子,由于新型险种并没有经过公司表决同意,并没有立案,不具备法律效益,协议无效。之前由保险公司承保的那笔款数,请一个月内补齐全款交还公司,谢谢配合。” 他都给气笑了,胡说八道,这分明是落井下石。 告上法庭?别开玩笑了,一个人,哪斗得过一个团体呢? 何况,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了。 7、100万 他看着那张纸上的七条,总算又有些清明了,告诉自己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只是看如何解决。可实际上这些事情根本不是用来解决的,更不是可以解决的,别的不说,人命就不能解决。 那些事更多的像是一种警告,或者像是凶兆,一个个长着青面獠牙,冷眼看他在这些鬼东西面前磕磕绊绊、寻寻觅觅却找不到一个出路,只能鼻青脸肿的四处碰壁。 人生的路由通衢大道一转而为靠着万丈深渊的羊肠小路,却并没有什么人来事先给他打一声招呼。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急转而下,眨眼间就换了个新面孔。 人说祸不单行,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正发呆呢,门铃突然响了。他想,路琢从来不按门铃,他有钥匙。 是沈颐。 沈颐看到他怀里那个皱皱巴巴着一张小脸的小婴儿,愣了半天,结巴道:“这、这什么?” 杨子湄浑身颤了一下……是啊,这是什么? 是生命,是他的小辈。 他也将成为这孩子在世上唯一一个依靠。 然后就像在深渊里看到一束光,他嘴角幅度极轻的提了一下,轻声道:“人呗。” 他不想说那么多,就简单道:“我小叔的。你怎么来了?” 沈颐手贱的去戳那小东西的脸,丝毫不隐瞒来意,直奔主题:“你身上现在有闲钱吗?我不是揍了我爸一顿么,他答应和我妈离婚,条件是叫我把我答应给他的一月3000的赡养费先付十年。我酒吧那边只能凑足一半,你能先借我一半么?” 杨子湄粗略算了算,自己卡上赔出去60万后还有小40万,他那辆车放到二手市场也能抵个70来万,其他的再凑一凑也就够了,就说:“行。” 沈颐如释重负:“那我大概在今年年底前都给你还清吧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0 。” 杨子湄一把拍掉沈颐越来越贱皮的手,说:“算了,就当你们那酒吧我入股了,年底总给我分红就行了。” 沈颐想了想,说:“行。” 这时他才注意到他这个向来潇洒的同学现在的模样。近一个月没见,他人瘦了一大圈,原先还勉强能掐出肉来的脸颊这会儿极难看的凹进去,显得眼睛特别大,眼底有一圈青黑的印记,整个人狼狈极了。仔细看,眼角还有两道不甚明显的泪痕。他盘腿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副被榨干了生机的骨头架,显得死气沉沉,一向明亮的眼睛也黯淡无光。 就连笑容都费劲的不行。 沈颐:“你没事儿吧?” 杨子湄无力的挥了挥手,并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故作坚强,仿佛还有些事不关己:“废什么话呢?长你那俩招子用来出气的是不是?我这样的,能叫没事儿?哎,你能帮我个忙吗?”他拿出自己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用你的手机给这个号打个电话。待会儿该说什么,我写在一边给你看。” 结果杨子湄猜的不错,路琢的手机八/九不离十是被他父亲扣下了,而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 “你好,我是路琢的同学,我叫沈颐。医大学生会还有他原来一个生物技能大赛的奖杯没有取走,能方便他接个电话吗?”沈颐照着一边的纸在念。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某种无声的妥协,给了他另一个号码。沈颐抄下号码给他,像是有感应的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借口有急事匆匆走了。 “喂?你好,我是路琢。” 杨子湄松一口气,接过电话,声音骤然无力了一大截:“是我。” 那边一下子就没有声音了,好半天路琢才极轻极小声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才打来?我都恨死你了,你再不找我我就不要你了!” 杨子湄眼底一热,也跟着小声道:“是是是,我的错。那你能出来吗?” 路琢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但明显能听出来,他下了极大的力气去掩饰那股委屈,只是依旧逃不出杨子湄的耳朵。 路琢迟疑道:“你还好吗?没事儿吧?” 杨子湄默默的深呼吸几次,然后一派风轻云淡的轻声道:“我很好。只是有些急事挤在一起,走不开。” 路琢话又多起来:“那天你不是没去嘛,我爸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原来还能松动,结果现在,我靠,跟老王八一样,顽固的厉害。我都磨了他半个月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借口给我换新手机,把我电话卡都给我换掉了。我也很无语啊,换个电话也并没有什么卵用。我爸爸这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不要着急。” 他埋怨道:“你干嘛不去啊,他又吃不了你,怕什么?而且我最近不在c市,在姥姥家里照顾我姥姥,老人家,吹空调吹多了,鼻塞伤风,近两天腿疼的走不动道儿。家里就我一个闲人,离不开身。” “他还把我机票提前了,我晕,我哪敢顶风作案呐。等我出了国,你要不忙,到国外来看我好不好?哎,不对,我姐姐婚礼我还是能出去的,你到时来看我好不好?地点时间是……” 末了,他特别轻的说:“我特别想你啊,特别想见你。你想我吗?” 杨子湄心里松快一大截,路琢叽叽喳喳的唠哩唠叨,就好像一阵风拂开了那层严严实实糊在心口上的灰。他几乎都能猜到路琢的样子,一定是弯着眼睛弯着嘴角,眼睛里洒满细碎的光,人肯定也是习惯性的缩成一小团的。 他闭上眼睛,叹息似的轻声道:“想,特别想。” 而电话那头路琢的话才说了一半:“少臭美了,谁……” 两个人这么偷偷摸摸的,叫他想起了一句戏词:公子落难,花园赠金。 而他也根本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大魁天下,奉旨归娶”的时候。 夜晚也从没有这样讨人厌过。 他照顾那孩子根本没有经验,缩手缩脚、小心翼翼的怕把孩子胳膊腿儿给磕着碰着,在一派混乱里从奶粉罐子里舀奶粉的时候,因为莫名的手抖了一下,那罐子从桌子上掉下来沿着地板滚了老远,奶粉直直的撒成一条线。 好容易哄睡着的孩子的哭声接踵而至。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稚嫩的本该是代表喜悦的啼哭,看着一地狼藉,心里逐渐回过味儿来——他和路琢,出路在哪里? 可笑,他原来那句“死胡同”的话,似乎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落难,花园赠金;大魁天下,奉旨归娶。——高阳《胡雪岩》 ☆、分手 也不知是不是撑住了哪一口气在身体里,还是所有事情都已经坏到最低点,那以后的几天,他竟然逐渐缓过气儿来,趁着孩子不哭不闹乖乖睡觉的档头还能闲没事写写日志,居然还有工夫斟酌到时候要怎么给路琢捋清楚这孩子的来源,想一想到底怎么才能叫路琢的父亲认可他。 ……然后他发现,那些过于遥远而站不住脚跟的想法,纯粹就是一种因为永远无法实现而永远保持神秘的理想罢了,听上去更像是一种痴人说梦。 一个穷的要喝西北风的乞丐,之所以可以大言不惭的站马路牙子上唾沫横飞的许下什么惊天动地的承诺,不过是仗着不管多大的承诺,他都无法兑现罢了。 世界上总有两种人夸得下海口,一种人风风光光的处于生态法则的金字塔顶端,一种人逍遥自在的处在金字塔的基底部。前者因为富有天下,有恃无恐;后者因为一无所有,有恃无恐。只有站在半山腰的那些人,瞻前顾后的患得患失。 而如今,杨子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空口说白话、吹牛皮不上税的傻子,之所以还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做些没有突破口的白日梦,也不过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东西,他都掏干了他的一切,无论谁找上门来,他都一穷二白。 爱都给了路琢,坦诚都给了路舒,钱都给了沈颐。 给自己留下了一屁股烂账。 他所能做的,几乎只剩下等待二字。他就像一颗珍珠蚌,自己撬开了坚硬的外壳,把柔软纯洁的内里原原本本的摊开来,而如今终于被厕身于砧板之上,提着一口气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刀俎之刑。而他其实还带着一丝侥幸,希望能看见奇迹。 他有时候也挺自嘲,觉得自己真可悲,天南地奔四处飞的最终结果,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连自己的车也搭了进去——那车是已故的小叔生前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的礼物。 哦,还有一个生来多病的宝宝。 他纵是有“出门一笑大江横”的魄力,也不免被宝宝的杂七杂八的生活费逼的无可奈何。从来总是一文钱难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1 倒英雄汉呐。 他只是感慨,这他妈还没娶老婆就先当爹,有些冤枉。 这个小东西白天睡觉晚上闹,逼得生物钟向来准的气死鸡的杨子湄也只好这样。他一边思忖从哪里寻找商机,一边胃肠系统失调的一趟一趟跑厕所。他从医院将孩子抱回来时,医生交代他,这个孩子和其他宝宝不一样。他是先出来的,并且是双胎输血综合征的受血儿,天生比其他孩子体质要差一大截,肺部成熟度低,院里给打了好几次透明膜才把那条小生命从呼吸窘迫综合症的阴影下拉回来,嘱咐他千万在意孩子身体。 因为是个早产儿,生下来还不到6斤,就一点点大,还没取大名,杨子湄图省事儿,就地取材管他叫点点。 点点太小,杨子湄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又对比如今的自己,果断的打消了找一个育婴师和保姆的心思,挽起袖子打算自己上。可他那有名无实的工作室已经差不多彻底黄了,他小叔那公司如今彻底陷入危机,泥菩萨过河难保自身…… 哥俩儿横不能喝西北风吧? 于是他翻出多年未动的油画,人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四处约商插。他原先把“社会普适价值”批判的一无是处,而今,在所谓的社会价值面前,他也被否定的彻底——除了一张学位证书,他几乎拿不出任何可以证明他很优秀的东西。一次一次碰壁碰的他挺感慨,他原来还真以为谋生挺简单。到这份上儿,他不得不承认,每一个挣扎在生活低层里的人,都是徒劳逐日的夸父。 他一直不愿意动油画,是因为他想把他最纯真的对艺术的热爱保留在油画里。那些最丰富的思想,最具创意的灵感应该送给他最拿手的东西。 而他平时那些手绘,空有漂亮,没有内涵。 这会儿面对雪白的画布,还是没有灵感。 一个人惨的时候能有多惨,杨子湄算是体会到了。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一切总该是坏到底了,结果没想到还有更坏的在后头。 他与路琢那张吻照,隔了快两个月之久,被不知哪个傻逼投稿给了一个大v,连带着路琢和他家人都被网友人肉的一清二楚。他知道路琢。那人心思多单纯,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他都可以一概以傻逼无稽之谈置之不理。但他就不允许有任何人把矛头指向他的家人。 人常说坏事传千里,此言不虚,他自己都不大能记得清他那建筑师的爹挪用巨款、损公肥私的故事,而当年的案底卷宗竟被明察秋毫的二次元朋友顺藤摸瓜的找了出来,用错了地方的“团结就是力量”叫他一边感慨网友的侦查能力,一边重温了一把当年不堪回首的往事——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团结就是力量,分明是墙倒众人推。 他甚至还自嘲的想,有没有神通广大的网友能够彻底查一查自称清白的他爸清白在哪里?是为谁背了黑锅? 来自网上那些素未谋面的朋友,他们加油和祝福的声音有多响亮,现实里唾骂和不耻的声音就有多振聋发聩。就像他原来预料的那样,虚假的次元和真实的世界总有着天壤云泥之别。 而点点也踩着节骨眼儿再次进了幼儿监护室,发烧,温度一直降不下来。 他茫然的握着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乱七八糟不分青红皂白的来自陌生人对他和路琢的鼓励、对他一个“罪犯的儿子”的莫名其妙的庇护,第三次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脑子里再次空成一片虚无。只有一个念头水落石出一样浮现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如果他继续抓着路琢,路琢碰到的麻烦会更多。他和他现在分手,虽然对现状于事无补,但起码能将一些还没露出端倪的伤害扼杀在摇篮里。 当两个人的不幸比幸福要大得多时,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在一起?到这会儿,他才肯承认路父说的爱情和生活,它确实是两码事。 一旦“分手”这个念头产生,他就老忍不住要把一切事情都往上靠。比如近来一系列事情,都是什么狗皮倒灶的命运对他和路琢的惩罚。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很滑稽,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要这么想——不然他没有办法为这一切事情找一个好的理由,没办法为那些分明蛮不讲理的事实找个借口,变换无常的一切要他如何相信事出有因? 绝望到一定程度,他都要自暴自弃,和癔症患者一样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又疑惑他当时为什么要和路琢在一起,干脆分了算了。 可是等心里那绝望如同暴雨惊雷一样浇得惊天动地时,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那点儿希望又像被护在纸灯笼里的烛火,在凄风苦雨里反倒更显明亮。那簇向上挣扎跳跃的烛火被四面八方的劲风吹拂,却就是不肯干脆利索的熄灭——叫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荧幕上那些被捅了一刀兀自不肯安分守己的退场的人物角色,临死都要占据半集剧情。 他被乱糟糟的想法折磨的眼眶发红,然后就在希望与绝望这两厢水深火热的决斗中接到了久违的路琢的电话。 路琢特别没骨气的哭了:“我们分手好不好?” “我爸他从没跟我说过。我上次去他们医院给他送文件,他们同事看我爸就和看鬼一样。这些我爸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还以为快要把他说服。 “杨子湄我们分手好不好?” “他在家里还有工夫听我嬉皮笑脸的瞎掰扯,可是转脸他就在医院被这个嘲笑那个讽刺,我不忍心啊。他手术都连着失败好几回了,这连着人命呢。他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我们让他安安静静的退休好不好?” “我不要你了。不是不要你,是不能要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杨子湄眼前一黑,勉强提起的精气神彻底从他身体里涣散出来,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好”就说不出别的话了,因为嗓子都哽住了。 一开口,就要把心呕出来。 支撑他的最后一丝精神力量也被无情的来了个釜底抽薪,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座山。 为什么? 他们明明提前考虑了一切可能会阻挠的因素,却还是逃不过分手的下场,自作聪明的以为可以为彼此闯出一条血路,最后却是他们自己自掘坟墓。 他们的分手竟然如此世俗——舆论与父母。与众相同的难度,与众相同的结局。 说来说去,他不舍得路琢为难,路琢不舍得他父亲为难,他父亲也没有太让路琢为难。 为什么? 明明都是毫不掺假的关心,却一个比一个痛入骨髓。 而他还没来得及为他已经死去的爱情吊唁,点点的病危通知单就一单一单的下,逼得他生不如死。 这个先被死别轰炸过一轮,后被生离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无业游民,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承受任何的生离与死别。能做的似乎就剩下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2 信仰,当人再也没有办法相信自己时,只能转而去相信虚无缥缈的所谓信仰。 而命运终于垂青这个可怜人,点点终于没有丢下他。 他这样浑浑噩噩的吊着一口气,每天一睁开眼,就是点点拳头面儿那么大的小脸,和铺天盖地的催稿。 点点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一个月,他画的商插拿到的报酬一分不留的贡献给医院后,点点终于可以出院了。 他某一天画稿时看到编辑给的截稿日期,才恍然,哦,一眨眼这都九月了——路琢在大洋彼岸安顿好了吗? 他的心就像一只篦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洞。 而他那七七八八的难处竟也陆陆续续的被他挣扎了过来。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把点点哄睡着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 那光太刺眼,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睛,刺激得他忍不住流泪。 心里一个想法渐渐强烈起来。 他轻手轻脚的把地毯卷起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大张画布,拿起自己那尘封多年的笔刷和调色盘,不知疲倦的画了一个晚上。 那画上背景是用大笔刷抹出来的渐变的深蓝色,像极了天亮前黎明那会儿蒙蒙的天空,在地平线上还有几缕跳跃的光线。画的右侧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鸟笼子,那笼子的栅栏彼此之间的缝隙宽的不可思议,根本困不住任何的畜生,一整个笼子只有五条木棍。有一只浑身浴火的鸟贴在地面上,一半身子在笼子里,一半在笼子外,头朝向光线投来的方向,抽象放大的鸟眼里映出半轮挣扎在地平线的太阳。 可那鸟只有一侧翅膀,另一侧还在汩汩流着血。 笼子没有困死它,充满希望的清晨还在召唤它。 它只有一边翅膀,再没了飞翔的能力,可它的眼里都是跳跃的生命。 线条简单,笔触根本谈不上细腻,从远处看就是几个大色块碰撞在一起,只有那巨大的鸟眼里,那露了半张脸的太阳涂的特别圆满,盛满了生生不息的希望。 杨子湄扔了笔刷,看着这画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就卷席一样收拾了心里那些藏在边边角角的悲伤与无奈,同这幅画一起打包,藏进了大书架最上层的一格里。 什么斗得过时间? 过得去的与过不去的,总由不得自己,时间一翻页,囫囵的一切都过去了。 而人,总要活在希望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一笑大江横——黄庭坚 ☆、重逢 点点小朋友的体质特别差劲,他是医院的常客。他哥杨子湄为了他心都要操碎了,成天除了画画,没别的事就在琢磨怎么给点点增强免疫。 他除了买菜,其余的能在网上解决的,他就一律不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程度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点点受不了一点儿风,一受凉,紧跟着就要发烧,一烧没有三四天停不下来。于是点点小朋友满一岁以前,一出门就只有一个目的地——医院。 杨子湄也被训练成了条件反射,点点一有个小动静,抱着孩子下楼就直奔医院。 一开始他连泡奶粉都掌握不好浓度,不是奶粉多,就是水太多。点点对奶粉的浓淡反应十分灵敏,浓了淡了都会拉肚子,杨子湄十分变态的观察了点点的粪便观察了一个月,仗着自己会画画,十分变态的把点点那便的各种形状和各种颜色都记录在案,并在一边写上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投喂记录。 换尿不湿就更别提了,他一开始杞人忧天,担心捂得太紧给点点屁股捂出痱子,又害怕太松起不到作用,紧张兮兮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有护臀霜这种逆天的东西。 他的生物节律被点点的吃喝拉撒搞的一团糟,点点醒他就醒,点点睡他还不能睡,等好容易交了稿,他还没来得及眯一下,点点又醒了。后来就有些许神经衰弱,半夜听见个什么声响他就能敏感的立马醒过来,从那以后他的睡眠时间再没超过五个小时。 他顶着俩可笑的黑眼圈,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这是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鬼,瘦成这鬼样子,原先引以为豪的大眼睛竟有些大的过分了。 到这会儿,他真是一点儿都不记恨他那便宜父亲了,觉得他父亲真伟大。 他专门到书店买了临床医学专用的婴幼儿指导来看。 到点点六个月大的时候,他就按照书上写得内容给点点增加辅食。点点喝奶少,吃辅食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少。他没有办法,只好少量多喂。 点点第一次长牙,把他给高兴坏了,成天预谋把自己小指头伸进去摸一摸那颗米粒一样的牙。 点点的每一点变化,都叫他兴奋不已。 一周岁的时候,哥儿俩大小光棍儿凑合吃了一碗面条。七月的天气,他把点点裹得严严实实的,担心被贼偷似的搂在怀里下去转了一圈。 点点学走路比同龄的孩子要晚,走得还歪歪扭扭十分不稳当。他就在地上又加了一层厚毛毯,把家里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都用软布包起来,耐心的扶着他的胳膊来回在屋子蜗牛挪。 点点学说话,发的第一个音就是me。 他被这一声叫的忍不住眼睛泛酸。 大小光棍儿这么相依为命,一晃就是五年。 他也终于能有个稳定的收入,签了一家新的设计公司,做了个顶着首席插画师这个破头衔的苦逼画手。沈颐那个小酒吧别看小,胜在老板人帅,来往的人多,年底他还能拿到一笔还说的过去的分红。 点点长到五岁,他又开始不老实了。他那个工作室早已经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只是偶尔翻到微博,看到自己曾经那么豪情满怀,还是颇多感慨。然后……他犹豫都没犹豫,三下五除二将微博删的干干净净,一点历史都没留下。 而当年那张吻照也早被一轮又一轮的娱乐新闻压的不见了天日,却被他偷偷的收进了自己手机里。 他想自己才28岁,做什么都正是好时候。 又一年新春将至,点点却说病就病。 他平静的坐在开往医院的出租上,毫不留情的把自己那个念头掐死了。 他第一次送点点去小班的时候,点点在小朋友堆里待了不到半天就开始发烧。他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急急忙忙赶到幼儿园,点点满脸通红的坐在孩子堆里,表情木木的,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终于相信这孩子纯粹是来讨债的了。 送到医院里医生把他臭批了一顿,说早跟你交代好点点是双胎输血综合症里的受血儿!受血儿!还有,点点就是先天性免疫缺陷症,再严重一些就要送无菌室的。没有吃过半滴母乳,免疫力本身就低,稍微接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3 触点儿杂菌就要起病,你还敢往人堆里送! 他不知道是医生故意吓唬他还是确有其事,那大夫说照这情况,能活过十岁就算烧高香了。 他一口小米一口面条的把点点喂到这么大,头一次听到这么坦率直白的话。 他一个大人,把怀里点点的小脑袋拢进自己胸前,十分丢脸的在儿科住院部的走廊里边走边泪流不止。他的心理从来没这么脆弱,点点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要了他的命,他人也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 但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怕自己接受不了某一天突然而来的分离,就逼着自己把点点看成是远方来的客人,每天每天都要自虐一样提醒自己一遍——点点可能明天就要消失,以期做好心理准备。 儿科的大夫基本都被他处成了朋友。 点点人小,嘴却跟他哥一样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又长得水灵水灵的十分可爱。他哥则因为缺爱缺成狗,就加倍的把自己缺的那部分爱全都补到了点点身上。于是点点全身上下,不是帽子上有个萌球球,就是小毛衣上有个兔八哥,小不点往那里一站,蠢萌蠢萌的。 杨子湄自己还是原来那样子,衣服上从来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是身材好气质佳,愣是把八十一件儿的衣服给穿成了八百——他自己一点不知情,他已经没工夫顾忌别人的眼光了。他外表高冷高冷的,导致这一对儿走在医院走廊里回头率十足,反差萌简直太明显。 哥俩脖子上还戴着好基友款的项链,链子是一条简单的黑色绳子,坠子是一颗木质的豆子——他怕小朋友戴别的材质会过敏。 他哥不爱进医院,被他逼得经常来。 他哥就背地里给医生起绰号:“点点你看,穿成这样的,就是阎王爷。阎王爷是什么玩意儿?就是天底下头号不讲理的王八蛋。” 点点:“大哥,怎么有那么多人看我们呀?” 他哥牵着他的手胡说八道:“因为他们眼睛都长歪了。我们点点将来走在路上可不要学他们。你看大哥看哪里?” 点点是个小活宝,边蹦边说:“哦,大哥看眼镜呀。” 杨子湄:“……你将来也千万不要学大哥。” 他长时间看着屏幕,眼睛有些散光,居然还有些花,别别扭扭的去给自己配了副花镜,一戴上,习惯了就老忘记摘。反而习惯把那镜片卡到自己鼻梁上,一低头看屏幕,视线刚好透过镜片,一抬头就能正常看人。 因为点点身体弱,长得比别的同龄小孩子要慢,五岁都还远不到一米,又瘦又小的一团。杨子湄却不希望他长太高,因为点点一高了,他就没办法抱着他了。 他很少想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以前还有工夫把自己分析的透透彻彻的,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剖析过自己。他的全部身心全都寄托在点点身上,没有了点点,他可能过的要比现在好得多,不至于拮据到连买袋柚子都要讨价还价的地步;但他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那段阴影——说他是点点的靠山,点点又何尝不是他的靠山? 偶尔在一件旧事物上看到过去的自己,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就纷至沓来,每次都逼得他恨不得抱头鼠窜。 所以他就不再想。时间一长,他连“剖析自己”这个念头都忘了。 原来有一本心理书上这样写过,说一个心理学家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就是要随时随地把自己分析的一清二楚。他要时刻警觉,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些什么,知道自己做这些出于什么动机。 杨子湄以前就有那个本事,现在这个本事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用进废退”,只是被他遗忘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他已经彻底褪变成为一个世俗的男人——没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领,成天没多大出息、窝窝囊囊的围着孩子转,在一干柴米油盐和衣食住行事上翻跟斗。 无论如何都输不起的亲情成为一把无形的枷锁,他既心甘情愿被敷住手脚,就安静的泊在一方水草里,毫无怨言的蛰伏在不见天日的谷底,也竟把那一片荒芜繁杂之地开辟的繁花似锦。他收敛了所有的光芒,成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长辈,成了一个明明软弱却又强大的无与伦比的依靠。 沉稳有担当,居高不仰首,处低不埋头,的靠山。 那些原本附丽于一个“秦少敏”这个符号才有价值的坚强,和仗着钱多才能有恃无恐的承受失败的勇气,在被五年前那场生离死别摧毁的稀巴烂以后,不知不觉中在他每天与生计的斤斤计较里被一点一滴的添了回来。而那些新生的坚强和勇气,竟真的像脱离了一切可资依靠的东西,跟脚犀利的挺拔在他的骨子和血液里,风吹雨打都不再半分动摇,叫他成为一个可以撑得住塌下来的天的“长人”。 而他那些为数不多的软弱与胆怯,几乎全部贡献给了点点。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正如他所说的,他失去的、缺少的东西,到后来都使他变得更坚韧。他失去的越多,他缺少的越多,他就越百毒不侵。 他遗忘的东西还可多了。 他一年做的事几乎都可以用十个手指头概括出来:照顾点点,交稿子,给死去的人烧个纸扫个墓,吃喝拉撒,上医院,完了。 “哎哟,这是谁啊?”儿科的护士长徐敏正好从办公室出来。 点点有样学样,声音特别萌:“哎哟~这是我们点点~” 杨子湄臭不要脸,死没正经的跟着学:“哎哟~这是我们点点~” 他蹲下来正好和点点一般高,长毛衣外套的下摆就托在地板上。他仰头笑道:“徐老师,我们点点今天早上就没吃下东西,我用牛奶和面给他蒸的小馒头,他一个都没吃下,捂鼻子躲老远,一早上拉了好几回肚子。” 他伸出手把点点耳朵一捂,认真的交代道:“他那便有些溏,不成形,还是棕黄色的。” 徐护士长是儿科护士中资历最老的。 眼前这个十分可笑的、蹲在地上一脸严肃的同他描述粪便性状的人,在初开的一年来医院几乎特别频繁。每次来都慌里慌张,整夜整夜守在病床旁寸步不离。自己兜里经常自带一个小的记事本,笨拙的把大夫交代的话都记下来。他那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等到后来,点点稍微大了些,才在他脸上看见了几次笑。那么大个的小伙子,身上成天都缭绕着一种属于小宝宝才独有的香甜的奶粉味儿,不知道要成天和孩子在一起多长时间才能换来这样的效果。 只是他的背影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总是莫名其妙的有些孤单。那孤单就好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不是他身边多了几个人就能消弭不见的。 办公室里新同事来了又走,办公桌上的电脑医疗系统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4 升级了一次又一次,这一大一小还是时不时就穿梭在儿科走廊里。 她弯下腰来,怜惜的用手背蹭蹭孩子脸:“肠道菌群失调,没大碍,不用太担心。回去给孩子肚子捂着点儿,多喝些热水。其实我不太建议小孩子用抗生素,不过点点体质特殊,你下次要用什么药都记录下来,等有空来医院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杨子湄把点点抱起来直起身子,腾出一只手去墩点点下巴,眉毛一挑,呵呵笑:“回去再拉,我就把你摁到马桶里。” 徐敏:“……” 这时走廊那头浩浩荡荡走来二三十号医生。 领头的那个直直朝着徐敏过来,像是来寻架的:“徐护士,你们科会议室现在空吗?我们胸外那投影仪临时给坏了,能不能借用你们科的?” 徐敏掏出钥匙:“就怕小,你们这么多人。” 那人说:“可不嘛?一二三院胸外都挤到一院来开研讨会了。” 杨子湄冲徐敏点了点头,转身朝电梯走。 点点扭着要自己走,他在地上又蹦又跳十分活宝,低着头踩地板上的方块,有模有样的学刚才那句话,踩一块就蹦出两个字:“我就~把你~摁到~马桶~里~” 杨子湄:“……”他怎么一点儿都不想纠正呢? “叮”一声响,最近的一乘电梯门要开门了,他牵过点点的手,眼里含着笑,重复尾音:“马桶,里。” 电梯门一打开,他就顿住了。 杨子湄下意识的扶眼镜。其实他那花镜除了画稿的时候戴,其余时候根本不能戴在眼睛上,看什么都是抽着的。 他只是觉得要做点儿什么。 随后他垂下眼皮,长腿稍微弯曲,带的整个人都有些往后弯,身形却如斯潇洒,仿佛又是当年那样的风流。 他淡淡的笑道:“回来了?” ☆、故人 路琢刚回来不到一周,承袭他爷爷和他爸爸在三院做了一个胸外科大夫。他刚来,翻病例翻得天昏地暗,还要被他那主任爹从科里踢出来参加研讨会。 一院的胸外科和儿科就隔一层楼,胸外在13楼,儿科在12楼。本来他要和前面那一帮大夫一起走楼梯的,但他走到一半手机给落会议室了。等取出来后,正好碰到一乘梯停在他们这一楼层。 他就搭了个顺风车。 这个场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过。 异国他乡的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脑子里全是“我不要你了”这句话。那句话犹如一把没有手柄的宝剑,戳进别人的胸口,也划破了他的筋骨和肌肉。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回报了一个人的真心——那人给了他价值连城的琼玖,他却回报了他一片伤人至深的荆棘。 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什么破镜重圆的机会,他既然选择了自己的老父亲和家,对杨子湄那就是抽刀断义。他学不会嘴里一套,面上一套——他连藕断丝连都不要。 只是那一刀下去,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中间回过几次国,一次是他姐的儿子、他亲侄子满月,还有几次是在全球各大医学与生理学流动实验站做实验时绕路回来过。那么多次与他如此贴近,几乎只是十几分钟车程的距离,他却只是单纯的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连去看一看故人的想法竟然都没有。他总要以全副的真心和与真心并行不悖的行动,来报答所有来自家人的关怀和执行自己当年那个艰难的选择。 ……他把所有的违心都留给了杨子湄,也曾在只身一人踏上远行的路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离开前的那几天,他怕自己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引起家里人的注意,一般要不就不出房门,要不就假装成舍不得走。他尤其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发现,都已经要听从父亲的,面上还要那么难过,不是叫他年过半百的老父亲添堵么? 初一都做了,十五就捎上吧。 只有嫁出去的路远看得出来。 路远曾经跟他说过,“人生应该有侧重点”,可是如果自己的重点成为亲人为人诟病的污点,他还能有多大的勇气继续呢? 他把所有的心疼都悄悄藏起来,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偷偷幻想如果还能遇见,他会怎么办。他凭空捏造了无数个相逢的画面,都是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他想的越多,他就越痛苦。 他走的时候想的很简单,走两年,就能忘掉一个杨子湄,走四年就能忘掉两个杨子湄,走六年,就能忘掉三个杨子湄。他这一走,真的走了小六年。 他们在一起时,没有生日,没有七夕,更没有情人节,唯一的一次,杨子湄在电话里答应送他的六一礼物他也没能收到。而那些当年深度游话题下的晒照,竟成了他贴近杨子湄唯一的途径。他们的日子平淡的如同忘了放糖的白粥,能想起来的尽是些残破的画面,是一碗清汤,是桌菜。 如斯平淡,却绕梁不去。 他信誓旦旦的以为会一直存在在记忆深处的爷爷,终于被国外黑里白里的疲惫折磨得一干二净。原来所谓亲情,在死亡面前不过是一场盛大的遗忘。 而自欺欺人的认为会忘掉的人却还在脑海里鲜明如昨,偶尔回想起来还是心如刀割。原来所谓爱情,在离别面前也成为一次极致的酷刑。 五年呢,说真的,该忘的也都要忘了。 但记忆的潮水退去,沙滩上还是会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只能确定,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选择。如果时光拨到从前,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杨子湄。可是如果答应了杨子湄,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还是会选择分开。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是不要他,而是不能要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一切,更多是他的少不更事、目光短浅,一无所知的跟在杨子湄和他不容置疑的爱情后,天真的以为世上总会容得下所有的真情,到最后,落得个伤人伤己,一败涂地。 电梯门一开,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晃五年而逝,眼前的人看上去还是那样从从容容一如既往,只是周身都笼罩着朦朦的遗世独立的味道,脸色也是那种明眼人一看便知的病态的苍白。 他还看到了他脚下大眼睛的点点。 医院电梯特别坑爹,别看空间挺大,这乘梯的人和空间根本就不是配套的,永远是僧多粥少。他就站在门口,电梯门一开,上上下下的人都推推搡搡,还没等他跨出去一步,他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得站立不稳。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儿,电梯响起了满员提示。 他经验颇丰的把自己从人群里挖出来,那一大一小还站在原地。 杨子湄视线在他身上轻轻扫过,就低头看点点,指着路琢说:“点点,遇到穿成这样的要叫什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5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5 么?” 点点十分乖巧,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低着头专注的踩着脚下的格子,想也不想的嘎嘣儿脆的喊了一声:“阎王爷!”又自作聪明的补了一句:“阎王爷爷!” 杨子湄:“……” 不是应该叫大夫叔叔吗?!然后他总算被自己那天那无心之言给报复了。 路琢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蹲下/身子跟孩子齐高:“嘴甜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接受了。” 点点看着他就给呆了,小家伙默默的把自己的手从他哥手里抽出来,好奇的摸摸路琢的脸,又仰起小脸看他哥,兴奋道:“爷爷从板板上走出来了!” 杨子湄把点点抱起来,眼睛里都是笑意:“那我们跟爷爷再见好不好?”他自己也裹乱似的跟着说了一句:“爸爸,再见!” 路琢:“……” 然后他听见楼梯间里一大一小的对话声。 杨子湄颇有节奏的胡念道:“爸爸的爸爸是点点。” 点点不知跟谁学了一口瞎话,毫无半分别扭的接道:“爸爸的妈妈是点点,妈妈的妈妈是点点……” 路琢:“……” 路琢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不知是一种尘埃落定,还是一种恍然惊醒。都五年了,他都结婚了,他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不怎么费劲的就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杨子湄那时的模样,却很艰难的把他替换成现在的样子。 良人不似旧。 只是如不如旧,缘分都被那时光消磨的没了分量。 旧时故人此番再会,心里哪能平静呢? 他安慰自己,换成他爷爷从地下蹦出来,他也还得鸡飞狗跳好半天呢。 杨子湄走的像逃似的。 点点说“从板板上走出来了”,他不知道路琢听清楚了没有。 他平时一画起稿来,没有个把小时停不下来。他就把自己的平板调成儿童模式给他玩儿,不联网的那种。他那平板上面图册里只有一张路琢的照片,是他们当年一起出去逛时候拍的,他删的就留下了这么一张。 也不知怎么就被点点发现了。 ……他们现在说起那时候,都能用“当年”了。 他的全副身心都在点点身上。一开始是不得不这样,到了后来他就成了习惯,每天每天闲没事就和点点闹着玩儿。 他轻易就给自己戳了个一辈子的公章。 但人们往往对于一件事,并不是忘记了,而是被转移了注意。 那人当年那不伦不类的木框眼镜终于换成了银边的,戴在鼻梁上无足轻重,整张脸反倒更面无表情了。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终于再没有“给别人做跟班”的感觉,身上绕着一股浓厚的学者气息,将年少轻狂的活力压得密不透风。 他照片里的和记忆里的那个惯于撒娇的路琢,突然就不见了。 总是有那么多故事讲那许许多多男男女女分分合合事,有些是弃旧迎新,有些是碎玉重圆。可是在不知道结局之前,谁知道故事到底是哪个类型呢?为什么偏偏是这样或那样呢? 为什么弃旧迎新的,就真能弃开;为什么碎玉重圆的,就真能圆上? 所以,他们到底是哪类故事呢? 他和路琢,都只是彼此生命里的一段同行者罢了。对于以后的旅途,真的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没有什么非卿不可。 杨子湄向来是淡定的,他近来又神叨叨的相信什么“造化之功”,实在是被这玩意儿坑的太惨,就把原来奉为金科玉律的“事在人为”,与狗皮倒灶的“听天由命”,由七三开换成了对开。 他在自己心里细细的搜刮了一圈,想抓住任何一丝“再续前缘”的缱绻,却拖泥带水的惊起了尘封的苦痛,缠住了一把“物也非,人也非”的冰凉。 路琢其人其事就如同一场旧梦,那前尘似电似幻,似烟云。 他简单粗暴的把自己以前的一切都归于侥幸,而他也再不相信他的生命里还能出现任何侥幸。他认认真真的过着眼下的日子,竟很少去想到将来。 手下正有条不紊的把买来的生板栗开好刀口,点点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大眼睛眨啊眨,十分可爱:“大哥,我们明天可以去动物园吗?我想去看猫猫。” 杨子湄条件反射一样往后一退,把刀子撇老远,悠哉道:“行啊,怎么不行?那明天的团子没了,不给做。” 点点嘟嘴,哼唧:“不去不去了。” 杨子湄依然忘不了第一次带点点去动物园的场景。 点点没上过学,这小屁孩儿生下来的前三年只负责生病,后两年负责边生病边听他大哥讲些有的没的。同龄小孩子知道的比点点要多得多,杨子湄也不急,他抱着一种“没有明天”的决绝态度,点点问他就讲,点点该知道的,他就挑着讲,他觉得点点没必要知道的,他就瞎编。 点点曾经问过他:“爸爸是什么?妈妈是什么?” 杨子湄就胡诌:“爸爸是点点的铲屎官,妈妈是点点和爸爸的铲屎官。呐,我们点点就是大哥的爸爸和妈妈。” 点点被他糊弄的蒙圈,不理他了,折起小胳膊小腿往边上一蹲,学他大哥平时那模样,嘴里瞎嘀咕:“叫什么~叫大哥~吃什么~吃随便~画什么~画点点~” 杨子湄:“……”总结的还挺全。 进了动物园,点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屁孩儿大字也不识几个,跟他哥一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哥说的他都信。 杨子湄指着笼子里那些蠢笨的动物,无视周围人的鄙视,更无视动物们被贬低身价而愤怒的眼神,十分缺德的说:“这些畜生,比你大的就是猫猫,比你小的都叫跳蚤。” 于是公园里的家长都十分崩溃的看着一个蠢萌的小孩儿,其人裹得像个熊猫,一路喊得贼起劲儿:“猫猫、跳蚤、猫猫、猫猫……”那小孩儿背后的大眼睛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捂着嘴,笑的肩膀抖动不止,却那样好看。 他把开好刀口的生板栗送进烤箱,又给点点削了只梨——其间还十分不称职的削破了自己手指,总觉得心底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画些什么东西的冲动,画……谁? 待到信马由缰的自由发挥后,纸上是……半扇徐徐开启的电梯门。 ☆、走吧 张白毕业后就留在医大里做行政工作,眼明手快会来事儿,加上张如意在背后给他儿子各处疏通,混得很是如鱼得水,十分得意。 眼下年关将至,他清闲的要命,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状态,要腊月二十五的同学聚会能来的点个赞。结果一统计,好家伙,全班除了两广那边的来不了,其余的人都在评论里表示就是爬也得爬来。 估计都想看看当年卯着劲儿做实验的、搞大创的,还有转行的,眼下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6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6 都混成了什么熊样儿。 其中没有路琢。 这海归狗忙得连口饭都吃不上,一天那手术就跟流水线似的不停气儿,最坑爹的是主刀还不是他,他那主任爹只叫他在一旁看上一个月。毕竟国内和国外的手术室各有一套规矩。 路琢成天一身手术服,在手术室一待一整天,时常饿得眼睛发绿。等好容易闭上了眼睛,来来回回都是胸腔上打那三个眼儿和满屏幕的肉粉色。 张白不干了,到了聚会那一天,那逼崽子还就真没来。他把远道而来的大伙在石器时代里安顿好了,亲自开车跑三院连吼带踹的把路琢当“祖宗”一样供了出来。 张白唾沫横飞:“人家四川、湖南大老远的都来了,你倒好,你住三院呢你不来,你脸可真大。” 路琢把羽绒服拉链一下子拉到顶,滑稽的把肩膀端起来,把下巴缩到大领子里,顶着俩可笑的黑眼圈,恹恹道:“所以有只蠢猪现在来接我了啊。我家里那新车还没摇号呢,人懒呐,我在国外除了上厕所不开车,其余时候都开车,习惯了,懒得走。” 张白扬手欲糊他一脑门儿,突然想起这只海龟的脑袋现在可要比当年金贵多了,悻悻的把手又放回去了,默默无闻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路琢那小四百度的近视眼在国外做过一次近视手术,后来不戴眼镜嫌不习惯,总在鼻梁上架一副镜架低调实则风骚的平光镜,镜片上一腾雾气他就摘了眼镜塞兜里也不急着擦,反正都看得见。 石器时代还是老样子,沈颐还在吧台后面调酒,原来显得有些妖气的面容也被时光打磨的多了几分温润,竟比起原来更惊艳了。 张白经常来,他和沈颐经常凑一起喝个小酒,两人十分有酒友的默契。喝酒就喝酒,典型的“除却杯酒莫问我”,交情也算深厚。 当年那张吻照,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路琢自己倒不十分在意,照片的当事人散都散了,就是没散的时候,他都不怕别人指着他说变态,更何况现在已经散了的。 不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到如今,都老的没了半点颜色。 华阳老总一家子去世的消息在当事人看来是道不能碰触的伤疤,放在旁人的眼里,也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新闻罢了。沈颐也是从二三来往的商圈朋友里知道杨子湄小叔家里的变故的,杨子湄没有宣扬也没有瞒着,而想知道的人怎么都会知道。他问过杨子湄有关路琢的事,杨子湄也不藏着掖着,就着67度的白酒,痛痛快快的倒了个七七八八。 张白一屁股在吧椅上坐下:“可把祖宗给请来了。” 沈颐给他倒了杯白水,一抬头就看见了路琢——少了当年的任性,多了如今的几分硬性,没什么表情的往沙发上一坐,看不出什么端倪,如果真要下个定义的话……一言以蔽之,曰“加班狗”。 刘一鸣一毕业就改行,自己开发了一款游戏软件,做老板做的还挺风生水起。于炎则回了自己家那边,在他们市里新建的一家三甲医院里做了个神经内科的大夫,每天苦逼的和各种老年痴呆的患者掰扯什么叫帕金森氏症。 人人都有了归宿。 路琢做为这一届半途就出国的学生,没有参与当年同级的毕业照,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干了三杯白的。他再也没了当年那把不相干的人都当做石头的魄力,别人承不承情他不知道,自己这心意算是到了。能够重新聚在这里,就比什么都重要。 谁都知道流年似水,谁都不知道下次促膝聚首会在何处。 路琢那三杯酒灌下去,整个现场气氛顿时就活了。那三杯酒就如同把一个火苗给扔到了酒精桶里,轰轰烈烈的烧了个满江红。原来还碍于男女有别的,还碍于形象的,碍于关系不冷不热的,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路琢想起来杨子湄原来跟自己说喝了白酒那怂样儿,默默的退到了吧台那边。看到沈颐,他晕晕乎乎的脑子就不合时宜想起了的一件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的杨子湄的家庭。 就和巴普洛夫的狗一样,一听到铃响,就要流口水。 就和小气鬼一样,想到这人还欠着自己一个真相,每次见面都要伸手追着讨要一番。 路琢笑笑:“老板,你可还记得我吧?” 沈颐也笑:“能忘么?” 路琢头开始发沉:“哎我晕……你能告诉我,杨、杨子湄他家人吗?卧槽,晕死我……” 沈颐一愣,想起了那年的正月初二。他又十分疑惑,他和杨子湄都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却对那人一无所知呢。 一场劳燕分飞的爱情,在旁人眼里永远是这样——先走的那个人就不对,留下的那人就不理亏。沈颐就这样认为。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边面无表情的擦洗杯子,一边语调平平的说:“杨子湄他妈难产,他爸坐牢,死牢里了。五年前他小姨难产,他小叔跳楼,给他留一拖油瓶。至今讨不着老婆,买个萝卜都要讨价还价,就是一个穷逼。讲完了。” 路琢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些话,头重的不行,眼神毫无目标的游离一会儿,然后他就……睡着了。 沈颐:“……”他一脸肉疼的想,路琢这表现……简直对不起他那一通添油加醋的渲染。 路舒到了快退休的年纪,现在还待在科里只剩下一件事,就是要测测路琢的真实水平,尽自己所能把从医几十年来的教训都灌给他,叫他自己去琢磨去淘金。 那次聚会后的第二天,路琢站在手术台上看着屏幕发呆。老主任忍着脾气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关起办公室门毫不留情的把路琢臭骂了一顿。 “在家你任性惯了,我从来不说你。路琢,你睁开眼看看你在哪里?!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操作的对象是什么?!” 路琢如梦初醒,仿佛魂游天外才回来一样,没有了以前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道:“主任,我下不为例。” 路舒叹口气,路琢再不是孩子了,再不会同他撒娇胡闹了。当年那个讲大道理讲不下去就蹲地上哭给他看的孩子,如今真正学会了如何同一个人一板一眼的交流,他却觉得少了几分生动,很无趣。 他温声道:“昨晚没睡好吗?” 路琢摇摇头:“聚会上喝多了,脑袋疼。” 路舒:“那你今天早点回去吧,不用站夜里的台。” 路琢点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走,脚步到门口顿了顿,犹豫的问道:“爸爸,我当年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路舒:“什么?” 路琢重新走回来,有些心虚的把手背在身后,平静的看着路舒:“一个人落井下石算不算王八蛋?” 路舒回看着自己的儿子,五年的时间,将他以前那些还柔软的线条雕琢的凌厉非常。他以一个指路人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7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7 的身份这样答道:“人人都有无心之失。如果那落井下石是故意的,那就可恨,但若是无心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路琢绷不住了,如同五年前那样,不争气的红了眼睛:“爸,我无心做了一回落井伤人的石头……我想去看看杨子湄,可以吗?” 路舒手上一抖,茶水溅出来,“杨子湄”那三个字甫一出口,那老父亲全身的力气一瞬间都被抽光了:“都五年了,还是没分开吗?” 路琢软软的摇头,毫无说服力的狡辩道:“不是。我只是去看看他,我别的都不做。” 路舒怎么也不会想到,路琢在国外五年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冷静、沉稳、波澜不惊,但第一次同他露出这种他熟悉的表情,竟还是为的同一件事。路舒老了,连带着心也老了,知道如果只有一件事能够牵动人的心肠的话,那大概只有失而复得的临门一脚了。而他也没有力气再去掺和小辈们的事。 那时候的路琢为了他和路家能够放弃自己的爱情,他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选择让步呢?就像路琢原先说的,他到了该交出“接力棒”的时候了。而说到底,他还能仗着路琢的一片孝心,蛮不讲理的拉住他的步伐吗?他就想起了当年在电话里哽咽着跟他讨第三次机会的孩子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他事业上不顺利,还不能拥有一份自己的爱情,他还有什么指望呢”。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未来由他去闯,叫他去赌吧。 路舒颓然坐倒在办公椅里,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挥了挥:“你走吧。” 路琢的表情一下子就裂了。 他毫无目的的晃了晃手,然后一步一步轻轻走过去,弯下腰抱了抱他的老父亲:“爸,谢谢。”他想了想,又直白的补充道:“我和以前一样爱你,真的。” 路舒一下子给笑了,拍拍他的肩背:“大男人了,不是小时候了,还整天爱不爱的,幼稚不幼稚。这事儿你有分寸就好。不瞒你,其实我和他见过面,人家可比你懂事多了。你想过没有,这么长时间过去,你都变了这么多,他还能一如既往吗?” 路琢一愣,半晌才答道:“人人都会有变化,可‘变化’本身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我相信他和我一样,都只会变得更好。就好像爸爸你看我现在变成这样会高兴,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才能放心,我也会高兴。” 路舒推他:“行了,滚吧滚吧,说的什么屁话。回来要是还敢走神,我告诉你,再给我站台站上半年。” 路琢点点头:“成交。” 就好像有人突然松开了他心里那口名为思念的泉的泉眼,那泉水汩汩流过心口,干涸了五年的不毛之地,一瞬间……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他不孝,他潜意识里一直把自己的父亲看做一块大石头,那石头堵在他的心里,一日不挪走,就一日看不到那泉水的发端。而他也终于在五年之后,将那石头磨的再也无法阻拦任何喷薄而发的思念。 他还自欺欺人的以为,在这场时间和爱情的比拼中,是时间取得了胜利。他忽略了一件事,爱情的记忆往往不长久,伤痛的记忆却是一辈子。因为人本性属贱,记不得拂到脸上的清风,只记得剜掉心底肉的痛。 他跌跌撞撞的跑上原来的四楼,脚步却顿在门口,茫然的想着他要是搬家了呢,他就这样跑来不也太傻了吗?他要是……已经有人了呢?他要是恨自己呢? 无数个问题一时间涌上来。他一瞬间就理解了那人同自己提到出国与父母的问题时语调的艰难。那时的自己在这场恋爱里如同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只管着撒娇,不知晓世路坎坷,更不知道他的苦心孤诣。 他手举了好几次,最后只是在门铃上轻轻划过。待在国外的小六年就好像一把钢锉,磨掉了他原本刻在骨子里的永不会枯竭的勇气,给他平添了一把岁月沧桑。 义无反顾,壮士断腕,一时间都变得远在天边。 他问自己:“嗨,傻逼,除了手术刀,你还剩下什么?你还有什么?” 他仿佛看见杨子湄打开门。杨子湄……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捂住脸狠狠搓了一把,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李叔同 tnt~~ 终于写完了,不用担心存稿君会阵亡了。所以今天会一次性放完~~ ☆、再续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杨子湄打算做一些汤圆给点点解馋。 以往每到年底,点点就是在低热和咳嗽的轮番交替里度过,今年也毫不例外,杨子湄十分有经验的喂点点吃了药,又用酒精降了一遍体温,自己才回身去厨房团糯米粉。 他还没沾上手,点点就跟着光着脚颠过来拉他裤腿:“大哥大哥,我刚才做梦梦见一个怪叔叔。” 杨子湄一低头,看那小不点儿脸比原先还要红,一把把他抱起来往屋里走,另一只手去探他额头试温度,不走心的随口道:“长什么样?有我帅吗?” 点点环着他脖子,咳嗽两声,十分虚弱,眼睛却拼命要瞪大,软软道:“可好看了,和点点一样好看。他说要来接我,我一伸手,就醒了。” 杨子湄手下温度烫手,他心里开始着急,并没十分留意到点点说什么。匆忙中失手打翻了一杯温水,那温水几乎全部浇到了他的脚背上,他心跳毫无缘由的蓦地加快,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这一着急,手下动作就全乱了,往日的沉稳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那些有的放矢的软弱与胆怯开始作祟,只慌里慌张的给点点套上棉服捂得严严实实,抓了手机就往楼下跑。 点点闭着眼睛,体温高的吓人。 大晚上,远远近近都在放炮仗,一朵一朵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 杨子湄在路上跑了快十分钟,一辆车都没看到。他又给一院的徐护士打电话,得到的消息叫他崩溃,全市三所三甲医院今年轮到三院的儿科大值班,而三院离这里的路程足有一个小时多,见鬼的120也死活没有人来接听。 他手下慌不择路的点开他保存的路琢的所有号码,一个空号一个关机,还有一个响了半天没人接。 他又给沈颐打电话,人在外地的沈颐叫他在原地等着。 c市又下起雪,绵延而远的街道上空悠悠然落下白雪纷纷,即便没有广场的钟声提示,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都跑出楼来,烟花爆竹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倍不止。 辞旧迎新,又是一年春。 杨子湄使劲儿咬了咬下嘴唇,强迫自己不去把情况想得糟糕。但那次在医院里听到的“点点能活到十岁就烧高香”的话却拼命的往他耳朵里钻,几乎铺天盖地都是这种声音。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8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8 有一股力量推动时光盘瞬间倒流好多年,他看见自己站在三院大厅的门诊大楼里,从担架上淋淋沥沥而下的血;听见产房里仿佛永不停歇的助产师的吆喝声,和晕倒前看到的残破的幼儿肢体,还有那医生问要大人还是小孩儿的声音;看见陈老先生捂着心口躺倒的画面...... 他似乎又一次看到死神的镰刀。 前方忽然驶过来一辆车,车前灯扫过来,他下意识的眯了眼睛。那辆车径直朝他开过来,那司机跳下车跑过来抱过点点,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 杨子湄气如游丝道:“幸好。” 路琢是接到张白的电话赶来的。他来时就看到杨子湄身上一件薄衬衫立在雪里,两只手近乎痉挛的抱着满脸通红的点点。那人脚脖子突兀的从短靴里露出来,整个人像被什么狠狠打击了一番,眼神散乱的根本捕捉不到任何讯息。 他心里那骤起的思念与抱歉一波未平,又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从没见过杨子湄这副狼狈模样,那模样刺激的他鼻子泛酸。 又想起后来他从沈颐那里听来的当年旧事,他心说,他什么都不要管了,也不要顾忌那么多了,他就要他。 管他还会不会要他,管他到底还恨不恨他。 终于顺利的把点点交给值班大夫,杨子湄颓然坐在走廊的椅子里,想起刚才自己脑子里那些一闪而逝的画面,才后知后觉慢半拍的冒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路琢及时开车过来,他真不知道他会怎样。 他定了定心神,才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路琢,丝毫不掩饰一身的疲惫,笑道:“及时雨呐,多亏你了。谢谢。” 路琢目光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面色苍白的男人,一言不发的走过去蹲下/身子,默默的伸出手,无所顾忌的与他十指交缠,握得死紧。 他说:“对不起。” 杨子湄垂下眼睛,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才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里,仿佛失去了反应能力,困惑道:“对不起什么?” 路琢惯性的用牙齿磕了磕下唇,想了想,决定不要脸的恶人先告状:“我被你懵的团团转,你是不是特自豪啊?我以为你还风光十足呢,结果你自己蹲角落里吃土。” 他快刀斩乱麻的把场景一下子带回了五年前,不问世事白云苍狗。这类型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讲过,本以为业务一定会不熟练,谁想不论什么时候对着这人,这种话都能够行云流水的讲出来。 阔别多年,故地重逢,原是得问一句:一向可好? 路琢偏不。 这样的路琢叫杨子湄一时间有些晃神,这样熟稔的抱怨又将他带回了从前。那时的路琢内里柔软的像块棉花糖,心里不藏事儿,想要什么就直白的讲出来,喜怒哀乐赤/裸的如同一张白纸。 他柔和了眉目:“去你的,你才吃土。谁懵你呢?说说,我懵你什么了?” 路琢顿了顿,轻声道:“我出国前。” 杨子湄猝不及防被带入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下意识有些回避,眼睛半闭,遮挡了情绪:“过都过去了,还提它,要不要再陪一碟儿蒜?” 路琢顺从道:“不提就不提。”他另一只手也握住杨子湄的手,异常认真的说:“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杨子湄给笑了,不留情面道:“说的你好像追过我似的。” 路琢不气馁,接着说:“那我追你好不好?” 杨子湄一僵。 他眼底都是血丝,浓墨重彩的双眼皮比平时还要明显。他心里起起伏伏,发现摇摇欲坠的那一头没出息的几乎就要答应,就突然想起了路琢在电话里哭着说的那句“我不是不要你,是不能要你”和路舒那句“我会舍得叫路琢同你一起赌吗”。 于是他只好故作轻松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回抽自己手,丝毫不解风情,半开玩笑道:“你可别。我们点点还在病房里抢救呢,就来个流氓公然在楼道里调戏他哥。” 路琢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滑不溜手的时候,他那已经沉寂几百年的小性子一瞬间死灰复燃,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拉起杨子湄推开了一侧的病房的门,动作麻利的将他压在门板上。 他业务熟练的挂住杨子湄的脖子,鼻子贴着鼻子,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不管不顾道:“你敢。我这边丢尽了脸,快三十的大男人跟他爹那儿哭了半晌,好容易拿下我爹他老人家,一鼓作气跑到你家门口,死活没敢敲门,怕你介意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丢下你跑掉,你不愿意见我。五年呢,美国佬高薪留我都没答应,连滚带爬飞回来,没见是没见,一见就看见你领着个孩子,我一连失眠好几天。那都不要说了,哎我这么一优质海龟倒贴你还敢不要?” 杨子湄被推在门板上,退无可退,空白的脑子里放电影一样把路琢刚才的话过了两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路父妥协了。 而路琢这一番话,竟然多了几分凌厉的味道来,干脆利索的叫他还有些无法习惯。 ……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想,心里纷乱繁杂的没有谱,微微抵抗似的轻推着路琢。他的视界和世界里好长时间都只有点点,他可能还没有多余的东西分给别人,于是简单粗暴的转移话题道:“怎么在米国这么久,还瘦的跟个跟班儿似的?” 路琢想起平时吃的那些不是凉拌就是大杂烩的美式西餐,条件反射的胃部抽了一下,臭不要脸道:“想你想的呗。” 杨子湄:“……去死。” 他凭感觉看向路琢双眼的地方,终于不再避开那些无处着落的牵挂,吹气似的轻声道:“你现在就不怕我不愿意见你了?” 路琢眼底的酸气一瞬间涌上来,他忍着鼻酸,一字一顿道:“我怕,但怕也要来。杨子湄……我可想你了,真的可想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杨子湄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双肩都松懈下来,嘴唇微动,轻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可怜我?” 路琢想起几年前同样的一句话,他如今终于长了记性,却故意答的和以前一样:“是。”他期待杨子湄回一句:是你妈个鸡。 杨子湄猜到了他这点儿小心思,却没有遂他的愿。 他抬起双手,却迟迟没落到路琢身上,举在半空中,语气里有些光明磊落的软弱,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坦白:“你问问我,你问‘杨子湄,你过得好吗?’呐,问吧。” 路琢对这个走向丈二摸不着头脑,乖乖道:“杨子湄,你过得好吗?” 杨子湄眼角畜的泪一下子就砸了出来。 人光看重血不看重眼泪是不对的,血你随便用刀子捅哪儿都可以流出来,但眼泪你不到悲伤的时候就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9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9 是流不出来。 五年,1500多个日日夜夜,他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多病的孩子奔走在这偌大却越显陌生的城市。尽管是他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人问问他:“你还好吗?” 他现在回头,想起那些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还有孤立无望的守在病床旁看点点毫无知觉的小脸的分分秒秒,被编辑催的恨不得跳楼的大小时候……都变成了一次次挣扎着还能醒来的噩梦。 只因无人在乎,只能铜皮铁骨。 不是不委屈的。 时间够久,路琢才听到一声颤抖着的呼气声,同时自己的后腰上贴上了一双冰凉的手。那人一双毫无温度的手轻轻贴着他,他一瞬间就像有了某种归属。 他听见那人用十分实际、十分物质的语气平淡道:“缺钱,缺爱。概括完了。” 路琢:“……” 杨子湄平等交易,几乎按着久别重逢的一系列程序来:“你呢?” 路琢也用一句话做了概括:“就差把家安到厕所里。概括完了。” 杨子湄:“……” 他信口胡说:“你给我点儿时间,你不要逼我。突然可天上掉下来一帅哥上赶着倒贴,砸的我头晕,我不太能相信,你让我缓缓。” 路琢年岁长了五,心性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改变,只还能在某些举止之间寻到过去单纯如许的端倪。他幼稚的点点头,全都磕到杨子湄的脑门儿上,孩子王分糖果一样大度道:“行啊。”然后又自言自语似的补充道:“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等着你就是。” 这会儿凑得近了,他闻得到杨子湄身上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奶味儿,一瞬间就心疼的不行。他小心翼翼的捧住他的脸:“我搬过去和你一起照顾点点好不好?” 杨子湄一秒都没顿,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句话:“先说好,是我和你照顾点点,还是我照顾你和点点?” 路琢善解人意的降低标准,卖乖道:“那你亲亲我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你走啊。” 杨子湄记忆里那个不谙世事、老爱撒娇的路琢奇迹般的就回来了!他愣了一会儿,没有办法为这一转折下一个定义——是侥幸吗?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就把一切行动不经大脑,直接交给了惯性——他衬着劲儿掐他,笑骂:“我亲你个鬼啊。哎你就这么追别人?这么光杆?” 路琢就抿嘴笑了,就着这个姿势,跟个初涉风月的新手一样,笨拙的轻轻贴住了他的嘴角。平时不注意特别护理的嘴唇有些干,还有些裂纹,贴着杨子湄薄凉的嘴唇,却像导火线一样,火星一路蔓延,一瞬间那点星星之火就有了燎原之势。 他搂着杨子湄的脖子,那些无法逾越的时间与空间一瞬间就不知被哪个高力士捏成了一把微不足道的灰尘,随手就撇在广阔无垠的宇宙里,泥牛入海一样不见了踪迹。 楼道里突然响起大夫呼叫家属的声音。 杨子湄推开他,一只手抬起来“啪”一声盖在自己脸上,“卧槽”了一声,大有“无颜面对”的意思:“点点要知道他哥在他生病时候跟别的男人偷情……我都替他郁闷。” 路琢:“……” 作者有话要说:  人光看重血不看重眼泪是不对的,血你随便用刀子捅哪儿都可以流出来,但眼泪你不到悲伤的时候就是流不出来。——刘庆邦 ☆、夭折 “家长知道孩子的情况吗?”一个年轻女医生问。 杨子湄手心里都是汗,没办法,一坐到医生办公室,他就十分没出息,条件反射的心率加快,紧张的要命。他诚实道:“知道,但我不太信。点点除开三天两头发烧,几乎没有什么大病,就是两岁的时候热抽过一次。” 他艰难道:“他一般就在家里呆着,我很少带他出门。大夫说是有免疫缺陷,尽量不要到人多不洁的地方去。” 路琢悄悄在办公桌遮挡的地方去握杨子湄的手。 那双手还是冰凉的,手心里却冷汗一层漫过一层,修长的手指摸上去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滑,有薄茧硌的人心疼。 值班大夫拿着手里的血常规化验单,指着上面一溜的下降箭头说:“那这情况算是很严重了。我建议还是尽早进无菌室,他的免疫能力低一些人为补一补也能赶上,只是现在看来,还存在不明原因的进行性下降,以后会越来越差。” 那医生交代到底:“他以后可能连对人体常驻菌群的抵抗能力都没有。而且,他是不是不能注射疫苗?各种感染机会要比寻常孩子大一倍不止。说实话,他能长到这么大,家长得费多少心。你看,孩子这次高烧不退就是一个警告了。目前暂时退了下去,但病情反复,早晚会耗掉他所有的能量,身体机能衰竭根本是说话间的事。” 路琢的手一下子被攥紧,细长的手指像夹棍上刑一样把路琢手指捏的生疼。 杨子湄点点头:“不止您这么讲了。那您给我交个底儿,他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离开无菌室?他就能多活些时候吗?” 又自嘲道:“这种用生命来讨价还价的感觉真差。” 那女医生其实是刚转正,从业时间估计还没有路琢长,实话实说道:“无菌室也不能换多长时间,反而是每天在里头呆着,生命质量很低。” 然后这傻姑娘异常诚恳的给别人讲道理:“就好比癌症患者,每个月都要有那么一次化疗或放疗,你看那肿瘤细胞都大片大片死呢,那你看患者人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别说主治不让随便吃,就是患者想吃,他都没胃口。” 路琢真怕这妹子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一侧挂壁屏幕上的排班表,皱着眉头问道:“你是王君王主任他们组的经治?”还不待人家回答,他就自己接了下去,以一个同行的专业水准快刀斩乱麻道:“三院有没有移植器官成功的先例?有没有移植免疫器官的先例?” 那女医生看过来,点点头:“有过,不过那小孩儿最后被移植来的免疫器官过强的自体免疫攻击,造成全身器官衰竭。配型稍微有一点儿不对劲,移植来的器官就会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别说国内成功的先例很少,就是配型也很麻烦,要比普通器官移植配型多好几道配型条件。” 路琢擅自主张:“那我们不住。”说完拉起杨子湄就要走。 路琢拉着他刚走到护理站,杨子湄甩开他,语气克制:“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那是你说不住就能扭头走的吗?你要点点去哪里?” 路琢乍一听“不懂事”三个字,被踩到尾巴一样就要炸——他恨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误掉了多少好时候。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杨子湄冻的泛白的嘴唇和冒冷汗的脸,心先软了三分,耐性十足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0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0 的分析给他听:“你冷静点儿。你以前不是经常说没意义吗?如果是我被告知只有三个月可活,比起住院,我更乐意选择自由。就算进了无菌室,点点还能开心吗?” 杨子湄往后靠着墙壁,摇摇头:“不是这么讲的。就好像你和你爸爸,你爸爸舍得你遭罪吗?同样的,点点比其他小孩儿更难养,你不在,你不知道有多难。”他闭上眼睛:“这种东西,它不好衡量价值。我虽然总说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我也知道点点会不开心,可是让我来替点点衡量他的生命与自由,我还是会选择生命。这种选择应在别人身上,我洒脱不起来。” “就好像你的爸爸,叫他来衡量你的另类的爱情与正常的生活,他会替你选择后者。” 路琢做为一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新家长,无辜的被泼了一身“洒脱”,却不是夸奖,而暗含指责,稍微冲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觉得杨子湄其人比以前更加小心,小心的有些过分了,但这样的杨子湄却叫他更加坚定了死生契阔的不离不弃。 他还不待说什么,就听见杨子湄接着说:“就好像我,叫我来替你衡量我自己和你的家庭,我会替你选择后者。如果他们不让步,我到底是不舍得叫你为难的。” 路琢嘴里骂了一句:“懦夫。”人却向他靠过去,伸出手缠起杨子湄的手指,囫囵的插到自己口袋里,异常珍重的细细摩挲:“傻逼,以后要多为你自己想想知道吗?怎么五年没见,你反倒比以前更赢不起了呢?” 杨子湄睁开眼,语气平淡道:“那你看看我,看看我除了胆怯还剩下什么。路琢,我都怕了。我鸡飞狗跳的折腾了这么久,以后或许还会一直这么下去。我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日子,我就怕,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其实说的难听点儿,点点……他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我就只能寸步不离的捧着。” 这话说的脱不了“祥林嫂诉苦”的嫌疑,而事实上,能光明正大的把畏惧说出口的人,他本身就已经战胜了自己,一个连自己都能战胜的人又怎么谈得上畏惧什么呢?那些话,分明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与客观,明明悲观的无可救药,却又捕捉不到一丝个人情感,句句都丝毫没办法叫人产生任何有关“同情”之类的情绪。可是唯其冷静客观,才句句都像利剑一样戳进路琢心里,叫他知道,这世上有的人拥有的现实就是这样蛮不讲理。 任是谁都想更强大,可那些强大的人的背后藏了多少割舍与血泪,除了天与地与自己,恐怕再无人知晓。说到底,强大的人也多么平凡,他会有普通的喜怒哀乐,会有自己的软肋与无法言说的伤痛。 也唯其日复一日的甘于平凡,才能显得伟大。 他多年前十分不满于他的自卑与不安,时至今日,那些自卑与不安,都被那人从灵魂上长起来的强大与从容添补完毕。 路琢一下子就懂了,不过他本人实在还没有十分的习惯走抒情路线。杨子湄说心里话都叫人像听说书一样舒坦,他要是也唧唧歪歪的说类似的话,会把路爸爸都搞的无语泪东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倒戈了,他现在只想时时刻刻的守在他身边,妥协道:“住也好,我刚好过了初三就要回科里站台,我可以偷偷跑来儿科陪你们。” 然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少臭美了,谁要你陪。” 杨子湄:“……” 路琢:“……” 路琢别别扭扭道:“呐,我主动追你了,你可别让我等到死啊我说。” 杨子湄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凑过去,刚才那些理智模样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大眼睛半弯,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才故意软了声音轻飘飘道:“哎,我说不等不等,也还等了你五年,叫你多等几天,不过分吧?刚才哪个菜鸟先上船后补票来着?” 路琢难耐的往边上一侧,也不狡辩,敏感道:“看吧,原来你等着我呢。” 杨子湄更磊落:“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挺得意呗?别得便宜卖乖了,待会儿送我回去给点点收拾收拾东西。” 随后楼道里传来这样的对话。 其中一个人说:“哎你够牛逼啊,你不可能一次都没回过国内吧?我都没敢搬家,你倒好,一次都没来找过我,敢情我以前那些鞍前马后都喂了狗了是不是?” 另一个人不知在哪里耍的一手臭流氓:“这样,下次你在下我在上,我就伺候你。” “……什么鬼!” 点点小朋友正式住进了无菌室。那无菌室四壁都是玻璃,面积极小,光是各种消毒工具就七八种,有两个大手套镶嵌在玻璃墙上开的圆孔里,方便里头的人从外头取东西。 别说点点,就是杨子湄都忍不了。他一看点点那么一点点,往那角落一蹲他就心疼,最后他就妥协了,只能变本加厉的把家里搞成一个密封环境,企图将一切风吹草动拦在门外。 点点自己也争气,回来就没再继续发烧。 杨子湄稍稍宽心。 有一次他整理书架,在上头取下来一张他保存的秦小叔和周阿姨的夫妻照,被点点看见了,点点指着秦小叔目瞪口呆的说:“哥哥,那次梦见来接我的人,就是这个呀。他是谁啊?” 杨子湄把点点抱坐在自己盘起的腿上,少见的没有胡说八道:“这是你爸爸,所谓爸爸,就是给你生命的人,是你的起点。”他终于知道他拼不过死神了,那逼玩意儿连托梦都用上了,怂恿点点亲爸爸来梦里接人,他还有什么指望? 他心里骂了一句:“妈了个逼。”眼泪却掉下来,仿佛已经看见了点点即将终结的生命,和无法挽留他而被迫只能留在原地的自己。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他重新铺开画布,随着心意将点点的梦画了下来。 右上角是背后有着天使翅膀、头上闪着白色光芒的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他伸出双手冲向画面左下角。左下角有个萌萌的小孩儿,他一脸无知,伸出软软的胳膊与那中年人去接轨。在左下角不起眼的被路灯照亮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孤独渺小的背影,那个背影一只手举起来,手背平直,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另一只手故作潇洒的插/在裤兜里,却掩盖不了欲盖弥彰的割舍不断,而背景还是浓浓的抹不开的黑。 他画完这幅画,点点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生命,已经凋谢。 路琢请了一天假,寸步不离的守在杨子湄身边,在看见杨子湄切菜切破手、数位板画稿作死的不保存、口误叫了好几次“点点”以后,鼻子酸的难受。 他心疼的把那个有些瘦弱的男人搂在怀里,双手紧紧的环在他的身前,额头一下一下去磕他后脑勺,以他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1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1 晃荡的文学素养,轻声在杨子湄耳边背了一句诗:“‘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都结束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千秋邈矣,百战归来。 这八个字一下子就敲进了杨子湄心里。 这五年,他过得就好像是一场与生活的战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漫天黄沙里挣扎拼命。五年如水东流,而今百战归来,他被时光裹挟着成为如今这个模样,他还在,路琢还在。 他细细一想,其实他并没有真正的孤单过。他前有小叔,后有点点,现在有路琢。 他就释怀了,他觉得,总该是时候与生活、与自己握手言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曾国藩 ☆、未来 杨子湄老觉得自己和什么反冲,确切的说,不是和什么反冲,而是和一切都反冲,导致他决定搬家那天还翻了翻老黄历,专门挑了个宜搬家、宜出行的日子才敢叫来搬家公司。 路琢从科里偷偷溜出来,帮他把那个大书架上的东西整理到一起。他对于搬家一事乐见其成,最好能搬到三院附近,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登门入室了,于是选址的时候他就异常热心,选的地方全是三院附近的居室。 杨子湄捧着他那些铺天盖地的画稿,没办法做摊手的动作,挑了挑眉:“你们三院那可是黄金地段,我穷死了,我车还卖了。我全身上下估计就这张脸还值个几毛钱,然而我就是卖脸我也买不起。” 路琢很乐观:“我买得起,我养你啊。”然后他眼尖的在一堆书里发现两张卷起来的画布,一张落满了灰尘,一张还十分崭新,他长了个心眼儿,悄悄的把那画藏了起来。 杨子湄利索的把衣服都压进行李箱,笑道:“趁早咪根草边儿上蹲着,添什么乱。”不过最后实在拼不过路琢又是撒娇又是殷勤的开车来接他的热情劲儿,就在三院招牌楼一条大街之隔的高层上找了个两室一厅的精装修公寓。 路琢毫不客气的鸠占鹊巢,在杨子湄床上占了半边天,又在杨子湄的大书架上摆满了自己的专业书,为确保和杨子湄“息息相关”,连卫生间都对半分。 杨子湄:“……” 点点的夭折成为一段兵荒马乱的岁月的终结,他也带走了杨子湄身上最后那点儿褒义的软弱。 他如千百次的围上围裙那样站在新居的厨房,一边给路琢做午饭,一边平心静气的计划着将来。 他辞了设计公司首席插画师的工作,还没有确切的打算将来要做什么,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个做个旅游app的想法,把他当年曾经去过的地方、曾经碰到的美好的事物和风景、有韵味的地方都装进app里,叫这个app代替他去带领新的人走南走北。 他很切实际的分析了现在的应用市场,决定先将目光定位在iphone一族,打算先期出个ios版本的app。他在网上查阅相关信息时,无意间看到“胡同旅游”这个他当年狠狠跌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的领域,客观的分析了一下还有没有可能重操旧业。结果冷静的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到处走走逛逛的热情。他不是缺乏哪里跌倒哪里站起来的勇气,只是时过境迁,他对少年时的业余爱好已经再没了半分兴趣,也再没了相应的精力。 他往下翻了翻那些话题的参与人说的话,突然在一段点赞和参评人数最高的话前定住了目光:当年“坚介于石”那帅哥在当时出人命的案子里其实一点责任也没有,我作为参与当年验尸工作的法医,死者真正的死因其实是比较隐秘的腹主动脉瘤破裂,那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心绞痛只是表面原因。别说常规体检,就是ct都可能漏查的情况,叫那帅哥给碰上了。 他心里骤然轻松了一大截,就好像有谁从他肩上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那些被人命纠缠的日子就如同潮水一样,在他心里的沙滩上退避三舍,他连呼吸都畅快起来。 他心情敞亮的边哼歌边往胸外科的楼层走,刚出电梯门就看见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人——路琢的父亲,路舒。 杨子湄尴尬了片刻,而后大方道:“叔叔好。” 路舒三言两语打发了身边的人,然后招招手:“你跟我来。” 杨子湄一路上还是忐忑,他借着走廊上那雾气已经消退的窗玻璃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和如今的样子,悄悄把脖子上那个和点点基友款的、豆子形状的锁骨链坠子给捂到了衣领里,又老实的把稍微挽起的毛衣袖子给散了下来。 那玻璃上的男……人,妥帖的带着一副散光镜,脸侧线条一如往常干脆利索的收进下颌,没有了少时意气,平添几分凌厉如刀。 路舒给他端了杯水,语气温和道:“我原先许你三次机会,却只给了你两次,最后一次,你还要吗?”就像是要把什么大宝贝送给别人,却还存了几分“怕别人拒绝”的担心。 天下父亲都是这样,总希望所有人同自己一样,能够珍惜自己的珍惜。 杨子湄恰到好处的弯弯眼睛:“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对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两个更令人高兴的了。前者不可能发生,而一旦后者发生,我一定来者不拒。” 路舒无奈的一摊手:“我和你说起话,总是叫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比如作为一个父亲,我应该和你说你和路琢的养老问题,就是孩子。可是说真的,年轻人,你一看我,就让我觉得这种话题那么微不足道。似乎在你眼里,任何歪歪扭扭的路都能走的通。路琢随我,我随我的父亲,你大概也知道,路琢不太看重外人怎么想的。日子总归是自己的,我此前拒绝你,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怕你们坚持不下来,搞的两败俱伤。可是做父亲的,一看路琢以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还是狠不下心。” 路舒卸下肩背的力道,轻松的坐在沙发里:“路琢说,他无心做了落井伤人的石头。我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杨子湄眨了下眼,稳妥的笑道:“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只是一件一件发生的太紧凑罢了。人们常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从结局上来讲,在压死骆驼的重量里,一根稻草算微不足道了。” 路舒听到这里,眼睛里有些赞赏:“别的我都不问了,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知道自己还喜欢他?” 杨子湄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我在他身上的投入有多深,我从来没有衡量过。这也是没有办法衡量的。” “我的记忆里没有母亲,我只在我离开我父亲后大概七八年就忘记了他。我小叔和小姨现在也在渐渐消失。” “有一次,我回乡下给他们扫墓,突然发现他们在我心里只剩下了一张皮。他们甚至都不是立体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2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2 的,只是一帧一帧动态的画。我原来哭过的、笑过的、苦过的,都如同一次人走茶凉的宴席,他们留给我一大桌子的残羹冷炙,他们只让我知道我曾经热闹过。” “而路琢,他就像是以另一种死亡方式,死在我的生命里。见不到的可不就如同死了吗?他和我那些躺在地下的亲人们一样,都是停滞的人。 “所以,失而复得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死而复生。我又怎么会不欢迎呢?” “中学时学物理,说一个物体的质量越大,惯性就越大。同样,情感的分量越大,它的惯性就越大。 “说我还喜欢也好,说我是惯性也好,都只能证明他值得。” 路舒眼皮跳了跳,特别“下里巴人”的问道:“很新鲜。那还有句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看?” 杨子湄哭笑不得:“意气话罢了。您其实是想问……我这样做是不有几分没骨气?没面子?” 路舒有点儿小尴尬:“确实,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杨子湄点点头:“有些爱情,需要靠一些诸如‘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小手段才能挽留并长久;可有些爱情,简单质朴就够了。我懂路琢,他没有文质彬彬的资质,他没有过多的华丽修饰,他更多的是质朴。就好像小孩儿要吃糖,有些小孩儿以‘不想要’来得到它,路琢会直接说‘我想要’。他会在乎面子?我为什么要在乎呢?” 路舒一摊手,慈眉善目的笑了,十分不老成的说:“服。” 杨子湄颇为大方的笑道:“谢谢叔叔。” “小时候我爸跟我讲过,我名字里的‘湄’字其实直接来源于我的妈妈。湄字,取义‘水边’,水陆分界的地方都可以叫做‘湄’,水与草交界为‘湄’。‘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我想他们其实是希望我不论结局是喜是悲,都要一往而前的吧。” 于是,所有漫无目的的等待,到这一刻算尘埃落定。 然后虚掩的门被一股大力撞开,路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进来就不停气儿的说:“哎哟我的妈哎,我爹要看见午饭没做他的份儿我以后真不好混啊,我天!” 路舒面孔一板,抄起笔筒里一根笔迎面砸过去:“我信用就那么低?” 路琢抄手接到那杆笔,看到杨子湄全须全尾的坐在沙发里,夸张的舒了口气,毕恭毕敬的把那笔给放了回去,陪笑道:“还行吧,您老什么时候把班表给我排正常了,什么时候我给您恢复满点。主任,我都连着值了一周晚班了,‘老总’都没我苦逼。” 路舒冷笑:“前几天那么听话,原来不是乖啊,我说小王八蛋,你那是情场失意,蔫不拉几吧?难怪这几天起的比我早。” 路琢嘴里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接过杨子湄手里的包,伺候女朋友一样扶起杨子湄往外走。杨子湄只够回过头说了声“叔叔再见”,就被路琢拉着进到了医务人员休息室里。 一门之隔的路舒,突然就浑身轻松了起来。 路琢迫不及待的从包里翻出保温盒,十分不讲究的撸起白大褂的袖子,狼吞虎咽的扫完一大半,才舒舒服服的往后一倒,不动弹了。 杨子湄扯过纸,嫌弃道:“哎哎,你那穷讲究不见了?”说着弯下腰给路琢擦嘴唇上些微的油花,猝不及防被路琢拽着毛衣领子拉下来。 他松口气,顺从的侧过身子躺在路琢身边,劫后余生道:“紧张死我了。” 路琢闭着眼睛,不屑道:“那点儿出息吧,他能吃了你不成?” 杨子湄笑:“可不嘛,这辈子估计就在家长和医院面前会腿软,可偏偏我男人和他大家长都是医院的。” 路琢听着那句舌尖上滑过的“我男人”,脸上就热起来,真不知道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那三个字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还如此光明磊落。 心里却美的没了边。 然后没一会儿值班室的电话就响了,路琢训练有素的“蹭”一下子坐起来,利索的接起电话,嗯了几声,撸下袖子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又鬼投胎一样返回来,不挑地方的在杨子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边跑边说:“晚上别等我,我他妈的要值夜班!无数个夜班!啊……少臭美了,谁要等你!” ……无数的活力瞬间死了起来。 杨子湄庆幸自己刚才替他擦了嘴上的油。这会儿他心如止水的收拾好保温盒,慢腾腾的下了楼,就着四月中旬融融的春光溜达回了新居。 曾经渺不可及的未来,突然就在前方向他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李白 ☆、结局 时间翻到一年以后,杨子湄那个旅游app在刘一鸣的公司骨干提供技术支持以及沈颐投资、他自己做美工以及总设计的大合作前提下,奇迹般的在一年之内就有了1.0初级版本。 三院的骨干大夫也到了要换代的时候。不说别的科室,就光胸外一个科室就有三个大牛退居二线,原因特别叫人心疼——因为做手术经常要给手消毒,而科里用的消毒液对皮肤的刺激性特别厉害,有好几个老大夫的手已经受不住消毒刷和消毒水的双重刺激,有时候做手术前一碰消毒液就过敏,只好一连戴三四层手套。而他们也总要给年青一代提供更多的机会,医家割股的精神总要由这些小辈传承下去。 东北人一年其实只有三个季节,春天基本上就是眨眼的功夫,短的就和那猫头鹰的脖子差不多。而“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同样适用于大东北。 不过四月半的天气,天街小雨润如酥还是有的。 路琢要死要活的值完一个“三明治”班——两个夜班加一个白班,拖着死狗一样的身体去乘梯,脑子里还在琢磨东区一个有肺部阴影、肿瘤标识物呈阳性,但家庭条件很差劲的患者的治疗方式。一路边走边想到了外科楼大门口,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杨子湄手里举着一把闷骚的透明伞立在台阶下,另一手在划拉手机,低着头落下来的碎发里氤氲出朦朦湿意。 他低调的套着一件白色夹克,敞开的外套里是件没有图案的浅灰色v领长袖,那条豆子形状的锁骨链衬得骨感的脖颈十分惊艳。同往常一样,他外套袖子被稍微挽起来,堆在手肘处,修长的小臂上隐约能看到血管走行。 路琢心里一阵悸动——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靠在车门上刷手机,站在宿舍大门口等他出来。 眨眼,就是六年。 杨子湄像是有感应一样抬起头来,缓缓的笑了,弯弯的大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快来啊,愣着干嘛?回家还要人三请四邀?” 路琢几步跑过去,十分自觉的把自己手插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3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3 /进杨子湄举着伞的那一侧手的口袋,把路边一干奇奇怪怪的眼光忽略的彻底,轻声说:“早餐吃什么啊?” 绵密的雨声声敲打在伞面上,仿佛他们从来都是这样。 吃了早饭,路琢不去补觉,非要粘着杨子湄。他往杨子湄腿上一坐,舒服的往后一靠,头向后仰起,正好垫在杨子湄的肩膀上,后背实打实靠在背后那人胸膛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杨子湄腾出一只手贴在他额头上揉,一只手还在翻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头也没抬的道:“前几天有个什么多少多少届油画比赛给我打电话,说我有两幅画比了个全国特等。哎你说,现在的骗子真是越来越阳春白雪了,连这个都编的出来。” 路琢扭过头把脸冲向他的脖颈,用一种跟“白痴”讲话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傻?那是我一年前给你投的稿。你都说什么了?” 杨子湄手上一顿:“……我就当训了我孙子一顿。” 路琢:“……” 杨子湄给笑了:“这种话,谁蠢谁信。呐,他们奖金都打给我了。有个美院叫我去做什么狗屁客座教授,我给回掉了。明天我和一鸣他们几个有个庆功会,出游app要上市,你要不要来?” 路琢无奈的摇摇头:“我今天休息一天,明后两天要去北京开个学术报告会。” 杨子湄就把手环在他身前,用肩膀耸了耸他的头,示意他注意:“那先给你过目好了。” 路琢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表,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利索的抓过他跟抱儿子一样抱得死紧的手机,往茶几上一放,面对面又重坐在他腿上,凑得特别近:“你故意的!我只有这一天休息时间,你看没看我以后的排班表啊,我……唔……” 是一个漫长缱绻的吻,缠绵的难解难分。 路琢每次加完一个三明治的班就比较虚脱,这会儿连带着大脑缺氧,更不能好了。他支撑不住似的把额头垫靠在杨子湄肩膀上,窝囊的被一次吻吻得直喘气。杨子湄揽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啊,我陪你一起去北京好不好?我们的发布会正好也在北京。” 路琢顿时眉开眼笑:“好啊。” 然后杨子湄十分嫌弃的用一只手把路琢一揽,把他往卫生间里带:“你可洗洗吧,闻闻你那一身的消毒水味儿……瞬间觉得我真伟大。” 路琢愤愤的掐了他一下:“你有很强?别忘了原来谁一身奶味儿。” 杨子湄一声冷笑:“你去大街上问问,随便逮十个人,那十个人里只要有半个人说消毒水味儿强过奶味儿,我就天天伺候你洗澡。” 路琢:“……” 杨子湄放好水,老妈子一样把一干洗漱用具都给他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漫不经心道:“前几天我去你家看望老太太,正好你小侄子在,闹腾的不行,胡搅蛮缠的非要管我要一姐姐。” 路琢解衬衫扣子,吹了个口哨,说:“那你怎么说的?” 杨子湄一挑眉,杀气腾腾的说:“皮紧了,欠揍,叫我给他松松皮可以,叫我给他一姐姐,连窗都没有。” 路琢一想起早夭的点点,对比他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侄子,又想起他俩和他爸把老太太哄得团团转的那段非人的日子,顿时就原谅了他的小心眼儿。他蹲下来,可怜兮兮的趴在浴缸边上,看着杨子湄在水面上的倒影,真诚道:“亲爱的,你最牛逼。” 杨子湄:“……” 茶几上那只手机被点开的app上,欢迎界面里弹出一句话―― the does not e alone. he pany of the all. 最好的事物从不独来, 它从来伴着一切而来。 ―全文完― 番外――情话 路琢人长得好看,在胸外一帮年轻小护士堆里十分混得开,对此路琢自己也很郁闷。明明他的爱人来给他送饭、接送他上下班的次数还是挺多的,也不知道这帮小护士是没看出来还是无所谓。 他这已经是入职以来第五次收到情书了,他都不好意思直接撇了。 科里请了京城一个大牛来给一个患者做手术,路琢有幸与这个大牛共一个手术台,看完一场手术才感慨,就是有人能把血腥非常的开胸手术做的行云流水的如同一场艺术。他心情非常好,于是打开那个粉色信笺写的情书,然后……他想起来杨子湄都还没跟他讲过什么甜言蜜语,当然他也是。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在路上酝酿了几分钟,斟酌这个情话该怎么讲,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到家了。 杨子湄在大书房里戴着眼镜画他那app升级版1.4的更新图。说来也怪,杨子湄那个app一经上市,没有成为年度最受欢迎的出游app,反倒阴错阳差的成了最受欢迎的地理志赏图app。所有的照片、图画和设计都出自杨子湄,于是此人十分可耻的又踩了一次狗屎运。 路琢倒了一杯水,自觉的端到书房里递到杨子湄唇边,颇为奇怪的问道:“哎,你说……这个情话该怎么说啊?” 杨子湄刚喝到一半,闻言一下子呛住了,咳了半晌,等恢复了平静,一边画一边头也不抬道:“想听情话?你直接说你想听就行了,还拐什么弯?” 路琢端着半杯水往地毯上一坐,摇摇头,困惑道:“哎,也不是我想听。我觉得我平时说的就已经算情话了吧。” 杨子湄比他还困惑:“你平时都说什么情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路琢喝口水,理所当然并且理直气壮的道:“‘你亲亲我啊’、‘我特别想你啊’之类的,我不是天天说给你听吗?我明明句句都是情话。” 杨子湄:“……” 他把画好的图打包发给工程师,开始动手整理书桌上成山的照片图集,专门从音乐库里挑出来一首歌外放出来,不留情面的打击道:“你那叫什么情话,你那就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撒娇。要说你那话是情话……” 外放的音乐也放至高/潮:“……全世界的猪都笑了。” 路琢:“……” 杨子湄为了不搬起石头自砸脚,憋笑憋的很辛苦。他关了音乐,面对面盘着腿坐在路琢对面,伸出手捧住路琢脸左右晃了晃:“傻逼,情话不是这么讲的。” 他想了想,十分费劲的四处搜刮了一些极其肉麻露骨的情话,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小学生背书一样的语调,无趣的平铺直叙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类的,才叫情话。”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4 事出有因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4 路琢觉得这些话简直都没有杨子湄平时跟他说“你洗没洗澡就往床上躺!”、“吃不吃排骨?”、“我天,又给我攒一堆衣服”这些话好听。 他听得十分无趣,打个哈欠,上半身往前一倒,舒舒服服的把额头抵在杨子湄身前,闭上眼睛:“shut up!我没说要听情话,我就觉得这个情话十分搞笑。主要我今天看到的情书上有句话这么写的,‘你翻飞的衣角拨动我的心弦’。搞笑,我‘衣角翻飞’的时候从来都是忙成狗不得不跑起来的时候,我忙成狗的样子拨动她的心弦,我的妈哎,忍不了。” 杨子湄就近把手搭在路琢后脖子上,不轻不重的捏起来,好笑道:“行了,别作了。明后两天不是该轮到三明治了么,快睡吧。” 路琢摇摇头:“跟个同事窜班了,他要空出时间娶老婆,但科里给不出假。” 路琢这一闭上眼睛,更加困成狗了。他又打了个漫长无比的呵欠,双手自然而然的搂住杨子湄的腰,脸也贴在他的胸膛上,打算约会周公去。然而就在将睡未睡的临界点上,听见杨子湄这么说:“所谓情话,就是情和话。” 然后是一大段令人抓耳挠腮的沉默空白期。 路琢心里升起一丝小小的期待,那期待被越来越长的沉默煎熬的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到后来他简直迫不及待要知道杨子湄会怎么说。 等了好久也没有声音,他有些气馁,就在他以为什么也听不到时……他听见杨子湄用一种十分柔软、甚至堪称缱绻的声音,几乎带了十丈软红尘里所有的柔情蜜意,这样说道:“明天早餐煮莲子粥给你喝好不好?” 路琢一下子就懂了――这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原来不是他自己一直在说情话给杨子湄听,而是那人每天都在说情话给自己听,“我陪你去北京好不好?”、“记得把口罩带上”、“过来,我给你捏捏”…… 他把自己撑起来,如同多年前那样抿着嘴笑,尖尖的下巴被收缩的小肌群鼓得有些圆。他凑到杨子湄耳边,用气发声:“好啊。”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