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梦飞云》 正文 第 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谁家年少足风流 三月十五,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杭州城中正是风光旖旎。 苏云非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惬意地饮着酒。楼是杭州最精致的锦绣楼,酒是最香软绵长的醉靥娇,坐的是这锦绣楼最佳的位置——这位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给苏大公子留着的。 满楼莺莺燕燕的吴侬软语他并未听在耳里,只是自在地看着窗外迎风飘拂的垂柳,湖中轻轻摆动着的小舟。 春日的下午,坐在这里喝上几杯小酒,岂不是比神仙还悠闲惬意? 临窗的几个歌女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娇声道:“下面是哪家公子呢?”甚至有人伸出头去喊道:“小公子,上来啊!”手中的帕子便甩了下去。 苏云非已坐了半日,等的人还没来。无聊至极,未免好奇起来,也探头向下看去。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水色桥上立着一匹神骏的玉骢马,马上自然是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 苏云非轻轻一笑,对这个少年多看了两眼。俊秀的少年,他见的也多了,但像桥上少年这般的出尘容色,他还是有些心动。 那少年居然向楼上诸女挥了挥手,惹得这些怀春的女子一片尖叫。似是看到了苏云非,少年朝他笑了笑,挥鞭就要离去。 苏云非回过头来,回味着少年那一笑,竟如一泓湖水,清冽而又柔软,在这三月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彩。可是,那水影又有些恍惚,闪着闪着,那少年的面容便模糊起来。这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一种明媚的诱惑。 看到少年离去,那些女子们又呼喊起来,个个都挤在窗口。 苏云非向外瞟了瞟,那少年露出了个极无奈的表情,竟飞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边的小厮,朝酒楼走来。 女子们顿时欢喜起来,一起张望着门口,苏云非有些意动,也眯眼看着。 恍惚间,少年已移步到了楼上,有意无意地瞟了苏云非一眼,便冲那些女子笑道:“众位姐姐好,闻说锦绣楼有醇酒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他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弯的如同月牙儿,长长的睫毛扑扇着,正是一位初初涉世的俊秀少年。 女子们已经热情地拥他坐下,调笑道:“小公子看着年幼,不想也是风流做派……”那少年脸居然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几个女子又为他斟酒倒茶,七嘴八舌地同他搭话。 他倒也耐心,一一地答了,始终带着柔和的微笑。 原来这少年叫做卫双,从扬州来此寻亲,今年不过才十六岁。 苏云非听了,更仔细地瞧了他几眼,见他衣饰虽然华贵,却似是浆洗了多次,已有些泛旧了。 有女子调笑道:“可曾娶亲?” 卫双笑道:“先父曾为我在杭州订下了一门亲事,不过如今我们家道中落,怕是委屈了人家小姐,不如就此作罢。” 原来是订了亲,苏云非心中暗道可惜,不过就算成了亲那又何妨? 一位女子叹道:“我们倒有几位品貌出众的姐妹,可惜身份卑下,不配为公子执帚身前。”几位女子跟着叹气称是。 卫双微微一笑道:“姐姐何必自轻?你们之中,又少得了奇女子了?” 女子们稍稍露出欢喜的神色。 苏云非虽暗中称赞他这句话,但看他谈吐风姿应该是世家子弟,纵然没落,也不能如此行事,摇了摇杯子,朗声道:“醇酒美人公子只见其一,不如与在下共饮这醉靥娇?” 卫双看了看他,就听旁边一个女子道:“卫公子,您若找谁,不妨说说。这杭州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没几个苏大少不知道的。” 他向几个歌女歉意地笑了笑,起身便走了过去。 苏云非朝他点了点头,斟了一杯酒递给他,笑道:“不知卫公子到杭州来是要找谁?” 卫双迟疑了一瞬,才道:“我是来投靠姑母的,姑母家中姓迟,有个表兄叫做迟雪湘。” 苏云非心中惊诧,却是不露声色道:“原来你是小迟的表弟,那也该喊我一声大哥,你姑母那儿,恰巧便是我的舅家。” 卫双看了看他,便被女子暗中碰了两下,终于迟迟疑疑地喊了一声:“大哥。” 苏云非沉吟片刻,只觉此事太巧,问道:“迟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卫公子何以不直接到迟府中去,却还流落在外?” 卫双眼圈一红,四下看了看众人,却说不出话来。 苏云非见状,将他带到楼上雅阁,卫双感激一笑,嗫嚅道:“姑母与先父多年嫌隙,如今卫双这等落魄,虽是奉了父命,还是不知该如何前往,只先找了客栈住了两天,实在是茫然无措。” 他双颊微红,眼神无助,苏云非看的失了神,直到卫双迟疑地唤起,才应了一声道:“我带你回去,再怎么说也是至亲,舅母见到你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卫双向众女子道了别,就这么跟着苏云非一起下了楼。 玉骢马系在店门口,见卫双出来,兴奋地厮吼,苏云非漫不经心地笑道:“卫公子千里迢迢,这匹马倒还精神,不愧是千金难买的宝马。” 卫双牵了马,神色有些怅然:“家门不幸……这是唯一财物了。” 苏云非再看那玉骢马,虽然神骏,却焦躁不安,分明是平日没有油水,不禁心下恻然。 卫双别过脸,似是黯然神伤,眼中却透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咫尺暖秀深似海 下午沈岚风在暖秀坊约见苏云非。 沈岚风是沈家二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沈凝月。 刚坐下来沈岚风就取笑道:“苏大公子这几天怎么都躲在家里不出来了?不知藏了什么美人,也不带出来给兄弟看看。”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 章 苏云非慢条斯理地道:“胡说什么呢,小迟的表弟,都是亲戚。”迟雪湘是沈夫人的内侄,这算来算去,卫双也的确是他家亲戚。 沈岚风也无暇理他,眼睛只是描着场下的歌舞,不住口地夸着,不经意地来了一句:“我说云非,你要是真喜欢他,就放他出去做事,再怎么说也是亲戚,出了事大家都不好看。” 他深谙苏云非的个性,喜欢的时候是捧在手心里,不喜欢便弃如蔽履。若是戏子小倌,那不过是风流韵事,可如今是表弟——苏家、迟家、沈家,哪家都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苏云非若无其事地道:“双弟一向懂事,料想不会为了这事和我闹。”他心中当卫双是和他一样的大家子弟,男色不过是消遣,谁会想着一生一世? 沈岚风正和领舞的女子眉来眼去,听他此言,回头道:“云袖跟我说了,你现在对他好的很,我生怕你陷下去,特意提醒提醒你。” 苏云非只是喝茶,并不说话。 沈岚风很慎重地道:“既然你心里都明白,那我也就放下心了,姐姐可还等着你呢。” 苏云非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但仍是微笑如常:“我和凝月的婚事是一早定下来的,你可真会白担心。” 沈凝月温柔贤淑、美丽大方、家门高贵,又对自己一直都很仰慕,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 双弟——最多也为他娶一位大户人家的淑女就是。 沈岚风突然道:“崔静寻看上卫双了罢。” 苏云非一惊,看来这崔静寻对双弟是势在必得了,连岚风都用上了。他静静地看着沈岚风,半晌才道:“你是要劝我如了他的意?那也算是你表弟,你就这么想把他送给人羞辱?” 沈岚风冷笑起来:“你这还教我放心?凭什么你喜欢就是喜欢,人家喜欢就叫折辱了?我不过是想让你给崔静寻一个照顾表弟的机会,你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原是比不过新来的表弟的。”挥挥手让歌舞下了,转过头去也不再看他。 沈岚风素爱声乐,如今歌舞下了,下人生怕是得罪了他,便匆匆地找来了老板素芫。 素芫看他脸色,也是一惊——沈岚风平时最是好脾气的,再看看苏云非,也是沉着一张脸。顿了一顿,便走上前去,轻轻一笑道:“两位爷好,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这暖秀坊的人都是不成材,招两位爷生气了?” 沈岚风最爱美人,见她过来,便露出一张笑脸:“素芫姑娘手底下都是天仙似的人物,我疼她们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生气?不过是有人看不起我,不当我是兄弟。” 素芫一看知道他是跟苏云非生气,正想笑着宽解,苏云非沉声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总之一句话,我是不会把双弟送到外人手中。” 素芫听了,便知是为了那日来的那位美貌少年,定了定神,笑道:“这又关卫公子什么事哪?苏大少这样疼他,沈二少又是苏大少的知交,想必也是极疼他的。” 沈岚风一听便笑了:“瞧瞧人家怎么说?难道我会害了表弟不成?” 这素芫本是苏家商号的人,为人胆大泼辣,又极为能干,苏云非怜她有心,便允了她出来做事。她也不算外人,跟在苏云非身边也是有日子的,沈岚风就详详细细地便把崔静寻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半晌,素芫眼珠一转,才道:“这本是爷的家事,论理素芫也不该插嘴。不过两位爷因这事斗了气,素芫少不了要说两句。” 苏云非两人便都侧头静听。 素芫笑道:“我看这崔公子倒没什么坏心,不过是极爱慕卫公子,想借这个机会与卫公子亲近亲近,让卫公子心中能记住了他。依我说,苏大少也该让弟弟多认识几个朋友,总不能让卫公子总在家呆着罢?” 沈岚风听了便抚掌笑道:“不怪云非刚才不同意,果然是我口拙不会说话。云非,你若是把他当成以前的那些少年,那无论是把他送作什么都不该皱眉;若是把他当表弟,素芫这番话,你总该听进去了吧。” 苏云非没有接话,心中却是翻腾不已,卫双卫双,我到底把你当作了什么? 素芫看他沉默,抿嘴笑道:“大少这个样子,倒像个吃醋的新郎倌。” 苏云非一听这话,便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强压住自己的心思,便笑道:“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同意便是。”这句话一出口,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好象什么东西分离了出去。 想着卫双,他勉强一笑,便起身告辞:“素芫陪着岚风吧,我先回去了。” 沈岚风笑嘻嘻地道:“好,云非慢走,我就不送了。”他心中大为得意,本来害怕苏云非迷上了卫双,姐姐进门之后会受委屈,今日一看,他对卫双也不过如此。 素芫看着苏云非远去的身影,嘴角浮现了一丝嘲讽,何谓有情? 便是终日温柔体贴、爱如珍宝,一旦危及自己,该送出的,依然会被送出。 世间之人,莫不如此,没什么可感叹的。 眼前浮现那个少年清澈的眼神,素芫心一狠,仍是给了自己一个冷然的微笑:纵使你比我好上百倍,我们终究是、什么都得不到。 白马玉鞭醉西湖 这一日是阳光明媚,卫双回想着所读过的关于西湖的诗文,笑道:“虽不是烟雨蒙蒙,但也算是游湖的好日子。” 苏云非心中既已决定将他带给崔静寻,只想抓住这残留的几个时辰与他好好温存——他从崔家回来之后,会恨死自己罢。轻轻地拥住他,默然不语。 卫双瞧着气氛怪异,轻巧地自他怀中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道:“苏大公子不是怕我花尽了你的银子吧,陪我游湖都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心中也没多想,人嘛,谁没有个低潮期,每月总有那么几天。思及此处,卫双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他明媚清朗的笑脸,苏云非心中微微酸了起来,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喊:我不能把他送给别人!但一忽儿便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道,苏云非,如此一来不但能证明你没爱上一个男子,又能得到崔静寻相助,一举两得的事,有什么不好? 心中不由得便怪起了沈岚风,就让我与双弟这样过的不好吗?巴巴地找了自己,生什么事? 双骑缓缓而行,两人都是白马玉鞭,苏云非沉静英俊,卫双更是眩目的艳色飞扬,一路上不知多引人注目。 到了西湖的时候,崔静寻已经在湖边的拾翠亭中等候了。 看他微笑相迎,卫双不知怎么就觉得他的笑容非常不讨人喜欢,转头向苏云非道:“今日不是我们两个么?怎么在哪都能见到这人?” 苏云非大感尴尬,崔静寻含笑道:“今日春光甚好,正是游湖的好日子,又遇到了卫公子,真是巧了。” 卫双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也暗暗佩服,这般气定神闲的功夫,除了青哥也就是他了。他其实并不讨厌崔静寻,纵是讨厌了,也不会这般毫无涵养地说出来,只是崔静寻给了他一种轻松之感,在他面前竟是想什么便说什么,甚是随意。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崔静寻,前次见面自己连一个正眼都未瞧他,没想到这人生的如此好看!他容貌柔美,肤色白腻,长身玉立,风姿特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妩媚别致之态。 真是丝绸一般的男子,卫双心中便下了决定,总有一天要把崔静寻偷回寻梦谷带给桃花师傅看看,免得师傅井底之蛙,没见过美人便以为自己最美。 崔静寻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也就笑吟吟地任他看着。 苏云非见此真是如蚁噬心。 双弟怎么可以这样一直看着别人——怎么可以? 是自己要把他不当他是一回事,要把他送与别人,如今又心痛什么?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 章 他给了自己一个冷笑。 卫双自思绪中回过来,看了两人稍稍有些怪异的神色,不解地皱皱眉,朝崔静寻有礼地点了点头,便拉着苏云非往前走去。 崔静寻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的日子。 苏白两堤,桃柳夹岸。 两边是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走在堤上,卫双不时赞叹,真如世外仙境。 他生于北方,来到这里后又始终住在寻梦谷,那儿风景虽美,终究不如西湖。 崔静寻柔声慢语地向他介绍西湖的景致与一些典故,他涉猎极杂,口才又好,卫双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地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崔静寻水来土淹,一一解决。 微微的酸涩在苏云非心中蔓延——双弟,本该只在自己面前展现如此明媚的笑颜。 两人融洽地讨论着西湖的历史,西湖的醋鱼,卫双道:“我平日最爱吃鱼。” 崔静寻轻笑道:“我家的厨子有个烧鱼是极好的,我上次就跟你表哥说了,想请卫公子到敝府小住几日,卫公子生性爽朗,静寻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公子结交。” 卫双看了苏云非一眼,苏云非点点头道:“你天天在家里呆着也没事,不如到崔兄那里做客,过上三四天我再去接你。”心中有着轻微的痛,像是谁拿了小针在轻轻地扎。 不会把你痛的要死,可是又让你忽视不了。 苏云非猛然警醒,再想想沈岚风那日之语,又平静下来,只是微微叹息——如此一个绝色,就这么入了别人之手。 卫双虽然谨慎,清楚地感觉到了苏崔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但绝妙的厨子面前,这一切是多么渺小——况且,就是有什么突发状况,难道自己还解决不了?他点了点头,向崔静寻笑道:“既如此,就到静寻府上叨扰两日了。”本不惯喊人公子少爷的,崔静寻在他面前温煦如阳,他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喊了出来。 苏云非走到他身边,不经意地拍了拍他的双肩,用的力气有些大了,卫双吃痛,贴近他耳边笑道:“我不过是去住两日,没有离别,哪有相聚……哎,别生气,过得几日就回来。” 苏云非终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握了握他的手,向崔静寻道:“请崔兄照顾好小双,他顽皮惯了的,若是惹崔兄生了气,望崔兄看在云非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他眼神里有一丝求恳,生怕崔静寻若对卫双用强。 崔静寻微微一笑,丰神如玉:“小双是我贵客,苏兄这番话可真是折杀我了。” 卫双见他们客套来客套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耐烦地道:“好了,那我就和静寻一起走了,过几天我自己会回去。” 崔静寻朝苏云非一笑,携起卫双一起离去。 苏云非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胸闷欲狂:我为什么要把双弟送到他身边?双弟,原来我不过是个小人,为了洗刷自己,就如此待你。 原来,我所看重的,不过是这个苏家,不过是,苏云非而已。 原来,我真的没爱上你。 苏云非长出了一口气。 春水相伴烟欲收 崔府离西湖不远,秀丽绝伦如同一个小西湖,绿水回环,垂柳迎风。 整个园子玲珑精巧,妩媚多姿,实是大家手笔,崔静寻却说不过是随手买下的一个宅子。 卫双恼怒起来,自己出道这么久,弄到的钱也买不下这个园子的三分之一。 崔静寻看到卫双怪异的神色,微笑不语。 卫双在崔府已经住了三日,厨子的翻新花样也不必说了,崔静寻有时亦亲自下厨,真真养刁了他的口。 卫双心中称他是色艺双绝,只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崔静寻看卫双年少风流,暗忖他必爱风雅,更是使些玲珑手段来讨好卫双。 书画、玉器卫双见的多了,崔静寻无事的时候便教他茶艺。 崔家富可敌国,茶具珍品源源不断拿出,卫双若不小心摔了,那就再换。 青釉刻莲的莲瓣盘,佛手壶,魏玉杯,冰心去凡尘,玉壶养太和。 卫双出身亦非平常,可桃花师傅与他情人只知喝酒,还道人不饮酒非英雄,害得卫双自己摸索着沏茶,但哪有崔静寻姿态优雅,神情自然?崔静寻本来便是容貌绝丽,又是如此儒雅温和,自是令卫双心折。 再看崔静寻的时候,便觉得他眉眼之间透出淡淡的飘逸之风,实非凡俗之人,与他锦绣楼中谈生意时的寸步不让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原来他也和我一样是个骗子,卫双心想。 两人相对品茗,无须多言即心有灵犀一点通,此亦人生一乐。 崔静寻暗暗道,卫双,你的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你在想什么,你,注定要陪在我身边。 春风轻拂,两人携了几壶茶坐在树下。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卫双陪在身边,崔静寻只想教时间在这一刻停住。 我与你,可否永远这般宁静安乐? 你是男子又如何,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与我携手站在人前。 世间的繁华美好,有我同你分享;世间的暴风骤雨,我们一起来挡。 卫双在他面前,总是一付随性娇纵的样子,他却知卫双并不只是一个处处要人保护的天真少年。 崔静寻从小便练暗器,从卫双平日的小动作中便看出卫双的暗器功夫也不会比他弱到哪儿去。他笑起来时,脸上全是十六岁的热烈飞扬,但是眼神沉静安稳,有着一般人所不及的谨慎与细腻。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这样的卫双,才是令他心仪的少年。 还好,他是苏家的表弟,练的是苏家的内功——他想起那晚派人去见苏云非,叫他制住卫双身上的功夫,理由自然是我崔静寻只懂暗器,不谙内功不谙用毒。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 章 他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既然有你苏云非来做,我又何须伸手? 小双,我请你来,不过是爱慕你之深,一见难忘。 这只用惯暗器的手,可以为你下厨,为你泡茶,亦可令你伤心。 只是,你若不放下苏云非,崔静寻如何能有位置? 所谓挥慧剑斩情丝,静寻便做你的那把剑。 那日崔静寻极力相邀,苏云非亦是点头允诺,卫双看到他们交换的眼色,本是知道其中有鬼。但他料想不到苏云非会对他如此,只以为崔静寻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艺高人胆大,他是半点不怕崔静寻的。 此时情深何所及 第四日,崔静寻房中。 卫双坐在对面,道:“叨扰多日,真是麻烦静寻了,我今日就回去,静寻不如也和我一起到苏府玩玩。” 崔静寻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笑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多留几日就是。” 卫双笑了一笑,刚刚起身,崔静寻伸手就拉住了他,一把将他抱住,低头就向他脸庞上吻过去。 卫双敬他素日为人,并未一掌打过去,只是把头一偏,轻笑道:“静寻今日是怎么了?” 崔静寻拉住他的衣袖就把他带到床上坐下,微笑道:“我爱慕小双已久,绝不会就这么让小双离开。” 卫双见他并非玩笑,心中怒了起来,平常一付温文君子的模样,不想竟是如此龌龊。 冷笑一声,便欲提气发掌,忽觉自己体内气流并不受控制,显然是中了招。心中大恨自己这几日耽于玩乐,竟未发现崔静寻如此卑鄙。 内力消失无踪,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你就不怕我表哥恼了你?” 崔静寻一声轻笑:“你说呢?” 卫双露出个微笑,轻轻道:“我相信静寻不是那种小人。”说罢忽然疾手向他风府穴点去,出手极为刁钻,崔静寻却轻飘飘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速度,比往常慢的太多。 电光石火间,眼前突然浮现了那日苏云非那两下拍肩,原来是他。 是他在自己体内下了两道禁制。 为什么?他不是喜欢自己么? 难道,他发现了我的来意?难道,他知道了我就是风影? 崔静寻已轻轻地把他平放在床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他浑身虚软,没有一丝力气。 崔静寻对着他清稚美好的身体不由赞叹:“这次与苏家的合作,我三他七——不过,静寻心甘情愿。” 原来如此。 卫双的心慢慢冷了下去。你骗我我骗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卫双的身体如同玉器般美丽,青涩动人,崔静寻轻轻吻着他玲珑瘦削的锁骨,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按住他小小的突起,轻揉慢捏。 今日,终于得以亲近这个一直放在心上的骄傲少年。 崔静寻手下极为老道,深知如何令这不谙情事的少年情动。 一阵阵酥麻自心底传来,卫双青涩的身体便开始颤栗,浑身充溢着从未有过的情欲,只想迎向面前那人。 他心中一惊,极力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便定下了心神,身体再也没有反应,眼神中也没有丝毫慌乱,冷静地道:“崔公子若是真心爱慕卫双,便不应如此自贬身份,一个人在这发情;若只是爱卫双这张脸,卫双明日就可送来十个绝色的少年。” 崔静寻抬起了头,知道他年少面薄,并未嗤笑他所谓的“一个人发情”,轻笑道:“我自然是倾心爱恋小双,可小双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只得想个法子让小双永远都记住我。何况,这样也让你看清你那表哥是个什么人。依我说,小双真该谢谢我。”说着又抚上了少年清瘦柔韧的腰身。 苏云非不过是我要偷盗的对象,他是个什么人,与我何干?又何劳你费心。卫双淡淡道:“崔公子不妨听我说个故事,反正我落在你手里,你时间多的是。” 崔静寻闻言并未停下,继续在他泛着淡淡光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吻痕。 卫双的声音有如从玄极之地传来,有着无边的冰冷与寒意:“我十三岁时为贼人所辱,然后将我抛到山下,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可我偏偏没死,还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容。十五岁的时候,我一个个抓住了他们,把他们扔到水月教的地下城做毒人,整整十一个人,现在定然都没了人样。你说妙不妙?” 他顿了一顿,又紧紧盯着崔静寻,嘴角浮现了一丝嘲讽的微笑:“今年我十六岁了,手段想必比去年出色,不知我该怎么招待你呢?你若做毒人,未免是大材小用。” 水月教便是传说中的魔教,行事狠辣,不择手段。 少年的眼神高傲倔强,崔静寻却是一阵心恻,原来他竟不是苏家的表弟,原来他竟受了这么多苦。他暗暗下了决心,管他是什么出身,管他和魔教是什么关系,这一生——他是放不下他了。 他的手指在卫双唇边轻划,柔声道:“我对你之心,天日可表,此刻不过是想教小双知道,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并不是存心冒犯。只要你把我放在心上,就算你说我是恶人,我也认了。” 他若真的存心冒犯,自己此刻也不会衣衫完整了。不过此人的确可恶,想被别人记住,难道只有这样讨厌的法子? 他听闻自己的过往时,脸上并未有一丝诧异之色,眼神又是那么温柔多情。 刹那间,卫双苦守的灵台清明、冷静自持全都化为乌有,便觉阵阵酥麻从唇上传来。 崔静寻见他眼神迷离,呼吸稍稍有些急促,不由欣喜,小双终于被我感动了罢,低头便向他脸庞上凑去。 卫双一跃而起,崔静寻猝不及防便被他推到一边,脸上已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 卫双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崔公子,滋味如何?”原来他刚才情急之下,竟领悟了日月菩提经第二层的要义,又以言语拖延时间,强行冲破了禁制,内力又精进了几分。 看着他得意飞扬的神色,崔静寻摸了摸脸,苦笑起来:“没想到小双的功夫这么好。不过总有一日,我会让小双心甘情愿地与我拥吻。” 卫双见他无赖,也并未现出生气之色,只是笑嘻嘻地道:“卫双就此告辞,静寻要我永远都不忘记你,我自然会记得,总有一天会还回你的热情招待,你可千万别死在别人手里。”他是少年心性,有仇报仇,想着哪天得了闲定要把崔静寻抓到妓院,喂上春药,让每个女子都摸上一摸,最好教他欲火焚身而死。 崔静寻见他要回苏府,心下不豫:“你在留在这儿不好么,我又没真的怎么了你。”苏云非为了这点小惠就出卖了小双,谁知下次会如何?哪里还能遇到自己这样的守礼君子? 卫双歪着头:“你若真的怎么了我,现在也不用站在这儿说话了。”说着飞身而出,飘然离去。 崔静寻见他眉眼灵动,身姿曼妙,不由得痴了,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暗道:只要不忘了我,便是报复,那又有什么打紧?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5 章 蟾彩霜华夜不分 苏云非这几日心浮气燥,双弟,他过的还好吗?崔静寻有没有对他怎么样? 这样想了之后,他又骂自己,崔静寻那眼神自己看的一清二楚,落到他手里,双弟又怎能幸免? 双弟,不是我想害你,也不是不在乎你,只不过是,与苏家相比,双弟,你的分量太轻。 不,得罪崔静寻又如何?北方的生意完了又如何?双弟,我不能辜负你的信任,亦不能损了我苏家傲气。 他心中有些悲凉,腾地站了起来,喊过小厮就要备马。 苏云袖已经推了门进来,见他如此,抿嘴笑道:“大哥这是要到哪儿去?怎么也染上岚风那个火急火燎的性子了?” 这个妹妹一向多事,苏云非只得扯出个笑脸来:“我去去就来,云袖是不是有事找我?” 苏云袖完全是一付看热闹的样子:“我自然是个闲人,哪有什么事来麻烦大哥你?不过岚风倒是来了。”她摆弄着自己的发梢,轻笑道:“他跟我打赌来着,说大哥你一定不会出门,小妹我不信,就到这儿看看。” 苏云非沉着脸,今日恐怕是去不得了。 苏云袖又笑吟吟地道:“大哥出去做什么,小妹心里是清楚的。”她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大哥做的事小妹自然是不赞成的,卫双在咱们家可没犯过错,又是舅母的内侄,你又凭什么这样待他?但事情既已做过了,现在若去寻回双弟,那才是真正与崔家翻脸。” 苏云非颓然坐倒,不再看这个字字犀利的妹妹。 是的,我是错了,再无挽回的余地。 苏云袖看着大哥了无生气的样子,轻叹一声,柔柔地道:“别想太多,双弟长在扬州,把扬州的生意交给他负责便是。他要是不愿,咱们就出钱为他买个功名前程,总不至于让人说咱们苏家欺负了他。” 苏云非没有做声,双弟,功名利禄身外物,你又怎会放在眼里?小妹,你也忒小看了他。 正在沉思间,苏云袖抛下了一句话:“沈伯母晚上会带着凝月姐过来吃顿便饭,你可别还是这付脸色给人家看。”说完便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苏云非心中痛苦起来,双弟,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你送到别人怀抱?难道就是为了那七分利,我就愿让你承受崔静寻的侮辱? 他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何须再想?挤出个笑容来,他嘲笑自己——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绝色少年,少了一个,日后再找一个就是。 双弟他,亦不过是比别人美上几分,怎么送不得了?纵然是比别人再多几分慧黠,多几分灵动——那又如何?天下从来不会少了美丽的少年。 他强打起精神,准备晚上微笑着面对那位美丽贤惠的未婚妻,暗暗压下了那份愧疚心思。 卫双到了寻梦谷的产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给自己一遍遍地涂上桃花师傅最爱用的、所谓的“玉肤霜”,抹去崔静寻留下的吻痕,恨恨地想,若不是你,我怎会用上师傅那种人妖用的东西? 在自己的身上涂抹着,忽然想到了崔静寻轻轻的抚摸、温柔的眼神,脸上一热,把手中的瓶子甩了老远。 少爷我又不是受虐狂,差点被人上了就该把那人碎尸万段才对! 他打了个寒战,崔静寻比青哥还厉害,肯定是江湖第一骗,既能柔情似水地去骗别人感情,还表演的那么真切,真该向他学习。 对,都是苏云非惹的祸,这下少爷下手就不会有什么愧疚感了,一定要把《日月菩提经》弄到手! 想到苏云非,卫双的心里微微痛了起来。 还没爱上,就已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他想了一会,又轻轻笑了起来,笑容中却有些苦涩的意味。 桃花师傅是范阳的大家子弟,名叫邵希尧,字梦溪,本以才名扬世,而后情场失意,退居山林。他曾怅惘地向卫双道:“中原的年轻人,才华样貌都是一流的,可个个都心有所执,做不到真心待人。世间那些受尽咒骂的魔教之人,行事却偏偏令人佩服。” 帘儿底下听人笑 晚上,沈夫人带着沈凝月来到了苏家——沈岚风在苏云袖院子里坐了半天,又跑到苏韶容姐弟那里赖着,一直没走。 苏家与沈家是世交,两家的小辈又交好,又是姻亲,向来不注重那些礼教之防。 饭桌上倒是只说闲言,最惊险的也不过是苏夫人问了句:“卫双哪去了?几天都没见人影,那孩子真个是聪明俊气,我还想让嫂子瞧瞧呢!” 沈夫人也笑道:“听岚风提起过,说是迟家的内侄,说起来也是亲戚,真该见见。” 苏云非只是埋头吃饭,沈岚风忙端起了一杯茶,苏云袖赶忙转过头去向沈凝月笑道:“我昨日新学了个绣法,姐姐在这住上一晚,看看我绣的怎样。” 沈夫人一听,也忘了卫双的事,拉起了苏云袖的手,便对着苏夫人夸了起来:“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跟个小子似的,没想现在也学着刺绣了,到底是咱们大家里头正正经经的女孩儿。”说着扫了角落里的苏韶灵一眼,苏韶灵越发的瑟缩起来了。 苏夫人也笑道:“这孩子可不经夸……”虽疑着几个孩子的神色,到底也没往心里去。 饭后苏云袖拉着沈凝月便要下去,忽有丫头细声细气地通传:“迟二少来了。” 苏夫人喜笑颜开,笑道:“快请。” 话音刚落,一个容貌俊秀的华服男子走了进来,谦恭文雅地向二位夫人及沈二夫人行了礼,才笑道:“雪湘刚从金陵回来,听母亲说表弟住在这里,就这么匆忙地赶了过来。”他环顾四周,含笑道:“不知双弟在哪呢?” 苏云非的脸色已变了,更觉自己愧对卫双,沈岚风刚想张嘴,苏云袖已经开口笑道:“湘表哥,你来的可真不巧,双弟素爱一些小巧的玩意儿,昨儿个李总管派了人陪他去了郊外的小杨庄,听说那里的人善编柳枝,明日不回,后日也该回来了。” 苏夫人愠道:“这孩子,刚才问时怎么不说?”又向迟雪湘道:“李总管办事也还稳妥,雪湘就放心吧,既然来了,就跟你表哥好好叙叙旧,讲讲你在金陵求学的事。” 迟雪湘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苏云袖忙道:“湘表哥还是跟韶容去谈那些琴棋书画的事,大哥对这些又没什么兴趣。” 迟雪湘一喜,向苏云袖笑了笑,便含笑走到了苏韶容跟前。 苏云非房中。 沈凝月虽说是被苏云袖拉去看她的作品,其实还是被送到了苏云非的眼前。她是位美丽大方的女子,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见到苏云非沉默,便随手翻起他习的字,笑道:“云非的字写的越发沉稳大气了,什么时候也给凝月写上一幅,凝月定然挂在书房,天天临摹。” 苏云非想着心事,脑海中全是卫双,不知双弟怎么样了,现在睡了没有,和崔静寻…… 沈凝月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只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书法,忽见有一幅上写道:蟾彩霜华夜不分,天外鸿声枕上闻。 她素知苏云非风流薄幸的性儿,当下便拿到手中朝他扬了扬,笑道:“这又是哪家的美人勾走了我们苏大少的心哪?”她并不生气,自己早晚是她的妻室,又何必跟外人争这口闲气?等到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再说。 苏云非闻言,勉强笑了一笑:“随手写写,哪里又有美人了?”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6 章 他们两人幼年便订下婚约,少年情侣,在一起亲热惯了的,正说着,沈凝月已凑到他跟前,暧昧地笑着:“真的没有?这话我是不信的。” 苏云非深游天外,忽觉自己颈边有着温热的呼吸,恍惚间便以为还是从前,卫双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将沈凝月搂到怀中,低头便吻了下去。 沈凝月满脸娇羞,待到将苏云非她放开,才惊呼出来。 苏云非这才清醒,大窘,喃喃地向沈凝月道歉,他们虽然亲热,但这一步,还在没走到的。 半晌,沈凝月才轻轻道:“早晚是一家人……”脸已经红了,又低下头去。 苏云非正尴尬间,忽然窗外“砰”地一声,他这才舒了一口气,扬声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到窗下看了,才道:“花盆摔了下来,想是哪来的猫儿碰到的。”又嘀嘀咕咕地道:“真是可惜了这盆水仙。” 苏云非笑道:“无妨,你在沈姑娘这里伺候着,我出去走走。”心中大呼花盆掉的及时,小丫头来的更及时。 风影一去杳无痕 第二日一大早,卫双就迈进了苏云非的大门。 他昨日晚宴时偷偷来到苏家,又是凭着卫氏迷魂大法,从小丫头那里套问了苏夫人平日的喜好——他是贵客,又如此年轻俊俏,小丫头痴迷地望着他,很快就说了苏夫人一大堆生活习惯。 《日月菩提经》到底在哪?他决定到苏夫人最爱去的云锦室去找。 据丫鬟说,那是苏夫人放陪嫁的地方,苏夫人常到那里穿上旧时霓裳孤芳自赏,顾影自怜。 将小丫头点倒之后藏在风荷院,他悄悄进了云锦室,不过是一个机关林立的暗阁,但又怎能难倒风影大侠? 打开最后一道暗门时,卫双有些吃惊,苏家不过是杭州城内的豪富,没落的武林世家,连苏云非幼时都是被送到武当学武,如何能收集到这么多的上好兵器?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拿起《日月菩提经》揣在怀里,仔细欣赏了几把剑,发现其中有把刻着“承影”二字,小巧别致,又带了个影字,特别适合自己,犹豫片刻还是拿了起来。 在桌上刻了个“风字”,将机关回复到原位,他轻轻悄悄地出了门,潜到了苏云非的窗外,本想给他个惊喜,却发现他与一个女子亲热。 他心中苦笑,黯然离去,故意碰掉了一个花盆:想上床?我偏要打搅你们。 自己若想拿到《日月菩提经》,早就拿了,何必等到现在?原来还是贪恋那个人给的温暖和宠溺。 大哥,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卫双来到这个世界,你是第四个关心我的人,我永远记得你的好。 这日苏夫人起的也早,刚起床便有机灵的下人说表少爷回来了——见她昨日提起卫双,便来献殷勤了。 这日苏家的人也着实是多。 沈家三位,迟家一位,都聚到一起来看卫双。 卫双笑嘻嘻地先拜见了两位夫人,又向沈家姐弟见了礼,转头向迟雪湘道:“这位是湘表哥罢?父亲在世时常提起你,说你自幼便聪明伶俐,通诗书,知礼仪,可惜父亲是再也看不到了……”说着眼圈便红了。 两位夫人也陪着唏嘘不已,迟雪湘也携起卫双的手,细细看着,眼睛里慢慢也蓄上了泪水,这是自己嫡亲嫡亲的表弟哪。 沈凝月忙笑道:“大家这是怎么了,亲友相逢原是喜事,卫伯父泉下有知,想必也是不乐见咱们这样的。”又向沈夫人埋怨道:“母亲也真是的,卫双表弟出落的一表人才,您应该欢喜才是,怎么也落了俗套?” 两位夫人这才转悲为喜,卫双向沈凝月笑笑,极有有礼地道:“这次来是向苏伯母、苏大哥告个别,崔公子就要回冀州,卫双也想跟着一起见见世面,跟着也能学点东西,做出一番事业来,也不枉先父和诸位疼爱一场。” 苏夫人虽有些不舍,仍是点头道:“小双说的在理,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看小双的书读的挺好,也该出门看看了。” 沈家几位亦是如此说法,卫双又笑道:“那卫双就此告辞了,这就跟表哥一起回去,到姑母处辞行。”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苏云非道:“小弟这就要出远门了,大哥怎么一句送别的话都不说?” 苏云非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个微笑,向迟雪湘道:“我这有些东西要给双弟,小迟先坐一会。”向座中诸位点点头,便拉着卫双出了门。 到了苏云非房中,苏云非把他按坐下了,涩声道:“双弟可是怪我了?” 卫双作出迷惑不解的样子:“有什么要怪大哥的?” 苏云非心中痛苦万分,双弟提都不愿提了么?他本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别的男宠,此时亦只不过会轻描淡写地赏他些银子,但卫双——那是自己表弟,是一心信任自己的懵懂少年。 卫双看着苏云非阴沉的脸色,抚掌笑道:“想必大哥是气我不说一声就要出远门,我也就是想到北地看看,一两个月的玩够了也就回来了。” 苏云非见他并无异常,迟疑地道:“崔静寻,他有没有对你……?” 卫双一脸茫然:“崔公子是个很好的人,对我照顾有加,这次能到冀州去玩,也亏得有他。” 苏云非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崔静寻没有对双弟下手,随即又紧张起来,是不是双弟太过天真,不知崔静寻做了什么事? 见他紧紧盯着自己,卫双也歪着头看他:“崔公子是个好人,这一路上大哥不必担心我。”崔静寻未必有多好,但至少不是个坏人。 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出口,苏云非想了一想,还是问道:“双弟最迟什么时候回来?” 卫双笑道:“最多会在那呆两个月,大哥放心。” 苏云非这才定下心,不由庆幸起来,心中却疑惑起崔静寻——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初时卫双还有信来,北地的苏家分号也常常有讯息传来,渐渐的就没了消息,苏云袖道,小孩子家的,定是玩的忘记了。 苏云非却觉不妥,传信过去,本想知道卫双的行踪,却换来一封缠绵悱恻、凄凄惨惨的信来——崔静寻说,途中流寇来袭,卫双误中毒箭,已不治身亡。 崔静寻写道,此诚令人痛不欲生。 苏云非心痛欲裂,派了人到北地查访,只得了一个结果:消息属实。 双弟,你就这么去了么?连个坦白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这一生,苏云非负了你。 苏家北地的生意逐渐风生水起,名头日响,暗中作对的敌人也偃旗息鼓,苏夫人虽甚是欢喜,但仍未放下用苏韶灵联姻的念头。 崔静寻此番回去自是遭到申斥,他唯唯诺诺,微笑领罚,却开始设法驱逐仅剩的两位长老——崔家,必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才能做自己想要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与此同时,江湖上有名的少侠风影依然活动频频,不时神出鬼没,最近又盗了漕帮偷了大龙头的宝刀。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7 章 酒楼茶肆中,将这位神偷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这位风影少侠擅长易容,常扮成小厮的样子混在物主身边,时机成熟便行偷盗,事后定会留下标记。 人们纷纷赞叹,这位风影公子真是有当年名盗青衣人的遗风! 妆成每被秋娘妒 扬州,挽翠楼。 侍女惟书轻轻地为碧姬梳着妆,仔细地为她盘了个百合髻,又为她插上一只银嵌翠蝴的簪子,退后两步,她端详着妆后明艳照人的碧姬笑道:“小姐可真不愧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这次卫公子来了肯定会舍不得走。” 玲珑秀美,高贵娴雅,碧姬小姐的容色人所皆知。 碧姬对着铜镜,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扬州的文人雅士们称诵的美丽容颜。 女为悦己者容,自己这一番淡妆,也算得是色若春花——垂情玉步摇,曳地翡翠裙,腰若流执素,耳著明月珰。 只是,卫公子清雅高绝,非那些凡俗人可比,这,岂又会入他眼底? 惟书瞧着碧姬并无喜色,又凑趣道:“上次卫公子来,送了小姐一只上好的雕花玉镯,不知道这次又会送小姐什么呢,卫公子对小姐可真好。” 碧姬只是轻轻一笑,站起身来,缓缓地抚摸着手腕上那只晶莹玉润、玲珑剔透的镯子。卫公子,我要的不是这些贵重稀有的礼物,而是,你能留在碧姬身边一晚。 你从不肯在此留宿,心中还是看不起碧姬么? 碧姬的脸上渐渐现出苦涩来,自己歌舞丝竹冠绝一时,纵是被称为风华绝代、气韵非常,也不过是名……烟花女子。 不过是,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虽自视甚高,在人面前总是一付高傲样儿,可,还是以这个身份为耻。 想着想着,她渐渐绝望起来,卫公子,难道我这一生就只能这样与你擦肩而过? 卫双这时已含笑而来,轻轻敲了敲虚掩着的门便走了进来:“惟书小丫头,还不快给少爷沏茶?” 他与碧姬相知近三个月了,很久以前他就梦想着红袖添香的雅事,如今师傅放他出了谷,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这挽翠楼是扬州最有名、最高雅的风月场,而碧姬美丽大方,并无一般女子的扭捏之态,甚是合他胃口,又善弹琴吹笛,尤工格律,更是满足了他附庸风雅之心。 惟书满面笑容,对着卫双便叽叽喳喳起来。卫双温和有礼,对她这个小小侍女也是言辞和善,长相又是如此清秀俊美,她当然会想亲近,恨不得卫双就这么娶了自家小姐去,最好是……把自己也收了房。 卫双看着惟书突然生出红晕的脸,也没在意,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向碧姬笑道:“几日没见,碧姐姐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 碧姬轻笑:“公子又开玩笑了。” 卫双摆了摆手:“跟你说喊我双弟就行,非得这么生疏,姐姐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呢? 惟书抢先笑道:“我们小姐还不是天天吟诗作赋?又能有什么新鲜事!不过这几天客人倒少,听说是江湖门派要去哪儿寻仇,这常有些英雄豪杰路过,那些酸儒生怕有辱斯文,哼,都要等这势头过了再来!” 卫双呆了一呆,知道定是少林武当下的召集令,不曾想他们竟会有如此大的声势,真不知意图何如?就不怕教中防备么?他定了定心神,微笑道:“这些事情咱们不必理会,前段时间到冀州去,在一家古玩店见了一支极好的玉笛,想着姐姐素爱这些,就为姐姐买来了。”说着便将玉笛送到碧姬手中。 喊你公子,是因我不要你做我弟弟,我会坚持,我绝不认命! 露出一个清丽的微笑,碧姬轻轻道:“得了公子不知多少礼,碧姬真是愧不敢当,如此碧姬就为公子吹奏一曲,不过碧姬技拙,只怕污了公子静听。” 横笛唇边,笛声悠扬,如泣如诉,似有说不尽的绵绵情意。 卫双神思有些恍惚,铜香炉中的芝兰薰也渐渐缥缈起来,碧姬房中轻垂着的帘幕仿佛化做了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儿,远远地向他走来。 那人似笑非笑,语气轻柔、眼神多情:“总有一日教小双心甘情愿与我拥抱。” 碧姬在自己的世界中爱着卫双,卫双在她营造的情思中想起从前。 短笛呜呜咽咽,动人心肠,惟书羡慕地看着碧姬,轻轻叹了一声:我何时才能如小姐般多才多艺? 正是这一声轻叹,卫双回过神来,朝着放下短笛的碧姬露出赞赏的微笑,心下却是轻轻一叹。又想起了苏州的那些事情,一个人的背叛,一个人的爱意,并未在他心底留下多深的痕迹,可是,那是微微的酸痛。 自己的心在这笛声中突然有些脆弱,卫双,你要找些事情来做,才不会如此伤春悲秋。 梦觉云屏依旧空 风影看中之物,出手必得,在江湖上名头愈盛,日复一日竟有人打听到了卫双平日落脚的风梦楼,千方百计地求着望他接些生意。每次听闻属下说到这些,他都是哑然失笑,这倒是一个赚钱的好法子,只是他“借取”的东西大多是师傅所要,偶尔自己也会心动,比如《日月菩提经》,若是真成了职业小偷,还不知会惹上多少麻烦。 从碧姬那里刚回到风梦楼,李暗尘便陪着笑迎了上来道:“公子总算回来了,常德谢家派了人来求公子,酬礼极为丰盛。”此人自小便在寻梦谷下做事,如今已是寻梦谷所有产业的大总管,为人精乖伶俐。 卫双与他一向相熟,见他如此不遵自己命令,也不在意,反正今日是想找些事做,于是向他笑道:“李叔也知我是不做这些的,何况咱们什么没见过,今日怎么对人家的礼品大惊小怪起来了,明儿个请李叔去看守宝库,看李叔还这样说不?” 李暗尘正色道:“属下在谷里头呆了几十年,公子难道不信属下的眼光?珠宝玉石自然是寻常事物,但咱们武林中人,难得的是一件好兵器。公子善剑,正巧他们送了把纯钧剑来,上古利器,先别说是价值连城了,那可是千金难得一见!” 卫双心中一动,便道:“这生意你替我接了?”师傅曾叹当年水月四剑纵横天下,如今教中只留得一把轩辕剑,他武艺既成,师傅便命他寻访湛卢剑,本以为极艰难,哪想在青哥相助之下,轻而易举便拿到了。在苏家得了承影,如今又有了纯钧。这两把剑的任务师傅并未交与自己,真是机缘巧合,师傅得知定然大为欢喜。 不过青哥这几日又全无踪迹,师傅曾嘱咐要自己多多注意他,说此人虽然是敌非友,但出现的过于巧合,不知到底是什么人物。卫双并未放在心上,青哥曾是什么人和他无关,谁没有一些不能言说的过去,只不过他实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向他请教都找不到人。 他这么一问,李暗尘的脸色红了一红:“名剑难得……属下请他们在旧雨阁中候着,还请公子定夺。”说着头便低了下去,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这也算得上以下犯上了,公子虽然随和,难保不会为难自己。只是那剑,不要实在可惜。 卫双想了想道:“如此我就去见见他们,能接也就接了。”又看了李暗尘一眼,笑道:“只是李叔以后切莫这么做了,没的给咱们谷里惹了麻烦。” 李暗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唯唯诺诺地带着他向旧雨阁走去。 常德谢家在江湖上的走动并不频繁,但谢家拈花指及照月十三剑威名在外,谁见了都得暗赞一声了得。 卫双蹙着眉,谢家的声名他是知道的,什么事他们自家做不成,偏要来请他? 李暗尘窥着他的脸色,殷勤道:“谢家老爷子刚刚辞世,少主谢瑜才十六七岁,下面自然有很多人不服,来咱们这的两位是谢家嫡系一派,想来是请公子出手襄助。” 卫双差点笑出来,谁都知道他不过是神偷而已,真不知能帮上这位少主什么忙。 到了旧雨阁门口,卫双示意李暗尘进去,自己身形一闪,便从暗门进入。 坐着饮茶等待的两位显然有些心急,见到李暗尘,忙齐齐站立拱手,一人笑道:“李总管,不知贵上心意如何?”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8 章 李暗尘只是笑了笑,向屏风处努了努嘴。 两人正疑惑间,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对望了一眼,知晓必是风影亲来,虽是初次接触,两人心中却都有了奇异的亲近之感,稍显沉稳的那人忙道:“常德谢循端,谢循梦拜见公子。” “贤昆仲不必多礼,不知两位所为何事?” 谢循端恭恭敬敬地道:“公子纵横江湖,想必听说过唐门的暴雨梨花针,施用之时若梨花绽放,令人心眩神迷,速度快到无法想象,几乎可说是完美无缺的暗器。”说着顿了一顿,仔细看着屏风。 屏风后的人仿佛点了点头,道:“唐门的暴雨梨花针的确不愧天下第一快之名。” 谢循端似是有些犹豫,有张娃娃脸的谢循梦蓦然开口道:“这次来请公子,就是希望公子毁去谢循越手中的暴雨梨花针,这本是家事,唉,却来请风影公子出手,真是惭愧。” 李暗尘不禁动容,谢循越是谢家如今最负盛名的剑客,湘楚武林无出其右,看来为了执掌谢家已与谢瑜暗生罅隙。 看屏风后的人并不答话,谢循端又诚诚恳恳地道:“此次奉我家少主之命来请风影公子,少主知道公子这样的人定然是视珠宝如瓦砾,特命在下奉上纯钧剑,以搏公子一笑。” 李暗尘接过这把尊贵雍容、光华静穆的上古名剑,脸带恳切地望着屏风后的公子。习武之人最爱刀剑,他亦不能免俗。 谢家兄弟屏神静气间,终于得闻天籁:“多谢你家少主厚赠,请给风影半月之期。” 两人大喜,忙拜谢不止,向李暗尘奉上了谢循越的生活习惯与相关消息。少主剑法并不弱于谢循越,只可惜他有暴雨梨花针在手,不好下手,如今得神盗风影襄助,除他何难? 翡翠南飞传我意 已经四日了,卫双依然停留在风梦楼,偶尔练练剑,还去看望了碧姬一次,更多的是舒舒服服地睡觉。 李暗尘着急起来,这可是已经接到手里的任务,谢循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公子怎就这么不上心呢?他已经越权一次,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把自己的亲侄子李洛从外围调过来服侍卫双。 卫双正在练武场中舞剑——舞的就是那把纯钧剑,自己总要归还一把给师傅,如此自然要先过过名剑的瘾。 远远地看到了李洛飞扬跳脱的身影,他便停了下来,待李洛嘟囔着走到跟前,才笑道:“小洛被李叔差来监视我了?” 李洛与卫双年龄相当,关系交好,他把剑接了过来,又拧了湿毛巾递给卫双擦汗,才一脸苦闷地道:“公子定然是烦了我叔叔这唠叨的性子,唉,每次我出去做事,他都要千叮咛万叮嘱,生怕我丢了谷里的脸,难道我就这么不济事?”他神色甚为沮丧,显然是烦恼不知何时叔叔才能拿他当大人看。 卫双笑道:“久闻常德群山林立,风景优美,小洛这次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常德旧名武陵,此次去寻桃花源,也是桩趣事。此次是光明正大的出远门,而且是那么远的门,自然要有人陪着。 李洛大喜,公子武艺超群,跟他一起闯江湖,定是好事不断——在他看来,麻烦多才是好事,江湖是若是风波不兴,那还叫江湖么? 他们走的时候,李暗尘又是不厌其烦地叮嘱,此去谢家关系重大,一定要处处小心,又厉声教训李洛绝不可坏了公子大事。 两人落荒而逃。 卫双开始怀念处处对他迁就放任的青哥。 两人并骑前往,慢慢悠悠。 卫双要尝遍各地美食,绝不肯快了去;李洛是个淘气爱闹的,最爱东张西望,哪儿若是打架闹事了,他恨不得扒在人墙上不走了。那个两眼放光的样子,卫双有些怀疑带他出来是不是给自己找事。 九日后,两人终于踱到了常德。 暮春之际,柳絮漫飞,此地青山古城相映,碧水长天一色,风景十分宜人。 卫双仍是次处游玩,终于找到了桃花源,大大激动了一番,真是甚有古风、甚有古风哪! 李洛开始嘀咕了:“公子,这谢家的事你什么时候才去办啊?咱们可是拿了人家的酬礼,如今就快半个月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路上虽有寻梦谷属下前来拜见,但也没听卫双和他们提到谢家的事。 卫双一笑,在他耳边轻轻道:“暴雨梨花针名震天下,威力无边,我这么贸然去偷,要是被他拿针射上一射,你可就再也见着你家公子了。” 李洛疑道:“也没见你有一点着急,咱们到底怎么办?” 卫双神神秘秘:“山人自有妙计。” 李洛依然忐忑不安,惴惴地看着自家公子,他跟李暗尘一样素爱刀剑,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纯钧会被人家讨回去。 卫双毫不在意,拉起他便往游人众多的桃仙岭走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处桃红飘香,桃花盛开如浮云,他深深吸了一口甜腻的空气,闭着眼睛甚为陶醉,大声向李洛道:“常德风景,几乎胜过扬州,这桃花源,柳叶湖都是妙中之妙,更妙的是此处生有七雪珠穗兰,虽不是绝品,但也不差了。” 李洛听着有些糊涂,公子又未来过此地,又知道这儿有什么兰花了?再说这什么七雪珠穗兰好象也不甚有名…… 桃花似匀深浅妆 李洛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知公子不需要自己保护,可还是要跟在他身边。 他喜欢的,是茶肆、是天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热闹,这轻舟曼摇、桃花灿烂的风情,与他有什么干系? 李洛愁眉苦脸地四处张望,盼望生出什么事来,前方那群红红绿绿的女子中忽然有一个回了头,盯着正在摇头晃脑吟诗的卫双,仿佛是踌躇了一会,终于走了过来,身后一个小鬟也忙跟着。 这女子一身贵妇装扮,纤腰婀娜,薄施脂粉,虽是强打精神,但仍能看出淡淡的憔悴来,轻轻向卫双福了一福,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见过公子,公子方才说到七雪珠穗兰,不知……”话到唇边,她又迟疑了起来。 李洛碰了碰卫双,卫双才从美景中清醒,回过头来向那女子笑了一笑。卫双每次出来做事虽会稍稍易容,但总脱不了他大致的轮廓,依然还是俊俏风流,那女子又是一怔,心中暗忖:这个少年仿佛在哪见过,好生熟悉。 李洛忙笑道:“不知夫人怎生称呼?找我家公子又有何事?” 那小鬟抿嘴笑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连我们谢家的九夫人都不认得。” 李洛动容,谢九夫人自然就是谢循越的妻子,常德城中的名媛淑女,怎么在这桃花源就遇见了她?难道……只是巧合?他不禁看了一眼云淡风清的自家公子。 卫双施了一礼,微笑道:“九夫人好,在下维扬卫双,久闻常德桃花源之清幽,今日一见却是桃红似锦,真是美不胜收。”说罢也不看谢九夫人,只是痴迷地看着这繁华盛火,喃喃道:“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真是美景。”他文绉绉的,一派文弱书生的模样,李洛不由失笑。 小丫鬟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夫人,我看他也就是个酸儒,怎会知道七雪珠穗兰?这些夫人小姐们是最爱花儿的了,她们都不知道,我们还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谢九夫人微微蹙眉,薄愠道:“翩翩不要乱说话!”又向卫双道:“卫公子说此地生有七雪珠穗兰,不知长在何处?” 她眉眼若笼烟,举手投足间有种楚楚可怜之态,眼神满含期盼,李洛也随她一起望着卫双,暗盼卫双能说出令她开心的话,这些桃花有什么好看,若她能露出个笑容,那才让人瞧的心醉神迷。 卫双回转了头,微微一笑:“在下虽只是一介书生,但也略通花草,七雪珠穗兰虽美亦美不过莲瓣绿云,夫人若是爱兰,在下可为夫人寻到诸多逸品神品,何必要它?” 谢九夫人脸现忧色,欲言又止,翩翩插话道:“七雪珠穗兰自有它的好处,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可就走了。”说罢横了卫双一眼。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9 章 卫双朝翩翩抱歉地笑笑,想了想道:“这位姑娘莫要生气,要真要七雪珠穗兰么,这桃花源深处的避秦岭中就有。” 翩翩的脸突然红了,声音轻了下去:“知道还不早说,让人心急……” 卫双又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翩翩头已经低下去了。 李洛偷眼望去,谢九夫人已经焕发神采,虽还是那张薄施脂粉的脸,却立刻生动了起来,再无憔悴之色,浅浅的一个微笑已让人觉得艳光照人,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她柔柔地道:“家慈甚爱兰花,偶然得知此花之后就命家人寻访,今日真是多谢公子了。” 卫双了然地点点头,似是在赞叹她的孝心,随即又皱眉道:“本以为夫人只是要观赏,如今想必是要移栽了,不过七雪珠穗兰脆弱娇嫩,若是这么移植过去,怕是很难成活。” 谢九夫人忙道:“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妥善法子?”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仿佛他就是自己全部的希望,少年的脸上有淡淡的倨傲之色:“在下熟习花草特性,夫人不必着急。” 谢九夫人面露喜色:“不知公子现在方不方便去避秦岭中?” 卫双点了点头,李洛抢道:“为夫人做事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我们公子这就可以去。” 谢九夫人便不再担心,微微笑了一笑:想来这兰花也不是什么难移的,不过是这位公子想与自己多相处一会。她心中虽得意自己的容貌,但对卫双仍是温和有礼。 避秦岭不过是个小山丘,没多长时间他们便已到了山顶,断崖处几缕随风摆动的叶子,卫双笑道:“夫人请看,那便是七雪珠穗兰了,所幸现在还未到花期,开花时更是不能移动。”便走到近旁捡了一个尖石块专注地挖起了土。 谢九夫人见到他认真沉静的面容,心中却是一寒,暗想道:“明明是个初次见面的好心人,怎么就偏偏觉得在哪见过?笑的时候还好,我怎么会怕他现在静下来的样子?眼神冷冷的,像是要吃人。”她摇了摇头,却始终抓不住心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这时翩翩拍手笑道:“卫公子真厉害!”她瞧着卫双沾满泥土的双手、温煦如阳的目光,转而失笑:这些日子家中事多,我也学的疑神疑鬼了。便不再多想,走过去向卫双道谢。 卫双已小心翼翼地把那七雪珠穗兰挖了出来捧在手上,谢九夫人刚想接过来,卫双却道:“别碰!”腾出一只手来挡住了她。 谢九夫人愕然,卫双解释道:“这兰花身具灵性,必要一心爱兰之人将它移出,别人不可碰触,移栽时亦要小心它的根须,我家数代养兰,故尔可以,我这就随夫人将它送往老夫人。” 谢九夫人满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几人走到山下,已有轿子等着,见他们下来,便有人捧了花盆拾了鲜土给卫双,卫双正要告辞,谢九夫人嫣然道:“还请公子到谢府小坐,今日真该好好谢谢公子。” 卫双正在犹豫,李洛暗中碰了他一下,忙笑道:“我家公子素爱清净,但夫人相邀怎可不去?” 卫双看着谢九夫人的真诚的微笑、翩翩热切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九夫人见他应了,也掀起帘子上了轿。 大家向右看 凝情陈事暗消魂 谢家东院。 谢瑜紧抿着嘴唇,心事重重地坐着,旁边随侍的自是他的几个心腹。他亦是一位容貌不下于卫双的俊秀少年,丰神如玉,眉目如画,然而眼神凛如寒星,却比卫双多了几分阴郁。 翩翩敬畏地看着心思莫测的少主,恭敬地道:“那位卫公子已经随九夫人到了西院,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像江湖中人。”少主与卫公子生的一样好看,怎么自己在少主面前却不会脸热心跳? 谢瑜沉吟片刻,道:“七雪珠穗兰又如何解释?” 一脸慈祥的青衣老者捋了捋他那花白胡子,摇摇头道:“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听说过这种兰花,难道……这七雪珠穗兰真能解毒?珏儿,你看呢?”他便是谢家旁支号称神医的谢五爷,医术高明,江湖上人人称道。 坐在谢瑜右侧的年轻人笑道:“五爷都没听说过,想来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过来骗钱的,哪就这么巧前几日刚听说有这兰花能治九叔的病,今天就能找到了?”他叫做萧珏,虽不是谢家人,但身份是谢瑜的义兄,功夫又高,人又聪敏,在谢家地位甚高。 谢五爷赞许地点点头:“我这是老糊涂了,当年夫人留下的‘月如丝’天下至毒,根本没有解药,瑜儿不要多想了。” 谢瑜仍是皱着眉:“这卫公子来的也忒巧了,翩翩,好生注意着,机灵点,别露出马脚。” 翩翩应了一声,又笑道:“卫公子那么腼腆,又爱吟诗,不就是一个游山玩水的书生么,也没什么好注意的。” 萧珏含笑道:“瑜弟,心思放宽点。九叔一心防备咱们,咱们又派了人去请风影,他现在只会好好藏着他的暴雨梨花针,哪能想到自己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翩翩说的也对,那人不过是个书生,如今谢家众人大多站在咱们这边,你可不要草木皆兵了。”挥挥手便令翩翩回到西院伺候。 谢瑜默然,垂着的手却攥的越发紧了,心思能宽的起来吗?自己已等了多少年,等的就是执掌谢家的那一天,九叔,不是我想杀你,你若没有野心,我怎会容不下你!他露出个嘲讽的微笑,眼神冰冷地望着前方:父亲,您再有本事,还是敌不过老天爷,谢家,最后还是要落在您儿子手里! 西院,谢九夫人已将卫双与李洛迎到主厅,命人奉茶、上点心,一个低眉顺眼的丫头急匆匆过来,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笑着向卫双道:“两位先坐一会,尝尝这茶水味道如何。”便向内室走去。 卫双沉静地坐着,悠然地品着茶:上佳的冰瓯雪碗,绝品的建溪茶,这谢循越倒也是懂得享受。 李洛立在他身后东张西望,大约是谢府规矩极严,几个服侍的丫头都远远的站在下首,大气也不出,厅中悄然无声。李洛俯下身来小声埋怨:“那个翩翩长的虽不如九夫人,倒也算是个出众的了,又活泼又可爱,眼睛又大,可一进府里就没了影,这几个丫头姿色一般,又死气沉沉,真是没劲。” 卫双一笑,轻轻饮了一口茶,瞟了李洛一眼。小洛一直都是如此天真淘气,也就是一路有他,自己才觉心情舒朗。随即有些心惊,自己心中……为何一直都有些沉闷?苏云非……他的心又微微痛了起来。大哥,我们两个是谁对不起谁? 很小的时候,爸爸刚刚生病去世,妈妈痛不欲生,又错信了一个好姐妹,做生意把钱全赔了进去,服安眠药自杀了。她曾抱着卫双哭泣,说这世界上没有人值得相信,卫双常常会想起妈妈沉睡中安静美丽的面容,可是,爸爸和蔼的微笑会立刻出现:小双,别人对你有一分的好,你要还上十分,别人对你有十分的不好,你只要记得一分,下次防着他就够了,这才是我们卫家的好孩子。 爸爸,虽然我心疼妈妈,但我会一直记住你的话,因为,我姓卫,我是你引以为豪的儿子。 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谢九夫人扶着一个满面病容的男子走了出来,坐到了主位上,又是一声咳嗽,谢九夫人忙轻捶着他的背,向卫双道:“这便是外子谢循越,他身体不好,未能迎接远客,真是怠慢了。”谢循越名动九江,她本以为会看到这个少年惊讶敬佩的目光,谁知卫双只是淡淡地问了声好,她楞了一楞,随即释然:这不过是一个溺于生,又哪知这些江湖事? 谢循越端详着卫双,虽是初次见面,却有一种奇异而亲近的感觉,但他不善言语,且身体不适,只向卫双道了声谢,吩咐夫人好生照料着、请卫公子在常德多玩几日,便又进去了。 谢九夫人心下惊讶——夫婿一向冷漠,对卫公子却异常和善,看着谢循越强自坚定的背影,也来不及多想,忙喊过一个丫头扶着,谢循越一手把她推开,微微喘着气,怒道:“我还没死呢!”,挺直着背,径自往里走去,谢九夫人要掉了下来,勉强朝卫双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忙追了进去。 卫双一阵心恻,这么一位睥睨天下的剑客,却被那毒折磨的如此,也是上天眷顾,谢瑜什么人不找,偏偏请了他风影来偷人家东西,既然要盗他的暴雨梨花针,自己少不了要救他一命。 他微微一笑,世人只知风影出手必得,却不知风影例有回礼,比如,崆峒湮没已久的掌门日志,比如……苏家北地的对手。 当日看谢循越的起居规律,发现他近期以来晚上从不就寝,于是派人到了常德潜入谢府小心查探,哪知谢府防范严密,西院谢循越寝处无法靠近,几日后才从仆佣口中传来消息,道子时至寅时谢循越痛苦不似常人,但白日练剑时依然如故,丝毫没有重病迹象。 月如丝,月夜情人勾魂,情人媚眼如丝。 水月教的月如丝。 柳外雨细梨花白 丑时,卫双自床上翻身而下,理了理衣服,轻轻推开了门。这儿离谢循越的房间并不远,可见谢家并未把他当做外人,只是派了四个大丫头在外间守夜,不知是为照顾他,还是监视他。 淡淡的薰香飘起,卫双飞身而出。 谢循越的卧室。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0 章 卫双伏在屋顶,只听谢九夫人的低泣:“你这病也不知是怎么得的,天幸找到了七雪珠穗兰,可你现在……东院的这几天就要找你比武,这……” 谢循越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低道:“病也不是一时能好的,你也照顾了我半夜,去歇息吧,我已好了很多,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说了,人是病了,我手中的剑可没病!” 卫双暗笑,你自然是好了很多,要不怎能对得起我从师傅花圃中偷了花、又急匆匆地移栽到常德? 谢九夫人不愿出去,坚持要在房中陪着被钻心疼痛折磨着的谢循越,谢循越几番苦劝,谢九夫人垂泪道:“我在旁边,也帮不上一点忙,我恨不得这些都是痛在我身上……”卫双心下恻然,她已掩面而出。 月如丝一月之内要人性命,谢循越撑了二十多天,如今还未痛的发狂,也是个硬气的人。 卫双屏神静气,小心翼翼地窥视房内——月如丝夜夜折磨,但并不会完全折损功夫。他心中有些疑惑,谢循越命不久矣,谢瑜为何还要他的暴雨梨花针,以求公平比试?也罢——既要公平,我就给你们一个公平。 月华如水,院内梨花飘落。 卫双已跃进谢循越房中,身形翩翩如仙,谢循越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便已被人制住,外衣被轻轻撕下,一只手就这么探入他怀中。 他心念一动:“风影?”这风影从何处而来?他潜伏在东院的亲信已告知风影之事,府中防范愈加严密,尤其是这内院,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过来。虽说住进了一个书生,为保无失,也派了夫人陪嫁过来的四个剑侍过去——夫人是金陵神剑施家的女儿,侍女的功夫亦是非同小可。 卫双轻轻一笑,并未答话,自他衣内摸出暴雨梨花针,随手解了他的穴道,一跃而出——他身中月如丝,不宜闭气。 刚到院中,飘扬的梨花落在他的身上,突然几支雨箭急射而出,他一闪而过,身形已是一滞。原来谢循越已自房中追出,一杯茶水挥洒开来,竟阻的他慢了下来。 谢循越冷笑道:“这就想走?阁下未免太看不起谢某了!”他目光凛冽,看着前方清瘦的身影,左手急动,漫天花雨飞射而出,你,避无可避。谢循越轻叹一声,没人知道他拥有两筒暴雨梨花针,穴道被解,他便立刻从枕下摸出了这一筒——风影如此疏忽,此番是要把命留在这儿了。他想起了唐门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心中惆怅起来。 柳外雨细梨花白。 风影的发丝还滴滴落水,灵动的眼睛黑如子夜,谢循越已沉迷在这幅美丽璀璨的画面之中,漫天的花雨,中心却是滴水不动的英俊少年——虽看不到他被遮住的面容,谢循越依然觉得他骄傲漂亮到无人比拟,天下无双。 就在这避无可避的一刹那,风影衣袖扬起,眼神中已带了些笑意,谢循越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月色迷蒙如梦,千朵万朵梨花飘飞。 待到清醒过来,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已经四散五裂,那少年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院中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香,袅袅飘散。 谢九夫人已闻声而来,望着一地的水痕,落在地上的暴雨梨花针,惊恐地睁大眼睛,谢循越淡淡道:“没事。”捂着胸口便走进了房内。方才提气追踪,心口竟无痛感,看来七雪珠穗兰的清香着实有效。没有暴雨梨花针,只凭着照月十三剑,谢瑜,难道我赢不了你? 第二日清早,几个丫头伺候了卫双梳洗,走到门外才小声道:“昨夜竟睡死了,夫人若是问夜里的动静怎么办?”一个丫头打了个哈欠:“我半夜没敢闭眼,也不知几时才入睡的,卫公子一直在屋子里,据实向夫人报了便是。” 几个丫头点点头,又悄声议论着卫公子的俊秀容貌、温文尔雅,几人嬉闹笑骂,说到自己的终身,便掩着口笑了起来。 卫双穿戴整齐,与李洛一起用了早餐,然后命丫头请了谢九夫人,温和有礼地向她道了别。谢九夫人虽盛情留客,但也不好阻拦人家行万里路的志向,再说家里事务让人烦乱,也就未多加挽留。 于是卫双二人又踏上游览四方的路途,当然方向是向扬州而行,途中见了谢循端两兄弟,了结了这份生意。那暴雨梨花针自然还留在卫公子手中——谢家兄弟请他盗的那筒,不是已经毁在西院了吗? 旧梦应自何处寻 寻梦谷位于扬州远郊的一丛浅山中,松柏森森,入口难寻。一进谷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端庄凝重的竹林,清幽雅致;再向前去便是一望无边的花海,颜色各异,争奇斗艳。 李洛拿着竹枝挥舞:“咱们谷里这些竹子长的可真好。”说着随手一挥,迅如闪电。 卫双斜了他一眼,凉凉道:“功夫不错,不如到师傅跟前练练。”这小洛,一回到谷中手就闲不下去了。 李洛向四周看了看,好在左右无人,他飞速把翠竹枝叶藏在花丛中,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知道公子不会告诉谷主。”谷主虽爱花,但若见他折了翠竹,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死骂——这可是水月教主的爱物,谷主也是视若珍宝的。他偷偷笑了起来,谷主那么个俗人,居然能受得了谷中遍地的竹子。 卫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令他自去休息,便向师傅住处走去。他心中诸多疑问,急须师傅解释。 刚走到师傅那个精致考究的小院,就见师傅的贴身小厮东风板着脸站在门口。卫双忙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东风的头,笑道:“站在这做什么?跟谁生气呢?” 东风扁了扁嘴,眼睛里蒙着一曾雾气:“我看桃花开的好看,就喊了嘉晴嘉雨几个一起过来,看我在花下候舞剑,我不过是想试试自己的剑法……” 卫双哭笑不得,明明知道师傅最爱桃花,还敢在树下练剑?他拍拍东风的肩,刚想安慰几句,东风眼泪掉了下来,呜呜咽咽地道:“结果谷主大发脾气,要我滚远点,还说我们都欺负他,怎么就没人敢去竹林去练剑?”他抬头看着卫双,细致无暇的脸上满是让人疼惜的泪痕:“竹子长的密密麻麻,让人怎么施展的开嘛?” 看着东风委屈的模样,卫双一声长叹:师傅平时虽爱嘀咕竹子只长叶子不开花,白白浪费他谷中的雨水土地,但依然对那些竹子照料有加,今日师傅如此,想必是和情人闹了矛盾,拿东风来出气了。 东风依然抽噎着,卫双看着他稚气的眼睛,心中生起千缕柔情,柔声道:“别在这站了,去歇息吧,把脸洗洗,我去替你和师傅说。”东风信任地看着卫双,抹了把眼泪:“要是不能再跟在谷主身边,东风就跟双哥哥一起出去闯荡江湖,好不好?” 这个白玉似的孩子眼中有着无限的期待与企求,卫双不忍直接拒绝,轻柔地替他擦了擦眼泪,温言劝哄了几句,便转身向院中走去。东风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悄声道:“谷主房中有人,不是教主,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好象提到双哥哥的名字。” 卫双点了点头,温和地道:“以后不可再偷听了,回去吧。”他虽这样说,自己的动作也越发轻灵起来。 东风对着卫双的背影露出个笑脸,又恨恨地瞧了一眼惹祸的桃树:哼,把我骂的那么惨,你们有事要瞒着双哥哥,我偏不要你们如愿! 师傅窗前的桃花仍旧在春风中荡漾着深深浅浅的红,依稀能看出顶端有些残枝,卫双会心一笑——这就是东风的功劳了。 房中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声,“小双”、“苏家”这几个词突然钻入他耳中,他轻轻拨过触到发丝的桃枝,手扶桃树,凝神听着,那个声音——居然是青哥。 师傅的声音有些优游自在:“总之不能再让小双和苏家人碰面,最好一直留在谷中,天天都陪着我。”卫双仿佛看到师傅捧着一杯酒惬意地喝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师傅嫌谷中寂寞,一直不喜他出去,每次是能留就留。三年来,这也不过是第二次出门。 沉默了一会,青哥道:“是我做事不妥,只想着苏家的内功对小双极有裨益,不过苏云非待小双很好,只希望他不要像他父亲……” 师傅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也沉了下去:“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再说人也已经过世,我们何必非议死者?” 青哥低低地道:“你到现在,还是护着苏展文,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苏家,承影就在藏在苏府,可你……” 只听师傅一声冷笑:“接下来你要说我对不起凤三了?都要我忘了过去,我看没忘的是你们!” 青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教主的情意大家都是知道的,我不过是希望苏云非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儿!” 师傅长长叹了一口气,怅惘地道:“我对他的情意?他怎么就不知我对他的情意?”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他无力地道:“多年前的事了,我们为何又拿出来说?” 青哥沉默不语,半晌,才轻轻道:“我一见小双,便觉得他眉眼极像青烟”。 师傅叹道:“青烟已去,小双又拿到了纯钧,苏家谢家,往后和咱们都没关系。” 苏家,谢家,这些和师傅,和青哥,和凤叔叔都有过什么恩怨纠缠?青烟,这又是谁? 卫双再也不想云里雾里地听下去,他轻轻一笑——就凭自己,难道问不出这些事? 他打定了主意,沉步地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之后一把推开,笑道:“我回来了。” 邵梦溪看着多日不见的爱徒,面露喜色,站起身来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哼了一声:“东风这小子哪去了?见你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1 章 卫双笑着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东风还小呢,师傅跟他发那么大火做什么?你要是真不要他了,不如让他跟着我。”他故意这么说,知道师傅必然不同意,邵梦溪果然不负所望,大大地摇了摇头:“就是还小呢,才不能跟着你。看在他办事还利落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动我的桃花,哼!” 卫双含笑看着孩子气地皱起眉、故作声势的师傅,点了点头,随后便向坐在一旁神色复杂的韦思青道:“原来咱们与苏家谢家都是熟识的,使我去取了剑,却什么都不跟我说,真把我当傻子了。”又回过头去斜了邵梦溪一眼。 韦思青尴尬地笑了笑:“这个,陈芝麻烂谷子,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卫双点了点头,向邵梦溪道:“那你呢?” 邵梦溪看着徒弟似笑非笑的样子,知他确是气自己瞒了他这么多,忙顾左右而言他,笑道:“你喊我师傅,却喊他‘青哥’,这一来我岂不是比他长了一辈?哈,哈……”他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完全消失,咕哝道:“我与韦兄相识二十年,得知你跟他一起行走江湖,心中不知有多欢喜。有他伴着我是极放心的,你既然不会出甚差错,过去的事我何必要絮絮叨叨再往你多说一遍?” 卫双微笑着点点头,极温和地道:“看来这一点都不能怪你。” 邵梦溪连忙点头,卫双伸了个懒腰:“师傅,青哥,你们慢聊,我先去休息。” 两人脸上立刻堆出笑来,韦思青道:“对,你刚从常德回来,也该累了。” 看着卫双一只脚跨出门槛,两人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着,暗道终于过了这一关。卫双突然回头,恍然大悟似拍了拍头,带着歉意笑道:“对了,我心情不好时特别容易犯迷糊,要是把纯钧和承影弄丢了那可就不好了。不如等我醒了,大家在一起好好聊聊,怎么样?” 看着两人的笑容凝固,他心情大好,愉快地走了出去。 细说当年情易伤 邵梦溪与韦思青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卫双,自然不是为了那两把剑——他们不过是不舍得让小双猜谜。 东风进来,瞥了一眼韦思青,闷闷地道:“公子请两位到清风阁小坐。”低下头去,看也不看邵梦溪。 邵梦溪陪了个笑脸给他,小心翼翼地道:“昨天生气啦?这次是我把话说重了,不过你也不能砍我的桃树……” 东风哼了一声,高高地扬着头:“快去吧,别让公子等的久了。”一甩袖子出去了。 沉闷中的韦思青也不禁笑了出来,邵梦溪尴尬地道:“这孩子,都被小双惯坏了,平时是很听话的……” 韦思青忙道:“知道你在谷中很威风——我们还是快去小双那儿吧。” 邵梦溪也忙走了出去,心情仍是有些凝重——方才,不过是想从天真的东风那里得到一些快乐。 清风阁,卫双已在悠闲自在地品着茶,见两人进来,忙起身相迎,笑容可掬。 两人坐下后对望了一眼,邵梦溪沉吟道:“还是我来说吧。” 卫双看他不情不愿的神色,笑道:“我不该知道的,就不用说了。”往事或许伤人,他不过是想多了解事实,并不想让两位长辈再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过去。 邵梦溪怅然良久,才徐徐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卫双插了一句:“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邵梦溪看他笑嘻嘻的样子,想起初见时他满身的伤痕,一阵心恻,点了点头道:“小双应该知道我们邵家是范阳大族,先父亦是朝中高官,不过我自小偏爱学武,先父虽对我期许甚大,但家中兄弟众多,也就随我去了。” “而后我自以为学有所成,便带了几个家仆行走江湖,此时结识了苏展文和你青哥,还有一位青烟姑娘。”韦思青点了点头,他继续道:“我们四人结伴而游,每人都是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个个都是心高气傲。行到北地时,遇到了一位年轻剑客谢循尧,那时我们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同是江南人,我们五人愈加亲密。青烟姑娘多才多艺,温柔美丽,谢循尧对她很是殷勤。”下意识地看了韦思青一眼,韦思青仍是浅浅地笑着,捧着杯子的手却微微地颤抖起来。 邵梦溪轻叹一声,眼神渐渐迷惘起来,望着窗外,竟似是回到当年:“云梦山云雾缭绕,谢循尧与青烟琴萧合奏,苏展文与你青哥舞剑,而我,因为上山慢了,被罚着唱小曲助兴。”他脸上生出浅浅的红晕,眼睛也亮了起来:“我靠在树上唱完一曲,便听到头顶上有人赞我唱的好,他说话轻柔温和,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我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紫衣公子从树上跳了下来——他一直在树上睡觉,被我唱曲子吵醒了。” 卫双忍不住笑道:“看来这位就是凤叔叔了,你们还真是一见倾心呢。” 邵梦溪点点头:“是他,不过我们可没一见倾心。当时你青哥与青烟就上前参拜,口称‘三公子’,他含笑看着我们,说称他凤三即可。他气质天成,衣饰华贵,我们只当他是大家子弟,从未想到他居然是水月教的教主,你的青哥与青烟姑娘,竟是左右二位护法。” 韦思青笑道:“结识了我们几个,梦溪可有后悔?”他虽自信水月教行事端正,但世人眼中,仍逃脱不过“魔教”二字。 邵梦溪接过卫双奉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笑道:“梦溪一生之中,何尝有过后悔二字?结识教中诸人,结识凤三,是我此生幸事!” 韦思青抚掌而笑,向卫双道:“教主天纵英才,涉猎极广,你师傅一见了便喜欢,两人终日躲在一边窃窃私语,想着法子去酿那些新奇的酒,做一些古怪的乐器——云梦山的竹子,怕是被你师傅砍光了。” 卫双失笑,两个绝顶高手在一起不为了武功,却是去研究这些玩意儿,邵梦溪眼中的笑意更盛:“只有我们两人,才懂得什么是人生中的真正乐趣。” 喝了口酒,他继续道:“苏展文见我与凤三如此,便常来纠缠于我,我虽与他交好,亦未想到他竟对我生出情意,这时凤三因事离去,苏展文年少英才,我一向是佩服的,就这样与他感情一日日深厚起来,两人一起回了苏府。断袖分桃之事,一向为人所耻,但我邵梦溪行事只求无愧于心,管别人怎么说去!家训亦只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是以与他在一起之后,心中从未有过不安。” 卫双握住师傅的手,轻轻道:“不要再说了。”他心中大悔,本是好奇苏、谢两家,却惹出师傅这般伤心往事——苏展文,可不就是师傅曾经叹息过的中原少年? 邵梦溪轻描淡写地道:“他父亲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苏家众人只当我是个江湖浪子,一起嘲讽于我,令我离开苏州。于是我就继续流浪江湖,借酒消愁之际又遇到了你青哥他们,就在那时我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我们四人,便成了名震江湖的水月四剑。” 卫双忍不住道:“那苏展文,就这么任你离开?” 邵梦溪淡淡道:“父命不可违,这件事我不怪他。” 他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韦思青默不做声地为他续着,卫双看着两人黯然的神色,也没敢出声。 半晌,邵梦溪苦笑一声:“水月教偏居北疆,中原武林却莫名其妙地要剿灭‘魔教’,而苏家子弟从来都是暗中学艺于武当,自然被遣作先锋。可笑我,竟以为他是不忘旧情,特来教中看我。” “他偷偷地将教中地形摸的一清二楚,我也是鬼迷心窍,带着教中一众子弟随他一起在江南游玩,他说嫉妒我与凤三关系密切,我便向他发誓此生绝不出江南,他仍是不放心,我便安慰他,说以后定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建个庄子,绝不出庄门一步。”他猛地喝了一大口,轻笑道:“那时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了。” 卫双只能紧紧握住师傅的手,韦思青无言,又为他续了一杯酒。 “凤三见我月余不回,便带了人过来找我。我当时游兴正浓,不顾苏展文的脸色,依然邀凤同游。当时苏展文还带着一位堂妹,那位苏姑娘很是仰慕凤,常跟在他身边,没几日,凤便脸色苍白地回去了。那时我已知道凤对我的心意,只以为他是在生我气,没想到,苏姑娘竟奉苏展文之命对他下了毒。凤的武功已趋天人之境,直到现在,他也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卫双心中一动,苏家堂妹,凤叔叔,他好象抓住了什么,但又转瞬即逝。 邵梦溪道:“水月教在那一战中损失惨重,我滞留江南,凤中毒无法应战,青烟与你青哥都身受重伤,却被谢循尧暗中救去,谢循尧以你青哥的生命威胁青烟嫁给了他,又过了很多年,谢家发丧,称夫人难产而死。”韦思青面色黯然,心中大恸,此生自己是再也无法回水月宫,注定要做一个不肖弟子了——宫中的每个角落都有自己与青烟的记忆,我不要再听到那些欢笑,可我不能忘记你,青烟,青烟,你生活在我的生命里。 卫双点了点头,那位谢瑜谢少主,就是青哥旧日情人的儿子了。 邵梦溪怃然良久,才道:“此战后,水月四剑流散分离,只有轩辕剑还在凤三手中,湛卢被你青哥卖了换酒喝,我的承影落到苏展文手中,青烟的纯钧,自然是在谢家。”他抽出手来,摸了摸卫双的头,笑道:“还是小双厉害,出谷一趟,便把剑都带回来了,现在不怪我们什么事都瞒着你了吧,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卫双歉意地点了点头:“我不该问的,只是这段日子恰巧去了苏家谢家,听你们谈起,就想知道个清楚。” 邵梦溪微笑,伸了个懒腰,叹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说些往事给你听听。只是,说了这些才发现,我已经这么老了。” 卫双忍住笑,温言道:“师傅年轻俊朗,哪里老了。”又向韦思青道:“青哥到楚飞宇那去盗湛卢时,便已决定重振水月教了吧。” 韦思青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半晌,才抬头道:“年前听说武当怕我教崛起,又要召开武林大会,我虽不再是左护法,但依然是水月教众。”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2 章 邵梦溪的面色凝重起来:“凤这段日子忙忙碌碌,想必也是知道这个消息了,但他余毒未清,怎能如此操劳?”忧虑之色形于言表。 韦思青道:“教主一直怕你对苏展文念念不忘,若是知你如此挂念,不知会有多高兴。” 邵梦溪怅惘地道:“他总是不信我,我与苏展文在一起时,心中只有一个苏展文;与凤在一起,心中自然只有他一人。” 两情之事,外人亦不好插嘴,韦思青叹了一声,还是问道:“苏展文如此之人,怎么梦溪竟说这一生从未后悔?” 邵梦溪一笑,极是洒脱:“毕竟是曾经深爱,若不是他伤了凤,害了我教,我仍会视他如友。” 韦思青暗暗点头,他这么说来,自然是把教主放在前面了,不由笑道:“可惜教主未能听到这番言语。” 卫双笑道:“青哥怎知他就听不到?”歪着头笑道:“还不出来么?” 邵梦溪迷茫地望着四周,凤三自窗外飘然而入,走到他面前,轻抚着他的面庞,柔声道:“你又瘦了。”他对邵梦溪是真正的一见倾心、情根深种,邵苏二人相恋时他亦是衷心祝福,邵梦溪错信苏展文,他从未想过自己身受的那些伤害,只是痛惜邵梦溪。如今虽在一起了,他仍常在半夜醒来,看枕边人是否仍在,他自小孤苦,从未想到能与深爱之人相伴,常恐是偷来的幸福。今日听到情人的心里话,才是真正放下了心,从心底的欢喜起来。 邵梦溪忙拉着他就往自己的小院而去,埋怨道:“知道你轻功好,没必要在我们面前显摆吧,快随我回去歇着。”凤三自那次中毒之后,身体一直不好,邵梦溪命他非必要之时,绝不许用武功。 卫双与韦思青相视而笑,有凤三陪伴的邵梦溪,是最幸福不过的了。 且欲随风逐卿影 谢府。 谢瑜负手立在窗前,他容色不下于卫双,风神卓然,清秀俊朗,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英气,一付年少英侠模样。而他的眼神却似是一块冰,冷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一干人等均静默无言,屏神静气。 谢瑜终于转过身来,逼视五爷,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微笑:“九叔为何没死?居然能接得了我三十招!” 五爷擦了擦汗,捋着花白胡子,尴尬地道:“这个,是老朽孤陋寡闻了,不过当初夫人的确说过月如丝无人能解……” 谢瑜此番倒是错怪了他,世传月如丝无人能解,可惜这个“人”并不包括医术通天的水月教主凤三,卫双是他心上人的得意弟子,又岂能不知? 萧珏见状,忙道:“如今九叔已当众承认由小瑜执掌谢家,他的毒就算解了也算不上威胁了。不过还是要查查那个书生的来历,那株兰花来的太过诡异。” 五爷忙点头道:“是要好好查查,说不定他与魔教有什么关联。” 萧珏平时也厌了这贪名图利的老人,如今看他年老,便想为他解围,没想到他如此不识趣,竟顺竿往上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五爷说的极是。” 谢瑜淡淡道:“翩翩的功夫是九叔教出来的,她眼中的文弱书生会是水月教的高手?看来五爷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我看是要好好休养几日了。” 翩翩忙暗暗点头,卫公子——面如冠玉,弱不胜衣,明明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嘛。可惜,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众人皆未答话,眼中却流露着幸灾乐祸、怜悯同情等各种神气——少主这番话,等于是剥夺了五爷参与家族事务的权力。 五爷一下子苍老起来,惶恐地道:“是属下愚笨……”少主虽恨极夫人,以夫人的出身为耻,但亦不会容许自己这种属下来非议水月教,自己一时糊涂,竟然称之为魔教。 谢瑜扫了他一眼,别过脸去,向谢循端道:“十一叔觉得风梦楼实力如何?”未等答话,他又轻叹一声:“西院那么多我们的眼线,竟不能得知风影是如何进来、如何毁了九叔的暴雨梨花针。” 谢循端恭恭敬敬地道:“风梦楼飘渺无踪,我与循梦遍寻其门而不入,而且耳目众多,我们无奈之下放出风声,愿以纯钧求见风影公子一面,一个时辰之后,便有人过来试探我们的诚意,将我们带上马车,驶入风梦楼。楼中仆役小厮都非庸手,那位总管更是光华内敛、深不可测。我与循梦商量之后,觉得如此神秘组织不得不防,便多在扬州停留了一段时间,但依然摸不清底细。” 谢循梦接道:“不但不知风梦楼位于何处,就连风影公子的模样都没见到。”他神情甚为沮丧,想了想又道:“不过他声音柔和亲切,一听便对他生出亲近之心,当时对他的防备之心一下就消失了。” 谢循端也点了点头,谢瑜动容,与萧珏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大为惊讶——十一叔与十三叔都是谨慎之人,如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 萧珏个性温和,见谢瑜皱眉,便笑道:“莫非他练了什么摄人心魄的魔功?” 谢瑜看看兄长闪闪发亮的眼睛,脸上居然浮出一个微笑——珏一直都是这么好奇,只有对你,我才会温柔,因为,所有我在乎的人都弃我而去,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一只站在旁边的翩翩撇嘴道:“还真当有那种功夫了?就算是有,也迷惑不了我们谢家子弟。”谢家人——功夫有多高?心神怎会轻易受制? 萧珏又是温和一笑。 谢循端点点头道:“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没有心神受制的感觉,真不知为何对他会有那样亲切的感觉,如同骨肉至亲在身边说话。”谢家人的感触一向灵敏,但怎会有这样荒谬的感觉?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谢瑜冷冷道:“这么想知道,就让他再来一次便是。” 谢循端见他不似说笑,忙小心翼翼地道:“武当已发了武林帖,遍邀武林同道共同前往云梦山,讨伐水月教,我们此时好象不宜与风梦楼为敌吧……” 谢循梦也急道:“少主不是想重振谢门声威吗?那就该尽快前去武党,与那些前辈耆宿们共同商讨此战才对。” 萧珏闻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谢瑜毫不在意地道:“不是还有一个月么?左右无事,正好见识一下风影的本事。珏,你看看谢家有什么新奇稀有的名贵收藏,拿出来过几天给五爷做寿,我就不信他不上门。”从风影出手的经历来看,除了几把名剑,盗的全是希奇贵重的玩物。 五爷瞠目结舌,擦了擦汗,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价值? 谢瑜脸色郑重,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气氛一时间怪异起来。 半晌,萧珏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件事:“九叔要到南海养病,翩翩要不要跟着去了?” 谢瑜挑剔地看了翩翩一眼:“功夫还不错,不必跟个无用之人到边荒之地去。” 翩翩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抬头便看到少主冰冷的眼神,忙挺身站好。 众人都已离去,萧珏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留了下来,拉着谢瑜的手坐下,轻轻道:“小瑜这些日子日夜操劳,又瘦了。” 谢瑜心中生出暖意,脸色便柔和起来。 萧珏看着他习惯性扬起的眉,心中轻叹,手便怜惜地抚上了谢瑜的肩膀——小瑜如此年少,身上却背负着这么多的恨意,还有那些他强加给自己的责任,这,他承受得了吗? 小瑜,你真的如此厌恶水月教,定要让它覆亡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展颜一笑? 最须珍重主人心 谢府西院。 谢循越抚着梨树,怅然道:“曾以为会在此终老。”照月十三剑,灵秀拈花指,还有那个心仪的女子,都是这梨花纷飞中的记忆。 谢九夫人柔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清瘦的身影,柔声道:“住得久了,总会有些厌倦——南海气候宜人,也是个好地方。”她不愿承认自己心里舒了一口气,虽然对这个结局有些惆怅,她的夫婿不再会是名动天下的剑客——但是,终于远离了这个有着浓浓往日气息的地方,他,终于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3 章 谢循越悠然看着前方,曼声道:“事已至此,那儿纵是蛮夷之地,我们也得当它是人间仙境。”回过头来,温柔地注视着夫人——这些年来,自己又怎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往事不过是往事,陪在自己身边的,一直是她。 自己的夫君一直心高气傲,折于小辈之手,真是委屈了,谢九夫人一阵心酸,话锋一转,强笑道:“卫公子留下的方子还真是有用,以七雪珠穗兰的叶子入药,如今你的身体也好起来了。” 谢循越向夫人一笑,记忆中却掠过了那一夜,风影那笑意盈盈的眼睛,他喃喃道:“青烟夫人真是七窍玲珑心,只可惜大哥去的太早,谢瑜冷面冷情,她的这番心思,却是白废了。” 他又想起那个让他失魂落魄的冷然女子,仿佛又听到她满含厌恶的声音:“别说你大哥了,就是你们谢家的一棵树一根草,我看着都恶心!” 他一声长笑,扶着梨树不停咳嗽起来,谢九夫人见他又忆起那个阴魂不散、令谢家兄弟失魂的女人,眼睛一涩,便有泪水落下。 谢循越见夫人泪眼朦胧,奇怪地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进房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拉着她便进去收拾行装。他的笑意依然没有消失——谢瑜谢瑜,你执掌谢家又如何?纵然毁去水月教,令谢家屹立于武林之颠,你又能得到什么! 谢九夫人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个笑容,至少,他还不忘牵起自己的手。 寻梦谷中,凤三柔声向卫双道:“你多长时间没回去了?司长老、孙婆婆他们都很想念你。” 邵梦溪忙拉过卫双,藏到身后:“这可是我徒儿,你当初把他送到我身边,可就不能再听你的了!”又自鸣得意地道:“水月教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偏偏还要小双?所谓名师出高徒,我这个师傅当的太好了。” 凤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道:“你好象忘了,就算是你的弟子,也是水月教中人。” 邵梦溪立刻瞪起了眼睛,韦思青看到教主求助的目光,开口道:“梦溪与我都不便回去,如今教中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武当又死咬着我们不放,小双还是回去协助教主的好。” 邵梦溪松开了拉着卫双衣袖的手,懊丧地道:“我也想去,在这里闷也闷死了。”他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又不能出去,唉。”想着江南的歌舞,塞外的风光,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了。 凤三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一阵心疼——梦溪生就一付倔脾气,甘愿在这谷中呆了这么多年,如今居然露出这样神色,看来的闷极了。他暗下了决心,等这次风波过去,一定要把梦溪骗出来带他好好游玩。他微笑着将邵梦溪拥入怀中,温和地道:“事情解决,我会留在谷中陪你,水月教大事就交给小双、小洛他们。” 我们都老了,更要珍惜每一刻能拥抱在一起的时光。 邵梦溪大喜:“你是说再也不走了,永远陪我留在这里吗?” 凤三温柔地点了点头。 邵梦溪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拽着他的袖子:“走,带你去看竹子,我新找到一种淡竹,你一定喜欢。” 卫双终于笑出了声,邵梦溪脸上生出淡淡的红晕,犹自强辩道:“我又不是为他种的,只长叶子不开花,有什么好?只不过是碰巧而已……” 凤三看着情人羞红的脸,微微一笑,向身后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又向卫双道:“后天随我回去。” 卫双犹豫了一会,想起下午小洛接到楼中线报时兴奋的议论,终于还是迟疑道:“还有一个月时间吧,凤叔叔先走,我随后就到,风梦楼还有点小事要办。” 凤三一挑眉,询问地看着他,卫双吐了吐舌头,害怕被骂,但心中还是觉得此理所当然——神医谢五爷庆寿,谢瑜居然会送那么贵重的东西,他们可是自家人,有必要这么客气?说不得,自己只好到常德走一躺,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邵梦溪终于抓住了机会,摆出师傅架子:“能有什么事情?也不知我怎么教出一个这么贪财的徒儿,整天就知道偷偷偷。”说着斜了韦思青一眼。 卫双哼了一声:“不知是谁让我不择手段去取湛卢,现在又来指责我了。”还告诉自己寻梦谷要负责上百人的花费、穷的口袋叮当作响,吝啬的几两银子都舍不得给我,要是不偷了你二百两,要不是遇见青哥……哼哼,我的日子可怎么过? 虽是这样说,卫双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这次过后就收手了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轻叹一声,他哀怨起来——香帅大人,您心里可曾有过小小卫双这样的不安?劫富济贫,看来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来的。 邵梦溪指着他,“你,你,你”了几句,小厮已经拿了件披风过来,凤三轻柔地为他穿上,关切地道:“虽快要立夏了,谷中还是有些薄寒,你的身体要紧。” 邵梦溪立刻眉开眼笑,两人携手走了出去,凤三又回头向卫双道:“此次不比往日,要多加小心。” 卫双点点头:“凤叔叔请放心,这次让青哥为我易容,绝不让人知道风影的底细。”风影么,自然是缥缈如风,鬼魅如影,谁能捕捉到他?小洛已向他汇报了谢家在查“书生卫双”的底细,自然是扬州小门小户,恋耽美,无懈可击——就算被怀疑,也会让你们找不到蛛丝马迹,他得意起来。 他灿然一笑,眉眼斜飞,透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流,凤三微微一怔,恍惚间仿佛已与卫双认识了不止一辈子,邵梦溪不耐烦地拉了拉他:“你还不信我教出来的高手吗?”他回过神来,向卫双含笑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与邵梦溪低低絮语。两人的身影在斜阳中越拉越长,是如此融洽温馨。 如今风雨西楼夜 苏府挂红结彩,热闹非常。 苏夫人满面春风,对着宾客们的奉承合不拢嘴。 即将出嫁的苏二小姐苏韶灵神情呆滞地坐在绣房中,任丫鬟喜娘为她装扮。二夫人坐在一旁,眼神中有着无尽的愁苦——无权无势的女人,注定是要被牺牲的。 苏韶容站在母亲身边,拳头攥的紧紧的,二夫人觉察到儿子身体颤抖,料想他是不想让自小相依为命的姐姐离开,拍拍他的手,慈爱地道:“多陪陪你姐姐,荆家的人也快该到了。” 苏韶容勉强笑了笑:“我为姐姐画的画还在房中,我这就过去拿来。”不待二夫人点头,他便已经冲了出去。 苏韶灵回头看了看弟弟远去的身影,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苏韶容砰地一声撞开了苏云非的门,倔强地站在他面前,紧抿着唇,明亮的眼睛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大哥,不管怎么说,二姐也是你的亲妹妹,她不该受这个苦。” 苏云非见弟弟如此冒失,也不动气,轻轻搁下笔,云淡风轻地道:“这与荆家四少的婚事,是我极力向母亲要来的,四少虽不掌权,但毕竟是大家子弟,也不至于辱没了韶灵。” 苏韶容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现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那我可真要代二姐多谢大哥了,只是不知沈公子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闹出什么笑话来,大家可都不好看。” 苏云非微微一笑,韶容虽然聪颖敏悟,但毕竟年幼识浅,不懂人心——当初自己不过是与双弟稍有暧昧,岚风便前来劝戒,这种圆滑灵活的人,便是爱惨了苏韶灵,也不可能娶他。看着弟弟灼烈如火的眼神,苏云非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卫双,轻漫无边的怅惘浮上了心头——那个让自己百般难舍的俊秀少年,曾在花下向自己轻轻一笑。 芙蓉似人人如玉,只是如今,天上人间,再无相见。 苏云非怃然良久,转而温和地向韶容道:“沈伯母对韶灵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可曾见过岚风多说一句?”岚风要娶的,注定是苏家嫡女。 苏韶容默然低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向着苏云非冷笑道:“我也是看错了沈大哥,——毕竟是常跟你在一起的人,能有什么好?” 苏云非脸色一沉,皱眉道:“你这是在和大哥说话那?” 苏韶容的脸上一直挂着冷冷的讥诮:“你们这些人,全都没有真性情,为了名利,能把一天挂在心上想着十遍八遍的人丢下——偏偏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在江湖上称之为侠!” 苏韶容此言,正中他的痛处,刚想出言呵斥,却是一个怔忡——自己对双弟,难道真的没有情意么?见识过那么多美貌妖娆的少年,偏偏只有一个他被放在自己心上。只是,若是卫双没死,又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己难道真的会放弃与沈家的联姻? 不,不会。 不是无情无义,只是,自己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苏家长子的权势,武当弟子中的翘楚,江浙一带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韶容,你错了,我在乎的不是众星拱月的名和利,而是站在顶峰的男儿意气。 双弟。 苏云非疲惫起来,轻轻道:“你回去吧,好好陪陪韶灵,汉阳虽不是很远,但以后也是难得相见了。”低下头去磨墨,便想继续自己被打断的兴致,见苏韶容还站着不动,想了想又道:“以后跟大哥说话,不要这么不守规矩。”自己虽不计较,母亲若是知道了,又是一番风波。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4 章 苏韶容闻言一笑,他目光如刀,眼中竟有着冰雪般凛冽的寒意:“你们家的规矩,需要我守?” 苏云非一惊,定睛一看,韶容的面孔还是以前那样柔和,方才,定是自己看错了。 苏韶容见他如此,笑容愈加灿烂,声音更是柔和起来:“我娘教我的道理,便已足够了,这苏家的规矩,和我们是无关的。”极有礼数地道了别,便风姿翩然地走了出去。 苏云非望着他俊秀的身影,回味着他刚才所说,心又放宽了些,韶容定是在怨苏家对二娘这房的不公——他年纪轻轻,又能知道什么? 凝神立在书桌前,提起笔来,长吸了一口气,苍劲沉稳、错落有致的字便已落下。他拿起这幅字细细地看着,眉头皱了皱,将它揉成一个团,随手扔到废纸篓中。 都说练字即练气,可是,自己还是静不下心来。 罢了,待办完韶灵的喜事,还是到外走走,或许能散散心。前几日扬州分行的管事回来,说到扬州有名的锐意商行对自家处处礼遇避让,上门去拜谢,主事的却避而不见,婉言拒礼,实在奇怪,自己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好意,又或是有何图谋。 吉时已到,荆家迎娶的轿子已到了苏府。 苏夫人、苏云非一起去迎接娇客,只见荆四少一袭红袍,长相端正,眉眼间喜气洋洋,见两人迎了出来,忙拜了下去,口称“不敢”。苏夫人暗道:真是便宜了那个狐狸精的女儿,转念想到沈岚风,又高兴起来,笑容可掬地招呼着荆四少。 苏韶灵仍是不言不语,任凭喜娘声声催促,仍是坐着不动。 喜娘虽嫌她拿乔,但苏云非心中抱愧,喜事办的极尽铺张,喜娘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她去。 苏云非已派人前来催促,隐隐的威胁更是使苏韶容心中沉重。他将画儿拿来,画的是他们与迟雪湘、沈岚风一起偷偷出去的游春图。苏韶灵摊开,痴痴地道:“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就好了。” 苏韶容看姐姐神思恍惚,担心地握住了她的手,凑在耳边轻轻道:“要不要我去找沈大哥?” 苏韶灵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吩咐道:“把嫁衣拿上来吧。” 几个侍奉的下人们大喜,苏韶容急道:“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看着画中沈岚风温柔的笑容,她柔声道:“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姐姐已经心满意足啦。” 苏韶容恨恨地道:“好,好,无论他怎么样,他都是个好人。”这就是命么?看着一脸淡然的姐姐,他想起那个被大哥送人的表弟卫双,想起半生凄苦的母亲,不,不,我决不认命! 苏云袖也到了她的闺房,笑嘻嘻地说新郎官文雅谦和,极为有礼,恭贺她喜得佳婿。苏韶灵有苦不能说,又不能朝毫不知情的妹妹发脾气,只得委委屈屈地上了轿子。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杭州城的平民百姓们人人艳羡,交口称赞。 长街的喧哗,苏韶灵嘲讽地一笑,她不过是苏家展现气派与财势的一颗棋子。 在苏家,任何人,都只是一颗棋子,就连那翻云覆雨的苏大公子也不能例外。 忽然之间,她心有所感,悄悄掀起一角帘子,一个人影一闪而逝,她无力地整好帘子,跌坐下来。 他,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背影。 无视我吧,我又在改文了。 笑从他人听君音 年高德劭的谢五爷过寿,谢家少主送的是冬暖夏凉、活血理气的血璧,佩带时间长了能增加功力。卫双希奇它的是冬暖夏凉——古代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大热的只想天天泡在水中,热的难受,这马上又是盛夏了,有了血璧岂不是快活得意? 谢五爷住在与谢府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也是个森严磊落的院子。今日客人众多,卫双包了个红包,大大方方地进去了。本打算抓个小厮查探,速战速决,但卫双毕竟少年心性,见如此热闹喧哗,便兴致勃勃地钻到人群中。 男生女相,俊美非常,人头拥挤、一片混乱中,居然还有不少人直直盯着卫双。卫双摸了摸脸,暗暗骂了一声青哥——大事当前,此行不容失手,便由经验老道的青哥为他易容。谁知,青哥描着他的眉眼时,竟然神思恍惚地将他画成女子模样。他虽想洗了重来,但又嫌麻烦,又令青哥稍微改了改,总算有了些英气。还好出门时师傅与凤叔叔还在睡,不然还不得被他们笑话。 坐在偏角的一席,同桌的几个客人都在夸赞着谢五爷的好运,又不是六十八十之类的大寿,主家居然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这一支如此受主家重视,看来日后定是前程远大。 卫双笑眯眯听着,扫视了一圈,向身旁看似忠厚老实的中年人道:“这位大叔请了,不知您怎么称呼?” 那中年人看卫双衣着华贵,生的又清秀,虽然同坐在拐角的酒席,与自己也不会是同一类人,慌忙还礼道:“在下河北王海英,这位小哥儿有何见教?” 河北人?想来必定听过静寻的大名,卫双心中涌起一种自豪感,举起酒杯道:“燕赵多豪杰,在下卫双,敬大哥一杯。” 王海英忙饮了,卫双越发恭敬,王海英瞧着他的气度越发不像常人,也不再和旁人搭话,专心与卫双闲聊。卫双这些日子听惯了吴侬软语,王海英一口正宗河北方言,虽不是乡音,但也近似了。河北话稍稍有些冷硬,颇让他魂驰梦牵了几秒——当初在去冀州的路上跟静寻捣乱,静寻板起脸来故作严肃,教训他时便是这个调调。 王海英语气中尽是遗憾,原来卫双来的晚了,方才众位都已见识了血璧,只玲珑剔透这一节,便已值千金,更别说那么多妙用了,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难得谢少主竟舍得送与谢五爷。旁边有人心慕卫双如此风姿,闻言便想显示自己见识广博,往四周看了看,凑到卫双跟前神秘地道:“各位想必都知道谢少主是已故谢大侠独子,传闻谢夫人是天姿国色,谢大侠藏在别院宠得不得了,别人就是看一眼也不能。这谢夫人身娇体弱,生了谢少主后便大病不起,亏了神医国手的五爷,虽然三年后谢夫人终于还是香消玉殒,但五爷亦是尽力了。送这血璧,一来是嘉许,二来自是谢少主念着旧情了。”说完便洋洋得意地看着卫双。 卫双如他所愿地大赞了几句,露出向往的神色,悠悠道:“可惜今日来的迟了,竟没能得见如此宝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人也皱着眉:“不是咱乱说话,五爷也忒小气,给大家看了那么几眼竟又收了回去。”他摇了摇头,神气间竟是比卫双还惋惜:“方才谢少主也到了,真是年少英俊,生的就像这位公子一般柔弱好看,一手剑法却使的出神入化,连谢九侠也只在他手底下过了三十招。” 一桌的人都来了兴致,这人却也没什么秘事可讲了,又胡乱讲了些,卫双听的无趣,寻个借口便出去了。走之前又对王海英笑了笑,自己一直没去冀州看静寻,静寻定要埋怨了。 席间仍是觥筹交错,卫双已得了讯息,悄悄来到了后院。 谢五爷府上客人众多,谁也无暇顾及伺候着的杂役,此时就在大堂中,还有两个风梦楼的属下。此行虽然谨慎,卫双亦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块血璧,不过是个医生家中,以他风影的本领,哪儿去不得? 五爷也是个风雅之人,后院建的幽深疏落,卫双轻巧地避开几个侍卫,便伏在一间古旧的房屋顶上。 看不到前院的热闹气象,守卫们缩在这幽静的地儿无精打采,漫不经心地四下踱着。如此松懈,卫双却久久没有进去。不是怕被侍卫看见,也不是怕房内有什么机关,他跟着桃花师傅学过几天命理八卦,隐隐觉得这房中有淡淡的血煞之气——这房中,不是死过极怨之人,便是藏有极凶残的猛兽。 卫双想了想,轻轻纵下,便到了门前。几个侍卫一怔,只觉如浮光掠影,一个银色衣衫翩然而至,腰间一麻,便都软软地倒了下去。卫双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师傅常叹自己除了逃跑,什么功夫都学不到化境,哪想练了日月菩提经后,这些外家功夫居然也越发精深了。 门是精铁所制,卫双一笑,轻轻巧巧便开了那繁复难解的锁。推开那厚重的门,一只脚已踏进门槛,卫双心中又涌起了怪异而熟悉的感觉——仿佛若是走进去,自己这一生,便会生出些变化来。 ——进,还是不进? 如今俱是不相识 如果是邵梦溪在此,他会想也不想直接跨进门去——枯燥乏味的生活就缺乏这些未知的乐趣。 若是凤三,定会傲然一笑,天下还有能挡住水月教主的地方? 若是韦思青,自会犹豫不决,嗅到危险来临的气息之后,定会掉头返回,纵是对房中之物势在必得,也只会下次再来。 很可惜,卫双给在青哥身边的日子实在太短了。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5 章 就在这一瞬间,卫双心中转过百般念头,在他的迟疑之下,门已经敞开,卫双已经看到暗格中隐隐的红光——血璧。 进,还是不进? 卫双的大脑还未作出指令,人已经飞身而入,门吱嘎一声就合上了——冬暖夏凉,诱惑实在太大。 小心地避开诸多机关,卫双不由疑惑,这谢五爷在谢家虽受尊重,不过是因他的无双国手,也没听说过他与谁结怨——这小小的藏宝室,何必弄的像水月教的禁地圣园一般戒备森严? 终于到了放血璧的柜子跟前,卫双谨慎地瞧了瞧,未发现四周遗有机关暗桩,才放心地把手伸了进去,哪知放着血璧的那个透明托盘竟然滴溜溜转了起来,卫双一惊,知自己触到了机关,他轻功如风,到哪都是来去自如,这时心中也并不骇怕,把血璧揣在怀中,听听外面没有丝毫动静,便放心地准备出去。 刚转过身来,房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整个地面摇了起来,卫双赶紧向门外跃去,可是眼前一黑,身体不可抑制地向下坠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自昏迷中清醒过来,眼前仍是黑暗,他稍微动了动,便听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你跟谢五有什么冤仇?” 卫双估摸着这人和自己差不多大,声音脆如玉石,却又冷如寒冰。 顾不上回答,他四下看了看,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血腥气。他全身酸痛,双手向前后都探了探,试图找到墙壁靠着歇息,竟然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躯体,再胡乱摸了一把,手上竟有些粘湿,不提防一把被推倒在地,那人怒道:“你乱摸什么呢?”只听闷哼一声,原来那人用力猛了,自己也差点摔倒,微微地在那喘着。 在这神秘的黑暗中,只听得到时停时续的滴水声和这人粗重的喘息声,卫双若无其事地嗅了嗅自己的左手:“谁想摸你,又不是漂亮女人!你最好还是别动,毒气攻心死了,又要怪我害你。” 他满不在乎,那人更是生气——平生没人用这种调戏的语气跟他讲话,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地道:“回答我的话!” 卫双兴致顿时上来了,翻身坐起,朝着那人的方向露出个灿烂的微笑:“你跟他又有什么冤仇了?怎么也被抓到这里?”立刻想到那人此时也看不到自己,哀叹自己明珠投暗,如此亲切的笑容就这么白费了。 那人讥诮地道:“我的事与你无关,只不过风影公子不是名动江湖、出手无失的么,原来也不过如此。” 卫双赧然,忙道:“我怎么会是风影公子呢?我不过是……不过是,对,谢家的客人,在院中随便走走看看,谁知怎么就掉到这里来了,真是让人气愤。”他猛然醒悟——自己来此盗宝,原都是在别人算计之中,这血璧——不用说了,自是为自己准备的。水月教大战当前,自己却身陷于此,他的心凉了下来,心中升起一种未知的恐惧——谢五爷——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人冷笑着逼近了他:“风影公子,我好好的在这运功逼毒,却被你砸伤,这笔帐可不能不算。” 他的动作很慢,好象是牵扯到了伤口,闷声呻吟了一声,虽然是在黑暗中,卫双仍感觉到他目光凛冽如雪,似是要把自己生生千刀万剐,忙讪笑道:“这个,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也是不得已,你现在重新逼毒,我为你护法……” 那人喘着气坐在卫双旁边,半晌才勉强道:“区区一个风影公子,谢五不会发动绝天灭地阵。你到底是何身份?” 他明明虚弱无力,话间却是威势逼人,卫双嘀咕了一声:“风影很弱么?”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退席时谢五爷正在敬酒,脸笑的跟一朵花儿似的,好象是瞥到了自己,笑容明显滞了一滞——原来不是自己多想,原来是这张脸…… 卫双摸了摸自己神似青烟姑姑的面庞,无奈地暗骂了一声青哥,这下惨了,也不知青烟姑姑当年有没有得罪过谢五爷。想了想便恭恭敬敬地向身侧的人道:“这位兄台请了,不知您怎么称呼?绝天灭地阵——又是什么?”他打定了主意,心便安了下来。两个人互相协助,难道还怕了谢五爷? 那人半晌没有答话,卫双心急却又不敢催促,生怕得罪了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听到那人低低地道:“我叫梦唐,绝天灭地阵么,听听这名字你也该明白了。”他心中暗气,本来逃生机会还很多,生生被这人破坏尽了。 卫双忙陪笑道:“原来是孟兄,您知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被提出去?” 梦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淡淡道:“我不姓孟,风影公子不用如此客气。”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曾经一切,不过是——梦断人逝,云散高唐。 他的声音怅惘缥缈如天外流云,卫双想说些什么,话在心头绕了两圈,还是没有讲出口。梦唐心中压抑着的痛,他清清楚楚感受的到,他想起初来这个世界时见到的那个孱弱的少年,那个十三岁时就死去、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的少年——此时梦唐的眼睛里,是否有着和那少年同样的悲凉? 梦唐的呼吸时长时短,卫双担心地问道:“你,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只觉肩膀一痛,一个重重的身体已经倒在他身上,卫双忙紧紧抱住他,梦唐迷迷糊糊地道:“这是死地,有进无出。” 卫双一惊,他的鼻息微弱,可现在连他中的什么毒都看不出来,怎么办?他茫然无措,虽是不相识,但总觉得这少年与自己有着莫大的联系——怎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此时亦是梦高唐 卫双搂着半昏半醒的梦唐,掏出血璧恋恋不舍地摩娑了几下,摸索着扯开了梦唐的衣衫,入手处冷如寒冰,卫双心生怜惜,便轻轻地来回抚着,盼着能给他一阄屡? 梦唐惊觉,挣扎道:“你……你在做什么?” 卫双趁机便做出个恶少样子,邪邪地笑道:“唔,皮肤摸起来很光滑,不知道尝起来味道怎么样。”在他心口处轻浮地摸了一把,又朝他脸上摸去。 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薄于他,梦唐气得几乎昏厥,手已紧紧地掐进了卫双的胳膊:“我是男人!你发什么疯!” 卫双吞了吞口水,自从苏云非亲吻过他之后,他已懂得了缠绵时的销魂滋味,这少年的肌肤光滑如缎,明明只是想吓吓他,却真生出了遐思。看梦唐在自己怀中颤抖,心中顿生怜惜之意,忙柔声安抚道:“对对,我们都是男人,刚才不过是和你开玩笑,我是想帮你逼毒,要不要先用些解毒的药?虽不对症,想来也会有些效用。” 梦唐虽是本性高傲,然此时处境凄凉,渐渐将卫双当成依靠,听他这样一说,神思便松懈下来,头垂在卫双胸前,气息已是弱不可闻,断断续续地道:“不用……这是冀北崔家的相思更漏残,我中毒已久……可直到今天才发现……就算有解药,也已经晚了……” 卫双一只手臂紧搂着梦唐,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摸索了半天,才找出想要的药丸,他松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梦唐,柔声道:“我这有崔家正宗的解药,你快吃下去,多少有些用处。”当初崔静寻为他安全忧虑,将崔家的毒药解药一古脑给了他很多,这时真派上了用场。梦唐却是毫无声息,卫双再晃了晃他,他似是恢复了一丝神识,含糊地道:“珏,我好累,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卫双塄了一愣,再看他时,又没动静了。 绝不能让梦唐就这么死去——卫双将药丸含在口中,摸了摸梦唐的脸庞,俯身便对着他的唇将药度了进去。他的唇,冰冷而柔软,唇齿间尽是年少孤冷的气息,卫双抬起头,忍不住又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 不知如何,他总觉得自己对着个少年负有责任感。卫双挠挠头,困惑地想了想——怎会有这种感觉?自己心中想要照顾的人一直只有桃花师傅——怎么——又多了一个他? 梦唐仍未醒来,此时解药只能化解一半毒性。卫双轻轻把他放在地上平躺,轻轻叹了口气,血璧也放在了他心口处——自己的冬暖夏凉,就这样没了。 梦唐醒来定会气的发疯,他偷笑着快速脱了衣服,俯身压在梦唐身上,与他五指交缠,肌肤紧紧相贴,心中默念着日月菩提经的心法。梦唐已经没了意识,只能自己将功力行走于他体内,助他驱毒了。 此时他只恨自己平时疏于练功,所幸他心性暗合日月菩提经的奥义,这半年不知不觉中,他也已到了第五层,只要尽全力,定能救得了梦唐。 一定要救他,这个强烈的念头在卫双脑海中徘徊不去。不知为何,他低头便吻上了梦唐的唇,轻啄他的唇瓣——不是爱他,只是无法忽视心中抑制不住的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自己,救他,不惜一切去救他,吻他,把你所有的温暖都给他。 不,我会照顾他,但我不能全都给他,他坚定地告诉心底那个声音——因为我,答应过静寻。 无尽的暖意自卫双体内涌出,气走丹田,神游八脉,梦唐迷迷糊糊中已有了感觉,只觉得体内有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气息,刚想张开眼睛,便听到耳边一个低低的声音:“意守丹田,任气息随我游走。”那人的声音柔和动听,似是幼时母亲对自己温柔地絮语,他莫名地心安,完全放松身体,任真气屡次自下而上地冲来。他此时只觉浑身苏软如棉,说不出的舒服,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自梦中醒来,眼皮依然沉重,他开始回想起来——五爷寿筵上,自己喝了两杯就要告辞,五爷却殷勤相请探看藏宝室之内的布置是否万无一失,本不想去,五爷却说风影名头甚响,手底下想来是有几分真功夫,自己老迈无能,一定要请少主检查一番,看是否有何错漏。前几天刚夺了五爷管事之权,此次不忍推辞,便随他过来——哪知,那些号称为风影准备的暗器,竟射到了他身上,自己便被抛入了谢家高位之人熟知的无情窟。 无情窟,有进无出。 这令无数水月教众埋骨的地方,竟要再死一位谢家少主。 也罢,自己的出身——本来就没那么高贵尊荣。母亲,母亲,他要流出泪来,他多少次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呼喊:为什么我没有投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之中?为什么让我有那样一个母亲? 梦断人逝,云散高唐。 谢瑜谢瑜,说什么破水月、傲天下、窥剑道至境,自己不过是梦断魂飞,孤身一人。 珏的疼爱,填补不了那些空白。 他神思渐渐清醒,这才觉得身上沉重,一片黑暗中声息全无,只听得到身上那人均匀悠长的呼吸,一个翻身便将卫双甩了下来,卫双重重落地,不知有什么物儿“郎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6 章 忆起卫双摸过他,便故意冷冷地道:“又要把我当女人么?”他自幼生长在高门大院,向来不知男欢之事,便是卫双将他下衣也扒了,他一时也不会反应过来,此时不过是想借机吓吓卫双、与他开个小小玩笑——他与卫双在此等境地共处,卫双又是加意温存,他一向冰冷的心防居然为卫双碎掉了一角。 慢慢向四周摸到了衣服穿上,见一向多话的卫双还是没有动静,这才记起昏迷前卫双说要为他解毒,如今自己真气畅通无阻,再无令人烦闷的痛感,梦中另一股真气引导自己游走的情形清晰起来。难道风影……难道他把毒引了过去、中毒而亡了?他越想越心惊,忙向卫双道:“喂,你怎么了?”声音已有了一丝颤抖,手已伸出去轻轻碰了碰卫双的身体。 卫双还是不做声,他急了起来,跪在卫双跟前,摸索着就想掐他人中。卫双不过是脱力晕眩,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向他袭击,他无意识地便挥出了一招杀手,然而几乎抓到的人轻飘飘地从自己手边掠过,竟反手一指向自己袭来,他这才清醒过来,堪堪避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有人恩将仇报了。” 谢瑜薄怒道:“谁让你刚才下手那么狠?”他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喂,你还好吧?” 卫双笑嘻嘻地道:“干吗装出一付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有七情六欲才叫做人,你怎么不学我温柔一点?我猜你平日定是天天板着面孔。”双手又在地上摸来摸去,口中不停地道可惜可惜。 谢瑜本来便是性格极端、剑走偏锋之人,他一向冷淡,于这无情窟中得卫双相救,又莫名地对他有着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心中已对他视若亲人。如今听他如此说法,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委屈,一腔热情顿时熄灭,冷冷道:“风影公子后悔损耗内力救我?” 卫双忙笑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可惜那块血璧——唉,冬暖夏凉。不过,只要能救你,就算价值连城、天下难求,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番话倒是真心真意,谢瑜心中暗暗欢喜,哼了一声:“那我就容许你哀悼它一会。” 卫双失笑,此时已摸到了血璧,便把他塞入手谢瑜手中:“它吸了你体内毒气之后已成墨色,你留着把玩吧,墨玉色泽漂亮的很,你看了之后一定会喜欢。” 谢瑜别别扭扭接了,小心地放入怀中,口中却道:“不就是块玉么,谁又喜欢了。” 这人的脾气倒也是孩子脾气,卫双只得哄着:“您是大人物,这等货色原不放在眼里的。” 谢瑜一惊——他这是玩笑话,还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动声色地道:“我见识浅陋,自然不如风影公子见多识广。”这场相识难道又是——云断梦散、一切如幻。 卫双声音仍是温和动听:“别那么客气,我叫卫双,你爱叫我卫哥双哥都是随你。” 谢瑜不愿:“还不知谁大呢,我就要叫你小双。”看似平常最不凡,那文弱的书生,竟是天下无双的风影。虽然是他救了谢循越,谢瑜心中却并不恼他,那不过是他与九叔的一笔生意而已——自己与他,才是朋友,才是相知。 卫双笑着应了,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对视,一时之间心里都有些满足感。半晌,卫双才忧虑地道:“谢五爷把我们抓到这儿就不闻不问了,我们怎么出去?不闷死也要饿死了。” ——怎么出去? 洞天香冷暖意浓 卫双愁眉苦脸,伸手不见五指,迈出一步都不知停在何地,在这黑漆漆一片中只能仰望这位熟知一切的人了。 谢瑜丝毫不见紧张:“你还想着出去?常德山清水秀,埋骨与此,也是造化了。” 卫双心中疑惑,笑嘻嘻地道:“不见得吧?谢五爷威望不足以服众,定然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怎会轻易……”话没说完就被狠狠掐住了手腕——卫双避的虽快,谢瑜这一招小擒拿手却是精妙无双。 卫双呻吟了一声,苦着脸道:“你的毒好像是我治好的哪……”他声音柔甜可怜,盼望引起谢瑜的内疚之心。 谢瑜不为所动:“市恩罢了,你自然是想着我出去给你什么好处。” 卫双不敢妄动,叫屈道:“我可是不要命地去救你,你怎么还这样对我?” 谢瑜手上用力,冷笑道:“你救我?若不是你,我早逼出了毒出去了,如今绝天灭地阵都已发动,你叫我——往哪里走?” 卫双听得他怒气甚重,也不去提醒他本来毒入心脉,根本无法逼出,只是小心翼翼道:“这好象不该怪我吧……”他可不敢说,哎,谢少主哪,谢五爷如此顾忌我卫双,是因为少爷今天这张脸很像你母亲。 谢瑜哼了一声:“我身中剧毒,他何须多此一举?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害得我现在想出都出不去!” 卫双手腕硬硬地发疼,嘀咕道:“还是刚才可爱,早知不给你治伤,还能欺负欺负你……” 谢瑜大怒,想起方才自己内心的软弱,手上一用力,卫双闷哼了一声,冥思苦想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他,半晌才笑道:“你这样生气,该不会以为我救你是因为你的身份吧?” 谢瑜没有回答,卫双却能想得出他偏着头生气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我一直梦唐梦唐的喊你,怎会知你是谢家少主?你也想想——我出招挡你,你用的可不就是谢家招牌的拈花指?内力精纯,招数微妙,自然是谢家有名的人物。” 原来谢瑜刚醒时,卫双昏迷在一旁,谢瑜情急之下去掐他人中,卫双迷糊中以为有人偷袭,一招过去,谢瑜自然而然便使出了拈花指——卫双当时便猜出他身份,觉得没什么值得隐瞒之处,是以才轻易说出。 怒气消散,谢瑜声音这才和缓:“那就是说,你只是为我了?”他心中有一丝暖意,这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外人,不,性命相依,怎么还算是外人? 卫双揉了柔手腕,温和地道:“自然是因为你就是你,不管你是梦唐,还是叫做谢瑜。”救他,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声。此时卫双也有些迷惑,这——是从何而来的亲切? 谢瑜欣喜莫名,把卫双的手放开了,却又不知怎么开口,讷讷地站在那儿,卫双一笑,拉起他的手道:“我们还是摸索着出去吧。” 谢瑜应了,心情仍未平静下来,他长于谢家别院,自小孤独,本有母亲淡淡照拂,可十岁那年母亲却带着哥哥走了。后虽有萧珏陪伴,但他始终认为萧珏受谢家大恩,是以才这样爱护照顾于他。如今有了个萍水相逢的人对他如此,真是黯黯天际中给了他一线阳光。 卫双的手温暖柔和,又是那么有力,就这样任他牵着,谢瑜心中有一丝奇异的甜蜜。他模模糊糊地想,我就要这样随着他走,就这样一辈子。 谢瑜一直在胡思乱想,此时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看卫双行动实在缓慢,这才开口道:“这下面没什么,不过是个入口。直走便是,再往前到了水月洞天,那才是惊心动魄。” 卫双这才直起腰来,埋怨道:“不早说,那咱们就加快速度,你也该饿了吧,对了,出去后带你到我家,我凤叔叔的厨艺尤其好。”说着便搂起谢瑜的腰飞身而起,低头向他笑道:“不会说我冒犯吧——我的轻功,好象实在是很不错。” 谢瑜倚在卫双肩侧,卫双温热的呼吸均匀绵长——他的手,紧紧地搭在自己腰上。谢瑜的心砰砰直跳,然而,就在他搂起自己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已经没有空隙了——他给的温暖,已填满了全部。 不知行了多久,突然有了淙淙的流水声,卫双放下谢瑜,仍紧紧握住他的手,疑道:“那边的滴水,莫非源于此处?”随即振奋起来:“有水流,自然就有出口。” 谢瑜本不忍打击他,想了想还是委婉地道:“水月洞天中一切都是幻境,皆是人心底所想,不如我们另想办法如何?” 此处有毫末光亮,谢瑜俊挺的轮廓隐隐约约,卫双转向他,叹道:“谢家少主,原来是如此体贴温柔,传言果然大多不实。” 谢瑜脸上阵阵发烫,甩开他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又觉自己反应过大,回过头来想了想,终于还是别扭地牵起了卫双的手。原来他虽冷漠待人,却是个极热的性子,认准了人便是绝对的一片真心相向。 卫双心中大乐,另一个只手覆在谢瑜手上,笑嘻嘻地道:“我们一定可以平安走出去,管它有多艰险呢!” 水声越来越大,谢瑜道:“前方是个瀑布,瀑布过后便是迷幻之境,这水月洞天,本是我们谢家留给一些长辈罪人面壁思过的地方,他们只能终老于此。” 卫双点点头道:“怪不得谢家有些高手往往不知所踪,原来是被置于此处,难道就没有没有例外?” 谢瑜没有做声,握着卫双的手却紧了一紧,过了一会才道:“我父亲与九叔便是特例,他们曾经从这走出。” 卫双心中有些宽慰,然而却感觉到谢瑜情绪激动,话锋一转便故意惊叹道:“外面明明已是夏天,这里寒气却越来越重了!” 谢瑜没有作声,两人牵手缓缓而行。忽然一阵飘渺的琴声响起,铮地一声高上去,空气凝住不动,于是裂帛声更加明晰,清入肌骨,让人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寒气,心尖都微微地疼。正在惊心动魄间,琴声忽又转软,绵绵诉说丝丝情意,十丈软红唯我与君共度。 琴声袅袅,不绝如缕。 别后只有相恨深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7 章 绿草荫荫,鸟鸣幽幽。公园漫步,空气清新,母亲温柔美丽,父亲高大英俊,儿子天真可爱。儿子时不时仰起脸向父母笑上一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桃花流水,碧草清山。桃花树下师傅歪头故作嗔意,凤叔叔凝眸注视、嘴角含笑,两人眼底情意无限,还有那,始终用一种温柔的目光待自己的,崔静寻。 冀州风光雄浑壮美,白桦林在风中哗哗作响,崔静寻伸出手来,柔声道:“小双,我一直在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卫双看着他俊秀柔和的面庞,神采飞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带着歉意道:“累你久等了。”就要碰到他的指尖,突然听到谢瑜哀声喊道:“母亲!”声音凄厉惨不忍闻,卫双猛地顿住了脚步,额头上已经都是冷汗。惊魂方定,卫双抬起袖子擦了擦,谢瑜早已松开了他的手,在旁边喃喃自语。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芙蓉清香,卫双猜想大约是此令人迷幻心智,以为看到最想念之人,柔声向谢瑜唤道:“小瑜,小瑜,我在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便把他喊作小瑜,潜意识中便觉得这是自己极亲的人。 谢瑜哀痛难当,茫然道:“母亲回来了,又走了,她只要哥哥,不要我。” 青烟姑姑早已去世,小瑜怕是糊涂了罢,卫双心中尽是怜惜,轻抚他的肩膀,安慰道:“天下哪里有不要自己孩子的母亲?小瑜不要胡思乱想了。” 听得卫双的呼唤,谢瑜心中才有了些依靠,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卫双身上:“她是真的不要我了,她说我性情酷肖父亲,所以走的时候只带了哥哥。”他突然抱住了卫双,悲悲切切地道:“母亲不要我,父亲也不理我,哥哥也始终没再回来,卫双哥,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待卫双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离开我?就连父亲……”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卫双心下恻然,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我可不是在你身边么?等咱们出去了,我带你去我家见我师傅,还有一些年龄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兄弟,可好玩了。在那住一段时间,咱们就出去找你哥哥,他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牵绊,要不怎会不来见你?”青烟姑姑早已去世,如何又带着另一个儿子出走?卫双顾不得想这些,忍不住便将谢瑜搂在怀中,爱怜地道:“小瑜这样坚强,谁会不喜欢呢?”说罢又试探地问道:“你哥哥叫什么,和你长的不像么?” 谢瑜念着坚强两字,擦了擦泪水,才慢慢道:“他叫谢瑾,我们是双生兄弟,长相怎会不像?不过他长相稍微柔和一些,深得母亲疼爱,我从小就不爱说话不爱笑,母亲讨厌父亲,连带着也不喜欢我了。” 卫双突然想起自己魂魄飘荡时,在山边遇见的那个温和微笑着的少年,他模模糊糊地想,小瑜的哥哥,应该就是那个样子吧,可惜自己占用了人家的身体,还不知他叫做什么名字。神使鬼差,卫双突然问了一句:“要是你哥哥真的忘记你,那该怎么办?”说过之后又深悔这番话会刺痛谢瑜,谢瑜却已恢复过来,淡淡道:“若是他忘记了兄弟的情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想了想又道:“卫双哥家中有什么人?” 卫双笑道:“我父母早亡,如今跟着师傅生活,也不比你好多少,世事只要看的开,便没什么痛苦时刻。”他自幼便乐观开朗,天性洒脱,又有一个仁厚的父亲教导,是以经历坎坷怪异,依然是微笑着面对人生,好好享受如今这个世界给他的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谢瑜似有所思,不再做声,过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从哪出去,沉入水下便是通道,只要内力足够深厚,就一定出得去。” 卫双喜道:“如此甚好。”心中却暗暗想道,不论如何,一定是要把小瑜送出去的,他从小就没有开心幸福的日子,怎能让他沦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定了定心神,卫双紧紧跟着谢瑜,慢慢钻入水中,屏住气息,逆流而上。压力越来越重,两人的手握的越来越紧,相互传递着力量。卫双运起了五重日月菩提心经,又任内力缓缓流入谢瑜体内。谢瑜不愿他如此牺牲,便试图逆传内力回来,卫双一急,又苦于不能开口说话,伸手把他身子一扳,对准他的唇便吻了下去,度气绵绵不绝。谢瑜身子一软,便歪倒在卫双身上。 待到出了水抬起头,谢瑜的心仍在砰砰大跳,浑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原来,这就是吻了。蚀骨销魂,竟如此美妙。 卫双虽是冒犯,亦没有多想,抹了把脸,才发觉易容的材料也都掉了,幸好这是在黑暗中,没人看到狼狈模样。他忙又掬了一捧水洗了洗,此时已把谢瑜当作自己人,便不在意他等会出去之后看到自己真容。 听到谢瑜没有动静,卫双笑道:“还在想什么?原来水月洞天也不过如此,出了这道瀑布,我们不就出去了?” 谢瑜苦笑,自己这算不算犯了族规?想了想便道:“水月洞天有迷幻之境乱人心神,另有种种怪兽在内,我小时听九叔说过,所以都避开了。再说瀑布这边已是谢家禁地,只有我父亲与九叔这种离经叛道、不听祖讯之人才敢从底下出来,别的前辈,就算死了也不会过来的。”谢瑜话语中有些惆怅,轻轻叹了一口气,似在缅怀当初与九叔相处时的快乐时光,转而轻轻道:“卫双哥会说我心狠吗?九叔以前待我那么好……” 卫双忙打断了他,温和地道:“我都明白,这也不是你的本意。” 谢瑜点点头:“父亲当初如此冷落我,我便发誓要让谢家在我手中发扬广大,九叔却只愿守在常德,我真的是不得已……” 卫双柔声道:“我明白的,只要你心中快乐,怎么做都我都嶂С帧!? 谢瑜在心中反复思量快乐两字,又不言语了。 待到见到影影绰绰的树影,卫双喜道:“好了,原来这是连到后山之中!” 夜色茫茫,谢瑜抬头看了看,道:“天气看样要下雨,珏他们定然寻我寻的急了,你现在跟我回家可好?” 卫双微笑道:“你快些回去吧,我有人接应,他们也该不放心了。等一两个月,我会再来常德来接你到我家去。” 来接自己?谢瑜的脸隐隐发烫,他忍不住摸了摸,所幸天色仍暗,没人看得到自己这等模样。 狂风渐起,雷声轰轰。卫双仰头呼吸着新鲜空气,惬意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闪电过来,照在卫双脸上,他眉目如画,嘴角含笑,头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一缕发丝垂在耳际,更有一种别样风情。 雷声轰鸣,却似全打在谢瑜身上,他跌跌撞撞倒退了一步,脑中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卫双丝毫不知,转头向谢瑜道:“我走了,在常德好好等我。”又遗憾地道:“可惜此次没有看到小瑜是什么模样。”说着便拉了谢瑜过来,将他水淋淋的头发理了理,柔声道:“小瑜要好好照顾自己。”紧紧抱了他在怀中,良久,松开,抬手仔细描画了谢瑜的样子,轻轻道:“我走了。” 谢瑜身子僵硬,卫双却只道他不惯与人接触,朝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谢瑜看着他远去的淡淡身影,忽然想大哭一场。 原来有些记忆只属于自己,那个为自己打架的哥哥,那个在雷声中搂着自己睡觉的哥哥,那个在父母的怒火中带着自己爬到树上的哥哥。 原来只有自己记得。 想君思我锦衾寒 待到风梦楼诸人的落脚处,已是子时三刻,几个属下摆了桌小酒吃吃喝喝,正悠闲地等待卫双。见小厮迎了湿答答的卫双进来,几个属下赶忙张罗着为他换衣,知他这两天定是吃了苦头,便有人笑道:“此行真是得不偿失,血璧也没了,又耽搁了几天,回去谷主定然要骂的。”卫双但笑不语,此次收获之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东风这次也跟着来了,拎个干衣服过来,扁着嘴道:“公子两日未归,你们也不知找寻,在这好生自在。” 卫双待属下一向和善,不拘小节,几人忙笑着分辩道:“还不是信任公子?”又道:“可把东风急坏了,要是公子真出了事,东风还不把我们皮给扒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东风怒目相向,卫双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拿了衣服便进了内室。 快马加鞭,飞速赶回扬州,卫双担心师傅等的急了,便命属下先回寻梦谷,东风虽不情愿,但看到卫双温和却又坚持的神色,还是嘟嘟囔囔着去了。 到了风梦楼,刚坐下喝了一口茶,李洛就问讯而来,一见他便嚷道:“你可回来了!冀州那人已经等了两天了!”说着又朝卫双挤眉弄眼:“还真把你当小媳妇了,咱们这边什么没有,巴巴地从冀州送了恁多东西过来!”他虽只爱女色,但从小在谷中长大,见惯了邵梦溪与凤三的亲热,丝毫不觉男子相恋有什么特别之处,知道崔静寻之事,便拿来向卫双打趣。 卫双忙道:“静寻来了?”又顿足道:“早知他来,我就不出门了,他事务繁忙,我却累他在这等我。”说着便站起身来,又整了整衣服道:“你把他安排在哪?我这就去看他。” 李洛心下暗笑,皱着眉头道:“呃,是属下见公子回来,一个激动便说错了话,是冀州那边有人来,不是崔公子……”说着便偷眼去看卫双。 卫双的神色稍稍有些黯淡,转瞬又笑道:“我说呢,这时节他来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兴奋,一时间又从云端摔下,可他心中也不是如何失落——他与静寻之间早已就有约定。也顾不得责备李洛,便命人快快去请崔家的人。 奉上了茶,那崔家客人却口称不敢,只道自己是个下人,不肯落座,一本正经地向卫双念着礼单。卫双心中埋怨静寻兴师动众,脸上仍带着笑容仔细听着。 李洛想起崔家来人时连绵不断的车马、络绎不绝往院里送的箱笼,噗嗤一声又笑了。 那崔家为首的是卫双见过的老家人,说话稳妥得当,看了李洛一眼,笑道:“这是家主人送上的一点薄礼,供卫公子闲暇时赏玩。”又恭恭敬敬地向卫双道:“我家主人说了,虽然公子少年英侠,教中诸人亦皆是一时之选,主人亦会前来相助,但武当、华山那帮子人最是奸猾狡诈,公子还是小心为上。” 卫双点点头,道:“我们会多加防范,不过崔家应与武当站在同一阵地,你回去告诉他,这趟浑水沾不得,我自有计较。” 老家人摇头:“主人这么说了,定会这么做的,公子不用为他担心。”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8 章 卫双面露难色,水月教行事自是没什么错处,可这些名门大派偏偏紧咬着不放,怎能让静寻为自己坏了崔家百年名声?又坚决地向老家人道:“我回封书信给他,你们这些跟前的人也要多劝慰劝慰,他是决计不能跟我教扯上关系的。” 老家人只笑着说了句:“主人的脾气,公子是知道的。”任凭卫双再如何循循善诱,讲到与水月教相交、与名门正派相左的祸患之处,那人只是闭口不答,见卫双急了,才说了句:“要不等公子见到主人亲自和他说?” 卫双恨恨不已——此时到哪去见他?不论如何,这水月教一役,自己是决不容许静寻站出来的。又絮絮叨叨地向老家人叮嘱了照顾崔静寻,让他别只是一心专权,长辈们还要看顾着,莫要留了个骂名,老家人笑眯眯地一一应了,卫双这才放他离去。 寻梦谷中。 邵梦溪等的久了,见卫双来到,不禁拍手笑道:“听说你这次吃了大亏?”他得意洋洋,自觉这全是韦思青教导不力。 卫双毫不在意:“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没什么。”又笑道:“这次到常德,结交到了青烟姑姑的儿子,青哥若是知道了一定欢喜。” 邵梦溪道:“他心忧水月教,还是跟着你凤叔叔去了。唉,青烟去的早,也不知那孩子在谢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算得上是他哥哥,往后要多多照看他才是。” 若是在谢家生活的幸福安康,怎会有那样的性格——冷漠、倔强、脆弱、温顺,那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卫双默然,想起小瑜柔弱地依偎在他身上,嘴角又浮现一丝笑容:日后你随我一起,没人疼你,我来疼你。 邵梦溪轻叹道:“谢家是湘楚名门,武当这次定会力邀他们襄助,如今又是这孩子执掌谢家门户……”他不忍再说下去,青烟,你若地下有知,又会做何想法? 卫双笑道:“此次依然是武当、华山、少林为首,师傅放心,我们自然不会与谢家伤了感情。”口中宽慰师傅,他心中却是一沉,师傅上次说过,苏家嫡子通常都是送往武当学艺,身兼两家之长,这么说来,大哥——不,苏云非亦是武当高足,他,也会前去? 静寻是定要相助水月,谢瑜则会与己为敌,苏云非会义正词严地谴责所谓魔教。 卫双心中未免烦闷起来,不欲多想,便收拾了东西,带着李洛、东风等人前往云梦山水月宫。那些名门大派已经相聚共商“大计”,自己也要早早前往与凤叔叔他们一起准备对策。 临行前,特意命李暗尘多加打听十几年前谢家的事情,谢家声称青烟姑姑已经去世,为何谢瑜却说母亲带着哥哥走了?卫双此时才细细疑起了这些事情,青烟姑姑是水月教护法,又是青哥痴恋一生的女子,身份重要,事关重大。明知若是直接问谢瑜定会一清二楚,却不忍再伤他分毫——看的出小瑜平素心性隐忍,往事定然都是埋在心底,于水月洞天中才动摇心志向自己示以软弱,自己怎能再去揭他疮疤?他叮嘱李暗尘最好找到谢家别院中的老家人详细询问,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说不定,青烟姑姑与那位叫做谢瑾的哥哥都在人世,若真是如此,小瑜不知会有多开心,想及此处,卫双微笑起来。 请向右看 天外鸿声枕上闻 苏韶灵已经远嫁,韶容日日躲在院中与迟雪湘厮混,一向爱疯爱闹的苏云袖竟也不爱出门,在房中文文静静地做起千金小姐来,而视苏家为己家的座上客沈岚风最近也不见了踪影。 都说苏家大少是最懂得玩乐的风流公子,可这些日子苏云非却提不起劲来。锦绣楼的伙计上门来请,说苏大少多日不来,楼中又酿了好酒,恭请大少品尝;素芫也派了人来,说又编了新的歌舞,请大少前去捧场。苏云非苦笑,想起前日到紫玉馆中找了两个小倌做陪,明明是清丽秀气的绝色,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这几日闷在家中,就连苏夫人也小心翼翼地来探问——风月场所一概不去,这虽是好事,可不像自己的儿子哪! 扬州的管事已经回去,苏云非也打算明天就动身过去,看看到底何方神圣处处对苏家礼遇,从扬州再前往武当。 怔怔地提着笔,却落不下去,他长叹一声,向苏韶容院中走去。两人虽然兄弟情薄、来往甚少,但毕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苏云非亦不愿他为韶灵之事怨恨自己。 苏韶容的住处偏远狭小——苏夫人虽厌烦二房的儿女,倒不至在这上面苛待他们,这却是苏父在世时的安排。苏云非也未使人通报,慢慢悠悠地便走了过去。 苏家的历代主人都是风流雅致的性子,府中景致甚好,园中芍药依然未谢,暗香流溢,艳光照人。苏云非伸出手去,刚想折下一朵,抬着手稍一迟疑,抚了抚花瓣,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就是才簪又重数,将芍药看败,也盼不回那人再于花下回眸。 芍药又名将离——将离将离,待得人心醉神迷,它便一无所知地离去。 先是铺天盖地的眩目艳光,让人一心除它之外再无别物,然后却是无可奈何地落红委地,惜花人想再看一眼都不可得。 苏云非苦涩一笑——自己又哪是惜花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攥紧,这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总有一日,握住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松开。 只可惜,命运无情,人生无奈,当你心爱的东西从手中流走,便永远找不回来。 一阵“镫镫”的奔跑声传来,苏云非于自伤中清醒,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到了韶容的院前,忽见眼前人影闪动,两个小小的青色人影牵着手慌张地跑了进去,其中一个跌跌撞撞地又往后看了一眼,苏云非看到了那张惊惶的脸,却是迟雪湘身边伺候的小厮。苏云非心中生疑,便快步向内走去。 刚进院子,苏韶容便低着头和迟雪湘一起迎了出,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苏韶容发丝凌乱,脸颊绯红,匆忙中上衫的盘扣倒也系错了一个。苏云非哼了一声举步向房中走去,迟雪湘忙追上去笑道:“表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此?” 苏云非回头瞧了他一眼,目光冷洌,全无平素的和善,迟雪湘只觉一把刀子雪白光亮,寒意凛然,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滚了几圈,不由打了个寒战,仍勉强笑着找了句闲话道:“织染行中这两日无事?” 苏云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待到跨过门槛才静下气来,悠悠道:“韶容,你与雪湘虽情同兄弟,但咱们家又不是很穷,一两件衣服也是买得起的。” 迟雪湘正摸不着头脑,往苏韶容身上看去,依然是没什么发现——两人穿的可不都是月白的绸衫——这,又怎么啦?他对着苏云非便笑道:“表哥这是哪门子的话?” 苏韶容却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心中暗暗懊恼,大哥突然到来,正纠缠着的两人从床上爬起抓着衣服便穿了,哪想到却穿错了?迟绣是苏州精品,湘表哥是个富贵闲人,何曾花过一丝心思在这个上面?大哥是什么人物,自然一眼便看出——自己身上这一件,正是迟家绣坊中特意给大少爷做的服饰。 迟雪湘终于明白,不知所措地看着苏韶容——现在如何是好? 苏云非冷冷道:“韶容既喜欢画画,就应当修心养性闭门谢客才是。”也不去理会苏韶容愤怒的眼神,又向迟雪湘道:“舅母前些日子还让你跟着我,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便跟我去扬州,也去看看你们家的铺子。” 苏云非虽比他们大着几岁,一端起兄长的架子倒也十分威严,迟雪湘见他发火,半天讷讷地道:“表哥知道我不喜欢那些,雪湘平生唯愿画遍天下山水。” 苏云非不为所动:“扬州也有好山好水,瘦西湖不够你画的么?” 苏韶容咬着唇不吭声,迟雪湘想了想,苦笑道:“表哥何苦逼我?我实在是不愿与韶容分开。”他悄悄握了苏韶容的手,眼神坚定起来,挺起腰来直视着苏云非。 苏云非见两人不听劝告,在他面前竟脉脉对视、眉目传情,更是怒火中烧,冷笑道:“原来苏家和迟家的脸面是一文不值的,便是天生断袖,也用不着朝自家人下手。” 迟雪湘微微一笑,苏韶容的温度自手上传来,他坚决地道:“表哥,我与韶容是决计不肯分开的,两家的面子问题,总有办法解决。”他仰起头,悠悠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表哥,你是风月场中惯了的人,不懂得情之可贵。有韶容在我身边,下一刻就是死了,我也无怨的。” 苏韶容望着他,眼神柔若春水——一切情意,尽在无言之中。 苏云非脑子一片混乱,怒道:“我绝不会允许你们如此,娶妻生子、经天纬地方是男儿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荒唐!真是荒唐!” 迟雪湘瞅了空便想往外跑,苏韶容一把拉住他,冷笑道:“今日还是说明白了好,你我俯仰无愧,为何要怕了他?”说着便向苏云非道:“这倒奇了,那些小倌们不求你娶,你玩玩倒也就算了,只是双表弟若是不死,难道你要一边与沈小姐卿卿我我、一边又来哄骗于他?呃,我们两情相许是错的,你朝三暮四倒是正途了!” 苏云非沉下脸,瞟了他一眼:“你倒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迟雪湘见表哥真的动气,忙低声劝着苏韶容,苏韶容却是久已看不惯苏云非,又想起多日不来的负心人沈岚风,仍是冷着一张脸道:“我最看不得就是你们这样的伪君子!我与湘表哥的事不劳多问,就是被长辈们打死,也强过你们这些可怜虫!” 苏云非脑海中嗡嗡作响,全是苏韶容的喝骂声:“伪君子!”“可怜虫!”顿时千般滋味都来心头,卫双的笑容明明白白地浮在面前。 双弟,若你还在人世,我定会倾尽所有,换你回头。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长叹道:“我不会帮你们,你们好自为之。”便向院外走去。 迟雪湘面露喜色,苏韶容却向他道:“怎敢指望他会帮忙?他连自己都是不帮的!”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19 章 苏云非这句听的清清楚楚,回头便道:“你说的对,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一概不做的。” 他的笑容苍白惨淡,仿佛于如火如荼的花海中轻轻飘落了一朵雪花。 凉。 苍凉。 苏韶容一时噤声,看着大哥慢慢走远,回味着大哥那句话,却知他还有一曾意思没有吐出——若是有了好处,就是害我自己,我也是会去害的。 ——————————————————请向右看啦—————————————————— 万水千山人寂寂 巍巍武当,玄武仙室。 武当离云梦山虽远,但这几年隐隐有盖过少林之势,况少林一向少问俗事,是以各门各派都到此地集合,如今大家都已到齐,即日便可出发。 苏云非在扬州查完事情,便急急忙忙赶往武当。白老道长捋着胡须,对着他嘘寒问暖之后向他引见少林、华山、青城等正派首领及武林一些有名世家的优秀子弟。苏家一向只在江浙一带活动,这些中原名宿们不少都是从未见过,白道长意图甚是明显——借着水月教之役,使武当之名威镇天下,亦是让苏云非建功之良机。 少林为首的是达摩堂首座无相大师,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真心诚意赞了苏云非与众弟子皆是一时俊彦、白道长真是好福气之后,便低着眉默诵经书。 其余诸人见白道长这是把苏云非看做接班人了,纷纷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极尽夸赞之能事。几位世家子弟口中虽不敢多出一言,脸上神色却分明不服。苏云非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便过去向曾有一面之缘的华山掌门凌霜思见礼。凌霜思素来沉稳寡言,见白道长等人相谈甚欢,也只是默然坐于一角,见苏云非殷勤,也是不由心喜道:“多年未见云非兄弟,路上正要彻夜长谈才是。” 白道长见弟子左右逢源、气度非凡,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线——武当若是要交到云非手中,定会发扬光大,领袖武林指日可待。 七月十七,小暑,煞北。 宜祭祀、祈福,余事勿取。 众人起程。 讨伐魔教之名,士气昂扬,声势浩浩。名门正派行事,自然要光明正大的、一路上正气凛然地走过去,才能让大家明白除魔卫道的决心——当然,偶尔派一个刺客、探子先行前去,那也是不要紧的。魔教么,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心照不宣。 凌霜思虽比苏云非大上了十多岁,两人亦是平辈论交,一路上相谈甚欢。因他是一派掌门,于武林掌故所知特详,谈笑间苏云非间便问出不少事来——师傅只是吩咐他参与商讨此战事宜,途径如何、攻战如何,却不愿多谈及往事。苏云非有意套问,凌霜思不知他心思,便道出不少机密来。 “那年我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童,师傅为了让我长些见识,仍是带了我去。那是正道与水月教的第一战,真是惊心动魄、风云失色。水月教众人人奋勇无比,不知杀了我们正道多少豪杰,后来你师傅和师伯赶到,以武当剑阵御敌,才制止了这一场杀孽……你道我们赢得容易?水月四剑只到了三个,便尽败我们五岳高手,尤其是那水月教主,轻飘飘地便赢了我师傅,然后又一剑削了丐帮长老的头发,他白衣玉笛,风姿卓然,场中诸人静立,竟没一个敢上前的……”说到这儿,凌霜思打了个寒战:“若不是你师门中人用计施毒,谁能挡得住这位教主?”他脸上无尽怀念,仿佛在遥想水月教主当年风采。 “何谓魔教?”凌霜思苦笑:“只是,无魔便无佛,魔,我们是定要驱除的,你管他做了些什么?谁教他背了这个名头呢?”他心中暗叹,水月教中男的俊秀,女的柔美,只要沾染了,便是误了一生——当初那位武当少侠,风度翩翩,武功绝佳,却坚决不肯手刃水月四剑中一位貌若书生的人物——好好的一位年少英侠,从此却绝迹江湖,只能安心经商。 ——还有那位冷峻凌厉的河北崔巍崔少侠。 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吧? 但愿,历史不会重演。 想到那位绝胜常人、飘然如仙的水月教主,凌霜思的手微微发颤,心,砰砰跳了起来。 是仰慕,还是思恋,分不清,也不用分清。 总之已是终身误。 是以无欲无求,终窥武学至境,蒙师尊厚爱,忝为华山掌门——只是你,是否记得那个帮你拾剑的小孩儿? 见凌霜思忧虑之情尤重,苏云非试探道:“那凌掌门为何前来?水月教既没有什么恶行,掌门应该向大家细说才是。” 凌霜思似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好笑,悠悠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在讨伐魔教,我华山如何例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普普通通的一句叹息,道尽无限辛酸。 待到凌霜思到车上休息,他的话还在苏云非耳边回荡。 他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原来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在不危及利益的情况下给别人一点怜悯。 原来我们是这么善于原谅自己。 离水月宫还有二百里地,众人行程渐缓。 暮色沉沉,白道长与无相大师稍作商量,便下令到前方的朝露镇休整,明早上山,讨伐水月教。群情激昂,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弟子们,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地睡不着觉——明日,便是他们扬名立万的时刻。 寻了地方住下,苏云非安顿好众人,正待回房休息,环顾四周,只觉阴森森、寒浸浸。推开师傅的房门,见无相大师也坐在里面,两人脸色甚是凝重。 苏云非向无相大师见了礼,才向白道长道:“我们先行派出去的高手竟无一个回来,也不知有没有刺探到魔教目前情况。” 白道长恨声道:“刚才没和你们说,就怕人心浮动,那些弟子们……”他长叹一声:“刚到朝露镇,就有人飞书告我,那些弟子们功夫已被废了……现在……唉……全是废人。” 苏云非惊道:“魔教?他们居然如此?果然狠毒!” 白道长点点头,命苏云非去详查,慈祥地道:“此次事成,为师便可名正言顺地传位于你。” 苏云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回到房中,却发现床上已放了一封信,是熟悉的字迹——自己看过千遍万遍、被牢牢刻在心上的印记。 他脸上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心中暗暗盘算。武当是正派是师门,崔家却是不得不仰仗之友,怎生在这夹缝中取得最多好处? 天涯海角有穷时 森森深山,皑皑白雾。 云梦山灌木丛生,山壁陡峭,雾气蒙蒙中一切是那么安宁静谧。 群豪神情肃穆,各门各派的长辈们小声叮嘱着,一些年轻子弟虽板着脸,眼神却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峰雄嶂险、行到半山腰,鸟鸣虫吱、水歌山音不时从深山里处传出,晨曦的第一道光芒投射过来,碧山清水的色彩渐渐明透起来。 苏云非疑道:“怎么魔教丝毫动静都没有?” 白道长神情凝重地道:“想来定是以逸待劳了。”他回过头去,嘱咐众人小心,一阵山风传来,水光山色清幽,白道长却觉四周阴气森森,他打了个寒战,随即振作起来——这一战,不是势在必行,亦是势在必行。必须赢,为了武当,为了给自己一个圆满的人生。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0 章 山路越来越陡,群豪一个接一个地纵过去,白道长警惕地看着四周,这是最适合偷袭的地方,却不见魔教任何埋伏,真是奇了。沉吟片刻,他向紧跟在身后的苏云非耳语道:“魔教众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但是他们经过上一战之后,元气大伤,高手一下去了不少,你等到他们教主出手时再战出来。” 苏云非轻轻应了一声,正苦苦思索着昨天那封信的用意,前面众人却躁动起来。 白道长沉声道:“有什么情况?” 凌霜思回头扬声道:“前面有些不对劲,不知是不是有埋伏!” 年轻子弟们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有的更是起劲就要奔到林中查探。白道长喝了一声,让众人收敛心神,注意四周,年轻子弟们却是桀骜不驯,大声叫骂起魔教来。 就在这一片喧哗中,大家却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叹息,轻轻的,暖暖的,仿佛蕴着无限的慈悲与怜悯。 苏云非环顾四周,与师傅对视了一眼,冲着山林朗声道:“哪位朋友?还请现身一见!” 那人并未应声,众弟子瞧着领头几人的脸色不豫,受到鼓励,便向林中冲去。左右转了几圈,几个弟子出来,面带得色地道:“林中无人,想来魔教是怕了我们,才在这装神弄鬼。” 凌霜思、白道长等人俱是疑惑,无相大师道:“这片林子中不知有什么玄虚,大家可要小心了。”众人点了点头,继续前行——穿过这片林,便可以看到水月宫了。 正在议论间,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白道长忙道:“快快屏住呼吸,魔教用毒了!” 他这时说却已晚了,凌霜思、苏云非等一甘经验老道的早已定了心神,众弟子脸上却现出如痴如醉的神色。无相大师见状,双手合十,一声长啸,犹如平地里的一个炸雷,就好像是一个抛入平静的湖面的石子,把静静的湖面激起一道道的水波。 众弟子这才回过神来,个个惭愧的不敢抬头。香气越来越浓,山风徐来,香气却是凝而不散。白道长命苏云非将武当的清心丹分给众人,沉声道:“果然邪魔外道,就会用这些鬼蜮技俩!”他心下大怒,脸色也阴沉起来,本是算计的好好的,水月教高手甚少,武当与少林合派二十名好手偷袭,今日一起上来阻力定然会小——这二十好手,怎如此无能! 难道是——有人暗助魔教?白道长怒火更胜。 众人接了清心丹,向苏云非道了谢之后,便都盘腿坐下静静运气,林中一时镇静下来。 天色透蓝,苏云非却觉得有些压抑,烦躁地看了看四周,又低下头来细细盘算昨晚信中所述说的那些好处。 林上忽然传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同时奏鸣。乐声缥缈宛转,若有若无,但清晰妙绝,人人听的清楚无比。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魔教是在搞什么名堂,有人刚想破口大骂,就被同伴掩住了口——想起适才的“毒烟”,想起魔教昔日的威名,说不怕那是骗自己。 微风轻起,落叶轻旋,八名黑衣少年自林上飘然落于场中,每个人手中都抱着具瑶琴,向众豪恭身施了礼,便分作两排静静侍立。众人正疑惑间,轻笑声声,极飘渺的歌声飘起,仿佛是十几个少年清稚透亮的和歌,语调轻婉,在这歌声中,却另有个轻轻的叹息。 ——熟悉的叹息。 苏云非抬起头,茫茫然地仰望着林稍,薄薄轻雾还未完全消散,整片林子在缠绵地流淌着的歌声中更是如梦如幻,怔忡间,只听得一人轻轻和着,铮铮琮琮两声,又曼声吟道:“镜花水月本无踪,入我门中一笑逢……” 苏云非怔怔地倚树听着,这声音轻灵飘逸,缈若云端——这是世上最动听的乐曲,原会让人如聆天籁、陶醉沉迷,他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若说有谁的一切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只有那个少年。 那个芍药花下俊秀慧黠、明艳照人的少年。 镜花水月本无踪,原来踪迹到了这里。 他突然明白了那封信的用意,脸上现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什么“此诚令人心痛欲绝”——那曾被他千遍万遍地读着、让自己一次接一次心痛的信,让自己痛悔难言的信。崔静寻,原来你们一起骗我。苏云非露出个冷笑,既然如此,那就看鹿死谁手。他凝神等待着那个少年到来,心中暗笑——原本的慧黠柔美少年,竟是如此身份,怎由得人不生出兴致来? 原本浓郁的香气渐渐散了——现在,身边飘荡的是熟悉的味道。 几位掌门领袖对视了一眼,白道长点了点头,刚想张口,却听得轻笑一声,一人已自林上轻飘飘飞掠而下,抱了抱拳,笑吟吟地道:“劳各位远道来访,敝教真是愧不敢当。”随他身影,又飘出八个银红纱衣的少女,不声不响地到那几位黑衣少年身边站定了。 这人一袭白衣,眉眼带笑,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淡淡生辉,为他增了几分容色。他向着场内微微颔首,眸光流转中,众人只觉这人虽然年少,柔和沉静的神情中却透着看尽红尘的悲悯与恩慈。 如温旧书,如对故友——这人的笑容,着实温和可亲,然而,飞扬的眉梢又诉说着捉摸不住的飘逸与洒脱,真真是风姿卓然,举世无双。 来的不是凤教主,凌霜思心情激荡,抢先问道:“尊驾何人?” 又有人叫道:“怎么魔教教主却没出来?”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身后为首的少女冷声道:“这便是我教无双公子,你们这些人,需要我们教主出手么?”她扬着头,眼睛微眯着,似是不屑这些武林中人的平庸无能。 那无双公子回头瞪了她一眼,似是责备她口气忒大,仍是笑吟吟地望着众人。 只有相思无尽处 卫双。 无双公子。 此时心如乱麻,表弟、崔家、魔教,这中间,是哪根线将他们牵连在一起?千般滋味在苏云非的心中上下翻滚,先是震惊,接着却是喜悦,然后就是无边的疑惑与谴责,眯着眼睛看过去,卫双竟朝他颔首笑了笑,一派云淡风清。苏云非看着他的姿态雍容,心兀自沉了下去,涩涩的难言滋味转为了愤恨——为何他一点羞愧也无? 卫双依旧笑意盈盈,曼声道:“生死涅磐犹如水月,菩提烦恼等似镜花——适才小婢无礼,各位且莫见怪,在下水月教卫双,又哪能称得上什么无双?” 鬓边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扬,清秀灵俊的少年偏着头看着众人,珠玉般的面庞透出一种温和柔顺的清润来——妍媚自蕴,温煦暖阳,翩翩年少,绝世无双。 就是平素固执古板的无相大师也怔怔地瞧着他,如此风华如此神采,又怎当不得无双二字? 白道长却一无所动,冷哼道:“行事鬼鬼祟祟,暗中下毒,果然不负魔教之名。” 卫双气定神闲,并不答话,有人虽是沉不住气,可终是未敢轻易叫骂出来——几位首领虽是见多识广,并不惊讶于这位轻功超绝的无双公子突然露面,但想到无声无息地被废的二十位高手,仍然有些胆寒;至于那些年轻弟子么,他们的勇气,早在魔教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中悄悄磨灭。 或许,于大多数人来说,勇气本就是在弱者面前显露的东西。 卫双轻轻一笑,低头摆弄着一把小剑,漫不经心的神气更显得他风流俊俏,半晌才抬起头来,注视着白道长,温和地道:“这位想必就是年高德劭的武当白道长了,敝教未能远迎,真是失礼了。”说着便对白道长深深拜了下去。 白道长瞥了他一眼,满脸的轻蔑与憎恶,他环顾群雄,一挥手道:“除魔卫道乃我辈之责,便是魔教施暗算用了毒,大家拼了性命,亦誓必一决生死!”这才转向卫双道:“有什么招数不防都使出来,不用如此惺惺作态。” 卫双丝毫未动气,仍是谦恭地笑道:“道长何出此言?山林瘴气深重,敝教不过是散了一些清蒙麝雾,为大家清心静气之用,不信大家运气一试,看是否比平日又多了几分清明。”他长叹一声,向四周拱了拱手道:“听闻道长与敝教有些过往恩怨,看来对敝教实在是误解甚重。” 众弟子早就发觉并未有中毒迹象,而且灵台清明,神清气爽,于是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看卫双着实温和,便大着胆子小声道:“魔教又怎会有好心?如此做法不知是有什么诡计。”立刻有人点头附和道:“对,笑里藏刀,最是令人防不胜防。” 卫双从容道:“各位这可就错怪敝教了,敝教已蛰伏深山近二十年,不知到底有什么错处让大家如此深恶痛绝呢?” 白道长森然道:“魔教的罪行,那是罄竹难书。二十年的事就不说了,近年是谁挑了青城门下镇威镖局?” 青城掌门靳烈焰点头,愤恨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我青城派来,镇威镖局是老实商家,一连杀了十一名镖师,这又算得上什么好汉?” 无相大师宣了声佛号,道:“靳掌门宅心仁厚,竟然还同魔教论理,依老衲看来,魔教虽是活动渐少,但实在是恶贯满盈、本性难改。”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1 章 双还未答话,身后的绯衣少女便抢着道:“镇威镖局?哦,我想想……那十一个人么,哎哟,真不好意思,我们好象就杀了那么几个人!”她歪着头,语带嘲讽地道:“各位怎么不先问问那些孤儿寡妇,他们的父亲丈夫真的就不该死么?” 一些与青城派相熟的人物激起同仇敌忾之心,见少女如此嚣张,又见魔教此次只来了一众如此年幼的少年,纷纷道:“正是如此,唉,可怜那十一门孤儿寡妇……”“黑龙山灭门事件应该也是魔教丧心病狂……”“葫芦岛几位侠客神秘失踪想必亦是魔教所为……” 卫双回头轻斥一声,那少女委屈地低下了头,卫双这才轻叹道:“近年少在中原走动,竟不知各位武林同道竟对我教误会如此之深,先不说镇威镖局之事,便是今日,我教对大家又哪有恶意?”他拍了拍手,“啪啪”两声,只听龙吟虎啸之声平地而起,草木摇落,剑气纵横,一时间林中阴冷起来,便有功力薄弱的子弟被迷了心志。 卫双瞧着众人悚然的神色,笑吟吟道:“各位来到云梦山做客,敝教自然欢迎,何必拿一些莫须有之事来责难敝教?”顿了顿又道:“敝教中人大多生于斯长于斯,经过二十年前那一战,教中有人甚至永不再出云梦山,外面虽好,嘿,污垢亦多。黑龙山、葫芦岛之事绝对与敝教无关,至于镇威镖局之事么,”他微微一笑:“说多了怕对有辱青城派清誉。”他似笑非笑,眼底尽是嘲讽之意。 靳烈焰冷声道:“我青城门下之事还怕你说?哼!任你舌粲莲花,也逃不过滥杀无辜之罪。” 白道长露出个了然的微笑,不屑地道:“魔教向来口蜜腹剑,这也不用多说了,难道大家伙儿会上你们的恶当?嘿,那可真是奇了!” 顿时群豪哄堂大笑,尤其是年轻子弟,见几位领头人物如此言语,对魔教的畏惧之心渐渐消了,勇气慢慢回升,便摸向腰间的长剑。水月教诸人见状也纷纷拔出剑来,一时间剑拔弩张,势态紧张。 卫双苦笑道:“看来只有用剑来解决了。”轻叹一声,对着温煦的阳光,仰头看着已出鞘的承影剑,剑光如碧,卫双沉静下来——凤叔叔说的对,和这帮人说事,说也说不清,不如不说。 背着魔教之名,倒没什么,但是被说成“恶贯满盈”、“滔天罪恶”,由不得人还能平心静气。 苏云非一直沉默,突然道:“无双公子不妨说说,我们到底有何冤屈魔教之处。” 白道长心中暗暗埋怨徒儿节外生枝,眼珠转了几转,捋着胡须笑道:“也是,就给你们一个辩解的机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说了,也好叫后人得知我中原武林对魔教实在是仁至义尽。” 无相大师听得此言,亦是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虽是魔教,到底也要听听他们的说法,我看这位小哥儿生的如此灵秀,想来魔教之中亦是有被迷惑的常人,咱们也要给他们个改过的机会。” 承影剑已然在手,苏云非这时定已知晓自己混进苏家的本意了,卫双心中微苦,不想再见的人,终归还是要见面——镜中月,水中花,曾经一刹那的情动,在自己懵懵懂懂的欺骗中,在苏云非不动声色的背叛中,在静静流淌的时光长河中,慢慢消逝。 尤须劝卿当重意 本来并不在乎水月教背着多少骂名,但想着处世以和为贵,卫双便微笑着向无相大师微微颔首。他相貌本来俊秀,此时神色淡然,又多了一些清新出尘之风,轻轻道:“黑龙山、葫芦岛之事,与我教无关,但大家既然放心不过,我教也愿派出人手查个明白。至于镇威镖局十一位镖师么,此时身在我教,”他拱了拱手,笑着向靳烈焰道:“他们曾杀害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如今在我教做了几年苦工,也算是为曾经的错事赎了罪,放了又何妨。” 靳烈焰深知自己门下脾性,虽有人仗势闯祸,但亦不至于杀人,便冷哼一声道:“不知我青城门下害了什么人?无双公子不如说来听听,也教在下拿这事好好整顿门风。” 卫双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无辜少年虽受辱而死,但家人还在,我不想污他令名,掌门还请别再追究了,明日便将那几位镖师送下山去。” 靳烈焰听他如此说,却不再言语了。镇威镖局是青城门下产业,总镖头是他大弟子的表亲,也听说过他性好男色,如今辱了魔教中人,还好魔教也顾及脸面未说出详情,他暗暗出了一口气。 白道长却是沉不住气了,厉声向卫双道:“且不说魔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诬赖青城门下,就是青城门下弟子不小心做了错事,也有他师门教导、有中原武林主持公道,魔教又如何越俎代庖,拘禁了他们恁多年?”他是深知魔教近年来并未有什么恶行,若是任卫双辩白,这场除魔之战难免成空——无相老和尚迂腐可笑,以度人放下屠刀为天职;华山凌霜思向来是万事不插手,任何时候都只是观望;另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们有勇无谋,只不过能随着来见证一场正邪之战。只有青城靳烈焰,是真真与自己同仇敌忾,如今见他被卫双寥寥数语吓住,这——算是什么事? 无论如何,二十年前未灭,二十年后定要教他销声匿迹。白道长按了按腰间的剑,心中有些泛酸——自己那个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小师弟。 就让自己带着他的剑,灭却这害了小师弟一生的魔教。 卫双皱眉道:“且莫说我教并没做过什么天地不容之事,就是做了,也有我刑堂诸长老伺候着,各位又为何千里迢迢赶来定要与我教为难?” 无相大师低眉顺眼,靳烈焰是拿定主意不说话,凌霜思左右瞧瞧,自己是唯一静默的长辈了,眼看白道长怒火上来,只得道:“正邪自古不两立,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若是水月教能应承就此解散,我们定然不会赶尽杀绝。” 无相这时赞道:“阿弥陀佛,凌掌门这话说的好,万般行事,亦逃脱不过一个替天行道。小施主若是怕解散之后还有人找麻烦,不妨托身少林之中,敝寺上下定当一视同仁。” 此言一出,群豪议论纷纷,有羡慕卫双一众人等的,也有赞少林慈悲为怀的,甚至有人沮丧未能凑了这个时机也入了少林的。就连卫双,也露出诧异的神色,向无相大师一拜,起身后才恭敬地道:“多谢大师美意,不过我教并未有什么错处,又何必要解散?虽说就是散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天下那么多教派,又岂是就少了我们这一个?百年千年,不过化为尘土,又有谁还记得天下曾有个不得人心的水月教?” 无相大师连连点头道:“此言甚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老衲瞧着小施主处世淡然,深具慧根,与佛家有缘哪,不若随我回了少林,我禀告掌门师兄收了你为徒,学我佛无上佛法,胜过在这尘世沾染污浊,如何?” 少林向来执中原武林之牛耳,如此说法实在是莫大的荣光,卫双只是淡淡笑道:“大师抬爱了,卫双不过是红尘中一常人,耽于享乐,早已习惯沉迷于水月教自由自在的天地里,恐怕无法得闻佛音了。” 无相大师轻叹了一声,闭目默诵佛经。 苏云非故作疑惑道:“正说着魔教,怎么又转到无双公子身上了?”他眉头舒展,轻笑道:“呃,云非这么说是失礼了,想必是大师太过喜爱无双公子,不过闲话还是要等了咱们定了魔教罪行之后再说,您说是不是?” 无相大师忙拍了拍脑门,点头道:“说的是,依我看,魔教态度不像往年一般跋扈,也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同意解散,咱们也就放过他们,如何?” 白道长冷笑道:“还未伤天害理?也不数数魔教害了多少好男儿!” 场内一下静了起来,就是不解往事的年轻子弟,在门中长辈偶尔怅然提及中,也隐约觉出这是个暗中的禁忌——曾经那个温文尔雅、飘逸超群的武当掌门弟子,再那一战中污了名声,便再也没听过他的名字。有了解往事的人便偷眼去看苏云非,当年那位武功超群的少侠,也是姓苏呢。 白道长仍是冷着一张脸,卫双一直温和以对,此时才变了脸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冷笑道:“我还当水月教什么地方得罪了道长呢!道长若是记恨,直接向我们教主挑战都行,为何要败坏我教声誉?” 白道长凛然道:“水月教逆天而行,败坏人伦……哼……与我武当又有什么仇怨?各派中人上禀天意,自然要替天行道。” 卫双嗤笑一声:“上禀天意?中原各地养男宠的、捧小倌的、断袖分桃数不胜数,偏生我教倡导大爱,便成了一帮卫道士的眼中钉,真是奇了。” 无相大师合什道:“一念为佛,一念为魔,黄土青山,红颜白骨。男男之道,本来就有逆天伦,小施主还是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走错了一步。”初时只说魔教罪行,见卫双如此风姿,他已然心软了,此时被白道长提及当年之事,心肠又硬了下来。 原来有些事,只能暗地里做,就如中原那帮夜夜笙歌,软玉温香处买醉的公子哥儿。 水月教明地里允许男教徒相恋,便是错无可错。 见无相大师宝相庄严,慈悲无限,卫双心中亦是敬佩,又是无奈,暗叹世间哪来如许多蒙着双眼的“好人”,仍是恭敬地道:“卫双若有空闲,定会到少林拜访大师,聆听大师教诲,此时只能有负大师厚望了。”说着便横剑胸前,眼底寒意如刀:“谁来与卫双一战?” 承影剑轻啸数声,剑影飘忽,光华清冽。卫双的柔和的面庞映上了淡淡的霜雪寒光,苏云非凝视着他,踏前一步,轻轻道:“在下先来领教无双公子高招。” 卫双心底一寒,却是神色如常,微笑道:“请。”剑尖已指向苏云非眉心。 苏云非并未即刻出手,两人静静对视。 对敌之刻,卫双却低下眉来——他不能再看,那眼底流淌的,是无法言说的无奈。 他眼睛转向别处,握住剑柄的手却没有松。 卫双似是将心思放到了场外,却已将内力催动到了极致。耳目如神,灵台清明,任你毫末微动,亦感受的清清楚楚。 微风不知人间事,仍徐徐而来,卫双冷肃的面庞渐渐柔和——大哥,你我之战既不能免,我又何须学小儿女惺惺作态?只好剑下见个分明。 苏云非是武当内定的掌门人,是年轻一代中难有人能与他比肩;无双公子的名头虽未听过,但就凭他在魔教之中的地位,凭他那神鬼莫测的轻功,也看的出是个危险人物——高手相争,往往只在分毫。他二人沉静而立,隐忍不发,群人皆屏声静气,不敢惊动了他们去。 暗伤浮生千万绪 树影婆娑,卫双衣带飘摇,身姿矫如孤松,一振剑,飘忽俊逸的剑气四起。向苏云非递去一个歉意,手腕忽动,这一剑便如拂柳一般斜斜刺了过去。 身边有细致的微风流云,绵延的秀谷深山,傲不绝俗、秀不可抑,万事都来眼底,惟有眼前这人,还是不可看……原来我不过是个不能忘情的俗人。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2 章 并不是爱你,只是无法忘却过去—— 无法忘记你眼底盈盈笑意牵我行,无法忘记你千般偏爱传内功,无法忘记你耳鬓厮磨有情意,更无法忘记、苏州月色如水君心如云飘无绪。 一瞬间心思百转千折,却听到一个淡如薄酒的声音:“无双公子带了这么多人,难道我们要一个一个比过了,再上得云梦山去?” 苏云非静立未动,一缕发丝随着剑气飘落,卫双的剑堪堪停住,苏云非仍是面无表情,曾经温和的眼神陌生疏离,瞥了卫双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无双公子觉得如何?” 卫双心中泛酸,仍笑道:“还请苏公子拿个主意。” 苏云非点了点头,先回到白道长身旁。白道长满脸的不赞同,责备地道:“为何对此人手下留情?他虽然剑意高绝,但下盘飘忽,游斗数时自然会败下阵来,那些随侍的男女你难道又放在眼里?” 苏云非示意他看了他谨严有度的水月教众弟子,这才道:“日前得到消息,水月教新练了什么阵法,咱们虽说占尽上风,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势必要使得他们无法列出这阵法。” 白道长想了想,沉吟道:“还是云非想的周到,此行咱们势在必得,决不许出现任何意外。”说罢向卫双肃声道:“为了尽快得见凤重楼,你我双方选出各自武功最高之人一战,胜了我们便上山,若是胜不过,我们也无颜再过问水月教之事。”凤重楼便是凤三之名,他这番话说的有技巧,“无颜过问”,并不等于不过问。 白道长向众豪看去,凌霜思与靳烈焰都点了点头,无相大师也赞道:“如此甚好,一战定胜负,也是避免无辜伤亡。” 卫双点头微笑,他就是赢不了无相大赢不了白道长赢不了几位掌门甚至赢不了苏云非,又怎会输——若是平局那又如何?自己,难道就没有一二绝招? 双方各怀心思,卫双看了一眼苏云非,或许他是想帮自己?苏云非的眼里无丝毫暖意,卫双带着期待的那一点点心思又凉了下去。回头轻声吩咐了身后躁动的弟子几句,他向前几步,抬眼笑道:“为了守护我教,卫双只能全力以赴了,不知哪位前来赐教?” 白道长皱眉道:“无相大师,您老人家就露两招,如何?”本想派苏云非下去,转念一想,这方还是无相那老和尚功力最为精纯。只是这无双公子毕竟是小辈,他心中虽极力想要如此,却仍是面带难色地看着无相。 无相大师捻着念珠,默默不语,半晌才叹了叹道:“我仍盼着小施主何时能到寺中一叙,存了结交的心,和尚也是难以出手的,和尚也是个俗人,生怕一不小心便徇了私。”卫双功夫纵是出色,亦难敌他一甲子修为,拳脚刀剑一旦施展开来又哪能控制得住?这小施主还是寻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为好。他这番话说的真挚无比,众人均以英雄豪杰自许,也不好责他什么。 白道长又瞧了瞧凌、靳二人,无相大师慢条斯理地道:“苏少侠身为武当高徒,功夫是不用说的了,由他出手,别人也不至于说咱们欺凌小辈,最是合适不过。” 一说由小辈出手,各派的年轻子弟终于按捺不住叫嚷起来,他们瞅着卫双不像难对付的人,也不想想若是庸手他又怎会谈笑风生地站在群豪面前? 本就是为苏云非树名而来,白道长便向苏云非点了点头。 苏云非淡淡扫了仍在嘀咕的众人一眼,众人心底一寒,只觉那眼光利如冰刀霜刃,齐齐噤了声。抬头望了望天,秀木阴森,遮住了半边天际。他向着年轻子弟云集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声,温和地道:“山中阴冷,没的凉了筋骨,可恨这树却遮了阳光,待小弟为诸位兄台略施薄力。”说罢负手走到一边,身形陡然拔起,一掌空空挥出,掌影层层叠叠,却又柔中藏韧,如持泰岳。他在空中急速盘旋,边转边出掌,愈转愈高,待得他轻轻巧巧的落下,众人只瞧得神眩目驰,绝难相信世上有如此轻功。 那绯衣少女轻笑道:“公子,他这轻功还差一点点就比上你了。” 卫双凝神看着,随口答道:“我只是一味飘忽借力,哪如他举重若轻、合而为一?你们且瞧瞧!”随着他话音落下,只听得轰轰数声,那一排参天古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众人悚然,这才明白由衷佩服,只有卫双仍是一脸云淡风清的看着——风梦楼中人那次试苏云非身手,苏云非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这亦不过只是皮毛。 白道长口中责着苏云非“不得放肆”,脸上的笑容却是抑制不住。 苏云非走到卫双对面,凝视着他,低低地道:“出手罢。”说着便盯住他手中的剑,手上已摆出了个起手势。 卫双苦笑着将剑亮了亮:“想来大哥是一切都明白了,这承影……” 苏云非声音平缓有力,带着一丝沉静的意味:“风影缥缈,绝世无双,公子名震天下,在下当不得这大哥之称。” 卫双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来,勉强道:“苏……苏公子……这就开始吧。” 风起云涌,落木萧萧簌簌。 苏云非一掌如渊停岳峙,一掌如弱柳扶风,快来快去,凌厉狠辣中变化繁多。卫双在这繁密掌影中飘如蝴蝶落叶,又似扁舟随着波涛荡来荡去,进退取舍间,竟然游刃有余。 凌霜思瞪眼看着,卫双俊秀荏弱,长剑如雪,剑气渐渐压在苏云非掌上,不由暗叹——水月教向来俊彦辈出,若不是二十年前几乎被灭教,又岂有少林武当称霸之地?就是如今,鹿死谁手亦不可知。那凤教主惊才绝艳,绝世容光,中原武林又哪有这样的人物? 正遥想间,忽听得苏云非闷哼一声,抬眼便见剑气掌影都已消散,卫双持剑立在场中,面色苍白,无神地望着前方,苏云非却是捂住了胸口,鲜血慢慢自指缝滴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大惊失色,忙瞧了瞧白道长。 白道长脸色甚上难看,示意弟子扶了苏云非敷药,咳了一声,却是说不出话来。无相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才微笑道:“苏少侠果然不负仁侠之名,要知众生平等,便是对着魔教中人,也要慈悲为怀,不能轻易取了他们性命。” 苏云非涩声道:“弟子有负师傅所托,真是该死。” 白道长脸色灰败,却不忍责备苏云非,心中无名火起,听得此言才勉强道:“魔教之人果然奸诈狡猾,竟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骗得你回手避让,云非,你伤到没有?” 苏云非摇摇头,向师傅笑了笑,便闭目歪在师弟身上养神。 白道长正要想着法子挽回,无相大师已笑眯眯地道:“只要魔教如同小施主所说守着这云梦山,不出来兴风作浪,就此免了一场祸患也好。” 白道长正待反驳,忽然有守在外围的弟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众人忙让出空地让他到前来,他却呼哧呼哧喘着气说不出话。白道长急道:“山下出了什么事?” 卫双已退回水月教诸人身旁,这些少年弟子们的欢呼赞叹他是一句都未听到,眼前只留着那个画面——他,从容地迎向剑尖。 为何如此?他,伤的重吗? 嘴角浮出一个苦笑,清清楚楚记得方才他温柔的凝视:“若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愿不愿陪在我身边?” 若是重拾往日温存,你还愿不愿常伴身侧? 山风拂面,清凉温柔,仿佛是情人在耳边轻轻呢喃。 心中只有他那句话。先是茫然,然后是喜悦,然后又是茫然——你与我,如何回到过去? 欺骗与背叛,可以无视,却难以忘却。 那最终会成为你我心中的一根刺。 何况,大哥,我——不——爱——你。 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又仿佛这句话说出便是失去了什么。恍惚间,却听得一句柔和动听的问候:“小双,多日不见,你还好么?” 卫双神思这才游回,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个容貌秀美,风流俊俏的年轻男子含笑望着自己。他眼神柔若春水,卫双空荡荡的心顿时暖了起来。 如何携手共长安 卫双举步就想迎上去,绯衣少女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襟,他忙站定,掩饰地咳嗽了一下——这里是白道群豪注视的地方,不是西湖边的幽静院落,亦不是冀州道上的崔家车行。 崔静寻又向他温柔地笑了一笑,才走了过去向白道长等一干长辈见礼。 仿佛进入了一个极为奇妙的境地,天地万物的生息都那么清楚动听,看见了他,自己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卫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毁了静寻的一生。 白道长冷哼一声道:“崔掌门怎么现在才来?瞧你与这位魔教公子似是旧识,难道……”他尾音长长地脱着,众人不禁对崔静寻生起疑心。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3 章 五虎刀派胡掌门素来与崔家交好,见状忙笑道:“崔贤侄是堂堂崔巍一派掌门,怎会与魔教结交?想来是魔教在路上布了什么陷阱,才至耽搁了行程。”说罢极和蔼地与崔静寻寒暄,恭贺他不久前接任掌门一事。 崔静寻一一答了家中各长辈的情况,才拱手笑道:“多谢世叔美言了,不过我与这无双公子,的确是认识的,在下仰慕他风采已久,也曾与他泛舟西湖,把酒言欢。”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立刻有人问道:“崔掌门真的认识他?” 卫双大惊,不料想他就这么轻轻松松说出了口,身后的少年男女亦轻声议论道:“看不出这人生的柔美,却是个英雄男儿!”接着就有人嬉笑道:“什么英雄,我看倒是个多情种子!”绯衣少女忙摇头道:“依我看,这人容貌不如教主,功夫不如韦护法,只是真真有几分慧眼,一来是知道我教的好,”顿了顿才笑道:“二来是知道咱们公子的好处……” 卫双挥手制止了属下的调笑,千般心思在唇边滚来滚去,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抬眼望去,那人负手立于风中,衣袂飘飘,昂首道:“不错,我不但认得他,与他还是好友。”眼神依旧是那么温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与决绝。 卫双定了定心思,教中少年铮铮几声琴响止了场中躁乱,他这才抱拳向崔静寻笑道:“崔掌门有礼。”笑嘻嘻的样子,一如往日。 崔静寻同样微笑着关切地看着他,一阵山风吹来,他抬头看了看,皱了皱眉,又将眼神落到卫双身上,嗔怪地道:“山林风大,怎么却派你出来?” 卫双现出诧异之色:“崔掌门这是从何说来?卫双身为水月教堂主,事关我教生死存亡,自然是要前来的。” 崔静寻叹了口气:“你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寒,难道现在已经好了?”当初你在苏家失了意、受了伤,随我去冀州,冀州雨多风急,你诸多不适,我焉能不知? 卫双蹙着眉,回头问道:“这人你们认得?”绯衣少女虽是玩笑惯了的,瞧着他脸色不对,便恭恭敬敬地道:“属下不知,只听说这位崔掌门是中原少有的年少英侠,成名甚早,一手暗器功夫精妙无比,接任崔巍门主之位约有半年,正是众望所归。” 卫双点了点头,向白道长道:“这位崔掌门认错人了,在下也不想计较,如今是我们水月教赢了,该当如何?” 白道长心里早已细细思索了几番,闻言嗤笑一声,冷冷道:“慢着,我且问你,你当真不识得崔掌门?” 卫双摇了摇头,无相大师道:“天下之大,容貌相象之事亦是有的。” 白道长冷笑道:“大师以善意揣度他人固然是好的,只是魔教中人却不能以常人视之,免得被他们骗了去,这魔教公子眼神飘忽,说的定然不是实话。” 众人皆静默着,看中原武林最负盛名的年少才俊,如何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同党。自然有人想要落井下石,可是被崔静寻淡淡扫了几眼,都纷纷噤了口——他的笑,温和柔善,却偏偏比森然责罚还要令人胆寒。 白道长哼了一声,逼视着崔静寻,冷冷道:“无双公子承认不承认咱们先不管他,你可是定要与他为友?莫忘了你的身份!” 无相大师素来慈悲心肠,也叹道:“崔掌门且莫一时鬼迷心窍,卫小施主也是,唉,一时迷惑算不得错事。佛家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两位还是早早回头为是。” 崔静寻温和一笑,眼底却闪着决绝的寒芒,环顾了表情各异的群人,向无相道:“何者为佛,何者为魔?不过在于一念之间,‘心于无挂碍处得大自在’,大师执着于正道魔教之分,岂不是着了相?”不待无相回答,又向白道长笑道:“道长嫉恶如仇,在下是佩服的,但水月教近年来错事一件也无,这云梦山附近乡镇的村民,哪家没受过水月教的恩惠?行善若此,又怎当得魔教之名?依我看,各位武林同道都在此处,就此为水月教正名也好。” 白道长道:“便是魔教,亦可福泽相邻,这又算得了什么?” 无相捻着念珠,叹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崔掌门,这不过是传说中的事,老衲亦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也知斩草须除根。水月教立教之时便是邪佞当道,一派乌烟瘴气,一日不散则江湖一日不得安宁。” 崔静寻冷笑,这些人,若是不知他们心中打得什么算盘,还真会仰慕他们铁肩担道义的风骨。可是,他们求的什么?有不肖子弟的私仇,有随意观望的跟风,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江湖,江湖,无论什么时候,江湖中永远是小人横行。 白道长瞧着将众人注意力引到了崔静寻身上,忙扬声道:“大家这就攻上山顶,永绝后患!” 水月教弟子刷刷拔出了剑,卫双冷眼看着,沉声道:“回两个人去宫中通报,就道武当少林不守信用,命众人加紧防备。”两个弟子应声而去。 白道长老脸微红,仍道:“与魔教中人,讲什么江湖道义?”又向持剑而立的崔静寻道:“你崔巍门执意如此,莫不是要反了?” 崔巍门一众门人霍地跃出,挡住了道路,崔静寻冷笑着看着众人,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苏云非道:“可笑,行事稍有不同,便要赶尽杀绝,呵,妄称行侠仗义了!若正道中人皆是如此,将我归入魔教麾下,又有何不可?” 身后的大汉也呸了一口道:“掌门,休与他们多言,就连俺这粗人也羞于与这等人物为伍!” 崔静寻一笑,傲然扫视群雄,道:“听到了没?我崔巍一门,又何时有过怕事之人?” 白道长厉声道:“你想做什么——待到魔教事毕,就是审问崔巍门的时候了。哼哼,勾结魔教,该当何罪?”这一战之后,云非就可以接任武当掌门,他定会以仁侠之名声扬天下,领袖武林——同辈的侠客中,最出众的便是苏云非,崔静寻,还有这两年声名鹊起的谢瑜。崔静寻自取灭亡,谢瑜资历尚浅,师弟,你看我教出来的这个徒弟怎样? 绯衣少女看了看怔忡着的卫双,嫣然一笑,轻巧巧地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崔掌门还是请回吧,水月教上下领了您的好意,有您这种人,也好教咱们得知,原来中原武林也不都是瞎子!”她顿了一顿,歪着头问道:“今日之后,正道武林将会视掌门如陌路,不知您可会后悔这代价?” 崔静寻凝视着卫双,缓缓答道:“多谢姑娘关心,名利于我如浮云,有何后悔之处?再说,就算是与天下人为敌,我崔静寻又岂会怕了?”他负手而已,神态里有着说不尽的傲然自信——崔巍一门的男儿,无论看过多少阴暗与无奈,无论是多么世故伤情,骨子里都有几分意气。 卫双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焦急万分,却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恳求地瞧向苏云非,原本不抱任何希望,苏云非却开了口:“诸位前辈都误会了,无相大师说的对,天底下本来就有容貌相似的人,崔掌门结交的那位,自然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与魔教公子非是一人。” 底下又议论起来,苏云非有些遗憾地道:“与那位少侠虽只是一面之缘,但他谈吐不俗,在下与他是一见如故,可惜是一去无踪,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推己及人,崔掌门认识的,想必也是那一位。”又向崔静寻道:“崔掌门既然是认错了人,就不必如此了罢?” 崔静寻信中已与他说的清清楚楚,没料到他临阵变卦,心下唯有冷笑而已。罢了,无论怎么说,这次是坚决不会放人上山,水月教的势力,卫双曾向自己提及——老的老,少的少,能挡得了谁? 白道长仰天大笑道:“呵呵,我说崔贤侄不至于自毁前程,原来是认错了人。” 崔静寻冷冷道:“谁要是再向前走一步,休怪我暗器无情了。” 两方就这么僵立起来。 卫双涩声道:“你回去吧,静寻。” ——你曾说过天高海深任我飞跃,为何还是如此放心不下我?这样的局面,教我情何以堪? 崔静寻微微一笑,怅惘地叹了口气,道:“你终于肯认我了,可知道方才我心里是多么不好受么——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会是站在你身边的人。” 原本绷紧的心弦蓦地松弛下来,卫双轻轻叹了一声,对着崔静寻笑了一笑,心头浮出静寻的那番低语——世间的繁华美好,有我共你来享;那些狂风骤雨,我们一同去挡。 好罢,且让你我携手同行。 山风清凉,落落疏影下,只有这一对遥遥对视的人儿。 白道长刷地一声拔出多年未用的剑,厉声道:“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方才的黑衣少年已经回转,轻伏在卫双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卫双面上血色全无,握着承影的手微微发颤——怎么会? 正道的势力全在这里,另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也早已被静寻打发了,宫中虽然只有凤叔叔与青哥两位高手,但水月宫戒备森严,机关重重,不是少林武当这般武学耆宿,谁有能力侵入宫中禁地的? 心慢慢地凉了,对着虎视耽耽的所谓正道群人,一向温和的卫双冷厉地拔出了剑——宫中形势危急,这帮子人却还在这挑衅生事,先解决了再说。向绯衣少女点了点头,少女横笛轻吹,笛声轻扬,余下的少年迅速摆出一个阵型,持剑对着群豪。 缘散此意无由说 雨滴滴答答地下了半日,谢瑜抱着膝坐在窗前。那棵老榕树依然静默地盘在那里,曾经与哥哥嬉闹的场景一幕幕浮在眼前,别院的一切还如从前,人却不在那儿了。 服侍的老家人捧着一碗清粥,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怜惜地看了看谢瑜孤单清瘦的背影,夫人与大少爷去的都早,老爷虽为了谢家郁郁寡欢地拖了那么多年,但在世的时候也甚少关心少主,如今九爷已远走南海,五爷被家法处置后羞愤而死——这一家子算是散了,少主他,有过几天舒心日子?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跟前劝道:“小少爷,您从早上坐到现在,也该吃点东西了。”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4 章 谢瑜慢慢回过头来,见是从小悉心照顾自己的老人,挤出个微笑来:“我不饿,不用担心我。”他仰着头忍住快要掉下来的泪水,忽然问道:“江伯,你说母亲和哥哥会不会还在人世?”江伯心里一颤,捧着的碗微微抖了一抖,低下头来。幸好小少爷也未追问,只是自言自语道:“只要他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想起来,他一定就是哥哥。”江伯一惊,抬起头来,只看到谢瑜唇边浮着一个柔和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彻骨寒意。 接过江伯手中的粥,谢瑜冷冷一笑,云梦山之战过后,我便会去扬州找你。你背叛了我们共同的记忆,只有把那一切寻回来,我才会原谅你。 已是七月十六。 这几日懒懒地呆在别院,也是该上路的时候了,谢瑜走到房外,怅然地抚着那棵榕树。 七月十七,云梦山。 随行的全是谢家高手,才到云梦山下,便听说众人早已上了山。谢家便有几人现出不满之色,谢瑜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也不知如何解释。确是自己乱了心,原本的豪气如云却在他一无所知的无辜笑脸中雪逝冰消。在别院中住了几日,才缓解了那直抵内心深处的痛楚,然而对是否重振谢家声威,却已没有以前那样热衷——便有大好河山在手,无人共你去赏,又有何趣?不若幼时与母亲哥哥的和和乐乐——纵是往事一去不复返,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记忆错失,流年暗换,我一点一滴寻回给你。 云梦山中岔路甚多,山脉连绵不断,谢瑜凭着直觉带着属下缓缓而行。参天古木阴森森地站在谷中,似在诉说前路的艰险。谢瑜突然有些烦躁,回头吩咐道:“大家分路而行,找到少林武当群人后再传讯通知。”众人应了,便四下散开,谢瑜一人向深处而行。 雾深露重,渐渐入的深了,举目四顾,四周山林深邃,隐隐有惊涛拍岸之声。这云梦山原本就在海边,山海兼胜,树木葱郁,林壑幽美。山空海阔,谢瑜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继续向前行去,依然是古木森森,灌木丛生。左右看去,景色依然未有什么不同,谢瑜站定了,模模糊糊觉得此处有种熟悉之感。 皱眉看了一会,才确定此处林木的位置暗合颠倒奇门阵法,幼年时跟在母亲身边学武,母亲常会怀念地提起水月教精妙的各种阵法,说过这是其中最精奥的一种,由于一反常人顺理成章的摆布之法,乃是按照八卦易理和阴阳五行生克之学所设,不懂这种阵法的走进去后,如入五里动云雾之中,无论怎样运足目力,也看不清左右道路。 忆起旧事,心中千头万绪,也不去理,谢瑜径自穿如其中,入自家庭院那般熟悉,过了一处峭壁,眼前映入一片竹林,青翠萋萋,枝劲挺拔。谢瑜点了点头,水月宫主爱好绿竹之事天下皆知,看来自己无意中却走对了地方了。 玄妙神秘的水月宫,就在自己面前。 谢瑜踌躇起来,要不要传令众人前来此地? 虽已决意随着正道前辈一起灭了水月教,但这毕竟是母亲生长的地方。他心念一转,却又想起卫双来,他虽说是风梦楼的公子风影,但能解月如丝之毒,定与水月教有所关联。想了一想,他还是向前走去,手放入怀中,便要拿出那传讯的烟花——事已至此,容不得自己后退,若卫双真是水月教中人,再拼了命救他便是。 忽然树影摇动,从前方跃出一个黑服的年轻男子来,见了他呆了一呆才施礼道:“见过无双公子,您现在就回来了?”他东张西望,迷惑地道:“绯绯他们呢?难道少林武当那帮贼人都退了?” 谢瑜也是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那人继续道:“孙婆婆不放心,吩咐属下到山中去照应公子,我说公子天纵英才、武功绝顶,那些人哪能抵得上公子呢?”见谢瑜不答话,忙陪笑道:“想来公子常居扬州,不认识属下,属下刑堂堂主张顺,请公子随我前去见见孙婆婆吧,她可是想念公子的紧。” 谢瑜情知他是错认了人,但天下谁能与自己如此相象——除了那双生的哥哥,与自己分离多年的哥哥。 无双,卫双,月如撕,水月教,一瞬间豁然开朗——原来你在母亲这里,那,母亲呢?她,还在吗?为什么,你们将我抛在那阴冷的深院任我落寞多年? 碧水自流,轻云四散。 人负我,我负人,不过是为着各自前程;别人的悲欢,只会冷眼看着,又与自己何干? 哥哥,我——不——怨——你。 我只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寻回你。若我将水月教毁去,看你失了背后的支持,可还会再自我身边离去? 生怕惊扰了张顺,探入怀中的手摸了摸那块捂的温热的靴璧,又悄悄收了回来。 薄薄轻雾中,张顺拨开了一丛林木,谢瑜紧随他身后进了这隧道。通道内又有机关——便是白道长他们带人上来,又能把水月教怎么样?谢瑜的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仿佛自己将要做的事是欺师灭祖。 说来也巧,这张顺本是风梦楼总管李暗尘的亲信,仰慕卫双风影之名已久,这几步远的路却是滔滔不绝:教主旧毒复发,闭关何时能出?韦护法那么好的功夫,却偏偏只坐在禁地那个台子上吹笛,也不出来帮公子的忙;怎么教里大多是十五六的孩子,公子您说能不能敌的过人家? 谢瑜短短几个字谨慎地应付过去,眼前一片光明,便已到了水月宫。 甫入宫门,便是映满眼帘的竹林,绿竹猗猗,清新雅致。 沿着细碎石子的小路,远方隐隐有亭台楼阁连绵起伏,环绕在密云中,又增一番神秘之感。 天碧风轻,海浪拍岸,此地宜雅人隐居。 转过一个弯,谢瑜有些愕然,这却是姹紫嫣红的花海,无清新之意,只艳丽多情。更有三两桃树,妖娆张扬,艳极热烈,另有别样繁华之意。 他抬眼望去,轩上书了三个大字,墨色如醉,满满是留书人一腔寂寥无尽情深,风神飘逸,正是“梦溪苑”三字。谢瑜了然一笑,遥想两位千里相望却衷情,已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孙婆婆已颤巍巍地迎了上来,她已年迈不堪老眼昏花,见了谢瑜也只是拉着他的手赞他长的高了。末了又埋怨道:“小双这几年都在外面,回来几天了也不来看婆婆!唉,白在扬州陪了你半年!”唠叨了几句又关切地问道:“外面情势如何?咱们这些弟子挡不挡得住?可不能让那伙人进来了,咱们这都是老若病残,小双可要仔细了!” 谢瑜一向冷心冷情,此时只得绞尽脑汁寻了几句话,学着卫双温和地安慰了她几句,命人扶她回房休息。孙婆婆刚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大不了咱们就躲一躲,从山后走出去也没什么丢人,毕竟人家那么多人手呢!可别像呆子似的拼命,婆婆还等着你来讲笑话听呢!” 谢瑜目送她蹒跚远去,心里一酸,还是回头吩咐道:“召集教中剩余人手至大殿,我有要事宣布。”一个侍卫领命去了,谢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有些茫然的心累。这水月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恶毒,只是,为人为己,都不能留了。 卫双这些年一直在扬州活动,是以宫中诸人都不认得他,自己才钻了这个空子。等会去见教主与那位护法,肯定瞒不住,又当如何是好? 谢瑜迅速地在心里盘算,张顺仍侍立在一旁,憨憨地笑道:“公子,我看你今日与往常不同呢!” 谢瑜心里一惊,仍是淡淡道:“你不是说没见过我?” 张顺摸了摸脑袋,有些惭愧地道:“年前去风梦楼送年货时,远远瞧见了您一眼,那时您穿了银白的狐皮裘子,一直笑眯眯的,让人见了就觉亲切;今天呢,你到现在才笑了两下,咳,再加上这身衣服,可真是不一样了!” 谢瑜道:“是人总会变的。” 张顺应了一声,恍然大悟似地补充道:“今天不是和正道那帮兔崽子玩玩吗!就该这样霸气些!” 水月教经二十年前那次打击,教众已不如从前之多,勉强能出手的,除了卫双带出去的那十几人,宫中也只不过有十五人。 张顺疑道:“难道都要出去迎敌?宫中总得留几个人吧?” 谢瑜自这些教众身边走过,一个个问了武功,又鼓励了几句,众人正期待着与少林武当诸人决一死战以卫总坛,却听得谢瑜柔声道:“你们都不用去,只我一人去就成了。” 他这句话说的极似卫双,众人没有听懂,便纷纷嚷道:“那我们到底该做什么?只要公子说一声,上刀山下火海也没关系!” 谢瑜倏地转过身来,唇边的一丝微笑更是绝艳清丽,英冷而又柔媚的眸光流转间,那眩目的光彩令人不敢直视,他轻轻叹了一声,怜悯地道:“这么简单的话,你们都没听懂吗?” 也不看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道:“冀州崔巍门的暗器用毒乃天下一绝,倾情醉更是其中绝品,令人僵立当场无法动弹,又可乱人心志迷其心窍,崔掌门惊才绝艳,但限于药物难求,也只制得三瓶,其中有一瓶么……”他惋惜万分地道:“就被我洒在这大殿门槛上了。” 张顺挣扎着倒地,喘息道:“原来你……真的不是公子……”他竟露出个奇异的笑容,喃喃道:“我必定没有错认……” 余下的十余人功夫不如张顺,早已沉迷在幻觉之中,个个现出梦幻一般的自得之色。 谢瑜轻轻敲了敲供桌,怅惘地道:“倾情——心似菩提身如不动,情游八荒心飞天外,驰骋于无情天无情地,勘破红尘的,至此也就悟了道……只是倾情难求——你们说,只要是贯注全部心神,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佛家所谓怨憎会、爱别离,只不过是因为,未能倾情。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5 章 若我整颗心都放你身上,厌你的那一天也就是对这尘世倦了。 一剑光寒十四州 谢瑜仰头看着浓重的“禁地”两字,思索着是否进去。 外面还是繁花似锦,禁地中却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一个青衣人立于一树梅下,入神地吹奏着一只横笛,笛身通体如玉,是难得的上品。青衣人色如晓月,却又凛如冰雪。 这正是前来水月教镇守,却又躲在角落哀怜自伤的韦思青。一曲《思往日》缠绵悱恻,谢瑜丝毫不为所动,长剑破空,急急指向韦思青。 耿耿曙夜深,漫漫轻云长,光浮动吴钩,桂筵珠沉香。 天色突然朦胧起来,剑光柔和,如悠悠澄澄的月光——照月十三剑,剑下无冤魂。 如梦如幻的十三招内,温柔地刺穿敌人的喉咙,上一刻还在微笑,下一刻却闭上了双眼,又怎会有机会恨上对方? 韦思青执着笛子,反手顺着剑背平平掠过,飞身闪到一边,凝视着这不速之客,轻笑道:“有意思,与我们家那孩子相貌倒是十分相似。谢家照月十三剑虽然不错,你使着却差点火候,当年我与谢循尧二百招之内亦是分不出胜负,你年纪轻轻,又能学到他几成?” 谢瑜参与此次讨伐,本意就想胜过父亲在世之功,听他如此一说,傲气也上来了,冷冷道:“说的轻巧,再接我几招试试。”刷刷挥剑又抢攻上去。 韦思青初时还倒背着一只手,自命风流,立刻就发现这少年剑法亦是多年苦功,顿时收起了小窥之心,口中却仍调笑道:“和我们家小双长的虽像,脾气却太硬了,不如留来下多住几天,让小双教教你?” 谢瑜听他提起卫双,一时间傲气、怒气、怨气全都涌上心头,自怜自伤而又自信自负,剑意一变,不由自主便使出了学自母亲的“惘然小剑”。 十丈软红初逢君,繁花朱妍亦可亲。月色惘然留不住,使君却是负心人。 ——一切皆是惘然,红颜未老恩已断,便是低首敛眉求你,你依然不发一言。 我愿伴你落魄江湖,你却不愿背负夺人妻子的罪行——韦思青叹了一声,万树梅花飞落,勾画出那张不施粉黛的清水脸,那个虽是绝色却从不以为意的女子。十五年未见,你的轮廓在记忆中依然清楚如昔,青烟,你如梅清高傲骨,我失了你一时,便是失了你一世。 恍惚之间,似是那个女子持剑站在跟前,眼神里有着无声的恳求,却仍是冷然地看着自己——曾说卫双眉眼间颇似青烟,然而他却最是温和柔善,这谢家少年虽少了几分柔美,眼神里却清清楚楚透着坚毅和冰冷。 月光如水的旖旎已被铺天而来的愁思取代,梅花飞旋,清风黯然,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惆怅。 谢瑜一剑轻飘飘地刺出,像流水一般轻轻滑过,如同情人耳边柔柔的呢喃——情人剑,惘然思旧年,旧时山水最堪怜。 韦思青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刺来,却是一动不动。 不想动,也不能动,他的思绪,早已沉浸在青烟含恨练就的惘然小剑中。 眼看这剑就要刺穿他的心窝,忽然轻轻一声,谢瑜的剑被带的一斜,韦思青这才清醒过来,挥笛一挡,便越出了他的剑圈。 竟有人能有一粒小小石子荡开自己的剑,谢瑜抬眼看向左右,只听得一个优雅的声音:“这位少侠可是故人之子?” 凤三已经缓步走到韦思青身旁,含笑看着谢瑜。 谢瑜不想再对水月教的任何人生出好感,却也不得不惊叹——天下最适合穿这种雪色宽袍的,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位凤教主,只有他,才穿的出那种俊逸潇洒,飘然出尘的味道来。 眼睛别到一边,谢瑜冷冷道:“那不重要,凤教主毒伤未愈,不知能挡得我多长时间?” 凤三点了点头,看了看又横笛唇边的韦思青,叹道:“惘然小剑用的极妙,不愧是青烟的儿子。” 见了谢瑜这些招式,凤三与韦思青这时心里都已明了,他与卫双轮廓一致,显然是血缘同出的兄弟。怪不得卫双长相略似青烟,原来竟也是青烟之子。只是,自从救了小双至今,他也未说过一句话与谢家有关,自道是江南恋耽美,不幸流落至此——这又是为何? 谢瑜注视着凤三,心跳加速,与凤三这种成名二十多年的高手对阵,是一个剑客梦寐以求的事。他左手紧紧握住剑柄,傲然道:“我知你功力不如从前,谢瑜平生不占别人便宜,今日就以左手剑来领教水月教绝世武功!出剑吧!” 凤三微微一笑,道:“多年未用剑,剑法也生疏了,恐怕会令少侠失望。” 韦思青仍呜呜咽咽地吹着笛子,凤三轻柔地伸手过去,挑下了他的发带,向谢瑜微笑道:“那凤三就以这根丝带迎战少侠的照月十三剑。” 谢瑜丝毫未敢有轻视之意,以柔克钢,举轻若重——这才是一等一的功夫。 笛声委婉低沉,两人的身影在冰雪银白中上下翩飞。谢瑜的剑如灵蛇出洞,挥洒自如;凤三手中的那根丝带婉若游龙,滴水不露。 天碧云淡,薄雾渐渐散去。 一声号令,水月教的十六个少年迅速列出个新月阵型,卫双冷声道:“要想上得云梦山,自然要先过得在下这个小小堂主一关。” 少年的剑阵防范严密,滴水不露,去路完全被遮挡,本想冲散其中几人令其陷入混战,那想得这些少年身手熟练之至,不知苦练过多少个寒暑,一个稍稍被冲下,另一人立刻就上去补了位子。 崔静寻想上去帮忙,卫双递了个眼色给他,他便横了剑,领着几个门下为卫双掠阵。他赞赏地看着场中的那个飘逸少年,白衣胜雪,于剑气纵横中上下翩飞、左右逢源,劲风飒飒,剑气森森,林中银光缭绕。 明朗俊秀,聪颖柔善,怜悯地看着这冷冷红尘,却依然带着对万千感情的留恋,纵是别人伤了你,依然会记得别人的好——小双,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举世污浊,也改了不你清澈明净的眼神。 漫天寒光飞驰,冷光盈林,片片银光如隆冬大雪,飘飘纷飞而下,卫双招数奇诡,少年防守严密,群豪只觉全身大穴都已罩住,不得不佩服起先前的苏云非来,竟能与卫双如此鬼魅的剑法缠斗了如此之久。为白道长照应背后的苏云非也有些胆寒。方才小双他,竟未施出全力,看来自己送上门那一剑却是自找没趣——招数满了,自己自然是双弟手底败将。 苏云非提剑在手,不时避退欺身来上的水月教少年,心中却如乱麻的没有一丝头绪——我是否能如崔静寻这般于武林同道面前站在双弟身边?难道他欺骗我也是迫不得已?这番中原武林精英尽出,单凭双弟剑术通神,又能不能止住这一场劫难? 少年们的剑意如潮水层层压下,苏云非勉强转头看去,卫双这剑凌厉寒森,已刺向靳烈焰肩头,靳烈焰竟无法档的住,长剑“当啷”掉下,木木站在当场。随着这声轻响,众人只觉杀气无形加重,似有无数双手勒住了自己脖子,在少年剑阵的缠斗中喘不过气来,压的动弹不得。 卫双环视场下,双眼有如寒冰,冷冷道:“此地林深风凉,最宜养神,劳烦各位在此歇息半日,三个时辰以后,穴道自会解开。”转了身却微笑着携起崔静寻的手,向哀悯之意愈浓的无相大师低低告了声罪,也未看苏云非一步向山上走去。本意虽是好好与这些人谈和,但宫中有难,只能如此不得已了。 苏云非怔怔看着他二人亲密的背影,心中也不知道是酸是苦,心中却有一个声音,绝不能让曾在自己面前柔弱承欢的双弟,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无奈尘缘容易绝 丝带翩然,长剑寒洌,凤三毕竟是成名二十多年的绝世高手,谢瑜于剑道上纵然天资非凡,却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丝带的缠绕,始终压下自己的剑气。 凤三的攻势渐渐慢了下来,含笑向谢瑜道:“你也算是我水月教后人,本教教规之一便是不得互相残杀,不如就此罢斗如何?”他此番只是好意,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伤了他——教规中又哪有这一条,就是有了,谢瑜又如何算得是教中之人? 韦思青的笛声已停,也点了点头,教主虽然占着上风,又哪有谢瑜年轻气盛?又要分了一半功力去压制毒性,若是被那位脾气骄纵的邵某人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教训。 谢瑜剑上一轻,招式也缓了起来,凤三自是以为他听了进去,脸上笑颜顿开,哪知谢瑜旋身自他身边掠过,轻轻问了句:“凤教主这些年来,有没有想念过您那无辜的儿子?”反手递了一剑过来,快如闪电。 韦思青方才看了几眼他们缓来缓去,心知这一战教主定是胜了,又转了身子倚在树上吹笛。已然明了谢瑜卫双都是故人之子,这一曲,不再是自伤,却是悠扬的《幽兰逢春》。 凤三脑海中还回响着谢瑜那句轻轻的询问,反应未免慢了一慢,虽向左避了避,却还是来不及了。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6 章 眼看这剑就向刺穿凤三的心口,忽听得一声“住手”,谢瑜心里一震,一个快到不可思议的人影已经冲到面前,手中的剑被重重一击,“咔”的一声,剑已断开,谢瑜紧紧握住剑柄,只是瞥见了卫双一眼,立刻就低下了头。那人衣角被微风带起,面庞因为方才的急迫也带上了一丝绯红——那个不久之前还亲切地搂着自己,现在冷然以剑相对的……哥哥。 对于剑客来说,手中的剑就是生命,折断了他的剑,这是莫大的耻辱——幸好,他们是兄弟,不然又会造成无休止的仇杀。凤三轻叹了一声,不再去想自己的隐事如何被谢瑜得知,温和地看着卫双道:“如此轻功,却又如此鲁莽,难道看不出谢少侠只是在和我闹着玩?要是你师傅见了,定又说没教好你这个徒弟。” 原本满面寒霜地用剑指着谢瑜,听到此言后卫双回转了身子问道:“谢少侠?哪位谢少侠?”若是小瑜的亲信,那可就难办了,罢了,到时再给他赔不是便是。又瞪了一眼韦思青道:“青哥可真是白来了,还不若回扬州去陪师傅养养花!” 韦思青陪着笑,顾左右而言他,亲热地拉着卫双道:“先别说那么多,先来见见你青烟姑姑的儿子,不是我说,你们两人长的可真像!” 谢瑜抬起了头,手中的断剑已经甩到了一边,冷然道:“你们以为这样就算是赢了我?凤教主,难道您不愿拿回解药?” 卫双惊讶莫名,手中的剑慢慢放下,无力地道:“是你,小瑜,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敌对的位置。”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凝视着谢瑜道:“咱们长的真是像,幸好没有伤到你,要不我可真是该死了。” 他的声音柔和温暖,似是蕴着无尽的情意,谢瑜强自冷硬的心房瞬间崩塌,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辛苦,眼睛了就有了泪光,软软地喊了一声:“双哥,是我不对。” 卫双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微笑道:“小瑜,哭什么呢?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心里都是把你当作兄弟的了,水月教这一战,你身为谢家少主,也是应当来的。你道是少林武当为你们中原武林着想?这其中之事,你是不知的,又怎能怪你。总之,我教并未有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瞧着他认真诚恳的眼神,谢瑜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道:“我信你,双哥,你陪我回谢家成么?” 卫双想了想道:“那些人被我伤了心肺,一会穴道解了自会下山,教中也没什么事了罢,送你回去也行,只是……”回了头犯难地看了看已经跟了上来的崔静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静寻千山万水赶来相助,又是多日未见,自己又怎能这样抛下他? 崔静寻听了几句,见此情景大致也已明了,轻轻走到卫双身边,温柔地揽住了他的双肩,柔声道:“你就先送谢少侠去常德吧,我还要去江南一趟,那时你我再于冀州相见便是。” 卫双握了握他的手,应了一声,崔静寻对着他笑了笑——一切情意,尽在脉脉无语之中。等你多久都行,只要你,最终仍会回到我身边。 谢瑜急切地抓住卫双的手,恳求道:“双哥,你一直陪我呆在常德不好么?”似是怕卫双嫌常德不好,又忙不迭地向卫双讲述起谢家大院中各种好玩的物事来。 卫双好笑地看着他道:“不是说常德不好,只是小瑜,我总有我自己的事。” 谢瑜失神地放了手,喃喃道:“自己的事?大哥,你果然只顾着自己,再也不愿来看小瑜了。” 卫双早已忆起那个无辜惨死的少年,想起自己曾答应他要照顾好弟弟,叹了一声,还是折衷道:“还是先送你回常德,别的事以后再说,如何?”又回头向凤三道:“凤叔叔,这宫中的事我就暂时放下了,若有急事您再及时派人通传。” 凤三点头笑道:“无妨。”脸色却慢慢白了下去,他强笑了笑,向惊慌失色的卫双道:“小毛病,一会没事了。” 崔静寻快步走到他身后,手抵他后背为他驱除余毒。 韦思青也走了过去将手贴上,摇头道:“若是我受伤之前,和我二人之力,还能将教主这毒封下三年,如今我被谢少侠剑气所伤,最多不过挡得了三四日而已。” 卫双忙摇了摇谢瑜:“解药呢?” 他语气是少有的冷厉,谢瑜呆了一呆才道:“还在家中,我这就命人快马送来。” 卫双松了口气,看着他受伤的神色,歉意地笑了一笑。 崔韦二人疲惫地站了起来,凤三睁开眼睛笑了一笑,声音有些微弱,却是不容置疑:“小双快些陪着谢少侠回去吧,也好认祖归宗,先前怎不告诉我们你是青烟的孩子?你又如何流落在外?” 卫双歪着头道:“我小时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六年前凤叔叔救了我,又没见到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怎会知道自己身世?怕你们嫌弃我身份不明,才编了个江南人家的身世。凤叔叔早先不也没发现,这时却怪起我来了?” 凤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韦思青道:“都是你与梦溪教出来的好徒儿,现在倒怪起我来了,小双与青烟虽略有相似,只是谁又会想那么多?哪知人生如戏,我与梦溪教养多年的孩子,竟是青烟之子,也是青烟在天有灵。” 谢瑜想起来时的梦溪苑,这才知道这位凤教主的用情之深,听到母亲的名字却是心情激荡,忙追问道:“母亲真的死了?” 自己十岁那年,母亲没了,哥哥也没了。暗中议论母亲魔性不改的下人们割了舌头,自此,谢家主母与大少爷的名号在谢家别院是万完全全地销声匿迹,只是,哥哥仍在人间——母亲呢? 凤三叹道:“我也是不信的,但查访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消息……” 韦思青的神色也黯然起来,谢家说青烟生子之后去世,但她却明明带着五岁的孩子来找过自己,谢循尧纵然手段卑下强娶了青烟,可他实实在在是自己朋友,又对本教有恩,教自己,如何抢了他妻儿? 卫双早已知道这结果,看着谢瑜哀伤怅惘,不禁搂住了他的肩膀。又皱了皱眉道:“谁用的倾情?还好味道淡了,已经没了效用。” 谢瑜低了头,小声道:“是我,上次我捡了你那个袋子,里面有药,我就拿来用了,宫中剩下的侍卫都被迷晕了……”他偷眼看了看卫双:“崔掌门不是也在这里?请他给大家服了解药,不就没事了?” 卫双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不要再劳烦静寻了,倾情药力也不太重,这些侍卫们神思恍惚个三两天,也就过去了。” 谢瑜惊讶地看了看崔静寻,崔静寻点了点头道:“倾情配方太怪诡异,药效也奇,我至今还未配出解药。”接着便向凤三、韦思青施礼道:“静寻这就要回去了,改日再随小双一起来看望各位长辈。” 凤三知他与卫双关系,含笑点了点头。 卫双凝视着他,又是离愁伤人,叹了口气,走过去与他紧紧相拥。崔静寻轻轻道:“小双可话记得,我曾说过,总有一天教小双心甘情愿与我在人前相拥!” 卫双点了点头,嗔怪地道:“你总爱记些小事。”崔静寻瞧他晕生双颊,情难自禁,搂着他便纵情吻了下去。 眼看卫双面色更红,崔静寻轻轻一笑,向众人拱了拱手,衣袖轻扬,就这么转身去了。 卫双这才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含笑的眼神满不在乎地道:“嘿嘿,见笑。”先前的羞意却慢慢褪了——本是两情相许,此处又无外人,也算不得是惊世骇俗之事。 谢瑜却还低着头,卫双料是他仍有愧意,忙拉了他的手细细问了他别离之后的事。 见谢瑜脸色哀戚,卫双不禁纳闷道:“小瑜这是怎么了?” 谢瑜勉强一笑——对,只是哥哥,他只是哥哥。 卫双此时都系在崔静寻身上,见得谢瑜颜色稍霁,便兴冲冲地道:“咱们这就去常德吧,哎,真是可惜不与静寻同路。” 谢瑜低了头只是不说话,卫双连声催着:“走啊,刚才不是你说要走?”不待谢瑜答话,卫双便笑吟吟地回到凤三身边,上下打量了他的神色才道:“凤叔叔,我与小瑜这就赶往常德,三日之内必定能将要送来,你多保重。” 凤三点了点头:“去吧。” 忽然笑声如铜钟大吕传来,却是白道长得意至极的声音:“往哪里去?” 泪,一下发了两章果然被大家遗忘了这章,这章都米留言,欲哭无泪…… 可叹人生终如戏 卫双一惊,剑气已如乌云袭顶般压来。 连退数步,这才发现,无相大师、凌霜思、苏云非,竟然都到了禁地。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7 章 白道长回头吩咐道:“把这几人全抓起来!”又向卫双笑道:“你以为就那手点穴功夫能困得住人?” 卫双镇定自若,吹了吹剑,优雅地道:“刚断了谢少主的照月剑,还未饮过武林名宿的鲜血,不如道长来让它见识见识?” 白道长勃然大怒,也顾不得面前此人的小辈身份,一剑便攻了过去。 这边苏云非却是温文有礼:“凤教主毒伤又发,想来是无法重现当年一剑退敌的风采,韦护法亦是有伤在身,还是迟早认输的好。”又转向谢瑜微笑道:“方才见到贵门弟子,称谢少主自陷入山中——少主力战魔教教主,真是年少英侠。” 苏云非笑容温和可亲,谢瑜却别过了头去。他心中大悔,水月教如此弱势全是自己所为,迅速地在心中稍作盘算,此时无人知自己心向卫双,便缓步走到了苏云非身旁,一言不发看着场内。 那十几位少年被无相大师隔着,无法组成剑阵,怎么都冲不到卫双身边来。卫双此时仍是身姿如仙、游刃有余,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这老道武当掌门的名头,当真是名副其实。只是不知,这些人提前解了穴道、循了自己的踪迹入得山来也是平常,但他们怎会这么快便过得了那颠倒奇门阵法? 江南苏家!卫双心头大震,若不是苏展文之后,又如何得知这宫中线路?可恨凤叔叔生怕伤了师傅的意、怕他以为宫里人责备他,连这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未作改变。 瞧着卫双眼神如冰,苏云非却是微微一笑——小双,不折断你的双翼,我又怎能放心你会不会再飞出大哥手掌?下一步,便轮到扬州风梦楼了。我一世自负,却在你手中接连受挫,若不扳回两局,怎对得起我“覆雨翻云手”的称号? 卫双还在白道长剑下苦苦支撑,韦思青却向那些少年使了个眼色,那些少年会意点了点头,韦思青已悄悄退到了那树梅花旁。 苏云非一心都在卫双身上,老和尚正挡着诸少年,凌霜思却只是痴痴地瞧着凤三——多年不见,他风华一如当年,只是略见憔悴,稍稍清减。 谢瑜也是见了,却将身子移了移,正好挡了苏云非与韦思青之间。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梅树轰然倒地,一树梅花飘飞,那些少年齐齐跃向出现了空空洞口,韦思青大喝一声:“小双快走!”他丝带在手,便掠向凤三。 卫双远远见了,急步抢攻脱了白道长剑圈,便一剑挥向无相大师,无相大师进势稍滞,十几位少年便先后跃进了地洞,这却不是他们不顾主上——水月教一向令行禁止,况且凤三、卫双在他们心中有如天人,若是说他们会出事,那是万万不会的。 白道长冷笑攻上,卫双只得回头招架。 无相大师看着卫双不顾性命的打法,不由得叹了口气默立当场。谢瑜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脸上却带着淡淡微笑,若无其事地看着卫双被困剑下——只有在卫双面前,他才会是那个。 苏云非一剑斜斜刺去,韦思青抱着凤三躲闪不及,便伤了肩头。苏云非飞身挡在他面前,微笑道:“韦护法也是聪明人,为何要做困兽之斗?” 韦思青没有答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要纵身往后。 苏云非一笑,手腕一振,剑气氤氲而来——这一剑快如飞云,避无可避,凝结了苏云非多年寒暑之功。便是身法轻巧如卫双、功力精深如无相,都不会有能力截住。韦思青已作出了抛人的去势来,教主,虽说你的伤势经不得我如此了,可这是唯一选择,他含笑闭眼——青烟,不知我此去黄泉,还能不能见到你的身影? 那意料之中的一剑并未到来,韦思青茫然睁开了眼,却见凌霜思已然软软倒在剑下,嘴角还留着一丝笑意。他无暇再想什么,飞身跃入,却眼睁睁见得卫双一个分神,已被白道长的剑压在了肩上。无可奈何,韦思青留恋地再看一眼,洞口徐徐合上。 卫双这时已放下心来,凤叔叔他们都已平安离去,小瑜也未被怀疑,有无相大师在此,亦不用担心教中那些平常教众的生命,对着如许形势,他仍是淡淡一笑。 苏云非却是心潮澎湃,双弟双弟,你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 见着凌霜思的尸体,白道长虽然震怒,但无相大师与谢瑜都能作证此人刚才是飞身扑上,也只得无可奈何,皱眉盘算着如何向华山众人交代。 无相大师叹了一口气,亦暗暗佩服卫双此时依旧面色如常、神态安详,诵了声佛号道:“小施主还是随我前去少林聆听佛法罢!” 白道长寻思着要卖老和尚一个面子,也点了点头,谢瑜却插口道:“这位无双公子是在下失散多年的哥哥,自小流离失所,才落到如此地步,不如就由在下将他带往谢家向列祖列宗认罪,哥哥见了家中长辈,定然会痛改前非,虔心悔过。” 苏云非刚想开口,见被谢瑜抢了,亦只是微微一笑——此后月余自己都是要事在身,双弟先去谢家也好,待我接收崔家那两分势力之后,再去常德寻你便是。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攥紧,这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总有一日,握住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松开。双弟,没了水月教,再散了风梦楼,你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谢家向来行事隐秘,越是这样的世家大族越是有无法告人的秘密,这卫双相貌与谢瑜如此相象,无相也未多想,便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愿小施主在亲情中早日回头罢。” 白道长一来有事相求无相大师,心知无相大师纵容卫双,只得卖他这个面子,二来也是不愿与谢家翻脸——已多了崔家这个强敌,只得和气对人,况且水月教都已完了,这小小一个无双公子,他又哪里放在心上。是以虽不乐意,倒也点了头道:“这位公子也是为奸人所惑,咱们侠义道上的人,哪有不允人回头之理?只是这卫公子的功夫么……” 他话音未落,谢瑜心里紧了一紧,忙笑道:“在我谢家,便是有通天之能,又能做出什么来?” 白道长坚决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道也深感谢少主手足之情,但理不可废,唉。”他叹了一声,眼便转向苏云非。 苏云非缓缓走了过去,手搭上卫双的肩膀,双弟,不要用这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我——亲手毁去我所爱重的珍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见卫双现出痛苦之色,白道长大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体内真气逆转,有如火灼,卫双闭了眼,仍是默不作声,大哥,这与在西湖边上你对我下禁制有何分别?只不过那两下重手只能阻我一时,这分明是要废去我的功夫了——无妨,那日月菩提经,本来就学自你苏家,还与你便是。 苏云非退至白道长身旁,脸上仍是莫测高深的笑容,双弟,你在怨恨我?怨吧,明朗纯真、心机沉沉,现在的脆弱无依,无论什么样子,只要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喜欢。 谢瑜心中大痛,强笑着向两位长辈道了别,自去拉了卫双离开。 卫双轻轻一笑,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原本妥妥当当的水月教,就这么瞬间倾覆了。可堪命运弄人,若不是自己于水月洞天中失了那个小袋,小瑜又哪来“倾情”毒倒众人?若不是苏云非懂得阵型,若不是凤叔叔顾念太多,哪有此番之祸? 回头看了苏云非一眼,终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哥,这总算是遂了你的心罢。留恋地看着这银白世界,终究还是快步随了谢瑜而去。 苏云非正想着如何从崔静寻手中多夺一成,却听师傅愁声道:“这凌掌门也真是想不开,唉,唉,这可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看似没有主意。 苏云非却是深知师傅的,忙恭恭敬敬地道:“都是云非一时不察,那魔教贼人剑法甚高,弟子竟没能来得及救他,真是该死。” 白道长眉头舒展了些:“都是这帮该死的魔教,咱们即刻下山,昭告天下,魔教已为我正道同仁所灭,凌掌门力战身死,唉,这是可惜了。” 无相大师皱了皱眉,白道长凝重地道:“大师要知道,凌掌门身为华山之主,这是他唯一的死法。”是,正道大派掌门舍身救护魔教教主,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教华山弟子情何以堪?又教中原武林怎生抬得起头? 无相大师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众生无有不苦,这也是前世冤孽,这水月教剩余诸人还请交于少林,盼他们得听佛法,早日离此苦海。” 白道长见这迂腐和尚让了一步,自然是欢喜地同意了——要那帮魔教孽徒又有何用,只要天下知道是武当带领众人攻入水月宫、知道是自己师徒擒了那魔教少主,换得天下景仰,这不就够了? 他恨恨地呸了一口,可惜那魔教教主却逃了,师弟啊师弟,我还是未能报得了你的大仇。他看了看自己垂下了雪白鬓发,苦笑了一声:莫非这是天意,师弟你也不想让他死去? 满目茫茫,白道长怅然许久,才道:“云非,此次回去,便由你接任掌门之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来,云非也这么大了,自己也真的累了,看来是大限已到——师弟,我这就要追你于九泉之下了,莫要再如今生这般向我道歉说:师兄,你晚来一步,我已喜欢上了一个京城少年。 首先谢谢ss大人的评,昨天晚上就看到了,想上来致谢,JJ却一直抽风登陆不上,鞠躬…… 静寻的角色确实塑造的有些单薄了,我会改动.现在的确有些太弱了,符号化~~谢谢~还有哦,这篇文可还没完结呢```小双与静寻之间是不是还有弯路?呵呵`~ 另外,ss是金大侠的铁杆吧,握手,武侠是我的大爱,金老的作品更是不知看了多少遍的…… 这章也做了改动,谢谢小风的提醒. ww,上次就看到你说要做小双的丫鬟,汗,后面好象米有要出场的女配了,这充分证明,想客串一定要早些说出来啊:)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8 章 谢谢给我留言鼓励的诸位,看到你们的身影我才有信心一天天的写下去,我会更加努力去写这篇文,抱抱各位老面孔新面孔,每位朋友的ID都留在我心里; 也谢谢各位霸王的朋友,只要看我的文就已经很高兴了,呵呵,当然,留下您的片言只语,说出您的看法,我会更加高兴…… 没更新,在改错字,谢谢123大人,爬走~~ 隔墙梨雪又玲珑 古镇石桥,艳阳云破,江南水乡夏意幽幽。 崔静寻优游自在地斜躺在马车上,随侍叶梧斟了一杯酒奉上,忧虑地道:“门主就这么离开,也不怕那谢少主暗中耍什么花样?” 崔静寻失笑,饮了一口酒下去,举着杯子赞道:“绿觞皎镜,其华如碧,怪道锦绣楼以此结交苏杭第一人,这醉靥娇入口绵软,香洌悠长,苏云非真是有口福——自然,小梧这翡翠杯选的也是绝好,极增酒色。” 叶梧无奈地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看着杯子又递到眼下,只得又斟了下去,嘀咕道:“咱们崔家又怕了谁去?门主与卫公子多日未见,为何要随了那谢少主去?” 崔静寻但笑不语,只是慢慢地轻酌那清香软媚的醉靥娇——小双,我曾说过,要做你手中的慧剑,为你斩那飘渺情丝,如今苏云非对你割舍不下,谢瑜亦是对你另有心思,你可会忘记你我二人林中誓言? 眼见着崔静寻漫不经心,叶梧咳嗽一声,声音提了提:“那苏公子也不是好相与的,门主应允他将影组自冀北撤离,真是便宜了他,他在江浙一带势力已经够强了,如今又快接任武当掌门,门主就不忌讳他?” 崔静寻晃着翡翠杯,出神地看着微微荡漾的碧波,叹了口气地道:“小梧,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答应苏家的,好象是把影组送给他吧。”他皱眉看了看叶梧,摇了摇头:“这才几天的事,你忘性这么大,真是该罚。” 叶梧目瞪口呆,指着崔静寻,却说不出话来。 崔静寻一笑,将叶梧手中的影青印花壶接了过了来,浅斟慢酌,自得其乐。 醉靥娇细软绵长,后劲极足,眼见得他脸上便有了醉色,也不说话,只笑吟吟地望着窗外。叶梧这三五年来难得见他如此开怀,心里一酸,也忘却了方才的震惊,忙凑趣道:“这道边梨花簌簌,若是使人请了卫公子来,一同花下饮酒,倒是美事。” 崔静寻仰头喝了一杯酒,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雕花的楠木几案,曼声吟道:“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如今梨花如雪,争得再会时,雪似梨花?”酒杯一抛,又滴溜溜地落在原处,却是一滴酒都没溅出来。 叶梧敷衍地叫了声好,心思却飘向了别处。门主心机深沉亦温和宽宏,又最是执拗不过,如今好不容易遇见这位卫公子,能得几日笑颜,偏偏卫公子又随那谢少主去了,只盼他不要再为琐事所绊,凉了门主这番情意——门主再是顺着他,亦是须人关心的寂寞人。 残阳晚照,叶梧见他声音渐渐不闻,醉醺醺地捧着杯子还往口边送,忙将他杯子夺下,取了玉枕出来,伺候他躺着了。 虽有些凉风,但毕竟是热夏,崔静寻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来。叶梧忙拿了毛巾与他擦了,崔静寻小寐中依旧敏锐,迷迷糊糊地道:“停云别闹,我又寻到一个酿酒的方子,明儿再给你……”一个翻身,又自睡去了。 叶梧一惊,手依然怔怔地抬的老高,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一阵酸楚。背转过身去,这才发觉泪水已慢慢滑落下来。 车行一路前往苏杭,叶梧暗暗留心,发现自家门主举止谈笑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知道门主那日不过是醉后一时之语,但愈是无心,愈能看出停云在门主心中的地位了——五年了,这痕迹依然没有消失,叶梧轻轻叹了一口气。 行至杭州地界,崔静寻吩咐车队停下,找个客栈住了,命属下悄悄进城将崔家几个商行的管事都请过来。上次崔苏两家合作,虽是让了苏家几分利,但崔家亦趁机进入了苏杭盐铁织染行业。如今苏云非滞留武当,沈家萎靡不振,正是崔家出动的好时机。 细细吩咐了众人留意打击苏家,又命随行属下将从冀州带来的财帛奉上,这才送走了踌躇满志的管事们。崔静寻稍稍满意,信步走到庭中,眺望远方,微笑不语。 叶梧恍然大悟道:“难怪门主将影组送与了苏家,就是要消除苏大少的忌惮之心哪!如今咱们得了苏杭,怎么看都是占了上风。” 崔静寻点了点头,笑道:“正因如此,他当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江南又无与他争胜者,商家好手大多被他调往江北,以期毁我崔家百年根基,又哪能料得今日之事?” 叶梧眉飞色舞,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好时机,苏家那位小少爷随了他表哥偷偷离家,几家子正乱的跟一锅粥似的,可不是天要助我!”待要再多说几句,忽然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叶梧眉眼一竖,冷哼道:“没见门主在此吗?怎么没一点规矩!” 那人低首恭身告罪,却是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脸上尽是惊惶之色。叶梧心下生疑,不由得看了一眼门主,崔静寻含笑道:“便是天塌下来了,也用不着如此惊慌。”他负手而立,神态间有着说不出的自傲与风姿。 叶梧暗暗钦慕,心也定了下来,忙道:“你且歇息下慢慢说。” 那人慢慢安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道:“魔教已灭,教主身负重伤,卫公子武功被废,幸好被谢少主带回了谢家。” 武功被废?叶梧心中一震,喝道:“这是几日的事了?怎么如今才报上来?” 那属下惶恐地道:“武当一直封锁消息,今天新掌门登位,才道以魔教覆灭之喜普天同庆,以扬中原武林之威。” 叶梧口中满满的苦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那翩飞如仙的风影,那笑颜常开的灵动少年。 崔静寻衣袖一甩,已快步走了出去,叶梧偷眼望去,门主方才伫立的青石板上,赫然留下了两个清晰的足印。 谢谢雕兄喜欢在下的文,文库里倒是贴了,不过不好改,我又是改文一派:)等完结了再贴吧.露上我没有ID,呵呵,反正在这也有不少人看. 今天本来可以更新的更多,我打在写字板上的,不小心死机了,就这么华丽的完了.接着去写. 清水MM,小双与崔在冀州的事情,大概过两章就会写到了吧.放心,他俩的接触我不会忘掉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呵呵,好像都很讨厌苏啊,长叹g,改文去…… 前尘如梦只倥偬 菊有黄华,白露为霜,那边还是夏日,此处却已是秋意飒飒。天空清冷,偶尔有几片凄凉树叶飘下,似是叹这人间悲欢无常。 一路缓行,卫双面色苍白,只是蹙眉看着窗外,谢瑜多次想搭话,始终未敢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马车缓缓停下,谢瑜跳下车来,看着多年萦梦的朱漆大门,眼神柔和起来,回身扶了卫双下来,稍稍有些忐忑地道:“这就是别院了,哥哥觉得如何?” 天色依然暗淡,卫双深深吸了一口气,四下打量这清幽胜地,终于露出个笑容来,温和地道:“上次来常德时走的匆忙,这次真是要好好游览一番了。”没了武功那又如何,自己也不是生来就会这些——卫双,不要再为这些东西惋惜伤神。 谢瑜也欢喜起来,忙道:“歇息一日,我们就可以去左近的青龙山游玩。”使了个眼色给小厮,命他立刻进去打理一切。 此处地处常德远郊,曲径通幽,高高的垣墙夹着曲折的街巷,绿影婆娑,古朴简洁的临街厅堂更显清雅。门上挂着个灯笼,上书一个“谢”字。卫双仰头看了半日,点了点头道:“倒还清静,这就是谢家别院?” 谢瑜忙道:“正是,那府里人多,怕你嫌闷,再说,”他眼睛转往别处,低低道:“这是我与哥哥共同生活十年的地方,难道哥哥都忘记了?” 卫双暗暗呻吟一声,无可奈何地道:“先进去再说。” 江伯已经应门而来,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道:“少主一去多日,可总算是回家了!” 谢瑜微笑不语,面带得色。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29 章 江伯随他眼神往旁边一看,卫双正侧着身子瞥向远处水街的洗衣娘,柔和的面庞在阴郁的树影下,更透着一种生动的秀色来。 江伯转向谢瑜,颤抖地道:“大、大少爷找回来了?” 卫双回身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有礼地向他欠了欠身,舒雅旧白的衣衫微微带着些倦色,气韵雅致如蕴玉含珠,温柔和煦如拂堤春风,他静静地立在那里,自有一种雍容不俗的气度。 江伯看的呆了,慢慢滴下泪来,拉着卫双道:“大少爷风采一如夫人当年,难为小少爷这些年来从未断此念想,也是上天垂怜,教谢家骨肉团聚。” 卫双随着他进了院,轻描淡写地将这些年的经历一笔带过,只道是流落江湖为人所救,江伯迟疑着,却未再问,看着谢瑜脸上笑容不断,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这孩子,如今见了嫡亲的哥哥,也算是苦尽甘来。想到夫人红颜薄命,心中又是一酸。 卫双察言观色,知青烟姑姑的出走必有古怪,随口吩咐了摆宴,不再理会,江伯的神情渐渐转平,忙上忙下地伺候着。 待到用餐完毕,谢瑜尾随卫双进了房。卫双把外衣脱了,头也不回地道:“自小就是江伯服侍你?” 谢瑜坐到他面前,点了点头,无限缅怀地道:“除了母亲、哥哥、九叔,就是江伯待我最好了。” 卫双冷笑,今日江伯欢喜的神色倒不似作伪,只是追问青烟姑姑去向时却掩藏不住那丝惊惶,真不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往事如风,或许不宜揭开,但是,想想那个飘逝的高傲少年,再想想小瑜信赖的眼神,自己还是无法将这个谜团遗忘。 门外的仆役轻轻敲了门,谢瑜喜道:“快快过来!”伸手将茶接了,奉至卫双面前,殷勤地道:“这是西北之地的雪莲茶,有补气养生之功效,也是难得之物了。” 他眼神恳切,卫双心中感动,知他为了弥补自己功夫被废,还是将茶推了推,笑道:“我现在倒也用不着,你与凤叔叔那一战也有内伤罢,你喝了就是。”他神色黯了黯——也不知凤叔叔现在毒伤如何,路上问了小瑜,原来他只是心思缜密,听谢五爷提过一种清欢之毒,见凤三状况相似,又为宽慰卫双,才道谢府有药。有倒是有的,本是命了谢五制解药以市恩,偏偏缺了一味药引,便不能解清此毒。 谢瑜一急,道:“你不肯喝,是不愿原谅我与韦护法、凤教主比试了?” 卫双无奈接了,喝了一口又问道:“怎会怪你?再说又拿了你的药送往风梦楼,谢你还来不及呢!” 谢瑜这才高兴起来,道:“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用的着道谢?” 卫双笑了一笑,慢慢吹着手中的茶,想了想又道:“凤叔叔有儿子?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在路上倒忘了问你。” 喜色全然褪去,谢瑜脸上有些清冷,慢慢道:“你什么都忘了,原来那些过去,只有我一人记得……哥哥,你心里到底还剩下些什么?任谁同时看到你我,都会知道我们是兄弟,可你为什么什么都忘了?” 卫双歉然道:“我只记得被凤叔叔救起之后的事,真是对不住。” 谢瑜呆呆地道:“好不容易见到哥哥,哥哥却失去了记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他眼底尽是悲苦,卫双不由得一阵心恻,柔声道:“失去那些记忆,又有什么打紧?小瑜对我再讲一遍就是。”谢瑜这些年来从来不知欢乐滋味,卫双打定了主意,绝不让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绝不让他再经受一次打击——纵是陌生人,我也要与你血浓于水、兄弟情深。 斜倚在卫双身上,汲取着他的温度,谢瑜仰着头,轻叹道:“那我细细讲给你听,那时我笨的很,还是你把我推到树上的,也就是在那棵榕树上,你陪我仰望天空,陪我看远处山水黛色,也就是在那里,听到母亲质问父亲为什么不把凤教主的儿子要过来,说他在苏家受了很多苦……” 卫双一惊,仍是温和地抚了抚他的肩膀,谢瑜继续道:“父亲不愿,道如此平白无故把那孩子要来,更是惹得旁人怀疑,也就是这时哥哥伸头偷听,身子一歪,我惊叫起来,父亲母亲就都出来了,也就是那次哥哥替我挡了鞭子……哥哥……”他埋在卫双肩窝,泣不成声,眼泪渐渐浸湿了衣衫。手中的茶已喝了一大半,将杯子放在旁边,卫双环着他无声地安慰着,心中尽是怜惜——小瑜这些年来,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谢瑜的呼吸慢慢平复,卫双轻轻拍着他的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凤叔叔的那个儿子,定然就是苏家四少爷苏韶容了,这事蹊跷的很,可千万不能让师傅知道。 向右看啦 亲 醒时无言烛花红 华月初上,入夜时分,凉风袭过,垂至窗下的叶子哗哗作响。 卫双走过去将窗子掩上,躺在床上看那静静的沙漏,看沙子一点点流逝,抬头又见红烛高照,烛影明灭中,一切都恍惚起来。 “公子若有一天真正爱上哪位姑娘,那位姑娘定是有福气的,公子待她定是柔的要滴出水来……” 翩翩的钦羡而诚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卫双轻轻一笑——自己这生,又怎会再爱上甚么姑娘?就是天姿国色、温柔大方,又与自己有什么干系?眼前闪过崔静寻带笑的眼睛,那人温暖坚定的拥抱,轻轻柔柔的叮咛——纵然他是个看不透的人,也不至于不信他这片心意。柔到滴出水来,可不是在说他对自己? 就算是最终,千般情意终付流水,那也只是自己认错了人,又与他何干? 人若给我一分好,我必还以十分。 卫双的脸上露出一个安宁的笑容,却透着丝丝悲凉——若是静寻骗了自己,自己能否做到心平气和?苏云非,那是温柔相待却无真心的人,自己可以慢慢遗忘,不过是萍水相逢,难道要怪谁错待了谁? ——可是静寻,他不一样。 生死之境,男儿豪气,相视而笑两心知。 床头的沙漏仍是不声不响,卫双辗转难成眠,瞪着眼睛望着窗外,手紧紧地揪着被子。 月华如水,淡淡地洒在身上,而心中,却是彻寒如冰。 如果,只是如果,静寻背叛了自己,自己还能不能向方才那样微笑着说:“无妨,原本就没有谁欠着谁。” 多情似无情,无情最多情。 卫双轻叹一声——原来,自己所有的不在乎,所有的平淡如水,所有的宽恕以德,不过是,没遇见那个人。 那个令你欢喜却又被你苛求的人。 有着包容的温存,却又有着小心翼翼的窥视。 烛泪一滴滴慢慢落下,暗红的微光中,浮出静寻真挚的笑容来,眼里却有着不被信任的哀伤。明知是幻象,卫双仍是不由自主地道:“对不起……” 这话一出,才恍然惊悟——静寻早已与自己有过约定,便是他另有爱重之事,亦无可厚非。若是连他都不信,这天下岂不是再无可信之人? 男儿国如家,谁不愿谈笑间风云变幻、挥手便令这天下臣服? 只要与他两心相知的,是自己; 同他携手踏遍这秀丽河山的,也会是自己。 卫双微微一笑,对自己方才的愁怨就有了些鄙夷的心思:江湖风云天高海阔,自己却终日守在这小院子中,无所事事,怎么却如那些小女子一般有了如许心事? ——便是你爱了他,须知你卫双仍是那笑看风云的好男儿。 ——就是为情丝缠绕不可自拔,亦要留有心中一片清明。 将丝稠薄被往身上拉了拉,安静地闭上眼睛。 或许明日该再去武陵源中晒晒太阳——带着这个念头,卫双沉沉睡去。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0 章 夜色寂寂,万籁俱静,似是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却见一个与暗夜沉为一体的黑色身影轻轻推了门。门是从里面闩上,黑衣人一皱眉,嘟囔道:“在家里还会有危险,锁着门做甚么!”用了巧劲轻轻一振,那门就应声开了,一缕微风飘了进来,烛光摇了几摇,稀疏的影子落在床上那人脸上,更显出一种蒙胧之美。 这黑衣人正是今日去了谢府的谢瑜,他本已睡了,却是心浮气躁,也不管已是夜半,匆匆地就跑了回来。呆呆地立在床前,看着卫双平和的面容,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摸,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又犹豫着把手贴了上去,轻轻描画着与自己相似的轮廓。 卫双呼吸平稳,脸上还带着些笑容,谢瑜看的痴了,三下两下把衣服除了,也钻到了被子里。 卫双只穿了件薄薄的亵衣,谢瑜颤抖着探入他衣服下面,卫双似有所觉,一个翻身,谢瑜的手被无情地晾在那里。 谢瑜张了张口,不甘心地继续摸去,却听卫双道:“夜深人静的,你不去睡觉怎么却在这里缠人?” 抬头便见了一双深如子夜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谢瑜嗫嚅道:“我,我……”没料到他会这时醒来,想找着什么辩解,却说不出话来,看看自己的手还搭在那里,忙收了回去。 卫双好气又好笑,见谢瑜垂着头侧躺,柔韧的脖颈现出单薄的可怜来,不禁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不是在谢府歇下了?” 谢瑜低低道:“本来是的,可是又怕你突然不见了……”他猛地抬起头来,急切地道:“你不会离开是么?”他的声音渐渐消沉下来,慢慢道:“珏说,你有你的风梦楼,又在扬州住的惯了,早晚会离开这里,是么?” 卫双安慰道:“就是在扬州,你也可以随我一起,你若是离不开谢家,我寻个日子再回来看你便是。” 看着这个孤单倔强的孩子,卫双露出个苦笑。如果在乎了,便要有这种自知——即使那人远在天涯海角年复一年,你也要相信,他终会再来到你身边。 若是不能确定,若是终日担惊受怕——小瑜,若是这样,我情愿你不爱这个哥哥。 红烛黯黯,谢瑜模糊的脸上有了一丝凄楚,自言自语道:“珏说的没错,你还是要走的,你还是会抛下我,”他突然一笑,眼底已有了决绝的凛意,英气的面容多了一种极致的妩媚,他慢慢靠近卫双,唇已贴到卫双脸上。 这气息中有种娇软的天真,卫双一个闪神,已被他拥在怀中,眼见他又要吻到自己唇上,卫双身子往旁边一偏,沉声道:“小瑜!你这是做什么?闹够了没有?”说罢伸手便去推他,哪知身子被谢瑜紧紧搂住,却是动弹不得,只觉浑身乏力,勉强抽出只手揉了揉额头,仍觉昏然欲睡。 谢瑜轻笑道:“哥哥忘了第一次见我时同我说的那些话?也就是那时我才知晓,原来男子之间,也可以有这些事。” 他温热的唇贴在卫双裸露的肩上,吻了几下后,又轻轻咬了几口。手仍在卫双胸前慢慢揉捏,他手法甚是稚嫩,却另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将衣服扯下,见卫双软软地倚在自己怀中,他抬头微笑,柔声道:“哥哥,只要真正拥有了你,你就永远都离不开了,是吗?” 卫双被他这几下摇晃,浑身就像是要散了架,连手都抬不起来,再想起翩翩说自己脚步虚浮,这才明白他并不是一时起意,竟是早有图谋了,不由叹息道:“我是你哥哥……你为何总是不信我?”他幽深的双眸直视谢瑜,轻轻的叹息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慢慢荡漾。 谢瑜轻轻抚着他的身体,温言道:“我要的……不是相信,而是确信。” 哥哥,我要确定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我要你完全属于我。 轻柔的吻如同虔诚的仪式,仿佛在膜拜眼前这年轻美好的身体,见卫双挣扎,他柔媚一笑,轻轻吐出一句话道:“哥哥现在可觉浑身软绵绵的——这样不是很好么,哥哥最好就这么永远陪着小瑜,若是在这院子呆的乏味,小瑜再陪你出去便是。”他的唇美丽柔软,声音温柔和气,似是最温柔的情人说着最体贴的话语。 卫双淡淡道:“那天山雪莲茶,里面放的就是药罢。”他轻叹一声,缓缓道:“令人终生四肢无力,却又不至于伤了身体、失了调和,只有千金难求的妙道软筋丹了——小瑜,你对哥哥也算用心。”体内真气虽仍是微弱,但已缓缓地汇聚成流,卫双的手悄悄捏了一个起式,仍是轻轻道:“用了药也就罢了,又为何如此辱我?” 谢瑜黯然道:“哥哥就是怪我,我也认了。”他眼里仍是坚决之意,停下的手又继续动作起来。 哥哥,我要确定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我要你完全属于我。 卫双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慢慢道:“出去,明日咱们都忘了这事。”谢瑜的手仍然在他双股之间摩挲,如若未听。卫双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冷声道:“小瑜,你这是逼着我日后恨你罢?” 谢瑜不应,只是在他身上细细吻着,偶尔一抬眼,却是无边的幽怨。 卫双一个失神,刚提起的那口气又散了——半生无欢愉,小瑜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自从武功被废,也曾试图重新修炼日月菩提经,毕竟时日尚短,依旧是未有小成。静候着小瑜的动作,待他将手指伸向后庭,卫双仍是勉强用了全部气力施了一招拈花指,一个粘字诀,竟将谢瑜的手带到了一边。 劲道一撤,卫双再也支撑不住,气喘着软倒在床上,手捂住心口,温和地道:“小瑜,我知道你爱我至深——我不想你往后痛悔如今之事。” 你的用情、你的担心,我都是明白的,正因如此,我不怪你,我只能,劝你回头。 谢瑜忙将他扶起,跪坐在他身边,连点了他数处穴道为他缓气。 卫双脸色苍白,却还带着温柔的笑容,谢瑜一阵心酸,眼泪就要下来:“你如今怎么还能妄动真气?” 卫双微笑道:“无妨,歇一会就好。” 谢瑜眼中闪着泪光,喃喃道:“哥哥,我绝不会伤害你。” 他心意已决,手向卫双胯下伸去。卫双身子一颤,想挣扎却又动弹不得,浑身酥麻,却是说不出话来。谢瑜上下套弄了片刻,闻见卫双低低的喘息,咬了咬下唇,还是张了口去舔弄侍侯。 被温暖柔热的口腔包裹,那如灵蛇一般的小舌轻巧灵活,卫双脑海中轰隆一声,火热从身体内部蔓延了出来,勉强说得一句:“不要这样……”便是无尽的喘息与低吟。 将自己最后一件衣服除去,谢瑜一字一句地道:“哥哥,你不愿属于我,那么,就让小瑜属于你吧。”他慢慢跨坐上去,卫双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落下的一滴泪。 烛光轻微晃动,衣裳委落在地,一地荒凉。 卫双瞧着窗边银白的月光,身体如同沸腾一般,心却慢慢凉了下去。 ————————— 本章终于改完,请向右看啦 —————————— 还有,我又犯了改文的毛病,如果有今天才开始看这篇文文的朋友,能不能留言告诉我一下,苏的感情转换合不合适? 看过的筒子们,其实我也没怎么改,就稍微改动了一些词句,汗水。 倚风凝睇寄语无 红烛摇曳空垂泪,枕边人已经不见,身旁只留下那暧昧难解的气息。 卫双摇晃着站了起来,取了衣服穿上,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是苦涩,也是酸楚,心中只有茫然。 与小瑜,终究不能平和相处了罢。 穿戴完毕,对着镜子理了理衣带,再揉了揉额角,昏昏然中拾起了一丝清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夜在极致的快感后昏睡,如今小瑜,他,怎么样了? 翩翩敲了敲门走进房内,笑吟吟地道:“公子起的可真早,我正说着过来伺候呢。”小丫头已奉上了洗脸水,翩翩把毛巾拧了,递到他面前,又笑道:“平素都是少主过来喊公子起床,今日可真是奇了,少主是最爱早起练武的,到现在了却还没见他。” 卫双迟疑了一下,仍是吩咐道:“等会把早餐送到小瑜房中,我到那边去。”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我亲自端过去。” 翩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了。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1 章 卫双敲了敲门,见没有回应便径自推开,把清粥放下,轻轻走到谢瑜床前,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谢瑜缩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卫双轻轻把被子掀起,扳过他微微发颤的身子,便看到了一脸的泪痕。谢瑜紧抿着唇,倔强地看着别处。 卫双柔声道:“你这是何苦?”把粥端了过来,细细吹了吹,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谢瑜伸手抓住了卫双的衣角,头就向他贴了过去,紧紧地靠在了他身上。 卫双只得把粥放到了一旁,见他脸色潮红,忙探了探他的额角。 谢瑜突然笑了一笑,虚弱地道:“没事……”挣扎着就要起来。 卫双皱了皱眉,沉声道:“在我面前你还要掩饰什么?先洗一洗,我去喊个大夫过来开服药。” 谢瑜垂下了眼睑,仍是坚持道:“我没病。” 卫双嗔怪地道:“都烧成这样了,说胡话呢你?”说着便将他拉入怀中,将他打横抱起。勉强站起身来,却是一阵头昏,谢瑜急道:“快放我下来——哥哥,你怎么样了?” 卫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定了定神向浴池走去,笑道:“那妙道软筋散也算不得什么,抱你去沐浴的力气还是有的。”见谢瑜扭过头去,又叹道:“无须自责,我明白你的心思,只盼你早日能明白……” 谢瑜沉默半晌,仍是坚定地道:“我不后悔。” ——哥哥,我是自责,但是,我不后悔。 寂寥尘世,你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你。 卫双将他放在池边,犹豫片刻,仍是将他衣衫解了,温和地道:“我来帮你洗吧。”小瑜毕竟是个害羞的少年,这种状态难道喊仆佣过来服侍? 谢瑜闭上眼,沉浸在滑腻的温水中,终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哥哥这样,算是接受自己了吗? 卫双将谢瑜散下的湿发拨到脑后,稍稍犹豫,手指还是伸向了谢瑜的后庭。肌肤触碰,两人都是一颤,卫双忙笑着掩饰:“这个……一定要清理一下……” 谢瑜软软应了一声,竟是柔若春水。 手触之处,柔软之极,卫双心中狂跳,呼吸也稍稍急促起来。抬眼去看小瑜,只见他双颊微红,泛着难言的情欲之色,柔媚的笑容如若梨花初绽、春雪初融,卫双的手不禁微微抖了起来,心中也似软了一般。 谢瑜眼神迷离,轻轻呻吟了一声,心中甜意慢慢浸染,柔柔道:“此生若能与哥哥长相守,别无所求。” 卫双慢慢静下心来,拿了毛巾为他擦拭,温言道:“小瑜曾经豪气凌云,如今怎么有了这般心思?” 谢瑜轻轻道:“往常我总怪父亲冷落,暗暗发誓要作出一番事业来给他看看,如今我只盼能与你重回儿时欢乐——那些事情,管它做甚?” 卫双叹道:“昨日的事,还是忘了罢……”本以为小瑜又会执拗哭闹,半晌却没听得声音。悉悉索索帮他把衣服穿上,才敢抬了头去看他,心中隐隐约约竟觉得对不住小瑜这番用情。 谢瑜也是呆了一呆,两人相拥出门时才缓缓道:“这一生,我只有个你。” 他声音渐低,却有种袅袅之意,在人耳边低回。 卫双心中一震,想说些什么,话在口中滚了滚,却还是扭了头过去,不忍再看那哀伤却又固执的双瞳。 秋风飒飒,那老榕树的叶子飘飘摇摇地落了下来,满院竟是萧瑟之意。 那日浴池之事过后,谢瑜认定卫双对自己亦是有情,不过是碍于兄弟身份,再加上思恋那崔静寻——想念别人那又怎样,必定如今是自己在他身旁。 他自恃卫双待他纵容有加,夜里便悄悄去了卫双房间,哪想卫双只是闭了眼,平平无波地道:“再想如此,你便拿了副春药过来罢,若是嫌春药麻烦,用强也是行的,只是未免要争个你死我活。”他那日以拈花指力阻谢瑜,乱了真气,故而无力拦住,如今谢瑜若再故技重施,却是不成的。 或许自己是动了心的,可也不过是微微动心而已——美色当前,秀色可餐,谁人不会心神摇荡?然而亦只不过是当时之事,心里总有一个人,是放在最深、最重的位置。 谢瑜纵是一直收敛了傲气,也不禁动了怒,冷冷道:“看来那日竟是一场春梦了。” 卫双仍是不语,见谢瑜逼的急了,便道:“难道你不知什么叫做乱伦么?” 谢瑜冷笑道:“我爱你重你,自然要与你永远在一起,这又是什么乱伦了?纵使外人千般讥嘲,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了?” 卫双慢慢睁开眼睛,沉声道:“外人的话你不在乎,可你对得住自己的心么?只做兄弟——难道就这么难?” 他清澈的眼神里藏着如冰的凛意,谢瑜心中一寒,仍是倔强地道:“我一直拿你当兄长看待,如今……”他张了张口,却不知怎么说了。 因为是兄弟,因为是多年未见、抛弃自己的兄长,所以,更要把他留住。 也曾害怕这人恨了自己怨了自己,可是想到他终有一日会离开,与那崔静寻携手江湖,心里就闷的发狂。 自从第一次见了这人,被他情挑,自己就心慌意乱,回了家中便吩咐下人找了断袖分桃此类野史过来,原来这类人,身边是离不了男色的,既然如此,自己陪他便是,谢家子弟众多,横竖不会绝后。那崔静寻不过也是寻常男子,又有什么值得他念叨了?有了自己,他就该不会将那人放在心上了罢!那夜见了他微笑含嗔的神态,竟是砰然心动,担忧他的柔弱,便将那份痛给了自己——谁属于谁,还不都是一样的?纵使第二日下不得床,可是有他温柔相待,便觉得实在值得。 谢瑜直直地盯着卫双,眼里没有半分悔意,自幼便听父亲说,想要的一定要紧紧抓住,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在所不辞。 卫双叹了口期,温和地道:“如今又把我看作了什么——小瑜,你不要一错再错。” 到底把他看做什么? 只是兄长么? 谢瑜心里一片茫然,看着卫双柔和恬静的面容,仍是什么都答不出来,总之,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都认了,还管什么乱伦不乱伦!他想了半晌,气恼地道:“反正你先在这住的,总有一日我会教你明白!”一甩袖子便冲出门去。 卫双看着他夺门而逃的慌乱身影,惟有苦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一直是这么不冷不热。 卫双试探地提起到扬州看看,谢瑜却道风声仍然甚紧,还是等等再说。一等两等,等了半个多月,谢瑜仍是应付的滴水不漏,就是不松这个口。 有时气极,卫双冷笑向谢瑜道:“我又是什么哥哥,不过是谢少主养的禁脔罢了。” 谢瑜便红了眼,卫双自悔失言,再想起当日谢瑜痛楚的表情,心又是软了,再想想他倔强死拧的性子,便仍摆了张冷脸给他。 谢瑜见卫双不搭理他,心中更是愁闷,甚至连别院都不允卫双出了。卫双试练日月菩提经,也没功夫同他多费唇舌。 别院的仆役也觉压抑,个个也都默不作声地闷头做事,只有翩翩天性活泼,日日还是追着卫双玩闹。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2 章 一日卫双在房中打坐的闷了,推了门便坐到榕树底下。 翩翩守在一旁,笑嘻嘻地道:“听说公子幼年时与少主常在此处玩耍。” 卫双一笑,道:“都不记得了。” 翩翩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声,稚气天真的脸上蒙上了一曾愁雾,哀怨地道:“少主就是做错了什么,公子也不能一直不理他啊。” 卫双淡淡道:“小丫头又懂得什么。” 翩翩笑道:“公子不说,又怎知我不懂得?” 卫双见她实在罗嗦,便笑道:“你且说说,九叔比起小瑜来,武功见识都差了很远么?” 翩翩道:“自然不是,九爷是有名的侠客,少主只是近年才有了些名气。” 卫双点头道:“若不是你做内应,九叔岂会败的如此之快。九叔与九婶待你都是极好的,那你为何不投了他们去?” 翩翩瞪大了眼睛,道:“我是少主的属下,就是得了九爷再多好处,也不可能背叛少主的,凡事总要分个前后、凡人总要有个忠心罢。” 卫双悠悠道:“就这么个简单道理,有些人却偏偏不懂。” 翩翩一时摸不着头脑,苦着脸道:“这与您和少主,又有什么关系?” 微风轻来,碧空澄净,卫双眯着眼睛,竟似是睡着了。 看着他安宁俊秀的面庞上多了一丝憔悴,翩翩又叹了一口气。 斜阳深院奈何天 谢瑜静静立在老榕树下,那些往事如同潮涌出,一幕幕一叠叠,如流水逝去,茫然若失。 原来千般试探,万般温柔,换来的仍是水月洞天中的初见——我氖澜缋铮贾罩挥凶约阂桓觥? 在自己眼前的这人,是卫双,不是谢瑾,纵使体内流着一样的血。 离愁不是最苦,最苦不过如今,心心念念,天天得见,只得一双冷眼,只得一个漠然。 谢瑜痴痴望着斑驳的老树,歪着头轻轻倚在上面。 “小瑜,跳下来啊,哥会接着你……” “小瑜,出去放风筝好不好?我自己做的!……怎么,怕父亲知道我们偷偷出去?……没事,有我呢!” “很痛么?……别哭,涂上药一会就好……啊,哥哥没事呢……真的一点不痛,小瑜别哭啊……” 心底仿佛有了个空洞,谢瑜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了卫双淡淡的笑容,谢瑜胡乱擦了擦眼泪,皱了皱眉,冷笑一声。 哥哥,小瑜从来都不是个软弱的人。 谢瑜抬头看了看苍老的枝桠,两个笑嘻嘻的孩子好像还挤在那里——不是谢瑾,我会等着你成为谢瑾。 我等得起。 午后秋阳温煦,稀疏的叶子投下了浅浅的影子。 物是人非,从来如是。 半个月过去,卫双有些烦躁起来,谢瑜却是镇定自若,仍会不时前来探望,见到卫双不理不睬,也会留下勉强的笑容。 久而久之,卫双甚至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住他,眼前常常晃着小瑜那灼人的泪,更无法漠视他哀伤的眼神。最难忘却的自是那一夜,那青涩柔韧的美好、温柔紧窒的包容——思及此处,身体又慢慢热了起来。 想到静寻,心又平复下来,那个温雅如风的男子,才是自己至爱情深,小瑜么,以兄弟相处不是更好?你是很好的,只可惜,来的晚了。 ——那一夜的错乱,不过是一时情迷。 日月菩提经始终不见进展,卫双不禁有些烦闷,仔细翻了几遍,觉得自己并未错悟,菩提青灯,不过是教人如何勘破我执,而苏云非凭此心法傲视武林,不过是因为他无欲无求,心底只有一个“大家”。而自己,先前心中没有执念,后来也不过住进来个崔静寻,如今却是微风阵起波澜渐渐。他叹了一声,合上书本。 院中静默无人,就连一直守侯在旁的翩翩也不见了踪影。 榕树依然,亭亭如盖。 卫双长身玉立,摸出笛子,最终还是无力放下。 愁思无凭寄。 若是静寻知道自己如今处境,想必会了然于心地一笑——不是走不出,而是无法走。 小瑜,你我如今比拼的,竟然是耐性。 休怪无情,我不过是要让你想个明白。 卫双凝神望着前方,笛子无意识地地横在唇上,悠悠洒洒。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陌生的叹息,惘然惆怅,似是有着无尽的悲凉。 卫双恍然未闻,一曲奏完,才悠悠道:“未能远迎萧公子,真是失礼。”这才慢慢转了身,只见这人身形高挑,眉目生的温文细致,面容如玉,带着淡淡的笑容,正是位翩翩佳公子。 萧珏施了一礼,笑道:“公子远在维扬,竟也知萧珏之名,真是惭愧——嗟我怀人,薄言心忧,公子这曲《有所思》当真是婉转低回、闻之神伤。只是不知公子所思在何处? ”他又是一笑,轻轻道:“想来不是在常德的。”他看似沉静,这话却有些轻浮了。 卫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荆楚之地谢家风流,这一代却有位萧公子诗剑雍容,风姿清绝,卫双忝掌风梦楼,这些自然是知道的。小瑜人称谢门第一,依我看,还是萧公子略胜一筹罢?” 萧珏惊他眼光之锐,定了定心神,笑道:“公子失了功夫依然如此,昔日风采想来更是难及,只不过公子如今就甘心在这蛰伏于此?须知江湖风云日月千变,别说水月教复兴无望,就是风梦楼群龙无首,谁知际遇如何?” 卫双漫不经心地道:“萧公子有话还请直说,不会是怕我污了谢家令名、想赶我走罢?” 萧珏面色如常,轻笑道:“卫公子果然是爽快人,珏虽不知公子与小瑜之间有何隐情,但如今流言四起,小瑜身为谢家少主,这……”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3 章 笛子轻轻敲打手心,卫双歪头沉思,慢慢道:“我倒也想走,只是小瑜那里……” 萧珏忙道:“这个无妨,只要卫公子答应就好。” 卫双眸中灵光闪动,凝视萧珏,冷冷道:“越权逾矩向来为帮派大忌,萧公子今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至于我与小瑜之事,还是不用劳烦萧公子了。” 饶是萧珏已计算好一切,脸上仍是有些不自在,沉声道:“我不过是为小瑜多作打算,你们两个这样算得上是什么兄弟?公子聪颖灵慧,焉能不知我意,不想让我明说罢?” 卫双冷笑,点了点头道:“萧公子原来也是个明白人,我与小瑜之间,的确该有个决断。只是,你就这么想将我置于死地?”他瞧了萧珏一眼,缓缓道:“卫双出了这个门,可就没有活路了。你这么一心为着小瑜,难道我就不是谢家子弟?”他原本不在乎这些,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却是心情激愤,心中完全是为谢瑾不平。 ——逝世之前,念念不忘的谢家,对你也不过如此。 见着卫双眼神冰冷,隐藏着一丝受伤的意味,萧珏别过脸去,硬起心肠道:“你虽武功全失,可我不信你走不出这小小别院。再说水月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必是有法子的。” 卫双眼中嘲意更胜,忽地一笑,道:“萧公子难道不知我中了妙道软筋骨散?这解药,可还是在小瑜手中。” 萧珏冷笑道:“以风影公子之能,这又算得了什么事?” 卫双默默点了点头,轻轻一叹——为了自己要守护的,不惜伤害别人,萧珏,我懂得你。 或许爱一个人总要以伤害另一个人为代价。 原来这是天经地义。 幸好我不是谢瑾,若他在此,会怎样伤心? 突然浮现出苏云非的影子,卫双淡淡一笑。人与人之间,差别真的很小。 心突然软了下来——萧珏,至少我们想保护的,是同一个人。 萧珏心乱如麻,本想驱了这人出去——虽是谢家骨血,又怎能让他害了小瑜?然而见了他,却不由自主倾慕于他的文采风流之中。 他皱着眉,不知再说些什么,却听这有着与小瑜相似面容的少年柔声道:“萧公子,多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小瑜……只是我……”声音有些踌躇,只瞬间又现出坚定之意。 萧珏抬眼看去,那少年偏头理了理垂下的发丝,唇边浅笑,眼光流转,霎时秋日光华俱暗,天上地下、八荒六合,唯有面前这么一人。 心中波澜顿起,这少年虽与小瑜同样俊秀风雅,却如羊脂白玉,柔和温润,骨子里透出宽和与柔媚来,小瑜则是未经打磨的玉石,稚气且有戾气。 萧珏忽然明白了小瑜对他的坚持,神色和缓下来,虽知若是想从小瑜手中拿到解药,不亚于奔月登天,仍道:“这个……解药我来想办法。” 少年的眼神依然怅惘,萧珏心里内疚,忙道:“我受门主之托,对你们兄弟二人自是一般的照顾。此时也不过是权宜——公子也不想毁了小瑜罢?” 卫双暗叹一声,虽只是说说而已,但有你这句话,谢瑾也不是白白牺牲了。 想了想便笑道:“纵是萧兄一切都安排完好,我也是不能走的,小瑜若是想不通,那可怎么办?” 他眼中柔情缱绻,如水温和。 萧珏脸色灰败,喃喃道:“你与他至情至深,为何偏偏不能只有兄弟之义?” 卫双举步向前,伸手捋下了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片刻,回头叹道:“若是这么走了,小瑜定当怪我许诺却终成空,他对我情深意重,我怎能——怎能——这样对他?” 卫双一笑,心里万般关切亦只能付与一叹。 萧珏无言,凝视着面前这笑语盈盈的少年,心中只有感叹。本以为他只是无奈屈居于此,未曾料想他用情更深,只盼得小瑜能否彻悟,不负了他这番用心。 翩翩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见萧珏在此,忙笑道:“珏公子也在?少主那边正找您呢!”卫双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翩翩实在太快乐,看到她,便可一扫多日阴霾。 萧珏点头与卫双告别,便出了门去。 翩翩扁了扁嘴,不解地道:“他来做甚么?”她小孩子心气,见卫双只笑不语,也忘了追问,悄悄凑到身边道:“我刚刚从府里回来,少主在与一位客人商谋呢……喂,怎么不理我啊?”翩翩急了,便推了推卫双道:“他们谈的可是公子你哪!” 卫双心中一紧,忙道:“什么客人?” 翩翩想了想才道:“我虽一直为公子办事,却不常出门,这人还是不认得,江南口音,应该很年轻。” 卫双挑了挑眉,江南,静寻若派人过来,定然是冀州嫡系,这人或许是风梦楼,或许是苏家。 翩翩窥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那人说……那人说公子不是少主真正的兄弟……”见卫双脸色陡变,她忙道:“少主是不信的,公子放心。” 卫双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无力地笑了笑,凝视翩翩道:“真的很谢谢你,这份恩情,卫双记在心里。”在谢府探听消息,哪就像这小丫头说的这么轻松了?真是难为她有心。 翩翩一顿足,撇嘴道:“公子若是再如此客气,翩翩可要生气了。” 两人相视而笑,翩翩心中俱是暖意,卫双含笑看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梦里明明有六趣 静寻的身影忽远忽近,伸出手去拉他衣角,却只是徒劳,只能无力垂下。 卫双一阵恍惚,旁边翩翩轻唤了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翩翩安抚地一笑,转身回房。 拿出《日月菩提心经》,翻了几页,还是静不下心去。 自己如今不过是个无能之人,手中唯有的力量便是风梦楼了——出卖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皱了皱眉头,紧抿着唇斜坐着,手微微有些颤抖。那个念头就在心中,却不敢去碰。 心中透凉。 是你,我知道是你背叛了我。 耳边响起那日无相大师的箴言:“小施主深具慧根,莫被这污浊人生迷了心性。”那时只是浑不在意,只道自己身旁总有几个知心人的,今日终于知道了举世皆浊的滋味。 然而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卫双苦涩一笑,便将种种猜疑抛到脑后——如此短暂人生,有人深情慰你寂寥,又何必深究。 深究起来,谁都是别有所图,哪有人是一门心思不求回报地对你好? 突然想起师傅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初入尘世,难免是豪情如涌,待懂得红尘悲意,便已是不知遭了几番背叛。谁没被欺骗出卖过?初时总是痛的,慢慢也就习惯了、麻木了。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4 章 卫双心里忽然有了些执拗的意思来——习惯?我偏不! 我就不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 眼神里现出无法忽视的坚毅,卫双挑了挑眉,对着窗外笑了笑,低了头便去看书。 轻飘飘的却有微风的声音,卫双警觉起来,把书塞好,起身转向门外,果然见谢瑜飞身纵了过来。 卫双背了身过去,仔细地瞧起一壁的书画来。 若是平时,谢瑜最多自言自语几句就会离开,这次却一把将卫双拉了过来,目光如火,像是尽量压抑着情绪道:“那块谢家祖传的玉佩呢?” 卫双甩了甩衣袖,淡淡道:“什么玉佩?你是谢家的少主,这些事来问我做甚?手拿开!” 谢瑜忙松了手,紧张地道:“方才……方才是我急了,没捏痛吧?”见着卫双不理睬,这又解释道:“我不过是想问问当年那玉佩的下落……” 卫双一颗心提了起来,慢慢回想初见谢瑾之时,谨慎地道:“幼时的事情,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说着便撑着额角,皱了皱眉。 谢瑜见他脸色苍白,忙走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关切地道:“你再好好想想,你是谢家嫡长子,父亲应该把那玉佩给你的……”卫双眼神冷冽,他醒觉自己唐突,这才讷讷地放了手。 卫双往旁边走了两步,努力地在脑海中思索,半晌才道:“或许是有的,这玉佩若当真那么重要,当作我欠你一个人情便是。” 谢瑜脸一红,见了他嘲讽的眼神,心中略微有些放松,刚想再说些什么,卫双却道:“天色已晚,你还不该回去歇息么?”说着便去把门大开着,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谢瑜咬了咬唇,抬头道:“你若当真是我兄长,怎会这样对我?” 他眼神凄苦,卫双心中一软便想温言解释,一想到他的顽固执拗,仍是冷冷道:“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问我够不够格做你哥哥。” 谢瑜定定看着他,眼里渐渐有了一些卫双看不懂的东西,似是哀伤,似是疑惑,似是在上下挣扎,慢慢的坚定起来,脸上浮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奇异笑容,轻轻向门外走去。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眼睑垂下,笑容落寞,衣带随风飘起,卫双的心软软的疼了起来。 只是小瑜,我不愿你一步踏错,永难回头。 只盼我的斥责与冷漠,换得你心如朗月不再纠缠不清。 一步。 两步。 谢瑜走到卫双跟前。 卫双别过眼去,不忍再看,却仍是那个不屑的神情。 谢瑜黑衣肃服,顿住了脚步,四周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他衣袖飞扬,暗白的天空似是被这黑色掩盖,卫双急急后退,谢瑜的身影却似无所不在,那一指如兰花幽然绽放,一缕清香誉人间,天上地下亦难逃。 卫双被牢牢禁锢在谢瑜怀中,仍然浅笑道:“谢家拈花指名不虚传,只不过你为了我连这最后一招空谷幽兰都用出了,真是受宠若惊。”他急速盘算起来,自己功夫还未恢复,对小瑜又从未有过防范,便是潜伏到常德的李洛,也只能在城中待命。虽不知那江南来客是何人,又说了些什么令小瑜怀疑自己身份,但想来不会知道全部,自己只要一口咬定、暂时稳住小瑜就是了。 谢瑜手紧紧按在卫双重穴上,对卫双的脸色视若未见,轻声慢语道:“哥哥出自水月教,我自然要认真防范,今天不拿出点真功夫来,又哪能占得了上风?”说着便拿出一粒药丸来,柔声道:“这可是崔家秘传的极乐丸,你可知道它有什么好处么?” 卫双心里一空,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谢瑜,倔强的,冷漠的,迷茫的,脆弱的,那些都是谢瑾的小瑜,如今却是——残酷的。他仰头强笑道:“不就是迷惑人的心志?你今日是怎么了,做事希奇古怪的?” 谢瑜慢慢转着那粒药丸,曼声道:“崔家的秘药,哥哥不想我是怎么得到的么?” 一连串的事件在卫双心中回放——冀州归途,两心相许,客人来访,小瑜变色。 心渐渐凉了下去,却还有一丝希冀在,不会是他——他这样待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谢瑜心中有些得意,继续道:“崔巍是名门世家,他是一门之主,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你?”卫双面色平静,身子却在微微颤抖起来,谢瑜心中翻腾起恶意的快感来,等待着他脸上泛出惨白的笑容来,血色一层层褪尽,然后自己再轻轻告诉他:这世上除了小瑜,没有任何会全心对你,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 你是我幼年失散的兄长,任凭外人怎么说,我仍是坚信不疑。那人说,吃了这药,你就会吐露我想知道的一切,可是,我想问的,只有一句。 ——哥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崔静寻的背叛、谢瑜的伤害,一切在心中交织,痛楚似小虫子般慢慢自下而上,卫双强行压下,却发现这丹田内一点点真气也无,突然明白了一切,脸上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平静着一张脸,淡淡道:“你若是想求个心安,我吃了便是,就是使个丫鬟小厮送过来,我也不会拒绝,又何必使这些手段?我到底是不是谢瑾,这些日子里你也该明白了。” 谢瑜紧紧抱住他,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只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声音里竟有了些哀伤和绝望,是的,我不过想借个机会给自己勇气——碰触你。 心里一酸,卫双吸了一口气,拼命睁大了眼睛,低低道:“算了,药拿来。” 谢瑜看着他伸出了手,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昨日是谁前来,犹豫片刻,还是把极乐丸递了过去,看着卫双将它握在手中,一仰脖子,吞咽下去。 那一抬手的姿势优雅柔美,慢慢落下,落下,搭在谢瑜衣袖上,瓷一般的玉色柔白,五指却紧紧握着,透着少年内敛的沉静隐忍。 他心里,自己也算得是很重要了吧,谢瑜一刻也不愿松开卫双,埋头在他肩上体味这难得的温馨,轻笑道:“对了,其实这药……”怀中的卫双却不停颤抖起来,谢瑜急忙抬头,只见他紧闭双眼,睫毛微微颤动,唇色泛白,谢瑜一阵心慌,忙问道:“怎么样了?” 卫双半睁着眼,瞥了他一下,又轻轻闭上,嘴角浮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勉强道:“没事,不用担心,有什么你就问吧。” 一滴滴的汗珠自他额上落下,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苍白的唇渐渐转为青紫,谢瑜手足无措,将他抱了起来便冲向内室——运功,运功将那药性逼出来! 忽然一个潇洒的身影施施然走了进来,道:“这极乐丸,一向是用来逼供江湖高手的。”他身姿挺拔,气度非凡,态度却是恭谨有礼。 极乐丸。 高手往往心志坚定,只有让他登往极乐之境,才能从他口中得到有价值的秘密。 此药名贵之处便在于此,从来无人经受得住那番痛楚中的甜蜜,快感中的折磨。 谢瑜没有回头,痴痴地盯着卫双,喃喃道:“不会的,你明明是有内力在身的,你明明也是高手,你天天练功,难道我不知道么?” 卫双的手紧紧掐入谢瑜的血肉,昏昏然道:“你擒住我之后又点我中府穴,我内力曾经被废,点此穴便会再次压制真气,与常人无异,又算得上什么高手了?” 谢瑜紧咬着唇,扶他半坐着,手便贴向他背后。 那人见他如此,喝道:“不可!”飞身便到了谢瑜身旁。 往事依稀浑似梦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5 章 谢瑜霍然回头,冷冷道:“你害了他还不够,居然还敢前来?” 他目光阴冷,那人怔了怔,恭声道:“极乐丸虽然是高手都承受不了,但卫公子吉人天相,谢少主无须担心,这可是没解药的,您就是武功盖世也没法子,若是乱来,也不过平白害了卫公子。再说药效亦不过是两天两夜,这也快要发作了,少主还是想想问他什么好。” 卫双微微动了一动,眉头紧紧皱着,谢瑜只看得一眼,眼睛一闭,便转往别处去。 辛雨炎忙向卫双施礼道:“在下冀州辛雨炎,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公子可还记得?” 卫双勉强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慢慢道:“贵上还好罢。” 辛雨炎忙道:“多谢公子记挂,我家主人一切都好。” 卫双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似是沉沉睡去,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深深扣着床板的左手,才让人知道他的痛苦与煎熬。 辛雨炎眉眼弯弯,看了看谢瑜,点头笑道:“都怪我不好,一时未想到极乐丸的用处,主人刚刚飞鸽传书给我,我立刻便赶了过来,哪知还是晚了一步。”说罢便露出惋惜的神气来。 谢瑜盯住他,脸色阴郁,半晌才慢慢道:“你倒是有勇气,此刻还有心情调笑,就不怕我杀了你?”他手掌慢慢扬了起来,冷笑道:“看来是谢家没落,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辛雨炎本有十分的把握,此时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谢家少主不过是爱念太深关心则乱,他稚龄便掌谢家,自然不是无能之辈。他定了定心神,陪笑道:“雨炎此错万死不辞,只盼少主不要动气,先照顾好卫公子再说。”忍不住转头看了床上那人一眼,那人背向而睡,一只恍若白玉的手松松垂在床边,身形愈发单薄可怜,竟是已然痛昏过去。 谢瑜怔了半天,似是忘了辛雨炎,终于回过身去。 卫双静静伏在那里,侧脸线条柔和,几缕汗湿的发丝垂在耳边,玉似的面庞竟透出瓷白的光泽来,仿佛是一个玩闹累了的孩子。谢瑜抬起卫双的手往里放放,那只手软软地搭在床沿,指缝里渗出血迹来,谢瑜面色如常,拿出绢帕细细擦了。 辛雨炎偷眼看去,只见他一脸的阴阴沉沉,眼神幽深如潭,山雨欲来之势彰显。他低了头盯着脚尖,思索着如何应对,犹豫间,满室的压抑渐渐散去,辛雨炎松了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 谢瑜神色已慢慢和缓,起身悠悠道:“与谢家定下协议,又假意赠我极乐丸,嘿,倒是好心机,好手段。” ——当真好手段,我伤了哥哥,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出现他在面前? 只是我,绝不会如了你的意去。 他轻叹一声,却不知自己这番话有几分把握。如今看得哥哥一眼,心中都是无限煎熬,还谈什么日后? 这些暂且不提了罢,哥,伤了你的人,我不会放过。 辛雨炎手心冒汗,却依然是带着笑容,谢瑜坐了下来,敲了敲扶手,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伤了我哥哥,你说该怎么办呢?” 辛雨炎道:“主人赠药原是好意,再说卫公子的身份么,还有待确认。” 谢瑜扫了他一眼,道:“他的身份,与外人无关。”他随手拈了个起式,淡淡道:“你我两派结交,原本不该再生事端,只可惜我谢瑜眼中从来没有那些江湖规矩。” 他神态静雅,手势状若礼佛,辛雨炎眼皮一跳,知这就是谢家绝学拈花指,他恍恍惚惚想起主人送他前来时平淡如水的声音:“合不合作不要放在心上,这极乐丸是最关紧要的,一定要让谢瑜收了用下。跟他说,那人……那人的要害,就在风府穴。” 他惨笑,想起昨日,谢瑜蹙眉犹豫,自己按着吩咐慢慢说服了他,这少年脸上温和而兴奋的笑容,而如今,这些全没了,剩下的,只有狠绝与凌厉。 罢了,以此身报君情,还了你知遇之恩便是。 你虽说协议不重要,但,若得了湘楚名门襄助,又是何等的好处? 他心一横,便道:“千错万错全在雨炎,雨炎以此身谢罪便是,只盼公子莫忘了与我家主人的协议。” 谢瑜点头道:“他有这样的手下,真是福气。”说着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辛雨炎闭了闭眼,又睁开,手如疾风点向自己胸腹四大穴,顿时万蚁噬心,他嘴唇咬出了血来,见谢瑜依旧是面无表情,闭了眼,便向檀中穴点去。 神思恍惚,眼前一片黑暗——这次在常德,怕是回不去了罢,他遥遥地想着。苏杭的花香柳轻,湖净山空,年少泛舟把酒,一幕幕浮在心头。 啪的一声,辛雨炎手腕一痛,一阵力道袭来,他蹬蹬后退了几步,站稳了睁开眼,才看见地上滴溜溜滚着一粒小圆珠。 他长出了一口气,忍着痛向前拜谢道:“谢少主不杀之恩,雨炎永记在心。” 谢瑜淡淡道:“方才你那几手,是分花拂柳手罢,功夫倒不错,我还真想留你做个助力了。” 浑身筋骨几乎错位,辛雨炎强笑道:“谢少主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计,不值一提。”偷眼看谢瑜神色平静,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正想寻个机会退下,却听谢瑜有节奏地敲着扶手,悠悠道:“这几招能用在自己身上,也算个狠辣的,你也不过听人吩咐,这事到此便与你无关了。” 辛雨炎刚想恭身道谢,胸口又是一疼,谢瑜轻轻走到他身边,慢慢道:“你幼年即为苏云非伴读,十五岁时机缘巧合救下负伤的崔家长老,于是奉了苏云非之命捏造身份,自称流落江湖无依无靠,就此进入崔巍门,如今又成了崔静寻的属下——一南一北,你与他相互照应,如今是做错了什么,他要你过来送死呢?” 他的笑容居然有些天真的疑惑,辛雨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难道不知么?何必再来问我。” 忍不住又抬眼去看床上的少年,少年的睫毛微微颤抖,是痛楚还是闷热,脸上生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来,辛雨炎心中一酸,竟是无法恨他。 谢瑜道:“不愧是苏云非,当断则断。”他顿了一顿,无限惆怅地道:“我哥哥他,其实不是个温和的人,苏云非……他总有一天会后悔如此。” 辛雨炎嗤笑一声,道:“后悔又怎么样?卫公子当我是崔家的人,谢少主不也是没有解释?” 谢瑜盯着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辛雨炎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神中有着无尽的伤感与绝望。谢瑜的怒气渐渐平息。 我们都是不得已。 情丝一日日纠结,再也无法自抑,哥哥,你问我是否明白对你是何种情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唯一清楚的就是,自从你在水月洞天中抱住我,告诉我不要怕,我的人生中,已深深烙下你的影子。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沉默无语。 辛雨炎终于开口道:“卫公子也快该醒了,雨炎先行告退。” 谢瑜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留在这里看着,回去怎么向你家主人交待?你昨日胡言乱语,今日怎么就不敢听了?” 辛雨炎默默垂下了头,这不过是以退为进,生怕谢瑜遣开自己。 极乐丸。 谢瑜手段凌厉,对这个哥哥却是万般不舍的,他若问不出口,自己定要代他问的。 这个结局,亦是谢家所重视的。 不可不问。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6 章 卫双微微一动,眉头依然是紧紧皱着,谢瑜终于忍耐不住,跪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伏在了他的身边。 卫双慢慢转过了头,眼神迷茫,疑惑地看着他,喃喃道:“是小瑜么?这些日子你天天送雪莲茶过来,我心里很欢喜。”他重重地喘息着,手颤抖着摸了摸谢瑜的头发,慢慢道:“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呢?妙道软筋散药性虽然不重,可是小瑜,我是那么信任你……” 他一向温和,就是不理谢瑜之时,也只是淡淡告诉他,这些事情不怪他,只让他好好理清了感情再说。 谢瑜枕在他手臂上,胸闷欲狂,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原来,自己伤害他,已是如此之深。 泪水已将卫双的衣袖浸湿,他呜咽着:“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这样……这一切都是……” 辛雨炎心思玲珑,举步上去按住了他的肩膀,温言道:“谢少主,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卫公子宽厚温和,不会怪罪您的。” 谢瑜生怕他看见,胡乱擦了擦眼泪,突然听到卫双柔绵无助地呼唤:“静寻,静寻,你站近些,当心脚下……”似是回想起了与崔静寻一起的日子,谢瑜咬了咬唇,原先的犹豫完全消失,将卫双的手贴在脸上,柔声问道:“你心里,可有小瑜一分位置?” “你抛下我这么多年,难道还想再次离开么?” 他的声音柔若春水,眼神却极为冰冷,夹杂了几分嫉恨与不甘,辛雨炎心中一寒,却为床上那人担心起来。 主人说过,卫双绝不是谢瑜的兄长。 两人屏神静待卫双回答,谁都没注意到窗下悄然闪过的一个娇小身影。 都随风雨到心头 谢瑜紧紧握住卫双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卫双咬了咬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勉强向谢瑜笑了一笑。 垂在木窗旁的树叶簌簌作响,谢瑜跪在床边,眼眶里已有了泪水,却强自忍了。 室内悄无声息。 辛雨炎抬头看了卫双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只有卫双承认了,自己这次才算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可自己,竟然不忍再看他倔强隐忍的面容——这极乐丸的药力,普天下应当没有人比自己清楚了。当初扶持自己的那位崔家长老善于用药,崔家暗器之毒名满天下,便是这位长老之功。 无边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卫双终于开口:“小瑜,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兄弟。”他的眼睛已经闭上,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悲哀与压抑,唇更是死死咬着。 谢瑜依然温柔有加,柔声道:“那就为了我留在常德,不去见崔静寻,好不好?”不待卫双回答,他的下巴已经贴到卫双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梦幻一般地道:“小的时候母亲就说过,我们是双生兄弟,本就该是同一个人的,注定要一直在一起。你知道么,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每天都睡不安稳,总是怕你出事,如今你来了,我再不会让你离开。” 从心底而来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辛雨炎听着听着,嘴角便浮出了一个笑容,仿佛看到了两个面容相似的俊秀少年,在林间舞剑,在花下对酌。 卫双偏着头,手稍微动了动,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眉头舒展中有了些笑意。 辛雨炎一阵心急,谢瑜待卫双当真是万般柔情,原本说好的问题也果真没问,说不得,只好自己做这个恶人了。 他向前了一步,笑容可掬,不顾谢瑜的冷眼,温和地问道:“能不能请教一下卫公子的家世出身……卫公子,您当真是谢家长孙、谢少主的兄长?” 谢瑜冷冷道:“我们谢家的事,不劳外人多问,你出去。” 辛雨炎直直在站在那里,只是盯着卫双。 卫双脸色苍白,却依然带着微笑。 谢瑜有了一丝怒气:“真是得寸进尺!”他冷笑一声,转向卫双,柔声道:“哥,你就说一句,让他死心。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身份,只不过欠了他家一个人情,不好赶他出去。” 卫双的手缓缓收了回去,给了自己一个苦笑。 如果没有怀疑过,又何必逼着我吃那极乐丸。 罢了,小瑜,算我欠你的。 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知道当初的惨状。 你永远不会知道谢瑾已死。 你半生孤苦,我只愿,有我的陪伴,你能开心展颜,再不孤单。 极乐丸。 虽名极乐,又哪有什么乐趣,脑海中一片混沌,半边身子如在烈火中炙烤,半边如沉于千年寒潭。 一忽儿觉得自己全身都被烧焦,尸骨无存,一忽儿又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呼吸,早已成了冰铸的石头人。 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如翻山倒海般眩晕,卫双强行定了定心神,压下百般痛感,向谢瑜安抚地一笑,淡淡道:“辛护卫,你倒是那人的好属下,真是难得。” 辛雨炎一改之前的诚惶诚恐,微笑道:“雨炎不过是职责所在,卫公子方才梦中呼唤主人名字……这,才是难得罢?”说着便故意瞟了一眼谢瑜。 谢瑜明明看出他眼中挑衅之意,心知不该去理他,五指却紧紧口住了床板——崔静寻,崔静寻,你就是忘不了一个崔静寻! 卫双淡淡一笑,本待好生安抚谢瑜,却另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自身底传来。他忙侧过了头,生怕谢瑜看到异状之后痛心自责,然而黑暗袭来,他浑身发软,无一丝力气,只觉自己置身于幽闭的小黑房中,不得呼吸,意识渐渐混沌,闭上眼睛前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真相,我是谢瑾,我只是谢瑾! 我只是小瑜的哥哥! 谢瑜伸手去抚他肩膀,手所到之处全被冷汗侵湿,薄薄的衫子能滴出水来,谢瑜起身坐在床边,一把掀了毯子,将卫双搂入怀中,转身向着辛雨炎,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辛雨炎脸上有一丝怜悯,迟疑道:“极乐丸之毒完全发作,卫公子现在已经神志不清,谢少主还是离远些,以防他伤着您。” 卫双静静躺在谢瑜怀中,偶尔不安地颤动一下,面庞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谢瑜紧锁眉头,似是未听到辛雨炎的劝说,抬手在他额上轻轻擦拭,眼见他脸色越来越红,不由看了看门外,扬声道:“翩翩,端盆水过来!”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应声,他皱眉道:“平日都在近旁伺候,怎么却不见人影?”说着便要起身出去,低头却见衣襟被卫双紧紧拉住,他安抚地按住卫双的手,勉强一笑,眼中怜惜懊悔之意愈盛,颤声道:“很难受么……等你醒了,罚我做甚么都好,朝我刺上一剑也行,不,一百剑、一千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就是百倍千倍的痛楚,又怎抵得过此时之痛?” 辛雨炎叹了一口气,仍是慢慢凑近卫双,低低道:“卫公子,您到底是什么身份?”眼见谢瑜眸中有了怒色,辛雨炎恭身道:“早在谢少主收了这极乐丸,您就已经不信任卫公子了,这句话您闷在心里头,总有一天也是要问的。”卫双只是闭着眼没有反应,他又凑近一步,缓缓道:“卫公子,您到底来自何地、出身何处?您真的是谢家子弟,还是、您本来就姓卫?” 谢瑜茫茫然,看着辛雨炎怜悯的浅笑,张了口就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搂住卫双。 一心以为自己接了这极乐丸,不过是盼着哥哥说出心里话,给自己一个心安。虽隐隐约约觉得哥哥与幼时殊不相类,倒也没多想,昨日听了辛雨炎的传话,再想想他这些日子的表现,虽还是告诉自己他确是长兄,却也是忐忑不安。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7 章 他冷笑,原来全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自己将信将疑,别人的蛊惑又算得是什么? 用了极乐丸伤他,已是无法面对了,如今又存了这等心思。 就是你当真弃我远去,我又有什么话说? 谢瑜苦笑,低头去看了看卫双,叹了一口气。他定然不会怪罪自己,可自己还能以什么心情、还能有什么颜面再去喊他哥哥? 山中岁月长,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一团团、一簇簇煞是好看,白衣少年仰着脸伸手接了,一张灿然的笑脸与秀美脱俗的景致相互辉映。 忽然平地风起,群山回应,一句句一声声直逼少年心底:“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少年惶然四顾,飘雪蓦地消散,阴风浊浪扑面而来,少年急急后退,狂风却呼啸而来,直将他卷入山谷,滚倒在地。他缩了缩肩,只觉奇寒彻骨,呼吸难耐,他使劲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谢瑾,我是谢家的长子……”刚说完,就听到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你不姓谢,你不是谢家的子弟,你姓卫,叫做卫双。”又听到一人薄怒道:“你干甚么误导他?够了没有?”先前那人却正色道:“谢少主,认祖归宗乃是大事,还是慎重些好,反正这毒如今也解不了。” 卫双脑子一片混乱,却只守着一句话,执着地道:“我是谢瑾,我一定要好好照看小瑜。”一遍一遍,执拗地重复。 只听得到一声叹息,那个柔和的声音又低低响起,循循善诱:“都说了罢,说了就睡着了,就用不着忍受这些痛苦了……”卫双整个人好似浮在空中,身下有熊熊大火炙烧,皮肤发出焦臭的味道,身上现出一种腐败的黯淡,他默念着静心的心法字诀,脑海中却另有一个声音道:“都说了罢,你与小瑜那么亲热,就算不是真的谢瑾,也可以与他兄弟相称照顾于他!”卫双急促地喘息着,身体的两半处于冷热的两极,整个意识好似都已不是自身所有,急不可耐地想往那个声音处去,贪婪地享受那难得的舒适。卫双迟疑着向前走了一步,一点点的清凉顿时渗入内心——说,还是不说? 忽然阴风席卷,卫双不禁打了个寒战,四肢都没了知觉;火势却又突然起高,只觉自己连眼睛都要灼烧起来了。这尘世的一切都已看不见,存在的,只有自己身上无穷无尽的折磨。而远处惠风和畅,春暖花开。 仿佛堕入一片苦海久不得救,却有观音宝相庄严,于莲台上安宁慈祥道:回头是岸。 灵台谨守的那一点清明就要化为乌有,卫双张了张口,慢慢道:“我姓卫……” 辛雨炎低了头,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却不忍去看谢瑜的神色。 谢瑜面色苍白,却仍是微笑着,勉强道:“哥哥这些年,一直都姓卫的。”这话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极乐丸本就是挖掘人心底的心思,“谢瑾”又怎会把自己改姓卫当作秘密藏到现在才说? 卫双心神俱被辛雨炎暗合秘法的声音所牵制,于煎熬之中吐出这几个字,他违背了自己最深的愿望,心中难受之至,想改口却又没力气,眼前不尽然却出现了崔静寻的面庞。 崔静寻身着品月的衫子,风致翩翩,脸上带着怅然而无奈的神气,叹道:“小双,我不想说的话,那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杀了我又怎样,我也有要坚守的东西。” 四周白雾茫茫,温凉的雾气氤氲来,辛雨炎道:“原来你果真不是谢瑾。” 卫双忽地一笑,清晰地道:“我与母亲出走谢家之后,叫卫双这名字已经很久了,谢瑾这名字我虽不爱,却是抛不掉的。”他心中振奋,慢慢睁开眼睛,四下扫了几眼。昨夜的蜡烛垂在床头,地上点点凄惨的烛泪;那沙漏仍在静静流逝,滴滴沙粒苍凉冰冷。辛雨炎一脸惊愕,只有小瑜明亮的眸光,给这暗沉沉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气——看来他是彻底放下心了,卫双安心地又沉向梦境。谢瑜胡乱抹去泪痕,想笑一笑,眼泪却又不断流了下来。 辛雨炎还是不死心,道:“卫公子,您能忍得了这一时,却不见得忍得了两天,明天晚上您若还是这样说,雨炎才算是真正心服了。” 谢瑜冷冷道:“滚出去。” 辛雨炎一笑,道:“卫公子若当真是谢瑾谢少爷,便可与少主一同分掌谢家,雨炎一番好意,早已禀报了谢家诸位长老,明日长老们说不定也会派人过来查看。” 谢瑜怒极,却仍是不动声色。 卫双闻言,嘴角浮出一个笑容,轻喘着道:“你家主人当真是算无遗策。”他咳了一声,抚了抚胸口,侧过身去,心中万分苦涩,只是不停默念:静寻,静寻,帮帮我。 曾相伴前往冀州,多游北地名山大川。往日的欢声笑语渐渐浮现眼前,卫双面上露出一丝梦幻般的笑容。 ——平原千里,河流如织,不染纤尘的白衣少年脸上带了疲倦之色,跃出马车,大声道:“静寻,这是到了哪里?” ============== 新留言依然放在右面啦,再次说声抱歉,亲亲们,对不起啦,现在才更新。 遥山眉妩天涯远 五月中旬,正是春光寥落的时候。 车行渐北,此处是平原地带,山长水阔,古木参天,少旖旎之意而多浑雄之态,与苏杭小镇风光大为不同。卫双撩开车帘时时探出头来,终于按捺不住,跳下了车,从随从手中抢了一匹马,飞身跃了上去。 崔静寻勒住马慢了一慢,回头笑道:“怎么出来了?这儿风大的很。” 卫双撇了撇嘴道:“我有这么身娇体弱?里面实在闷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四下望了望,赞叹道:“虽在北方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色,当真是令人胸襟开阔,见之忘忧。”仰头看看浮云黄日,西风萧飒,平原荒凉一望无际,却无悲意,另有一种浑灏奔放的气势。 崔静寻诧异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扬州么?” 卫双自知失言,歪着头笑嘻嘻道:“总要出去游历的罢,不行万里路,又如何知世间众生相?” 崔静寻点了点头,看着卫双笑意盈盈的面庞,也不禁露出个微笑。 卫双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庆幸他没继续问下去,自己不想出言骗他,又不想将世人眼中匪夷所思之事摊开在他面前,接受他惊诧莫名、不能置信的眼光。 这次自苏家出来,心情虽然低落,但于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中,又有崔静寻这般风姿卓然的友人相伴,愁结慢慢解开。崔静寻亦绝口不提他与苏云非之事,只是说些趣闻逸事逗他开心,卫双心中感他体贴细致,便存了投桃报李之心,与他相处之时更是加倍待他温柔,而崔静寻却行止温文有礼,再无唐突冒犯,仿佛忘了曾对他一往情深、大诉衷情。 卫双心思渐渐放松下来,以为他那时对自己不过是一时迷惑调笑,然而有时,崔静寻却爱歪过头来瞥他一眼,再慢慢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与属下商讨各种事宜。这人一眼扫过来,常常是似笑非笑,卫双便窘了,狠狠回他一个冷眼,崔静寻却是自得其乐、乐此不疲。 两人并骑缓缓而行,卫双想起崔静寻种种小动作,不由得笑出了声,崔静寻漫不经心道:“有何好笑之事,说来听听。”他轻轻一甩鞭子,神态悠闲,柔和的面庞、带笑的眼角在稍带寒意的微风中有一种别致的妩媚。 卫双看着这熟悉的侧脸,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堂堂北方男儿,却有如此风致。” 崔静寻一回头,询问地看着卫双,卫双忙笑道:“没事没事。”便兴致勃勃地向着他讨教崔家暗器毒药之能。这本是一门一派隐秘之事,江湖之中甚是忌讳如此追询,可一来卫双于这些礼数向来不放在心上,二来崔静寻根本未将他看作外人,便拣些精巧致用的暗弩飞针、迷药伤药向他慢慢说了。 卫双道:“有了这些东西,便是不会功夫也无妨。”低头看着崔静寻递与他的百宝袋,将那些小东西倒了出来细细把玩。阳光灰蒙蒙的,崔静寻瞧着他微红的面颊,眼中带上了一些爱怜之意,只盼他耽于这些物事之中,再也无暇去想那些伤心伤神之事。 尘沙飞扬,卫双眯了眯眼睛,只见一黑衣劲装男子带了几纵人马奔了过来,于一丈开外便停了下来,崔静寻怔了一怔,笑道:“雨炎怎么迎到这里了……这也太远了罢?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那领头人恭声道:“家中无事,属下这几天在附近的宁晋镇上办好了事便打算回去,哪知苏家商行分号竟得知了门主的归程,可巧这分号的掌柜便是曾在冀州多年的易老先生,说往日多呈老门主及门主照顾,备了礼送了帖子过来,请门主至他们分号略作休息。” 崔静寻皱了皱眉,悄悄瞅了一眼卫双,只见他神色自若,拿着马鞭的手却藏在身后搓来捏去,分明是有些不安。崔静寻一笑,便道:“不必劳烦了,还有三日便可回到冀州,你去替我谢谢老先生的好意。” 这人正是多年前投入崔家,年前正式转入崔静寻手下的辛雨炎,他迟疑了一下,道:“咱们与苏家打了那么多年交道,路过这里却不去,易老先生又该疑心崔家看不起他们了……总归不好罢?” 崔静寻笑道:“那就请雨炎多做解释。”回头便向随从诸人命道:“走!”扬了鞭子便要前行。 卫双忙道:“且慢!” 崔静寻疑惑地回头,卫双冲他一笑,道:“这些日子大家也都该累了,稍做休整也是该的,可别怫了人家的好意。”他心中暗想,难道我竟不知你是怕我见了苏家之人触景生情?你与苏家这次合作因我就失了几分利,若再与苏家掌柜失了和气,哪里还能讨到好去?何况我与苏云非之间原本就没什么情分,过了也就算了,大丈夫以天地为家,怎会一直将心思放在此等小事上?我知你是关心我,可又何必将我视做一摔即碎的玻璃人儿? 崔静寻只得应了,一路上多次偷偷瞧了卫双脸色,见他一直与众人谈笑风生,这才放下心来。他与卫双相知已久,明明知他心志坚韧,但关心则乱,总觉卫双伤心憔悴,便要千方百计使他开心。 刚进小镇,远远地便看到了易掌柜带人迎了出来,待到跟前,崔静寻下了马,卫双跟在他身边也不助向苏家诸人抱拳施礼。只见这易掌柜童颜鹤发,满面堆笑,甚是矍铄,寒暄了几句之后,易掌柜便笑道:“敝上知道崔门主与卫公子途径此地,早早就吩咐下来,命小人好生伺候,小人本想昨日就要城外迎接,正巧见了辛少侠,便请辛少侠代劳了。”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8 章 一行人慢慢行至苏家此处的居所,易掌柜殷勤准备了上好的酒席来接风洗尘,此人已年老成精,他知崔静寻虽是一门之主,但在苏云非眼中也不过是生意上的合作人,断不会特特地命他过来献殷勤,那卫公子虽只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少爷,想来个是重要人物,对卫双更是嘘寒问暖,只盼他能在苏云非面前说说好话,将他调回杭州城去。于是酒席间,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赞起了卫双年少才高,不愧是苏家表少爷,更不愧是苏大少看重的人物。 崔静寻瞅了卫双一眼,担心他心中不乐,只见他举杯敬酒,自谦如何及上表哥之能,神情甚是坦然,目光清澈之极。 歇息了半日便要上路,易掌柜又送上了诸多礼品,向着卫双笑道:“大少说了,您这一路游目骋怀自是好事,不过可也别忘了尽早回家。” 卫双一笑,淡淡道:“表哥的意思,卫双自然会放在心里。” 崔静寻一挥手,便向易掌柜点头道别。 卫双又躲回马车摆弄崔静寻送他的那些小东西,半日却不见崔静寻到车边同他闲聊,伸头出去却见他与辛雨炎有说有笑,竟落到了马车后头,神情甚是亲密。 卫双咬了咬唇,仿佛是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抢了去,心中甚是茫然。待到在驿站歇息时,便悄悄坐到了一边,也不往崔静寻跟前凑。无聊地看着天上白云变幻莫测,心中突然有了些悲凉之意,只觉天地之大竟无人与自己亲近,真不知自己为何生在这个世上。 每个说要爱护自己的人,重心都不是放在自己身上。无论是师傅,凤叔叔,苏云非……还是崔静寻。 脑海中浮现了父母的面容,如此亲切慈祥,现代社会的种种虽已模糊,却还未完全忘却——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放下的学业,母亲含泪要自己总有一日要出人头地。也许那里,才是自己真正安身立命的地方。 可是,命运已经把自己送到了这儿,纵然自己只是个陌生人,纵然是茫然无依,也已无可奈何。 又想起了初来这世界遇到的那个被自己占了身体的荏弱少年,看他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口中不断地呼唤着母亲与弟弟,就这么,魂魄渐渐消散,自己取而代之,拖着沉重的身躯倒在云梦山下,为水月教所救。他正当韶龄而被凌虐致死,就算是为了他,替他去看这个世界,也不能辜负了这次重生。 卫双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失望于崔静寻这日的表现,竟然觉得人生实在是无甚趣味。 ——难道,他在自己心中竟有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个青衣小厮捧着个食盒过来,恭谨地道:“门主事务繁忙,不能前来陪伴公子,特地命小人送来晚膳。” 卫双哼了一声,道:“厨房里什么没有,何必又劳你走这一趟?” 那小厮忙道不敢,笑道:“公子不知,这是槐叶汁和面做成的面条,在井水中浸泡而成,叫做槐叶冷淘,最是幽冷如雪,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是难得的,门主说公子长于江南,想必是没尝过的,所以才让小人前来。” 卫双心中一甜,伸手接了,回过房里尝了几口,只觉与曾在现代吃过的冷面也大是不同,当真是颜色鲜美,齿颊留香。 他心情渐渐明朗起来,也不再去沮丧自伤,崔静寻一点一滴的温柔体贴,就这样慢慢浸入他的心底。 如今,只要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就好,去走很多很多的路、喝许多许多种美酒,结识许多许多意气相投的人,比如—— 静寻。 他微微一笑,起身便向崔静寻房内走去。 崔静寻正在与辛雨炎谈论家中之事,听到脚步声抬头,心中颇有些惊讶,随即释然。辛雨炎悄悄退了出去,两人相视而笑,手,紧紧握在一起,刹那间,只觉天地之大,然而仅有两人而已。 两人缓步走出驿站,崔静寻侧头看着他,只是笑着。 卫双瞪了一眼道:“还不去与你的雨炎一起,同我出来做甚么?” 崔静寻悠悠道:“小双真是顽劣,故意说这样做甚么,我难道不知你信我?” 卫双撇了撇嘴,转头看起了别处,心中却是暗道惭愧——自己方才确是生了疑,只因,这个世界自己了无根蒂,身如飘萍,一切感情都太过缥缈,迫切地想抓住些什么,想要一点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太过在乎,便会患得患失。 崔静寻微微一笑,道:“雨炎突然前来迎接我们,真是出乎意料,昨天傍晚我见他放飞了一只信鸽,是以才去旁敲侧击,你不要误会。” 卫双恼道:“我误会甚么?” 崔静寻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的心思,难道我会不知道么?”说着便印上了他的唇。 卫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挣扎了几下,崔静寻的双臂箍的紧紧的,他便安稳下来,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感受着那种轻啮揉转。心弦震动,唇舌交缠,卫双闭上了眼。 良久,崔静寻才松开卫双,轻轻拨了拨卫双的发丝,笑吟吟地道:“后天就要到家了,我有个好玩的地方,很是隐秘,从未让人知道的,到时带你过去。”他眼神柔若春水,唇上潋滟着动人的光泽,而残留着情欲余味的声音低回婉转,更是惹人遐思。 卫双心神一荡,更是深深明白了何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笑道:“我家中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什么时候随我到扬州去?” 崔静寻拉起卫双的手,轻轻一笑,道:“你我二人都是不甘平淡,却又不喜这十丈软红,没有甚么雄心壮志,如今的一切手段不过是为了师门家族,待得一切事了,你我定是泛舟五湖、吟游四海,到时去哪不行?” 卫双不禁喜道:“那就一言为定,我在扬州等着你。” 崔静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多五年,我将崔家这缕乱麻理清再传位于人,就可以伴你天涯海角。”他心驰神往,抬起头来,悠悠道:“你我心意相通,到那时还不知是怎样快活。”说着便轻轻携起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卫双一向都觉自己洒脱豁达,这时心却砰砰直跳,脑海中全是崔静寻吻了自己后那旖旎的风情来,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目光相接,卫双脸上便有些羞赧,手却握的更紧了,只抬头看着,崔静寻又是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无尽的欢喜,目光温柔之至,手上的温度传来,卫双的心情慢慢平复,只觉若能这么一直走下去,真是再好不过。 醉拍春衫惜旧香 终于到了崔家,这处庄院盘踞于一处险峻高山下,俯视着前方汹涌而过的河流,门上悬着一块黑木匾额,上书了两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崔巍”,极显幽深,气屏枞恕? 崔静寻命辛雨炎带卫双前去休息,便去了各位长老之处禀报此次江南之行。崔家虽由他来掌管,这些老人的看法却也是事关紧要的。 跟着辛雨炎分廊下阶,走了许久,卫双有些乏了,才到了一个清幽的院子,辛雨炎笑道:“门主本该居住在正堂,但他生性喜静,这儿虽有些偏远,倒是个极好的居处。” 卫双四下瞧了瞧,这小院却有些冷清,不过是种了几株花草,没看出有甚么高明之处,比起那西湖边上的崔家别院,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辛雨炎将卫双领到一间房前,把门推开,笑道:“隔壁便是门主住处,也好照应。”又自言自语道:“怎么没看到叶梧?”扬声便喊了起来。 一个青衣少年慌里慌张自院外跑到跟前,不住地应着:“来了来了!”他气喘吁吁,额上冒了细汗,手里还提着个小喷壶,仰头笑道:“原来是辛大哥,今日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莫不是门主有什么口信传了回来?嗳,门主就是这般不放心,有我在家还怕亏待了他这些宝贝?”说着便扬了扬手里的喷壶。 辛雨炎待他极是亲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你话多……这是从七小姐那里借来的东西吧?里面也不知加了什么药!” 叶梧神情甚是得意:“这水里加了几位药材,大有神效,虽是从七小姐那要来,不过也是门主教她的。”说着便向墙边的花木走去。 卫双本已进了房间,听到他们谈论,便探出身子笑道:“原来静寻对花草也这般用心,这可真是绝了,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未曾涉猎的呢?” 叶梧脚步一停,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来,言语间对门主又是如今亲近,便看了一眼辛雨炎。 辛雨炎笑道:“卫公子,这位是崔六爷的义子叶梧,自幼就随在门主身边,情同手足,如今也是他陪着门主住在这里。”又向叶梧道:“卫公子是门主的至交,与门主一同自江南回来,虽是贵客,也算是一家人的,两位就在一起罢,我还有事,先回了。”他心思缜密,已看出门主同卫双之间的情意,知道自己若是这么说,卫双定然欢喜。 卫双与叶梧都向辛雨炎道了别,辛雨炎又叮嘱了叶梧几句,转身便出去了。叶梧看着卫双,便思索起来——此人风姿绝佳,同门主如此熟稔,又被安置在这隐密之地,他同门主,到底是何关系?以前怎么没听门主说过?怔了片刻,才将喷壶放到一边,施了一礼道:“见过卫公子。”又笑道:“原来门主回来了,那我可真该松了一口气,免得他说我侍弄不好这些花木。”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39 章 卫双还了一礼,含笑道:“不知是何品种,竟让静寻如此钟爱?”便走到那丛花草前瞧了一瞧,只见有几株枝叶横奇,似非凡品,另有一株更为挺拔,才绽开几个花骨朵,已见过颜色的缤纷与绚丽来。 叶梧忙走了过去,指点道:“稍微矮些的叫做红萱,那一株开了花的叫做木辛夷,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事,果实均能酿酒。” 卫双歪头笑道:“我以为静寻只爱喝茶的,这花儿如此美丽,酿出的酒想必也是馥郁醉人罢。” 叶梧不过比卫双长了几岁,见他浅笑温和,不禁生出亲近之意,笑道:“卫公子,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门主实在是不会取名,难道这些花草长在东墙边,酿出的酒就叫东园醉么?” 卫双点头笑道:“叶兄说的是。”弯腰拿了叶梧放在脚下的喷壶,往叶上喷洒药水,漫不经心地道:“从前有几句诗,‘东园之树,枝条载荣。 竞用新好,以抬余情’,是与好友分别后思念难抑,怀念曾经的美好辰光。这酒叫做东园醉么,这样想来也算风雅。”他说的甚是随意,就是怕伤了叶梧的面子。崔静寻何等才情,又怎会不知这些? 叶梧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我也读过不少书,竟不想到这个,这诗倒也有意思,不知叫做什么名字?” 卫双直起了腰,回头道:“它名叫《停云》,这几句算不得出名,叶兄没想到才是正常,我不过是听师傅谈过这首曲子,所以有些熟悉。” 叶梧道:“停云?”喃喃念了几遍,便怔忡起来。 卫双听他声音里有几分惊诧的滋味,脸上却有些酸楚,分明是不敢置信的意思,心中也有些疑惑,仍笑道:“正是停云,怎么?” 叶梧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这名字倒也古怪,云还能停下来么?”说着匆匆上前夺了卫双手中的喷壶,口中不住道:“还是我来,哪能劳烦公子?” 卫双笑道:“那我便先回房歇息,不在这里陪着叶兄了。” 叶梧仍是背对着他答应了几句,卫双这就要转过身去,却见叶梧手持在半空,半晌都没动静,当真是心不在焉,忍不住道:“叶兄,便是奇材神药,也不能这样浇下去,淹死了可怎么办?” 叶梧啊了一声,忙不迭向卫双道谢,再去浇灌,脚步却有些凌乱起来,卫双不知他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便走进屋子。他耳力甚好,刚走进房门躺在床上,却听得叶梧一声幽幽的叹息:“这么多年了,原来还是没有忘记……”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耳边痒痒的,伸手去摸,却有温热堵住了自己的唇,辗转香甜。 卫双睁了眼,便看到崔静寻带笑的眼睛。 他心中欣喜,立刻坐了起来,笑吟吟道:“回来啦?” 崔静寻专注地看着他,道:“只拜见了两位长老,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他左右看了几眼,道:“屋子也还干净,什么也都不缺。”又道:“回来之后有没有吃过东西?” 卫双摇了摇头,崔静寻埋怨道:“你远途跋涉,这个小梧,也不知拿些点心过来。我这就吩咐人来伺候,你先休息,明日我带你到我说的那地方去看看。” 两人眉目含情,执手相对,卫双心里满满都是喜悦,只觉除此以外便无快乐,这才想起来叶梧,道:“你这兄弟有些古怪,我不过提了一首诗,他就像失了魂似的。” 崔静寻来了兴致,笑道:“小梧平日不是最厌烦这些诗词歌赋的么?你们说了些什么?” 卫双扁了扁嘴:“还不是你那什么红萱木辛夷的,酿出的酒叫做东园醉,我念了几句《停云》,他就呆了,这诗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花草是崔静寻爱的,酒名是崔静寻取的,若是有什么不能忘记的人,也是崔静寻不能忘的。卫双心里虽有些不安猜测,知道叶梧所叹之语定然与静寻有莫大关系,但他与崔静寻是灵魂相交、心心相印,断无怀疑之理,随随便便就这么问了出来。 崔静寻的神色怅惘起来,缓缓道:“我曾有个书童,名叫停云,从小就与小梧一起陪在我身边,这孩子自小就很顽劣,偏偏在人前却爱装出乖巧的样子,家中上下都很疼他,这些花儿就是他种下的,说是用来酿酒。”他叹了一口气,专注地看着卫双——可不都是一张千变万化的面孔,小双名声日显,而那个向往着花花江湖的孩子,却再也无法看到这世间了。 卫双身子坐的更直了一些,饶有兴致地道:“最疼他的就是你罢,他名字这么好听,想来定是生的灵秀非常。” 崔静寻一笑,抚了抚他的头发,抬头看了看窗外,那红萱的花骨朵儿已然绽开,在夕阳颓唐的光芒中,蒙上了一层黯淡的伤感,他呆了一呆,道:“他长相虽不及你,但也是极好的。” 卫双道:“长的好有什么用,大丈夫行走江湖,靠的是功夫谋略。”又试探道:“停云人呢,出门了么?怎么只见叶梧。” 崔静寻慢慢站起身来,背对着卫双,负手而立,声音有些缥缈,悠悠道:“他已经去了六年,死的时候年纪和你差不多,正是风华最盛的时候。” 卫双啊了一声,惊道:“他死了?生病吗?” 崔静寻道:“不,是被我父亲处死的。”他神色淡漠,哀伤一闪而过。 卫双张了张口,不曾想是这种结果,想问个清楚却不知如何去说,只是纵身下床,无言地拍了拍崔静寻的肩膀。 崔静寻仰着头,轻轻道:“他年纪小,不懂事,触怒了父亲——父亲眼里,他这种下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他轻叹一声,怃然道:“你看那花儿已经开了,多么的美丽芳香,可是再也没有人凑到跟前,轻轻地采了它们下来。”他倏地转身,脸上却带了一丝微笑:“他的不幸,可真是这些花儿的幸运了。” 卫双心下恻然,见他如此,心中也微微地疼了起来,柔声道:“不要再说了——你说要带我去个隐秘的地方,不如出去走走?” 崔静寻依然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悠悠道:“他所有的错,只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准那个男子定婚。”他言语凄恻哀伤,脸色却是平和沉静,温和地道:“小双,你还是歇息一夜,我们明日再去。” 卫双点头,道:“你也好好休息。”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卫双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了,静寻实在可怜,幼年玩伴就这么死去,杀人凶手却是自己的父亲——这让他情何以堪? 第二日,崔静寻并未守诺带卫双游玩,充满歉意地向卫双解释了,便匆忙出了门。原来,北地当真有与苏家作对的势力,如今崔家与苏家联合,几处庄子也受到骚扰。 卫双皱眉,怪不得当日他受伤时苏云非没有分毫怀疑,看来自己不派人假装行刺,这另一方势力也终会下手的,会是谁呢?本想随崔静寻出去查看,崔静寻说他武功虽好,终究不熟悉地势人情,经验不足,是以只带了辛雨炎及一众心腹。思及静寻曾说辛雨炎举动诡秘,卫双不禁担心起来,悄悄地问了静寻,静寻却道,雨炎总归曾是叔父那边的人,叔父虽然对家族权柄虎视耽耽,终归是长辈,若是不用雨炎,便是自己理亏。只能以后多加防备,确实证明他已背叛,再行家法处置。 叶梧见卫双闷闷不乐,便过来凑趣,有一句没一句地讲些笑话给他听。见卫双没什么反应,便笑道:“卫公子,您虽喝过酒,可肯定没酿过酒罢?闷在屋里做什么,门主很快就会回来,咱们先去酒房看看。” 卫双一下睁大了眼睛,却不动身,只是问道:“以前那位停云——与静寻关系很好罢?” 叶梧低了头,半晌才道:“公子是自家人,昨日门主也跟你说了吧,这没什么好瞒的,停云当时一心扑在门主身上,门主却只把他当作兄弟,与卢家小姐定婚的事也是最先告诉他的,哪知停云就这么跑到大堂去,要老门主收回成命,说自己倾心爱恋门主,门主对他也是一心一意,当时还有客在,老门主勃然大怒,骂他蒙蔽少主、败坏门风,让他领了鞭笞,门主苦苦相求,甚至以身相代,老门主更是气了,恐怕门主真与停云做出什么来,暗中赏了他一杯毒酒……” 叶梧眼睛里已有了雾气,低低道:“我与门主闻讯赶去,已经晚了,他就那么躺在门主怀中,脸上还带着笑,只是一再嘱咐,别忘了他的花草。” 见卫双沉默不语,叶梧忙擦了擦泪,道:“公子千万不要多心,门主虽然一直把他放在心里,但只因他是自小相伴的兄弟,可停云却误会了……” 卫双叹道:“如此年少,却就这么去了,谁又会不惋惜不伤心?更别说是静寻!” 叶梧这才放心,道:“总归是多年兄弟,门主醉后常常念着他,可惜停云的东西都被老门主命人烧了,尸身也抛去了乱葬冈,门主偷偷藏了他几件衣裳,每到停云祭日,只能把这些衣裳拿出受些香火,唉,天上人间再无相见。”又向卫双道:“老门主去世之后,门主接掌了门户,这些年来越发冷面冷心的,甚少见他笑脸,幸亏如今有你。” 卫双心思百转,想着静寻黯然神伤的样子,暗暗做了决定——就这么与他长长久久,教他再也不要想起那些伤心事来。 天将离恨恼疏狂 左等右等不见静寻回来,卫双着急要去寻他,叶梧对门主之能却是信心百倍,又怕卫双再出意外,道:“定是有事耽搁了,公子还请不要担心,再说就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如今世道不平,咱们不如在家里等着,也省得门主分心。” 叶梧坚决不允,卫双无奈,虽然焦躁,也只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练了一会剑,心情逐渐开阔,便嘲笑自己想的多了,不过才分离一日,就如此坐立不安了,想起静寻柔和的笑容,温暖的拥抱,心中又是一甜。 叶梧依然是摆弄花草,时不时的再与卫双闲聊几句。停云在世时最爱搜寻一些古旧的偏方儿酿酒,也经常有些稀奇的念头,这几株能入酒,就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两日之后,崔静寻才从郊外庄子回来,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仍是神采奕奕,向卫双道:“不知是惹到了哪方隐藏势力,如今还是没有头绪,听他们口音应是本地人,武功家数却丝毫看不出来。”见卫双神色甚为担忧,他忙笑道:“我们已出动几批人马应对查探,他们也讨不到便宜去。苏家曾在冀北受挫,似乎也是这帮人。”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0 章 卫双点头道:“崔家在本地家世最尊,哪有什么人敢前来挑衅?看来他们目的还在苏家,现在不过是殃及池鱼。”想了想又道:“不是说要试探辛雨炎么,有什么结果?” 崔静寻皱眉道:“他为我出谋划策,甚是用心,虽有为叔父打算的迹象,但也算是应该的。” 卫双笑道:“看来是你多心了,管他曾经是谁的人,只要现在站在你这边不就好?”说着便心疼道:“瞧你这两天累的,回到家了也该好生休息。”抬手就去为他擦汗。 崔静寻眸光澈亮,一把握住卫双的手,道:“我们在庄外曾遇夜袭,敌人下手狠辣,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心里在想什么?” 卫双忙摸了摸他的脸,又急匆匆地剥他袖子,不住道:“什么?遇袭了?现在怎么样?”查看了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道:“还好没受伤。” 崔静寻按住了他,好笑道:“我没事,不用这样担心。”他凝视着卫双,眼睛一眨不眨。 卫双向旁边四处张望,嘟囔道:“谁知道你想什么了。” 崔静寻悠悠道:“你知道的——我在想,我若不能及时赶回去,谁烹茶给小双喝,谁做菜给小双吃,谁去陪小双游山玩水呢?” 卫双的脸倏地红了,与他相握的手,却握的更紧了。 悲风渐起,两人共骑而行,道路两边的风景越来越苍茫,穿过密密的丛林,眼前终于开阔起来,两人并立在一方山丘上,卫双四下顾盼,只见古旧苍凉的城墙遗迹赫然立在风中,高大的望景台依稀仍在壮观,此时只觉心胸阔达,烦闷均消失无踪,笑道:“这就是你最隐秘的地方?” 崔静寻点头道:“这本是崔家的马场,已荒废了百年,就这么空在这里,也无人来管,你看看这些古迹遗存,它是燕昭王当年所建的军事重镇,叫做燕下都,这可是个威风赫赫的地名。”他指点着诸多遗址,何处是烧陶、铸铁的地方,何处是那曾招揽了众多壮士的黄金台。 荒草飘摇,飞禽啾啾而鸣,放眼望去,举目全是萧瑟,卫双叹道:“千年之前文治武功,如今却成了荒凉野地,虽能遥想其豪气干云,终究是没了当时的盛况。” 崔静寻道:“不错,燕昭王是何等的英雄,如今不也是湮没在风沙之中?” 卫双接着道:“无论什么人,百年千年之后,都不过如此。” 崔静寻信步向前走去,轻轻道:“我也曾豪情万里,胸怀天下,后来发现了这燕下都,幽思怀古,才恍然大悟。千载之下,万事成空,只有身边的人,才是真的。”他转过身来,叹了一叹,道:“你们水月教总说,镜花水月本无踪,一切都是摸不着边际的,其实何尝不是说,这尘世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情才是真的?” 若是苏云非,定然会生出与燕昭王一争高下的雄心,可自己却深有兴亡之感,只觉兴味索然——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卫双心中一片明净,凝视着身边衣袂飘飘的情人,此时只觉与他心灵相通,无须赘言。两人执手相对而笑,所有的默契都在那温柔的眼神之中。突然想起崔静寻初与自己相处时的浪子无行,卫双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得意,这人一向是谦谦君子,那时所施的手段,算是难得的出格罢。 到了黄昏时纵马回去,卫双才突然警醒,“呀”了一声,急问道:“你怎知道我是水月教的?” 崔静寻笑道:“水月教不是在云梦山么?风梦楼,云梦山,我也就是随便猜猜。”他神色平静,却有着遮不住的神采飞扬。 卫双哼了一声,道:“还瞒什么?想来是你一直追踪我风梦楼下属,才发现了蛛丝马迹。如今知道了我是什么人,你怎么办?” 崔静寻悠悠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教众,就算是当了教主,也依然是我崔静寻的情人,什么怎么办了?咳,武当正想召集天下英雄,讨伐水月教,你可知道?” 卫双道:“这事又不算隐秘,自然是知道的。”他面露愁容:“我教如今式微,就是事先知道,又能做什么防范?” 崔静寻笑道:“武当如此声势,倒像是想立威,不过你放心,我们崔家数百人,至少我座下这些人,定会唯卫公子马首是瞻。” 没继续与他调笑,卫双低着头想了一会,喃喃道:“你都能查出我的身份,又何况苏云非?不行,我要赶快回扬州,以防他对风梦楼不利!” 崔静寻道:“我是早知晓你不是苏家表亲,又关心你的安危,所以才有此发现,苏云非又怎会想这么多?” 卫双犹豫了一会,懊恼地道:“不该沾惹上他,这人性子着实有些古怪,心思难测——把我送给了你,却又后悔,后悔了却不说出来,又放我同你离开。”他沉思片刻,抬头道:“本想就此离开,看来还是要多费些功夫,让他以为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崔静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如今局面正乱,也不会惹人怀疑。” 卫双这才露出笑容,崔静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喃喃道:“你瘦了许多,这北地的风霜,原就不是你这样的江南公子承受得了的,何况你生的又弱。” 卫双撇了撇嘴:“想当年整天活在沙尘暴中,也没见生什么病,你又瞎担心了。”他摸了摸面颊,又低头捏了捏胳膊腿,疑惑道:“真瘦了么?嘿,这也不能怪我,谁教这具身体这样羸弱,以前我可是生龙活虎……”他猛然警醒,忙住了嘴,抬头只见崔静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讪讪道:“我是说,小时候身体好,大了就慢慢的弱了,这都是师傅没把我养好……” 崔静寻点了点头,道:“没听说过江南有沙尘,想来是你记错了。”回过头也不去理他。 卫双自从来到这世上,从不敢跟别人说他来历,生怕被当作妖怪异类,憋在心里实在是闷了,又见静寻起疑,忙拽了拽他衣袖,了。 卫双小心地窥着静寻,心中忐忑不安,这与自己是水月教中人不同,此时重鬼神之说,静寻虽然情深,此时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大不了,就当作再遇见一个苏云非。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想来不会怎样伤心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中却是惘然若失,看着静寻神色依然凝重,胸口便像压了一块大石,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崔静寻思索了一番,才叹道:“这的确是匪夷所思……” 卫双心中一沉,自己应该离开了吗? 为什么,还恋恋不舍呢? 哪知崔静寻长长叹了一声,竟柔声道:“小双,这些年来,你真是受苦了……你,你还想念你以前的亲人,想念以前的生活么?” 卫双心里一酸,想起逝去的父母,他们慈爱的面容,想起失去他们时,自己哭都哭不出来的压抑,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久久不见卫双回答,崔静寻诧异地抬头,看着卫双黯然的神色,一把将他拉入怀中,安慰道:“放心,现在有我陪着你。” ——我说过,无论你是什么人,在我面前都只是我的情人,我的小双。 暖暖的依靠,眼前一片光明,卫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觉得再无隐瞒,两人再也心无罅隙。他仰头盯着崔静寻,慢慢闭上了眼,揽住他的脖子,唇,凑了上去。 以前的世界,生活虽好,可是没有一个亲人。 现在,有你。” 这日,卫双传令命风梦楼诸部前来协助崔家。 崔静寻含笑道:“这些人行踪虽然隐秘,冀州毕竟还是崔家地头,前些日子的损失,不过是猝不及防。” 卫双道:“也不全是为你,这些人主要是对苏家不利,我正好还他一个人情。” 崔静寻蹙着眉,半晌才展颜道:“也是,在杭州承蒙他照顾你多时,这次帮他狙击这方高手,与他便是再无干系了。” 卫双偷笑,本以为他是冷静自持,没想到也是吃醋的。其实,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借此帮手,与苏云非之间再无牵扯。 几日过去,虽然两人仍是难舍难分,但想想如今的形势,又怕师傅担心,仍是告别了崔静寻,向江南启程。 随即,苏云非接崔静寻之信,道卫双遇难。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1 章 苏云非派北地眼线多加查访,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冀北多处生意遭袭,崔家前来问候,道门主本想襄助,但亦自顾不暇,苏家知崔家不会让自己坐大,只得采取守势、步步为营。 半月多,所有风浪仿佛一夜之间平静,那敌对势力偃旗息鼓,苏家生意蒸蒸日上。 苏云非知定是有人暗中出力,思来想去,派人备了厚礼送至崔家,崔静寻毫不客气地收了。 碧姬专注地拨着琴弦,悠扬空灵的叮冬声自指尖慢慢流泻,卫双躺在锦衾绣帐之中,琴声琮琮,如同静寻温和的笑容,他轻轻一笑,心绪顿时柔了起来,眼前浮现了临别前的那晚。静寻温柔地拥抱着自己,在耳边低语着,嘱咐自己快些回来。 锦帐春暖,卫双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似是随着琴声起起伏伏,心笙摇荡,只觉静寻温柔地抱着自己,卫双含糊地应了,一只纤长优雅的手便慢慢地伸入他衣襟之中。羊脂白玉,柔滑润泽,卫双翻了个身子,低低呻吟一声,那人砰然心动,手上的动作愈加温柔,亦是急促起来。春色无边,捏拿得当的揉搓中,卫双喃喃道:“静寻……”柔软的火热迅速包围了他的唇舌,两人纵情吻了起来。痛苦而热情的呻吟断断续续,卫双无意识地喊着:“静寻,静寻……”身体像是要沸腾,他挺起了腰,摇摆着,含着泪看着身上这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索取,索取。那人却只是一笑,看着这具柔韧美好的身体在身下婉转承欢,抚上他胸前的手更是加意温存,如同点燃了一簇簇火焰,屈辱不给它们爆发的出口。 卫双的呻吟渐渐带上了呜咽,他意乱情迷,死死地抱住身上那人,已经说不出话来。蚀骨销魂的滋味,浓浓的情欲涌上心头,欲望越来越浓,那人却偏偏只是四下作弄,而关键的地方,一碰不碰。卫双拉住那人的手,央求地看着他,那人一怔,迟疑地向下探去。卫双紧紧咬着唇,痛苦而又欢愉的声音仍不断溢出。 无边的痛苦,无边的甜蜜。 只有将要登上极乐之境,才懂得什么是快感中的折磨。 山长水远知何处 翩翩捧着个盘子,悠闲地哼着歌儿踏进了房门,抬头便看见两人直楞楞地立在卫双床前,忙停了脚步,向谢瑜施了一礼,笑道:“翩翩方才在厨房为公子做了一些点心,少主也尝尝?”又小声嘀咕道:“这个时辰怎么还睡着?真想让我笑话你么。”说着探头向床上看了看,手一抖,盘子差点掉落,她惨白着脸,回过头望向谢瑜:“公子……他生病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谢瑜默不作声,辛雨炎忙道:“卫公子只是有些不舒服,姑娘莫要心急。” 翩翩只是看着谢瑜,眼神是令人不敢逼视的不信任,谢瑜偏过头去,冷冷道:“这些事你不用管,打水过来伺候公子。” 翩翩恨恨地出了门,飞快地端了脸盆过来,只见卫双脸色潮红,口中不停地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她心里一算,轻轻为他褪去外衣,那长袖上已沾上了血渍,翩翩一时呆住——他的衣衫是那种古旧雍容的白色,印上点点血红,只觉这人就是久远的一幅古画,遥远到……仿佛不在眼前。 拿了毛巾慢慢擦拭,他的上身已出现了处处红斑,昭示着他体内气息的不平,翩翩托起他的手臂,只见他五指紧握,竟是难以掰开,而指缝间伤痕累累,暗红的血迹沾在了床边,翩翩一时心急,手上就用了力。 泪一滴滴落下,翩翩无声地抽泣着,那原本优雅修长的手,已经变了模样——手心已经溃烂,掐破的指印还晰晰可见,指尖深深藏了点点血渍,他,到底在忍受怎样的痛楚? 谢瑜依旧沉默,卫双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温和的安抚,翩翩心中大恸,扑在他身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辛雨炎注视着卫双,想了一想,仍是走到了床边,弯腰道:“卫公子,您与谢瑜谢少主,究竟是不是亲生兄弟?” 翩翩一把竟他推开,怒道:“没看到公子现在不舒服么?我们谢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管!公子,还不把这人轰出去!”说着又关切地看着卫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连声安慰着。 辛雨炎忙道:“谢少主,极乐丸的效力已到了深处……”只听得喀嚓一声,谢瑜仍是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处,绝不似刚刚出了一招,衣带却被风带起,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风姿不凡。 翩翩心中惊喜,少主的功夫又精进了,看了看卫双,脸色又黯了下去。 辛雨炎仍是恭谨地立在那里,额头上却冒出了滴滴冷汗,他的右手垂下不动,虽着力掩饰,翩翩却看的出——那手,已经断了。 翩翩打了个寒战,看着谢瑜的眼神也和缓了些,看来少主只是一时糊涂,才这样对待公子。 辛雨炎强笑道:“多谢谢少主赐教。”他神情坚忍,仍是盯着床上的卫双,竟是定要分个明白。 忽然传来一个讥诮的声音:“这是做甚么?少主不是自诩是待卫公子最好的人么?卫公子身体不适,少主怎么还在这站着?大夫呢?” 谢瑜愕然,勉强笑道:“珏……你不是忙于府中诸事,怎么有空过来?” 翩翩仍伏在床边,一双眼睛却偷偷瞥了过去,嘴角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 萧珏淡淡道:“少主这几日见不着踪影,想来是有事外出,卫公子是贵客,萧珏自然要前来照看,没想到少主也在这里。” 谢瑜若无其事地道:“他身体不好,我过来瞧瞧,正说着要请大夫过来,你就到了。” 萧珏点了点头,这才转向一边的辛雨炎,目光中有征询之意。 谢瑜忙道:“这是冀北来客辛雨炎,一时匆忙,就没来得及跟你说。”辛雨炎向萧珏欠了欠身,他知萧珏是上任门主得力爱将,如今在谢家亦是举足轻重,不知他此来何意,便不再言语。 萧珏走到床边,翩翩忙起身立在一旁,他伸手搭了搭卫双脉象,温言向翩翩道:“我虽非国手,也略通医理,卫公子脉象涩微动结,是真气亏损之兆,不过并无大碍,回头让厨房做些药膳送来。”又皱眉疑道:“卫公子失了内力,真气虚浮也是常事,怎会昏迷不醒?倒是难解了。”说着看了谢瑜一眼。 谢瑜目光躲闪,心知是极乐丸的药力在卫双体内作祟。他内心深愧,忙拉了萧珏就往外走,暗想把珏哄走,再把那姓辛的小贼狠狠责罚一顿,自己晚上再过来与卫双回忆从前之事。 虽然后悔,但药已经下了,再过一日药效就会过了,何不就此机会以气凝神,将问询直入卫双心底,以知他心声呢? 辛雨炎无奈,只得也跟了出去,翩翩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又细声软语地同昏迷中的卫双絮语。 正想陪萧珏一起上车,萧珏回头看了看侍立一旁的辛雨炎,笑道:“辛少侠还请上车,我与少主乘马即可。” 辛雨炎知道他定是有急事同谢瑜说,微微一笑,便跃了上去。 萧珏看着他颓然垂下的右手,叹道:“可惜了一手好剑。” 缓缓前行,谢瑜道:“有什么话直说罢。”伤了卫双,他已经是茫然不知所措,方才听萧珏喊他一声“少主”,心中不觉诧异,珏何时这样称呼过他?偏生珏仍是一派温文,看不出一丝端倪来。尽管如此,他依然是冷静地看着萧珏。 萧珏道:“你同苏家结盟,怎么不同我说?诸位长老又有几个知道的?” 谢瑜噢了一声,扬眉道:“这是好事,就没和你们商量。” 萧珏摇了摇头:“这十几年来,中原武林虽有少林武当执牛耳,但少林久不问俗事,武当也韬光养晦避而不出,一向是苏、崔、谢三家鼎足而立。如今苏云非接任武当掌门,声势如日中天,同他作对固然是以卵击石,可是同他一起对付崔家,事成之后又能得了什么好结果?”他顿了一顿,向车内看了一眼,道:“那苏家的人,你还是打发回去罢。” 谢瑜紧抿着唇,见出几分坚毅来,凛然道:“就因苏家如今同武当休戚相关,原先三家相持的局面已经根本不可能了,你只知苏云非翻云覆雨,难道我们谢家就没有能人么?”他傲然而立,眉宇间透出自负的神色。 萧珏叹了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崔门主,但这事关我们家族大局,又如何能意气用事?” 谢瑜定定地看着他:“若我非要这样做呢?” 萧珏呆了一呆,慢慢道:“小瑜,我一直都是为你好。”若为了卫双不分轻重地对付崔家,谢瑜如何能服众?自己又如何能放心让他执掌谢家? 谢瑜冷冷道:“为了我?都是为了谢家、为了父亲罢。”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痛楚来,头立刻就转向别处,倔强地望着前方,珏……你心里何尝有我,若不因我是你义父之子,你又怎会多看我一眼?只有他,只有他,才是真正关心我,无论我是谢家少主谢瑜,还是失陷在水月洞天中的梦唐。 萧珏心疼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联合诸位长老,恳请他们来制止你一意孤行了。”谢家百年基业,总不能由得小瑜的性子胡来。 谢瑜纵马向前,几丈外才回头冷冷道:“那些虽是父亲旧人,平日里敬着你几分,但利字当头,我劝你不必白费心机了——大哥。”他嘲讽地一笑,甩了甩鞭子,绝尘而去。 萧珏楞在原地,只觉得小瑜陌生无比,一直知他生性阴冷,没料想他对自己也是不留情面。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2 章 辛雨炎早就留神动静,催着车夫赶了上来,向萧珏笑道:“请听小人多嘴一句如何?您如今要做的应是为谢少主多做打算,何必再惹他不开心?”苏谢两家联合势在必行,定要稳住这位萧少爷,以免旁生枝节。 萧珏沉吟片刻,盯着辛雨炎,直至他低了头才道:“上马。”事已如此,只能再从别处多想办法了,终究不能让谢家少了好处。 辛雨炎一喜,知他再无异议,忙上了马陪他前行,商议着两家之事。 翩翩伏在床边绵绵地哼着曲子,时不时抬起手来,轻柔地为卫双擦拭着额头。 卫双痛楚地呜咽着,身子颤栗起来,只觉那只手所到之处如甘霖瑞雪,滋味妙不可言,然手过之后欲火更浓,他浑身酥软,眼睛半睁着,睫毛在眼睑上留出一层阴影来,眼波流转间更见风情旖旎。 翩翩看的呆了,脸庞渐渐漫上了朵朵红云,不自觉唤了一声:“公子……” 卫双早已醒来,心中暗自叫苦,脑海中静寻的身影却是挥之不去,只觉还是在那种了红萱的冀北小院中,两人相拥而眠,心神摇荡,却又强自克制。只叹极乐丸惑人之深,欲火难灭,幸得谢瑜与辛雨炎此时不在,若他们凝气传音至自己心中,自己又如何把持得住? 他身子动了动,眼睛睁开,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挣扎着就要起来。翩翩忙上前扶着,拭泪道:“公子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卫双低低地喘息着,半晌才道:“我撑不下去了,一定要离开这里,翩翩,你能帮我一个忙么?”必须走——极乐丸的效力,在第二日才是最深的,或许,自己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会一字一句地向小瑜吐露自己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切。 那种情形,将让小瑜情何以堪? 翩翩担忧地道:“别院侍卫众多,公子是不好出去的,不过您不用着急,我已向萧少爷禀报了,他一定会帮忙的。” 卫双摇了摇头,翩翩惊愕道:“他不是早就想让公子您离开了么?怎么会……” 卫双叹了一口气,并未答话,萧珏对谢家忠心耿耿,如今小瑜联苏家之力与崔家抗衡,自己是要挟崔家的筹码,进可攻退可守,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翩翩咬着唇,见卫双神色黯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扎进了一根刺,说不出的酸疼,终于下定决心道:“那我陪公子出去,翩翩的功夫么,在谢家还算是出类拔萃的。”她眼神犹豫不决,又四下望了望这处院落,似是无边的留恋——当初有幸未随九爷前往南海,如今,终究要离开这生她养她之地。这,算是叛族么? 但是……翩翩摇了摇头,眼里坚定之色愈浓:不悔。 卫双失笑:“傻丫头,硬闯怎么成。你只要出去送信给我风梦楼属下就可以了,只是要劳烦你尽快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他嘱咐道:“一定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翩翩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还好不用背叛少主,可心中,竟然有着丝丝怅惘。 相思怎有旧情多 按着卫双吩咐,翩翩到了武陵源,折了几根竹子摆了个五行阵法,便在一边走来走去,心神不宁:果真会有人过来接应么?难道风梦楼属下,就藏身于这武陵源后的诸山中? 这是与卫双初见的地方,她环顾四周,桃花时节已过,游人寥寥,往日的欢声笑语虽荡然无存,但那俊秀少年温柔的目光,永远留在心头。翩翩心里泛上一丝甜蜜,等候的辰光似乎也变的亲切起来——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总算是为他出了一份力。 风梦楼大约留了十位属下在常德待命,并非如翩翩之前所想藏在远郊野外,而是若无其事地在城中开了个酒楼,每日送往迎来,好不热闹。所谓大隐于市,正是如此罢。 这到武陵源与她接头之人长了一付平凡相貌,忠厚老实,投入人海中只如一滴水,再也瞧不见他。翩翩随着来人登上酒楼,楼上客人众多,喧哗声行令声,声声入耳,她正东张西望,那人轻轻拉了她的衣襟,翩翩点了点头,虽知一片喧嚣中无人注意自己,仍是机警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盯梢,才跟着那人去了后院——她虽不信萧珏会害卫双,但总归有了些忌惮,还是小心为上。 后院中,一个青衣人负手而立,接头那人冲着他施了一礼,便匆匆退了下去。那人一转身,翩翩楞了楞,脸上便带了笑——那凝神等待的年轻人,正是她当初在九夫人身边伺候时见过的无赖少年,跟在卫双后面对她挤眉弄眼、一派轻薄的李洛。他原本那付嬉笑浪荡的神色已荡然无存,脸上带了些惊惶,又有些强自镇定的意味,微笑道:“多日不见,翩翩姑娘一向安好?今日怎么有兴致找到这里?” 翩翩心知他疑惑自己来意,看了看他脸色,见他是担心卫双,忙道:“公子托我过来找你们,让你们立刻接他出来,要快,”她顿了一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无比留恋地道:“出来,回扬州。”回扬州——就再也见不到了罢。 李洛却说不出话来,脸色灰败,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呆立了半晌,才喃喃道:“居然要回去?他不是说,要把谢瑜哄开心了再走么?”他陪了卫双几年,对他性子摸的一清二楚,卫双虽温和,却是倔强之人,一件事情若不做完,是决计不会放下的——如今,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属下偷偷潜入谢家,并未发现有一丝不妥! 翩翩叹了口气,心中暗叹卫公子的多情,若不是怕吐露真言伤了少主,他还是不会走罢。看着李洛发怔,她等的急了,深知此地不可久留,推了推李洛道:“我这就回去照看公子,如今变故甚多,你要快些拿主意。” 李洛一把抓住了他,眼神里是无比的凶狠和戾气,冷恻恻地道:“公子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的人昨夜查看时,公子不还好好的?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 翩翩虚晃一招躲了过来,见李洛如此,原先的浪子无行再也找不到一丝踪迹,不禁也怕了起来,忙道:“公子中了极乐丸,不想再与我家少主相处……你当我愿意这样么?”想着卫双强自忍耐、与药力对抗的神情,眼泪又一滴滴落了下来。 李洛却无丝毫怜惜,哼了一声道:“不都是你们谢家人造的孽!我这就去接公子出来!”他知卫双在谢家定是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之事,才会命他前去营救,虽一向最爱美女,对翩翩的语气却始终好不起来。 翩翩心中欣喜,也不同他计较,便急忙赶了回去,她惦记着卫双说过的话,生怕萧珏趁谢瑜与自己都不在之时,做出什么事来。 卫双依旧静静躺着,听得翩翩回来,眯着眼睛朝她笑了一笑,安宁,温和,仿佛不再忧虑他之后的处境。翩翩的心也安定了下来,被公子所信任的人,总归会有些本事罢。 正守着丫头文火炖药,翩翩心中突突一跳,慌忙跑向卫双的房间,只见李洛抱起卫双快步向外走去,他满脸的泪,唇上已经咬出了血丝,眼睛里灼烧着无法熄灭的怒火,悲声道:“谢瑜,他怎么这般阴狠!”又低低安慰道:“公子,兄弟们都在外面……” 卫双昏昏沉沉,听到谢瑜的名字,仍是温言道:“小洛,不要发脾气,我们回家。”头一垂,又睡了过去。 翩翩踮起脚看着卫双,见他神情虽然疲惫,脸色倒也还好,才稍稍放下心来,嘱咐李洛道:“公子这毒过了今日便没什么大碍,将养几天就好了,不过路上可要多用点心,别让公子妄动真气,这碗药,让公子喝了再走吧。”说着就把碗捧了过来,又担忧道:“我们谢家一向戒备森严,你准备怎么出去?” 李洛斜了她一眼,一手将碗挡了过去,冷冷道:“我自有办法。”又心疼地看了眼卫双,将他衣衫紧了紧,昂首大步向外走去。 翩翩忙抓了件披风追上,李洛停住脚步,凛然道:“让开。” 翩翩执拗地站着,仰头道:“那碗药没什么效力,不喝也就罢了,可如今正是秋寒,衣裳不能不穿。” 李洛打量了她几眼,道:“蒙你多日照顾公子,我承了你这个情,否则谢家的假情假意,我是一概不要的。”这才向她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那笑容里,虽有一丝暖意,仍是苦痛的意味居多——公子执意前来照料谢瑜,谢瑜也日日殷勤备至,可公子又落了什么好来? 卫双偎在李洛怀中,提不起气来,声音低落难以听闻,仍动了一动,不放心地道:“小瑜……” 李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向翩翩道:“看好你家少主,别让他少吃了一口饭少喝了一口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翩翩强自镇定在房里坐着,心思怎么都定不下来。公子已离开了半日,仍未听外面的侍卫有什么动静,想来是风梦楼诸人神出鬼没,已经把他们料理了罢。她忐忑不安,却不敢出去看个分明,生怕那些侍卫早已倾巢而出,前去围追堵截。 怔忡间,忽然听得幽幽一声叹息,翩翩骇然,一转头,却发现谢瑜已踏进了房门,正抚摩着一张卫双常用的藤椅,满脸惆怅。 翩翩悄悄往后退了退,屏住呼吸,生怕惹出一丝动静来,看来定是事发了,只是少主他,此时凑饫镒鍪裁矗? 谢瑜叹了叹,怃然道:“他还是离弃了我,随他去了。”他慢慢地一步步走过,轻轻触碰着卫双所用过的器具,这书桌,这屏风,这床塌,都还残留着他温热的气息。他喃喃地念着,神思恍惚,捧着卫双搭在椅上的一件外衣,跌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道:“走了……也好,就这么去罢,反正我也是无颜再见你了。” 就这样离去,连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你终究是弃了我,去寻崔静寻。 可笑我自欺欺人,一直不肯相信。 秋风渐起,老榕树哗哗作响,似是在默默注视着这间院子的离合际会,更添一种萧瑟之意。 谢瑜抬起头望着窗外,一处枯黄的枝叶伸进了书桌上,他走了过去,伸手摘下来,怅然道:“人都走了,叶子也快落了。”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3 章 ——从前那笑语欢声,再也回不来了罢。 翩翩跟着他的日子久了,甚少见他这般茫然忧伤的神色,忍不住安慰道:“少主莫要自责了,公子从未怪过你。” 谢瑜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懂得甚么,他哪里是不怪我,只是如今一心想着崔静寻,没时间来寻思我罢了。”他呆呆地盯着老榕树,神情甚是苦恼:“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抛下崔静寻,为什么不肯陪着我?难道我这个弟弟——真的不如崔静寻么?” 翩翩想了想,笑道:“公子曾问过我,九叔成名多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虽飘然而去,仍是人人称羡的豪侠名家,为何翩翩不跟了同去南海?翩翩想凡人总有忠心、凡事总有个先后罢,公子当时说,”她顿了一顿,见谢瑜凝神听着,故意慢慢道:“公子说,这是个简单道理,有些人偏偏不懂。少主,我到现在还是不懂的,公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谢瑜怔怔地望着手中旧白的衣衫,半晌,才惨然笑道:“凡事总有先后,凡人都有忠心,原来他把我,算到崔静寻后面了!罢了,既然是崔静寻先在他心里占了个位子,我还强求甚么?走的好,走的好!”他哈哈狂笑了起来,翩翩又惊又怕,哪知他笑声渐低,竟有了哭音。 谢瑜是固执倔强之人,认准的路就绝不回头,辛雨炎称卫双不是他兄长,他却嗤为无稽之谈,纵使心中有些怀疑,但也决不会当真的。此时他只觉前路渺茫孤寂,再也没人陪同一起走这寂寥人生,心慢慢冷了下来。 翩翩却是聪慧灵秀,知道卫双待谢瑜决非一般,匆匆离去想必是怕了极乐丸的药性,有甚么难言之隐。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得小心翼翼道:“公子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照顾好少主……” 谢瑜蓦地回头,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的笑容,喃喃道:“他对我也是极好的,只是,又怎能如旧情如许之多?” 哥哥,我们之间,也只能如此了罢。 可是我,不满足。 不满足,亦是无可奈何。 他捧着衫子遥想,脸深深地埋在衫子里,温暖,柔和,优雅,种种滋味弥上心头。与卫双之间的一幕幕映入眼帘,如今他已出了常德罢?风梦楼果然不容小窥,在这陌生地界竟也如此胆大妄为,守卫别院的谢家子弟全被点了穴扔在一旁,被救起时还茫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谢瑜的心渐渐晴朗起来,就算你离开了,有这样的属下保护你,我也可以放心了。哥,你走了,再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待我,就算是珏,也只不过看在我是谢家少主的份上。 萧珏! 谢瑜猛地警醒,沉声道:“翩翩,通知下去,立即到城外追回萧珏众人!不听令者逐出谢家!” 已出了常德城,李洛直视着道路前方,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此次有翩翩的通风报信,固然是出其不意,而且路线又极其隐秘,但谢家毕竟盘踞常德百年,对常德地境是一清二楚,如今定要多加小心。 四处查看的探子已经回来,前后均无障碍,诸人无须吩咐,仍是屏神静气,小心翼翼地行着路。 卫双在马车中,已睡的熟了。极乐丸的药性难解,李洛虽然焦急,也只能束手无策,还是卫双半清醒时安慰了他几句,这药总归只有两天药性,反正再也没人凝气送话到耳边迫他吐露什么,不过是多承受半日的苦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洛这才安下心来,不再咒骂谢瑜。 北地多树,马车渐渐行着,却再无飞鸟掠过,李洛惊疑起来,命令勒马下车,派人向前查看,自己进了马车搂起卫双,掀起车帘,冷静地向外打量着。这是一处山丘,旁边灌木丛生,倒是埋伏的好地方。只是谢瑜应是急速追来,又怎会藏在这里? 只听得朗朗一声大笑,一个优雅的声音传来:“风梦楼诸位果然好眼力,只可惜了这些礼物,竟无法送出了。”那人拍了拍手,一丛黑衣人手持弓弩站了出来,李洛瞅了瞅,只再几丈,自己这一行人,就要步入射程之内了。李洛一笑,不屑道:“阁下如此心狠手毒,不知有何来意?若有需要风梦楼效劳之处,不妨直说,看来在下是无法拒绝的了。” 那人轻轻跃到车前,身姿曼妙轻盈,含笑道:“多谢李公子夸奖,在下萧珏,也没别的意思,只想借李兄身边这人一用。”说着眼睛已经盯在卫双身上,身后的弓箭手也是蓄势待发。 李洛一惊,心里却有些发寒了,这萧珏武功高深,又能料敌先机,真是棘手,他嘴角仍是带着一丝笑意,慢慢道:“萧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使了一个眼色,风梦楼诸人立即会意,团团围在一起,摆出个阵型来。 萧珏悠悠道:“我像是在开玩笑么?小瑜的别院我是不好闯的,真是多谢你们把人送到我手中。” 李洛笑道:“萧公子这话却奇怪了,难道你们不是奉谢少主之命前来么?” 萧珏一笑:“若无我暗中相助,你当谢家手下如此不中用,被你轻易得手带了人出来?小瑜优柔寡断,太顾及与卫公子之间的情意,未免失了他谢家少主的身份,置此多事之秋,卫公子还是由我来照顾比较好。” 李洛心中一动,忙向弓箭手喝道:“这是你家少主座上客,若是伤了他,你们谁承当的起?”又向萧珏冷笑道:“无谢瑜之命,谁给你调动侍卫之权?萧公子,你可真不把你家少主放在眼里!” 萧珏仍是一派温文,笑道:“李公子不用白费心机了,我谢家人自忠于谢家事,为了家族大局,小瑜也会明白的。” 那众弓箭手仍是面无表情,李洛无奈,如今只能硬闯了。他留恋地看了一眼卫双,看来,只能把他交给轻功卓绝的属下先走,然后听天由命了。 岂有豪情似旧时 卫双悠悠醒转,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床边坐着一位低头沉思的老人。 他心中着急,既担心李洛,又怕谢瑜与萧珏因此起了冲突,撑住身体就要起身。那老人听得他动静,忙把他按了下去,皱眉道:“不可!你身体内诸多药性混在一起,乱成一团糟,老夫行医多年,枉自有了好大名头,竟拿不出像样的方子来!”他摇了摇头,唉声叹气,拿过纸笔,刷刷写了下去,仍叹气道:“没奈何,只得细心调养,没有个三五年恢复不来!唉,可惜了一身功夫!” 卫双也不在意,行走江湖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侠客梦,如今见识的也多了,换换活法也未必不好。见老人仍是沮丧不已,便笑道:“就算成了文弱书生也没什么不好,老丈费心了!不知我这身在何处?” 老人看了他一眼,赞道:“难得年轻人心胸开阔,你倒看得开。我不过被人请来看病,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说完便急急忙忙起身离去了。 卫双颓然,想想自己昏迷到现在,也不知多长时间,极乐丸的药性好象已经没了,至少两天已过,如今或许已经不在常德境内了。萧珏当初拦住自己,阴很冷厉,似是想要了自己性命,如今陷进这么一个陌生的境地,或许还好些。他苦笑,若是静寻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会骂自己笨吧。卫双渐渐沉入回忆,脸上慢慢浮现了温馨的笑容。 这个院子并不太大,阔朗大气,一侧有棵参天古书,又添了些许幽静。人也不多,只有三四个小厮丫鬟在一旁照料,按照方子煎药,为卫双调养身体。 卫双身子虚弱,料想这四周定然有人监视,是以虽常见仆役们进进出出,也决不向院门迈上一步,一面自取其辱。 院子中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卫双打量了半天,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回屋拿出一卷书,站在花前随意翻着,凉风时来,芳香满院,正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他今天穿了一件象牙白的衫子,淡淡的兰花镶边,异常雅致。衣衫偶尔随风轻动,更衬的他翩然如仙。 苏云非远远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卫双越发清瘦了。 苏云非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转瞬即逝。 他轻轻走到卫双身旁,柔声道:“双儿这几日住的可好?” 卫双转过了身子,微笑道:“大哥,你终于来了。我那属下李洛现在哪?谢家现在又是谁在当家?” 苏云非一怔:“你知道是我了罢。” 卫双含笑道:“本以为你不会这么快过来。”他环顾四周,点了点头:“其实已经很像静寻的风格了,我差点也以为是他的别院。” 苏云非神情一派轻松:“你待他信任有加,我本懒得再做恶人。不过这的确是他的园子,我暂借而已。”他见卫双的目光放在那丛花木上,弯下腰来揪了一片叶子,轻轻揉碎,温和地道:“这些都是他为停云收集,作为酿酒之用,不知费了多大的苦心。”他的嗓音轻柔好听,卫双一阵恍惚,随即转过身去,轻轻笑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不知到底有何见教?” 苏云非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不忍你在谢瑜那里受委屈,萧珏有巴不得你死,所以才把你接到身边。我一直是为你好,现在也不过是想让你看清崔大门主的真面目。崔静寻心中,只有一个停云,你不过是水月教的护法,又是风梦楼的楼主,不然,他岂会接近你?” 卫双缓缓道:“哦?是这样?我倒不知,如此多谢大哥了。只是小瑜与李洛现在到底如何呢?” 苏云非苦笑:“你到底还是不信我。谢少门主聪明的紧,知道萧珏也是一番好意,并未同他闹翻,现在正加紧练功要从我这儿抢走你。李洛也好好的,正在别处养伤,大夫说你现在不可妄动心情,等你大好了,我就让你见他。”见卫双仍是一副疑虑的神气,他甩了甩袖子,冷笑道:“辛雨炎不是蠢材,你以为竟能被你识破?极乐丸难道是我家造的?不过是做戏给你看,将污水泼到我和谢瑜身上。要知道,水月教传承几百年,云梦山上的宝藏,是多么另人发狂——双弟,你现在香的很。” 卫双摇头:“我们教中没有宝藏。” 苏云非凝视着他,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悲哀:“你以为我是为这个?我苏家富甲天下,武当又是武林至尊,我能贪图你什么?”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4 章 卫双勉强笑道:“大哥,我心里乱的很……我想到京城去,韶容哥哥不是参加秋闱么?我想去看看他,也散散心。” 苏云非想了一想,道:“你师傅也是京城世家子弟,也该前去拜访。” 卫双心中一紧,看来是无望出去了,又听苏云非道:“你还记不记得迟雪湘有个表弟名叫卫如玉?卫如玉三年前就已经病亡,未曾想他还有个妹妹叫做卫如霜,女扮男装,一路千辛万苦来到杭州寻亲,这位小姐生的花容月貌,由姑母迟夫人做主,嫁与苏家大少。” 卫双一颗心沉了下去,强笑道:“大哥莫不是糊涂了?” 苏云非悠然道:“我不敢污了苏家和武当的令名,又实在是喜欢一个人,只能出此下策。双弟,你说我这办法妙不妙?只是委屈你了。” 卫双只觉浑身冰冷,别过头去:“你疯了。” 苏云非温和地道:“我一直很想拥有一个人,曾经他离我很近,可我却亲手把他推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想他,想把他绑在身边,看他只对我笑,每天都想。” 他轻轻一笑,温文尔雅:“你说的很对,我是疯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手中的筹码已经够多,江南,两湖,荆家与萧珏手中的湘楚。 只缺了一个眉目灵动的卫双。 他摊开自己的手,满意地笑了。终于,可以抓住任何不想放手的东西了。 ======================================== 诸位亲亲,很对不起,一直忙于琐事,辜负了大家,希望大家原谅。本来前几天就有时间更新的,可思路一时被堵住了,挖了几个新坑,才找回一点感觉,如果大家有兴趣也可以到新坑看看,很凄惨的说,几乎米有点击。 PS:换了个ID,是不是比以前那个成熟了一点,嘿嘿。 想你们,不知道以前的老朋友会不会还到偶这个坑里…… 深情呼唤g…… 祸起萧墙破金汤 九月十四,苏家北地商铺全线被毁,损失惨重。 苏家及附属的各商号进驻冀州一带也有一年多了,碍于崔巍门这个地头蛇,并未派遣老江湖过去发展势力,留下的都是纯粹的生意人。而后崔静寻又送了影组给自己,虽不能完全信任,终究是有了耳目,自己就不再急于在冀州建立暗桩。没想到崔静寻竟如此不守江湖规矩,不计毁誉,对着正正经经的商铺下了手。 苏家许多生意都有沈家参股,沈岚风在一旁愤愤地骂了起来,苏云非不动声色地道:“崔静寻不过是想以此迫我分兵,咱们家大业大,扔了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等收网之后再同他算这笔帐。” 沈岚风闷闷地道:“我听你的。”又展眉笑道:“我若是崔静寻,就再寻个俊俏哥儿,厌了再往杭州来,那时日子久了,你对卫双也该淡了,他想得遂心愿也容易些。” 苏云非沉默,然后微笑。 崔老掌门逼死停云,崔静寻终生不原谅他,再也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那不过是个青梅竹马的伴儿。 如今却是卫双。 崔静寻是个痴人。 九月十五,江浙外围所有商铺尽遭劫。 崔巍门本来就擅长偷袭,何况此次由门主亲自布置。 官府震怒,下令明查,可婚事就在四天后,苏云非等不得那么久。 他苦笑,崔静寻手脚倒快,昨日刚吩咐下去加强警戒,消息或许还未传到,他已经动如雷霆,全身而退了。 沈岚风冷哼道:“咱们银子多,让他抢去,早晚有哭的一天!” 苏云非叹了一口气:“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他倒会剑走偏锋。他行强盗之事,本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只是接二连三、势若千钧,必然会弄的人心动荡。” 沈岚风急道:“那些小帮派靠着咱们,可都是看着咱们的威名,如今不拦截崔巍门是不成了,没的被人笑话了去。” 苏云非心里虽然恼怒,仍是云淡风清地道:“再等等,崔静寻也是急了,我就在杭州守着,他能不来?如今是看谁有耐性了!” 苏家人手要留在杭州,若是出击必定要借助武当,苏云非虽是掌门,却也不愿依附师门,以防被师门吞了去。 沈岚风想了想道:“咱们的商铺还是要补充货物的,名号可不能倒。” 苏云非点头:“这事你去办吧。” 九月十六日,湘楚又有类似之事发生,苏家的分舵被冲的七零八落。 沈岚风躺在椅子上长叹:“谢家不是萧珏掌控么,怎么也同咱们作对?”他恨恨不止:“居然有些小门派掉转方向趁火打劫!” 苏云非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已经被云袖他们念的烦了……原以为万无一失,只是高估了萧珏对权势的渴望——他居然没有囚禁谢瑜。” 苏家上下人心浮躁,已不愿窝在杭州了。 他们要出击,他们要报仇。 苏云非这几日每天受卫双的气,如今又有这么些烦心事,已经不耐烦起来,仍旧压抑了心中火气,沉声道:“你拿了我令符,去武当带些好手,暂时去外面压一压。” 沈岚风犹犹豫豫地道:“我只是武当外门弟子,这样不合规矩罢。” 苏云非淡然道:“事急从权,待日后我向师傅禀明,再正式收你入门。” 沈岚风大喜。 眼下虽是多事之秋,但一切还是尽在自己掌握。苏云非眯了眯眼睛,待到尘埃落定,那些骑墙的小门派也该收拾收拾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卫双的小院前。 苏云非迟疑着,还是举步走了进去,静静站在门边。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5 章 卫双捧着一卷书,立在花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把书扔到一边,抱膝坐着,他跟前是一株白瓣茶花,映照他肤色,更觉玉光如雪。他伸手抓来嗅了嗅,又推了回去,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手边的杂草。 苏云非心中一颤,突然想起当初芍药丛中那个风姿翩翩的少年。花儿是同样的醉人,而那人,却已不复当年的飞扬自然了。 “这么悠闲,看什么书呢?”苏云非终于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卫双拍了拍手,拿着书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道:“还能做什么呢,左右不过是打发时间,找了本苏杭民俗,免得婚宴上出了差错,折了你们苏家的脸面。”他侧着头,面容平静,有着掩不去的凄然。仿佛是认了命,又心有不甘。 苏云非本来爱看他这样子,愿意看他自得其乐地唱戏,有时也会温言软语地讨他欢心。今日心情烦闷,只希望卫双能正经陪他说说话,勉强笑道:“外面有些凉,进去坐坐罢。” 卫双斜了他一眼:“整日坐在房里还不闷死?在下是阶下囚,不敢要求太多,晒晒太阳吹吹风总还是可以的吧。” 苏云非一噎,想了想又道:“记得你有套剑舞,如今无事,不妨练来看看。” 卫双变色,书往地上一摔,怒冲冲地自去回房了。 苏云非叹了一口气,自己只顾着回想往事,竟忘了双弟如今的身体…… 素芫奉命救驾,也不通报,自顾推开卫双房门,抱怨道:“真是让人不得安生——不知现在生意紧张么?” 卫双正靠在榻上剥着石榴,懒懒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女富豪到了。苏云非一心等待崔静寻,不肯让手下出杭州,那些人有劲没处使,自然要到你那暖秀坊寻欢作乐。” 素芫娇笑:“如此还要多谢你了。”她凑到卫双跟前,暧昧地挤了挤眼睛:“今天又起了口舌之争?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卫双奇怪地打量了她几眼,疑惑地道:“我看你倒是很开心,你不是喜欢他么?” 素芫笑眯眯的:“我又嫁不了他,看你嫁他也是乐事。”她突然咬牙切齿:“沈凝月那个贱女人,自以为身份高贵,每次见到我们这些人眼不都抬,便宜你总比便宜了她好!” 卫双毛骨悚然,缩了缩脑袋。素芫又眉花眼笑地道:“每日里打情骂俏,我看你是旧情难忘。”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两面为难了罢。 卫双摇头,嚼着几粒石榴籽,含糊不清地道:“若不这样装模作样,出卖自己给他找乐子,他哪里会放任我同你们来往?他是笃定了我毫无办法,只能在言语上气气他、占占他便宜罢了。” 素芫从他手中夺了一把石榴粒,轻轻嚼了嚼,口中却有些苦涩之味,声音低了下去:“苏……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卫双轻轻放下手中微红的粒子,淡淡道:“他待我一直是很好的,可都是他以为的好。”他仰着脸,原本柔和明净的眼神多出了一些什么,那是同谢瑜一样的,固执与不驯。 这些好,我不想要。 苏云非,不,大哥,我们这盘棋,终究还是要继续下去。 九月十七日,卫双遣人去请苏云非。 苏云非诧异地看着卫双。卫双向来是识抬举的,一直是听天由命的样子,今日却主动提出到迟府去等待迎亲,未免认命的过了头。 卫双笑语盈盈:“县志上的规矩就是这么说的,卫如霜是迟家的侄女儿,不能总待在这个小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 苏云非虽觉不安,但这几日被苏夫人及苏云袖闹的心烦,想想也该把他送到“娘家”去了,免得被云袖寻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于是便点头应了。 卫双眉眼飞扬,似是逃脱牢笼,苏云非看着,心里就不自在了。他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森然道:“不要迟家就是另一个天地了,这杭州城里没人能帮你。” 卫双撇了撇嘴:“你不把小洛还我,就是肯放我走,我也不愿的。” 苏云非一笑:“等到咱们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你那些属下也就成了自己人。” 卫双气闷,知他不会松口,便不再多说,开始盘算起来。事到如今,唯一担心的,便是小洛的安危。苏云非虽然知进退,但谁又能阻得了他杀一个下人泄愤。 几位管事战战兢兢地坐在苏云非下首,苏云非面寒如水。湘楚的货源暂时断了,就不去管它,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这么发往江浙遭劫商铺的货物,又被人劫了? 半晌,一个管事才鼓起勇气道:“下面的消息还未传来,目前只知道大略,好象是荆家的人做的。” 苏云非重重拍了桌子:“胡扯!荆家是姻亲,怎么会如此?不要想着互相推委,给我用心的查!” 苏云袖站在门外,冷冷地道:“不用了,都是咱们的二小姐。”众人擦着汗,见是娇纵跋扈的三小姐,汗珠又落了下来。她眼神极冷,缓缓地道:“苏二小姐今日早上把荆四少给毒死了,逃亡在外,荆家的人找着咱们要个说法呢,不然便要联合正道同仁讨伐苏家——大哥,如今咱们乐子可大了。” 苏云非一阵晕眩,苦笑道:“所谓正道同仁,莫不是崔巍门及谢家罢。” 苏云袖走过去轻轻替他捶着肩,又瞪着眼睛向众人道:“还不去做事!仔细你们的皮!”众人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苏云非定了定心神,道:“派人前去问明情况,稍微退让一些。”荆四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死因又是夫妻之事,荆家原不该大动干戈,只通知苏家追缉苏韶灵即可,如今他们横插一脚,不过是看着水浑,想捞些好处罢了,只希望他们不要得寸进尺。他沉吟:“韶灵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苏云袖不屑地道:“她情郎若让她做呢?” 苏云非摆了摆手,只觉心中有火烧的正旺,想去见见卫双,对他说些什么发泄些什么,却想起卫双已经到了迟府。 他是挑着日子走的? 沈云非心中一动,疑云丛生,吩咐道:“让岚风回来。” 他不愿去想,只盼还来得及收拾局面。 下人匆匆来报:“沈少爷昨日连夜启程,眼下应该到了武当,老夫人和凝月小姐也去外地走亲戚去了。” 苏云非心已凉,脸上仍带着微笑——岚风啊岚风,你以为,这些乌合之众,就斗得过我么? 只能让师父便宜行事了。 苏云非的眼睛渐渐黯了下来,那抹微笑,在窗外斜照的夕阳下,有着一种凄凉的韵味。 如今却忆江南乐 迟雪湘内疚地看着卫双:“表哥无能,不能帮你脱离虎口。” 方进迟府,迟夫人已经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眼圈红红地命迟雪湘赶紧把这败坏卫家门风的逆子送出杭州,迟雪湘连哄带骗地把她劝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迟雪湘愁眉不展,眼神中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关怀与担心。卫双忽然有些感动,含笑道:“表哥不必担心,苏大哥待我很好。” 迟雪湘现出不忍之色,颓然道:“迟家不过是生意人,这杭州城被他守的如铁桶一般,几乎是步步哨警。你们以前那样不是很好么,他为何非要用这个法子……”卫家毕竟是他母家,迟雪湘血气上涌,手指已经掐到肉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一时仍是无法平复。 卫双浮出一些奇特的微笑,悠然道:“那是因为,他若把我当作小倌伶人一般私下爱宠,有一个人,终究会来救我,对他暗杀行刺,令他寝食难安;而他如今只提前五天宣布婚事,那人猝不及防,只能硬碰硬,带了手下来送死。”他眼神悠远,是忧虑,是怀恋,是……相知相许的信任。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6 章 迟雪湘摇摇头道:“你这位朋友有些失策,苏家不可正面为敌,应当避其锋芒才是。” 卫双的声音温柔起来,低低地道:“只因他知道,我可以受辱,但不会受如此奇耻大辱。”凤冠霞帔,那是女人的东西。 何况,你也不愿见我与旁人以天地见证,共结同心罢。 九月十雅的神态,眸子里是阴狠的冷漠,仍是温和地道:“我师父来了。” 卫双惊讶:“白道长他老人家也会深夜来访?” 苏云非伸手把他拽了起来,慢慢逼近,贴到卫双耳旁,缓缓道:“你知道我师父是夜里来的?你知道他现在处境?”他重重地将卫双扔在床上:“我师父的谣言,是不是你传的!” 卫双理了理衣衫,神情自若。 苏云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见了卫双毫不在意的样子,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冷冷道:“真不该顾念往日情意,若将你锁起来不见天日,怎有今日之事。”他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了师父焦虑的脸:“云非,你三师叔收了岚风做徒弟,师父已经无法掌控了——掌门这个位子,谁都想尝尝滋味。唉,我一生以武当为家,此时只觉天下之大无处可去,云非,你自己保重,为师现在只想寻个僻静之处了此余生。” 水月教残余传来讯息,直道白道长与苏云非之父有一段孽缘,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扶持与他,武当几位长辈震怒,一致决定苏云非难堪大任,当于众弟子中另选贤能。 苏云非并不惊讶,父亲去的早,他的往事早已湮没,仿佛被彻底抹去了一般,他的影子也早已模糊。不过,他知道父亲是喜欢男子的,就算与师父有过一段,那也没什么。只是,岚风动作实在够快。 这里面,还有卫双的身影。 苏云非的眼神愈加幽远。 白道长凝视着他:“云非,你性子看似温和平淡,实则最是高傲不过,万万不要逞一时之气,吃些亏也算不得什么。”又道:“你与那卫双之事,为师也略知一二。虽说他这人阴狠深沉,暗地了做了这些对不起你的事,不过既然你喜欢他,师父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以后要看住他才是。” 苏云非沉声道:“不过一个男宠而已,现在,或许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白道长笑笑,笑容竟有些凄凉:“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么?男儿重功业,你怕感情束缚了你,不惜去利用他、伤害他,这原本没什么,只是不要做的太过,日后后悔也没用了。” 苏云非怔住,仿佛有阵春雷在耳边轰鸣,心中上上下下翻腾起来,“他当我骗他、玩弄他,日子久了,我自己也以为不过是把他当作玩物,当作诱饵。” 种种往事霎时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一闪而过,他苦笑,罢了。 你既不信我,我便永远不再说。 更何况,事到如今,我自己也说不清孰轻孰重了。 苏云非瞧着烛光中卫双平静的面庞,一时痴了。 香灯半卷流苏帐 卫双静默了半晌,缓缓道:“你说往日情意,我只不知道情意是什么。你把我送给静寻,我认了;诱骗小瑜下药,我也不放在心上;就是你要灭了崔巍门,我也没话说。只是你不该如此辱我,又如此害他。” 他直视苏云非,凛然道:“我若不是无计可施,又怎会不择手段?更何况,我这原本是雕虫小技,怎能入得了众位武当高人的法眼?他们不过是是趁机而起,说到底,还是你们武当人心不齐。” 苏云非淡淡道:“你说的轻巧。我师父被迫离去,我这个掌门眼看做不成了,双弟,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 卫双并不惊慌,含笑道:“我如今既然明说了,静寻他们自然已经准备妥当。大哥一向明进退,我又何必担心?” 苏云非看着他坚毅的面庞,一阵恍惚,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你从来不用真心待我,可笑我每日里找着不自在,盼着你消气,你却不过是为了稳住我。” 卫双低下头,“凡事不能两全,大哥,我也是不得已。”他的声音,有一丝歉然,一丝不舍,还有一份……坚定。 苏云非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脸上偏偏还带着高傲的微笑,一把拉过卫双,手中滴溜溜地出现了一粒药丸,迅速地弹到卫双口中,柔声道:“这是‘春梦了无痕’,双弟马上就会知道其中乐趣。你害我师父晚年漂泊,这不过是小小薄惩。” 卫双面色平静,“我如今不过一介废人,大哥何必用药,平白浪费了这些银子。” 苏云非凤眼斜飞,望他一眼,“不如此,怎能欣赏到双弟哭泣讨饶的的风姿?” 春梦了无痕久负盛名,卫双只觉体内热流升起,伸手拽开了衣襟。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7 章 苏云非静静地注视着他,脸色莫名。 卫双本来穿了件宽松的衫子,领口开的很大,如今更是一无遮挡,玉样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是惹人怜惜。 苏云非道:“你倒是十分享受。” 卫双已经贴近了他,坦然道:“当初你第一次亲我,我就想着若与你同床合欢,会是怎样销魂滋味,可惜后来……”他靠在苏云非颈窝,磨蹭着,喘息道:“现在补回也不错,如今的情势,静寻也寻不出我什么错处。” 苏云非任他搂着自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仍是淡淡道:“可惜我今晚只想看一场活春宫。” 卫双胡乱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苏云非皱眉把他推开,卫双扑上去一口咬住他颈子,笑嘻嘻地道:“风流乃人之天性,我若是找了个情人,静寻也不会怪我。” 苏云非阅人无数,此时却只是僵坐着不动,原先想好的招数一个都使不出来,只觉那温热而柔软的唇在自己颈子上动来动去,又慢慢移到肩头、锁骨。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卫双大喜,更加温柔细心,在他身上摸摸咬咬,十分得趣。 苏云非闭上眼睛任他轻薄,强迫自己忘掉他那些话,卫双却一直嚷嚷着静寻如何如何,苏云非握紧了拳头,仍是颓然松开。 从未与他贴这么近过,仿佛听得到他的心跳。 本想用了药,让他跪在自己跟前臣服,自己却如此禁不起撩拨。 ——原是慕他容色,何时情根深种,情丝愈缠愈紧,一至于斯。 卫双的手慢慢向下移动,捏了捏苏云非柔韧细腻的腰身,曼声道:“好象比静寻清瘦些……” 苏云非闭着眼,想反手抱过这人,却想起了他冷漠的眼神,想推开他,浑身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崔静寻何德何能? 师父,你说的对,我后悔也已晚了。 卫双将苏云非放倒在床上,伸手去解他那繁复的衣结。他的喘息声愈发粗重,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声音愈发情动:“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苏云非狠狠掐了掐手心,挺身坐起,一把将卫双拉到怀中,重重地吻了下去。他的心早已凉透了,不在乎多凉一些。 这个吻,没有缠绵,没有甜蜜。 绝望,悲哀,用尽力气。 苏云非松开卫双,口中的苦涩更浓,冷冷道:“你道我非要你不成?自己慢慢享受去罢。”他看也不看卫双一眼,拂了拂衣袖,转身而去。 卫双浑身已经被汗浸湿了,肌肤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听他把门关上,又等了一会,确定周围无人,卫双飞快地跑下床,推开门,往院中的荷花池就是一跳。秋意已深,池中尽是一些枯枝败叶,卫双也不在意,清凉阵阵袭来,他才慢慢定下心神,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晚要在池中过夜了。 自己演技越来越纯熟了,其实方才怕的很。他叹了一口气,大哥,我不过是仗着你对我好。卫双心中一紧,竟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苏云非。 重阳节落在九月,九月原本阴气极重,然而九月十九,五行宜,贵人现,宜嫁娶。 迟雪湘来寻卫双时,卫双正在池边钓鱼。他面色苍白,依稀有些瑟瑟,神态却是优雅之至。迟雪湘在他身后站了一会,颇有些不甘地道:“你想悠闲自在,此处却不是避秦桃源——表哥是个俗人,顾及的太多,一点小忙都帮不上你。” 波光粼粼,卫双抬手甩了甩鱼线,起身从容道:“表哥待我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 迟雪湘拍了拍他肩膀,脸转到一边,低低道:“苏家的喜娘已经到了,喜服……也送来了。” 卫双勉强笑了笑。 在池边钓了两个时辰的鱼,以求凝神静气,然而事到临头,仍是无法抑制的羞愤与颤抖。昨夜那垂幕闭眼的软弱,只是一时罢——大哥,你毕竟是苏云非。 自从被苏云非所挟,这几日,他利诱素芫,说动沈岚风,遥掌水月教,应付苏云非,虽自信解得了这个危局,然而,已经心力交瘁。 崔静寻仍旧未到。 卫双一时疲惫起来。 素芫立在一旁,悄声道:“碧姬已经到了杭州,李洛关押的愈加严密。”说罢正色道:“这些衣饰贵重难求,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不敢违抗他命令,公子若是再不配合,素芫只有得罪了。” 卫双看着那一堆兰桂软香,红纱绿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时,崔静寻已经到了杭州城郊。 一个蓝衣人已经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道:“只有咱们崔巍门来了?” 崔静寻有些得意:“谢瑜自作自受,只能在家守着萧珏养伤。那些小鱼虾们趁火打劫是好手,若是同苏云非正面对上,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叶梧笑道:“可不是,连武当的那几十骑都是远远地跟着,等着拣便宜。” 那蓝衣人仍着眉头紧锁,似是忧心忡忡。 崔静寻笑道:“雨炎不必担忧,你在苏云非那里办事,自然要取信于他,小双极明事理,绝不会怪你。” 辛雨炎这才放了心,仍是低眉道:“属下惭愧,原想悄无声息地领着大家进城,苏云非却五步一哨,十里长街遍布暗哨。”他原本就是崔巍子弟,自小在外,投身苏云非麾下,因性格沉稳,办事得力,苏云非十分倚重,又转命他试探崔家根底,投入崔家。如此一来,当然是如鱼得水。 崔静寻豪气大发:“苏云非经营杭州数十年,且看咱们在他手上能不能翻了天。” 众人应了,列了队,纵马便向城门驰去。一时间尘土飞扬,城门上几个兵士见了,窃窃议论道:“怕不是江湖寻仇罢。”“定是苏大少有事,咱们哪管得来?” 冷箭飕飕射来,崔静寻俯身躲了,一剑挥舞过去。不管拦截之人有多少,不管要闯过多少关卡,他只凝神看着前方。 小双,我来了。 卫双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卫双,这是脂粉装饰下的新娘,卫如霜。 对苏云非的歉疚抛到九霄云外,对崔静寻的盼望变成了想要杀人泄愤。 偏偏素芫还在一旁笑道:“明眸皓齿,美艳绝伦,真是一位娇羞美丽的新娘子。” 卫双怒目而视,素芫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只嘲笑情敌,没有痛打落水狗,我待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8 章 她眼眶里似是有了泪,卫双默然。 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苏云非大红的喜服,庄重沉稳。他弯腰将卫双扶进了彩舆,嘴角撇出一抹嘲讽的微笑——你是不是盼着苏家就此烟消云散?我偏要你看看,到底是谁死在前面! 卫双僵硬地坐下,苏云非俯身贴近他耳垂,吐气如兰,暧昧无边,柔声道:“苏四少大义灭亲,户部很快就会发文查封苏家店铺走私之事——你连韶容都笼络的到,真是心细如发。” 长长的流苏遮住了眼睛,卫双只听得出他声音里残酷的冷意,如冰雪凛冽。心猛地一跳,那人已经闪出轿中,耳边只残留他清冷的话语:“既然做的出,就别怪我无情,崔静寻不是还未来救你么——长街狙击,你说活下来的人能有几个?” 卫双一阵晕眩,手足冰凉,朝廷的公文拖拖拉拉来的慢,武当及一众门派,只会看着崔巍门冲在前面。自己还是错看了人心,静寻现在只是孤军作战。 更重要的是,自己错看了苏云非。 生出这诸多事来,不过是迫苏云非分兵驰援。然而众人步步紧逼,他却一味死守,杭州形势竟无一丝缓和。他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挡住了这四面楚歌,就凭他百年经营的关系网,自然又是只手遮天。 苏云非既然下令死战,静寻他……会怎样? 各位亲亲,以前半年没更新是对不起了,偶已经改过自新了````` 嘿嘿,谢谢he,小风,月月,哥哥,紫月天,夏天,碧小小,zz,fr,,还有闪亮登场的ewyuy````` 再次深情召唤老朋友``比如ww,ss,心眼邪焰^^^^还有很多很多老朋友```` 红颜谈笑死知己 卫双体弱,苏云非本想点了他哑穴,想了一想,不紧不慢地道:“你若说了一个字,我就多杀崔家一个人。”卫双静默不语,任他牵了自己的手缓缓向前走去。那些宾客打量他身姿、议论他出身的话语,他是恍若未听。被强迫的屈辱,被一点压下。曾以为最艰难不过的这条路,竟也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走完了。只是,心里,好象是在流血,一滴滴地,尖锐的疼。 因为是纳妾,观礼之人并不多,大多是杭州父老,座上欢声笑语,堂前红袍玉带,风姿韵绝。 坐在喜堂主位的,是一脸铁青的苏夫人,卫双隔着珍珠流苏窥视,她的眼里仿佛冒了火。 司仪已经罗里罗嗦开了口,团团拜谢了各位来客。 就要拜天地了罢。 卫双紧紧咬住了嘴唇。 一声响箭忽然遥遥响起,苏云非抬头,又垂下了眼,握着卫双的那只手紧了紧。 卫双心中忽然有些紧张——长街战况现在如何了?这响箭,又是什么名堂? 被描了眉,点了胭脂,洒了香粉,耳上也垂着明晃晃的翠玉珰。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妖娆美丽。曾经羞愤欲死,此时竟已不放在心上,只要想到静寻,就心惊肉跳,再想想火暴脾气的小瑜……他闭上了眼睛。 环佩叮当,一个娇怯怯的声音传来:“小女子碧姬,恭祝苏公子大喜。” 众人眼前一亮,却见一位绝色丽人抱着琵琶立在堂前,迟疑地顾盼,仿佛不知该去往何处。有些不够老成的已经叫起好了,余人也悄声议论,直赞苏云非面子大,路子广。苏云非依稀记得素芫提过此事,碧姬是扬州挽翠楼的台柱,江南大家,号称歌仙,一向架子甚大,轻易不见人的,如今却远道而来,众人自然欣羡。 碧姬随着丫鬟坐了,柔柔道:“碧姬不过是个小女子,也没什么贺礼拿的出手,只能送上一曲,愿公子与夫人此情不渝,永结同心。” 苏云非本想尽快成礼,然而听得这句平平常常的恭维话,“此情不渝,永结同心”,却是心中一颤,示意唱礼的司仪暂且候着,轻轻向她点了头。 卫双苦笑,寻了她来,原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确保万无一失。如今却想,只要大家平安,扮做女子嫁了人,又有什么打紧?日后慢慢寻机脱身就是了。他情急自责,却忘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苏家与崔巍门必有一战,便是此次忍了气,也躲不过去。 碧姬轻抹琵琶,启口轻唱,“笙歌沸,笙歌沸欢情似酒。看银烛,看银烛花开似斗……神祜佑,天辐辏,问仙郎仙女,几世同修?” 她歌喉清脆婉转,苏云非听得入神,眼神迷离起来——当时年少春衫薄,如今却被深情误。 又有一前一后两声响箭升空,苏云非蓦地回神,碧姬正好唱完最后一句:“这一对蓬莱小友,谪向人间作好逑。” 神祜佑,天辐辏,问仙郎仙女,几世同修? 苏云非静静望着门外,第二道封锁,又被冲开了啊。那又怎样呢? 他又将卫双往怀里带了带,伸手拨来流苏,低头凝视这朝思暮想的容颜。 卫双平静着一张脸,所有的心潮暗涌通通藏起。 碧姬却是脸色惨白,她坐在上首,正好看到卫双仰起的侧脸——柔和清秀,嘴角微翘,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人啊。 素芫上门请她时,她只是半信半疑,如今已是万念俱灭。 她无比痛恨起自己娇怯怯的女儿身来。 那双眼睛,不再是温柔含笑,那张脸庞,不再是神采飞扬。 果真是他。 怎生救他? 碧姬茫然无措,却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她来不及多想,向苏云非福了福,楚楚道:“公子江南翘楚,夫人……瑶池无双,真是佳偶天成,羡煞旁人。碧姬不才,愿再献一曲,祝公子夫人琴瑟永好,鸾凤偕鸣。”众人目光一时都放在她身上,她稳稳神,抬手紧了紧鬓发,顾视流盼间,风致嫣然。 苏云非颇具意味地看了看她,淡淡道:“既蒙歌仙垂爱,敢不拜领。”他的眼睛平静冷漠,仿佛一切都已被他看透,让人无所遁形。 深深吸了一口气,碧姬拨了拨弦,起了个熟悉的调子,拣了首贺喜的曲子唱了起来。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沉浸在婉转柔媚的歌声中,不时地轻声评议,苏云非脸上仍是淡淡的,卫双整个人遮在绛纱珠玉中,更觉柔弱无依。 碧姬的心蓦地疼了疼,千回百转,种种滋味,一时尽上心头,偏偏只是想不出什么主意,只盼着时间慢些,慢些,再慢些。 这一曲终究唱罢,余韵袅袅,碧姬捧了一杯酒,走到苏云非面前,笑道:“碧姬体弱,不能久留,还请公子赏个薄面,满饮三杯。” 苏云非漠然接过,道了声多谢,仰头一饮而尽。碧姬又笑吟吟地执起酒壶,又满斟了两杯。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优雅自然,那样……舒缓动人。 苏云非又都饮了,眼里有了笑意,转身携了卫双的手向前走了两步,面向高堂站定。苏夫人仍是双目微闭,司仪无奈地笑了笑,张口便待唱礼。 碧姬心中一沉,突然下定了决心。 她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子,简简单单地喜欢一个人,简简单单地等待一个人,也简简单单地,想救一个人。 “苏公子……”她鼓起了勇气。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49 章 苏云非转身,温柔地道:“碧姬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碧姬一鼓作气,咬了咬嘴唇,不顾一切地开了口:“碧姬恳请公子,不要娶这位……这位姑娘。”她已有泪痕在闪,众人恍然大悟,想来是要上演二女争夫记了。顿时议论纷纷,“苏大少一时俊彦,碧姬姑娘琴歌双绝,也难怪……”“人不风流枉少年,想当年老夫也曾经纵意花丛……” 苏云非笑意更浓,微微一用力,卫双整个人都偎在了他怀中。他玩味地看着碧姬羞红的面庞,又看了看众人暧昧的神色,现出一付了然的神情,不无遗憾地道:“承蒙歌仙抬爱,只是我这位如夫人极为善妒,又兼驭夫有术,姑娘若想进我苏家门,却是不行。” 碧姬气的发颤,已有客人到她身边大献殷勤,盛情相邀,个个昂首挺胸,好让歌仙得知,这杭州城绝不只苏云非一个金龟婿。 苏云非嘴角撇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司仪清了清嗓子:“吉时已到……” 卫双咬着唇,狠狠地掐住手心——心中仿佛要燃烧,却只能用冰雪掩盖,让它慢慢熄灭。 苏云非眉眼舒展,拜堂,虽只是一个痴念,终究能证明,卫双属于自己,而不是外面浴血苦战的那个人。他紧紧牵着卫双的手,就待要拜下去,忽然“砰”地一声,似是什么坠地的声音,苏云非回头,只见那具琵琶残破地躺在堂中,碧姬毫无惧色,坚决地道:“你绝不能娶他!”她声音清亮,铿锵如金石。 苏云非皱了皱眉,冷冷道:“姑娘到底有何见教?” 碧姬冲到他面前,一把将卫双拉了过来,镇定地直视:“你若要强娶,只有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她仰着头,只觉自己手心汗津津的,而握住的另一只手却是冰凉冰凉,毫无生气。她心中一疼,只恨自己无能——纵是无能,亦不愿见他独自承受。 众人哗然,苏云非歉意地向他们笑了笑,随即淡淡道:“我与如霜两情相悦,姑娘莫要无理取闹。” 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暧昧,碧姬语塞——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苏夫人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瞪了苏云非一眼,径自退入后堂。 高亢凌厉的响箭声又呼啸传来,这次,是三声。苏云非挑了挑眉,打量着碧姬:“你倒有勇气的很,我虽不愿背上薄待女子的恶名,但也饶你不得,你无一技防身,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卫双的心猛地一跳,嗓子发紧,仿佛就要窒息,只听碧姬道:“死则死矣,只是不能眼看人欺负了他!” 苏云非衣袖微动,碧姬身子一晃,摇摇欲坠,两个仆妇幽灵一般飘了过来,将她扶了下去。 卫双并未做声,碧姬只是个小女子,接下来的血腥,或者残忍,不需要她参与进来。苏云非贴近了他,悄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杀她——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红颜知己。” 卫双仍是低眉顺眼,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小心翼翼,委屈求全,如今的结果也算差强人意。自己再忍一忍,静寻就该到了。那些等着墙倒的人,也都该到了。 只是,若是再忍,平白辜负了碧姬情深。 他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拨开了流苏,眼眸中是张扬不尽的桀骜。 府外隐隐有喊杀之声,卫双一笑,已经挥开了苏云非的手,轻轻道:“我现在才明白,小洛若知我如此,会杀了我。” 他缓缓道:“大哥,是不是要找两个人押着我跪拜?” “是不是要把膝盖打断?” 他脸上有了笑意,声音柔如春风。 苏云非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寒如幽潭,却仍淡淡道:“既如此,双弟不如陪我去看场戏。”他含笑扫视诸人:“对不住了,大家自便。” 众人瞠目结舌,卫双挣不脱的手,踉跄着跟在苏云非后面。 死战长街素衣血 冷风肃肃,迈出喜堂,隐隐听得刀剑作响,喊杀声愈发近了,空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 揽月阁,苏府最高处。 卫双极目远眺,长街全然在望。崔巍门向来衣白,苏家皆青衫,两色交织,已渐渐接近街口。两旁的店铺早已闭门,街上空无一人,空气仿佛凝滞,冷厉,肃杀,令人难安的恐惧。卫双手心冒汗,紧张地看着远处。距离还远,哪个白衣是他? 苏云非悠闲地倚在栏边,拎起了一壶酒,柔声道:“双弟既不爱与我拜堂,不知可还满意把酒长街?” 白衣、青衫,且战且前,崔巍门弟子虽擅暗器毒药,但一则从进城战至苏府,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二则战况激烈,往往只能真刀实枪地接下来。攻势出现了疲态,然而他们仍是个个奋勇向前。苏家手下却缓了起来,有意无意地将他们往长街中间引去——此处最宜设伏。 卫双勉强笑道:“若是你们拼得两败俱伤,沈岚风定然纠集人马前来拣便宜。” 苏云非轻飘飘地道:“我等了崔静寻五天,若再是两败之局,我真可以去死了。” 卫双喉咙发干,一颗心也悬了起来:“长街——到底有什么埋伏?” 苏云非云淡风清地道:“不过是几支箭——我毕竟不是官兵,凑集这些已经不错了。”他看着卫双惊恐忧虑的眼神,叹道:“崔静寻是个痴人。” 他怜悯地微笑:“小双,你虽聪明,却太过天真,只有崔静寻才会陪你发疯。”他轻轻搂住卫双的肩,轻笑道:“你没见别人都在望风?谢瑜……不也没过来?”他摇头——只伤元气,不动根基,苏家迟早会东山再起。萧珏实在是个聪明人,摆出了一付要帮崔巍门的样子,却没出一个人一份力,又硬生生地挨了谢瑜一剑,谢瑜内疚还来不及,哪还会再疑他? 卫双定了定心神,冷笑道:“你前些日子不也惶恐的很?可惜天下庸才太多。” 苏云非也不分辩,松开了他,只是悠闲地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 卫双垂眼:“这一局还未结束。” 苏云非微笑:“可是已有了结局……双弟,你方才在喜堂说了几个字?” 远处的刀剑声更加清冷,卫双死死地盯着前方,不停地有人倒下,又有人站起扑上,以命搏命。似乎有血滴在自己眼前,模糊了视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哥,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们?”明知是句蠢话,偏偏还是说出了口。 苏云非道:“养虎为患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况且,我放过他们,谁又来放过我呢?成王败寇,这原本没什么好说。” 卫双无力地叹了口气:“你撤下这些人,官面上、商面上,崔巍门对苏家退避三舍。”苏云非淡淡道:“你倒能当得了崔静寻的家。只可惜我已经下了死令,绝不容崔巍门有人生还。” 卫双静默,突然轻轻地笑了:“我不信崔巍门会如此无能,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大哥难道不顾惜你这些属下么?开个条件罢。” 苏云非深深地看着他:“若不醒掌天下权,岂敢醉卧美人膝?双弟,算计崔巍门,有几分缘故是因你,到了眼前,却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若不除崔巍,苏家还怎么震慑群雄?”他轻轻抚着卫双的面庞,怅惘道:“我终究是个俗人。” 他容貌俊气,但并不是极好,而如今红衣玉带,脸上笼着一种寂寞哀绝的伤悲,整个人立刻空灵飘逸起来,卫双竟没有去躲他的手,脑海中不知怎么冒出了两个字:惊艳。 一时间心神恍惚,那夜的旖旎浮上心头。卫双心中一热,转瞬又望向那些浴血厮杀的崔巍门弟子,喃喃道:“你从来都不是以感情为重的——只是,若我死了呢?”他不知从何处踌躇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心口,慢慢展开笑颜:“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你挡得我一次,挡得千次百次么。” 苏云非抬起一只手,又垂了下来,柔声道:“双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何苦效这女儿之态?”卫双冷笑一声,只是咬着牙看着,衣裳厚重,看不到他伤口,只见衣襟慢慢浸透,卫双脸色越发黯淡。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50 章 苏云非别过脸,淡淡道:“你明知我舍不得你……何以待他如此之厚,待我如许之薄?” 卫双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金戈之声犹在耳旁,遥遥的,仿佛看到那个豪气干云,与自己携手登高的身影。 他慢慢道:“你果然终究是俗人。” 苏云非神色微动,突然欺身上前,伸手点了几处大穴护住他心口,卫双抬眼看去,他眼神却是漠然无波,平平道:“你不如杀了我。” 卫双呆呆看着他,惨然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入流……只是,人心难测,我实在太过自负,你积威深重,静寻孤木难支——成王败寇,我有何颜面向你求情。”只要苏家气势不堕,这杭州一地,谁敢擢他锋芒?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时才觉察心口刺痛。 百死莫赎。 自己除了有些小聪明,此外一无是处。 苏云非突然道:“你不用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他倒决绝。”话中居然有几分赞赏之意。 卫双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崔巍门只留了数十人断后拼杀,竟开始缓缓退去。只余一人含笑而立,激战已久,他却仍旧是白衣不染尘。 苏府的埋伏出其不意,又狠辣密集,崔巍门一时不察,便着了道,几乎个个都带了伤,更丢下了几具尸体。然而崔巍子弟毕竟训练有素,瞬间穿插至青衫人中。他们剑法诡谲,又互相支援,更有轻功好的,瞅着空子向屋顶袭去,有人倒下,就有人立刻补上。虽频落下风,但也勉强支撑了。 崔静寻心中甚为镇定。 此次前来,一为重震崔巍声威,一为搭救卫双。众人惧苏家之心已深,畏缩不前,崔巍门庆尽全力,连闯三关,如今折戟长街,自是虽败犹荣。 而救小双,是自己一人的事,岂敢累他人丧命? 他迅速做了几个手势,叶梧一咬牙,打了个呼哨,招呼大家迅速离去。 剑气纵横,崔静寻微微一笑,纵身跃上房顶,凝视着不远处的那雍容府第。环视着围上来的诸人,崔静寻轻轻一弹长剑,悠悠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剑光如雪,更衬得他白衣翩翩,风姿绝俗。 苏云非叹了叹:“崔巍门走的是奇诡莫测的路子,崔静寻已尽得真传,可惜……” 卫双冷冷道:“可惜双拳难敌白手。” 苏云非似笑非笑:“看来双弟感动的很,只可惜他回天乏术。” 卫双头昏了昏,晕沉沉地看着崔静寻举步维艰。 长街杀气凛然。 崔静寻提了长剑,一步步走过来,慢慢踏上阁楼。 脚步声沉重凝滞,留下步步血痕。 卫双虚弱地靠在栏上,苏云非仍是举着酒杯,静静地看着他。 崔静寻眼波流转,却不看卫双,含笑向苏云非道:“新样罗衣,苏兄风采更胜往昔。” 苏云非淡淡道:“怎及你血染素袍新。” 两人温和以对,言语有致,仿佛旧友。 多情总被无情弃 卫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崔静寻,苏云非也不着恼,只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崔静寻提着长剑,轻轻擦去脸上的血痕,仍是面容平静,淡淡道:“苏兄可愿与我一战?” 苏云非自顾饮了一杯酒,抬头看了一眼崔静寻,忽然笑道:“眉目传情可解相思,两位原来更胜一筹。” 崔静寻仍是不看卫双,轻笑道:“崔巍门三百儿郎,死伤太半,苏兄高明。”眼神里隐隐有股子煞气。 苏云非一笑:“哪里哪里,崔兄千里奔袭,既可搏人欢心,又能坏我产业,树立威名——江湖自此该以崔兄马首是瞻了罢。”他瞟了瞟卫双,轻描淡写地道:“若不是心虚,怎会看都不看双弟一眼?” 本来双方两利的事情,待站在小双面前,却不知如何辩解。罢了,只要问心无愧,别的也顾不上了。崔静寻微微一笑,神情自若地道:“苏兄一味避战,莫不是怕了崔巍名头?” 苏云非哂道:“胜之不武。” 崔静寻横起长剑,淡淡道:“苏兄就如此看不起人么?我若胜了,还请苏兄放过小双。” 苏云非轻笑:“崔兄莫要说笑,我瞧你连剑都拿不稳了罢。” 崔静寻踏前一步,宝剑轻鸣,剑气冷冽。 秋深风凉,两人面容平和,目光相接处却是冷如冰霜。 长剑斜斜刺来,苏云非酒杯一扔,已侧身躲过,仍笑道:“崔兄还有什么后着,一并使出来罢。”他衣袖轻动,拂过崔静寻周身大穴。 崔静寻微笑道:“苏兄说笑了,静寻孤身一人,后继无力,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只盼苏兄垂怜,放我和小双一条声路罢了。”两人口中不停,手下招数也未慢下去,衣衫翩飞,苏云非从容悠闲,举重若轻,而崔静寻就如海上孤舟,摇摇欲坠,他衣上的血色渐渐沉了下去,暗成了凝重的褐。 卫双突然出言——他虽然功力尽失,但自幼追随邵希尧和凤重楼,眼光极为独到,他曼声轻语,莫不暗含节拍:“大哥莫要看低了沈岚风……静寻,我信你。” 一字一语慢腾腾地冲向两人之间的杀场,苏云非只觉空气凝滞,攻势竟然缓了下去。崔静寻神清气爽,跃身飞过,长笑道:“苏兄想必忘了我崔巍门是以暗器闻世罢!”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雾色迷蒙如梦,千朵万朵梨花飘飞。 苏云非蹬蹬蹬退后几步,脸上现出痛楚之色,淡淡道:“你手中竟有暴雨梨花针,我错估了你。”他面色苍白,仍是傲然一笑:“伤了我,你们就能离开?” 马蹄声起,苏府子弟休整完毕,劲衣怒马,已在楼前待命。 卫双微微一笑:“大哥莫要看低了沈岚风。” 苏云非蓦地回头,冷冷道:“你指望谁也是不行了,沈府下人已被我看死,武当,哼!”他冷笑:“钦赐国教又如何?就凭他们,动得了我?” 卫双仍是一脸平静。 苏云非声音柔和起来:“可惜了……双弟,谢谢你送我这份大礼,若无崔巍门主授首,那帮子小人怎会望风而逃?”他看了看崔静寻,叹道:“只是可惜了崔门主……” 崔静寻轻轻走到卫双身边,眼中满是温柔,凤冠、金步摇,崔静寻一件件拈了下来。卫双的长发如流泉一般拖下,披在两肩,崔静寻轻轻用手梳了,只用了跟簪子松松挑起。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51 章 卫双紧紧握着他的手,所有的埋怨怀疑突然烟消云散——这么个俗世,有个人愿意为自己付出,愿意为自己送死,还求什么呢? 两人并肩站了,卫双大红嫁衣,风流妩媚;崔静寻行止温柔,虽然面色苍白,却是笑意盈盈,眼角眉梢流淌着无法言说的情意。苏云非怔忡间,忽然想起了碧姬的唱词。 这一对蓬莱小友,谪向人间作好逑。 他艰涩地开口:“拿下崔门主。” 眼看众人即将围上,避无可避,崔静寻神色平静,转头瞟了瞟苏府后院,又回过头来,贪婪地看着卫双的眉眼。 卫双却挺身拦了,静静看着苏云非。苏云非挥手止了,讥诮地道:“双弟莫非又要使苦肉计?” 卫双苦笑道:“苏家外围被打散了,崔巍门也死了那么多人,你们一南一北,互不招惹,岂不是很好?往事就此揭过,你还是卫双的好大哥。” 苏云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这些杂七杂八的,我听不懂,你也不会当真。你既然确信援兵天降,我陪你等等又如何?” 卫双紧紧握住崔静寻的手,叹了口气,直视苏云非道:“大哥,今日他到了眼前,我才发觉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丝真情意。怀疑、利用,又算得了什么?若要感情纯粹,首要是不食人间烟火——我只说你是俗人,其实咱们谁又不是了?往日只是苛求了你。其实你又有甚么错?不过是天平的两端,轻重太分明了些。”他看了一眼崔静寻,柔声道:“能与他同在此处,我已没什么遗憾了,况且大哥……你心里又能好受么?” 苏云非面色一僵,冷声道:“双弟何必如此伤春悲秋?”他在卫双面前,向来都是压抑自己感情,惟恐被他小瞧了去。眼下他与崔静寻你侬我侬,又句句维护,他只觉自己的真心被人摊出来大肆嘲笑,又被甩在地上狠狠践踏。 为何要提这些?为何要提醒我——我放不下你?为何要—— 刺伤我? 卫双的眼睛清亮逼人,仿佛在说,你怎么敢杀崔静寻?苏云非——你爱我。 他强自镇定地又倒了一杯酒,悠悠向前走了两步,与崔静寻不过是一尺的距离。双弟,我必杀崔静寻,定要亲手杀他,方能除我心中魔障。 我不会让你殉情。 你若当真殉情,你若离开人世…… 我会慢慢遗忘,终有一日。 苏云非目光闪动,微微抬了手。 西风猎猎。 他发丝飘扬,嘴角撇出一个漠然的微笑。 忽然传来一声尖细凄厉的呼喊:“沈岚风,你出来!沈岚风……”声音渐近,杂有呜咽之声。 苏云非变了颜色,转身斥责道:“怎么让三小姐到处乱走!快过去看看!” 卫双讶然,崔静寻无奈地笑了笑,悄悄道:“本来没有这一出,雨炎一个人也就够了。” 卫双瞪了瞪眼。 苏韶灵已经来到揽月楼前,手中赫然押着一个发鬟散乱的女子,正是苏云袖。 苏云非缓缓走了下去,冷冷道:“你不在佛堂反省,这又发的什么疯子?” 苏韶灵退后几步,长剑抵在苏云袖颈上,喝道:“不要过来!”她神色惨然:“沈岚风为什么不来见我?我哪里做的不好?” 苏云非环视四周,冷冷道:“你还没这么大能耐!谁放你出来的?” 只听一声轻笑,辛雨炎提着一个昏迷不性的华服夫人,施施然走了出来,谦恭地道:“雨炎不才,只想得出这个法子。” 苏云非盯着他,森然道:“原来你当真是崔静寻的人。” 辛雨炎微微一笑:“得罪了,还请让出一条路来。” 苏云非面色阴沉:“你很好。”他点了点头,看着身后的卫双两人,淡淡道:“玉石俱焚又如何?况且这周围……”他指了指箭弩俱张的属下,冷声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辛雨炎却笑道:“大少敢冒这个险么?就连三小姐你都设法藏了,若说你不顾惜家人,我是不信的。” 苏云非并不答话,转向苏韶灵道:“你是苏家三小姐,弑夫也就罢了,苏家给你挡着;如何又能误信奸贼,挟持家人?” 苏韶灵眼中恨意一闪,冷笑道:“我又是什么三小姐了——我恨不得苏家家破人亡!我害死了荆四少,我罪该万死——为甚么要让你们好过?” 卫双虽是和沈岚风当初商议好的,仍是忍不住道:“韶灵姐姐……你用不着杀四少的,沈岚风他——值得么?” 苏韶灵凄凄道:“什么值得不值得?他告诉我要跟苏家作对,想多一个盟友,他对我这般不避讳,我高兴还来不及。死个人有什么打紧,只要荆家对苏家发难就好——只是,我身负重罪,今日不求辛少侠带我出来,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脸上现出一丝梦幻般的笑容,眼神柔和起来:“我不要被锁在屋子里暗无天日,我只要见一见他就好……” 苏云非面沉如水,冷冷道:“他精明的很,我不倒下他不会来。” 崔静寻向辛雨炎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雨炎小孩子瞎胡闹,苏兄不要见怪。苏家需要修养,恢复元气,崔巍门亦是如此。我最迟两年后就要与小双浪迹江湖,崔巍势力不出北地。” 辛雨炎也是机灵,手上的苏夫人已经松了下来,任她靠在自己身上,口中忙向苏云非告罪,手中一把绿荧荧的匕首却指向了苏韶灵的心口——只要她轻举妄动,那匕首,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苏云非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有些释然。 自己是没有选择了罢。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结局 大地苍茫,夕阳西下,暮色氤氲。莽莽苍苍的燕故堆前,坐着两个偎依在一起的人。 卫双道:“终于又回到冀州了,还记得你曾在此发思古之幽情。” 崔静寻轻笑,搂着他就吻了下去。 卫双喘着粗气,含含糊糊地道:“咱们走后,沈岚风去了么?” 崔静寻道:“那都与咱们无关了……苏云非难道应付不了他?” 卫双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了韶灵姐姐。”他打了个寒战,眼前又浮现了苏韶灵无望的笑容。崔静寻紧紧拥抱着他,眼里也有着一丝哀怜:“这样一来,苏云非无论如何都不会给沈岚风好脸了,沈岚风也只得全力对付苏家。雨炎他……也是希望苏家与沈家的仇怨能结深。”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风梦飞云 作者:昔年柳 第 52 章 卫双点了点头,现出愁苦的神色:“韶灵姐姐杀了荆四少,无论如何是活不得了,只是——韶灵姐姐——实在可怜。” 苏韶灵那日,手中人质被辛雨炎救下,她恍恍惚惚,却已经饮下了毒药,朝着卫双却绽放出一个凄绝的笑容:“你那碧姬姑娘,我已经救了……”她喃喃道:“世间的女子,为什么都这么傻……” 卫双黯然神伤,却无话可说。 崔静寻细细密密地在他面庞上落下了吻,轻声道:“咱们不过是俗人,在这个俗世,也只管得了自己。” 卫双静静偎在他身上,静默着不说话,圈在崔静寻腰身上的手,却更加用了力。 ——是的,有你就好。 崔静寻不禁笑了笑,想起苏云非离去时的身影,萧瑟、孤单,却又那么坚定,那么沉稳。 苏云非永远是苏云非,苏家的苏云非,杭州的苏云非,权握天下的——苏云非。 还好,崔静寻只是卫双的崔静寻。 这样最好。 暮色渐渐沉了,一只落单的雁儿“嘎”地一声飞过,在卫双肩上还落了一落,仿佛也在羡慕他们的相依相伴。 卫双挠了挠头,伸手想去拈它,雁儿扑扇着迅速飞走了。 卫双一笑,又枕在崔静寻肩上,崔静寻看着他安详柔和的面庞,心中安定起来,仿佛有了,拥有一切的宁静。 ——好一对蓬莱小友,谪向人间作好逑。 全文完 第 52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