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妖》 分卷阅读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 书名:书妖 作者:痴槐 叶修筠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少年时便已经死去了,而且还是因他而死。 十年以来,叶修筠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然而新的恋情却又不经意间悄然而至,任他想要躲,也无法躲开。 可是当他想要认命的时候——“那人”成为了书妖,又回到了他身边…… 叶修筠知道那人是为复仇而来。 这是他欠下的债,他会还。 书妖与修竹美人的故事 同时也是一个关于复仇与赎罪的故事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前世今生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修筠,王惟弈 ┃ 配角:凌青,云渊,寻桑,小禾 ┃ 其它:书妖,竹鬼,牡山杂记,边城,雪原 ☆、修竹美人 崎岖山路本就难行,更何况行至半山腰时莫名升腾一阵迷蒙雾气。 凌青心中一边暗暗埋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湿滑的青石板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跌上一跤,失去重心顺着陡峭小路滚落下去。 凌青转过头提醒身后小厮小心东西,开口感慨时辰分明已将近破晓,这场浓雾真是来得诡异莫名。 小厮身后扛着个沉甸甸的包袱,早已累得直不起腰了,忍不住道,这叶公子癖好当真奇特,偏爱往深山老林钻,跟个隐士似的。 凌青摇着折扇哈哈笑道,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这是读书人的雅趣,你自然不懂。 主仆二人继续前行,走了有半个时辰,却感觉这山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此山他们行过数次,照常日早已行至目的地了。雾气越来越浓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连初生的日头都被遮蔽住了。凌青从袖中取出汗巾擦拭额上的汗珠,感觉四周阴森森得瘆人,心想青天白日的不会是遇到了鬼打墙吧。 想着这一时半刻也出不去,凌青干脆摸到一张石台坐下休息,叫小厮先把包袱放下,等雾散了再行路。 走路时还不觉得,坐下不久却又感觉周身寒气袭人,仿佛所有山石都变成了千年寒冰,寒雾弥漫冻得人几乎失了知觉。连小厮也察觉情况不对了,哆哆嗦嗦地喊着少爷这到底怎么了。 凌青骂着他哪里知道啊。他自认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然而冷汗还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周围的翠竹不消一会便结了层薄薄的霜,承受不住这逼人的寒意,竹叶纷纷往下落,更给当下增添一股凄厉诡异的气氛。 凌青紧张地握紧手中的折扇,力劲之大,甚至要将整个扇骨折断。尽管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瞧不清,但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支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可不想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视线受限,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一道极锐利的风划过他的脸颊,同时他眼前闪过一抹血红,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一切转瞬之间便又消失不见。 凌青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惊愕中什么也喊不出来,只感觉咽喉处冰冰凉凉的痛,液体缓缓顺着脖颈缓缓滑落下来,他捂着喉头,不敢置信的死死盯着前方。 小厮被这样子的他吓了一跳,慌忙喊着少爷你怎么了。小厮想查看,但无论如何也掰不开他死死捂住的手。 这样子僵持了一阵,凌青空茫的眼眸渐渐恢复焦距,他放开咽喉,盯着自己的手——手心卧着一片已经融化一半的被霜冻的竹叶。 凌青突然很想骂人,他以为自己被袭击了,被人硬生生地割开了喉咙,没想到结果是自己吓自己。不过他随即自我安慰:即使是自己吓自己,也比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强。此时再也顾不上风度,凌青举起袖口用力抹了几下冷汗,心想自己所看到了那抹血红太过于真实,那似乎是布料的花纹,因为速度太快,只能扫见一道鲜艳的红,在四周被浓雾隔绝的灰白背景中,显得尤为的突兀。 越想背后的寒意越重,凌青忙叫小厮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诡异之地。小厮低下身去拿包袱,但凌青等了许久不见小厮将包袱背起,忍不住用扇子敲了对方一记,叫他紧要关头别再磨磨蹭蹭了。 小厮转过头,面色惨白,吓得整张脸几乎都变了形,抖着声音道这包袱有问题。 凌青不信,伸手一抓,那包袱果真如同磐石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凌青心想今天果然是撞上鬼了,下意识的要丢下东西跑掉,还没付诸行动,就听到了一个充满疑惑的悦耳嗓音。 “凌公子?” 雾气渐散,周围翠竹的青葱色泽显现出来,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虚无幻境而已。一名清瘦青年停在竹下,右手提着个小坛,向着他们礼貌的笑了笑。 布衣草履,服饰朴素。然而待那人走近,淡而细长的眉眼、浅色的唇、清雅柔和的气质,使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一头墨发随意用竹簪绾了个髻,发尾如流水般柔柔的垂至腰间。肤色莹白如玉,苍白得几乎失了血色。身着的青色布衫原本洗得已经有些泛白,但因被晨露浸得半湿,呈现出一种如竹般的翠绿色。若是初次见面,定会被误认为是这山野之间超凡出尘的竹仙。 见到他,凌青之前的所有恐惧都被抛之脑后,下意识地唤道:“修筠。” 听到这般过于亲昵的称呼,叶修筠微微愣了一下,却也没过多在意。看对方主仆二人俱是一脸惊愕的围着个包袱,问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他可以帮忙的。 小厮马上跳出来嚷嚷这包袱有鬼,怎么提都提不动。 叶修筠走过来,将小坛交到凌青手上暂时替他拿着,俯下腰,双手一抱就搬了起来,望着他们微笑:“貌似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小厮见他拿了起来,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了。叶修筠将包袱递到小厮眼下,想叫他也试一试,对方被吓得躲到了凌青身后,死也不肯再去碰一下。 凌青瞪了小厮一眼,小厮这才硬着头皮挪了出来,全身战战兢兢的。叶修筠不再为难他,扛起包袱就往山路上走。凌青自觉失礼,伸手就要拦他,被叶修筠拒绝。 叶修筠淡笑着看他道:“竹屋就在前方,没几步就到了。毕竟是为我捎来的东西,还麻烦你亲自送来,我不过略微尽一尽地主之谊而已,只是还要麻烦你帮我拿着那个小坛。” 凌青见对方一脸温和的望着他,心里竟有些恍惚,如同醉了一般。想着这真真是端方君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 子温润如玉,自己为他费再多的心思精力,都是值得的。 山路狭窄无法并行,凌青跟在叶修筠身后。走着走着,感觉后面小厮在扯他的袖子。他停下脚步,小厮连忙伏在耳边低声道:“少爷,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凌青不耐烦地回:“怎么不对了?” 小厮的语调有些急了,道这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直到叶公子出来瞬间全都恢复正常了,这一定和他有牵连。再说这叶公子美则美矣,却怎么看都不像是真人,脸苍白得不见人色,指不定是个孤魂野鬼来着。 凌青皱了下眉,心里骂着这好好的佳人在俗人眼中怎么就成了个假人。眼刀下一刻狠狠递了出去,小厮连忙吓得缩了回去,一路也没敢再吭声。 雾气已尽数散去,随着行进,一间竹屋自苍翠竹林缓缓现出,临溪而建,虽不是很大却十足精巧,清幽典雅之气尽现。叶修筠带着人进了小院,喊了一声“小禾”,等了一下不见有人出来,于是进屋里寻人。一开房门,就见个书僮正倚在他的榻上偷懒打瞌睡,他倒也不生气,唤书僮去拿银子,自己出门继续招待客人。 路上时凌青就对叶修筠的小坛产生了好奇,等待的期间晃了晃,听见里面透出汩汩水声,便问道:“这是什么,酒吗?” 叶修筠摇了摇头,含笑道:“稍候你就知晓了。” 然后叶修筠取出炭炉与茶具,将小坛中的清水倒出,坐在对面烹水煮茶。凌青见他低眉垂首一脸专注,动作沉稳行云流水,修长的手指白皙得几乎要与茶具的白瓷融为一体。凌青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人泡茶,但能将泡茶的动作诠释得如此优雅好看的,这是头一个。便不由得看得呆了。 待回过神,对方已将沏好的茶放在他的面前,细白的手晃了晃,正要收回去,被凌青下意识的抓住。凌青只感觉那手细腻得就像羊脂白玉一样,却又比玉更加柔软温暖,便不由自主地抓得更紧些,还顺手捏了几下。 叶修筠先是一惊,想要抽回,而力气又比不过对方。正僵持的时候,一只钱袋抛了过来,正巧砸到凌青的手背上,凌青疼得哎呦一声松了手,叶修筠这才得以脱身。 凌青颇为恼怒地抬头,见叶修筠的书僮小禾正靠在门旁一脸鄙视地瞪着他。凌青来做客几次,回回都是不请自来,偶尔还动手动脚。小禾的性子不像他主人那样温和好说话,若不是叶修筠拦着,有一次甚至差点拿着扫帚将凌青扫地出门。 凌家在当地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凌青又是嫡长子,自幼颐指气使惯了,谁见面不是谄媚奉承,偏生到这里碰了不少钉子。不过说也奇怪,他只要一见到叶修筠,再大的火气也会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生性风流,遇到心仪的美人,不弄到手誓不罢休。j□j不成用钱砸,钱不成就用强的,闹得再大也能被自家财势压下去,到最后再怎么烈性的美人都会死了心,乖乖随他入府承欢。 遇见叶修筠是个意外。月前凌青名下的一座书坊账目出了问题,往常他不放心上,打发下人处理就好。然而那日不知为何,来了兴致屈尊亲身前往,一进大门就看见了前来订书的叶修筠。那日叶修筠的穿着没有在山野中这般随意,身着晕染翠竹纹路的素白长衫,腰佩青玉,头上一方纯白暗纹丝巾,一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模样,凌青顿时惊为天人。 事后派人打听,得知那人是个茂才,乃边塞人士,带着书僮前来江南求学,参加过当地秋闱,不料想结果名落孙山,之后便在深山隐居下来,至今已有三载光阴。 凌青借着送书的名义接近对方,一来二去攀上交情,见面就以友人相称。叶修筠盛情难却,待他如知己好友一般。只可惜凌青的心思没有那么单纯,一声好友是远远无法满足的。叶修筠似也知晓,只是不捅破而已。凌青明白做一道功夫茶是不可操之过急,感情之事总要两情相悦才为上佳,于是也乐得陪对方耗下去。 凌青冷冷瞟了一眼远处怒眉冷对的小禾,心中暗骂若是此刻真把叶修筠按在桌上强上,你个奴仆又能奈我何?若不是看你家主人面子,早就打断你的狗腿。 “小禾,再去取些茶点过来。” 叶修筠温润的声音响起,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半分不自然,仿佛刚刚对方的失礼行为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小禾冷哼一声,拂袖入屋。叶修筠又转向凌青道,“小禾年少,难免毛手毛脚一些,请不要介怀。” 凌青打开折扇笑道:“我倒无妨。他这种脾气,也只有你这般随和的人才能容得下他。不过奴大欺主,不如将他打发走,我再送予你几个乖巧听话的仆从如何。” 叶修筠微笑了下没接话,指向凌青面前的杯盏道:“再不饮,茶就凉了。” 凌青这才想起叶修筠为他泡的那杯茶,他捧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小口,清洌茶香瞬间萦绕齿间。意犹未尽再一品,却发现清洌的不只是茶香,似乎还有竹叶清新的味道。 “这是……” “破晓前竹叶上的露水,煮茶别有一番滋味。” 凌青忆起清晨的偶遇,原是那人起早去收集竹露,惊叹道:“修筠真乃妙人也。” 叶修筠谦虚道:“附庸风雅罢了。” “哈,你又何故自谦。” 此人相貌好看,心思也是颇为雅致,凌青觉得自己当真是捡到宝了。 叶修筠虽身为茂才,却好似并无庙堂之志,在此地三年从不走师访友,也不轻易下山,当真是个完完全全的隐世之人。叶修筠唯一与俗世牵连的,就只有书籍一项,却又不是考学者惯看的四书五经之类,他只爱看野记杂谈,尤其对一本名为《牡山杂记》的书颇为执着,几次三番重金委托书坊去寻,始终一无所获,纵使后来凌青动用人脉关系,也依旧无功而返。叶修筠道那曾是他在家中的藏书,只因后来发生变故,书便莫名失踪,至今仍无下落。凌青调查过他的背景,知晓他是没落官宦之后,便理解了他为何无意涉足官场,却仍要背井离乡前往江南考学的原因。 何必呢。只要跟了我,保你吃香喝辣,何必考那劳什子的乡试。跟了我,不只是《牡山杂记》,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定能为你摘来。 自小凌青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这叶修筠背后全无势力背景,更是手到擒来。在他看来,叶修筠就是一只已经落入猛兽圈套的小动物,何时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 下口,不过看猛兽的心情如何。 想着想着,凌青不禁得意起来,啪的一声抖开折扇摇了几下。他相貌还算俊美,姿态颇有几分潇洒,但时节尚未入夏,山间空气湿寒,令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合时宜。相比之前叶修筠的自谦,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附庸风雅。 正巧小禾拿着茶点过来,便暗自讥笑了下。而叶修筠专心于执盏饮茶,只装作没看见。 饮茶之后,叶修筠将买书的钱交给凌青。凌青明白这是打算逐客了,告诉叶修筠他所要的书几乎都齐了,可惜还是差那本《牡山杂记》,但他会抓紧去寻。说着还掏出个书单,想要与叶修筠核对,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多留一些时辰。 叶修筠婉拒,说你办事定不会有错漏,就用不着打开包袱一一核对了。再说你一人打理着那么大的家产,时间本就不宽裕,还要独独为此事上心,真是过意不去。 凌青贴着叶修筠的耳边调笑道,过意不去那就以身相许吧。 叶修筠的身体僵了下,但随即微笑着退一步,道自己若是生为女子的话,定会以身相许的。 凌青知道这人又开始装傻,但见对方如此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的模样,又生不起气来,只好告别离去了。 凌青前脚离开,小禾后脚便对着他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对叶修筠道这人分明没安好心,为何回回偏要笑脸迎对。 叶修筠叹道这里并非边塞家宅,身为他乡客,有些事往往由不得自己做主。小禾听罢也默然了。 叶修筠叫小禾先将书籍搬至书房,道自己先去换身衣服,然后就进了屋。 一关上门,屋中顿时变得阴暗起来。叶修筠端了盆清水,解下草履,开始清洗粘在脚上的泥巴草屑,没注意到背对着他的窗外伸出来张人脸,眼珠正瞬也不瞬的死死盯着他。 凌青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出门后远远地听见叶修筠说要换衣服,于是就色迷心窍的扔下小厮顺着小路又绕了回来。 叶修筠肤色雪白,一双脚也是生得极为柔嫩白皙,在阴暗的光线中仿佛白玉雕琢般的鲜明刺目。 脚洗好后,叶修筠起身开始宽衣解带。凌青咽了下口水,更加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乍泄春光。 就在叶修筠剥下外衣,露出里面白色中衣的时候,凌青的头莫名其妙挨了一记,痛得他差点喊出声来。转过头,却只看见一道鲜红的痕迹,一闪就不见了。凌青骤然想起清晨所遭遇的那些诡异事,只感觉脊背发凉,不敢再作停留,捂着头马上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保证he ☆、牡山杂记 叶修筠爱书,几乎爱到痴迷的地步,经常捧着本书倚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翻着,自日上三竿看到夜幕西陲,废寝忘食雷打都不动一下。一次小禾熬了莲子羹,他目光黏在书上,接过来就往嘴里灌,都没尝出小禾粗心把盐当成了糖,直到后来渴的到处找水喝,才意识到不对。小禾总是说他,要是把对闲书野书的心思放在四书五经上面,不只是举人,连状元都能考下来了。 叶修筠摇头直呼夏虫不可以语冰,说等回了乡,蕊儿见她的心上人短短几年被我整成啰嗦管家婆,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小禾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出口的话却依旧不客气:蕊儿早就恨死你了,若不是公子你赖在江南不肯回乡,我与蕊儿不止成了亲,指不定连孩子都满地爬了。 蕊儿是小禾的青梅竹马,他们二人都是孤儿,在叶府中被抚养成人,长大之后一人留在府里伺候老夫人,一人跟着少爷在外闯荡。算起来,也有三年多未见了。 叶修筠道既然都这么长时间了,今年秋闱之后,无论是否榜上有名,都要回次家看看,到时再将蕊儿许配与你。自父亲染病过世后,叶府好久没热闹一回,母亲也定会赞同的。 小禾听后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在院中蹦蹦跳跳的就差飞起来了。叶修筠在旁看着笑,说快要做人家夫君的人了,还这么孩子心性,小心蕊儿看到心中不安稳,闹着不肯嫁你。 小禾激动道我这是高兴坏了,等我娶了蕊儿,我定会对她好好的,像座大山似得挡在她跟前,日日为她遮风挡雨。 叶修筠是看着小禾长大的,他们两人在外人面前是主仆,暗地里叶修筠一直拿他当弟弟对待。看小禾高兴,自己也欣慰,心想能有着这样一个心心念念的人,而那人也同时心心念念的着自己,实在是件很幸福的事。 想到自己,脑海深处竟是悴不及防浮起一连串血腥场景。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全身伤痕累累,衣服都被血给染红了,但还是一直死死地望着他。眼底血红血红的,绝望惨烈得令叶修筠不忍与他对视,血色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如同滴在了他的心中。 叶修筠一晃神,被杯盏中的热水烫了手,杯子掉落地上摔得粉碎,手却没感觉到多少疼痛,因为和他的心比起来,那几乎不算什么。 叶修筠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人的死,然而一想到那人,就是这样一幅惨烈的模样,无法瞑目,就连死了也依旧恨着他。 那人死后,他对一切感情都看得淡了,心死了一般。尤其是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整日觉得生无可恋,有时候甚至希望那人从地狱里爬出来向他索命,然而他至今仍是好好的,那人恨他入骨,就连在梦境里也不屑与他相见。 其实他那么辛苦的想要寻到《牡山杂记》,只因那是世上唯一与那人有所联系的东西了。 因此当叶修筠在凌青送来的包袱中翻到《牡山杂记》时,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叶修筠其实并没抱有什么希望,在边塞丢失的东西,会在江南出现,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他只是如同习惯一般,一直锲而不舍的寻找而已。古怪的是凌青,分明已经找到了,却偏要说没寻到,许是事务繁杂忘却了吧。 抚摸着书衣,叶修筠笑得开怀。心想无论如何,是该好好感激他。 那书的装帧特殊,书衣是由纯白绢绫装饰而成,右侧的下隅手绘一朵莲花,如血一般鲜红刺目。叶修筠翻开书页,不经意指尖一痛,被纸张划伤了手指,血顺着指尖滴下,落在书页上却是一瞬间消失无踪,书中的墨迹骤然变得鲜红,不过转瞬便恢复正常。 他吃了一惊,一旁的小禾并未发觉异常,看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4 到他僵住的动作,便问公子你怎么了。 叶修筠没回应,摊开手掌仔细查看,却寻不到一丝的伤口。 ……许是我眼花了吧,叶修筠这么想着,望向面前的一盏孤灯。一只飞蛾正绕着灯火飞舞,灰白的翅膀几次差点触碰到火苗,叶修筠衣袖一挥,飞蛾因受到气力改变方向,跌跌撞撞地飞出窗外,隐身于深邃夜幕中。 自午夜叶修筠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在浓雾中迷了路,正茫然失措的时候,听到一阵清脆铜铃声。那是他极为熟悉的,自少年时就刻入骨子里的声音,同时他也看到了一团白色的影子,左手略微向前伸着,无名指绕着根红线,下面连着一只金色的铃铛,正随着那身影的步伐摇曳作响。 “惟弈……”叶修筠想喊住那团影子,然而话到喉间,出口却只有支离破碎的哽咽声音。 那人好似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行。叶修筠就在后面追,但追了许久仍是差了那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于是叶修筠就试探着停下了脚步,前面的影子也同时停了下来。 “惟弈”,叶修筠小心翼翼唤道:“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叶修筠看着前方背对的身影,看着那人直直垂着的如瀑布般的乌丝以及拖延至地的雪白单衣。突然对方猛的转过身来,衣袂翻飞,叶修筠望见那人的衣角描着朵红莲,在惨白的雾色中艳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就在叶修筠努力要看清那人的脸时,梦醒了。 睁开眼睛时,日头已经很高了,晨光顺着窗棂和煦的落在他的竹榻上,照得他全身暖暖的,外面林中还有群鸟空灵悠长的鸣叫声,和刚刚的惨白梦境比起来,叶修筠只感觉恍若隔世。 撑起身去摸衣服,却摸到本书,拿起看是《牡山杂记》,而叶修筠却不记得他睡前有将这书带到床头。 他收好书,取了些纸,坐在书案前开始叠。小禾醒来一开门就看见叶修筠蹲在院子里,守着个火盆正在烧纸衣。 小禾问今天又不是中元节,好好的烧这个做什么。 叶修筠笑了下,道昨晚梦见故人,身上只着单衣,怕他在下面冻着了。 小禾知叶修筠口中的故人是谁,他进府时那个人就已经不在了,府中人对那人颇多忌讳,谁都不愿提,只有叶修筠在背地里时时念着,他听得多了,便记下了些。小禾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能叫他谪仙般的主人如此魂牵梦萦。 不忍再打扰到叶修筠,小禾于是不再说什么,帮着叶修筠一起剪纸钱。 等都烧完了,叶修筠提起自己要下山一趟,亲自去凌府找凌青道声谢,感谢他寻到了那本《牡山杂记》。 小禾一听就不淡定了,道那人没安好心,你还偏往人家跟前凑,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叶修筠温和的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光天化日的,总会顾及自家颜面,断不会做出强抢民男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小禾翻了个白眼,道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纯良无害吗,凌家在此地是望族,官商都有勾结,张扬跋扈惯了,就差跟个螃蟹似得满处横着爬。你既无心,就干脆把他打得远远地,叫他死了那份心,别明里暗里惦记着你。 叶修筠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人家势在必得,万一逼急了把我抢入府里,咱们又能如何?为今之计就只有先拖着,拖到秋闱下榜之后,收拾包袱远离这是非之地。 小禾听叶修筠分析利弊,觉得有道理,人虽然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但也不再说什么了。 家丁来通报的时候,凌青才刚睡醒,正窝在温香软玉中舍不得起身。一听叶修筠来了,马上急忙忙的起来套衣服。新纳的妾侍迷迷糊糊嘟着唇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嫩白的手臂像藤蔓一样依依不舍的缠着凌青,被他毫不怜惜的挥开。 为了拜访凌青,叶修筠故意穿得朴素了些,一袭青绿色的衫子,头发钗着只素白玉簪。然而殊不知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副模样,落在见惯了浓妆艳服的凌青眼中,更觉特别。 叶修筠过惯了隐士般的生活,一向极少下山,这是他的第一次登门拜访。凌青受宠若惊,一刻也不敢耽搁,直直就奔着客厅而来。叶修筠一见他就是道谢,谢他辛苦为自己寻到了梦寐以求的书。 凌青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是千方百计的为那人寻书没错,但至今仍没个成果,他不知这谢从何而来。叶修筠见他一脸茫然,便打趣道他是贵人多忘事,一边从怀中取出《牡山杂记》给他看。 特殊的装帧,鲜明对比的颜色。凌青断定若他经手是绝不会忘记的,不过见叶修筠得到书后难得高兴而满足的模样,便还是厚着脸皮把他的感激收下了,心中打着小算盘,觉得兴许这样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会重一些。 凌青认识叶修筠也有一段时日了,总感觉那人性格随遇而安,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仿佛世上一切都入不了他的心,却惟独对那本书有着超脱寻常的执着。他便起了好奇心,想要一观那书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修筠笑了笑道:“此书除了书名之外,内中皆是奇异文字,常人无法研读,特殊的只是寄在此书上的感情。” 说着便将书递与他。 说来奇怪,就在接书的时候,凌青感觉自己如同被人迎面痛击,伸出的指尖瞬间因疼痛缩回,那书便失了依靠直直落在了地上。反应过来后,他马上低头去拾,古怪的是手挥了几下仍是抓不住近在咫尺的书。 叶修筠低下头一下将书拿起,担忧的望着凌青,问道:“你怎么了?” 凌青尴尬的揉揉眼:“兴许是我昨晚没睡好。” 心中暗想怎么看什么都是虚的,该不会是因为近期有些纵欲过度吧,是该熬些虎鞭汤补补了…… 叶修筠见他没有大碍,之后便要告辞,凌青哪肯轻易放他走。先是要留他吃顿便饭,被婉拒后又想要带他去欣赏凌府园景,弄到最后又开始拉拉扯扯起来。 叶修筠无奈,随口编了个理由:“我还有半年就是乡试了,是该尽快复习应考。” 凌青不以为然,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冷,道:“你若真那么在意乡试,当初就不会名落孙山了,三年前的事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又何必敷衍于我。” 叶修筠的动作僵了下,唇角的笑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凌青见他不说话,向前靠近了他一些,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5 近到可以闻到那人身上沾染的淡淡的竹叶清香。凌青心中一阵恍惚,俯下身紧紧靠着叶修筠的颈项旁,想要闻得更深一些。 叶修筠急忙退几步,喊道:“凌公子请自重。” 不知不觉已退到墙上,被凌青的双臂一左一右抵在头边,叶修筠头脑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凌青道:“别动。” 说着取下自己腰间的白玉玉佩,系在叶修筠的腰带上,然后抚摸着对方的头发柔声道:“你分明懂我的意思。” 叶修筠宁愿自己不懂,他低下头,看着那雪白的玉佩上面,精工雕琢着一朵盛开着的并蒂莲花。 叶修筠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道:“你容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玉碎 并蒂莲花,象征夫妻同心恩爱之意,叶修筠怎会不知。 这回真是拖延不下去了…… 叶修筠苦笑了下,对一旁掌灯的小禾半开玩笑道:“看来等不到秋闱了,咱们干脆现在就圈上铺盖跑吧。” 小禾撇撇嘴,一副“你呀真不争气”的表情看着他道:“我都说了不要去,你还偏去,吃到苦头了吧。”说着敲了敲放在茶几上的玉佩,“不过这可是上等的好玉耶,咱们的盘缠有着落了。” 叶修筠没接话,有些忧心忡忡的。 他们的行踪其实早就被凌青暗中派人牢牢盯住了,叶修筠知道,却没有对小禾说起。心想若真是出了事,就叫小禾一人回乡,好好的找蕊儿过他的小日子去。凌青想要留人,那自己便留下,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是不会刁难小禾的。 凌青的人品在纨绔子弟中还算不错的,就是人风流了些。叶修筠倒是不介意他的风流,因为这样的人总会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对到手的感情反倒不懂珍惜,等过一段时间凌青又看上别人,对他的兴致淡了,他就可以轻松脱身了。 叶修筠其实也是个断袖,这并不稀奇,当朝世风开明男风盛行,美女看得腻了,富贵子弟们多多少少都会有狎玩娈童的爱好,都用不着藏着掖着,反而是对自身财势的一种炫耀。而叶修筠唯一见不得人的,就是在性事中,他是承受的那一方。 想至此,叶修筠道:“或许我与凌公子蛮般配的。” 小禾被吓得不轻,急道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一个云端上的人,他那凡夫俗子怎配得上。 “云端上的人?”叶修筠自嘲一笑,叹道,“文不成武不就,无才无能就罢了。叶家十世单传,却偏生出我这么一个断袖来。当年离家来江南,也是因为被母亲逼着成家,留下要考取功名的借口弃家而逃。这凌公子有钱有势,兴许能帮上我的忙,为我疏通关系混上个举人什么的,至少回乡还能有个交代。” 小禾道:“你这番话只能骗骗外人。当年分明是你不愿同流合污贿赂考官,才被硬生生的从榜上刷了下来,并非你实力不济。” 叶修筠摇了摇头:“其实名落孙山,我倒是高兴的,我志不在仕途之上,只愿寄情于山水之间。然而一想到我家族世代为官,父亲过世前又对我寄予厚望,心中总觉得不好受。但是,又想起万一我真的考取到功名,自此在宦海沉浮,一辈子都和父亲一样身不由己,心里更觉得难受。小禾你想,人这一辈子争名夺利,最后不也是黄土一柸,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又是何必呢……” 小禾觉得他的想法太过于超脱,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弄得他家公子真就落发出家去了。便斟酌许久才道:“你还是少顾及别人,多想一想自己吧,人该自私的时候也要自私一些。其实只要自己心中舒坦,那就是好的啊。” 叶修筠叹息道:“然而这路无论如何走,我皆无法心安,总感觉人生在世,毫无趣味。” 孤灯摇曳,映着叶修筠清瘦的脸,苍白透明的仿佛一纸剪影。 “……其实公子你,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吧……”,小禾小心翼翼地道。 叶修筠的手颤了下,随即凄然一笑道:“人死那么多年,骨头都已经成灰了,又能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只是有的时候,觉得这条路走得孤独罢了。” 小禾皱着眉头心道有我在旁边陪你聊天,你还说孤独,当我是透明的吗? 仿佛看出小禾心中所想,叶修筠笑道:“我所指的,乃是心之相依。就像你与蕊儿一样,她认准你一人,你也只认准她一人,愿生生世世在一起,白首不相离。” 小禾说道:“公子天人之姿,总会寻到的。” “心如枯木,一切皆已不再强求,凡事随缘即可。凌公子若求,那便随他吧。” 小禾不忍,想要反驳,却被叶修筠阻止。 叶修筠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像我这样的人,无法求一辈子。只要互相看得过去,处着不闹心就行,不过打发漫长时光罢了。” 小禾张了张口,想要再劝一劝他,但话到喉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禾经历的情感远没有叶修筠那般复杂,他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未来还会添上几个孩子,每日只要想着赚钱养家,怎样使自己妻儿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即可。他自然无法了解叶修筠心中苦楚,也不知该从何劝起。无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再怎么着急,也是无法插手的。 而当事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道天色已晚,是该熄灯休息了。于是小禾就在忐忑纠结中退出房间。 见小禾离去,叶修筠硬撑在唇际的笑意消失,无声的靠着窗棂呆坐着。过了许久,从怀中取出《牡山杂记》,抚摸着上面精致绢绫所制的雪白书衣,动作轻柔的如同轻抚爱侣宽厚笔直的背脊。 渐渐叶修筠的手垂了下来,双目紧闭陷入沉眠之中。忽一阵阴风袭过,吹起卧在他胸口上面的书,一页一页急速翻着,字字血红,在暗夜中闪着诡异的红光,缓缓笼罩至叶修筠全身。 又是梦。 依旧是雾气弥漫,依旧是铜铃声响,叶修筠一刻不停的奔跑,焦急的寻找心念之人的身影。 “惟弈,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一面……” 忽觉腰际一痛,低头看到腰间徒留下一截线头,原本连接着的玉佩已不知所踪。 铜铃声陡然变得急促,叶修筠抬头,见前面凭空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6 伸着一只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攥着那枚凌青赠予他的并蒂莲玉佩。仿佛示威一般,那手一用力,玉佩就在他眼前缓缓化为齑粉,顺着指缝如流沙般漏下。 叶修筠一惊,撑起身却望见窗外星罗密布的点点夜空,清风入室,轻柔地拂起他的长发。烛火已燃尽,屋内一片黑暗,只有一道朦胧月色倾泻而入。他全身冻得有些僵硬,心想怎么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窗也没关,万一着凉就又要被小禾念叨了。 他起身欲关上窗,书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内中血红的字迹一闪而逝,仿佛暗夜中的星火,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叶修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点起蜡烛向茶几的位置照去,看清一切的同时手一抖,蜡烛直直扣落在地上,微小的火焰闪一下便熄灭了,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他看到了,那枚凌青送给他的玉佩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末,与他梦中的结果一模一样。 “惟弈,是你吗?” 叶修筠的声音发着颤,却不是因为恐惧,他无管那人如今变成了什么,他只想要见上那人一面。 然而他等了许久,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叶修筠不甘心,摸黑拾起了《牡山杂记》。他想起此书之前曾发生过的诡异景象,取出把小刀,一咬牙向自己手腕割去。大量的血涌出来,顺着指尖落在书页上,血液沿着内中字迹如同流淌于脉络中一般,将书中文字全部染成血红。 光芒映得叶修筠的脸一片嫣红,然而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唇色愈加苍白,就在他失血过多,几乎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猛然自书中伸出,抓住了他鲜血淋漓的手腕。 意识浑噩,他只感觉自己被道强大的力量拖了进去,等反应过来时,已埋身在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 他强撑起精神支起身,但因为太过虚弱,眼前只有一片朦胧,而他仍是睁大了眼,想要努力看清那人的脸。 对方的手指伸过来,拨开他散落在额边的发丝。叶修筠的额角有一道小小的白色疤痕,因他肤色胜雪,所以并不显眼,只有仔细看才能瞧得出。那人的身体紧紧地靠了过来,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那道伤疤上轻柔印下一吻。 叶修筠的泪汹涌而出,沿着脸颊滑下,缓缓打湿那人温暖的掌心。 恍若间如同回到少年时,北方夏日的午后总是燥热烦闷惹人困倦,他倚在塌上捧着本诗集打瞌睡,感觉额角一阵湿湿凉凉的不舒服,半睁开眼,就看见那人得意微笑的脸。 深觉那人笑得如此没心没肺,定是没什么好事。果然,捧起茶杯望见自己映在水中的脸,额角被画上三瓣竹叶,正好遮挡住了原本的伤疤。 叶修筠没生气,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竹叶分明是翠绿的,怎么被你整成了红色。 那人举着朱笔笑得更深,星眸流转,更显得一张脸俊美无俦。看得叶修筠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全身燥热,脸颊控制不住的发烫。 那人道,修筠墨发雪肤眉目如画,宛如江南水墨画中跳出的美人,我只是想要添上一抹艳色罢了。 听对方那么一讲,叶修筠不仅脸发烫,就连耳根也染上了热度。那人食指指尖点上他的唇,道你面色如此苍白,唇色又如此浅淡,美中带着丝凄楚。若是抹上胭脂,灵动起来,会不会就像画龙点睛中的蛟龙一般,飞天成仙弃我而去呢。 叶修筠摸了摸额角的伤疤,道你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那蛟龙是因为太过完美逼真才腾云而去的,我头上被你敲了个疤,还能说是完美吗? 那人双眼一亮,形状优美的唇扬起道:喔,原来是因为我,我的修筠才无法成仙啊。 叶修筠用书挡住脸,决定不再听那人胡言乱语,却被对方一把将书抽开。 你…… 不待叶修筠反应,那人已用唇将他未出口的话语堵回去。他的身体被放倒在塌上,摩挲间欲望开始蒸腾,如火焰般迅速燃至全身,烫得他脚趾头都蜷了起来,颤抖着将双腿缠上对方的腰间。 那人恶作剧般轻咬他的耳垂,湿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他的颈项旁。在叶修筠彻底陷入欲望漩涡之前,沙哑着嗓音对他说道,就算是真成了仙,我也要将你自云端拉下,与我一起浮世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 小禾一醒来就感觉不对劲。 他一向贪睡,每天需要叶修筠过来拍窗唤他,他才肯起身。今日竟然没有被打扰,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知道主人的身体一向孱弱,隐隐约约感到不妙的小禾马上套上衣服往叶修筠的房间奔,撞开房门见叶修筠倒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赶紧凑过去摇他胳膊。摇了好一阵,叶修筠j□j一声,睫毛颤了颤,这才悠悠转醒。 叶修筠双眼模糊,茫然的望了许久,才认出身边一脸焦急的小禾。他想要起来,但刚支起身子,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全身无力的又倒了回去。 虽说他的面色一向苍白,但此时那白中带着灰败,病态得使人心惊。 小禾赶忙去请郎中。叶修筠想着自己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并无大碍,可是话还没出口小禾就已经就跑得没影了。 叶修筠仰面躺在塌上,感觉天旋地转,晃得他眼晕。他索性闭上了眼睛,然而进入黑暗之后,脑海中却又不断的闪现那个人的身影。 闭着眼睛摸到塌边的《牡山杂记》,叶修筠紧紧的将那书抱在胸口。 知道那人守在自己身边,心中已经不再感到孤独与害怕。 我既负你一生,也定会用我自己的一生来赎罪…… 叶修筠与王惟弈的第一次相遇,其实说不上什么美好。 只是因为一时嘴馋,跑到厨房摸东西吃,嘴里叼着豆包一只脚刚迈出门,就被那人一棍子撂倒在地。醒来就见个小孩围着倒下的他焦急地团团转,见他没有大碍,便松了口气拿着之前已经被他咬了一口的豆包大嚼特嚼起来,狼吞虎咽一副被饿了许久的样子。 那时的王惟弈,全身脏乱邋遢得就像个刚从山中逃出来的小野人,完全看不出以后芝兰玉树俊美无俦的模样。叶修筠小时候家道尚未中落,自出生锦衣玉食,出门都是被奶妈丫鬟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连乞丐都没见过,看到这状况惊得甚至把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7 自己额头上的疼痛给忘了。怕他吃得太急噎着了,还跑去舀了瓢水,递给他奶声奶气的叫他慢点吃别着急。 王惟弈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一个小小的豆包自然不够裹腹,于是他又去四处翻腾,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叶修筠怕他把自家厨房翻乱了,向他指了指灶台,说笼里还有几个包子,都是昨晚吃剩下的。 王惟弈马上饿虎扑食般的爬上去,包子一个不落全被他揣进怀里,坐回来见叶修筠双眼眨也不眨像见到怪物一般盯着他,终于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对方,叫他也一起吃。 叶修筠看着嫩白包子上面被王惟弈抓出的几枚黑色指印,哭笑不得地婉拒道我不饿。 叶修筠问他,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王惟弈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只说他家是经商的,遇上盗匪全家被灭,他装死躲在尸体下面,这才逃过一劫。 叶修筠心思单纯不疑有它,抓着王惟弈的手直道好可怜,要把他拉到自己爹娘面前,却被王惟弈断然拒绝。 王惟弈拼命扯开他的手往里缩,像是在怕着什么似的,身体抖得厉害。叶修筠看他蓬头垢面的,单衣破破烂烂已经寻不出原本的颜色。鞋跑丢了一只,另一只也好不到哪里去,磨破了个洞,脚趾可怜兮兮的都露了出来。最终决定还是先带他梳洗一下再说。 于是叶修筠便拉着他跑到卧房,叫丫鬟去备上热水,谁知丫鬟们一见叶修筠吓得脸色都变了,忙拿丝巾护住他的额头,问这是怎么伤到的。 叶修筠这才发觉自己的额角已经破皮了,虽然已经止住血,但看着仍是十分吓人。叶修筠下意识的望了眼王惟弈,对方也望了望他,神色中带着慌张,叶修筠知王惟弈是怕将袭击他的事说出,便轻描淡写道是自己一不小心磕到的。 王惟弈被带到在里面梳洗,叶修筠则留在外室清理伤口。叶修筠看着丫鬟们提着水来回来去忙忙碌碌,清水提进来没多久就换成黑汤又送出去,突发奇想心说那人该不会是个泥人吧,等一会别给洗没了才好。 不过等到王惟弈梳洗完毕,拉开屏风之后,叶修筠一瞬间就改变了想法。出来的王惟弈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干净剔透十足一副玉人模样,使所有人都惊艳了一把。叶修筠自小总是听人夸他好看,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但一站在王惟弈身边,就觉得自己如同明月旁的星子一般,黯淡得失去了光辉。 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叶修筠自小体弱气血不足,虽说相貌精致眉目如画,但总是带着苍白憔悴,如今看着王惟弈,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好看。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王惟弈的眼前,双手托着对方的脸,情不自禁地道,你生得真好看…… 王惟弈回望着他,双眼黑白分明,乌黑的眸子仿佛一汪墨汁般晃动着,喃喃道,你的伤…… 叶修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额上贴着块大膏药,看着有些狼狈滑稽,他笑了笑,道没事,已经不疼了,只是希望别留下什么疤痕就好。 王惟弈带着童音道,留下疤也没关系,要是以后嫁不出去的话,我娶你。 话音一落,在场的丫鬟就都笑了出来,叶修筠脸烫得简直能摊鸡蛋了。 其实怪不得人家认错,叶修筠自出生就身体孱弱,叶家十代单传,父母怕他夭折,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都会往他身上使。当地有个传统,说是取个贱名,或者男孩子当做女孩养,这样的孩子比较好养活。叶修筠是将门之子,他爹是边城将领,特别希望叶家能出个文人,出生前名字就已经取好了,十足的文雅。于是叶将军在取名“叶狗剩”与当作女孩抚养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从此叶修筠便自小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一左一右梳着俩包包头,再加上他本身长得又秀气,不提醒,就没人当他是男孩。叶修筠已经习惯了,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当他是女孩而想要娶他的话,自然是淡定不能。 叶修筠道我是男的。 王惟弈神色没什么变化,倒是丝毫也不吃惊,摇头晃脑道:哦,你是男的啊,那以后要是因为这个疤,没女孩肯做你媳妇的话,你干脆嫁我得了。 这番话说完,围在四周的丫鬟们笑得更加厉害,有一两个甚至笑得肚皮都痛了,扶着椅子半天起不来。 叶修筠弄不懂王惟弈这是真傻还是在作弄他,气得气质全无,双手齐上去扯那人的脸,而王惟弈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带着微笑温和的看着他,恍然间手下的脸变成了那人长大之后的模样,唯一不变的只有含笑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令叶修筠感觉快要溺死在那双凝眸之中,永世不得解脱。 “修筠……修筠……”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叶修筠的双手奋力向前伸着,想要在无尽的黑暗中寻到那人的气息,就算是一点点也好。 “求求你,别离开我……”叶修筠徒劳地喊着,指尖触到那人的衣角,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放手。一道道阳光照射进来,冲破了黑暗,叶修筠睁开双眼,茫然望着室内的一切。竹屋竹窗竹桌竹椅,他极为喜爱翠竹,江南竹子又多,屋中的摆设大部分都是竹制的。叶修筠想着,世事变迁,这么多年过去了,身处之地终究不再是边城故乡。 轻叹一声,叶修筠抬起头,入眼却是凌青似笑非笑的脸,这才发觉自己身在对方的怀抱之中,一瞬间仿佛血液都冻成了冰。 他不知凌青看了多少,又听了多少。想挣脱,奈何身体虚弱毫无气力,只能继续软倒在凌青怀中,张了张口,半晌道:“招待不周,还要劳烦公子照料病体,实在过意不去,可否先将我放下,无需再让公子劳累。” 凌青笑了笑:“对我你又何必客气。” 叶修筠本意是想婉转提醒一下对方的失礼,而凌青却故意没去接他的茬,温玉满怀,丝毫没有要撒手的意思。叶修筠考虑自己是病中,对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所以虽不自在,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小禾拉着郎中一进房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暧昧画面,忍了许久拳头攥紧又放开的,若不是昨日主人告知他的那番话,恐怕拳头早就招呼到凌青脸上去了。叶修筠一见小禾的表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有凌青,毫不在意,旁若无人一般。 郎中捻着胡子号脉诊断,觉得脉象古怪,分明是失血过多极度体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8 虚,却又在病患身上找不到任何的伤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道是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给开个方子,再炖些补品大补一番,应该就无碍了。 叶修筠明白这病从何而起,认为只要多加休息就会好,便没太在意。倒是凌青上了心,白日里只要寻到空闲时间就往叶修筠那里跑,带来的山参燕窝都快要把他的竹屋给装满了,一个多月下来也丝毫不见厌倦。 小禾对凌青有所改观,四下无人时便与叶修筠说道,之前我倒是没看出来,这纨绔子弟对你还算不错,这心思这手笔,一般人还真承受不来。当然,要是别一见面就对你毛手毛脚的话,那更好。 叶修筠心事重重,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清…… ☆、留青折扇 叶修筠身体恢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套上草履,背上竹筐,一头扎进竹林深处。清晨出的门,直到黄昏才回来,小禾见他身体刚痊愈就出门乱跑,还这么长时间,少不了一番嗔怪。 叶修筠无奈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不至于如此金贵。” 小禾一记白眼飞过来,指了指屋内:“光这些东西就值上百金了,你不觉得自己金贵,但有人把你当宝。” 叶修筠望着竹屋里堆成小山似的补品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下竹筐,开始劈竹子。 小禾凑过来道:“原来你出门一整天是去砍竹子的,拿来做啥?” 叶修筠答:“做扇。” 叶修筠从不执扇,倒是偶尔会做些折扇到集市上卖,用来贴补家用。扇骨取自山中的毛竹,扇面他自己画,虽说比不上扇庄卖的品相那般精致,但他一手丹青甚好,卖得还算不错。 不过此次制扇却与以往不同,叶修筠在竹林里转了一整天,精挑细选的都是极上等的玉竹,青翠剔透得仿佛翡翠一般。他先将竹子粗略的劈成条,再用刻刀细修,全神贯注得甚至忘记了时间,以往制扇从未这般精细上心过,小禾知晓主人若是专心于某件事,就如同走火入魔般雷打不动,于是也不再打扰,怕他伤眼便多点了几盏油灯,守在一旁默默为他端茶倒水。 直到月上九霄叶修筠才回过神来,因为专注的时间太久,抬头时眼前发黑,肩头也是麻木不堪。屋内一片昏黄静谧,几只飞蛾围着灯火乱窜,放大的斑驳黑影一晃一晃地投映到他全身,叶修筠看着,心中竟隐隐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下意识的伸手挥赶,蛾子飞舞慌乱间沾上灯火,火焰猛然窜起来,火球般的撞向他的怀中,叶修筠抬手一挡,燃烧的飞蛾落入他手心却并不感到炙热,淡蓝色的妖异火焰包裹住雪白蛾身,颜色清冷得如同j□j一般。 惊愕间连忙将火焰甩开,火落到地上一瞬间便熄灭了,徒留下一摊苍白灰烬,微风一拂,就如同水汽一般蒸发,湮灭无形。 小禾一直在打瞌睡,听到动静后醒来,见叶修筠一脸的惊魂未定,忙问发生何事。 叶修筠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却再也没有飞蛾的影子,仿佛刚刚一连串诡异事件不过是个梦,梦醒一切便消失无踪。 自从《牡山杂记》重回他手中后,诡异事便纷至沓来,当年王惟弈死,此书便随着他的逝去一起消失无踪,如今书已归来,那人的魂灵也随之归来。叶修筠取出怀中的《牡山杂记》——自从那人入梦后,他就一直将此书贴身藏着,如同将那人留在自己身边一般。这么多年过去,此书宛若当年,书页丝毫不见陈旧泛黄,依旧带着一股淡淡的令人着迷的墨香。只是当年他们的感情,却不知在那人心中还有多少留存,是否还有挽回余地。 叶修筠叹道:“我无事。” 小禾道:“近日总是见公子叹气,小心再叹就把福气给叹没了。” 叶修筠心说福气对于自己这样行尸走肉般的人来说,已是无所谓了。但不想叫他人担心,还是微微笑道:“好,我下回注意。” 将目光放回到制作了一半的扇骨上面,扇骨已现雏形,叶修筠将其收好,想着还是等明日再细雕水磨,便草草梳洗熄灯睡下了。 一个多月以来,王惟弈每夜都会入他梦境,梦中的雾霾日渐消散,王惟弈站在风中,乌发白衣,十分清晰真实的样子,使叶修筠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梦境。他们有时会身处叶家旧宅,或者是边城市集,又或者无垠星空下的荒漠原野,都是他们曾经玩闹嬉戏过的地方,然而不同的是,整个天地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里王惟弈是主宰,回顾往事般,带着他踩过一切过往。王惟弈会一脸柔情的望着他,将他的手包裹在手掌中,手心温温暖暖的,驱走他指尖所有寒意。 叶修筠问他,你怨我吗? 王惟弈没有回答。 叶修筠继续问,你恨我吗? 王惟弈依旧没有说话。 叶修筠小心翼翼地说着,声音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你……还肯爱我吗? 得不到任何回应,叶修筠埋首在那人胸膛,心想得不到答案也没关系,在这桃源般的幻境中,与这个人这么纠纠缠缠的度过余生,也好。 但等到他醒来,现实依旧是现实。他夜以继日终于制好了折扇,扇面画上他最擅长的墨竹,用锦盒小心的收着。没过几日凌青独自来看他,手中仍不忘提着滋补品。叶修筠将他请进屋,到晌午还特意亲自下厨,拿竹筒蒸的白饭,炒了笋片,用小禾清早刚捉到的新鲜竹鸡炖上汤,着实令凌青受宠若惊一番。 看叶修筠里里外外忙碌,吃着清香可口的饭菜,凌青心想这便是夫妻间的举案齐眉吧,他的妻妾偶尔会为他下厨,但心思远没有这般雅致。 饭后叶修筠将锦盒交到凌青手中,道这是送你的礼物。 凌青在惊喜中打开锦盒,拿出内中的折扇欣赏。扇骨晶莹剔透触手冰凉,如玉一般,上面精雕细琢着山水图案的留青竹刻,虽不及竹雕名家所制的那般精巧繁复,但图纹细腻,明显是用了心的。再将扇面展开,一副墨竹图栩栩如生的呈现出来,清劲秀美,超脱凡俗,竹之风骨神韵尽显。 凌青问道:“这是你亲手所制?” 叶修筠点头。 凌青笑着继续道:“与玉佩同样,我可以当做这是你交予我的定情信物吗。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9 ” 而叶修筠却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不等凌青回应,站起身迈向窗边,背对着他道:“承蒙凌公子错爱,可惜我对公子,只有知己友人之情。” 一瞬间屋内静寂得简直能听到落针之声,叶修筠不去看对方的脸,也能明显感受到周围冷下来的温度。 凌青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你确定你想好了?” “想得清清楚楚。”叶修筠的语气丝毫没有犹豫,“形如枯木,心如死灰。如此残缺之躯,自认配不上公子万一。” 凌青沉声道:“配得上配不上与否,并不是你说的算,只要我喜欢,那就够了。” 叶修筠轻叹:“那公子你是否在意过我心中所想,你身边娇妻美妾众多,美貌胜我之人,更是不计其数。而且我身为男子,又无法为你生儿育女。等到以后年老色衰,岂不是要重蹈春秋卫灵公男宠弥子瑕覆辙。更何况我心中已有了别人,就算硬叫我入了凌府,也不过同床异梦罢了。” 凌青猖狂惯了,自然没有叫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的道理。一直以来之所以如此耐性,不过是因为叶修筠真入了他的心,而且又是个清雅脱俗的文弱书生,他不想唐突佳人而已。对他来说,攻心为上,两情相悦最好。心攻不下,那就用强,什么人家心中另有所属啊,伦理道德什么的啊,那都算个屁。所以叶修筠长篇大论嘟嘟囔囔一大堆,都被他直接滤了过去,一个字都没入耳。 凌青的这番心思叶修筠并不知晓,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但他性子单纯良善,觉得凌青本质不算太坏,仍是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下厨与赠扇,以及一腔肺腑之言,不过是希望此人顾念君子相交之情,能够放过他一马。曾经他是想过要认命,然而自从王惟弈的魂灵归来,他这才意识到若是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即使一时一刻都是煎熬,简直比死还难受。 叶修筠斟酌着言语,心想要说得据情据理,又不能刺激到对方。正要再开口的时候,一双臂膀猛然自身后伸出,将他的身体紧紧地箍在怀中。叶修筠挣扎不开,惊愕之中想叫,但对方的手掌已提前捂住了他的口鼻。 无法呼吸,窒息中叶修筠仍是奋力挣扎,但全身受制,即使有力气也使不上。渐渐地,他只感觉自己意识涣散,仿佛魂魄被人一丝丝的抽离,紧接着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见叶修筠彻底昏迷过去,凌青将他拦腰抱起。方才一番挣扎中,叶修筠的簪子被碰掉,长长的黑发自臂弯中垂下,乌瀑一般。凌青轻吻着他的发际,把他放到床榻上面,换了副焦急的神情跑出门。 “不好了,你家主人晕倒了!” 正在厨房卷着袖子洗碗的小禾听闻,连手都顾不上擦,马上冲进房中,看到叶修筠失了意识倒在榻上,心悬着,要过去近看,却被凌青拦下。 “许是他身子还没好透,”凌青在旁一脸担忧的吩咐着,“你还是先去请郎中吧。” 事关紧急,小禾咬着牙没多想,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打发掉了小禾,凌青附身伸手抚摸着叶修筠的脸颊,唇角带笑,低声自言自语:“其实我一开始就该这么做,多简单,不是吗?” 他抱起叶修筠,却没注意到一只飞蛾悄然落在了他的肩头,默默随同他们一起离开。 等到小禾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郎中焦急赶回家,自然是找不见任何人的影子。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一片静寂,地上唯留下支已断成两截的玉簪。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热啊…… ☆、蛾妖 幻境中没有王惟弈。 自从那书回到叶修筠身边,每每陷入沉眠,都会见到那个人,只有这次是例外。 梦中只有雪白的飞蛾,开始是一个两个,然后渐渐多起来。数不清的飞蛾在周身乱舞,纷纷扬扬,半空中宛如飘飞的鹅毛一般,遮天蔽日。 叶修筠茫然,心中生出一股根深蒂固的惧怕来,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一般,有什么在他的身体上游移,留下一路湿滑触感,如同水蛇死死缠绕着,引出他全身一阵战栗。 恍惚中听见有人低笑,他被扶起,不知被喂下了什么,没多久便觉得燥热。遍布全身的轻抚一直没有停歇,此刻更如要了命一般,带起火焰般的灼热感,连魂魄仿佛也随之燃烧。 不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分明是…… 张开了眼,入目是凌青放大的脸,占据了他所有视线,从对方的瞳仁中,甚至还能看见自己睁大双眼一脸惊愕的倒影。凌青见他醒过来,唇角一勾,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更加得寸进尺起来,五指穿入发间捧起他的脸,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吻,直吻得叶修筠头脑眩晕连连喘息不止,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的唇。 叶修筠的唇色原本是十分浅淡的,被粗暴的亲吻吸吮后,双唇嫣红水润,似是抹上了层胭脂,凌青心一动,唇正要再覆上去,却被叶修筠躲开。 叶修筠想要奋力往后退,然而背部受到阻隔,抬起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被堵在床角,已是退无可退了。他全身热烫,薄汗甚至湿透了单衣,虽已经入了夏,但时节照常理还未到如此燥热的程度,他想着,都是因为被喂了药。 凌青看他咬着牙一声不吭,身体紧紧蜷着,就像一只缩起来的虾米。就笑道:“躲什么?啊对了,你没享受过那般极乐,自然不懂,过会儿我会让你j□j的。” “……凌公子”,叶修筠想撑起身,发觉到自己已是毫无力气,便放弃了,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继续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种时候还装傻,恐怕有些不合时宜了吧,修筠。”凌青勾起他一缕发丝,似笑非笑。 叶修筠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惟弈救我,但又知道那人一向只会在自己的梦中出现,现实中是无法指望的,便感到绝望了起来。身子热涨得难受,渴望慰藉的感觉如毒一般的侵蚀着,若不是死死咬住唇,恐怕早已j□j出声。他心中只想要王惟弈,而身体却强烈叫嚣着想要解脱,无论对象是谁都行。 凌青才不会管他什么状况,已经动手开始去解他的衣服了,叶修筠要挣扎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动作绵软不像抵抗反倒像是迎合。随着碧色的衣带拉开,叶修筠一向贴身保管的《牡山杂记》顺着床沿滑落至地。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0 之前一直一动不动停在床头木栏的飞蛾,在同一时间马上飞扑在上面,燃着淡蓝色火焰,似是要与书同归于尽。 凌青正在急色中,并没有发觉。而叶修筠的意志正忙着跟自己体内喧嚣的欲念对抗,自然是一丝注意力也分不出来。凌青嫌叶修筠总是动来动去不老实,干脆将他的双手系在床头。叶修筠全身无力,此刻又被牢牢地绑着,只能睁大双眼茫然空洞的望着前方。漆黑发丝凌乱的贴在汗湿的颊边,眼角染着如桃花般嫣红的颜色,眼睛湿润似是要滴出泪来,凌青心中升起怜惜之意,轻抚对方的背,哄道:“放心,我会好好疼你,不会有多痛的。” 两人的衣物早已被随意丢弃在床边,随着凌青俯身安抚的动作,他们j□j的身体更是紧紧靠在一起,叶修筠感受到对方双腿间的硬物正顶在自己的腿根,更是惊恐不已,支撑起最后的一丝气力,孤注一掷道:“我一向认你为好友……你真要如此辜负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凌青不为所动,答道:“我从未当你是好友。” 我只当你是爱人,这么想着的同时,凌青自叶修筠的颈间慢慢吻向胸前,轻啮那嫣红挺立的乳首,叶修筠被刺激得弓起身子,除了j□j之外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凌青跪在叶修筠腿间,把他的腿折向两边,将软膏涂抹到那销魂所在,专心扩张等待能够适应自己的进入。 叶修筠的脸透着平日里无法见到的潮红,全身仿佛在燃烧,心却冷却至了冰点。 就在他心中默念着王惟弈,准备咬舌自尽,以此寻求解脱的时候,却越过凌青肩膀望见了室内此刻的景象,一瞬间寒毛倒立。 室中一切都在燃烧,如鬼火一般,带着他曾见过的诡异冰蓝色,使屋内染上一层冷光,丝毫不令人感到灼热。火焰强烈的迸发着,迅速飞窜到床上,在烈焰把他们吞没的同时,叶修筠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有种微妙的失重感。 叶修筠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梦魇之中。 他浮在冰蓝的液体里,就像是被冻在冰中,想要动一下都不行。不过他没有感到寒冷,如同胎儿蜷在母体羊水中一样,呼吸也是十分的顺畅,叶修筠想着,与其说是冰,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更像是被茧紧紧缠绕保护着。 温暖、安宁、舒适,与刚刚现实中所遭遇的痛苦羞耻相比,简直就是碧落与黄泉的差距——若是没有见到茧外景象的话。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巨大的、通体绀黑的眼睛,空洞洞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情感。然后叶修筠的视野扩展,落在对方羽毛状的触角上面,紧接着是灰白的毛茸茸的身体,同色的鳞翅包覆着他所在的茧,如同守护着一颗稀世珍宝。 叶修筠曾经见父亲赏玩过一颗千年琥珀,因为太过珍稀,连年岁小尚不懂事的他也被带去围观。金黄色的琥珀内中困着只蝴蝶,五彩斑斓映光生辉,即使生命早早的在远古逝去,美丽也丝毫不曾褪去半分。他还记得父亲捧着琥珀爱不释手,如今自己居然也体验到了那只蝶的心境,困在茧中无法脱身,连双方身份也被调换,赏玩者换成了只诡异莫名的飞蛾。 近期诡异事缠身,叶修筠已经麻木了,如今这幅场景再也激不起他心中一丝惊愕。他所在的环境十分舒适,而且对方也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他的心境平静下来,心想说不定是它将自己从凌青手中救出来的。所以他只是与飞蛾一起对望着,并没有着急要逃离的打算。 对方似乎也对叶修筠有所好奇,羽毛般的触角时不时轻拂到茧壳上面。口器动了动,令叶修筠惊奇的是,自己居然听见了人声。 “那个书妖会害你。” 比蛾子开口说话更使叶修筠惊讶的,是那句话所表达出来的意义。叶修筠连忙问道:“你是说惟弈吗?” “他不是什么王惟弈,他只是书妖。” 叶修筠心说怎么可能不是惟弈呢,那人有着王惟弈的相貌,有着王惟弈的感情,怎么可能不是他魂牵梦萦之人。那人死去那么久,或许不再是属于尘世之人了,附身在那书中,成为妖精重生来寻他。但即使那人成为孤魂野鬼,他也不会惧怕,因为那人不论形态如何变化,灵魂仍不会变,依旧是他最爱的王惟弈。 叶修筠想问问对方到底是谁,还有王惟弈为何成为了书妖,可惜没等到他开口,一股巨大的力量随着阵急促铜铃声突袭而来,击得飞蛾措不及防,鳞翅瞬间散成点点碎片,在半空中打了个旋,便被狂风席卷而去。 叶修筠也因那道力量从茧中剥离,紧接着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叶修筠一回过神来,便急道:“他并没有要伤害我,你为何要杀他?”王惟弈没有回应,叶修筠抬起头去看他的脸,看清他正冷冷朝着飞蛾消逝的方向,眼中寒光迸发,俊美无俦的面孔上是自小从未出现过的狰狞。叶修筠心头不由一震——这神情如此冰寒恐怖,就连如此旁观着,仿佛都叫他的心冻成了冰。叶修筠突然意识到,他的王惟弈已经变得陌生起来,如同变了个人。 想到刚刚被告诫的话,叶修筠心中不禁恐惧起来。 王惟弈并没有要做解释的意思,他的目光转过来,乌黑的瞳仁淡而漠然的扫向叶修筠。叶修筠惧怕这样的他,眼神中没有爱,甚至也没有了恨,仿佛他们之间曾有过的一切都被抹杀,任何感情都已不在了。 就在叶修筠忐忑不安的时候,王惟弈的声音带着力量透过来,气势压迫着,令叶修筠的头一阵阵发疼,胸口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愿信我,还是信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蛾妖。” 叶修筠内心急迫,几乎本能一般的答道:“我自然是信你。” 王惟弈唇角一勾笑了起来,一开始是讥讽的浅笑,到后来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狂笑。幻境在笑声的震撼下龟裂,几乎下一刻就会崩塌粉碎。叶修筠怕极,连忙紧紧抱住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惟弈道:“你说你不信他,为何仍会受蛾妖蛊惑而惧怕我。你觉得我陌生了,变了个人,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王惟弈的相貌其实还是二八年纪的模样,停留在死时的年岁中没有一丝改变,脸庞还带着些许稚气,但有些东西既然早已被人毫不留情的自心尖剜去,就注定无法再填补回来了。叶修筠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对眸子漆黑空洞,如同凝望着无底深渊一样。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1 该来的终究会来……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曾因自己惨死,如今又自黄泉归来质问着自己的人,叶修筠心中满满,竟是解脱了的平静感觉。 “我欠着你一条命,我的性命便是属于你的。无论你如何折磨,甚至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一丝怨言。”说罢,叶修筠闭上眼,伸直了脖子,等待对方的处置。 王惟弈伸出手,手指在他的颈间游移,却好似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直至叶修筠因这暧昧的触摸发出战栗,王惟弈猛然掐住他的脖子拉向自己,附在耳边森森道:“你是认准了我舍不得杀你吗?” 王惟弈下手很重,没有留情,叶修筠的颈子被紧紧扼住,面色变得通红,而他不仅没有为自己辩白,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只是安安静静的等死而已。 看着这样子的叶修筠,王惟弈又是一声冷笑,吻着他的额角道:“挖走我的心,又要走了我的命,如今做出这番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是给谁看的呢……”,他喃喃说着,声音却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得见。 等到对方临界死亡的最后一刻,他终究是将手放开,看着叶修筠跌落至地,面无表情。 新鲜空气灌进来,叶修筠捂着喉头咳了许久,意识归来,感觉自己身下绵软,却又冰寒入骨。 他睁开眼睛,望着王惟弈,望着那人乌发白衣,如雕像般孤独伫立着,几乎要与这白茫萧寒的天地融为一体。整个天地间,只有那人的衣角随着寒风猎猎舞动,衣角的血色莲花跳跃着,这才给那人带来些许生气。 叶修筠痴痴的凝望着,即使雪花落在长睫上面,化作水珠沿着眼角泪痕滴下,也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要说: ☆、雪中血 落雪了。 江南的气候温暖宜人,很少下雪,叶修筠来江南多年,见到雪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不过即使这样,也远比在边城荒漠的落雪次数频繁。 在他的家乡,只有疾风是一年四季没个头,而雨和雪都是极为少见的。边塞的雪,落地无声,下到最大积在屋檐上,也只是稀稀疏疏的一层,过不上半日便会消融。 王惟弈生在江北,据他说,那里会下暴雪,特殊情况或许还有电闪雷鸣点缀。他那里下雪也不兴打伞,裹上狐裘就往雪地里冲,滚雪球打雪仗,玩闹上一天衣服也不见脏,因为雪早已埋没了天地,视线所至之处皆是白莽莽的一片,映得人面粲然生光,若是在雪中洒上点点鲜血,殷红映衬着洁白,那更是好看。 叶修筠连大雪都没见过,更别提王惟弈口中的雪中血,便问你是在哪瞧见的,我也要看。 王惟弈忽然就不说话了。 叶修筠便笑他,你分明是在糊弄我,其实你自己也没见过。 王惟弈眉宇间带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愁郁,他道我没骗你,只是不希望你也沾染上那般的血腥污垢。 但后来叶修筠还是沾染到了。那日边城落下百年不遇的大雪,他跪在雪地里,手指痉挛地扣着身下的落雪。眼前那一地血迹还是新鲜的,还在氤氲的冒着热气,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的血,鲜红的血液渗入苍白的雪中,鲜明对比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泪水无法控制汹涌而出,落在凌乱的雪地里,他将额头埋在厚实的雪上,整个人都在风雪中战栗。 其实等到他赶过来的时候,就注定来不及了。围观的人群熙攘,全部无暇去管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人,人们望着鹅毛般的大雪,有惊叹的,有恐惧的,纷纷说着太诡异了:行刑后一瞬间,在鲜血喷洒出来的同时,少年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紧接着就是这雪,活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这少年背后该有多大的冤情,心中该有多大的怨气啊。 那人心中的怨,叶修筠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清楚。他默默道,你恨我吧,尽情地去恨。诅咒我、毁掉我,杀了我,你的痛你的苦,我也要承受一遍,唯有这样,我的心或许就能好受一些了。 往事如雾般消散,世间空茫,唯剩他们二人。叶修筠缓缓被王惟弈压倒在血泊中,墨发青衣沾染着鲜血,腥涩粘腻的感觉令他直想呕吐,他一动不动的平躺着,平静的像砧板上一尾待宰的鱼。 王惟弈的动作十足优雅,一点一点挑开叶修筠的衣物,直至两人□相对。叶修筠被紧紧拥住,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寒气从骨子里透出来,一如对方那冰冷无情的眼。没有前戏,王惟弈攻城略地长驱直入,疯狂不带一丝留情。 痛…… 冰寒的雪地里,痛感只会更加刻骨铭心。王惟弈沿着他的颈项胸口一路吻啃,留下一路血痕,疯狂得几近噬咬。但即使这样王惟弈仍觉得不够,勾起指尖狠力抓挠叶修筠的身体,直至对方整个背部鲜血淋漓。血自密麻交错的伤口涌出,与王惟弈的血一起在雪地中交融流淌。 痛到极点,身体反倒是麻木了。冷汗一层层的渗出,又在下一瞬被凌冽的寒风吹干,叶修筠感觉自己即使不会失血过多而死,也会在这雪地中被活活冻死。这场交欢犹如酷刑般,或者说本身就是一场酷刑,叶修筠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虽说是年少懵懂毫无技巧,却也无这般剧痛欲死。意识逐渐模糊,他努力回想着他们之间曾经甜美的回忆,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多年来王惟弈的外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而叶修筠作为凡人,身上依旧留下了时间的刻痕。他的身量长了些,但仍比不过身材高硕的王惟弈。乔惟弈曾经笑过他,说你般秀雅精致的模样,哪像是生在大漠黄沙中的,分明是江南水乡细雨蒙蒙里的画中人。 其实王惟弈初来叶府的时候,十分单薄羸弱,一看便知受过不少苦。分明与叶修筠相同年纪,比较起来却矮小不少,就像是生生少了他两岁似的。叶修筠牵着他去见母亲,感觉自己抓着的那只手腕几乎皮包骨头,硌得掌心生疼。即便这样,王惟弈仍是瓷娃娃般的好看,颇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感觉。事后叶修筠提起,王惟弈便沾沾自喜道他娘亲是天下第一美人,他作为她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 俗话说儿不嫌母丑,小孩子总会认为自己的母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叶修筠当然不可免俗,听到有人敢与娘亲争天下第一,嘴上虽不说,心里还是默默将对方鄙视了一遍。但一见到王惟弈那张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2 漂亮得没有死角,怎么样都看不腻的脸,便觉得那人的娘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定是极美极美的。乔惟弈说他娘是江南人,所以看到富有江南气质的叶修筠,总觉得格外亲切。叶修筠听后很不爽,当然,哪个正常男孩被别人说身上散发着母性光辉,没在对方鼻子上揍一拳,已经算是很有素养,很客气的了。不过叫叶修筠郁闷的,却是另一层原因:王惟弈那话分明是在透露出,他所亲近的是江南,而并非叶修筠这个人。不过那时候叶修筠还小,没有想得再深入,郁闷着郁闷着,也就过去了。 叶修筠的相貌心性随母亲,尤其是一副菩萨心肠简直是一模一样。叶夫人初见王惟弈时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得知他孤苦无依,便当即收留了他。这下不止叶修筠高兴,连在房门外围观的丫鬟家丁跟着也雀跃了起来。要知道叶家十代单传,支庶不盛,偌大的将军府只有叶修筠这一个孩子,而叶将军十日有九日住在军营中,叶夫人不喜热闹,身边一向只许她的几个陪嫁丫鬟贴身伺候,仆人们的心思精力便都放在了叶修筠的身上,如今又多出一个孩子,这叶府也终于能够热闹热闹了。 叶修筠喜静,王惟弈好动。二人性格南辕北辙,在一起却是出人意料的和谐。其实王惟弈刚来叶府的那段日子很闷,许是还没从被灭门的打击中走出来,叶修筠便日日来缠他,走哪里都带着他。丫鬟见着他们,总是指着他们调笑,道好一对金童玉女。 听到这话,叶修筠就不服气了:那时候的他比王惟弈高,比王惟弈壮,凭什么人家是金童,而他却是玉女。可是一低头看到自己穿着的粉嫩嫩的裙子,气就又一下子泄了。后来叶修筠长了几岁,确定不会夭折后,终于被允许褪下女服换上男装,但那时王惟弈也已经长大了,个头窜得老高,令叶修筠只有仰视的份,最后他只能认命自己是一辈子翻不得身了。 王惟弈太瘦弱,于是叶修筠便总惦记着要把他养胖一些,拿到什么好吃的都要塞给他。而王惟弈似是从前养尊处优惯了,再好的吃食也只是浅尝辄止。叶修筠忍着口水递来的糕点,他象征性的咬几口,便不再动了。然后在叶修筠正心疼的时候,皱着脸很欠扁的来了句:不好吃…… 叶修筠道他一不落魄了就开始挑三拣四不知足,还问他是不是自小鲍参翅肚喂大的。 王惟弈道没这么夸张,鲍参翅肚吃多了也会腻的。 随后他讲起他家的日常小吃食:桃花盛开时制桃花酥,桂花飘香时做桂花糕,小荷露尖时弄荷花饼等等,随着季节变化应时而走,光制作工序就有十几道,都是他娘亲手给他做的。还有他吃燕窝,白燕算是低等的,要吃就讲究吃金丝燕吐血筑成的血燕,那个最滋补,不过他不怎么爱吃,每次非要爹端着碗追着他,他才肯吃上几口…… 叶修筠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这些吃食叶修筠不仅没尝过,有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不过光是听名字就觉得很好吃。心说这年头怎么经商的过得比将军府还要滋润呢,再看着眼前碟子里的枣泥烧饼,忽然感觉自己过得如此悲催,尤其是还没自知之明。 王惟弈那段时日的精神一直比较抑郁,难得口若悬河一把,叶修筠也不忍心打断他,坐旁老老实实听他讲。王惟弈一开始说得还挺兴奋,后来声音却渐渐低弱,直到最后闷头沉默了下来。 叶修筠问怎么了。 王惟弈笑了笑,喃喃道,都已经过去了,现今再也吃不到了…… 然后他强打起精神抓起之前被嫌弃的糕点,努力吃个精光,连渣都没剩下。吃完微笑道: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挺好吃的。 叶修筠一边咬着烧饼一边看他,心想你分明是在哄我,还说好吃呢,笑得和哭似的。 在叶修筠的记忆中,王惟弈一向是爱笑的,他本身长得就好,一笑更是俊美得锋芒毕露。说话时尾音微扬,连声调也带着股神采飞扬的感觉,仿佛有着魔力,使人一听就觉得愉悦。 开朗的孩子自然是讨人喜欢,而叶修筠却宁愿他笑得少些,至少,别再叫自己见到他这般强颜欢笑的模样就行。 王惟弈是完美的,他本身就是块金子,虽然落魄过,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叶修筠看他,觉得处处都是好的,任何溢美之词落在他身上都不过分,但看得久了,完美的表象后面,却总是浮现出那人幼时的模样,瘦瘦小小的,唇角不自然的勾起,想要笑,而眼却乌洞洞的睁着,似是只要稍一松懈,泪珠便会在下一瞬崩溃划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定 叶修筠自小就不是练武的料子。他爹从他三岁开始教,到了六岁,仍是连个马步都扎不好。舞棍弄枪,棍子十有j□j会敲到自己头上,而银枪则是有几次差点将自己身上戳出个窟窿。叶将军每次看他练武都会犯头痛,最后只好放弃,叫他好好念书就行了。 不过即便是念书,叶修筠也无法专心,他酷爱话本杂谈,四书五经则是一读就会打瞌睡。一开始被逮到,夫子没留情,戒尺打得噼里啪啦响,弄得叶修筠的小手肿得好几天都握不住毛笔。他娘极其溺爱他,一向连一根寒毛都不许人碰的,见到他包子似的小手,眼泪断了线的直往下掉。连锁反应,叶将军看心爱的夫人落泪,二话不说就将夫子扫地出门。闹上这么几回,方圆百里的夫子们都不敢再入他家的门,最后好不容易请了个,年纪老迈走路还是颤颤巍巍的,叶修筠那时也学聪明了,若看闲书就把书衣撕了,换成经史子集的封面,夫子老眼昏花也瞧不出,于是也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过上两三年诗书还是读不通顺,但肚子里的民间故事反而多得甚至能当说书匠了。 王惟弈一开始是以陪伴叶修筠读书的名义出入书房的,别看他平时活泼总动来动去,但一到念书却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坐在书案前脊背挺得笔直,叶修筠好奇,便凑到他跟前看。见王惟弈正在抄写孟子,一手端正隽秀的小楷令叶修筠小小惊艳了一下。王惟弈想要礼尚往来的去看叶修筠的字,叶修筠便忙张开手掌把自己的字迹掩住了。 王惟弈笑,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给我瞧瞧。 叶修筠不听,王惟弈费好大力气才掰开他的手。下面宣纸上的字歪七扭八,尤其是和王惟弈的字迹一比,就如同鬼画符一般。 叶修筠小时候脸皮其实挺厚的,但与王惟弈这个脸皮更厚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3 的相处久了,脸皮不知为何被磨得越来越薄,不过那是后话。 当时的叶修筠面不改色心不跳,指着字煞有其事道,我最近其实一直有在练习草书来着…… 王惟弈腮帮子鼓鼓的,憋笑憋得很辛苦,缓了半天才道,写得不错啊,形如流云,势若腾龙啊。 叶修筠脸黑了黑,堵着气去磨墨,一边看王惟弈继续写,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把他比下去。长大后的叶修筠能写出一手瘦直挺拔优美标准的鹤体,就是因为这个契机。 一目十行、过眼不忘,曾经叶修筠只是听闻而已的词,在王惟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叶修筠反复钻研多次才背下的文章,王惟弈大体扫几眼,纵使不懂其中涵义,也能转身丝毫不差的背出。 夫子感叹遇上了奇才,教书也变得热心起来,不过精力大半都只用到王惟弈的身上。 这下叶修筠即使不在闲书上套封皮,也没有人来管他了。叶修筠一开始挺开心的,但后来又不那么开心了,变得有些落寞。曾经叶修筠觉得自己只要一站在王惟弈身边,就如同明月旁的星子一般,黯淡得失去了光辉,事实上果真如此。叶修筠不敢再像从前那般懈怠了,然而无论怎么努力,仍是比不过天资卓越的王惟弈。 不仅仅是文采方面,武艺、兵法、谋策,随着年岁增长,王惟弈在这些方面愈加显得出众。叶夫人提议要收王惟弈为养子,出人意料的是,被叶将军全盘否决了。叶将军只说一句话: 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岂能将他困在咱们这谭浅溪之中,他是只蛟龙,终有一日会腾风而起。 叶将军性子憨直敦厚,在某些事上却并不糊涂。他武状元出身,当初也是前程锦绣,自请调任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吹冷风,只为远离朝廷间的党派之争,明哲保身而已。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单是多年前,太子争夺皇位意图谋逆之事,就已使都城罩上层厚重的阴霾,仅仅一个月时间,抄家的抄家,灭门的灭门,腥风血雨甚至连边城都能闻得见。提及此事,叶夫人也是颇多感慨。 叶夫人年轻时是都城出了名的美人,还是太子妃的候选之一。她自小倾慕太子才华,然而在选秀花会上,太子却倾心于一名艳丽无双的江南女子。自知美貌及不上那名女子的叶夫人回府后积郁成疾,就在这时候,叶将军来上门提亲。曾经叶家前来提过几回亲,皆因叶夫人的母家是书香名门,一向瞧不起武人,次次都是断然拒绝。这回仍是想拒绝,然而媒人道她病得太重,说不定用这场婚事冲冲喜,还能够保住一条命。 向来只听人说哪家公子重病,娶妻用来冲喜的,从未听说过小姐也能如此。再说娶妻终究是为了绵延子嗣,一个病怏怏的妻子领回家,就等于将瘟神请入府一般,终究是不吉利,纵使那名女子相貌如何的出众,门第又如何的高贵。 见叶将军不弃嫌这些,叶夫人的母家出于顾念子女性命的私心,终是将婚事应了下来。 叶夫人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中被披上嫁衣,迷迷糊糊中被抬上花轿。她自小发誓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才不想稀里糊涂被定了终身,想要挣扎一下,然而病得太重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半路上就晕了过去,醒来见个英武青年正守在她床头一脸担忧的照料着自己,后得知他五日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才将她自鬼门关拉回,心便一下子沦陷了。 这段往事是叶夫人亲口对叶修筠和王惟弈提起的,叶修筠兴致勃勃当故事听,而王惟弈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叶夫人道,只要待自己好,那对方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伴侣。你们以后娶妻也要切记,门第相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待你的那份真心。 叶修筠脆生生道孩儿知晓。 叶夫人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其实太子妃也很幸福,婚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太子也许下誓言,这辈子只有她这一个妻子。我当年与她同为秀女,看她与太子站在一起,如画一般,当真是一对壁人。然而贵为皇族,有些事往往身不由己,将军能够抛下仕途远离是非之地,太子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出叶夫人房门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惟弈忽然抓住叶修筠的手,道你陪我去骑马。 叶修筠想不通他这是在抽什么风,望了眼已近黄昏红霞半分的天色,又看了看王惟弈,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随他去了。 叶修筠看人喜欢盯着对方的眼,这是和王惟弈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王惟弈的表情一向很能迷惑他人,唇角微微勾起,面庞沉静放松,总是赏心悦目得令他人感到如沐春风,而其实本人的真实心情谁都无从了解,除了叶修筠。 唇际、眼角、眉梢,这些表象的东西叶修筠向来不关注,他只看那人的眼,内中可以望见常人无法察觉,甚至认为不可能出现在王惟弈心中的负面情感,悲伤阴郁愤慨,就像现在,临近夜晚的最后一道霞光映在王惟弈身上,暖暖的色调使他的面庞变得柔和了些,他的表情是笑着的,而眼却并没有笑。 一开始是策马疾驰,驰骋至了无人烟的空旷原野,王惟弈忽然勒紧缰绳停住,看着地平线一点一点的将落日吞噬。 他问,修筠,这景色如何。 叶修筠回,很美,可惜凄凉了些。 王惟弈的笑容没有变化,眼空洞洞的望向他,道赤霞红日,如此喜庆的颜色,为何独你觉得凄凉。 叶修筠答,看你这副模样,没法不觉得凄凉。 王惟弈听后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叹道,这世上之人最多不过将我看在眼内,唯有你,是将我看入心中…… 那日叶修筠听王惟弈说起许多往事。虽说是多年前的过往,对王惟弈而言,却如同昨日才刚发生的一般。 他讲起当年他爹驾着马车,带着他们母子二人逃亡。之前一路上,为了保护他们,随从们早早都死了,死在他眼前,鲜血溅在他的衣服上,腥膻的气味至今仍仿佛充斥在他的鼻端。他们躲进深山中,贼人不肯罢手,将山头死死围住纵火烧山。他爹将唯一的马匹杀死,掏出五脏六腑,让小小的他钻入马肚中,隔绝烈焰,这才保住他一条命。 王惟弈说他爹其实是可以活下来的,那马是汗血宝马,关内仅此一匹,只要他抛下妻儿自顾逃命,贼人定无法追上,而他并没有那么做。 王惟弈还说道,那日的天空红得像血,就和今日一样,与大火连成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4 一色,就像无边的修罗地狱。炽热的温度使他难以承受,然而更令他痛苦的,是他爹娘临死前凄厉的哀鸣,一声声刺在他的心窝,简直要将他的血肉一刀一刀地凌迟殆尽。 叶修筠听得触目惊心,他默默牵住王惟弈的手,感觉那人的掌心冷得吓人。 王惟弈道这天下为何不是一片万里雪原,将鲜血与火焰冻成冰,将那群害我们的贼人统统冻成冰,冰雪埋葬天地所有,这世上的一切,都要为我爹娘陪葬…… 叶修筠被王惟弈紧紧抱住,他问道,连我也要算上吗? 王惟弈微笑道,到那时候,我们也要像现在这般拥抱着,被一起冰封到冰川之中。千年万年后,被人们挖掘出来,他们或许会指着我们讲,看这两个人,怎么会如此,连死了都要在一起。 叶修筠也笑了。 那一年他们十三,卸去童子装扮,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情爱上其实还是懵懂的,但有些事情,似乎是早已注定好了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抑或是在他们相伴无数个日日月月中的某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天书 《牡山杂记》出现在一个很奇异的状况之下。 那时叶将军还活着,在边疆带兵驻守多年,天高皇帝远的,他的官位在当地是最大,为人又十分豪爽宽仁,边城的居民们待他们一家犹为尊敬。夸张到即使是再富裕有钱的人家,建造小楼也都不敢超过叶府小楼的高度。那座城的人们当时都知道,叶府的二位公子不喜金银,不好女色,只爱古籍书画,因此当地的书商只要一收到书籍,都会提前送上叶府,供二位公子过目挑选。 当时《牡山杂记》混迹在一堆书籍中,正巧被叶修筠拾起。书衣破旧,书页泛黄,若不细看恐怕连书名都认不出,不过那算不上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本来其貌不扬的书一递到王惟弈的手中,一朵红莲血一般的自书角渗出。他们二人各抓着书的一边,吃了一惊,不敢再动,看着书在一瞬间脱胎换骨,宛如新制。 叶修筠感觉一股白光由书中散出,仿佛在经脉血液之中流淌一般,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反倒觉得舒服得很。望一眼另一边的人,王惟弈所受的感触相对于自己而言,恐怕只多不少,他的手臂微微颤动着,一对眸子如黑夜中的星子般闪着光亮。 等到奇象沉寂消失,他们聚在一起,忙去翻那书,看有什么奇异之处。果然,内中文字特殊,与现今文字相仿,却又不完全一样,似是早古久远之前的文字,令叶修筠完全无法识得。 而王惟弈却说他能。 他其实也不识那种文字,然而不知为何,却能够一下子参透书中内容。 叶修筠忙叫王惟弈给自己翻译,他觉得这既然是本奇书,定是讲什么奇修奥义、星象命盘之类的,再不济也会是本武功秘籍。 王惟弈将书大体扫了一遍,笑着对叶修筠道,你猜得不对,都不是,这只是一名山野之人种植莲花的记录。 叶修筠赶忙道,那会不会就和我有次看的一本异闻一样,园人养花,为了使花开得更娇艳些,取人血来灌溉,种出的植物嗜血好杀,结果园人害人终害己,被花朵们集体生吞活剥了。 王惟弈道,那朵莲花后来的确是成了人形,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那么血腥的事。他们后来是相爱了,且从字里行间中能够看出山人对莲妖的深厚感情,而他却不愿与莲妖在一起。 叶修筠问,是因为人妖殊途? 王惟弈答不是,那名山人也是个妖精,不存在人妖殊途这一说,具体什么原因,书中没有提。 叶修筠听后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这是本天书,没想到却是个异闻话本。故事要是离奇些也就罢了,居然挺白烂,引线埋得也不好,关键是最后还没个好结局。空有个光鲜引人瞩目的表象,却弄得虎头蛇尾的。 叶修筠对那书不再上心,倒是王惟弈觉得那书不是凡物,给留存了下来。叶修筠看重的是书的内容情节,王惟弈看重的则是那书带给他的未知与神秘感。他去问书商这是出自哪方高人手上的奇书,想要归根溯源,探寻为何唯有自己才能够读懂其中内容,仿佛此书有了自我意识,择定他作了主人似的。 那书商挥手道哪有什么高人,这是他家伙计摆地摊,十个铜钱一斤从路边收的。原本看太破旧,还不想要呢。 王惟弈:…… 书商的不靠谱后来又被他们领教了一次,这次压箱底送来的是个**话本。其实要是普通的**话本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本。若是只有文字的话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惜还图文并茂、**十足的,假如叶将军能够未卜先知,定会领上一大群官兵将那书商的小店铲个片甲不留,免得遗祸下来把自己的宝贝独子给拖下水。 不过归根究底,真正拉叶修筠下水的,其实是王惟弈。 叶修筠还记得那天,王惟弈走到自己面前,背后藏着什么,笑着说道,修筠,给你看样东西。 叶修筠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忐忑不安的接过来,随手一翻,入眼就是一张极其**的插画。叶修筠脑子一空,如同只被踩了尾巴诈了毛的猫,啪的一声把书合上,直接拍回到那人的脸上。 王惟弈也不恼,举着书优哉游哉的坐回旁边,翻到叶修筠刚刚入眼的那张画,说咱们真是默契呢,我觉着这张最好,正巧一下就被你翻着了。 画中是两个**着身子**在一起的少年,背景是间书房,与他们二人现今所处的地方一样。画中人神态表情生动,俱是一副极为沉溺享受的模样,仿佛透过纸张也能闻见其中的**气息。其中处于上位的那个少年相貌颇为俊美,而下面那个被压在书案上的少年则相对要秀气一些,眉眼淡而细长,与叶修筠竟有几分相像。 叶修筠感觉脸在发烧,再看王惟弈那边,脸皮堪比城墙拐角,依旧恍若不知滔滔不绝道,咦,这画中之人居然与我们有些像呢。 然后又黏回叶修筠身上,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嬉笑表情继续道,修筠,咱们要不要也试试? 听到这话,叶修筠羞得甚至连看一眼那人的勇气也没有了,他一点一点的被推倒在书案上,身体僵硬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感觉王惟弈附到脸颊边,呼出的热气醺灼在耳间,反反复复只听那人念着自己的名字:修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5 筠,修筠…… 叶修筠后来记不清是如何回到寝居的。他只记得自己在刺激之下推开了王惟弈的怀抱,落荒而逃。跑出房门时似乎还回头了一下,身后的王惟弈并没有来追,而是淡定的起身望着他笑而不语。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寝居,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不知发呆多久了。只有那本不知何时被塞到他那里的**册静静躺在床边,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到了半夜,叶修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起身点上只蜡烛,拿起本子翻看起来。世家的孩子,自小管教严格,所以这是叶修筠第一次接触到有关□方面的知识。自知此是禁忌,虽身边无人,叶修筠仍不免心惊胆战的,小心翼翼的翻页,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指尖紧张得冰凉。看到最后,身体深处有了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扎了根,借着外界滋润蔓延生长了起来,叶修筠一时间忽然感到周围很静,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刻意压抑着的低沉喘息声。 叶修筠手伸入衣襟向下轻抚着,只消一碰,胸前的两点便立刻变得硬挺起来,抚摸了一阵,感觉麻麻的痒,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他停顿了一下,又缓缓向下摸去,触到已经抬头的□,牵连全身无法控制的细细颤抖,仿佛浪头温柔拍打着身体,**被撩拨着,挑逗着,缓缓淹没了他,只等最后灭顶爆发的那一刻。 迷离幻觉中,似是看到王惟弈那张带笑的脸。叶修筠意识朦胧,感觉那人的身影仿佛随着昏暗的烛火摇曳,如雾般飘动着移到身边,慢慢覆向了他。幻觉如此逼真,甚至能够感触到对方双唇的温度,那人将他唇间溢出的细碎□吞下,揽住他的肩头,手先是抚弄起他的胸口,而后顺着身线移向腰间,紧接着又是向下…… 强烈刺激下,叶修筠弓着身颤抖着释放了出来,意识仿佛被一瞬间放空,静谧的房中只能够听见他自己急促的喘息,他有些疲惫,头沉重的落在枕上,想要休息一下,却感觉被人翻了个身,腰部抬起,双腿完全的被打开。 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 叶修筠挣扎了起来,然而全身无力,腰也被对方自后方牢牢地压制住,一丝也动弹不了,他的脸埋在枕上,无法回头,根本无法知晓对方是谁,就在他内心恐惧想要呼救的时候,一个声音温和的自上方传来,叫他别动。 是王惟弈。 叶修筠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脸也发起烫来:原来刚刚的幻觉都是真实的,自己之前所有举动,均被那人尽收眼底。 不过他此时也没有精力再去考虑这些,那人的修长手指蘸着他的□挤向身后最脆弱敏感的位置,耐心的深入内中涂抹扩张着。叶修筠忍不住闷哼一声,太紧了——那从未开发过的地方,即使王惟弈手间的动作已经是极为克制的轻柔,依旧带给叶修筠一股撕裂般的隐隐痛感。 叶修筠咬着牙,努力克制着想要逃离的冲动,冷汗一层又一层的自毛孔渗出来。 王惟弈抽出手指,脱了衣物压上来,**的胸膛紧紧贴着叶修筠汗湿的脊背,他低下头,细细吻啃着叶修筠雪白的颈项,并轻抚着爱人的身体柔声安慰着,叫他放松,不要害怕。 叶修筠双目一片朦胧,似是蒙了层水雾。王惟弈的墨发青丝滑落下来,在他眼前晃动着,与他落了满枕的逶迤长发纠缠到一起,叶修筠脑中竟隐隐浮现出这么一个词来—— 结发。 叶修筠心一动,情意满满,几乎要溢出来了。他艰难开口,道惟弈你别这样,这样……我会看不见你的脸。 王惟弈轻笑,嗓音带着**的沙哑,道,一刻也不行? 嗯,我想看着你……尤其是现在,必须要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讨厌河蟹tt ☆、镜花水月 王惟弈在这世上在意的事物不多,但只要在意了,就永不会放手。 许是曾经失去过的太多,便会格外珍惜现今所拥有的一切。 叶修筠时常庆幸自己被算在其中。他听王惟弈说情话,情到浓时,往往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爱语,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叶修筠甘之如饴,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其实在骨子里,他们是一模一样的,尤其是在占有欲上,简直就是镜子的虚实两面。王惟弈不用说,看起来和煦爽朗,其实内心极端固执。叶修筠是个寡淡性子,然而一涉及到王惟弈身上,就会马上变得无法淡然。他心头仅有的那点热血全都放在那个人身上,后来那人死了,血也就燃尽了。叶修筠有时回想,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极为薄情寡义之人,因为即使是那般放在心尖上的人,最终仍是被他所负。 他们的第一次,都是懵懂没有经验的,叶修筠痛,王惟弈也不好受。王惟弈依着书本里所学的,不断****叶修筠的**部位,想要激起他的**,使他能够放松下来。叶修筠知道,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因为怕他痛,压抑着一直不敢动作,叶修筠一下子觉得自己即使再痛,也仿佛变得没有那么难捱了。 王惟弈的面容十分完美,在暧昧昏暗的烛光下,掺杂着**,更现出一种过去不曾见过的朦胧美感。精雕细琢的眉眼,秀峰般的鼻影,锐利微翘的唇角即使不说话也仿佛带着笑意。他的皮肤白皙姣好,却不若叶修筠那般的苍白病态,而是一种透着血气的健康肤色。叶修筠看着,情不自禁,伸出手臂环住王惟弈的脖颈,修长的双腿艰难的勾上了对方的腰间。这一番动作,体内的那个**似乎更深入了些,叶修筠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一汪春水,无尽**在四肢百骸流淌,一切痛楚均被抛之脑后。 王惟弈开始动作,一边亲吻一边**着他。渐渐的,叶修筠感觉身体深处被磨出异样的感觉,比自*更加强烈的快感,沿着尾椎窜上全身,灭顶一般,灵魂也随之战栗。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在破碎的**中,叶修筠再次失去自控能力,双腿痉挛着泄了出来。 王惟弈微笑,沾起喷洒到自己腹间的**液体,沿着叶修筠细腻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敏感的乳首向下,划出道**的银色痕迹,然后俯下身,想要一路吻啃下去。 叶修筠的意识稍微清明,忙道:别…… 王惟弈笑了下,问道,别什么? 脏…… 叶修筠的眼角透着嫣红,头无力的靠在枕上,脸孔几乎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6 要埋在如水般逶迤流下的墨黑长发之中,脆弱慵懒的姿态带给王惟弈一种东风无力百花残的感觉,格外使人怜惜。目光往下,叶修筠苍白瘦削的**布满点点吻痕,满是妖娆的红色,仿佛落在新雪上的点点桃花。 刚经历过**,叶修筠的腿间温暖湿润,颤抖着,紧紧绞住王惟弈埋入最深处,一直持续着攻城掠地的炙热,那销魂入骨的感觉,简直令王惟弈欲罢不能。 等到王惟弈完事的时候,叶修筠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被王惟弈死死抱着,紧到肋骨都有些隐隐生痛。 他听见王惟弈俯在耳边的声音: 修筠,我的修筠…… 叶修筠虚弱的笑了,觉得王惟弈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般不肯撒手,简直与抢到心爱玩具的孩童没两样。 腿间粘腻的感觉不好受,而他累了不想动,也不想离开王惟弈的怀抱,便这般沉沉睡去了。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因为不懂得还要事后清理,叶修筠转日就发起烧来。王惟弈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的,一刻不离的守在床边端药倒水,忙来忙去晃得叶修筠眼晕,不过叶修筠却又很喜欢他这副样子。 叶修筠就想看王惟弈这般紧张着他,在意着他。不仅仅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感受那份鲜活。那人一直都是神采奕奕、精力仿佛永远用不尽的样子,无论是他病时不眠不休的守护,还是昨夜里温柔而又不容拒绝的抵死缠绵。叶修筠枕在那人胸口,感受下面心脏跳动的力量。反观自己,苍白枯瘦,仿佛一株缠在苍劲树木上的寄生藤蔓,惟有依仗他的养分才能够活下去一般。 王惟弈的心一直都是不安稳的,即使心念之人的身与心皆已完全属于他,他仍是在怕,害怕叶修筠像他的父母一样不可挽回的离他而去,殊不知叶修筠也是同样想法。 情至深处,再如何淡然豁达的人也会变得患得患失,王惟弈怕叶修筠成为点睛之后活过来腾飞而去的龙,而叶修筠觉得自己即使是只龙,也是个不成气候的,整日懒洋洋的躲在浅溪里,目睹世间沧海桑田,却隔绝着,永无法融入世事其中。它觉得厌烦,偏又有着无尽的寿命,就在它百无聊赖几乎要成为化石的时候,望见天边层云翻腾,浩瀚龙气映得半个天空金子般的刺目,一只金色巨龙踏着祥云而来,尊贵壮美的模样,对比之下,更显得它自己灰扑扑的,平凡寒酸得要命。金龙咆哮着腾风而过,一闪就不见了,顺手也把他的心给抓走了,几百年几千年都寻不回来。 王惟弈却笑,道叶修筠是胡思乱想,还说凭什么叶修筠偏认准自己是灰龙,而他王惟弈却是金龙,他倒是觉得,应该相反才是,因为他也丢了心。 俗话说,情人眼内出西施。他们忽然觉得若是再这么争辩下去,恐怕一日一夜都没个完。便不再说话,而是紧紧相拥着,像是要把找了几百几千年才寻回的心重新融回身体里一般。 都过去了…… 一切美好宛如镜中花水中月,经不起任何考验,这是叶修筠自少年时就晓得的道理。他与王惟弈的那般美满,才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已成为泡影。 又是十年过后,那人自地狱归来,而他赎罪的时候也到了。 十年间,他如同个已一只脚踏入墓穴的活死人,只等悬在头顶的利剑落下,以命偿命,他便能够解脱了。他想,如今终于是等到了。 但当他于混沌之中睁开双眼时,却发现事情远远没预想的那般简单。 叶修筠感觉自己仿佛被沉入湖中,外界一切透着水般的荡漾着,他能够辨认出,自己躺在凉爽舒适的竹屋内,小禾在旁忙碌着,以及自小窗隐隐传来的浓重药香。 “公子……公子……”,是小禾焦急的呼唤声。 叶修筠许久后才意识过来,想回应,却是力不从心。身体的痛知逐渐觉醒,虫噬般的深入四肢骨骸,如同全身打碎一遍后,又被粗暴的拼接回一起。 说不出话来,甚至连一丝安慰他人的笑都无法展开。 竟然还活着…… 这么惊讶着的同时,周围一切如镜像一般模糊起来,叶修筠又被卷入黑暗梦境之中。 冰冷刺骨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被冻僵,似是只要小小一碰,就会如冰雕般崩塌破碎,散成一堆再也无法拼补起来的冰屑。王惟弈伏在他身体上方,面无表情,长长的乌黑发丝顺着颈窝滑下,叶修筠想那人的吻应该也是冰的温度,否则落在自己的唇上怎会毫无察觉,一丝也没有被温暖到。 不满于叶修筠的走神,王惟弈狠狠一咬,浓重的血腥气便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痛的同时,耳边充斥着衣料撕裂的声响,叶修筠抬眼,对上对方嗜血的目光,那眼神锋利明亮,如狼一般。 之后一段时日,几乎日日如此,梦中是与王惟弈酷刑一般的交欢,永无止息。白日里也是病怏怏的毫无气力,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小禾遍访名医,仍是寻不到症结所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却又无可奈何。 一日见叶修筠难得清醒些,小禾便将榻搬到院子里,扶他过来晒晒太阳。艳阳下,叶修筠久未见天日的脸不健康的白,几乎透明了一般,双目因受不住强光而微闭着,墨玉般的双眸掩映在长长的睫毛下,内中空洞无物,仿佛犹在梦中。 小禾怕他再睡死过去,于是不是勾他说话,就是不断的递吃食过去。夏日炎炎,人即便不动也会是止不住的大汗淋漓,小禾的薄衫已浸满了汗渍,然而反观叶修筠,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腿下还搭了床被子,竟是连一丝汗也没有,甚至双手还极为畏寒的缩在袖口之中,仅探出几根冰雪雕琢似的手指,阳光照射下脆弱苍白得简直下一刻便会融化蒸发一般。 叶修筠生性畏寒,这小禾自然知晓,然而却不知竟严重到了此等程度。小禾看着咬了咬牙:那日回来不见主人,自己一路追到凌府,还没争辩上几句便被凌府下人给撵了出来。无头苍蝇似的围着凌府围墙打转,却寻不到可以潜入的地方,只好回转,结果一进家门就看见了倚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叶修筠。醒来后便是这幅样子,闭口不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留着小禾自己在旁空着急。 小禾自责没有看顾好主人,尤其是留着叶修筠单独与那个不怀好意的凌青一屋,可如今即便找上凌府也是于事无补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小禾见熬好的参汤已经凉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7 得差不多了,便凑到嘴边吹了吹,递了过去。 叶修筠饮着,感觉一股浓浓的暖意自喉头直入胸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小禾,你这是哪来的山参?” 小禾答:“你上回病时收到的参还没用,我就给取出来了。” 叶修筠支起身道:“是凌公子送来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那些补品不要动,迟早是要还给人家的。” 小禾忿忿不平:“害你变成这样,这只算个小小的补偿。再说你即使想还他,他也拿不走了,除非他能从地底下爬出来。” 叶修筠一惊:“他怎么了?” 小禾没好气:“公子你又何必为他上心,他不过是遭了报应而已。” 叶修筠道:“我的病并非因他而起。再说他虽对我做出过无礼之举,却也罪不至死。听你所言,莫非他已遭遇不测?” 小禾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望着他道:“公子,那日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我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叶修筠想,凌青到底没做出什么,没必要说给小禾火上浇油。而之后与王惟弈的那段,则是他们两人的事,也不必将小禾牵扯进来。因此叶修筠依旧选择埋在心中,什么也不说。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诡异了”小禾忧虑的说道,“你的身体时好时坏,请遍名医也查不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而那个纨绔子死了。我前些日子下山赶集时才知晓,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要说火焰都是红色的,而那凌青在自己家里不知怎的烧着了,火却是冰蓝色的,而且无论如何也扑不灭,最后人被活生生烧死,成了灰,一吹就没,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叶修筠猛然想起昏迷前扑面而来的火焰,与再之前见过的扑火飞蛾,只感觉脊背发冷——那些似乎都是针对自己和王惟弈而来的,而凌青,则是受了池鱼之殃。 小禾继续道:“那人向来猖狂,净做些欺男霸女的坏事,这回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放出天火来收他。公子应该高兴才是,这下再没有人会对你纠缠不休了……” 小禾兀自说着,并没有注意到叶修筠的手已经无力的落在身旁,头低垂着,又一次无法控制的陷入沉眠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啊河蟹,我也不想文里都是**的,实在没办法啊_(:3」∠)_ ☆、无悔 “在为别人伤心?” 听到王惟弈的声音,叶修筠身体本能的一僵。然而拥抱亲吻并未随即而至,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转过头来,望见王惟弈正在看着自己,唇角带着笑意,心情极好的样子。 叶修筠叹道:“终究是一条人命。” “我的修筠一向是好魅力,若是为每个招引而来的蜂蝶都要难过一番,岂不是要整日以泪洗面,我也于心不安呐”王惟弈笑意不减,眼神却骤然变得冰冷犀利,“敢觊觎属于我的人,就要为自己的愚蠢无知付出代价,死无可怨!” 梦境中,依照王惟弈的喜好,入眼尽是白雪皑皑。天上是浓白厚重的云,透不出一点的晴朗碧空。脚下是绵软细腻的雪,周围山石,甚至是树木,都裹上了层雪白冰霜,整就是一冰雪世界。 叶修筠初始便觉得冰寒,不曾想听懂王惟弈的话语下的含义后,竟是身体僵硬,寒气自骨子里渗出,心肺仿佛都要结成冰一般。 “你……” 知道叶修筠想要问什么,王惟弈打断他道:“那只蛾子想要烧死我,我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利用一下,例如将厄运转嫁到某个不知死活的蜂蝶身上什么的。” 叶修筠急道:“他罪不至死,你又何必污了自己的手……” 王惟弈讥笑道:“好一名伪善者。明明自己杀过人,却看不过去别人杀人。明明自己手上满是血污,却又忍受不了别人手中的鲜血。” 叶修筠不再说话,而是不住的盯着王惟弈。想起少时,王惟弈被父亲带去军营历练,自己忍不住奔去看望他。两人路过马场,听见马匹凄惨的嘶鸣声,走近看,是只老马被拴在木桩上,有个士兵在旁正在磨刀,便问这是在做什么。 士兵回他们:那马老了,又跛了脚,留着也是浪费粮草。不如杀掉,大伙分碗肉汤喝也好。 叶修筠不忍,道战马一辈子随主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临到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说着就去解开了缰绳,士兵要来阻止,却被王惟弈挡住。老马没了束缚,横冲直撞的奔出了军营,脱离人们的视线,消失无踪。 后来事情传到叶将军耳中,叶将军对王惟弈道,这件事论起来是我的儿子不懂事,但你进军营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也陪着他一起胡闹。 王惟弈道,我陪着他,自然是因为认同他的观点。 叶将军道,慈不掌兵,义不守财。等到你久战沙场之后,就会明白这仁慈之心毫无用处。一匹马无论跟在身边多久,终究是个畜生,又何况那是个已经没有用处的畜生,不如利用它最后的一点价值,将其赏给下属,人们分食的同时,也会感念着你的恩德。你要切记一点,为人宽厚,也要分清对象。 正值肆意年纪的少年,当然无法像宦海沉浮多年的将军那般顾虑甚多。在旁的叶修筠心念略有动摇,觉得自己的妇人之仁也许会给父亲添上麻烦。而王惟弈却不为所动,道仁慈之心才是天底下最有用处的东西。将军爱护马匹,部下看见,只会觉得将军对一匹马尚且顾念追随之情,更何况身边活生生的人,之后对将军,只会更加的忠心耿耿。 叶将军一时无言,半晌才感叹,后生可畏。 就在王惟弈告辞,拉着叶修筠一起离开的时候,叶将军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出: 你现今放了它,却又如何断定,它不会在荒漠中饿死渴死,不会被狼群追逐吞噬。你如此做,不怕因自己的仁慈做坏事,反而增添了它的痛苦。你放过了它一时,而它的生命又不见得会延续多久。 叶修筠永远忘不了王惟弈当时的回答。 王惟弈昂着头,自信的笑如阳光般绽放,只听他坚定答道:片刻的生命也是生命。 只凭着这一句话,叶修筠断定,无论王惟弈以后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他的本质依旧是善良仁慈的,永远也不会改变。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8 叶修筠道:“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人,你做下这些,最终只会令自己痛苦。” “我并不痛苦”王惟弈笑道,“相反,我只觉得畅意,前所未有的畅意。” 他指尖勾起叶修筠的下巴,嗓音中满是愉悦的笑意,他不紧不慢继续道:“你奇怪我为何不杀你,因此有了幻觉,认为我心中还有爱,还有善,还有那些当初害我失了性命的无用的东西。我只能说,现在的你,过了十年依旧毫无长进。” 王惟弈的手缓缓下移,摸到叶修筠平坦的腹部。叶修筠的肤色苍白冷质,本人又十分的畏寒,令人往往错觉他缺乏体温,而王惟弈却比世上任何人更加了解他的温度,尤其是在那人情动之时,炽热得如同火焰一般,连带自己随着他一起燃烧。 真的是很温暖呢,而王惟弈现在突然讨厌起这种温度来。心想还是冰冰冷冷的比较好,那样反倒方便,杀掉他就行了。封藏在冰中,供他日日看着,乖乖的,永远不会再背叛自己了。或者制成冰雕,那样还能够触碰到那人,墨黑的发丝,如画的眉眼,淡淡的唇,那些早已经深刻入自己脑海里的美,都能够触碰到,永远不会再失去了。 然而,王惟弈又想着,别这么轻易放过他。这十年间,自己被囚禁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中,若不是因为深刻在心中的恨,他定是无法坚持,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没理由回报得如此简单。 他吻住叶修筠的唇,一瞬间恍若时光倒转,他仿佛还是当初青葱时候的懵懂少年,小心翼翼的细细吻舔着对方柔软的嘴唇,胸中爱意虽然如同风暴一般,汹涌得几乎要将自己撕扯的血肉模糊,但他仍是待那人如最脆弱的珍宝。担心伤了那人,所以不敢轻易动作,怕美梦惊醒,怀中人会如云雾消失,再也寻不回来。 若是那满腔的爱意统统转化为恨,又会是怎样? 王惟弈觉得现今自己的心反倒应该是平静了,犹如一片至极的死地。任凭叶修筠墨发飘散,青衫飞扬,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他,王惟弈,十年前就已死去,死在怨恨与不甘之中。一个死人的心,怎会再起波澜?怎能够继续爱一个人?死人的心中,只是冷冰冰的恨意而已。 将叶修筠抱紧,指下感应到叶修筠腹中血脉的流动,王惟弈笑得更深,一双美目显得愈加光彩明亮。 已经可以了。 小禾叹息着给睡得不省人事的叶修筠拉上薄被,一边想着自己近期没少为了主人的事唉声叹气,再这样下去,万一福气真给叹没了,一定要把他猛摇起来算账不可。 嘴上虽不客气,手中的动作却一直没闲着。小禾要将叶修筠的手也放入被中,然而抓住那人手腕,触及的肌肤却湿凉得骇人,仔细一看,发现叶修筠j□j在外的皮肤上面竟结了层薄薄的冰霜。 小禾惊愕,这才觉出周围的温度于之前已是大大不同,分明不是夏日里该有的温度。渐渐地,连身上的热汗也尽数转化为冰水,甚至还能够看见自己呼吸间凝结而出的清氲白汽,这简直如六月飞雪一般荒谬可怕。 小禾忙颤声去唤叶修筠,才刚开口,就见叶修筠惊坐而起,原先盖在身上的冰霜随着动作纷纷落下,如雪般四散飘零。没等小禾缓过神来,惨叫声已如惊雷般在耳边乍起。 叶修筠性情温和淡然,说话一向是慢声细语的,这是小禾第一次听见他大声,而且还是如此震慑人心的凄厉惨叫。 “公子!你怎样了!公子!” 摔到地上的叶修筠捂着腹部蜷成一团,一丝也无法动弹。仿佛有人正举着冰刀在他腹中乱搅,毫不留情的将他的五脏六腑切得支离破碎,冰寒的剧痛汹涌席卷,几乎吞没了他。 晕过去,只要晕过去就好了…… 他如此想着,可惜身体不由自己掌控,偏又清醒得很。他恍惚意识到,是王惟弈故意为叫他感受这份痛,才将他自梦境逐了出来。 叶修筠似乎听到了王惟弈的声音。王惟弈有一只铜铃,初识时便见他带着。王惟弈很是珍惜,几乎贴身不离,只有私下无人时才会给叶修筠看。王惟弈说过,很小的时候,只要他一哭闹,母亲就解开檐下用来惊走鸟雀的铜铃,拿它来逗自己笑,所以这是他现今留存下来的,唯一与过去牵连的东西。 叶修筠知道,那其实也是世上唯一能够证明王惟弈身份的东西。铃上雕琢着腾飞的金龙——那是惟皇家才有资格使用到的图腾。 而此刻他听到了清脆而急促的铜铃声,一下,又一下。 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自很遥远的方向穿透而来。 冥府鬼差的引魂铃一般,身体的痛感同时变得麻木,如同灵魂被牵引而出,茫然的在肉身周围飘荡。叶修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他心中异常平静,隐隐中又有些不甘心。并非因为肉身的殒灭,而是为了从此之后永无法再见的人。 终究还是无法淡然啊…… 叶修筠想,难怪王惟弈瞧不起他,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分明想着要赎罪,只要那人愿意,他什么都可以舍弃掉。怎么临到关头,却变得退缩起来。 真要弃那人而去吗? 既然是那人的意愿,他已无怨,亦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灰衣少年 陡峭山道上,小禾独自奔跑着。 见到主人难受得几乎要死去的模样,他手忙脚乱的急去请郎中。虽知道或许没什么用,但若是能缓解一下主人的痛苦也是好的。 小禾是个孤儿,双亲死时才六岁。若不是得叶府收留,早就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也说不准还有没有命在。所以他即使拼出了这条命,也定要护叶修筠周全。 小禾这一走神,不慎踩到路中碎石,脚一滑,就这样顺着崎岖山路滚落了下来。 小路不远处便是河谷,若掉下去,不死也成了残废。小禾吓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然而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并未发生,仿佛落进了滚滚云层里,软绵绵的也不疼,缓了一阵,才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前方一人玉树临风立在眼前,一脸关切的正看着他。 男子一袭灰白道袍,连披散着的头发也是灰白的颜色,但看容貌却又十足的年轻,圆润的脸庞,五官带着一股少年特有的朦胧感,虽不出众,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19 搭配起来却很柔和美好,令人看着就觉得心里舒服。 刚从惊吓中恢复出来,小禾话都说不利索了:“……是你救了我的命吗,多……多谢你。” 男子伸手将他扶起,道:“如此行色匆匆,定有紧要之事,不知可有山人相助之处?” “有!当然有!”小禾猛然想起叶修筠之事,如见到救命稻草般的死死抓住男子袍角,不禁语带哭腔道,“请救救我家主人,他快要死了……” 对方也不多言,拂尘一收,只道两字。 “带路。” 叶修筠的状况不容乐观。 男子入内第一眼就看见了倒在榻下痛苦无力的叶修筠,尤其是唇角渗出的血,鲜红得刺目,恐怕是在剧痛之下咬伤了舌头,男子便将手指伸入叶修筠的齿间,一边仔细查探着。 猛然男子喝道:“够了!你下手太重!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小禾被猛地吓了一跳,然而看四周,就只有他们三人,并且此刻男子正背对着他,这话又不像是对他说的。 男子的喝声倒是十分管用,看叶修筠平静了下来,小禾也松了口气。 小禾心想,主人这病一直药石无医的,吃再多补品也没有起色。如今看来,甚至还不如这道士的一句话有用处。主人的异常,该不会不是一般生病,而是……撞邪了? 可惜没等他再多想,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眼前。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修筠轻飘飘的意识被拉了回来,耳边缠绕的铜铃声消失,睁开眼,见一鹤发少年守在榻前,心中疑惑,不由问道:“你是……” 对方食指掩唇示意他先别说话,手中拂尘一扫,叶修筠顿时感觉身体残留的疼痛消失,被冻僵的血脉恢复流畅。于是他支起身道了声多谢,同时也愕然的注意到身边的小禾被定住,举着手一动不动。不仅于此,周围竹林的竹叶、溪水的水流全部都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流动的风都感应不到。整个天地间,唯剩下他与对面男子是正常的。 ……时间被静止了吗 男子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别害怕,我只是不想让咱们的对话给别人听到,尤其是那个人——” 说着扫过他一眼,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叶修筠下意识的按住了怀中的《牡山杂记》——与这男子分明是头一回见面,叶修筠却感觉仿佛所有事都被洞穿了一样。 “……请问你是?” 对方轻咳一声,道:“不认得我了吗?真失望啊,咱俩分明见过许多次面的。……算了,那时候我还不是现在这个形态,怪不得你呢。” 少年眸子晶亮亮的,如墨玉一般,但黑中微带着红,是绀黑的颜色,与他一身灰白的朴素装扮略有不搭。叶修筠还注意到,他衣边领口都缝着纯白绒毛的滚边,如果是用来御寒的,自然无可厚非,然而如今时节却是盛夏,再加上那一头不符合年纪的灰白长发,令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绀青的眼、灰白的身影,叶修筠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终于想起来了吗?”男子笑道,“我就是那只蛾妖。” 叶修筠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遍对方的衣着:清逸的道袍,挥扬的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之态,完全察觉不出一丝的妖气。 叶修筠道:“……你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道士。” “若是那么容易被看出来,我这千年蛾妖也不要做了。”男子轻轻一笑,道,“对了,山人失礼,聊这许久还未自我介绍——牡山山脚小妖一只,公子唤我云渊即可。” 一听“牡山”二字,叶修筠双眼一下子就亮了,取出怀中的《牡山杂记》问道:“你就是著此书之人吗?” 云渊并未答话,而是看一眼书,神色认真道:“你不该留下此书,书中怨灵终有一日会要了你的命的。” 叶修筠淡然回道:“生死有命,非人力可变,一切交予上苍裁决吧。” 云渊摇头叹道:“虽说是与你初次相交,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你这副样子,说好听点是看得开,说难听了,就是脑袋不开窍。他虽然曾是你的爱人,但如今感情不再,他也并未顾念旧情对你心慈手软。你如此纵容下去,也未必能换得他的回头。” 叶修筠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感觉这只妖精完全不像志异传说中描写的那般可怕。讲话虽有些口无遮拦的,却是个快言快语的真性情之人,这点倒是与小禾挺像的,只不过云渊举止翩然,做起来看着没小禾那般粗鲁放肆罢了。 云渊发现自己滔滔不绝的给叶修筠分析利弊,讲了好一段话,叶修筠连一丁点表示都没有,只是对他淡淡的笑。云渊便无奈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是有在听,只不过……”叶修筠话语顿了顿,垂下眼睛道,“我心意已决,你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云渊被噎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真是对牛弹琴,我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自己反倒不在意。若不是为了寻桑,我真懒得管你。”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叶修筠下意识重复:“寻桑?” 而云渊不愿与他多聊那个名字,将话题又转回到书妖上面:“书妖虽拥有巨大的力量,其灵却被囚禁在书中,无法现身出来。他若要害人,只能以梦为媒介,或者转嫁他处力量。而他想要脱出,便只有依靠两种方法,一是附身于凡人肉身之上——这种方法最省事,被附身者承受的痛苦也是最小。然而那书妖对你的恨意太深,竟是采取了第二种方法——” 云渊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问道:“最近你可有感觉到身体异样?” 叶修筠答道:“就是觉得冰寒入骨,不过还是尚可忍受的。直到刚刚发作那次,感觉就像是自肚腹处被切成了两半一样。” 说着,不禁抚上自己的腹部,掌下冰凉,如同一座冰之火山,不知何时还会再次爆发。 云渊点头:“那便是了。第二种方法,就是书妖寄居到了你的体内,如胎儿依附着母体一般,慢慢吸干你的精气养分。他可以得到一副新的肉身,然而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你的性命也就完了。你刚体验到的剧痛,以后日日都要发作一次,而这样的日子,你至少要经历百日。” 叶修筠本就苍白的脸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0 一瞬间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是男子……” “这没有男女的差别,书妖需要的,不过是个寄主罢了。” 见叶修筠听后默不发声,云渊伸手道:“终于知道利害了吧。还是将此书交给我吧,我有压制他的办法,保证可以护住你的性命。” 叶修筠的回答依旧毫无犹豫:“不。” 真是固执! 云渊无语,他自认口才不算差,面对叶修筠,终于有了一种拳打棉花般的无力感。 叶修筠丝毫没将生死放在心上,他只是问道:“有一件事我不解——我与王惟弈自小一同长大,他是人,这我再清楚不过了,都说人死后会变成鬼,为何他成了妖。还有一点,你与此书又有何关系,为何如此关心我们之事。” “哈,我管此事,自有我的理由。再说我也没必要害你,你不过一区区凡人,与我毫无利害。至于那人为何会变为书妖嘛——” 云渊拂尘一挥,半空中顿时现出“王惟弈”这三字来。 “王,王者。惟,一心也,弈,则是博弈、对弈之意。一身落拓的王者,欲夺回属于自己的万里河山,一心想要投回帝业争斗之中,可惜最终仍是被儿女情长所累。叶修筠,你便是这王者劫数。他虽死去,王者帝气犹存,与书中蕴含的巨大灵力汇合,这才逃避了成为孤魂野鬼的命运,直接升华为妖。” 叶修筠叹道:“若不是我,他未来或许会是一名仁德君王,万人景仰,青史留名……若不是因为我……” “你不可如此想。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若是投入帝业争夺中,九死一生,也未必能得善终。他的命运,不是你可掌控的。” “至少那样,他的未来还有转圜余地……至少他还有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 云渊看了一眼叶修筠道:“他的死,就是他选择之后的结果,你用不着自责,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天运不济。如今看来,其实他也是你的劫数。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将此书交我?” 叶修筠摇了摇头,依旧是断然拒绝。 “唉,那便怪不得我了。” 云渊话音一落,灰白衣袍顿时无风纷扬,身形瞬动,竟是要自叶修筠手中硬夺。动作太快,完全是肉眼无法察觉到的速度,叶修筠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在云渊手指即将触碰到书边的时候,静止的空间突然有了波动,空中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枚青翠树叶就着这涟漪自他们头顶上方缓缓落下。 云渊见那树叶,顿时停止动作,抬手接住。 叶子闪出光芒,一瞬而已。一旁的叶修筠看着有些吃惊,再仔细一观,云渊掌中其实不过一枚普普通通的桑叶罢了。 对着桑叶,云渊唇角竟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来: “寻桑啊寻桑,我到底该说你是慈悲,还是残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无收藏无回复神马的,好痛苦啊_(:3」∠)_ ☆、知己 “寻桑啊寻桑,我到底该说你是慈悲,还是残忍呢……” 此话讲完,云渊的身形如鳞粉般渐渐消散。即将要散尽的时候,面对着叶修筠,居然露出了几分不忍的神情来。 而他没再多言,道句后会有期,便离开了。 云渊走后,四周一瞬间恢复一如常。小禾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过什么,只是惊奇云渊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给凭空消失了。被叶修筠一句:“此乃道家仙术。”,给搪塞过去了。 叶修筠心思纷乱,撇下小禾回屋内静心。已是傍晚时分,门一关,屋中光线顿时变得昏暗。叶修筠也不点灯,只是静静独坐着。 这样也好…… 叶修筠想,自己欠他这么多,这幅残缺之躯,正好可以尽到它最大的用处。而且……如此一来,这世上终究还是自己与他是最接近的。就像一直认为的那样,他们曾经是一体的,只是因为某种原由被强硬分离。如今终于回归成为一体,血连着血,筋连着筋,即使最后自己的肉身会消亡,王惟弈终会离去,然而即便那样,那人一辈子也会留有自己的印记。 一种如同窒息的快感缓缓升腾起来,潮水般吞没了他。恍若少年情动时,王惟弈的轻语低喃,叶修筠还记得那个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般在耳际回响着,蛊惑着他,直至万劫不复。 你是我的—— 叶修筠抚摸着腹部,温柔的笑了。 你也是我的啊,惟弈…… 如今这般,挺好的…… 叶修筠本来以为接下来日子会顺利一些,他平平静静的再熬上百日,将他欠与王惟弈的債还清,然后安安心心的死去。就和他曾经设想过的归途那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终化作黄土一柸,回归于自然天地之间。 他甚至还将身后事尽数梳理一遍,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真如一阵风一样,风过无痕,什么都没留下。他家族凋零,也没有任何朋友知己,曾经觉过冷清,可如今看来,却也是少了许多拖累,也省得别人为他之死而伤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远在边城的母亲,他思虑甚久,决定将其托付给小禾与蕊儿。他家虽说没落了,而底子还是有的,父亲过世后留下的财物,他一直没动过,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了。 那段日子小禾过得心惊胆战,之前是为主人的身子担心,如今眼看恢复得还可以,至少不再会动不动就昏迷过去了,却开始整日里拉着自己的手,说什么要将夫人托付给他的话,就和久病垂危之人交代后事一样。小禾心中惴惴不安,责怪那道士作法驱邪没有给驱个彻底,不但没治好,居然还转移到脑子里去了。 小禾看顾叶修筠,愈加变得留神了起来,却也寻不出什么异常。看主人意念如此消极,怕他真做出什么无可挽回之事,只好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回应道:“夫人是你的娘,又不是我的。你这做儿子的都不肯尽孝道,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呢!” 叶修筠听后笑了笑。 他看着小禾长大,自然比谁都要了解他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总是口出恶言,却是个可以全然依赖之人。将母亲托付与此人,他足可安心。 时光恍然而过,夏天快要过去了,已将近秋闱。叶修筠的应考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1 书籍病时没精力念,病好后更是没心思读,全堆在角落里收集灰尘去了。考取功名一向非他所愿,如今他更是找到了逃避的理由。他想,就算他最后的一点小小私心吧,在最后剩下的日子里,他要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 他翻箱倒柜寻出不少曾经看过的书,全部都是野记杂谈。小时候为了这些书,他没少受父亲与夫子训斥。长大后,懂事了些,为了父母期望,也不敢将精力太过放在这上面。经常是翻阅了一半,想起哪里的经史子集还没背,于是恋恋不舍先将之放下,转头去研究那些生涩难懂的文字去了。往往是无法尽兴。 富贵名利乃身外物,在人的一生中,如浮云般转瞬即逝,最终留下的,反倒是人们眼中闲言野记的东西。留在人的意念思想中,即使死去了,也可随着灵魂而去,不可被他人剥夺。 叶修筠认为,书是有灵魂的,里面一篇又一篇的故事是,一个又一个的人物也是。将书中人的人生展现出来,来换取读书者的喜怒哀乐。他们比俗世人都要活得长久,人的生命不过短短百年,而他们却是永恒不灭的。 如今他也是了。 王惟弈是妖,寿数与天齐高,几乎等同于永恒。未来即使叶修筠死了,存在于那人的记忆中,也等于是不灭了。 重新翻阅那些书,叶修筠看到的不仅是熟悉的文字,还有与之牵连的,自己的往事。 小的时候,偌大的府邸只有他这一个孩子,而大人们各自都有事要忙。他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本奇谭,被内中构建的世界震撼,被其中常人无法接触到的人生震撼。叶修筠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如同得到了某件稀世珍宝般,高兴极了,急于想向外界倾述,并要与他人一同分享。 但是,没有人会在意。 他要找父亲——叶将军忙于军务,没有功夫听。他找母亲——叶夫人久病喜静,长时间都是在调养。即使听了,最后也只是慈爱的望着他,嘱咐他好好做功课,少将心思放在这种无用的东西上面,这样才能少让父亲费心。叶修筠只好闷闷回了句孩儿知晓。 最后他尝试着去找照顾他的丫鬟们。丫鬟最开始听到小孩子讲故事,还是挺惊奇的,围成一圈好奇的听他说。后来要不走开了,要不就是撇下他聊起天来,聊什么胭脂水粉、女工刺绣的事,连叶修筠被她们气跑了都没发觉。 于是叶修筠学会了一个人默默看书。 偶尔看得入迷,两三个时辰都不带挪地方的。周围人们路过,会远远指着他道,好乖的小孩子。却没有一个人对他手中的书感兴趣。 这种状态终止于王惟弈的出现。 那时,他们之间还算不上熟识。他在廊下挑灯夜读,王惟弈远远见了,居然一溜小跑过来,问他这是在看什么。 叶修筠小脑袋埋在书页里,闷头回答是神话奇谭。 王惟弈十分有兴趣的样子,道等你看完了,就给我讲讲呗。 叶修筠抬起头来,吃惊的睁大双眼,问,你真的想听? 王惟弈听他回答,也有些惊讶道:你这人真奇怪,我既然开口了,那就一定是真的,还能有什么真的假的这一说。不过…… 王惟弈表情有些失落,道,你若是不想讲的话,那便算了…… 叶修筠怎么有可能不想讲。那些瑰丽迷人的故事沉寂在他的脑海中太长太长时间了,一直都无人问津,他必须时不时的回顾翻看,一遍又一遍的拂去沉积下来的厚重尘埃,才能避免它们被埋葬在不知名角落里的命运。而他等待了那么久,如今它们终于可以活过来了,锦绣卷轴般的徐徐展开,耀人光辉几乎要刺瞎他的双目,与他心中自出生便已翻腾存在的呼啸声交相辉映,潮汐一般。 到最后,他居然有了一种停不下来的感觉,好像只要停下了,便会难以呼吸。 出乎叶修筠的意料,直到月上九霄,王惟弈依旧意犹未尽。他开口道,想不到,你竟然懂得这么多。 不是我懂得多,而是那些瑰丽传说太多了,一辈子都读不尽样子,所以我总是要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偷懒。 说到这些,叶修筠站起身来,为王惟弈指向浩瀚星空。 他兴奋的说道:比如星空,就是一本巨大的书。月上有月宫嫦娥的故事、月桂吴刚的故事。各个星子——紫薇、太阴、启明等等,每一位星君都有他们自己的传说。还有我们双眼接触不到的地方,昆仑雪山,西方极乐,蓬莱仙境等,那些也都是传说。 叶修筠小心翼翼看着王惟弈,生怕那人觉得他的想法太过于异想天开,会和别人一样扭头就走。 而王惟弈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说道,这难道就是大人们口中的天外有天,当真是令人向往。 从此叶修筠不再孤独。 他们读书,什么异闻奇志都读,偶尔看到精彩处,还会拿出来互相分享。王惟弈说道,这些奇闻异境,如果不仅仅是在纸上,而是我们亲身经历一把,那该有多好。 叶修筠道,我也同意,那样就不仅仅只是旁观着了,而是将传说真真正正的收入囊中。说不定未来还会有人将我们的故事写出来,流传于后世之中。 王惟弈双眼亮晶晶的,对叶修筠道,如果我说我想要创造出那样的传奇盛世,你肯不肯帮我。 叶修筠微笑着回,只要你不嫌弃我蠢笨就行。 他们相视击掌而笑。那是叶修筠第一次看到王惟弈如此畅意的笑。 而多年后呢? 知音绝,弦断无可续。叶修筠想起,自己已有许多年没有说故事了。 因为听故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然而如今那人已经回来了,叶修筠却又不知道那人还肯不肯再去听他的故事。 于是他枕着书,潜入梦境去找那人。见王惟弈站在石崖边,抬头望向苍白天际,面容俊美长身玉立,完美得如同一座精刻细琢的雕像。他一动不动的,任细雪落满肩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亦或许什么也不想,只是单纯的出神而已。 经历过那人那么多疯狂的对待,难得能够见到如此平静的模样,叶修筠心中竟产生一丝畏惧,就像是怕打破镜湖平静湖面的安详气息一样。过了许久,才走了过去,默默拂去王惟弈肩头的落雪。见他还是沉默着,就坐在一旁的山石上,与他一起望着天边。 他们当年的愿望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2 或许已经达成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人生,怎能说不是传奇。亦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书中人,无论人们翻阅到他们的故事后,是微笑还是流泪,他们的命运,已注定是永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包养_(:3」∠)_ ☆、寻桑 叶夫人传来了一封家书。 家书叶修筠月月都会收到,这次的却有一些特别。 以往叶夫人都会写一些安心念书、好好考学,不要让叶将军在天之灵失望的话,然而这一次的内容出乎了叶修筠意料。 是叫他即刻归家的。 叶修筠犹豫了下,他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在所有人都寻不到的地方,他不想拖累任何人。却又经不起归心似箭的小禾软磨硬泡,与离家三年来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乡之情。 念及母亲养育之恩,他决定还是回乡去探望她最后一面。 出发前夜,每日的酷刑依旧如期而至,叶修筠腹痛难忍,身体紧紧蜷着,牙齿咬着被角,以防止j□j声溢出来。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辗转反侧间,感觉随风刮进来的细雨落在脸上,带来一阵阴冷气息。难受到了极点,周围一切似乎都是朦胧的,而且还一直漩涡般的转个不停。他起了幻觉,见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仿佛鬼火一样地来到床边,如鬼惨白的手掌放在他额上,浓重的湿寒死气令叶修筠起了一阵战栗。 “修筠……” 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唤他,声音仿佛自遥远的虚空传来,他听不出来是谁,也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意识精力几乎尽数被腹间剧痛牵制,待清醒过来时,天际已经泛白,古怪人影早已如晨雾般消失了。 胸口上压着东西,伸手一摸,只觉触手冰凉——居然是把竹制折扇。 叶修筠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扇骨的山水竹刻,扇面的墨竹图,都是他一笔一划亲自做出来的,这是他的手笔,他比世间任何人都清楚。 握着扇柄的手开始细微的颤抖。 这怎有可能…… 正想着,叩门声骤然响起,惊得叶修筠一慌神,手中折扇咚的一声坠到地上。 “公子,起床啦,该收拾东西出发了。” ——是小禾的喊声。 镇定好心神,叶修筠弯腰拾起折扇,将之收在身上,应道:“这就好。” 坐在马车车厢中,回望着自己三年来的住处,竹林葱郁,远山含翠,当真是个钟灵之地。 其实叶修筠当初会住在那里,也属无心插柳。 “筠”是“竹”的意思,虽名字中有竹的涵义,而叶修筠自小却从未有过机会,能够一观这种只生长在温暖潮湿地域的苍劲植物。 当年为逃避婚事跑出边城,在外漫无目标的漂荡。被江南的山水人情所吸引,一路南下,过了江,连日赶路再加上晕船造成的不适,令体弱的他难受了多日,然而一见到这一大片苍郁竹林,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整个人的心情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尤其在是见到在竹子枝杈上安然筑巢的白鹭,羽毛的颜色是王惟弈最爱的雪白,雪色与翠色交相呼应,在山雾的衬托之下,显得通透而悠远。 于是叶修筠不愿再前行了。 他在山中临溪找了块地方,建起竹屋来,纵使知道自己无法在那里停留上太长时间,他还是用心将其装饰得古朴雅致,仿佛那将会是他的终老之地一样。 其实,那本来就是他梦想中的终老之地。 叶修筠掀起车帘回望着,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眼了,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等到他们行至江边,已是几日之后。 江上来了场倾盆大雨,风急浪高,渡口艄公不肯出船,于是他们随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歇脚。 大雨中,泥土的腥气与青草的芬芳散发出来,显得空气格外清新。叶修筠衣衫轻湿,便在客房里泡了个热水澡,小禾则乘那功夫下楼吩咐小二预备饭菜。 天色昏暗,客栈早早就点上了灯火,角落位置的桌旁坐着个道士,相貌算不上出彩,看着却很柔和舒服,若不是灰白色的发丝太过于奇特,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许是为了躲雨,他眼前只放了一壶茶,闲极无聊便给店里小二看手相。 “你的手骨关节粗大,掌心纹理杂乱,是个劳碌命。一生虽无大富大贵,平平淡淡的,却也是个有福之人……”道士正侃侃而谈,一只摊开的手掌忽然从身后伸出来。道士笑了笑没做出什么反应,倒是把对面小二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向道士身后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小禾道:“没什么,只是也想凑个热闹,让这位道长看看手相。” 于是小二腾出地方,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望着小二背影,云渊叹道:“哎呀,本来还指望能省下一壶茶钱的。” 口中这么说着,云渊的神情,却并没有丝毫失望的样子。 不等邀请,小禾直接在云渊对面一坐,道:“你的茶钱我来付。” “喔——”云渊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对方,笑道,“面带红光,你不久必有喜事临门,而且还是双喜……” 小禾不耐烦的拍着桌子道:“我哪来的双喜。我家公子有难,悲还来不及呢。” 云渊脾气甚好,斟着茶水,继续微笑道:“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你应该了解我家公子的情况,”小禾焦虑地咬着下唇道,“从今年春天开始,他的身体就变得非常不好,药石无医的,直到你来,才稍稍好转一些。而且期间还发生了不少怪事,有个纠缠公子的纨绔子弟把公子掳走后莫名惨死,同时公子也像是受了重创一般,我想了解一下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被公子给敷衍过去——当然,我丝毫没有要怀疑公子害人的意思。只是……真的很古怪。再算上他最近的状况,简直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看云渊很仔细的听着,小禾继续道:“我怕他会不会是撞上邪,被哪个孤魂野鬼给缠住了。我知道道长你是神人,所以斗胆请你好人做到底,为我解答疑惑,救救他,让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只要道长你能点下头,要我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你家主人倒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3 是真被个孤魂野鬼缠上了。 云渊一边慢悠悠饮茶,一边无奈想着:只可惜那个呆书生一直不肯合作,而我又不能抢夺。也不知寻桑怎么想的,脑中哪根筋没搭对似的。 见云渊不说话,小禾语气顿时变得焦急:“道长!” 云渊放下茶杯道:“别怪我说你笨,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身边出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涉及到了某位故人,时间又恰巧吻合的,那便是关键。” 小禾想了一阵,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梦初醒道:“是那本书!” 云渊笑道:“总算开窍了些。” “属于公子的心上人的东西……公子寻了多年,却不经意间莫名出现……而且那人已经死去十年了……”小禾喃喃自语着。一切事实摆在眼前,如同无云夜色之下的月光一般清晰,完完全全证实了他刚刚灵光闪现出来的想法。 心一沉,他咬牙道,“不行!我不能让那妖书害了公子。” 云渊微微笑着,眼看小禾蹬蹬地跑向楼上客房的位置,一溜烟就没了身影。 一枚桑叶凭空而现,缓缓落在云渊肩头,如艳光下的翡翠一般闪着光亮,仿佛是在警示着什么。 云渊见状,抚着拂尘轻笑道:“寻桑呐,这回我只是好心为他人解除迷津而已,并没有动手。真是冤枉呢——” 桑叶不罢休,又继续闪了几下。 “好好好,你的话我怎可不听”云渊起身,悠哉的慢慢踱上楼去,“你啊,心狠的不是地方,心软的也不是时候。再这么耗下去,咱们何时才能回家呐——” 小禾进客房之前,稍稍停顿了下脚步。 主人格外珍惜那本书,连夜间休息的时候都贴身带着。而现在他还在泡澡,正是迎面而来的机会。 小禾下定了决心,放轻步伐,悄悄推门而入。 房内水雾缭绕,小禾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摸到床边,从衣堆里翻出了《牡山杂记》。出乎他意料的是,和书放在一起的,居然还有把折扇。 小禾把折扇扔到一边,把书拿走了。然而还没等迈出门,就感到胸口一阵压迫的疼痛,怀中的书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躁动起来,散出的强光几乎要吞噬了他。 “放手,否则——死!” 小禾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悦耳嗓音,语气冷得如同j□j一般,话语中不容拒绝的威慑气息,令他不由得一阵寒战。 小禾脑中一片空白,却丝毫没放开,反而将书抱得更紧。 就在他的身体快要被强光撕裂的时候,突然怀里一空,书直直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悴不及防被飞入的几道蚕丝捆绑缠绕得严严实实。云渊骤然闪现出来,抬手一接,杀人强光立时被遏制住了。 死里逃生,小禾反应过来后怕不已,腿脚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书妖只是沉寂片刻而已,转眼间,那书又继续疯狂挣扎起来,男子愤怒的咆哮响彻云霄,引动地脉震荡,已有了些年头的陈旧客栈承受不住,似是下一刻便会崩塌。人们的惊叫声与脚步声纷乱而起,恍若地狱将现。 云渊丝毫不为所俱,淡定的看着已被他牢牢控制在掌中的书妖,道:“注定无法挣脱,你又何苦做无用抵抗。” 而书妖明显不愿善罢甘休,书角的血色莲骤然变得鲜红欲滴。瞬间红色光焰猛地自蚕丝捆绑的缝隙窜出,趁云渊尚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急闪进入叶修筠的客房之中了。 云渊暗道不妙,马上急急入房。只见屋中地上叶修筠披着中衣人事不省的躺着。云渊去查看,可惜甚至还没有来及碰一下对方湿淋淋的发丝,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寒气扑面而来…… 飞蛾一向只喜爱温暖的环境,幻境中的气温极度冰寒,令云渊身体十分的不适应。然而不仅如此,这种气息还令云渊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曾屹立在牡山之巅的男子——《牡山杂记》真正的主人。 心中缓缓生出一股根深蒂固的憎恶,如同早已潜伏在心头的毒藤得了滋养,又开始慢慢起芽蔓延。他看见了那个人,站在牡山山头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中,白发白衣的样子,色彩上几乎要与山雪融为一体,但绝代风华的姿态却又显得十分的鲜明突出、遗世独立,使人难以挪开视线。在他背后,一株冰雪雕琢一般的纯白巨木直上云霄,参天树冠隐没在层云之中,壮美非常。 视线转移,云渊看见了有个人站在身侧远远的地方,也和他一样一直望着同一方向。 那是个身着紫青华服的青年,眉目浓丽,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云渊记得,那人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肃杀模样,颇为辜负那般绝世的好容貌。而现在,那人望着山中独立的白衣人,眼中竟透出一股云渊从未见过的柔情。 在自己还未出现在那个人生命之中的时候,不知道那人已经这样望了几百年,亦或是几千年? 耳边响起男子悦耳而又魅惑的低吟: 原来你也有求之而不得的人…… 云渊心头一震。 如同湿冷粘腻令人作呕的蝮蛇缠绕在胸口一般,不怀好意的男声继续响起: 如何,不再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到他。这对你来说不难,分明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为何却偏偏裹足不前,将大好时光白白浪费掉。那人前几千年的时光已经耗费在了他人身上,然而现今与往后的数万年光阴终将归属于你——只要你肯上前,只要你肯迈出那一步…… 云渊感觉自己与那人的距离变得不再遥远。仿佛不知不觉中那人身形更靠近了些,近到甚至可以看清那人浓密睫羽微翘的弧度,以及眉心一点艳红得令他心悸的血泪朱砂。 身体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云渊面色茫然的往前迈步,想要离前方的紫衣人更近一些,心想就算只是触碰到那人垂坠着的袍角也行。 蛊惑的声音继续着:再往前……再往前,就差那一点点,他就是你的了,只属于你一个人…… 云渊没有发觉,此时在他前方不足半步的位置,正有一道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收藏和回复的亲╭(╯3╰)╮ ☆、写书人 再往前……再往前,再有一步……你就可以得到他,只属于你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4 一人…… 云渊的脚抬起,就在即将迈入深渊的前一瞬间,他忽然抬起头来,上一刻眼中的茫然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笑了起来,是少年得意的笑容,明朗而清澈。 “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云渊手上拂尘的丝线骤然漫长延伸开来,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急冲过去。击中云端上的目标之后,再继续扩展开来,一道道丝线交织出一张密集的网,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顿时天空有如破碎崩塌的镜,碎片四散坠落。 幻境——破! “若我是你,就不会做这垂死挣扎。” 空气中的冰寒气息未减,然而四处已不再是牡山景观。放眼望去,地势平缓,尽是一望无际的苍白雪原。 ——冰寒彻骨而又绝望极端的内心,这便是书妖的真正写照。 云渊心中了然,终知晓何以《牡山杂记》择定了这毫无关联的凡人,作为它新的主人。 王者帝气是一方面,然而这冷酷的本心,简直就与当初写就此书之人一模一样。 想及那个写书人,云渊不由陷入深思: 要说书妖的能力,就是能够以梦为媒介,窥探他人内心,寻找放大出掩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魔障,进而控制这个人,即便此心魔连心的主人都尚未发觉。 写书人,对云渊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个过客般的人物。 云渊还是人的时候,写书人是妖。等云渊成妖之后,写书人早已神形俱毁、魂飞魄散。 不过几面之缘而已,远远算不上熟识。因为那时候云渊不过一小小凡人。云渊印象深刻,当时自己必须要仰视着,才可以望见那个人。那人高高的站在牡山山巅之上,一身孤傲的绝代风骨,与背后的参天雪树一样,冰冷而高不可攀。 而云渊对那人的感情也如同对着那株雪树一样,毫无交集,无爱无恨。 直至寻桑的出现。 云渊对写书人原本没有恨,敌意不过是日积月累慢慢堆砌而成的。其实那敌意还可以换成另外一个名字—— 是嫉妒。 嫉妒那人可以得到寻桑深情的遥望。嫉妒那人即使死去千年,寻桑依旧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不惜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寻找《牡山杂记》,以助其复活。 然而自己,在寻桑心目中,又是个什么位置呢? 那般内敛的性子,无论对一个人的感情是爱,是恨,或是无关紧要,俱是无法令人察觉的。就连寻桑爱着写书人这件事,千年以来,也只有云渊一个人知道。 不过云渊还知道一件事,一件足以令他欣慰的事。 就是寻桑再怎么爱着一个人,也不会因爱变得卑微,进而失去本心。 “他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自己。” 望着前方的书妖,云渊笑道:“我注定得不到他,然而你比我悲哀的是,你分明已经得到了,却依旧不自知。” 拂尘丝线延伸着的另一头,正缠绕着王惟弈的手臂。在刚刚的强力一击之下,他右臂受了重伤,正鲜血淋漓的顺着指尖滴着血,拂尘原本的雪白丝线已尽数被染至血红。 而王惟弈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如同没有了痛知一般。云渊知道,那是因为此是他的幻体而并非实体,所以即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没有大碍,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自行痊愈。 不过,此事叶修筠并不知晓。 叶修筠盯着王惟弈受伤的手,十分紧张的样子,甚至还要去解开缠绕着的血淋淋的丝线,解得太着急,指甲都劈裂开来,指尖渗出的血与王惟弈的血混在了一起。然而即便是那般费心,也依旧是徒劳。那是自然,蛾妖的坚韧蚕丝凡人无力撼动。云渊看着有些无语,心想真是个傻书生,无论你再怎么在意人家,终究也换不来对方的真情了,毕竟那是要害你的人啊。 “……云渊,”知晓自己所作所为皆是徒劳之后,叶修筠叹道,“他已经伤成这样了,拜托你还是放开他吧。” “用不着你为我求情!” 听到叶修筠的话,原本一直平静着的王惟弈忽然变得躁动起来,四周顿时寒风肆虐,隆隆风声仿佛愤怒的咆哮,几乎要将人吞噬一般。 幻境的裂缝竟也开始慢慢补合起来,等不上多久,便会完全复原。 看到此情形,云渊道:“迷梦幻境是你的领域。刚刚是我出其不意的攻击,这才暂时压制住了你。若是这幻境复原,我定不是你的对手。” 然而云渊神情却丝毫瞧不出焦虑,反而十分从容的继续道:“只是可惜,你实体尚未自书中脱出,任凭你再强力量,也不过是依附在他人梦境之中,如同水中月一般,一碰即碎。幻境中的人拿你无可奈何,而外界掌控此书之人却可轻易左右你的性命。” 王惟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你要感谢寻桑,是他不愿杀你。”云渊对他说道,然后抬手收回了拂尘。幻境有如水波涟漪,人影消散,雪景雾化,一切回归为最原始平和的黑甜梦乡。 叶修筠顿时感觉自己如同河川中漂泊着的浮木,无依无靠的在黑暗中随波逐流。境中人们皆已消失,独留下了他。就在他陷入一片无边静寂之中,心生恐惧之时,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里。” 叶修筠睁开眼睛,见一紫衣男子守在床边。男子容貌甚为艳丽,肤色若蜜,眉心一点泪型朱砂鲜红欲滴,若说是面如好女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然而神色表情颇为严肃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发觉他已恢复意识,男子冷漠的扫了他一眼,道:“终于醒过来了。”语气中竟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意思。 叶修筠好奇:“你是何人?” 紫衣男子没有回答。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形便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云渊清逸飘然的灰袍身影。 云渊心情极好,笑道:“咦,醒了呢。你现在感觉如何?” 叶修筠没回答,反而焦急的问道:“惟弈呢,他如今状况怎样?” 云渊无语,没好气地回道:“他没事,潜伏在你的意识中,安全得很呢。” 叶修筠盯着云渊手中的书,道:“那么,那本《牡山杂记》……”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5 云渊道:“他离了这个又死不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有那个功夫关心别人,还不如多想一想自己。再有不到百日时间,你就要死了。有时候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与其拖拖拉拉的,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叶修筠叹道:“等我死了,自然一了百了。” 云渊更加无奈,他成妖的光阴太久了,久到甚至完全脱离了人世喧嚣。对世间的看法也变得如妖一般,尤其对凡人有着太多的不理解。 在他看来,世间凡人的爱情如同指间沙一般,善变且微不足道。即使是那些被人们传世称颂的至死不渝的爱情,他听着,也总是觉得矫情而可笑。纵使人们为了爱情付出性命的代价,他也觉得,其中的悲情通常是可以避免的。随手举个例子:当双方有着难言之隐时,都口口声声说为对方着想,一味的隐忍,什么都肯不说出来,这样子我误会你,你误会我,最终往往闹得不可挽回,还不如一开始就开诚布公来得好。 对云渊的这种想法,寻桑曾言简意赅的评价二字——幼稚。 云渊一想起来就觉得不服气,凭什么要说他幼稚啊。看看眼前的这一对,都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他要是再不管,就真的无可挽回了。在他看来,就应该先将书妖拴住,再把书生的隐患解除,然后双方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谈,把曾经的误会都通通解释清楚了。还有爱就在一起,没有爱那就分开,别再拖泥带水、牵扯不清的。如果书妖答应不再继续闹下去,他自然可以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为书妖寻来新的肉身。这样书妖不再受缚于书中,书生也不会死去,最后他与寻桑的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带着《牡山杂记》回去,这才是皆大欢喜呢。 不过寻桑的意思,却是叫他什么也不要管。 云渊无法理解寻桑的冷眼旁观,也无法理解眼前之人一心求死的如扑火飞蛾一般的作法。他身为妖,按理不该参与这般俗世之事,然而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一步一步迈入死亡,他终究是狠不下这份心来。 云渊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叶修筠:“你做这些近乎于自虐的事,究竟是图的什么?” 叶修筠愣了一下,随即凄然笑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与惟弈之间的情感太复杂,他是我幼时的玩伴,少时的恋人,今生唯一的知音,我离不开他,同时也知道他离不开我,就像是两棵树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同的个体,而土下的根茎早已完全交缠为一体,无法分开。但我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这比杀了我还难受,然而当时的局势却令我不得不做。我心中有愧,过了十年心如死灰、生不如死的日子。等到惟弈自冥府归来,他虽对我做出种种残忍的事情,我心中不觉害怕,反而觉得自己是解脱了。” 叶修筠的神情无比平静,带着安详的气息,他继续道:“若真要拿出一个词来,那便是——心安。” 云渊嗤之以鼻,道:“既然图的是心安,那你早干嘛去了,还说什么局势不由人,分明就是借口。”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若是别人的话,面对那个局势,又该如何的抉择。” 叶修筠手一请,叫云渊先坐下来,淡淡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收藏与留言的亲们,爱你们=^_^= ☆、往事 “在遥远的边城荒漠,有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的恋情不为人知晓,只因他们皆同为男子。然而即使这份感情不被他人祝福,他们小心翼翼的互相珍惜着,仍是过得十分的幸福。 “他们中,一个是将军府的独养公子,自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无虑。另一个则是身世成谜的凄苦孤儿,因被将军夫人怜惜,收养入将军府之中,长大后,被将军带入军营历练,小小年纪便是当地有名的少年将领,前程似锦。 “然而,孤儿心比天高,断断不愿屈尊降贵,做那一小小将臣。 “他的身世不一般,乃是先朝太子的嫡长儿子,若非先朝变故,他定是一个拥万里江山,展雄图霸业的千古帝王。” 听至此,云渊便已明白故事中的主人公所指何人。他忍不住插嘴问道:“当时的你知晓他的身世吗?” 叶修筠道:“我知道。他的举止言谈、资质气韵皆远远越于常人之上,再算到他出现在将军府的时机,加上他携带着的信物,完全吻合。而且他当时全然信任着我,并没有要瞒着我的意思,因此这并不难猜。” 解释之后,叶修筠的心念又继续回到往事其中。 他永远忘不掉,少年时王惟弈望着他,带着依恋与信任的眼神,温柔和煦如同太阳的光辉,在那人死去之后,每每回想,就如同利刃割心一般。 王惟弈追随将军前往军营的前一夜,府中的人都在庆祝。只有他们,一想到以后聚少离多,就似身边升起了个屏障,将外界欢笑完全隔绝,令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深夜与王惟弈独处时,王惟弈将一样东西交到他的手中,道你以后看见它,就如同看见我一般,守候在你身边。 掌心的物件沉甸甸的,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那是王惟弈自小珍藏着的铜铃,铃身金色腾龙栩栩如生,呼啸欲出。 叶修筠道如此重要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王惟弈握着他的手,道军营内诸多不便,你就当作是代我保管。 叶修筠点了点头。 记忆转换,几年之后,同样的人,同样的房间。王惟弈一身轻甲,挟带着寒风冲进门来,他皮肤与从前相比略微黑了些,长期兵戎杀伐的生活给他的面上增添了几分风霜,使他的俊美更带了一股深邃成熟的味道。 修筠,跟我走,修筠…… 少年特意压低了声音,仍是掩藏不住语气中的焦急慌乱。他眉头紧锁,动作紧张,叶修筠甚至感觉自己被紧握着的手腕隐隐生痛。 叶修筠没有任何表示,任由王惟弈拉着,好似一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 窗外烈风呼啸,恍若百鬼夜泣。门扉随风拍打的吱呀声响不绝于耳,门外的世界漆黑得深不见底,如同鬼魅的血盆巨口一般徐徐吞噬着。 “他想复仇,想要夺回所失去的一切——权势、地位、富贵、荣华,他想要得到全天下人的仰视,他想要宣告天下,他才是正统的真龙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6 天子。” 叶修筠面色凄然的继续说道:“后来,他寻到了机会……” 当年太子一脉惨遭灭门之时,王惟弈的舅父——勇冠三军威名赫赫的征西大将军见时局不利,通敌叛国。西族人本就骁勇善战,得大将军更如猛虎添翼,短短一个月内连夺王朝十几座城池,西北前线顿失屏障,边陲告急,直到新帝亲征死守边城,破敌十数万,这才压制住了西族攻势。此后王朝连年兴兵,劳民伤财,均因西族得大将军镇守,王朝军讨不到任何便宜,次次惨败,多年已过仍是无能收回失地。 王惟弈参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暗中联络舅父,以里应外合夺回江山。 “可惜,他还太嫩……”,叶修筠如此叹息着。 其实他们的命运,一开始就被掌握在了他人手中。 甚至包括他们之间的爱情。 叶修筠还记得,当年父亲面色阴鸷,大骂着他孽子,令他跪在阴森空寂的祠堂中。 而他只有流泪,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反复道我不能那么做,这会害死他的。 祠堂地砖冰寒坚硬,他跪了数个时辰,膝盖冰冷麻木得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灵台上叶氏先祖的灵位层层叠叠的耸立着,如同一座座巨石重重压在他的头上。 叶将军骂他孽障,道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一将功成万骨枯,血里火里挣出来的江山万代,岂容得下你一人儿女情长。为家族为王道为百姓,王惟弈都必须要死。 叶修筠辩驳,道王惟弈有帝王之才,又有着皇族最正统的血脉,为何你们不能拥戴他,帮他夺回那本属于他的东西,而却要助纣为虐,为了那些卑鄙无耻篡夺皇位的乱臣贼子而伤害他。 叶将军摇头,道你已经长大了,如此浅显的缘由,你应该看得出来的。 叶修筠流泪道我不懂。 叶将军反问,你能够保证不费一兵一卒,就助他夺取江山吗?你能保证征伐过程中,没有任何百姓伤亡吗?帝王的宝座,本来就是要踏着鲜血和白骨才可登上的。若是现今帝王庸碌残暴,民心所向,他兴许能将伤亡减至最低,但如今的帝王勤政好民,不论这皇位来得是否正当,他仍旧是一难得的得道明君。新帝根基在短短几年中已然稳固,王惟弈若兴兵,只会造成双雄割据的局面。他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上位者的一举一动左右着数万人的生死,而你要明白,最无辜的往往是百姓。 一边是王惟弈一人性命,一边是万人生死,孰轻孰重叶修筠自然知道。然而他是人,不是个用来衡量利害价值的器具,他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虽然伦常站在了另一边,而他的心,却容不得任何人左右。 叶修筠咬着牙,狠下心道自古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王惟弈不争,自会有别人去争。再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命卑贱如士兵足下践踏的尘埃,而后世之人只会仰慕先人流传下来的赫赫战功,那些流逝的生命则不值一哂。父亲,是人总会死的,或死于非命,或老死家中,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叶将军沉声问他,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叶修筠坚定答是。 前一刻还平静着的叶将军突然盛怒起来,如同疯了一般,拳头劈头盖脸的揍向叶修筠。咆哮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叶修筠没有躲,结结实实的受了那些拳。他的身体倔强着,而面上却早已泣不成声: 杀了我吧,你还不如杀了我…… 叶将军道,如果杀了你能解决问题,我断不会多留你一刻性命。 叶修筠道,那就维持原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会劝他放弃皇位的,只要能留他一条生路…… 叶将军无声的站着,古井深潭般不为所动。 叶修筠绝望了。他不断磕头,不管不顾即使额头被粗粝的地砖磨出血迹也没有停歇。他反反复复哀求着,求求你,父亲,求求你…… 叶将军叹息一声,制止住叶修筠的动作将他扶起,握紧他的手,道你是我的儿子,而惟弈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再怎么求我也都是没有用的,若是我有能力左右的话,我…… 叶将军正值不惑,还处于壮年。然而此刻,叶修筠第一次注意到,父亲双鬓竟不知不觉中已经爬满了风霜。他神色疲惫而无奈,眼角额头上的纹理深如刀刻,老人一般。 不是他死,就是大家都要死,修筠啊,你要明白,你要明白啊…… “我是饵,王惟弈同样也是。年少而手无实权的正统皇位继承人对帝王而言不足为惧,要引出的,不过是屡屡使王朝受挫的投敌将军而已。这场局摆了这么多年,王朝一直都掌控着王惟弈的动向,而我们竟没有一丝察觉。对于这件事,我的父亲一直都知晓,然而他也是一枚棋子,只能眼看我们一步一步落入陷阱,而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中时辰已近黄昏,阴霾雨天之下,室内更暗得不见五指。叶修筠起身掌灯,烛火摇曳,映出他苍白消瘦的面容。平静到近乎凝固的表情,也是心痛至极致的表情。 云渊听得入迷。他终于理解了叶修筠的抉择,他想着,即使是自己,落入那般境地中,也不见得能够超脱多少。 叶修筠继续讲着:“其实王惟弈后来也知道了,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有什么能逃过他的双眼呢。他虽是杰出的少年将领,上位者却始终不予他掌握实权的机会,这令他生了警惕。然而即使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聪明不过感情……” 孤灯如豆。叶修筠依偎在桌边,如同依偎着室内唯一的微弱温暖。 灯火照不到的床上,一片冰冷漆黑之中,一个朦胧影子静静坐着,也在专注聆听着叶修筠口中的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得人好少,动力缺缺_(:3」∠)_ ☆、白骨黄沙 少年时的叶修筠做过一个梦。 他站在被深褐色血块凝固的焦土之上,身旁被血浸透了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舞动,入鼻的空气血腥而冷冽,犹如一把铁锈的刀在他的咽喉慢慢研磨着。 四周无数肢体不全、四分五裂的尸身被残存的人们聚在一起焚烧,无处不在的尸臭黑烟弥漫在大战后沉寂而绝望的战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7 场之上。 他看见王惟弈正向着他的方向冲来。 身骑乌黑战马,死亡使者般,飞扬的玄色披风是乌鸦不祥的巨大羽翼,遮天蔽日。 他向叶修筠伸出了手——一只染满血污的手,顺着指尖流淌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叶修筠的脸颊上。 修筠,跟我走,修筠…… 叶修筠惊醒了。 床头的黑影笼罩全身,不留一线光明。少年正向他伸着的双手白皙而有力,完美无瑕,而叶修筠却仿佛在其上看到了洗不掉的血迹与泣泪悲嚎的死灵。 王惟弈很焦急,因此没有注意对方惊恐的眼神与异常的状态,匆忙给叶修筠裹上衣物后,马上扶起他离开。 感受到叶修筠全身剧烈的颤抖,王惟弈以为他紧张,便微笑了一下,附在他耳边安抚着: 放心,一切交给我…… 音色悦耳直穿人心,如艳魔的沉吟一般,魅惑而醉人。 十年后的叶修筠继续向云渊讲述着他的故事:“他知晓自己的身份泄露,欲连夜潜入西族境内,途中转道叶府将我带出。他避开无数眼线,逃过无数关卡,却独独漏下我,是他最终而又最致命的劫。” 逃亡的日子里,成日的奔波劳累,叶修筠终究是病了。王惟弈便抱起他,与他同骑一匹马,自然也耽搁了行程。 而叶修筠的任务,就是牵住他的脚步,并将行程路线偷偷送出,包括最终与大将军在边境会合的地点时辰。 叶修筠的病其实不重,并没有虚弱到非要共乘一骑的程度。但他倒是希望自己真的病得很严重,能够自此一睡不醒的,逃过他的责任也逃过他的背叛。 可惜该做的还是要做。 如何往外传递消息的事轮不到他费心,只要他暗地里留下特殊记号,自然会有人发现。然而当他白日里与王惟弈骑马赶路,整个身子都偎依在王惟弈怀中,感受着对方温柔的怀抱与暖人的温度的时候,心中的愧疚与难过几乎要吞噬了他。 ……惟弈,别再向西走了。不如我们一路往南,放下权力与仇恨的包袱,到你一直梦想着的江南。我们在那里寻个依山傍水的钟灵之地,一起隐姓埋名的过完一世,如何? 王惟弈听后神色略有吃惊。这一路上,不知是因为不安还是病弱,叶修筠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没想到突然间却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极不寻常的样子。 王惟弈道,你明知道这是我一生最为执着之事,为何却要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让我放弃。 叶修筠道,那我换个说法,我与雄图霸业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两者并不冲突。王惟弈道,都是即使我死了,也永世不会放手的东西。 闻言叶修筠的手颤抖了起来,痉挛地抓着王惟弈的衣襟,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来,道尘归尘,土归土,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还说什么永世不会放手的话,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傻呢…… 王惟弈握紧他的手腕,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叶修筠脸埋在他怀中,道没什么。 王惟弈不信,扳起叶修筠的身体,却发现叶修筠已经开始哭泣了起来。 你以后恨也好,怨也罢,都找我一个人就好。或者现在,直接杀死我吧…… “这倒不用你再讲了,摆在我眼前的又不是鬼,他定是没忍心下手”,云渊忍不住说着。 身为局外人,云渊觉得这书生背叛爱人的行为又可耻又可恨,但一想起此人背后的苦衷,却又怎么也恨不起来。 想起之前寻桑一直吩咐他不要管不要管,定是看穿了他们之间的纠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一棒子j□j来,当真好生无趣得很。若说起来,其实妖精也会有道行深浅一说,他不像寻桑,有读遍三生的能力。当时他才粗略的了解一下书生与书妖之间的事情,就兴冲冲的跑来参合,真是怪不得寻桑会说他幼稚呢…… 叶修筠道:“当时他也是顾不及了。在他们约定的地点,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就等大将军入内擒捉。他欲阻止,快马加鞭一路向西,却并没有见到大将军踪影。” “那将军没有来?” “没有来。许是消息泄露,或是早已察觉苗头不对,亦或是王惟弈落拓皇族的身份不值得他亲涉险境,总之为了明哲保身,他没有来。”叶修筠面色苍白道,“而我,则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模样……” 王惟弈在笑。 与叶修筠初识他之时一样,面上在笑,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依靠任何人,相信任何人。那样的话,我如今至少不会输得一败涂地。果然啊,与父亲同样的盲目重情,和他一样,终究是逃不掉成为弃子的命运。 王惟弈如此说着惨绝的话,语气却是超乎寻常的深沉,带着不详的平静,令人听着不寒而栗。 远远可见身后追兵铁蹄践踏的浓浓沙尘,想是用不着半炷香的时间,便会追上他们了。 现在即使想逃,恐怕也来不及了。 叶修筠感觉颈间一片寒意,王惟弈的剑指他,剑尖紧紧贴着他的咽喉,再往前半分便会见血。 而叶修筠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对王惟弈吐露了一切,他背叛的缘由,他身后的责任。他知道他对不起他,但一个人往往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家人,为了苍生,即便眼前是修罗道,他也要踏进去。只有他死了,才能确保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王惟弈眼内一片空茫,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排在了最末的位置。 叶修筠道,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接下来的路,我会陪着你。 说着,叶修筠向前迈了一步,然而预想中的血溅三尺并未发生,王惟弈的剑已经抢先一步落了下来。 你…… 王惟弈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最终却是沉默了下来。叶修筠便去看他的眼睛。曾经,王惟弈想着什么,不用说,叶修筠自能从他眼神里读懂,然而如今那对精雕细琢般的漂亮眼睛中已经什么也没有了,黑洞洞的,深渊一般。 叶修筠心痛无比,想要握住王惟弈的手,却被他挥开。 王惟弈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纵使我做了什么不被世人所容之事,也总有你能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8 够理解我。现今看来,是我错了。 你以为死便能结束一切吗?白骨黄沙,生生世世,死能斩断我的血肉,却永远斩断不了我对你的执念。 我要你活着,要你失去我,孤独一人留在这世间。我死后,或许还会有人爱你,然而再也无人会如我这般懂你…… “我活着,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这便是他留给我的最大的惩罚。” 叶修筠对云渊凄然笑着。 “虽然没能成功擒捉大将军,然计划泄露并非我与父亲过错,因此叶氏九族得以保全。而对帝王而言已毫无利用价值的王惟弈被一刀斩首,行刑当日天生异象,边塞飞雪多日不绝,他的尸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入风雪而消失。之后父亲挂印辞官而去,不久在家中郁郁而终。而我则拖着病体残身孤独的活到了今日,这便是那个故事的结局。” 故事结束了,云渊听得意犹未尽。之后新的故事他听寻桑讲过,就是王惟弈魂灵寄体在《牡山杂记》之上,但因书中尚蕴含着前主人的巨大力量,他被困在其中而不得出。十年之后,魂灵与妖气成功融合成为书妖,他得以接触外界的第一步,便是复仇。 云渊问道:“你求死不能,因此才对书妖的复仇甘之如饴?” 叶修筠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我惟求一个解脱。” “解脱吗?我冷观世事千年,望尽人间爱欲纠缠。在我看来,爱的本质并非美好,而是代表着占有与毁灭,爱得越深,越是可怖。你不考虑如何挽回,如何才能再得到对方,而是一味的求死求解脱,这只能说明你对他的爱不够深沉。” “我爱他的确是没有他爱我那般的深”叶修筠望了一眼窗外连绵夜雨,淡淡道,“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到了极致,如同无心亡者一般,亦或许我本就是一名亡者,是惟弈使我短暂复活了一段时间而已。在我的心中,谁都能装下,同时谁也都能够舍弃掉。我能亲手毁灭掉在这世间最在意的人,又还有什么不能够抛弃掉的。” 云渊忍无可忍道:“那他现在分明回来了啊,既然你并没有真正毁掉他,那么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 “回不去了。就像破碎的镜,即使再如何精心修补,也无法回复原状了。竹马之情,知己之情,挚爱之情,全都回不去了。” “……” 云渊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就是颗顽石,如何说都说不通。还不如直接敲死,啊不,直接敲晕了,来得痛快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更新得慢,所以请尽情的鄙视我吧_(:3」∠)_ ps:此人是不抽就码不出字来的m星人 ☆、告别 云渊回房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雨有渐歇的趋势,而他的心情却并不那么好,简直就是郁闷透底。 “我记得人界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是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一个紫衣身影自门后慢悠悠走出,冷面艳容,眉心一点血泪朱砂,正是寻桑。 “寻桑啊,咱们分明彼此彼此”云渊举起手中的《牡山杂记》,无奈道,“若是不管闲事,咱们大可直接将书带走,而书妖等有了新的肉身后也不会再需要此书。这样一来,咱们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书妖也没有任何损失,一切看起来皆大欢喜,只是可怜了那个自愿作为牺牲品的书生。我知道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结局。” 寻桑冷冷回道:“一个是披着虎皮的猫,一个是披着猫皮的虎。你觉得他可怜,而真正可怜的却又不仅仅是他一人而已。” “好好好,你洞察世事观尽三生,什么都是你占理。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这么一路看戏下去吧。” 寻桑悠然道:“你沉不下气来,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与你同样。” 云渊颇为无语的抬手揉起眉头道:“寻桑啊,我已经够头痛的了,拜托你别再腹诽我了,听你讲话真是累得慌……” 看着云渊被自己捉弄得抓狂的模样,寻桑原本冷漠的唇角隐约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道:“在牡山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叫嚷着无聊吗?如今有现成的好戏看,怎么就不懂欣赏了?” “……涉及人命的戏,算得上是好戏么……” 寻桑对云渊的话如过耳轻风般毫无在意,他行至窗边,手肘搭在窗框上面,支着下巴眺望江边景色。此时天已大亮,雨也停了,江上支起了一道彩虹桥,斑斓炫目。 “若无昨夜狂风暴雨,又怎可见今晨这耀目天虹,所以说,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吧。” 寻桑转头对云渊如是说道。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知生,不知死,虚无缥缈,仿佛灵识融入了天地间,化为自然的一部分。 无光阴,无心魂,无情,无念。 原来十年一梦,他竟还未醒。 他想起少年时的曾经,他被恋人出卖,五花大绑的跪在刑场中。狂风吹着他凌乱的发,面上一片冰冷寒意,刽子手的大刀抵在颈后,如冰一般,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紧接着就是利器切断血肉骨骼的摩擦闷响,血液喷洒出来的急促声音,与躯体倒在沙土之中的无声沉寂。 他的头颅滚了几圈,面容仰天停在血泊中,天此时竟下起雪来,雪花落在他死尤不甘闭合的眼眸上,融入他泪中。 后来他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他醒来,是在一片如死般寂寥绝望的白中。 没有,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只有白,无尽的白。 他像是被千年白雪冰封住了的雕像一般,连动也无法动一下,只能默默承受那刻骨的寒冷以及无边的孤寂。这般痛苦令他觉得不如死去。 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死。为保住他的生机,认他为主的《牡山杂记》将他困入书中,境内冰寒妖气弥漫,他凡体难以承受,然而如若不承受,那股妖气反而会令他神飞魄散——那是比死去还要悲哀的结局。 在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叶修筠。 短暂的人生,让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恨往往要比爱更能使人坚强。 若无父母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恨,年幼的他不会一路流浪乞讨,艰难的一步一步逃进叶府;若无被最信任最亲近的恋人背叛的恨,他也不会忍受着与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29 气融合的痛苦,逃过魂飞魄散的悲惨后果。 只有想着如何再见那人,如何对那人复仇,他才能够坚持下去。 书中幻境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后来随着与境中气息融合的程度,他能够看见一些景物了,但也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雪顶之景,过去的他从未目睹过,就书中文字内容而言,恐怕是前主人留下的残念之象。再后来,他有了掌控妖法的力量,能够将景色转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叶府宅院、边城市井、荒漠孤烟,然而即使他想要什么都能够得到,却唯独见不到任何的人迹。书中只有他一个生灵,其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等到他能够走出来的时候,长久的寂寥令他花费不少功夫,才找回了言语的能力。 修筠啊,你说你痛苦,那你又何尝体会过死亡的绝望滋味与十年生不如死的孤独寂寥。 你说你为了天下苍生,那当年残害我父母,使王朝落入腥风血雨的人们,又何尝顾念过苍生,更何况,我也是你口中的苍生的一份子啊。 为何他们能够逃过天谴,而我却要被埋葬被遗忘,天下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吗! 你却说你要一力承担我的恨意,而我又该如何恨你,你明明知道,我即便恨遍天下人,也唯独对你……你明明知道…… 想到此,他心中的不甘汹涌澎湃,好似要将他吞噬。强烈的意念驱动下,他的指尖动了动,终于清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的侧脸,这才发觉自己正被那人抱在怀中。 叶修筠的神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淡然,王惟弈曾一度十分迷恋过这般安宁静谧的气质,如今看来,却只觉得伪善。 叶修筠看样子已经是守了他许久的,见他终于醒来,很突兀的问道:“惟弈,我们是不是许久都没有谈过心了。” 他想着的确如此,然十年已过,他们的心境皆不同于以往,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叶修筠见他不讲话,便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你走后,我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了,我想你也一定同样。” 王惟弈挣脱出他的怀抱,背对着不说话。 而叶修筠只是默然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 最后是王惟弈忍无可忍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说对不起我请我原谅之类的废话吗,这你大可省下口舌。” “我要说的东西很多,但看到你醒来,又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其实只是希望能这么一直看着你,可是若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叶修筠温柔地对他笑了笑,道:“有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你,也没机会说,现在终于可以讲给你听了:我叶修筠这一世唯一的意义,就是结识了你——王惟弈。” 听此话,王惟弈一开始是十分诧异的,随即他便意识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 “叶修筠,你!” “是我请求云渊在我身上布下结界,从此你只能留在我的意识中,再也无力控制我了”叶修筠从身后拥着他,情深至极的在他耳边轻喃着,“而在我体内,你的肉身会安全成形长大,然后就像破茧的蝶一样,腐朽终究会化为腐朽,留下的只有这世间最完美无缺的造物。” 叶修筠吻着他的颈项道:“惟弈啊,我会还你个新生。是我自己想死,这不怪你。你安心等待,安心等待就行了……” 王惟弈愕然的连忙转身去抓叶修筠,看到的却只有那人如雾般消散的身影。 “叶修筠!” 在数次动用妖力想要逃出禁锢,却又数次失败之后,王惟弈痛苦的倒在地上,手指深深掐入泥土之中,直至双手血肉淋漓。 “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狠心,不是你的背叛,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可惜此刻的叶修筠,已经听不见他的话语了。 多日长途跋涉,叶修筠与小禾主仆二人终于行至西北边城。 三年未归,叶府宅院破败甚多。小禾上前敲门,不一会门扉打开,怯生生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女脸庞。那少女见到他们二人,立刻惊喜得难以自持。 小禾看到多年未见的心上人,也是激动非常。叶修筠看此场景欣慰的笑了笑,拍拍小禾肩头道:“先入门再叙旧也不迟。”蕊儿这才反应过来,轻拭眼角热泪闪身让他们进入。 叶夫人早已年华不再,双鬓微霜,眼角难掩的细小纹路,但举手投足间仍是依稀可见当年的倾城模样。一见到叶修筠忙拉着他进入内室,抚着他的手安心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叶修筠疑惑,问:“母亲,您令我尽速返家,究竟所为何事?” 叶夫人勉力笑道:“近期噩梦连连,总是会梦到你发生不幸。不过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叶修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当真是母子连心,所幸自己身体的异常变化,在外是看不出来的。 “三年在外一事无成,孩儿终究令母亲失望了。” 叶夫人握紧他的手道:“我又怎会失望呢。修筠你要明白,莫让长辈白发送黑发,那便是对父母所尽到的最大的孝道啊。” 叶修筠无奈转身,在叶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暗自叹息。 叶夫人继续道:“你自小就是一个好孩子,性情温润善良,从来不叫我与你父亲劳心,也因为如此,我们对你的关注很少,甚至或许还不如惟弈,但人活一世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无奈。我病体深重,没能给留下你一副强健的体魄,而你的父亲……他在临去世的时候,还和我反复说对不起你们……” “母亲,请不要再说了……” 叶夫人反应过来,忙拭去眼角泪水,撑起笑容道:“啊,我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些来了。应该是看你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叶修筠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轻柔的拥住母亲,就像他小的时候,母亲所给过他的温暖拥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_(:3」∠)_ ☆、不归 母子团聚理应是无比欢喜的,而叶夫人的不祥之感依旧如蛆附骨。她小心翼翼对叶修筠道:“你多年难得回家一趟,以后就留下来吧,别再走了。” 叶修筠回道:“我答应您,无论怎样,您的儿子会一直留在您的身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0 边。” 言罢,他转换话题,又继续道:“母亲,有件事,我一直期望能得到你的准许。” 不等叶夫人回应,他起身将小禾与蕊儿招入堂中,叫他们向叶夫人跪下。叶夫人坐在首座,不明所以,只能疑惑的望向叶修筠。 叶修筠笑道:“在外漂泊多年,小禾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简直就如同我的亲人一般。现请母亲能够准许我,收小禾为义弟,承嗣叶氏族脉。另外,再一起将他们的婚事办了,这样同时蕊儿也将会是您的儿媳,岂不是双喜临门。” 下首二人听罢是又惊又喜,然而尚不等叶夫人作出回应,小禾却是强压住内心喜悦道:“公子,毕竟主仆有别,怎可——” “又有何不可?”叶修筠打断他的话语道,“你六岁入府,是我自路边将你捡回来的,又是看着你长大,这份缘分与情谊若是不做兄弟,就当真可惜了。更何况有你协助照顾母亲,我会更加的安心。” 听闻叶修筠说要他协助照顾叶夫人的话,小禾脑中瞬间电光火石,他想起了之前叶修筠近乎于遗言一般的托付,不祥之感又满溢心中,但望向首座一脸欣慰的叶夫人,却又不忍做声。 小禾的入嗣与结亲便这样定下来了,倒也应了之前云渊给小禾算命,道他即将双喜临头的话。而小禾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喜悦,更是十分担心急切的准备要拉着主人深谈一番。但叶修筠明显猜出了他的心思,几乎寸步不离的侍奉在叶夫人身侧,完全不给小禾单独讲话的机会。 叶府已然落败,府内众人原想简单操办婚宴就好,然而边城曾受过叶将军恩惠的居民听闻之后,纷纷不约而至,前来送礼道贺,热情得几乎要将叶府大门的门槛踩烂。 更有媒婆前来,道怎有大公子尚未成家,二公子就先行娶妻的道理。缠着叶修筠非要为他牵线说亲,被叶修筠微笑着委婉拒绝。 媒婆不死心,笑道:“哎呀,十年前公子你就以考科举的理由搪塞大伙,现在这招可不行了。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身旁娇妻美眷,红袖添香,家事自有少夫人去打理,免去后顾之忧,公子你就更能安心考取功名去啦。” 叶修筠不为所动,淡笑道:“你来见我之前,定是事先见过家母,不知她对此事如何评说。” 媒婆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令堂的回答与当年不同,只让我询问公子意见,由公子一人全权决定。” “那咱们的对话,恐怕是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叶修筠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为上。就连家母都称只听我自己一人意见即可,你又何苦强求。” 媒婆顿时无话可说,最后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时光转逝,随着叶府婚事的逼近,叶修筠越来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过他原本话语就不多,再加上人们关注点都放在即将成为新人的小禾与蕊儿身上,因此对他的变化并没有任何发觉。 婚宴当日叶府非凡热闹,众人满面喜色,都在闹哄哄的探头去看新人。叶修筠也在看,不过与众人不同。他唇角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意,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座上的叶夫人与正在拜堂的小禾蕊儿,就像要把他们永远看入心中一般。 好不易等到夜深,众人散去,新人入洞房之后,叶修筠回房取出之前早已备好的包裹,到马厩牵出匹马来,蹑手蹑脚准备自后门离去。 “你要去哪里?” 门已半开,背后突兀的声响令叶修筠吓了一跳,略微平复一下心神,叶修筠转身道:“洞房花烛夜,你理应陪在新娘子身边的,小禾……” 背后小禾一人站在夜色中,一身艳红喜服,看样子是来不及换上日常便装便匆忙赶来此处的。 小禾没好气嚷道:“你还要教训我吗!我即便有错,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若不是看你反常,我也没必要大半夜在这里蹲守着你。” “嘘,小禾。”叶修筠食指掩唇,紧张道,“别吵到母亲,她应该已经就寝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她发觉。” 小禾道:“你若真顾虑夫人,就根本不应该走。你叫我入嗣叶家,分明就是想自己撇下为人子女的责任,你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修筠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孝道,照顾母亲直到她寿终正寝,但是——”他猛然止住了话语,在心头默然纠结道:我不能让她亲眼看到我的死亡,这绝对不可。 小禾见他沉默,怒道:“但是什么,说啊!你要说你有什么苦衷,这都是借口。为了个已死的人放弃实实在在留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这种做法真的对吗?在你离开的三年时间里,夫人有多担心,头上新增了多少白发,你难道都没有看见么?” 叶修筠叹道:“母亲还有你,还有蕊儿,还有边城千百名敬重她的百姓,而那个人,除了我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禾摇头:“可是那个人……他分明已经不是人了啊。你为他抛弃所有,他也不一定会被你感化,否则他怎会这般毫不留情的伤害你。” “我所做一切,并非求他感化,只为赎罪,只求心安。” “那你现在一走了之,便能心安了吗?” 叶修筠欣然对他微笑:“你不知道,虽然这段日子病痛交加,却是我十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小禾怔了一下,嘴唇嗫喏着没有说话。过了一阵,他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下眼睛,带着哽咽道:“你这么一走,还能再回来吗?” 叶修筠心一颤,一时间甚至不敢直面小禾殷殷望向他的眼神,他手指紧抓住斗篷滚边,尚未等情绪平复,话语却已不知不觉中脱口而出:“我会……” “说定了啊,你若不回来,我就把你家吃光败光,叫夫人跟着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去,我才不管你看着难受不难受。” 叶修筠了解小禾的脾气,知晓他说的都是气话,便笑道:“还叫夫人呢,该和我一样称她为母亲啊。” 小禾被噎了一下,不服气的别开脸道:“……叫了十几年了,一时改口还不习惯。” 叶修筠宠溺的摸了下他的头,笑了笑,翻身上马,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小禾道:“你的性子自小就是又直又硬,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为人处事最好还是要圆滑变通一些,这样才不会惹上麻烦。” 小禾马上一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1 要走便走别再来烦我”的表情不客气的回敬:“我也不想做黑脸的啊,谁叫自家主人这么没用,是人都能欺负得了,若不是我强硬些,出门在外这三年恐怕连一天都过不下去的。” 叶修筠又是笑:“是啊,总比我的性子要好,指不定你这样的,才是最有福的呢。” 言罢抬头看了下夜色,便是策马疾驰而去。 等到叶修筠的身影遥远到再也望不到的时候,小禾这才收回视线,后退几步欲关上宅门,不期然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他转脸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夫人……啊不,义母……您怎么……” 叶夫人一脸的了然,显然已在暗中旁观甚久,她的眼一直望着叶修筠消失的方向,出乎小禾意料的是,叶夫人见爱子离去并无激动,却是一副凛然无波的模样。 她慢慢开口:“自小一直就是这样,修筠这孩子看起来温顺,其实最是固执的一个人,只要是他决定好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会来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义母……” “那个人死后,我儿的魂也就没了,我以为随着时光流逝能慢慢淡下去——之前为他张罗亲事就是为了让他淡忘那一切,然而……他终究还是随他走了……” 吐露的话语愈多,叶夫人浑身愈是颤抖。小禾连忙扶住她,不忍道:“快要入秋了,夜风凉,义母还是早些回屋吧。” “让我再看看,让我再看几眼吧。”叶夫人依旧死死的望着叶修筠离去的方向,不愿收回目光,“入秋了,天凉了,不知他可记得加衣……” 风中有振羽声响,紧接着是乌鸦的羽翼划过月色,带着幽灵般的不安阴影落在叶夫人的脸上,犹如一道不祥的阴云遮蔽整个天空。 仿佛突然预料到了什么,叶夫人顿时崩溃了一般,衣袖掩面,默默哀泣。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赶上中秋了…… 这是要月更的节奏吗,按这个速度,今年一定是完不成的了。 不行啊,俺一定要加油,不然真要剁爪了_(:3」∠)_ ☆、西族人 皓然月下,长风袭人,二人身影伫立于叶府屋脊之上,紫衣白袍翩然欲仙。 “唉……” 云渊扶额重重叹息一声,过了一阵挑眼见寻桑毫无反应,便蹭到他身边又唉了一声。 寻桑还是连看都不去看他。 云渊继续死缠不休,最后干脆直接附在寻桑的耳边大声叹着:“唉~~~” 寻桑终于忍无可忍,冷言道:“怎么,吃坏肚子了?” “啊,这倒没,只不过……”云渊张开双臂整个人都挂在寻桑身上道,“见到这番母子间生离死别的凄凉景象,你难道心中不悸动,不难过,不心生怜悯吗?” 寻桑不动声色的将云渊的爪子挪开,冷着脸朝地上一指。 云渊疑惑的看了看地面,又望了望寻桑,问:“寻桑啊,你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 “我是叫你看地上的蚍蜉。” “看蚍蜉作甚?” “凡人看蚍蜉,正如我看凡人,毫无关联的两种个体,为何要去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 “哈,那你既然已经拿到了《牡山杂记》,为何还要留在这里,明明就是口是心非呀。”云渊将双手枕在头后,懒懒的在屋脊上一躺,“下面要做什么,等你吩咐呢。” “一个人想生的时候,你叫他死,这不厚道;而当一个人想死的时候,你叫他生,这更加的不厚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管闲事,那我们这就去做一把厚道人,如何?” 云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脱口道:“不会吧寻桑,不帮忙反而倒推一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寻桑不置可否,黑夜带来的暗影使他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变得柔和了些,眉心的泪状朱砂在月的冷色下却更衬托得如同血一般的艳丽。 似乎要支撑不住了…… 天还未亮,叶修筠驾马行至城外,身形摇摇欲坠,全身冷汗直流。 腹中的冰冷绞痛似乎要把他的灵魂牵扯出来一般,手中的缰绳攥得死紧,却仍阻止不了逐渐流失的意识。 最终,视线已彻底黑暗的叶修筠身形一晃,只感觉自己从马上栽下去,却并没有磕到地面上,而是落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是谁 混沌的意识令他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城郊一间早已废弃的破庙之中。 庙外早已是艳阳高照,而庙中却是阴森死寂,好似两个世界,所有生意盎然都被无形隔绝了一般。 “果然是你。” 男子的侧脸自黑暗中慢慢显现出来,锦衣华服,留青折扇,一切皆是无比熟悉,细看起来却又带着某种不同于以往的气息。 是一股浓浓的森冷死气。 叶修筠支起身体望向男子,缓缓继续道:“你果然没有投胎往生,凌青。” “或许我该感谢你,赠与我这把折扇,使我在惨死之后能够得到承载执念的寄体。” 凌青眼中满是难以琢磨的复杂情绪。叶修筠猜不透,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平静的与他对视着。 骤然,凌青衣袖翻动,挟带着疾风向叶修筠急袭而来,那是凡人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叶修筠完全无能反应,腹部已结结实实挨下一掌。 “呜……” 口中满是血腥味,四肢无力动弹,但腹中那股妖气受到惊动,反而是更加的躁动,似要将宿主精气全数吸走一般。 凌青手指探向他的腹间,对无力倚倒在臂弯间的他道:“腹中无丝毫受损,反而是你受了伤。那便说明,即便你死了,我也奈何不了他,是么?” 叶修筠的唇白得像纸,只是紧咬着,不发一言。 凌青又道:“我知道你想要保护他,保护他的代价便是死。你想无牵无挂一走了之,我偏不要遂你之意。叫他生不得,叫你死不了,这便是对你们最大的惩罚。” 凌青挑起叶修筠的脸,手指带过唇角的血,轻浮的在唇上抚过,唇带着鲜血,艳丽的就如同抹上了胭脂一般。 凌青吻上那一抹嫣红,沉声道:“你们既然如此相爱,那若你成为了我的禁脔,他看着,又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2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2 会有何反应?” 就在凌青扣住叶修筠的领口,准备将这碍人的衣物撕开的时候,叶修筠开口了——并不是他本人的声音,而是一个极为悦耳,带着魅惑与震慑力的男声。 “活着的时候无法战胜,你以为死了便能胜过我吗。” 惊愕的同一瞬间,攻击骤然来临。 凌青不敌,攻势瞬间逆转,冰冷冻气充斥四方,令人动弹不得。 “哼,果然是无用的失败者,不知死活的蝼蚁。”叶修筠优雅起身如此说道。 不,那已经不是叶修筠了,虽有着同一副相貌,表情却失了曾经温润的气质,挂着残酷虚伪的微笑,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眼眸如同冰一般蔑视着倒在地上的对手。 死灵魂体按常理是体验不到任何温度的,而凌青此刻被压制着,却感觉自己如同被关进冰狱一般,就连死时他也未体验过那般痛苦——当时虽烈火焚骨,痛感也没有同如今这般,千刀万剐直逼魂灵。 凌青咬牙切齿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王!惟!弈!” “你已经死了。”被王惟弈附体控制的叶修筠道,“我不介意再送你一程。” 凌青马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来——死亡再进一层,不就是魂飞魄散么。 王惟弈钳住凌青的脖颈,将妖力打入对方魂体之内。凌青承受不住,身体在一片哀嚎声中淡化消失,最终现出寄体——一把留青折扇。 就在王惟弈欲将折扇折断的时候,力量却受到了阻碍,弥漫的妖气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冲击着房壁,破旧的小庙顿时尘灰四起,摇摇欲坠。他痛苦的抱着头道:“可恶,修筠你是要我放过他吗,妄想!” 王惟弈强撑起意志,驱动妖力要将动作再进行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蚕丝划过尘雾冲击而来,缠上了他,王惟弈正在与体内的意识抗衡之中,无意与之纠缠,迅速挣脱而去。 “唉,差了一步。” 云渊到来时只见到一片断壁残垣,早已不见任何人迹,想来一时半刻是追不上的,他索性就不再追赶,手中拂尘一扫,将王惟弈慌乱间落下的折扇收入掌中,检查一番,见其丝毫未损,便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还算是救得回来。”然后把折扇收入袖中,踏云而去。 虽已入秋,大漠的白昼依旧燥热异常,与夜间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时节,正是与西族通商最为频繁密切的时候。 西族产金银玉石,虽富却极为缺粮,几乎每年一到冬季,便会面临断粮饥荒之危。王朝虽已明令禁止与之通商,但为了牟取暴利,仍有不少商人铤而走险,将新产的粮食运往西族高价卖出。 荒野酒肆一改往日的冷清,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起来,酒肆伙计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一黑衣人策马踏着风沙而来,一进门便将银子往桌上一拍,直坐大堂正中,兜帽遮头,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有人揭穿他的身份似的,而这身衣着装扮再加上动作举止却又无不张扬的引人注目。 酒肆伙计虽不认得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人,但认得银子,立刻上前热情招待一番。等到伙计转身端菜打酒的时候,一人无视周围的空桌子,趁空隙马上闪身坐在了跟前。黑衣人一皱眉,抬头刚要发作,见对面人一袭半旧青衣,清瘦秀雅,气质看起来与大漠的粗砺完全格格不入的模样,便起了兴致,支起下巴等待着对方开口。 “我认得你……” 那人的声音倒是与其羸弱表象不同,带着股神采飞扬的惑人魅力,仿佛极西之域酿制的珍贵的葡萄美酒一般,惹人沉醉。 可惜无论那人声音如何动人,话语中所带的含意沉在黑衣人心中,反而令他不由得慌张起来。 黑衣人问道:“你识得我?” 对方却不接话,开始自我介绍:“在下王惟弈,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黑衣人正要开口,突然一串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领头的看见黑衣人在,顿时又惊又喜道:“王……”可说到半截被黑衣人瞪了一下,于是慌乱看了王惟弈一眼又改口道:“……少爷,可算是追上你了。” 黑衣人颇为无语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转头对王惟弈随口回道:“你叫我王一就行。” 一听便知是化名的名字,王惟弈没有介意——反正都是过客,就连王惟弈自己的名字也不是真名,之前属于皇子的名号,仿佛前尘往事一般,生疏得几乎忘却了。 “不对,”黑衣人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之后不满道,“你说你认识我,那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王惟弈完全无视他的抗议,又继续道:“你是西族人。” 王一动作一震,过了片刻,抬手将兜帽拉高了些,现出一张微黑且轮廓分明的脸,垂落在颊边的秀发乌黑卷曲,高鼻深目,俊美非常,完完全全就是西族人所特有的相貌。 王一开门见山:“你到底是何人,接近我有何目的?” 王惟弈又是不答,激起对方的好奇心到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时,才悠然道:“你姓王,我正巧也姓王,又如此有缘的聚到了一起。你一定想不到,我们身体里曾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西族尊贵的王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努力十万字内完结的,但内容好像又有展开,这就是没提前写大纲的后果啊_(:3」∠)_ ☆、真相 西族王子身份被揭穿,四周王一的亲卫们纷纷手按刀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有意思。”听到出人意料的话语,王一兴致被完全勾起,“第一次入中原便有人来攀亲戚,真是有趣,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我与你分明一丝也不像。” “皮相可以惑人,血脉无法更改。王子虽是西族人面貌,但不可否认一半中原血统之事实。” “那你又如何断定我是王子?这个时节,贵境路过的西族商旅无数,我的身上也并无信物,你是如何看出。” “还是那句话——对于相同血脉的敏感,让我找上了你。” “这理由太过敷衍牵强。你非妖非神,这血脉又如何看出。” 王惟弈唇际噙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笑容:“我自有办法。”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3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3 闻言一旁的亲卫队长有些坐不住了,焦急附耳对王一道:“殿下,行踪败露,此等招摇撞骗之人,何必再与他废话,不如直接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对啊。”王一恍然大悟般的一拍大腿,笑道,“一了百了,也省得麻烦。但可不可以容我先留他几日,填饱我的好奇心之后,再随你们处置。” “殿下!”知道王子又开始犯孩子脾气,队长虽一向了解这位主子越是劝越会倒着骑的恶趣味,但仍是不死心的有意劝诫。 对于队长的抗议,王一一如往常的浑不在意,捉起王惟弈的手腕打算到酒肆楼上找个清静单间细谈,但还没走上几步,握紧的那端一沉,转头就看那人正摇摇晃晃往下栽倒,下意识一拽,便抱了个温玉满怀。 “喂喂,醒一醒,被我占着便宜我可不赔哦。”虽然这幅江南气质的异域风格的脸颇为符合王一的审美,但他还没有饥渴到送上来就吃的程度。轻拍了拍对方的脸,见毫无反应,王一僵硬的抱着,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亲卫队长问:“殿下,这下怎么办?” 王一把人往队长怀里一推:“这还不简单,打包带走呗。” 眼前的视线很模糊…… 叶修筠注视许久才认清自己身在何处。 秋风烈,在大漠更是肆无忌惮的,吹得帐幕哗哗地发出不小的颤动,连动被光线投射到上面的黑影一起剧烈颤抖着。而与帐外的凛冽相反的是,帐篷的正中生着大火,火光正盛,映照得叶修筠全身暖暖的,令叶修筠惬意的闭上了双眼,身体下意识的往包裹着他的毛皮斗篷里又缩了缩。 “喂,别再睡了,起来讲话呐。” 叶修筠循着声音看去,见王一坐在那火旁正望着他。 帐篷里王一已经褪下了宽大的黑色斗篷,身形完全显现出来,虽然带着西族人特有的高颀,但看那细长的身量,还是少年人的体型。面庞在火光的映照下褪去些许成熟,竟有一丝无邪的感觉。眉目仿佛墨染一般的风致,细看起来有别于西族的粗犷,这秀美精致的样子,提醒了叶修筠——对方毕竟还是有一半的中原血统。 知晓自己昏迷时是由此人照顾的,叶修筠起身对王一感激道:“有劳了。” 对方举着铁钩拨弄篝火的手顿了下,有些犹豫道:“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声音有变,待人的姿态也不同。不过比较起来,还是现在的样子自然些,符合那温润的气质。 叶修筠笑了笑,心道你面对的是不同的人,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选择要告辞。 “激起我的好奇心,却不给解答,中原人都是这般奸诈吗?”王一听后十分不爽,明显不愿放人。 叶修筠道:“吊起殿下您的好奇,于我并无任何益处,之前所言不过是个误会,烦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王一赌气自顾自的烤起白日里新猎的山羊腿来,对叶修筠的话只当作没听见,暗自较量着到底谁能耗过谁。 见对方如此,叶修筠也只好叹息一声,不再开口。 没过多久羊肉便烤好了,香飘四溢,王一吃了一半,见叶修筠窝在角落没动静,得意的举起另一半羊腿对他道:“求我我就给你吃。” “……”叶修筠没觉得饿,倒感觉这少年有些孩童般的天真可爱,想起西族女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以后女王驾崩了,这少年继承王位,相对于王朝而言,会不会就如同入了虎口的羊一般。狡猾的胡狼尚能运用战术与猛虎抗衡一番,若是羊,只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过对于将死之人来说,这也是轮不到他担心的事情。 王一等了一阵见他没回应,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听见叶修筠的声音轻柔的传过来:“好吧。我即使跑再远,等他回来了,也不会罢休的,索性都提前对你讲了吧。” 就在王一奇怪这人怎么开始语无伦次的时候,叶修筠紧接道:“那个人要复仇,或许会害你。” “害我?谁那么大的胆子。”王一挑眉扬声道,“我此番入中原,挑选的都是最精锐的亲卫。再说即便他有能耐可近我身,论武力我也绝不会败给任何人。” 叶修筠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这就走了。” “等等!”王一急忙拦住他,“你总该告诉我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吧。是民族大恨,还是私人冤仇?若说只是看我不顺眼那未免也太离谱了,我分明已经十分低调了。” 低调? 叶修筠无语的望了望王一镶满宝石的黄金额饰、黄金腰带、黄金佩刀,觉得他一路没被盗匪盯上真是奇迹。又偏偏他宁可罩一件黑斗篷也不肯摘下这些饰品,装得神神秘秘的,更使人产生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叶修筠叹了一下,回道:“是为了前代的恩怨,与你自身无关。你的父亲在一个人最需要他的时候弃那人而去,那人心中有怨,找不到那人,便找上了你……” 叶修筠向王一娓娓讲述了王惟弈的一切——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也省略了自己不久后便会死去的事实。 王一听后惊得半天都合不上嘴。 “死而复生,魂灵寄体,世上真有这种事吗?那他寄体在你身上时你是什么感觉?我一向只听说过什么狼妖蛇精,书没有生命居然也能成妖,这实在太神奇了!” 叶修筠不知道是自己表达方式有问题,还是对方的思维与常人不同。王一的关注点明显不太对,他是不是要再讲些志异传说以满足一下这孩子旺盛的好奇心? 叶修筠道:“你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王一朗声道:“我为何要担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我一直以为鬼妖都是无所不知的,没想到也会被蒙蔽。” 叶修筠疑惑:“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父亲当年入西族后,一直都在暗地里寻找贵国皇子的下落,可惜一直杳无音信。我以王族的尊严与名誉担保,若是父亲,绝不会做出这等背弃之事。更何况父亲当时已经……” 王一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叶修筠忙问道:“征西将军已经怎么了?” 王一面色犹豫,沉默了一阵,最终下定了决心,回道:“事关西族机密,你要应允我,不将此事透露给外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4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4 人,我才会说出。” 等到叶修筠举天起誓后,王一道出惊人话语:“与王惟弈联系的分明就不是父亲,父亲当时已经不在西族了。” 叶修筠一惊:“这怎有可能,征西将军不是一直驻守在疆界为西族抵御王朝征伐吗?怎么十几年前就已不在了?” “父亲离去时我还只是个幼童,母亲也一直隐瞒着父亲抛下我们母子与整个西族的原由,但父亲不在西族,这绝对是事实。父亲当初投靠过来,对族人来说,就如同神灵降临一般。你要知道我们那边,虽盛产黄金珍宝,但那些东西又不能当做粮食吃,在无外界通商的状况下,衣不蔽体民不果腹,所以被压制着,战事次次都是落于下风的。是父亲代领族人,拯救了整个西族。而且对于你们那边来说,父亲的名望也是很大的,是他立下战时不伤害对方百姓家眷的君子协定,因此双方军民都对他感恩戴德,无论战况如何激烈,也不曾达到过不可挽回的地步。”王一顿了下,又继续道:“所以,这也是母亲不愿将消息透露的原因,只怕被中原得知后,没了父亲的威慑力,你们大军压境进犯过来,我们虽不会俱怕战争,但终究不愿见到百姓伤亡。现在那个驻守在疆界的征西将军,是由父亲培养的西族副官假办的,因为对父亲的攻防作战习惯十分了解,才从没被人识破过。” “那么当初那个回应王惟弈的人,是副官而不是将军了?” 王一点了点头:“为了伪装,是他假借父亲名义回信,但他也不是不管王惟弈的死活的,毕竟那是父亲的亲侄儿,我唯一的表兄弟。只是前来接应的时候,你们已被军队重重包围住了,他们也只好退了回去。” “非亲非故,做到此处也算是仁至义尽,他并无错处。”叶修筠思考了一阵,又继续对王一道:“这样的话,所有恩仇就都要了结了吧。不论是你父亲的,还是我的……” 叶修筠低着头沉默下来。王一等了一阵,见对方忽然之间没了动静,便上前拍了拍叶修筠的肩膀,没想到手一空,叶修筠如同失了生命一般向着另一边瘫去,软软倒在铺着的绣毡上面。 “……喂,你又怎么了,快醒醒。” 王一连忙过去查看,然而还没有碰上一个指头,叶修筠就猛地睁开双眼,眼神锐利疯狂,把王一吓得一惊。 不及王一反应,叶修筠扑过来压倒他,双手如同钳子一般紧紧扣住他的脖颈。 “十年的怨恨,怎能短短几句话就轻描淡写一笔划消,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语调疯狂,但听那音色,是王惟弈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加油写,加油写,努力尽早完结~ ☆、宽恕 王一喘不过气来,又挣扎不开。对方强悍无法撼动分毫,分明不是凡人该有的力量,而是真正属于妖灵的威力。 逼命时刻,王一情急之下努力挤出声音:“表兄……快放手……表兄……” 王惟弈僵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王一,眼中疯狂之色略减。王一赶忙趁此机会使力拨开对方的手,逃到一旁。 “你叫我什么?”等到王一气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时,王惟弈向他问道。 王一咳了几下没好气道:“害得我差点死了还想着占我便宜。算了,血缘关系改不了,听好了,我刚叫你表兄。” 王惟弈怔怔的看了他一阵,忽然笑了几声道:“对啊,血缘关系改不了,算起来你也是留在这世上的,离我血脉最近的人了。” “是吗,那我应该感到荣幸喽?”王一扭了扭还在发疼的脖子,转身走向门帘处,道,“那你就留下来慢慢理清思绪,我就不奉陪了。等叶公子回来了再叫我,我还是和他比较说得合。” 听这少年的话语有几分有趣,王惟弈轻笑道:“我是妖,你不怕我?” “是妖也是我的亲人。若是常人,这般冒犯我,几条命也不够砍得。当然,我们也砍不过你,就是说那意思。” 王一说罢便掀帘走了。 “这就是命运吗?”面对空无一人的帐篷,王惟弈闭上双目喃喃说着——说给藏在躯体中的另一个灵魂。 脑海中随即传来叶修筠的叹息:“罪孽只在我一人身上,你这又是何苦……” “你一人?”王惟弈苦笑道,“你明知我恨不了你,若是再没有他人来分担我的怨念,这样……我会疯掉的。” “事实明摆着,罪孽只在我一人身。你放弃吧,安心等待着你新的肉身,一切便都了结。” “了结?不可能!”王惟弈眸中好不易才压制住的疯狂,此刻又迸发了起来,“对了,还有王朝,若没有这个腐朽堕落的国度,爹娘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只要我存在一日,我必会毁去它。” 王惟弈一阵狂笑:“背叛正主,残害兄弟的人们啊,你们将世世代代受到我的诅咒,你们奋力守护的一切终将崩塌,你们的子嗣终将反目成仇,你们的子民也终会背叛抛弃你们。你们的事迹被青史遗忘,你们的姓名无人再提,你们——” “惟弈,求你不要早说了……”叶修筠的声音明显带着痛苦的颤抖。 “现今的我与从前不同了,我有这个能力,有能力去恨、去复仇,我已不是过去的我。” “你一直都是强大的,与曾经一模一样——真正的强大,并不是残暴与杀戮,而是仁慈与宽恕。这是我当初对你讲过的,你没有反驳,只因为你心中虽有恨,然而更多的是善。” 王惟弈哀嚎一声,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他道:“你要我宽恕他人。那何人对我们仁慈,又有何人肯宽恕我们了?” 回应他的是叶修筠淡然而温润的嗓音:“我们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他们的宽恕。” “那你……想要我的宽恕吗?” 另一边的叶修筠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才徐徐道“以王朝子民的身份来说,我不需要。但若是以你恋人的身份……我希望……真的会希望你……但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后面的话,已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王惟弈也沉默着,他双目盯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篝火,却又好似望向某个回不去的遥远所在。 那是他小时候,父母的疼爱让他远离宫闱的险恶。在那时的他眼中看来,世上一切都是美好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5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5 的。 美丽的母妃会为他端来亲制的糕点,趁他吃得正高兴时宠溺的摸摸他的脸颊,葱白的指尖柔软而温暖。慈爱的父亲无论政事如何繁忙都会捉出空闲来检查他读书的进度,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解答他的疑惑。英飒的舅父来他家时会手把手的教他拉弓射箭,将他抱上马来,带他踏遍满城风光。 他一直以为,那就是永恒。 后来,父母的脸带着斑驳血痕消失在他的眼前,舅父也不知所踪。他伤痕累累,无处可依。 叶修筠成了他的救赎。 他记得自己饥饿难忍时接过那人手中的食物,他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他记得自己听那人柔声讲故事,口若悬河仿佛永远也说不尽似的。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亲吻那人柔软的唇,心悸得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甜蜜。 “你想要解脱,你想要结束吗?”王惟弈问道。 叶修筠没有回答。 王惟弈笑了下,语气无比坚定:“我的决定还是不变——我不允。” 为证明自己决心那般,王惟弈冲了出去,抢了匹马便要策马而奔。 外面西族众人闻声迅速聚过来阻拦,王一出帐篷一看状况就十分头疼的按着太阳穴,心想亲人相认不是都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为何自己一上来就差点被掐死。而且那罪魁祸首还说走就要走了,一点留恋也无。自己来边疆不过是为西族督促商队运粮进程,怎么就惹着了这么个煞星。算了,表哥不是已经成妖了吗?思想当然不同我等凡夫俗子,不生气不生气。 高头骏马上的王惟弈毫不惊慌,双目睥视下面众人,眼中的王者威慑之力令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手举刀剑,蓄势待发。 王一做个手势示意众人平静下来,然后对王惟弈无奈道:“你这又想做什么?” 王惟弈无视他的提问,反而看着他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又在无视我……向这家伙问问题从来没有正经回答的我…… 王一内心如此吐槽着,但看着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无端的带着某种希翼的色彩,便答道:“玖羿。” 王惟弈解下自小珍藏在身上唯一可以证明其身份的铜铃,抛过去,王一接住了。 “就当是留个念想。”王惟弈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亲人重逢的见面礼吗?表兄啊,我都快成年了,还塞给我这种小孩子玩意做什么。”王一低声自语着,但还是留恋地目送着王惟弈的身影慢慢消失,并将铜铃仔仔细细的收在身上。 云渊救治凌青花了好几日的精力。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魂飞魄散了,当真是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不过,像这样的人,王惟弈也没有必要向他留情,当每个人都像叶修筠那样好欺负吗? 云渊自认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将他救醒之后,就没有甩他几个好脸色看。 凌青刚醒来的时候并不老实,气势汹汹的还想要找王惟弈单挑:“他在哪?我要报仇!” 云渊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回答得言简意赅:“你还想再死一次?” 凌青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不甘心的绕着云渊兜圈子。亡灵没有脚,不用考虑步伐问题,自然是兜得猎猎风起,惹得云渊的长发一下刮左,一下飘右,照这趋势恐怕发冠都要冲下来了。云渊终于忍无可忍喝道:“消停一下不行吗!” “我恨呐!”凌青停下来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惨,烈火焚身不仅尸体没有留下,就连灰都没有。我不就好个色,没事时做点欺男霸女的事嘛,但都是迎入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啊,罪不至死啊!” “哈,只能说你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惹上大角色了”云渊马上不遗余力的补上一刀。 “这不公平。我都成鬼了,怎么还打不过他?” 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嘛,欺负欺负凡人还是可以的,想要动到妖灵,修炼几千年再来吧。云渊暗暗讥笑着,对他道:“牡丹花下死,走鬼也风流呀。” “我分明还没吃到呢!”凌青神色颇有几分惋惜。 “……你还有胆量吃。” “你不懂”凌青一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姿态道,“情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云渊决定还是不再与他废话了。 凌青在山洞里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过了一会闷闷道:“我觉得修筠他心里是有我的……” 云渊没喝水却还是呛着了:“什么!” “我死了,但没有人关心我是怎么死了,都说我是遭了报应。丧期还没过,底下的弟妹们就都来谋夺我的家产。妻妾们或是改嫁或是去寻求新的靠山,没有人再记得我。” “生前没做好事,怎能还指望有人念着你,为你的死而伤心”云渊摇了摇头,“真是好笑。” 凌青道:“只有修筠记得我。我去找他,他还把当初送我的折扇收在身边,他明知道我的亡灵附身在上面,却还是留下了。” “……”这只是同情与内疚,不是爱,好吗? 而凌青还想要再说下去,就在云渊冲动着想要堵上他的嘴时,突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未及多久,叶修筠的身影出现在山洞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王惟弈灭亡国家的誓言,最终还是应了,并非王惟弈推使的,而是天收。 《归寒》里会写出来。 这文填完是写《归寒》还是《玉壶雪》呢?这是个问题…… 这文就没几人愿追。《归寒》启用相同历史背景,而主配角不同,两者可以当做独立故事来看,应该是没多大影响的吧…… ☆、抉择(上) 凌青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去迎。云渊则是在旁观望着。 看到凌青,叶修筠上一刻还平静的眼一下子变得暴戾起来。衣袖翻飞,厉掌急袭而去。 “小心!” 就在凌青受掌瞬间,云渊拂尘的丝线猛地扫出,缠上凌青的腰,将他拖至安全位置。 云渊喝道:“王惟弈!在我面前杀人,你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王惟弈冷哼:“梦之幻境,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6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6 话音未落,四周温度骤然下降,白光闪过,所在之处已是一片荒山雪景。众人完完全全落入王惟弈的境象之中。 已是真身模样的王惟弈如山一般立在他们面前,锐利微翘的唇角仿佛含着笑意,而眼神却是带着明显的鄙夷。 凌青此时已失了刚刚叫嚷着报仇的豪言壮志模样,吓得全身不住的发抖,拼命往云渊身后躲。 云渊也是暗暗心惊——随着肉身成熟的程度,书妖的力量竟也是成倍的增长。过去对付他就已是吃力,此时完全是毫无胜算了。 寻桑啊,你要是再在一旁看热闹,我就可要被你害死了…… 云渊内心如此想着,面上却一丝破绽也无,冷静道:“杀人毕竟毁你道行,你若再毁去他元神,那就更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以后恐怕成仙无望了。” 王惟弈不屑:“成仙?无欲无情,与天同寿吗?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差别,我坐上那个位置又有何用处,我从不贪心,我想要的终究只有那些曾属于我却又被无情夺去了的东西。” 云渊要再说些什么以平缓一下王惟弈的情绪,然而忽然看见一片桑叶自空中缓缓飘下,便舒了口气,忙不动声色的退至一旁。 寻桑自紫雾中慢慢显身出来,面容冰冷如同四周永不融化的飞雪。他左手前伸,掌心上浮着《牡山杂记》,未出一言,却一下子吸引住王惟弈的目光。 “你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更来不及了吧。”寻桑冷冷道。 王惟弈面色一冷,威胁道:“将《牡山杂记》交我。” “你未考虑后果,下手过重,而且耽搁的时日过久,我即便将书交你,你也救不了他了。” 王惟弈顿了一下,咬牙道:“不试又怎能知道。” 说罢便伸手要夺。 寻桑无意与他争抢,衣袖一挥,书直接落入王惟弈的怀中。 “好好珍惜剩下的时日吧。” 听到寻桑冷冷的话语,王惟弈身子一颤,恶狠狠地望向寻桑。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蛾妖——”王惟弈指向一边的云渊道,“他不是说有解决的办法吗?” 云渊听到有人说起他,也想要加入话局,被寻桑一个眼神制止。 王惟弈顿觉不妙,怒道:“你们想要隐瞒什么!” “寻桑啊”云渊有些忍不住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嘛……” “举手之劳?”寻桑向云渊反问道,“我有时候真的很无法理解你们。叶修筠可怜,他的命重要,那另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其他的人那就是恶魔了吗?” “寻桑……” 寻桑对王惟弈干脆和盘道出:“必须要有人牺牲,保下你就是他死,若保他则就是你魂魄消散。再有一个方法,对你来说或许是两全其美的,就是牺牲另一个凡人的生命,叶修筠承受过的,那个人也要再承受一遍。这样叶修筠能活下来,你也能正式成妖。但你要考虑一件事,就是叶修筠即使死,也不愿牺牲无辜之人的慈心,你当真要辜负吗?” “我只知道一件事”王惟弈下定决心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心又算得了什么。” “若你是如此想的,那我真为叶修筠不值。” “放弃活着的希望,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值。” “那咱们恐怕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意就是——言谈不行,那便开杀吧。 周围顿时寒风疾行,飞雪四起。寻桑与王惟弈两相对视着,紫色与白色的袍角纷扬,他们都是极其俊美的男子,又是如此谪仙般的姿态,然而两人目光却是锐利冰冷,剑拔弩张,气氛霎时紧张到了极点。 “你们啊……”见双方蓄势待发的模样,云渊插嘴道,“不就是一个肉身嘛,你们两个一人各退一步,找个有罪之人做替死鬼不就成了?何必闹成这样。” 寻桑冷声道:“有罪?以何标准定罪。有人眼中世人皆有罪,而有的人眼中世人皆无罪。真正的裁决者是天,不是我们。” 云渊无语得不禁扶额叹息,只好双手一摊,表示一副“你们爱打就打吧我不掺和了”的样子退到了一边。 而凌青看清形势早就躲得远远地,藏在山石后面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正僵持着,云渊想起什么,低头自言自语:“奇怪,说起来,那个呆书生怎么不在这里,跑哪去了?” 叶修筠没有被卷入境象之中。 王惟弈布下幻境之时就已料定会有场血战,于是为了不将他牵扯进来,便刻意漏下了他。 幻境中的情况他无法知晓,只知道一阵白光过后,周围人们俱是消失不见,唯留下他一人,同时肉体的掌控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正在叶修筠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巧合的,透骨的剧痛如同浪潮般向他袭来。肚腹间的冰冻寒气扩散四肢,叶修筠感觉自己仿佛被冻成了冰块,只消小小的碰一下,便会崩溃成一地的冰屑。 虽然自夏日开始,每日都要受此酷刑——这几乎都要成为了一种习惯。然而此次,似乎不同于以往…… 云渊曾告知过叶修筠,等到书妖肉身成型,至少需要百日时间。 初夏至初秋,这远超过以往数次的痛苦似乎是宣告着最后期限的来临。 而叶修筠神态却是异常平静,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到来。 他垂着头,顺着颈窝划下的头发失了往日的平滑漆黑,变得黯淡枯黄。身体逐渐的消瘦,如同一株在迅速枯萎的植物。而相反的,肚腹间开始鼓胀蠕动,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几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与此同时,幻境中的人们看到原本杀气腾腾的王惟弈忽然神色痛苦的抱着头,哀嚎声巨大得几乎要震碎众人的鼓膜。 “不要!修筠,不!” 幻境顿时有如破碎的镜片一般开始崩塌。寻桑与云渊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于是寻桑开路,云渊一把抓起已经吓呆了的凌青,一起脱出。 一出幻境就看到了叶修筠痛苦躺倒在地的模样,寻桑冲过去扶起他,检查一番后叹道:“到时候了。”然后,双眼求助的望向云渊。 “……你别这样看着我呀”云渊摊手无奈道,“我虽然当过人,但也没见过女人生孩子,更别提给男人接生。”说着,看向了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7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7 自己正拎着的凌青。 凌青一回过神来就见两只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妻妾生小孩的时候我也没亲眼看过,接生婆说冲撞产房不吉利的。” “那现在怎么办啊?”人命关天,云渊开始着急了。 众人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情况忽然有了转折,叶修筠腹中的骚动停了下来,恢复生机一般,缠绕在身上的浓重妖气也慢慢的开始消散。 寻桑看了一眼便已明白了。 “王惟弈做出了抉择。” 听到王惟弈的名字,叶修筠因剧痛而迷茫的眼略微回复清明,他颤抖着问:“惟弈呢?” 寻桑没有回答,许是不忍心。 不祥之感瞬间袭遍全身,叶修筠紧抓住寻桑的手腕,这一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仅剩的气力。他道:“惟弈他怎样了!” 云渊道:“他脱离《牡山杂记》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再寄体上面,而且又放弃了即将成型的肉身,所以……” “他会怎样……魂飞魄散吗……” 云渊与寻桑对视一眼,寻桑目光示意他说下去,云渊只好直言:“是的……” “他的抉择已作出了,那你的抉择又会是什么?” 尚不及叶修筠哀痛,寻桑却莫名冒出此语。 叶修筠眼中含泪,疑惑的望向寻桑,不解其意。 云渊马上跳过来道:“寻桑啊,你还想怎样,还嫌不够乱吗?” 寻桑依旧冷颜冷色:“我只是拂掉迷雾,让他们看清岔道上的几条可通过的道路而已,与我又有何干。” “既然没关系,那就不要再讲啦。更何况你分明已经参与进来的,别告诉我你刚刚没有差点和书妖打起来。你呀,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什么都放在心上了。” “你!” 寻桑狠狠剐了他一眼,殊不知云渊见惯了他冷漠肃杀的模样,即使被这般浓丽的美目狠狠瞪了一下,也不疼不痒的,反倒觉着是种风情。 叶修筠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低着头哽咽道:“请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 寻桑点了点头,云渊回道:“那好吧……” 凌青则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叶修筠,云渊担心他别有用心,就顺道将他一起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字之内应该可以完结了_(:3」∠)_ ☆、抉择(下) “他的抉择已作出了,那你的抉择又会是什么?” 众人走后,寻桑的话一直响彻在叶修筠的耳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有可以抉择的机会吗? 叶修筠思考了许久,他拉开衣带,白玉般剔透的身体j□j了出来。腹部已经恢复平坦,而妖气依旧如同黑雾一样残存四溢着。 刚刚妖气充斥全身,肚腹鼓胀如同即将要撕裂一般,那是王惟弈的肉身本能的在企图脱出新生,若非王惟弈的放弃,肉身定会破体而出的。 只要能让肉身脱离寄主的身体,王惟弈或许会有机会能够活下来。 而这样做的代价是…… 叶修筠握紧了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若是犹豫不决,妖气只会渐渐消散,现在是仅剩的机会了…… 王惟弈以他的永世消亡换得了叶修筠的生命。 而叶修筠又何尝不是如此抉择的。 做下抉择后,叶修筠从包裹中寻出一把匕首,慢慢贴过去,皮肤感应到刀尖的寒气,开始颤抖了起来。叶修筠慢慢稳定自己的呼吸,直到颤抖停止,他又开始动作,将匕首贴近肚皮,使力一按—— “住手!” 刀刃插入一半,剧痛与王惟弈微弱的喊叫声一起向他袭来。叶修筠痛得眼前发黑,缓了一阵,柔声道:“惟弈,你还在,果然还来得及……你闭上眼睛,忍一会儿就好……” 感应到血腥,叶修筠的腹中又开始剧烈蠕动起来,妖气如同汲取到了养分一般,渐渐弥漫得浓重了。与此同时,叶修筠的身体也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如同被吸干精气般的枯萎老化着。 “你会死!你这样会死的!”王惟弈的声音惊恐而虚弱,他的魂魄尚处于消散的边缘,他无力阻止。 “嘘~”叶修筠将染血的指尖贴在唇上,颤抖着道,“快好了……这就要好了……” 锐利的刀刃缓缓划开肚皮,叶修筠很小心,不敢剖得太快,因为这样很容易伤害到王惟弈好不易才成形的肉身。而与他缓慢的动作相反的是,他的鲜血在激烈的喷洒溅起,仿佛一口正在溢水的井,生命也随着鲜血在迅速流逝。 而妖气得到释放,自他腹中冲出,瞬间填满整个山洞,王惟弈的身影自那黑雾中显现出来,无力的单膝跪在地上。新生的躯体尚有待适应,王惟弈压下不适,跌跌撞撞的向叶修筠探去。 叶修筠已经停止了呼吸。 当王惟弈颤抖的双手验证到这一结果时,泪水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滴落在叶修筠的额上。妖气逐渐消散,秋风贯穿了进来,叶修筠干枯的尸身受到触动,顿时有如风化的沙土一般崩塌,最终王惟弈只抓到满手的劫灰。 “不!” 王惟弈犹如疯了一般哀嚎不止。云渊闻声闯了进来,看到山洞中的一切,便明白了。 云渊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但那句“节哀”在嘴边绕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后面赶来的寻桑也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是没有和云渊一样做出任何哀痛的表示,而是趁王惟弈沉浸在哀恸中毫无警惕之时,上前直接将王惟弈敲晕。 “……” 云渊大惊,看着寻桑扶着已经平静下来没有了意识的王惟弈躺倒在地,瞠目结舌道:“寻桑啊,你也太不厚道了,折腾这对小情人,你莫非还觉得有趣不是?” 寻桑冷冷道:“再不让他平静下来,他就会彻底疯掉的。我可不想追着一只疯了的妖精讨《牡山杂记》。” 云渊哑然。 看云渊还在怔怔的望着叶修筠留下的劫灰,寻桑声音平缓了下来:“不管谁死,总要有人伤心的。这是他们的抉择,我们无能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8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8 为力。” 云渊叹道:“寻桑,你一直都是这样吗,看惯了生死,便开始麻木,变得无所谓了么?” 寻桑回:“生死不过一场轮回。我的生,就是一位上古妖灵的死所促成。而你成妖的契机不也如此?死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生。” 听到“重生”二字,云渊的眼亮了起来,忙凑到寻桑跟前问道:“这呆书生都成灰了,还有机会复生吗?” 寻桑不慌不忙的将王惟弈扛在肩上,在步出山洞之前,背对着云渊反问道:“复生?让他们继续纠葛在爱与恨之中,这你就不觉得残忍了?” 云渊又是哑然。 他们离去之后,劫灰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融入泥土彻底消散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修筠他死了?怎么会这样!” 得到叶修筠已死的消息时,凌青起初是坚决不信,直到看到虽昏迷着却全身完好的王惟弈,才悲痛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不对”凌青哀伤了一阵,想起什么道,“我也死了,但不是还站在这儿吗?修筠他一定还在的。” 云渊道:“他和你不同,你是怨灵,怨气太重执念太深才没法入冥府。而那呆书生心愿已了,估计直接飞进冥府安心投胎去了吧,总之我没在山洞里寻到他的魂魄。” 没得到期待的答案,凌青的心情又失落了下来。 云渊看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虽然是个色胚,但还算有情有义,至少懂得为他人伤心。” “色胚这词未免太不入耳了,该叫风流。”凌青不满的随口辩驳着,还习惯性地做出倜傥姿态展开折扇扇了几下,然后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惟弈,眼中带着恨意,“如果我是他,至少不会害修筠至此。” 云渊道:“你们都是因呆书生而死,我就不信你不会怨他。” “怨是有的,但一看到修筠的愧疚模样就怎么也怨不起来了,打他一掌再撂几句狠话,即便没有那家伙阻拦,我其实也下不去手了。毕竟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凌青有些无奈的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壳道,“不过想将他永世锁在身边的心思倒真是有的,怎奈得流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强迫就行了,而现今人已死,连用强的机会都没有了。” “用强也轮不到你”云渊指了指王惟弈道,“他妖力远胜过我,更强你数倍,这里只有继承了上古妖灵术法的万年至妖寻桑能压制住他。他不是还没能留住自己的恋人?”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不提则已,一提到王惟弈,凌青的哀痛更无法宣泄,但看到不远处做噩梦似的昏睡得一点也不安稳的那个人,他拳头握了握,最终还是把想揍对方到满脸开花的念头压了下去。 许是被他们的谈话声吵到,王惟弈的眼睫轻颤了下,慢慢转醒过来。 他撑起身,双目一片茫然,脑海中也是一阵的空白。但随即后脑的伤痛如同警示一般惊醒了他,令他回想起昏迷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优美匀称。他十年前的躯体并没有这般完美的手,多年驻守边塞勤于操练,双手历经风霜,指节分明,掌心一层厚厚的茧,哪能像现今这样细腻柔软。 这是修筠的骨,这是修筠的肉,自他体内生出,这些都是原本属于他的…… 王惟弈能感受自己体内新鲜血液的流淌,慢慢融化着他被冰封了十年的魂灵。 这是,活着的感觉。 他本应该欢喜的。 他脱出那本该死的妖书,得了自由,又有着强大的妖力,他终于可以大仇得报了。 他终于可以大仇得报了…… 云渊和凌青本以为王惟弈醒来后会伤心过度大闹一场,但相反的,王惟弈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塑,也不开口说话,完全是超乎意料的平静。 凌青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气愤的扭过头去看别处。 而云渊则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云渊察觉那是一种诡异非常的平静,令云渊深感不详,他不敢放松警惕,更加集中精神戒备起来。 骤然,王惟弈身形一闪,抬手运力盖向自己天灵。云渊一惊,拂尘扫开去阻挡对方的动作,但用尽全力也只是卸去了书妖一半力量,反而被弹开数步之遥。 “不妙!” 云渊惊呼一声,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就在绝望之时,一道紫色身影闪电般划过云渊眼前,挡下王惟弈的动作。 “你还想见叶修筠吗?” 寻桑气定神闲,短短一言便压下王惟弈的反抗。王惟弈不敢置信的望了他一眼,急道:“他还活着?” 寻桑摇了摇头,王惟弈眼中燃起的希望又一下子熄灭了。 “但你可以见到他的魂灵”寻桑解释道,“人死后,魂灵要过鬼门关,途经黄泉路,最后才是忘川奈何桥。现在去找他,你兴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听罢,王惟弈迅速化为一道乌光急闪而去。云渊询问的望了寻桑一眼。 寻桑道:“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开头与收尾阶段更文的速度比较快…… 文还有几更就结束了,绝不be ☆、忘川 寻桑三人循着乌光疾驰而走,四周的景物也在急剧变化着。一开始是白昼,后来变得深灰雾蒙,到最后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地面上如鲜血般蔓延的瑰丽花海发出淡淡的荧光,微弱照耀着众人前行的道路。 “那是彼岸花”云渊见凌青好奇的四处张望,便提醒他,“我们已经到了黄泉路。” 黄泉路没有尽头,而且对于亡者魂灵来讲,只有前路没有退路,那便意味着凌青一踏入就没有回头返回人世的机会了。但云渊并没有将此告知凌青,他这也是为凌青打算,入冥府转世投胎,远远胜过做一个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 沿路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低着头苍白着脸庞,缓慢的向前挪着步子。云渊与凌青每经过一个人都要看上一眼,其中都没有发现叶修筠。 云渊不安的对寻桑道:“呆书生难道已经到了奈何桥,咱们会不会来不及了?” 寻桑抿着唇没有回答,而是加紧步伐追赶王惟弈。 远远望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9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39 见了奈何桥,桥中众魂灵排着长队,呆滞的一个一个领着孟婆汤,忘却今世记忆以期转世重生。 孟婆人并不如其名,她不是一个老婆婆。而是身段窈窕身披白纱,虽薄纱遮面使人有些看不清面容,但分明一副少女模样,连说话声音也是少女一般的轻快。 “那个书妖呀,刚才气势汹汹的来问我他恋人的事,被我支到了三生石那边,你们去那儿找他就行了。至于那个青衣书生……”孟婆眼波一转,扫向桥底忘川,“他倒是个执着的傻子,你们要费些心思了。” 道了声多谢,他们忙又转头行至三生石方向,果然在三生石前找到了一袭白衣的王惟弈。 王惟弈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三生石,几乎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在三生石上只有自己能看到。云渊虽早已自寻桑那里大体得知了王惟弈与叶修筠的前生,但此刻也算不准王惟弈看在眼中的到底是什么。 “桑妖”过了半晌王惟弈对寻桑开口,“你有读遍三生的能力?” 寻桑望着他没有回答。 王惟弈的声音带着深深地无力:“请为我解释这石头上的一切……” 不过是一个狗血白烂的暗恋故事而已。 下界的妖蛟暗暗恋上了天界尊贵的龙神,自知仙妖殊途,故为求与其并肩,苦修千年,可惜却没躲过最后的天劫,被打得神魂俱灭。故事到这里本该就可以结束了,但那位龙神竟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妖蛟,抱着妖蛟仅剩的灵识闯入冥府,以妖蛟的转生为条件自愿坠入凡界轮回。 很明显,王惟弈前世为龙神,叶修筠前世为妖蛟。这也解释了王惟弈为何一出世便身带龙气,以及叶修筠因灵识残缺而身体羸弱的事实。 故事讲到最后,寻桑冷然道:“前世你们便已互不相欠,今世他以死为代价还清了对你的债,你还想继续妄求吗?” 王惟弈没有听见一般,他说道:“他前世是我的,今世是我的,以后生生世世依旧是属于我!” 寻桑望着他坚定的面容沉思片刻,最终指向忘川道:“他在那里。” 王惟弈顺着寻桑的指尖看去,延长无边的忘川河流恍若浩瀚夜空,上面漂浮的无数莹绿色的鬼火是星空上数不清的星子。 “忘川上每一盏河灯代表一个魂灵,叶修筠是其中之一,他不肯饮下孟婆汤,要在忘川中熬上千年之苦方能转世。与你一样,他也是个执着的人。现在,就看你是否能够自那万千魂灵之中寻到他了。” 一旁的凌青听到寻桑的话后,也要入忘川去寻叶修筠,然而待走进才发现,忘川内中满布毒虫毒蛇,河水漆黑如墨,冰冷异常,令他心生畏惧。正当他犹豫的功夫,王惟弈已经跳入河川之中了。 “修筠!修筠!” 王惟弈不断呼唤着,然而前方无数鬼火摇曳,根本无法分辨。 数不尽的虫蛇缠上来,不断地噬咬着他的身体,他全身冰冷,痛感如蛆附骨。 寻到叶修筠,寻到叶修筠,这是他仅剩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划到忘川中心,漆黑的河水越来越深,几乎灭了顶。 不远处的一簇鬼火猛然窜动了一下,王惟弈瞅准机会,小心翼翼将那盏河灯托到岸上。一到岸,河灯便化成了叶修筠的样子,被禁锢在王惟弈怀中。 “惟弈,我……”叶修筠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惟弈狠狠用唇堵上。 深而绵长的吻,叶修筠推了他一次没有推动,犹豫了片刻,双臂颤抖的绕过王惟弈腋下,深深回抱住了他。 王惟弈道:“别再说叫我离开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话!河灯中的火代表你的心,你分明还在挂念着我,为何偏要说些违心的话来惹我生气。” 叶修筠抬起头欲解释,但看到王惟弈流泪的脸,所有解释便都化为了冲动。他们激烈的亲吻着,泪水融在了一起。 身后的云渊暗道非礼勿视,忙去拉身边两人,但扭身一看身边竟是空空如也。原来寻桑与凌青见情形早已回避,就只把他一人留了下来。 云渊又暗骂了一句误交损友,转身去寻凌青,最终在奈河桥边找到了他。 奈何桥上,孟婆依旧在分发着孟婆汤。桥下的凌青望着孟婆端汤的手,双眼渐渐变得与周围的亡者一样迷茫呆滞起来。 “喂,色胚。” 是云渊的声音。 凌青下意识没好气的回道:“别叫色胚,那叫风流。” 他转过头去,却迎上了云渊紧张的眼神,于是他瞬间惊醒了。 “我刚刚……那是怎么了?”凌青如梦初醒道。 云渊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没想到你的心结也解开了。” 凌青不解:“解开,什么解开?”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贪念一枝竹”云渊看着他笑得有些欣慰,“我指的是这个。” 刚刚发生在忘川河边的一切又回到了凌青的意识中——他没有勇气跳入忘川,他犹豫了,所以注定了他在这场情感纠葛中的一败涂地。不,他压根就没有参与进这场纠葛中,他一直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尤其是看到那两人那么幸福的拥在一起,他心中的不甘便慢慢淡了,脚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意识也恍惚起来,再反应过来时已是站在奈何桥下。 云渊见他一脸茫然,便解释道:“你现在心中没有了执念,便与周围其他亡灵没有两样,只等接下来安心投胎去罢。” “这……” “别这来这去了”云渊手搭在凌青肩上,道,“你总说自己风流。只纠缠着这一个,应该不是你的风格吧?” 凌青苦涩一笑:“对啊,这的确不是我的风格……” “那就更要想开点,转世开始新的生活,天下那么多美人在等着你呢,或者你也可以转世成一个大美人,天天揽着铜镜看自己就行了。” “……”凌青有些哭笑不得的,赶忙打断对方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多谢你。” 然后他抬头望了望前方的奈何桥,桥的另一侧深幽至极,对他来说,未来一切皆是未知。 “劳烦你告诉修筠……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凌青摇着手中叶修筠所赠的留青折扇,对云渊叹道,“留青,留情,这把折扇我就悄悄带走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40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40 了,请不要告知他。” 云渊点头答应。 凌青直上桥中接过孟婆汤,一路没有回头。毫不迟疑的一饮而尽后,将碗一抛,昂首大步迈入无尽幽冥之中。 云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然后转身去找寻桑他们,没过多久就远远看见了他们三人,像是在争执的样子。 王惟弈想将叶修筠带回人世,但那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寻桑面若冰霜,冷冷道:“你若是不怕伤他,就大可一试。” 王惟弈自寻桑的语气中听出不详,紧张地攥住叶修筠的手:“究竟会发生什么!” “千万别试!千万别试!”云渊一听对话马上冲了过来,“黄泉路上无回路,亡者只要进来就再也无法出去了。魂体在回路上所受的苦痛不说,即使撑过了这条路,一但接触到人间阳气也会被打得魂飞魄散。再说他的灵识本就不完整,即使你加注再多法力也都无效。” “总会有办法的”王惟弈咬紧牙道,“我不能将他一人留在这个鬼地方。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一起留下来。” 闻言叶修筠身体一僵,自王惟弈怀中抽身出来,叹息道:“你……还是走吧。” “不可能!”王惟弈毫不迟疑道,“你别再妄想抛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_(:3」∠)_ ☆、尾声 叶修筠的脸在忘川荧荧河灯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的苍白。 “你可以延续你原本的天命,千古帝业,万里山河。你有无尽的生命去开疆拓土,世上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你可以夺回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说罢,几乎不敢正视王惟弈灼灼的目光,叶修筠慌忙将脸别开。 王惟弈道:“我只知道,我若再去妄求那些逝去的东西,我失去的只会更多。而且……” 轻笑了下,王惟弈继续道:“我已与王朝毫无关系了。没有信物,没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我又去哪里讨江山霸业呢?” 此话惊醒了叶修筠。之前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没有发觉,现今的确是听不到王惟弈身上的铜铃声响了。那个雕龙铜铃分明是王惟弈最珍视的东西,是他皇长孙身份的唯一证明,王惟弈自小一直随身携带着。 叶修筠连忙去翻王惟弈的衣襟袖口,惊道:“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王惟弈笑得云淡风轻,如同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担一般轻松语气道:“见到个小孩子,觉得他可爱,扔给他玩耍了。” “你……”叶修筠看着王惟弈的眼神顿时带有几分无奈,然而更多的是感动。 “过去的我太贪心,偏去追逐那些已经逝去的东西,偏要去肩负那些已不需要我承担的责任。直到我差一点失去了你。现今的我,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而你……”王惟弈轻抚叶修筠的乌发道,“你凡事只想别人,从未考虑过自己,宁愿自毁也不愿伤害别人。若说过去的我是活在父辈的仇恨中,那么你则是活在长辈对你人性尽善尽美的期待中。答应我,从此以后,我们只为自己而活。” 叶修筠含泪看着他,苍白的唇轻颤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受不了孤独的一个人,那十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你何必再强自支撑,其实,你分明舍不得我离开。” 王惟弈抬手拭去叶修筠的泪水,继续说道:“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叶修筠抓住王惟弈为其拭泪的手,贴在脸颊上,点头。 一边的云渊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用手指戳了戳寻桑。寻桑扭头淡淡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把头转了回去。 “喂,寻桑你苦情戏码看上瘾了么?”云渊忍不住心识传音说道。 寻桑淡定回:“不错,比凡世的戏台子演得好,回牡山就看不到了,就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些。” “……你就不打算告诉他们还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难道还想继续折腾这对小情人?” 寻桑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就只能怪自己无知。我们对他们的帮助是施舍,不是义务。” 云渊笑起来:“哈,云渊你果然又再开始口是心非。” 寻桑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口是心非了。” 正争执着的时候,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两人走了过来。 王惟弈拉着叶修筠的手,对他们道:“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一起留下来。” 云渊故意不说话,等待着寻桑能有什么回应。 叶修筠也真挚的向他们说道:“这一路多亏了你们的帮助,多谢你们。” 云渊唇角带笑,依旧用等待着看热闹的表情盯着寻桑。 就在王惟弈与叶修筠正要告辞的时候。寻桑终于忍不住了,叫住他们道:“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你们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到?” 如同绝望中的一道曙光,寻桑的话立时震惊了对方两人。王惟弈连忙追问:“难道还有别的办法能救修筠?是什么!” 寻桑没回答,扭头狠狠瞪了正在努力憋笑的云渊一眼:“想笑就笑,千万别憋出病来。” 云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口是心非的寻桑啊,最后果然还是你没忍住。现在在场六只眼睛都见到了,你还不乖乖承认。” 寻桑懒得理会他,转而向不明所以的王惟弈说道:“云渊知道办法,你们找他去。” “好好好,我来说我来说”云渊止住笑,清了清嗓子道,“退路没有,还可以走前路呀。” 叶修筠叹道:“前路只有奈何桥,但我……不愿失去任何关于惟弈的记忆,那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我不愿转世之后忘记了他。” “转世还能再想起来的,孟婆汤的效力在强大的灵力面前并不绝对。我举个近在咫尺的例子吧,也顺便向你们理一理有关《牡山杂记》的故事。”云渊笑道,“那本书的笔者早在千年前就死了,然而对于妖灵——尤其是树妖来说,只要有一丝灵识尚在,都是可以完整复活。如今那写书人已经复活了,却失了曾经的记忆。寻桑和过去的他有几分交情,所以才带上我一起来寻找《牡山杂记》,对于写书人来说,那书就是他回忆前尘的契机。 王惟弈恍然大悟:“依你的说法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41 书妖 作者:痴槐 分卷阅读41 ,记忆就如同被封印一般,要恢复,只需一把钥匙而已。” 云渊点头:“虽说只是一把钥匙,但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或需要的是巨大的灵力,或是让呆书生重温一下前世经历,亦或许——总之什么都有可能啦,不过一个契机而已。你们只要懂得一点就可以了——记忆的失去不是注定,尚有挽回空间的。” 王惟弈与叶修筠彼此对望了一眼:“那么……” “所以说,你们何必继续苦守忘川,呆书生这该投胎的就马上投胎去,早些时候重生还能早些时候重逢呐。等书妖找到你,再花个十几年的时间等你成年慢慢接受他,总比你们苦守这个鬼地方要好上数倍啊。” 叶修筠有些犹豫:“若是我转世后想不起来了那该怎么办,万一……” 云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机会呢?连这么大的胜率都不敢去赌,那我真是要替你的恋人感到悲哀了。” 叶修筠顿时陷入艰难抉择之中。 王惟弈搂住他的肩膀安抚道:“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就行,你不必为难。” 叶修筠抬头深深望着他,抚着他的面颊喃喃道:“惟弈,你……等我。” 然后便转身往奈何桥的方向而走。 王惟弈默然无言,一路追着叶修筠。叶修筠步履缓慢,也是依依不舍。 眼看着叶修筠上了奈何桥,云渊有些不忍,对王惟弈道:“别那么哀伤嘛,最多再等上十几年的时间你们又能在一起了,那对于你成为书妖的生命中,就只是一瞬而已。” “那他的一世,又能抵上我的几瞬?” 王惟弈一动不动的看着——桥上的叶修筠正缓缓接过孟婆手中的孟婆汤。 “漫长的生命对你们而言是习惯,对我来说只是折磨”王惟弈握紧了拳,下定决心道,“我无法再等下去了。他即将要经历的一切,我要与他一同承担。” 不及云渊反应,王惟弈推开他猛扑到桥上,抓住叶修筠的手臂冲入对面无尽幽冥之中。 “哎,汤!汤!”孟婆举着碗大声呼喊着,但无奈两人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云渊目瞪口呆:“哇,这还真是超乎预料的结局。” 寻桑倒是没像他那般吃惊,而是冷眼品评着:“粗暴简单但直达目标,就是性子太急了些。” 云渊有些担心:“冥府不会出人追捕他们吧……” “人已经过了桥,冥府即使出面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也多亏了他继承了《牡山杂记》的妖力,不然怎能拉着未饮孟婆汤的书生渡入往生。不过——”寻桑惋惜道,“等到他转世入了凡躯,那一身妖灵修为也就被禁锢住了,坠入轮回俗世中,这牺牲当真很大。” 云渊笑道:“以他们的角度来讲,这就是幸福吧。” 寻桑点了点头。 刚刚王惟弈的行动突然,然而推开云渊的同时,竟设想周全的将《牡山杂记》塞到了云渊的手中。云渊举着书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犹豫的问道:“帮那个人恢复记忆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寻桑道:“又有什么要做的?剩下的,就轮不到我们来操心了,那该是书中那株莲花的事了。” 云渊绀青的眼亮了一下:“这么说,你放下了?” 寻桑道:“从未执着过,又何来放下?” 云渊有些兴奋的绕着寻桑道:“那就继续游山玩水,只有我们两个,怎么样?” 寻桑没有回答,然而那一向冷然观世的眼,看向云渊时竟带有几分笑意。 “走吧。” 二十多年后—— 叶禾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不守信诺的人。 那人是他命中的贵人,是那人收留了他,并收他为义弟,然而在那人将家业托付给他之后便离去了,从此杳无音信。 征得义母同意,他用那份家业做些小生意,没想到后来不知不觉中越做越大,成了当地富甲一方的商贾。从此以后,无论他做什么,无论是否努力,都会十分的成功,就仿佛有神灵护佑一般。 如今他到了不惑之年,念及家中义母老迈,举家离开边城大漠迁往气候适宜的江南,好让义母安享晚年。 就和以往一样,一切仍然进行的十分顺利。 在江南扎下脚跟后,生意都交由子女打理,他整日无所事事的在大宅子里溜达,心情好就找人斗斗嘴聊聊天,什么事都轮不上他操心,就这么提早过上了养老日子。他的义母身体无恙,妻子贤惠温柔,子女懂事孝顺,他的人生可以说是完美的。 然而他的心中仍有遗憾。 一个很平凡的日子里,他无所事事的溜达到了宅外,突来兴致招了辆马车拉到了某个深山老林。二十多年前的路,仍如同昨日一般的熟悉。他一路呼哧呼哧爬上去,半路遇到个背着竹篓的年轻人,一身粗布麻衣俊美非常。见到他好心问道:“这位大叔,需要帮忙吗?”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悦耳,带着股神采飞扬的魅力,使人一听就觉得愉悦,然而又有股莫名熟悉之感。 他深觉自己已不再年轻,便拜托那位年轻人搀扶着他上山,顺便向年轻人打听有关竹林小屋的事。 年轻人笑道:“真是巧啊。那竹屋荒废已久,现今已修葺一番,是我和我家那口子住着。大叔是要去那里吗?” 他道:“那真是打扰了,我看几眼就会走的。” 年轻人又笑:“大叔何必见外,深山鲜少人烟,难得有客人来访,自然是要招待一番。我家那口子做的清炒笋片与竹鸡汤堪称一绝,不尝就可惜了。” 再怎么好,都永远比不上义兄的手艺的…… 想至此,他心中又不禁悲伤起来。本欲拒绝,但挨不住年轻人的热情,还是应了下来。 随着行进,一间临溪而建的竹屋自苍翠竹林缓缓现出,竹屋前面坐着个青年,一袭青衣眉目如画,气质超凡出尘,正专注的捧着本书册翻阅着。 一瞬间,他恍若时光倒转。 “修筠,我带了客人来——”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