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 分卷阅读1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 《春意浓》作者:epony 以淫入道师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楔子 “我早八百辈子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个东西,你也说你知道,如今又眼泪汪汪地口口声声说我不是,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春意浓松松散散地披着寝衣,露着半边雪白的胸`脯,连樱红都隐约可见。腰带也是松松垮垮的,腿叉着,底下若隐若现地勾着人。一如多年前春意浓对座下情窦初开的小弟子招了招手,笑说:“看把你憋的,来,赏你的。” 于是座下十八九岁的小弟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春意浓缓缓褪下了肩头的绸衣,小弟子吞了吞口水,抖着手扑了上来。 春`宵宫修得奢靡,离天境四季如春,层层叠叠的纱幔挂着,却少见人影。觊觎师尊多时的小弟子把身子压了上去,仿佛压到了一握软玉。他眼神中全是急不可待,动作却是怯怯地。春意浓了然地笑着,带着他的手往自己下边伸:“左右宫里没什么人了,馋了便说,瞧把你忍得那样子。” 小弟子颤颤巍巍地照着做了,师尊里面又热又紧,又软又滑,这辈子头一次见着了仙境。 按照小弟子的想法,干过这事儿便是夫妻了,自此对师尊愈发敬爱。春意浓笑呵呵地抚着小弟子的脖颈儿,道:“这傻小子,想岔了吧?你师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那时他只当师尊的谦词如此,满心想着师尊这么好,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好人。 却不料师尊所言句句属实。 某一日宫外虎着脸走进一位身着黑甲的星官,小弟子迎了上去,只接住了那人扔过来的银枪。重重纱幔飞起又垂下,师尊的声音传来:“星官好的的火气。”然而未几便成了叫人脸红心跳的惊喘,伴随着黏腻的水声和肉`体的拍击,师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恼怒:“你……啊,你怎么这般急!” 小弟子捧着银枪呆立原地,茫然地向前抢了几步,终究又站定了。师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时而梗在嗓子里,时而隐忍不住地透出来。小弟子慢慢回过头去,环视雕栏画栋的春`宵宫,终于明白了这遍地金银,琳琅满目,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法器至宝,不过都是嫖资。 三日后那星官离开了。离开时铁甲脱了,只着一身黑衫。 他来时是不速之客,走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小弟子躬身送他离开,之后终于揭开垂了三日的帷帐。 他的师尊还是那样美。素白的身子倒在胡乱堆叠的锦被上,懒懒地翻一个身,底下汩汩流出白浊也不以为意。许是注意到了动静,他师尊头也没回地说:“你来了?帮我把里头的戒指取出来,看看咱们的好星官留了什么东西。” 小弟子沉默着走过去,他师尊小猫一样将软弹的后臀蹭上他的手。那一瞬间他的脸阴沉得可怕,两指伸进去,夹出一个水淋淋的纳虚戒指。春意浓舒了一口气,冷不防叫了出来:“啊!你这小子!怎么!” 小弟子的腰带已经解开了,他扶着春意浓的胯骨,便用力顶了进去,大动十余下,嫌垂下的衣角碍事,便自己咬在嘴里,仍往死里操。春意浓埋在锦被里的眉狠狠地皱住了,一声叠一声地呻吟着,直至小弟子泄出一腔元阳,人皮毯子一样趴在其身上喘粗气,才缓缓有些舒展。 于是便有了上面那一回争吵。 后来春意浓看过了,纳虚戒指里不是什么法宝仙器,原来那星官才于太行山顶受了重九天雷,脱得一身黑灰,将太行山满眼焦土中仅剩的一朵无名小花移了来。 春意浓道:“我也教不了你什么本事,当初捡你回来是为救你一命,如今你活转过来,又这样恨我,不如自去吧。” 小弟子万般不舍又哑口无言,自知无用,连跪别都未有,不回头地走了。 这小弟子,就是后来叱咤归天境的人王,陈沽。 于是他也知道了,离天境春`宵宫宫主春意浓,本名阿酒,七百年前拜在芜苻老祖门下,惊才绝艳,却是一等一的炉鼎身姿,才筑基便被亲师父采补了去。而后阿酒辗转周旋,以淫入道,在离天境另辟一宫,当初采补春意浓的亲师父,竟成了春`宵宫最大的靠山。 从此三界内没了芜苻老祖门下小弟子阿酒,只有艳名远播的春`宵宫主春意浓。 千载功夫难得道,春`宵宫中易成仙。 春意浓干的的确是来往送迎勾栏楚馆里的勾当,扬言若想一进春`宵宫,就得拿点什么来。然而春意浓以淫入道,谁又能说如此这般不是修行。 这么些年,陈沽只回去过两次。 一次是天帝晓喻三界,春`宵宫伤风败俗有碍大道,着三百天兵天将将其铲平,春意浓剔去玲珑骨,抽走神仙筋,押入阿鼻地狱,受淫者之刑。 陈沽风连破三道界壁,风尘仆仆地赶回去,却见春意浓倚着春`宵宫门口的大石碑云淡风轻,三百天兵天将,目瞪口呆。 原来,春`宵宫竟是推倒了也能自己慢慢恢复原状。 领兵的将军质问春意浓是何法器,春意浓指一指天:“修行之人,修的是天道,却不是天帝的指令。尔党谓我之道淫,殊不知盘古开天地,万物淫以繁衍;天地轮换至今,万物淫以快乐。我之道,乃人欲。人欲天道许,天帝玩弄权柄便罢,却是如何都铲不平人欲的。” 随后此事不了了之,春意浓仍衣衫不整地独居春`宵宫,陈沽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另一次是太极殿首请着七十二架红鸾车,登门求亲春意浓。 这次陈沽得到消息早了些,没有上次那般匆忙。 他到时春`宵宫外人烟尚稀,待太极殿首携礼前来,已是围观者众。 春意浓难得衣冠齐整。陈沽一见,心中就咯噔一下,师尊怕不是认了真。 然而春意浓一拱手:“春意浓得仰太极殿首厚爱,奈何心思已乱,实非谋求大道之良配,仅备七十二道薄礼,是为赔罪。” 红匣笼自那人身侧依次飞出,天宝物华,皆非凡品。 太极殿首沉默良久,并不作答,一挥衣袖,鸾车并彩礼归入春`宵宫,春意浓的赔罪礼,也被他一一收下。“宫主既道心思尚乱,某便不与宫主安定。只是如今你我已互收了礼,若是哪日宫主定了下来,不妨先想想在下。”离去前,他这般说道。 自此,天下人一说太极殿首糊涂,意娶娼妓为妇,再又不齿春意浓淫娃荡妇,竟得如此青睐。 归天境里陈沽凭栏袖手一杯酒,离天境里春意浓软卧红帐点点灯,修行无岁月,到底不了了之。 第一章 怪就怪时间走得不够快,没能将一切灰飞烟灭。 凡人一世百年,人间的皇帝几百年就换了一轮又一轮;修仙者老而不死,改朝换代就慢了些。 自三千年前大荒群圣销声匿迹,廑唒修王道,于主从山飞升,自封天帝,据守东天。其后有大修行者午焘,虽修逍遥道,证道蜉蝣山,却拜入廑唒麾下。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2 又若干年后,戚拓修慈悲道,海纳海证道,然其虽自封佛祖、据守西天,仍与天帝交好,不言明中隐隐以其为首。如此东天一家独大,王道亦成修行之主流,故修王道者多。而王道之“王”早被天帝独得,从者所修的,不过“小王”道,乃至“臣”道、“奴”道罢了。 如此蹉跎一千五百年,三界格局既成。上有东天西天,是谓神仙界;中有凡人并未得道之修者,是谓人间界;下有魑魅魍魉草木人禽轮回之所,是谓幽冥界。其中,这些未得道的修行者不知是如何高不成低不就,竟不与凡人居,众能人联手,颠倒人间,另辟一居所,山河皆为人间镜像,原想叫小神仙界,却被王道修者嫌不尊重,最后称凌虚界罢了。神仙界同幽冥界虽背地里和自己人笑一声未得道的凡人也敢妄自称界,明面上却是虚以委蛇,或调侃或鄙夷地,也叫一声凌虚界。从而这乾坤从上到下,神仙界、凌虚界、颠倒人间界、幽冥界——这些未得道的修行者最是缺德,自己造不出山河、搬抄人间景色便罢,还要把人间颠倒,自己新造的凌虚界对着神仙界,而颠倒了的人间界却大头朝下,对着幽冥界。从凌虚界飞升就能直达神仙界,人间界的人死了,魂魄却自己掉到幽冥界去了。 自此再过一千五百年,凌虚界人才辈出,有七十水路九重山之分,颇有些个大修行者能撼天动地,虽未飞升,较神仙界与幽冥界中居高位日久的老神仙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神仙界和幽冥界这才稍微重视了些,也知道听听凌虚界的声音了。 阿酒便是这时拜入的芜苻门下。 阿酒原是颠倒人间界一农户家的儿子,家中行九,姓阿,名酒——众人原是九儿九儿地浑叫的,录户谍时,他那曾是村中举人并私塾先生,如今辍业在家、不事农事、喝酒为乐的爹嫌“阿九”太草率,便给换成了“阿酒”。阿九本人不置可否,反正改来改去,自己的名字总是两个字,凭自家这姓氏,他就不觉得哪个两个字的名字能听着不像小名。 村中儿郎多想着习得文武艺,好孝敬人间的帝王。 阿酒便不这样想。 他说:“我也不觉得读书习武有什么趣。” 旁人便说:“读书习武是无趣,可拜官挂帅着实有趣得很。” 阿酒觉得此人甚傻,不过倒也可爱,就说:“这的确是村里人说得出的话,一听便是没去名利场里走过,不知拜官的都是当官的儿子女婿、挂帅的都是元帅的儿子女婿咧!” 那人甚是不服气:“你去走过吗?天道酬勤,我辈寒门克勤克俭,定有出头之日。” “想也知道咯,都道那位置好,当官的挂帅的傻么,不给自家人坐,却要给你。”阿酒说,“你有这个劲头,也是好的。奋斗半生,混给衙内当个跟班,也是光宗耀祖。” 又有人说:“阿酒,你既看不起我等读书习武,却打算做什么营生?学你老爹喝酒么?” 阿酒连连摆手:“不成不成,酒辣得很。”言罢,他又道,“我需得做些我快乐,又有趣的事才好。” 众人忙问:“那你喜欢什么?” 阿酒觑一觑天色,道:“飞罢。” 众人皆笑,一个说:“你还要成仙么!” 却不料阿酒饶有兴味地点一点头:“成仙么?也不错。那就成仙去罢!” 只是别人修仙都往高处找,阿酒偏偏在地里寻。 有人说:“成仙的法门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积德行善修功法的,你往地里刨坑作甚?” 阿酒便道:“你看宣扬这些法门的人,不都尚在人间?若真有用,他们为何没得道?我觉得刨地能行,我便刨地,说不定这就是我的道呢!” 那人便哑然了,又说:“许是天资有异,同种法门,别人修快些,他们就慢些了。” 阿酒抹一把头上的汗,拄着铁锹道:“那我为何要个笨蛋教我?” “他们许是听聪明人说的呢!” 阿酒笑了:“物以稀为贵,聪明人不懂这个道理么?他说出来的法门,可尽信吗?换言之,聪明人和笨人不一样,聪明人和聪明人又哪能一样了?总之人和人的法门就是不一样的。” 那人道:“如你所言,世上倒没有修仙的法门了!” “有得嘞。”阿酒大笑,“你说的那就是!” 那人懵了:“方才你不才说不是?!” “那不是得大道的法门,但总能让你过得不错——你们修仙不也是为了过得不错么,就像你们读书习武一样。”阿酒道,“但我不一样了,我是要得大道的!” 那人忙问:“那该如何的大道?” 阿酒扛起铁锹:“这就要看命了,得大道是天选中你呢。你也不必热络,大道可不是快乐。” 那人不信:“那你说你要做快乐的事,结果要修仙?” “大道不是快乐,但有快乐啊。”阿酒道,“我的道就是快乐!” 那人不屑摇头,又说:“你得道去了,你老子娘该如何?” 阿酒这就觉得颇奇异了:“我老子娘自有我老子娘的日子过,我得不得道,与他们多大相干?” 话是说不通了,谁都没想到阿酒竟真能“成仙”。 原来这一日阿酒刨地时,正逢凌虚界芜苻老祖出关。 这芜苻老祖,乃凌虚界泰斗之一,法器为一柄长剑。他出关时,挥剑劈开生死关,竟连大地都为之中断。言说凌虚界与人间界地对地,芜苻老祖在凌虚界劈地这一剑,剑痕中最深的一处,恰在那日阿酒所挖的土地之下,叫阿酒捣了捣便捣开了。 阿酒觑着这透出光来的地洞,便钻了进去—— 于是灰头土脸地,阿酒见着了前来补窟窿的芜苻老祖。 第二章 也许芜苻老祖是为颇不一般的凌虚界泰斗,也许是才出关心情比较好,见着这么个灰头土脸的凡人,他倒没随手杀了或一掌打回去,而是问:“小子何人?” 阿酒是没读过书的,听他这样问,半懂不懂,不懂就问:“你说甚?” 芜苻老祖又道:“你是谁?” “哦,我叫阿酒啊,就在……”言及此处,阿酒有些不知怎么形容,拿手比划了一下,说,“就从对面钻过来的,我从不知我家茅坑旁边的土这么薄!” 芜苻老祖一哽,问道:“那你是想留下还是回去?” “这是仙境吗?”阿酒问,“我要修仙。” 芜苻老祖意外地问:“你连功法功德都未有,修的是什么仙?” “修的是我的仙啊。”阿酒也很意外,“为什么修仙非要有功德功法?” 芜苻老祖听罢,竟若有所思:“这就是你的道吗?” “别别别,我都还不知道我要修什么呢。”阿酒连连摆手,“虽然知道您是高人,可您也别就这么给我定了性取了名了。” 芜苻老祖闻言,也不恼,颔首道:“也好。此处是凌虚界,的确是修仙的。你既来了,也是与我有缘,便拜入我门下罢。” 阿酒无可无不可,被芜苻老祖提着胳膊带着飞了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3 起来。芜苻老祖一挥袖抚平了大地,便带着阿酒回了自己的仙宫。 前文有言,传有凌虚倒人间,七十水路九重山。这芜苻老祖便是九重山中凛岳的太上祖师之一。 修到芜苻老祖这份上,座下挂名弟子无数,真正要他动手教的却是一个没有。芜苻久居凌虚界,千百年未见阿酒这般连门都没入就要修仙的弟子,一时兴起,便冲阿酒伸出手来说:“来,叫为师给你摸一摸根骨。” 阿酒不知根骨何意,但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把手递了过去,又问:“凌虚界怕不是存在很久了吧?” 芜苻老祖闭着眼道:“一千五百年许。” 阿酒一咧嘴:“一千五百年了,测根骨还要一个一个摸么?” 芜苻老祖把眼睁开了,定定地看着他。 阿酒笑开:“无妨无妨,凌虚界的前辈,果真勤勉。要是我这样的懒人,说不定就想研究个什么器物来偷懒了。” 芜苻老祖叹了口气,道:“你这根骨着实奇怪,不在四象五行,亦不在其枝其属。” 阿酒一听便觉有趣:“那是个什么样的玩意?” 芜苻老祖沉吟良久,道:“触之温软,感之湿滑,却不属水火;中有行动,又有擦索,却不属风。我感知尔之根骨可为独道、可为合道,亦可为众道,却非木之合抱、金之煅融。众者皆有,又众者皆非,这……” 芜苻犹在为难,阿酒却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师父呀师父,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此船行的巧妙。” “行船?”芜苻老祖更为不解。 阿酒便将身子扭了扭:“二人划船晃呦呦,你退我就水里游。划得累了喘喘气,汗珠淋漓身上流。” 芜苻老祖思索片刻,倏然变了脸色:“你这厮怎可如此满口污言秽语!” “我可未说一言半字污言秽语,难为师父竟听得懂么!”阿酒揶揄道。 芜苻老祖住了嘴,白净的面上飘出一片薄红。 阿酒抚掌大笑:“原来师父这样腾云驾雾的大修行者,也是听得懂污言秽语的。” 此言一出,阿酒身上红光笼罩,再显露出身形来时,竟脱去一身黑灰并糙皮,出落得同他师父一般白白净净。 如此一看,阿酒竟是有几分姿色的。 “你竟筑基了?”芜苻老祖瞪大了眼。 “哦?我筑基了么?”阿酒把自己打量了一番,“是好看了些。” 芜苻老祖修行千百年,从未见此等景象,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倒是阿酒想了想,说话了:“我常听人说话本,道是修行中有种人叫炉鼎,是给修行者采补用的。我寻思着,既然我调戏你几句便筑了基,说不定我就是那炉鼎呢?既然调戏你几句便能筑基,若我把你睡了,岂不是能更进一步?” 芜苻大惊失色,嘴里光结巴着“这这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脱胎一次的皮肤娇嫩,阿酒正嫌衣裳扎得慌,索性便全脱了。可怜芜苻老祖捡回这么个孽障,千百年来第一次看人当面脱了衣服,自修剑以来第一次心生惧意,赶忙背过身去,色厉内荏地训斥道:“大殿之上,成何体统!” 阿酒不以为意:“你拎着我上来时我就打量了,方圆百里之内,你见有人烟吗?” 芜苻急道:“你这孽障,置为师于何地!” 阿酒奇怪道:“我说了要睡你,我们试一试罢!” 芜苻自然是不肯。 阿酒只得撑着素白的身子扒上芜苻的后背。软玉温香在旁,芜苻开天裂地的本事,竟没躲开,炼体重九之数,犹在这孽障凑近时僵做一团。 “师父,我们可以试试的,左右没什么坏处。”阿酒抚摸着芜苻的颈侧,指尖慢慢探过层层叠叠拢起的衣领。 “修行者……严正持身,清心寡欲……”芜苻双眼紧闭,简直要觉得这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 阿酒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往芜苻的裤裆戳了一指头:“清心寡欲?那你这硬邦邦一坨是什么?” 芜苻将嘴抿得死紧,可怜他修王道剑术,竟要念出阿弥陀佛来。 阿酒到底是如了愿。 芜苻紧闭着眼,双手端端正正地捏平心诀,盘腿打坐,腿上却坐着个一丝`不挂的妖精。 那妖精两条手臂绕着他的脖颈儿,脸也埋在他的颈窝里,一边揉身摇晃,一边小声埋怨着:“你这是怎么生的,疼死了……”又道,“唔,倒也得趣。” 芜苻始终不理他,阿酒身上渐渐热起来,拿汗津津的手心去捧芜苻的脸,小声唤着:“师父?师尊?师尊?”芜苻仍不肯抬眼。阿酒被自己钉在这人身上,动作间屡屡擦着痒处搔过去,却不得要领。他终是放弃了,身下缓缓蠕动,上面一只手扶着芜苻老祖的脸,慢慢地亲着他,另一只手挤在两人之间自我抚慰起来。不多时,芜苻老祖便感觉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开始紧缩抽搐,活似一张小口吸着,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喉结也上下动了动。 那种紧缩与抽搐愈演愈烈,芜苻原本就被阿酒磨了一番,此时再一番水磨工夫,阿酒软倒在他怀里时,竟也忍不住泄了。 ——却是芜苻休闲千百年,初尝情`欲。 有股热流沿着小腹直抵心脏,芜苻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这时刻,骤然提升的境界竟沦为其次,他格外清晰的视野里全是自己白色衣角上伏着的人。指尖捏的平心诀不自觉地松开,将握未握的双掌间,隐隐是个拥抱的雏形。 阿酒对此混不知情,伏在芜苻膝头微微喘气,恍惚间眼前有点点白光升起,阿酒一愣,抬起自己手掌来。一层白光如揭开一层迷雾,阿酒沉溺快慰时,他的境界便已悄然提升。此时洗去凡人土,重塑神仙骨,他灵气为根,已然脱胎换骨。 阿酒瞧不见自己的脸,便起身又捧住了芜苻的脸。 芜苻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沉声问:“作甚?” 阿酒扶着他的脸颊,凑得极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尊你莫动。” 芜苻被他这样近地瞅着,他的呼吸都打在他人中上,不免又有些拘谨,眼睛眨着眨着就想垂下去,却被阿酒喝住了:“睁眼!看我!” 芜苻竟听了他的命令,飞快地重新抬眼,在他目光里心咚咚跳个不停也不敢移开。 阿酒终于满意了,拍拍他的面颊,在脑门上亲了一口,说:“我竟变得如此好看了。” 第二章 芜苻没把阿酒赶出大殿去。饶是阿酒尝到了甜头,一日三次缠着他双修,他也没动过这个念头。 于此事上,芜苻总有些不情不愿的,十次里有一次让阿酒得了手,也要和自己生半天的气。阿酒也不急,天长日久地磨着,积少成多,倒也结了丹。 结丹那日芜苻将神经绷得死紧,他总觉阿酒走的是歪门邪道,要被天道刁难的。然而晴空万里,除去境界大涨,竟连一道雷都没有。 彼时阿酒已经出落得长身玉立,眉眼仍是那个眉眼,同之前相比,却有了说不出的好看。芜苻袖手望他半晌,走上前,同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4 他一起俯瞰错落远山。 察觉到身侧来人,阿酒伸了个懒腰:“来双修呀?” 芜苻顷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就想着双修!” 阿酒回过头,怔怔地看了芜苻半晌,展颜一笑。他抬起手来,软绵绵的食指按上芜苻纠结的眉心:“不双修就不双修呗。” 芜苻的眉心抵着阿酒的手指,缓缓低下头来,阿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的怒容便慢慢舒展开了。“你……”芜苻踟蹰片刻,道,“要和我结为道侣吗?” 阿酒闻言,惊讶地收回了手:“你喜欢我?” “当然没有。”芜苻收回目光,站直身体,视线中又是山川烟河。他口中淡然否定,叠在身后的手却握紧,道,“只是你我二人双修日久,结为道侣,于你我修行有益。” 阿酒噗嗤一笑,摆了摆手:“吓我一跳。你说要结道侣的时候,我竟觉得自己也开始有些喜欢你了呢。不过幸好你对我没意思。至于双修,双修又不是非要道侣。”说罢,他跳下回栏,拍拍手,道,“我们师父徒弟,嗯?” 阿酒转身离开,芜苻背对着他,衣带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三月后,凛岳召发宗文、晓喻天下,芜苻老祖收了唯一的亲传弟子,姓阿,名酒。 又三百年,阿酒结婴。 其实自那日昭告天下芜苻老祖收了亲传弟子之后,芜苻便又闭了关,闭关前要阿酒修炼一门功法。 “我能修炼什么功法?”阿酒问。 “看你想要什么。”芜苻道。 阿酒噗嗤乐了:“我这人贪心得很,你问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想要。我还能全部都学吗?” 芜苻看着他,说:“也不是不可。天下大道万千,每一道又有万千法门,每一法门修到结丹,才敢说会了一些。我们且算一年入门、十年筑基、百年结丹。只要你能活千千万万年,自然能全部学会。” 阿酒听此,便皱了鼻子:“我学一辈子,能留下什么呢?” “是你要全部都学的。”芜苻答道。 阿酒摇摇头:“我觉得你算的是不对的。我说是学,又不是学会。个个法门知道一些,那也是学过了。我是不求每门学问都能开宗立派的,就算开宗立派,我也要用我自己的学问。” 芜苻仍不赞同:“哪能用一知半解的法门对敌。” 阿酒笑着摆摆手:“要我说,你们这些修行之人又一点最奇怪。” “什么?”芜苻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干嘛老想着和人争斗呢?”阿酒把手一摊,“修仙,想要长命百岁,和天斗;练功法,想要对敌制胜,和人斗。你们的世界就不能和平一些吗?” “你不是也在修仙?”芜苻问。 “可是我未和天斗,也未和人斗。”阿酒松松垮垮地躺到泰华殿凉丝丝的地板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我没和天争过,也没和人争过。我说要修仙,拿着个锄头到处刨,就瞎玩呢,我也知道。可是老天爷赏我的,叫你一剑劈开了地,捞出一个我来。就算是双修,你每次都拉不下脸主动提,欲拒还迎的,我哪次是真逼你了。”阿酒笑了一声,“我就看老天给我安排到哪一步,随遇而安无欲无求最快乐。” 芜苻沉沉地看着他。 “你苦修千年,不抵我一场厮磨,嫉不嫉妒?”阿酒把胳膊舒舒服服地枕在脑后,道,“芜苻你啊,修法,不修心,不诚。” 芜苻沉默半晌,说:“那就不修法门。” “呆子。”阿酒摇摇头,“你闭你的关就是了。” “其实……”芜苻轻声说道,“那日我向你求结道侣,是真心的。” “我知道啊。”阿酒翻了个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时反问你,我也是真心的。” 芜苻几不可查地屏住一口气:“那我们……” “过了就是过了。”阿酒拍拍他的大腿,抚开他一缕未老先衰的华发,“对我来说,些许肯定必不可少,但你是要我逼着来的。你明明心里有,却非要我逼着,好做出个勉为其难的样子来。当时我心念电转,逼一逼你,你也是能说出我想听的话来的。但是我又一想,我老逼你,好累的,何苦来呢。不如就算了,我们都等等更合适的那个。” 芜苻心头一哽:“其实……” “你还不闭关去吗?”阿酒觉得今日的酸话说得够多了,不欲再谈。芜苻却不肯。 他千百年来头一次急切地想要剖白自己,抓住了阿酒的手,却不知从何说起。 “真别勉强自己。”阿酒挥开了他的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阿酒。”芜苻叫了他一声。 阿酒回头看他,他红了眼眶,最终仍只得一句:“你能不能等我三百年。” 这要求着实无礼了些。但阿酒人厚道,心想着,人都急成这样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答应他呗。于是他便点点头,说:“我就在双化阁看书,哪儿都不去。” 当日,芜苻老祖再入生死关。阿酒三叩首,跪开双化阁。 三百年后陈刀避入双化阁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阿酒。 第三章 开化蒙昧,教化万民,是谓双化。双化阁禁兵戈,禁石火,九层通天,古今圣人之言皆在其中,邪祟魑魅,不得入。 于是十方天神将陈刀围堵在双化阁前时,以为这个小星官必要命绝于此了。 “兀那星官,你可认罪!”为首的天神踩着云朵,居高临下。 陈刀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刀卷了刃,甲断了片,咬紧了牙关,只道:“我是陈刀。” 十方天神齐齐叹息,声音犹如惊雷响彻:“冥顽不灵!” 陈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不想死,垂死一刀向身后劈去,双化阁的大门,竟应声而碎。于是断魂一击停在门外,陈刀脱力,倒入门内。 “圣人竟要包庇此等孽障?”十方天神窃窃私语,始终不敢在圣人面前造次,愤愤不平地去了。 陈刀望着头顶无穷无尽地书籍造册,喃喃自语:“圣人竟要救我吗……” 休息片刻,他挣扎着向上爬去。血迹染了一路,到了三层,他终于没力气了,软绵绵地倚着墙壁坐下,视线迷糊地向对面望去,霎那间心神剧震。他绵力支撑着,一个头叩到了地上:“陈刀,谢圣人救命之恩。” 良久,一个声音迟疑地说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陈刀抬头,只见之前所见那个倚在四楼的人正朝自己看来。他的乌发铺了满地,雪色衣袍下,是一张素净的脸。 他赶紧把头又低了下去:“陈刀斗胆,谢圣人相救之恩。” “我不是圣人,也没救你。”那人淡淡地说。 陈刀不信:“那为何我能摆脱十方天神,避入双化阁?” 那人也很奇怪:“不是你自己把门劈开的吗?” 陈刀急了:“双化阁不内兵戈、禁火石,邪祟魍魉不得入!我……我怎么能进得来?”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我这头发能三百年没得剪吗?”那人笑说,“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你要是死活不守,规矩也不能从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5 纸上跑出来把你怎么样。” 陈刀茫然抬起头:“没有圣人?” 那人撩开挡眼的发丝:“圣人早死了,不过是今人借尸还魂。” “那……那些天神竟如此敬畏?”陈刀懵懵懂懂。 “叫人忽悠久了,自然缩手缩脚。”那人站起身,三千烦恼丝并衣摆逶迤绵延,缓缓走下楼来,“别的不说,借你兵器削削头发。” 陈刀支撑自此已然不易,加之乍见圣人却不是,心神动荡,只留下一句“卷了刃了”,就脑袋一歪,倒了地。 “卷了刃了?”阿酒凑近一看,那刀果真饱经风霜,割头发是指定用不上了。 陈刀醒转是在次日,他勉力一动,浑身刺痛。冷不丁一个声音传来:“你醒了。” 陈刀反手抄起那把卷刃刀,警惕地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倚着门柱,一下子窘迫了起来:“圣……圣人。” “说了不是圣人。”他蹙了蹙眉,“叫我阿酒吧。” 陈刀紧接着就要抱拳,阿酒三百年没同人说过话了,如今被他逼得连连开口,烦躁异常:“行了行了,昨夜朔风吹了一宿,冻得人骨头打颤,你赶紧把你劈坏的门修了起来去!” 陈刀木木愣愣地,言听计从滚下了楼,见着残骸,才想起门早被自己劈成了渣,没得救了。 阿酒在楼上挥一挥手:“那就拿朱便是的书堵起来吧,就是二楼十九目右三阁,他的书又硬又厚,最像砖头。” 陈刀有些许困惑,斗胆道:“酒前辈,你半步结婴,何不用法诀,而要糟蹋先人书籍?” “谁说半步结婴就要会修门了?你一天生星命不也不会?”阿酒抱着手,“你怕是没读过朱便吧?他的书唯一有用就在叫人知道人可以说多少没意义的话,文字都叫水浸了都不怕,留着厚度摆在那儿就行了。” 陈刀无言以对,只得一瘸一拐地依言补好了门,这才安生下来。 修仙之人辟了谷,吃喝拉撒洗洗刷刷便都不是事儿。 晚间天色一暗,阁中无有灯火,阿酒枕着胳膊假寐,陈刀为了能快点给阿酒把头发割了,全凭手感,摸着黑把刀磨。 伴着刺啦刺啦的磨刀声,陈刀说:“其实你留长头发很好看。” “你说了一天了!”阿酒背对着他,“你觉得好看,我觉得累赘,你说我是听你的还是听我自己的?” 陈刀期期艾艾:“那,自然是该听你自己的。……不过真的很好看,要不别割了。” “不割谁帮我伺候这耷拉地的祖宗?”阿酒反问。 “那……”陈刀心中乍然生出几分异想天开的希冀来,望了阿酒的后背一眼,“要不我帮你?” 阿酒嗤笑:“去,我还在等人呢。” 第三天头上,陈刀磨好了刀,森白的刀刃透着冷光,劈开骨头都不成问题。 陈刀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板,示意阿酒过来,他帮他削头发。 阿酒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问:“我头发这样真的好看吗?” 陈刀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当时初见,惊为天人。” 阿酒噗嗤一笑:“那就留着吧。”陈刀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阿酒又说:“他还没看过呢。” 谁没看过? 陈刀心中有个声音轻轻地问。“你说你在等人?陈刀低着头,收刀入鞘。 “啊。”阿酒随口一应,便转身,要去读书了。 “你在等谁?”陈刀拽住了他的衣角。 阿酒回过头来,目光在丝丝缕缕的黑发中晦涩难辨。他说:“我师父。临闭关前,叫我等他三百年。” 陈刀心中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 谁料,阿酒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你喜欢我。”阿酒笃定地说。 陈刀想被火烫了一样松开了手,嗫嚅着不知话该如何说。 阿酒也没非听他说什么,衣角没被谁拽着,就继续走了。一边走,他一般喃喃低语:“断袖的神仙怎么这么多?” 七天后,芜苻老祖出关。 阿酒于双化阁中似有所感,《左经移礼篇》第九十九页停在眼前,未翻过。 出关第一日,芜苻老祖独坐敬陵殿,阿酒也在双化阁,捧着《左经》,坐了一夜。 出关第二日,芜苻老祖于蒲团上未曾移动,阿酒捧着书,在双化阁的书架下和衣而眠。 出关第三日,百里之内下了一场大雨,水气入门,芜苻老祖坐看窗外天雨洗简山河,阿酒终究没看完《左经》。 出关第四日,阿酒整理仪容,三百年来,第一次踏出双化阁的造化门。 “你要去见你师父吗?”陈刀抱着刀,站在双化阁里问他。 阿酒回头,山风吹起发丝,一下子挡住了他的脸。“得去看看。”阿酒说。 “那你还回来吗?”陈刀问。 “不回来了。”阿酒抬手拂开眼前的发丝,见陈刀神色变幻,噗嗤笑了,又说,“但你可以去找我。” 还未等陈刀眼里浮现喜色,阿酒紧接着提醒道:“不过你可想好,你天生星命,却不肯乖乖挂到天上去,有碍纲常,普天之下修习王道的,都是你的仇人。” 陈刀愣愣的,阿酒转身离开,便没回头。 沉寂三日的敬陵殿中,终于有了第二个活人。 芜苻自然知道阿酒来了。 他闭关三百年,头一百年里,他坐立难安,心不定,气不平,心里纠结着阿酒,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又从修行中移了心神;中间一百年,他想得累了,道心渐稳,入了定;于是最后一百年,他都在入定中度过,三百年一过,他睁开眼,仿佛好觉睡醒,纠纠缠缠,难留少许。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芜苻生怕阿酒又凑了上来,广袖里的拳头攥得死紧,却听身后阿酒字字沉稳,一个头叩下去:“弟子阿酒,叩见师尊。” 芜苻的心放了下去,也沉了下去。 “你很好。”芜苻说,“三百年来,可有所得?” “有所得。”阿酒答道,“今日前来,除去恭贺师尊出关,正为此事?” 芜苻很喜欢这样被框在圈里的对话,因为这是他最习惯的样子。“何事?”他问。 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起,阿酒似乎站了起来:“弟子不肖,欲另辟山门,自寻大道去也。” 芜苻猛然回头,却只见阿酒渐远的背影,地上,团团青丝,尽皆斩落。 “阿酒!”芜苻急道。 阿酒背着手:“老祖切莫回头,好容易安定了,就别再看我,免得看我一眼,又入了红尘波。”顿了顿,他又说,“双化阁不内兵戈,区区三百年仪容未及修整,借老祖灯剪一用。区区不才,百无一用,地上烦恼丝,还劳老祖收拾。” 芜苻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急切:“你去哪里开山立派?你要如何开山立派?三结局是错综复杂,你如今境界尚浅,又……” “芜苻老祖。”阿酒打断了他,“我话虽说得客气,你若不明白,我就不客气地再说一遍—我是要叛出师门了。” 芜苻讷言。 “我所修之道,与老祖所修之道,大相径庭。所谓道不同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6 不相为谋,老祖作为,阿酒瞧不上;阿酒作为,老祖又引以为耻。与其日久生怨,不如就此远离。”阿酒说,“反正我是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芜苻不发一眼。 阿酒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别的话说,便继续往外走了。 “你修何道?”芜苻忽然问。 脚步不停,阿酒朗声道:“始成万物,以淫入道。” 沉默良久,芜苻问:“是因为殿外那个人吗?” 他声音不大,但修行至此,想叫你听见,你自然能听见。阿酒往外望了一眼,只见门缝里漏出点黑色来,便意味不明地笑了:“道在心中,外物不可及。芜苻,你为何非要给你我找个理由。” 芜苻垂目,看着面前阿酒留下的断落青丝,终究缄口不言。 阿酒出得敬陵殿,果见陈刀闪闪躲躲地抱着刀,等在门外。 “你头发剪了?!”陈刀一见他便瞠目结舌。 “你出来了?”阿酒也问。 陈刀挠挠头:“也没什么。” 阿酒就说:“走吧。” 陈刀忙跟了上来,问:“去哪儿?” “哪里人最少?”阿酒一边走一边问。 “人最少?该是西北离天境了吧?据说是神罚之地,终年苦寒,生灵难入。”陈刀道。 阿酒点一点头:“那就去西北。” 陈刀大惊:“你去那里做甚?” 阿酒回头看他:“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陈刀摸摸鼻子:“去就去呗……” 第四章 得知阿酒此行为何,陈刀瞠目结舌:“你要开宗立派,自称门户?” 阿酒用指尖将竹梢的露珠一一点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你疯了吗?”陈刀追在他身后,“七十水路九重山,凌虚界千百年就是这个格局,你哪来的本事另辟一宗?” “千百年前还没有凌虚界呢,他们哪来的本事另辟一界?”阿酒说。 “能辟凌虚界的都是大修行者,还要众人联手才可。”陈刀皱起眉头,“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我觉得你的能力是不够另辟一宗的。” 阿酒甩了甩手:“你说,另辟一宗都需要什么?” “能力。”陈刀首先说道。 阿酒摇摇头:“太宽泛了。” 陈刀便一一细数:“开宗立派者,自身修为必登峰造极,如凛岳。凛岳太上祖师有芜苻等四人,皆是合体大能,如今更半步飞升。次之为天道许可,一宗一派,欲立先祝告天道,天道许之,才可得。抛却修为、天道,宗派之间倾轧争斗,更是一宗一派活不活得下来的关键。” 阿酒一边点头,一边叹气:“你说的不错。” 陈刀总结说:“你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阿酒就笑了:“你还需多了解我一些。” 陈刀不解其意,阿酒便捻去他发梢一点水露,温声细语地同他解释:“你说得在理,但与我而言,无甚要紧。你说的修为、准许、权力倾轧,我都是不关心的,我的道,也是不关心的。我还没同你说过,那日辞别芜苻,他问我所求何道。其实这问题他当初收我为徒的时候就问过一遍,那时我说我还没想好;这几百年间,我也没想过。”阿酒将濡湿的手指在陈刀衣襟上抹了抹,“可他那日问我,我忽然就清楚了。” 陈刀低头看着他。 阿酒目光恬淡地同他对视:“以淫入道,入无情道。无情道,无法门。强修不得,以之根骨天成;经典无有,是谓修行从心。此道非风流者不可。世间未得同样风流,便未有同样道途。无情道,无失无得、无着无落,无计法可循,亦无所谓先辈前人。无情皆是有情,入道是为自渡;以淫入道,是自在也,是死也。” 风过林间,寸长竹叶沙沙作响,阿酒盯着陈刀半晌,含笑摇了摇头:“你没听懂。” 陈刀皱起眉头:“我能理解,但不赞同。” “所以你非我同道。”阿酒笑着低下了头。 陈刀一时拿不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地问:“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我还不想和你分道扬镳呢。”阿酒抬起头来,牵着他的手继续前行,“你天生星命,却不爱位列星官;我懒散荒谬,却满口道理。说来你我都是异数,说不定可以做个伴吧。” “你觉得我们可以做个伴吗?”陈刀问。 “我想的是,权且试试。”说着,阿酒回头看向陈刀,“你愿意同我试试吗?” 陈刀轻咳一声,说:“我不懂你的道决。” 阿酒抿着嘴笑了:“你想懂吗?” 陈刀说:“你说说。” “那我讲给你听咯。”阿酒笑眯眯的,“你哪里不明白?” 陈刀想了想:“你说‘以淫入道,是自在也,是死也’,是什么意思?” “你修道,所求的是什么?”阿酒问。 陈刀略一沉吟,说:“可令天下魑魅魍魉再不敢当道。” “所以你修成时,天下无当道之魑魅魍魉。而以淫入道,修成以后,自在而死。”阿酒说道。 “你们不求长生?”陈刀问。 “是我不求长生。”阿酒说,“我觉得自己修成了,自在了,可以死了,那便自在地去死。然而如我所说,以淫入道,绝非一途,长生不老求自在,也是可以的。”顿了一顿,阿酒说,“但世间万物全无永生不灭之理。人说修行长生不老,只因人活百年,百年间见修行者不老不死;乃至爷孙相传,数百年间见修行者不老不死,故而以为修行者不老不死。然人以眨眼为一瞬,我以千年为一瞬。人目中我长生不老,我眼中我此息将尽。如是我闻,凡修无情道,当觉此理。” 陈刀缓缓点头:“你既说以淫入道各人缘法不同,又为何要开宗立派?” 阿酒眉眼含笑:“若非凌虚百年,芜苻一点,我不知我道为何。我无甚可为人师,身居高位也无甚乐趣,只是我曾为不知己道而彷徨迷惑,如今既知道,便想要天下人知晓世间有我一道。” “你欲成圣。”陈刀皱着眉头说。 “圣人识得世间苦,不愿世间苦世人。”阿酒放开了陈刀的手,“有人欲成圣,所以做善事;有人做善事,所以成圣。我从未觉我做的是善事,也不想当圣人。”他回头看着陈刀,“我心有缚鬼。口舌之言、纸笔之辞,训鬼、渡鬼。不图世人,只修我心。” 陈刀看着他,叹了口气。 “陈刀,”阿酒在潇潇绿竹之间郑重地看着他,“你千万要明白。” 阿酒叫陈刀千万明白,因为他知道陈刀不明白。 入夜时陈刀一边挑着篝火一边同阿酒闲聊,说起过去,阿酒讲村头的小河,有鱼有虾有螃蟹;陈刀说:“我和你完全不同了。我睁开眼时就是这个样子。我躺在秽土里,漫天神佛脚踩祥云俯瞰着我。他们化型都有山那么大。” “你怕吗。”阿酒问。 陈刀沉默片刻:“我从来没有怕过他们。我只是觉得他们长得太奇怪了。明明是一副人样子,却像山那么大。” “神佛大化身,是大威能。”阿酒听着毕剥的火声,捡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7 起一片落叶,沿着纹路撕着玩。 陈刀嗤笑一声:“这话你信吗?” 阿酒笑了,并没有答话。半晌,阿酒又问:“那你为何不肯在天上轮值?” “我也不知道。”陈刀把火压了压,“就是觉得他们奇怪,不爱和他们待着。后来我就明白了,我不喜欢那样子。” “我记得你和我说,你想要天下魑魅魍魉不得当道。”阿酒说。 陈刀沉默着点了点头。 阿酒把撕烂的叶子丢到火里,用木棍扒拉扒拉:“说来还没问过,你主何星宿。” 陈刀轻声道:“东方青龙,尾火虎。” 阿酒便笑:“那就是了。你现在做何打算?” 陈刀盖住最后一星火,和阿酒说:“送你到离天境。睡吧。” 凛岳到离天境山高路远,阿酒与陈刀一步一步走过去,走了六个月。 阿酒与陈刀站在界碑外,看着风卷着雪花打着转落下界碑,许久未言。 阿酒叹了口气:“和我走吧。” 陈刀摇摇头。 目光定定,阿酒侧过头来看他。 “我懂你的意思。”陈刀说,“我真喜欢你走的路……我一辈子都走不了这条路。世界都困不住你,但我和你不一样。阿酒,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 阿酒说:“我想救你。” “莫救我了。”陈刀低声道。 话音方落,铅灰的云层之上,巍峨如山的神佛顷刻现形。 金身罗汉开口道:“尾火虎,离天境已到。” 阿酒晾凉地开口:“人家叫陈刀。” 金身罗汉缓缓摇头:“个人姓名有何要紧,星宿位主才是天地大事。” “所以你不是你,是金身罗汉;他不是他,是尾火虎。”阿酒嗤笑。 金身罗汉好性子,未同阿酒争辩,只是又同陈刀说:“尾火虎,双化阁前一约,我既守约,你待如何?” “你放我陪阿酒走一遭,我回去归位。”陈刀抽出他那把不离身的刀,一刀劈向离天境的界碑。刀非神兵利器,就是他从天兵手里抢来的;界碑定山河,却是神物。陈刀的刀应声而断,界碑闪过点点白星,在“离天境”的“天”字上,留下一道白痕。陈刀将残刃楔入碑前,掸一掸衣服,屈膝跪下:“谢我佛大慈大悲。东方青龙尾火虎,归位。” 他的目光堂堂正正,黑色的甲胄缓缓覆上他的身躯——这大概是世上最威风的绳索了。星光在空中集聚,一把银枪缓缓成型,在陈刀面前一闪,便消失在他的肩头。 陈刀起身。 他如今已是尾宿星官,跪神不跪佛。 “东方青龙尾火虎,天生反骨。帝降天兵之刑,八世杀之朔风崖,仍不服。佛祖劝建双化阁,择朔风崖上。于是转生九世,尾火虎避入双化阁,天命终破。”阿酒看着陈刀的背影,道,“早知道你是尾火虎,真不该叫你用朱便是那些疯书来堵门。” “起码我不再重蹈八世覆辙。”陈刀看着面色不善的仙君,“阿酒,你要明白我。” “你要我明白你,却不肯明白我。”阿酒说。 “我明白,我都明白。”陈刀说,“只是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我强装你,也装不出来。阿酒,这就是我的路。无论如何,我都得走一遭试试。” “大不了再死一次?”阿酒问。 陈刀道:“大不了再死一次。” 仙官在云端开口:“陛下有容人之德,纵你有不臣之心,屡教不改,仍予你星官之位,你竟不感恩戴德!” “他不杀我,是因为杀不死我。他让我做星官,是因为除了我,谁都不是尾火虎。”陈刀说,“我只佩服他有胆放虎归山。” “大逆不道!”仙官的声音震得界碑嗡嗡作响。 阿酒皱起了眉头,问陈刀:“你真要和嗓门这样大的人做同僚吗?” 陈刀并未作答。 阿酒短暂地垂下了头:“那我就不等你了。” 说完,阿酒便转身往离天境中去。 仙官哼了一声,也驾云离开了,陈刀跟着他。 罗汉看了一眼在雪地中的阿酒,身影消失在空中。 这时麻烦才真的来了。 偷得六个月的平静,阿酒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陈刀与人去的远了,要他命的人就来了。 天帝全知全能,三界内哪里风吹草动他莫不知晓。他不与任何人相干的时候,就是他消失的时候。 天兵天将如蚁虫,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拨云见日,在一片金灿灿的日光中现形。阿酒眯着眼抬起头来,风卷着别处的细雪扑上眉目。 ——一万天兵并三元武将,天帝丝毫不吝啬用牛刀杀鸡,出手便要十拿九稳,斩草除根。 “颠倒人间界阿酒,错乱尊卑,枉入凌虚界,是为其罪一;不知羞耻,荒淫无度,是为其罪二;不知罪一罪二便罢,竟妄图大肆宣扬,败坏风气,是为其罪三。桩桩件件,其罪当诛。罪人阿酒,你可认罚。”为首的武将手握斩月刀,如此说道。 “我不认罚又如何,你们能给我地方争辩脱罪吗?”阿酒笑了笑,“你们要杀我就算了,还要我死得心甘情愿。怎么,杀着人,还想留下个美名吗?” “你本就有罪,其罪当诛!”武将在云头一挥斩月刀,丝丝缕缕云彩飘然荡开。 “法是天帝定的,刑也是天帝判的,按天帝的说法,我自然该死。”阿酒席地而坐,“但若我说,规矩本来就是不对的,不对的规矩不能依,罪,我也不认。”阿酒整理好衣袍,除去一捧乌发,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我打不过你们,不服也要被强按着低头,但就就算死了,我也绝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阿酒笑盈盈地说:“要杀便杀了。” “冥顽不灵。”武将举起刀来,“天兵听令!” 阿酒索性向后一仰,躺在了雪地上,在武将下令声中喊道:“苍天在上,若我阿酒所行之道不违天道、不背人伦,则我阿酒必不会死于今日。我要离天境三百里从此不内风雪、四季如春;雕梁画栋平地起,为我府邸;三界晓谕,以淫入道者逍遥,离天境内快意!” 万丈刀光急转而至,阿酒将双手枕到脑后,闭上了眼睛。 “且慢!”一声断喝自天边传来,一道法器激射而至,但终究赶不及。阿酒被刀光吞没在芜苻到来之前,无垠雪境之上,金光粼粼。 穹天晷寻不到庇佑之人,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回芜苻身边。芜苻愣在空中,表情近乎茫然。 他抬起眼睛去看那一万天兵与三元武将。 “芜苻道人,罪民伏诛,尔有何话。”为首的武将收起斩月刀,冷声问道。 “他是我……”话至此处,芜苻的喉头彻底被酸涩堵住,再难出声。 “道人半步飞升,日后你我当为同僚。”武将宛如冷铁的面上勾起一个笑来,“不如回凛岳,与君三千弟子,清修去吧。” 芜苻直看着他,眼睛慢慢泛起血色,良久,冷冷地笑了:“今日有缘得见,不知将军名讳。” “得了,你不打虎,记恨这些伥鬼有什么用。” 芜苻猛吸一口气,回头去看,只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8 见原本空荡荡的雪地上金光复起。而那金光中又有袅袅绯红,缓缓聚起一个人形来。 那人一袭金丝红袍,卧在雪地上。 不待芜苻开口,自那人身下,积雪层层化开,光芒间,先是一方卧榻,又是青石黛瓦,绵绵红帐落下,眨眼间,一座精巧的宫殿俨然落成。 风不冷了,雪也化干净了。 雪水汇成汩汩溪水,流经之处,草木萌芽。呼吸间,花草几开几败,绿树拔地而起,最终殿前一棵玉兰花树伸展开遮天蔽日的枝桠,肥硕的花苞渐次打开,雪水溪汇集成湖,暖风吹来,叫几瞬前还在寒风中冷彻骨髓的芜苻轻轻打了个颤。 那人已隐在宫殿中了,只听他说:“走吧,今日谁都杀不了我,也救不了我。改日再来是客,我春意浓,在春霄宫中洒扫以待。” 话音将落,宫门前碑石立起,铁画银钩,红字浮现——春霄宫。 明明是最淫`色的名字,却有最铮铮的筋骨。 悠悠钟声自无名处响起,在三界内荡彻。无来处的明悟浮现众生修士与鬼怪神佛心头:世间道途,方多一路。以淫入道,始成万物。 陈刀在三千里外倏然回头,金身罗汉双掌合十,颂了一声佛号。 阿酒证道,不尊帝王宗祖,以春意浓自号。 天地之大欲,人生之自在。* —————— 第五章 可谁能料到极度的自由正是极度的寂寞。 芜苻与天兵天将如何离去,阿酒浑然不知。死过一次,又活了一次,疼和累都是自己的。他沉沉睡去,再睁开眼时不知今时何时。 谁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路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登顶的滋味,当初看着别人花团锦簇,没想到轮到自己时,竟这么冷落。 恐惧与血气都离他而去。离天境内四季如春了,虫鸣鸟语,热闹得很。阿酒躺在软红帐中,在喜气洋洋的春色里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要不歇一歇吧。 可是歇一歇之后似乎也无事可做。 阿酒在床上躺了两日,终于揭开了帐子。 他身上还穿着证道那日的法衣,红纱委地,拖曳而去。双化阁三百年,他身边满是古今圣贤书,随手翻阅,也可打发时间;而此时殿外阳光正好,山水是山水,花草是花草,只是在山水花草眼中,他又算什么呢。 在颠倒人间界时,他性子散漫,牙尖嘴利,少党朋,但他知道自己还可以回家;初入凌虚界时,敬陵殿终日寂静,方圆百里不见人烟,但他有芜苻作伴;辞别芜苻后,还有陈刀。 而如今他证道凌虚界,家中亲眷早做枯骨,芜苻陈刀殊途,无人指望他什么,也无人妨碍他什么,他找不到目标,也没有了归处。背着牵绊走久了,一朝卸下,便脱力了。 空空落落的。 芜苻心太软,他和陈刀,心又太狠。 不争权夺势,无诗书徒友,离天境中无尽春日,太难熬。 司徒逸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其实此时离阿酒证道也不过三五日,醒世钟敲响时司徒逸还在颠倒人间界吃酒,听罢给太极殿中的小跟班传去书信,饶有兴味地沉吟片刻,而后北上京城买了烤鸭,南下福州讨得新茶,东出山海关,在农妇手中换来腌菜,西至大漠,称了两斤饼子;林林总总,提了一手,这才回到凌虚界,登门拜会。 当时阿酒正坐在雪水湖边发呆,司徒逸穿过离天境的结界,一路走来不见人影,分花拂柳,在影影绰绰的绿意中抓住了一点红。 阿酒仿佛有一辈子那么久没见过别人了,听到动静回头的时候就瞧见一个衣着体面的公子提着大包小包从树丛中钻出来。 阿酒看着他,司徒逸愣了一愣,而后拱手道:“敢问足下可是酒先生?” 阿酒仍旧看着他,半晌点点头。 司徒逸生在金玉堆里,金玉勾连着风月,他风月场中也是闯荡久了。阿酒冷漠,他是不怕的,径直去阿酒旁边坐下,拆开纸包,烤鸭腌菜、烤得焦黄的饼子一一摆出来。他自然是有条件不将就的,芥子须弥中藏着几十套茶具,如今挑出一套最配此情此景的,泥炉雪水煮着新茶。 “早前听醒世钟在心头敲了一记,我才知世上道途有多一路。正巧当时在颠倒人间界厮混,又听得足下故乡在人间,我便带了些土产前来拜会。”司徒逸一边烫壶一边说。 阿酒想言语,只是终日沉寂,喉头似乎忘了如何发声。喉结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方开口说:“敢问阁下是何人?” “我么……”司徒逸正专注地往杯中注水,半点心神都分不出来,一杯将满,才含糊地接着说,“我叫司徒逸。”语罢,他将茶递给阿酒,见阿酒神情呆板,便笑了,“我以为酒先生当是三界内一等一的风流人物,怎么今日一见,竟然有点傻呢?” 阿酒接过茶水,杯身莹润,暖意传到指腹,并着司徒逸的调侃,他倏然展颜一笑。自证道以后就包裹着他的冷漠和疏离终于消融,仿佛褪去胎衣,离天境的春日终于暖到了他身上,虫鸣鸟语和飒飒风声也传进了耳朵里,不再兀自无意义地隆隆作响。 “自然是你以为错了。”阿酒啜了一口茶水。 司徒逸故作深沉地说:“酒先生这么说,可见我是没错的。” 阿酒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司徒逸让阿酒吃鸭子:“这可是京城里最好吃的鸭子,是我一个处了十多年的当地老饕领我买的,我一路上用术法养着,还是刚出炉的滋味。”说这话的时候,他撕了一支鸭翅膀给阿酒。一手千金难求的雨光杯并江南新茶,一手最市井的吃食并最随性的吃法,司徒逸做起来甚是熟练。 阿酒接过司徒逸的鸭翅膀,说:“司徒先生携礼前来拜访,阿酒感激不尽。” “无妨,无妨。”司徒逸把另一只鸭翅膀扯下来自己啃了,一边啃一边四下打量,“我早前来过几次离天境,朔风冷雪的,没想到如今这番光景,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阿酒嗯了一声:“的确大不相同了。” 司徒逸暗地里便怄了一口气。 阿酒不动如山,任他如何抵招都不肯接,他想不动声色套出话来,怕是不能。 但他还是不乐意叫自己的目的明白地露出来,仍兜着圈子问:“真想不到离天境化了雪住了风,竟是这幅光景。这湖是雪水化的吗?草木种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阿酒是最没耐性的,也是最不爱打机锋的。先前懒怠说话,阴差阳错叫司徒逸吃了几个软钉子,如今慢慢品味出司徒逸的目的来,便不耐烦了。 司徒逸此人不和他胃口。一在太磨叽,三两句话的事非用二三百句;二在不敞亮,兜来转去要从他这儿拿到东西,对自己的状况却只字不提。他一身风流看似潇洒,却是最市侩最自私的。于是阿酒直截了当地说:“你于我是有恩的,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会告诉你。” 司徒逸心头一松,仍不紧不慢地说:“唉,风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9 景这么好,酒先生何苦板着个脸呢。” “我很不耐烦你这样。”阿酒挑着一片一片连皮带肉的鸭子吃,又道,“有话直说,这是我的规矩。” 司徒逸笑了,正要说话,又被阿酒截住了话头:“说话之前自己先捋明白了。” 司徒逸张着嘴,半晌叹了口气:“好歹也是证了道的大修行者了,怎么能这样呢?” 阿酒不理他,他便继续说:“你看,三界之内,证道之人屈指可数。不是东西天的领袖,就是东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可你怎么就窝在小小离天境,万事不问万事不理的,不怕别人欺负你吗?” “不怕。”阿酒掰着饼子吃,“有人来还热闹呢。” “说句不敬的话,您的修为看起来并不如何高,在下斗胆推测,您证道是因为境界,而不是因为实力。而今您的状况,就像是富有家财万贯却仅有陋室柴扉,防不住贼,又惹贼惦记。”司徒逸凑近了些,问阿酒,“岂不是危险?” 阿酒没抬眼:“多谢关心?” “酒先生莫客气,莫客气。”司徒逸说,“我近日来,就是想来护您安全的。” 阿酒一笑:“我只知家第一波贼已经来了。” 司徒逸大笑:“非也非也,在下是老实人,干一份活儿,拿一份钱,可不兴强取豪夺的。” “你要给我做什么活儿?”阿酒问。 司徒逸容颜一整:“实不相瞒,在下司徒逸,乃是淏岳太极殿殿首。虽修王道,但在下明白,神仙界只进不出,再进也难,眼下唯有改换修行,才能得有寸进,故而太极殿倾尽全力回护酒先生,只求酒先生引我辈入道。”语罢,一揖而下。 阿酒看着司徒逸的脑瓜顶儿,说:“烤鸭酱菜很好吃,饼子也很好吃,茶也很好喝。我很开心,不想说太刺耳的话。我就是奇怪,你连我的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入我的道吗?” “正因不知,才要酒先生指引。”司徒逸并未起身,再揖到地。 “指引你,就已经违背了我的道了。”阿酒轻声说,“我理解,我明白你们的。我知道你们在世上安身立命不易,但是……”阿酒顿了一顿,“你们安身立命不易,就要连我最后一点的干净地方也要占来过活吗?” “酒先生境界非凡,怎知我辈艰难。但求酒先生仔细一想,如今王道势大,您不容于王道,就是不容于天下。如有我太极殿在侧,终有一搏之力。”司徒逸低着头,声音都闷在胳膊里。 阿酒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他真的懒怠一个一个同人分辨他是如何的人、他要如何、他能如何了。 说什么说呢,世上人千千万,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有可能蹦到你面前曲解你。被曲解自然是不好受,可假若被曲解有十分的不开心,那么挨个儿去叫这些人理解你,就要费一百分的力气。用一百分的力气去化解十分的不开心,累得很。 还不如算了。 嘴巴里三百多年没沾过味道,阿酒舍不得贼好吃的烤鸭腌菜和饼子,但转念一想,这都吃一半了,就算谈不成,司徒逸也不能把东西带走了吧?于是他说:“我不搏。他们爱怎样怎样吧。反正我已证明世间有此一道,封之不尽,杀之不绝,也就行了。殿首请回吧。” 司徒逸仍不起身:“请酒先生三思。” 阿酒只吃菜喝茶,再不说话了。 司徒逸俯身良久,终于还是直起了腰。阿酒见他直起腰了,抓东西的手也就停了。腌菜烤鸭空口吃有些咸,阿酒想喝茶,但手上有油,只得把脏手拢到袖子里,规规矩矩地坐着。 司徒逸轻轻叹了口气:“在下还会再来的。” 阿酒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好烦。 “不知道酒先生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在下别的本事没有,穿梭于人间界中,倒还是可行的。”司徒逸说得很认真。 他不说便罢,这样一提,阿酒所有对于美食的记忆和向往就都被勾了起来。但不吃也没什么,想一想他这么做的目的,阿酒就摇摇头:“不吃,你别来了。” 司徒逸也不知明白了什么,兀自点了点头:“那在下便样样买来给酒先生尝一尝罢。” 阿酒真想提醒司徒逸他的路走错了,但到底没有开口。 临走前,司徒逸问阿酒:“酒先生,您之前说我于你有恩,敢问是何恩情?” “证道之后是化道。目的既成,人最松懈。若不是你,我就要同做山河万物了。”阿酒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是恩是仇。” 司徒逸笑了:“既然先生第一反应是恩,那就是恩了。在下便要携恩图报,先生千万小心。” 自那以后司徒逸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带着美食佳饮,偶尔也有一些稀罕物件。阿酒的结界设不好,光口头上说不要他来,他也不听。 “我的道是天生,是自然,你这样强求,是不可能的。”阿酒说。 “我自然是知道。”司徒逸说,“你就当我是附庸风雅罢了。” “附庸风雅,坏了风雅的名声。”阿酒道,“你乐意,我可不行。” “所以我才要求先生。”司徒逸说。 “如今你这样天天往离天境跑,三界内有眼睛的都知道你和我牵扯不清了。”阿酒无奈地摆摆手,“你哪是求我。我答不答应,都木已成舟了。” “不敢,不敢。”司徒逸连忙拱手。 “反正你的目的都已达到,能不能还我一个清静。”阿酒说,“我不出离天境,无党朋,就是个聋子瞎子,你打着我的名号做什么,我也是不知道的。” “在下可是老实人,怎会做如此缺德的事。”司徒逸笑得真诚。 阿酒摇摇头,头一次暗恨自己修行不够法力不深,没办法把这个人轰到天外天去。“难为你竟不觉得羞耻。”阿酒说,“我只告诉你,你若再如此烦我,我与你,便要交恶了。” 司徒逸仍称不敢。 他是最传统意义上的成功者,八面玲珑,能屈能伸,他认准了要缠着阿酒,不达目的就必不罢休。 不得不说他很厉害,久而久之,虽然他所求之事仍是免谈,但阿酒惊觉自己已同他有了几分交情,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天,脚步声又从身后传来,阿酒万般无奈,索性闭目不言。 然而脚步声停在五步外,便再无动静。 阿酒觉得奇怪,不禁回头去看。 ——黑甲银枪,原是故人来。 阔别日久,陈刀的形容已然有些陌生。阿酒下意识地细细打量他一番,才忙欲起身,又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你胖了不少。”陈刀说。 阿酒一愣,伸出手来反复看一看,果真手指头都圆润了许多。想来是司徒逸两日大鱼大肉地供着,不长肉也难。 “最近伙食不错么。”陈刀说,“我在外这些时日,你过得倒比我在时好。” 阿酒忙哈哈笑了两声:“有个挺恼人的家伙缠上了我,见天送我好饭好菜,不吃也是浪费了。” 陈刀问:“那人可是司徒逸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0 ?” “你都知道了呀?”阿酒过去拉陈刀的袖子,“来坐。” 陈刀一收手,便避开了阿酒的拉扯,径直往前,走到湖边坐下了。 阿酒有些讪讪的,也跟着坐了下来:“你怎么来了呢?” “我听闻,离天境内春意浓,以淫入道,迎来送往,但有财物,来者不拒。”陈刀道,“如此新鲜,不得不来看看。” 阿酒瞠目结舌,他早知道外界传闻会有些离谱,却不知众人的想象力竟丰富到如此地步。 “外人皆知春意浓背靠凛岳,芜苻老祖为之冲冠一怒,原来春意浓本是芜苻的弟子并炉鼎。”陈刀看着湖对岸的绿树,“而今春意浓的入幕之宾又多了一位,正是风流之名天下皆知的太极殿殿首司徒逸。” “传闻野史果真比真实有趣的多。”阿酒拍拍袍子,“你给我说的这几段笑话,够我笑到明年了。”说完,阿酒又问,“你最近如何。” 陈刀却不回答,只说:“我来是为求证的。” 阿酒叹了口气:“你有什么不相信的。” 陈刀转过脸来:“你真是芜苻的炉鼎吗?” 阿酒同他对视片刻去,就移开了眼神:“我对不住芜苻。” 陈刀没说话。 “我与他种种,忘去便罢。”阿酒说,“原是我轻狂冒失,贪婪不自持。遇上我,是芜苻的劫难了。他该好好过日子。” “那我呢?”陈刀问。 “你不问问司徒逸吗?”阿酒反问。 “我不信他会是你入幕之宾。”陈刀说。 阿酒面上笑着,说:“这世上我只同你一个人说起过我的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陈刀说:“我说了,我信你。” 阿酒点点头:“行吧,你信我。” 陈刀执拗地又问:“那我呢。” 阿酒索性笑了:“你要是带着财宝来,我肯定点你做入幕之宾。” “阿酒,”陈刀说,“我并不大度。” “哈哈,我倒是大度得紧。”阿酒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想来司徒逸快来了,昨日他说魏大姐家要做打糕了,今日应该能给我带过来。” “阿酒。”陈刀心中忽然有些惴惴的。 “不是都说春意浓迎来送往,但有财物,来者不拒么。”阿酒头也没回,“星官,你的嫖资呢?” 陈刀忙站了起来。 阿酒向后摆摆手,往宫中走了:“星官打天下去吧,没钱别来了。” 陈刀辩解:“阿酒,我不是……” 阿酒回头看他,他便词穷了。 “你不是什么。”阿酒问。 陈刀答不上来。 “别这么不可爱。”阿酒说完,便走了。 陈刀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他来这一趟,本来只是因为想阿酒了。 第六章 俗事缠身,不容人悲秋伤春。一纸调令,陈刀被遣往东方弥合天,整列彼方星宿。阿酒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司徒逸带着此前说过的打糕来看他,说那日魏大姐家正待做打糕,媳妇淘米的时候昏了过去,一家人慌慌张张地叫大夫,才知是有喜了。 司徒逸说:“魏大姐家子息艰难,四代单传,怀了个孩子,喜得跟什么似的,当下打糕也不做了。我等了五六天,他们才想起这个事来。他们儿子抡榔头的时候嘴丫子还咧着呢。” “倒是好事。”阿酒吃那打糕,软糯里透着米香,果真是幸福人家才有的滋味。 “说来我最近倒是听到了一事。”司徒逸说,“尾火虎被调去弥合天整列星宿了。” “东方弥合天?”阿酒听闻,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东方弥合天又称星乱之所,有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无规矩而行。他假作不在意地问:“怎么忽然想起来整列那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往常是无人去整,如今嘛……”司徒逸狡猾地在句末打了个滑,画风一转,问,“你可知那弥合天是什么地方?” 阿酒不答:“你说那是什么地方?” 司徒逸便一沉声:“天帝证道伊始,正当上古众神末世。其中未亡之神里都,见天帝证道自封,便说:‘君王天下,不王我。’其后里都身殒,身化小世界,即为东方弥合天。其中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虽名为星辰,实为里都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春秋。”司徒逸凑近了,和阿酒说,“原本这弥合天也无甚大用,整列洪荒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便相当于为里都收尸罢了。你猜,天帝为何要尾火虎去?” 阿酒道:“要说便说,莫卖关子。” 司徒逸叹了口气:“因为星宿与天地同寿,命途不知几万年,若非天帝铁腕,漫天星宿必不肯认他为主。饶是天帝铁腕,仍出了个尾火虎不服管教。那弥合天里两万两千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就是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寿数。” 阿酒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去看司徒逸。 司徒逸眼中一片阴郁:“归乱一颗,便少一年寿数。天帝这是要耗尽尾火虎的年岁,如此尾火星宿自然陨落,也就再不需要他这个不服管教的星官了。” 阿酒皱眉,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司徒逸摇摇头:“唯一的化解之法便是不出错。可是那些背乱之星长得大同小异,区分哪一颗是一岁哪一颗是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岁谈何容易。” 阿酒沉默半晌,问:“洪荒初辟,至今年岁几何?” 司徒逸拿扇子轻轻磕了磕手掌:“洪荒不记年,岁月不可数。天地星辰睁眼至今,少说也有三万年多了。” 阿酒沉默地喝下一盏茶,点点头,并未说话。 陈刀一去弥合天,就是二百年。弥合天背乱之星整列那日,东面半边天都是瑰丽的星沙幻象。阿酒站在离天境里,遥看那片瑰丽的星沙,背后是西沉的太阳。 天帝震怒。 因为陈刀整列弥合天后,弥合天已认他为主。 司徒逸连夜赶来,告诉阿酒,陈刀要被抽出玲珑骨,罚驻守弱水三百年。 ——天生星命就这点好。别的修行者苦修千百年,化得玲珑骨,长出神仙筋,若是被人剔了玲珑骨拔出神仙筋,神仙也就做不成了。而天生星命者,剔去玲珑骨拔出神仙筋后三百年还可长出来,只不过受些苦楚,并失掉玲珑骨与神仙筋这几百年手无缚鸡之力罢了。 阿酒欲上东天,司徒逸拦他。 阿酒叹了口气:“你还拦我做什么呢。你若真心不想让我去,也不会巴巴来告诉我了。” 司徒逸说:“纵然是草木,相伴几百年也有了情谊了。我的确想让你去的,可是……” “草木有情,聪明人却不得长情。”阿酒摆摆手,“棋已排好,棋子也不反对,棋手便别后悔。” 司徒逸低声说:“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班门弄斧,宛若跳梁小丑?” 阿酒只说:“你是聪明人,我懒罢了。”阿酒摸摸司徒逸的头顶:“你又没害我,只是利用我而已。还得谢谢你告诉我,我好去陪陪他。”说罢,阿酒与司徒逸擦身而过。 这是阿酒第一次来到神仙界。 只有飞升证道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1 的修行者才能穿过神仙界的界障,否则即使飞得再高,也只不过是在云雾中穿行。 云雾之上光芒万丈,巍峨的宫殿楼宇错落,东是东天,西是西天。东天以东,才是弥合天。 阿酒一出离天境,天帝便知道了。此时两个神官恭恭敬敬地等在云头,为阿酒引路。 行刑在回头台,意取神仙无生死,知错有回头。 回头台搭得高,阿酒抬头去看,台阶高耸不见尽头,只能隐约瞧见回头台上几根毫毛似的立柱。 一神官道:“神仙界都是这样的规矩,烦请宫主同小仙一起攀登这思过阶了。” 阿酒心中发笑:“那是你们的规矩,管不了我。”他一扬手,王道规则所化的通天思过阶便做乌有,云雾变幻,他已身在回头台上。再回看阶下,那接引神官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处罚一个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的小星官而已,天帝并未到场,唯有一位监刑官,并两位行刑者与一众兵将。阿酒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去往回头台边,被万山石压得跪在地上的陈刀。 陈刀垂着头,动也不动。 “陈刀?”阿酒坐到他面前,轻轻抬手去捧他的脸。 陈刀这才倏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阿酒噗嗤一声笑了:“好说歹说,你也差点成了我相好,你生了病,我总得探望一下吧。” 陈刀也笑:“剔玲珑骨抽神仙筋,痛得死去活来的刑罚,到你嘴里就是生场病。” “原来你也知道这么痛啊,我还以为你无知者无畏呢。”阿酒拽住一根他新长出来的胡茬,身边幻象几番明灭,在空中勾出一个春`宵宫软红帐的虚影,罩住他与陈刀。 “舍去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年寿数,换一个小世界,你不怕死吗?”阿酒问。 “那不只是一个小世界。”陈刀看着他,“而且就算我英年早逝,也必定比天帝老儿活得长久。” “那……”阿酒笑了笑,“也是比我活得长久了。” 陈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陈刀被压在台边,阿酒往下看了一眼,台下远远可见有河平整如镜,便是弱水河。 “一会儿他们剔走你的骨头,抽掉你的筋,然后一脚把你从这踹下去吗?”阿酒问。 “差不多是这个流程吧。”陈刀说。 “弱水之中,鸿毛不浮。”阿酒低头看他,“所以他们说的驻守弱水,就是在弱水里泡两百年?” 陈刀说:“我没法力,自己浮不起来,沉在河底,当颗定河珠。” “这回会有奇遇吗?”阿酒问。 陈刀摇头:“只在下面等筋骨长好。” 阿酒微微颔首:“也好。”说罢,他便站起身来要走了。 “你这就走了?”陈刀在他身后问。 “不然如何。”阿酒说,“看着您行刑吗?” 陈刀低声笑了。 阿酒啧了一声:“您英雄,我狗熊。您剔骨抽筋不疼,我看着疼。” 春`宵宫幻影退去,监刑官终于抱拳站起身来:“宫主。” 阿酒没理他。 他说:“陛下有命,宫主难得入东天,烦请上凌霄殿一坐。” 陈刀手上的锁链哗啦地响了一声。 阿酒叹气,回头对他说:“都是为了你啊,争点儿气,千万别死了。” 凌霄殿着实气派,但天帝却不在殿上,仙侍领着阿酒从宝座绕到后面一处小室,阿酒才终于见到了这个险些要了自己命的人。 他面目可亲,除了眼皮垂了下来,挡住了大半的神色。阿酒进来时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案上堆满了公文。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短暂地抬了一下头,见是阿酒,说了一句“坐”,复又低下头去写了几笔,这才将笔放下,从桌后走出来,与阿酒坐到旁边带茶几的座上。仙侍捧来茶与切好的鲜果点心,又安静地退下。 天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宫主自证道后难得出春`宵宫,寡人想见宫主一面,甚是不易。” 阿酒轻笑一声:“若陛下当初亲自带兵,就能见阿酒一面了。” “当初的宫主,又怎么是今日的宫主。”天帝的目光透过压垂的眼皮落在阿酒身上,阿酒只觉被某种庞然大物盯上,不寒而栗。 “不知陛下今日所为何事?”阿酒问。 天帝不答反问:“宫主此番上我东天,又所为何事?” “陛下全知全能,何故多次一问。”阿酒说。 “眼见未必是真,寡人还是听听宫主的说法为好。”天帝说。 阿酒把玩着茶盏:“陛下智能过人,既然陛下不肯说,阿酒也只得效仿。” 天帝摇摇头,一挥手,面前缓缓展开一面水镜。 阿酒并不抬眼。 天帝眯着眼睛看着水镜,道:“镜中景象大有趣味,宫主不好奇吗?” 阿酒道:“今日没什么看景的心思,陛下有事不妨直说。” “宫主不看,听也是可以的。”天帝缓缓说道,“此乃世前镜,千百年啦所有发生之事皆可查。” 阿酒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杯子细腻的外壁。 “尾火虎太过倔强,剔完了玲珑骨都不肯叫一声,不知抽神仙筋时如何。”天帝说,”据说这抽神仙筋是要在人后颈割开一条小口,此口需极浅,才能不伤内里筋脉。而后由行刑之人将手指从这个小伤口中伸进皮肤里,勾住内里的筋脉慢慢往外拉。拉拽时的力道要均匀,不然遇到筋脉不强的,容易扯断……但我料想尾火虎定然不会。” 天帝停了一停:“果真不会。”半晌,传来杯盏碰撞的声音,天帝喝了口茶,说,“都说抽神仙筋时,人能感觉到筋脉在体内收紧,身体也会不自觉地如木偶般缩起,待全部筋脉抽出体外,人会如虾子一般卷曲,之后用金蛟剪在颈后的伤口处一剪,神仙筋断,人呢,就跟面口袋一样堆了下来,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啊。” 阿酒微微闭上了眼。 天帝问:“尾火虎要下回头台了,宫主真不看上一眼?” “如天帝所说,既行了与规矩不合之事,定然要受罚。”阿酒说道。 “宫主高见。”天帝点头,又说,“据说宫主证道前曾在双化阁苦读三百年,不知是真是假?” “有这回事。”阿酒说。 “那不知宫主看待孝道如何。”天帝淡淡地说。 阿酒轻笑一声:“在下愚钝,一窍不通。” 天帝一挥手,长袖带起一阵微风,道:“宫主家事,寡人亦有所闻。” 阿酒倏然抬头看向他,他仍旧是和蔼可亲的面庞,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日`你钻入凌虚界后,一去不回。你父你母不知你去向何处,苦寻经年,你母体弱,终生足疾,不良于行。因他二人常年寻你,对你兄弟姐妹属于照顾,你兄弟姐妹尽皆离家,疏于往来。” 阿酒看着他,他笑着施法撤去阿酒一口未动已经冷了的茶水,抬手给他添上一盏热的:“罢了,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宫主可知令尊高堂寿终时是何光景?” 阿酒轻声道:“别说了。” “你父先行病重,无人探望,无人知晓。你母爬出门外,求告邻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2 居,奈何天寒地冻邻居早歇,最后,你父病死床上,你母冻死门外。”天帝的声音骤然严厉了起来,“你道父母有父母的日子过,你在与不在无甚想干。却不知父母身心皆系子女,世上再无你这般寡情之人,此时镜中种种,你竟不肯看上一眼吗!” 阿酒猛然回头,前世镜中白雪皑皑。可不待他细看,一阵金光扑面,他便难以抵抗地被吸入镜中,倒在皑皑白雪之上。 阿酒狠狠捶了一下雪地,天帝的声音自镜外传来:“宫主,你可知,你的道,有多残酷。” “休要多言,此时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陛下杀鱼之前,还要同鱼闲聊吗!”阿酒道。 镜外传来幽幽的叹息:“阿酒,你错了。” “不知我错在何处?”阿酒仰头质问。 “其一,如今天下皆行王道,你离经叛道,便是离亲叛友。你父母亲朋如何为你担忧、为你伤心,乃至因为你,他们受了世间多少冷眼、多少挖苦,他们代你受了多少刑罚,你可知道?”那声音悲天悯人。 “我父母亲朋为我担忧,因为他们受天道熏染日久;世人冷眼挖苦,因为他们受王道桎梏。桩桩件件,皆是对你王道的讽刺,错何在我!”阿酒脱口而出,却骤然听见身后传来母亲悲痛的呼救。 他回头望去,身边不知何时已经是自己的家门口。记忆中高大宽敞的家此时看起来分外低矮破败,墙塌了一角,屋顶的草凌乱地扎了出来,围墙也塌了半数。漫天风雪中,他记忆中步履轻快的母亲此时苍老难言,蓬头垢面地趴在门槛外的地上,一边拍着墙壁,一边喊着邻居的名字。 “廑唒!”阿酒双目赤红,冲天空怒吼。 天帝的声音仍不疾不徐:“其二,你以淫入道,却不知淫之一道与王道本无分别。” 阿酒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反驳:“满口胡言!” “我且问你,芜苻等人,因何与你厮混?”天帝问。 “食色性也,人之天性,何来因由!”阿酒说。 “那假若你面容丑陋,粗鄙不堪,可还会有人心悦与你,同你厮混?”天帝说,“你莫不知,万物繁衍,择中强者;人欲交好,皆从智财权色。淫心贪颜色,淫行从权财,如此说来,无颜色,无智、无权财者,便被你道排斥在外。”天帝缓缓说道,“如此行径,寡人不知你自傲于何。” 阿酒道:“先分出强弱,才有择强欺弱;先有权财之别,才有追逐权力富贵。人性喜颜色,而貌丑者亦有情爱。你本末倒置,牵强附会,骗尽世人!” “你年纪尚轻,便入芜苻门下,不知人心险恶,未尝人间疾苦,才敢在此大放厥词、大言不惭。”天帝仍旧心平气和,“且让你在世间行走一遭,好叫你知道,这人世,对一无所有者,何其残酷。” “你到底意欲何为!”阿酒问。 天帝不答,空中只传来又一声叹息。 阿酒发觉自己的神识正不受控制地收敛,身型渐渐褪化为幼年,内府充盈的灵气消散,滞重之感袭来。他抬起手掌,入目是一双幼童的手,却黑黄粗糙,指甲残破,积着黑泥。身边场景瞬息万变,转瞬间,他身后已经不是破败的家与风烛残年的父母,而是身处一处檐下,檐外是绵绵细雨。 他犹在呆愣,从旁侧门中走出一个男人来。他看到了阿酒,同伙伴嘻嘻笑了两声,说:“你看你看。” 阿酒抬起头来朝他们看去,那男人努了努嘴,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阿酒下意识一闪。 “你看这小孩儿还会躲。”那男人又嘻嘻笑了。 第七章 其实芸芸众生都过着一种默默绝望的生活,但我们不能允许自己相信这一点,从而一生都在求而不得中过活。* 阿酒皱起眉头,想同这两个人说说,张开嘴,却只发出破碎粗砺的啊。 他的耳边响起天帝的声音:“世间难得几个你这般能言善辩之人,说不出、道不尽之苦,你要知道。” 阿酒缓缓吐出一口气,合上嘴巴,仍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和他的伙伴。 “哎,你看这小眼神儿,还挺厉害。”那男人和同伴嬉笑一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阿酒的肩膀,说,“吃了没呀小玩意儿?” 阿酒甩开肩膀,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手腕和双腿使不上力气,行动竟如风烛残年之人一般迟缓。 “世间生而有疾或后天遭变的人不知凡几,你生得一副健全的体魄,已是运气。残疾之苦,你也要知道。”天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男人又用脚尖踢了他几下,阿酒不做理会,缓慢蠕动着想要离开。他只盯着前路,不知身侧的男人高高地抬起了脚。等他察觉到的时候,腹侧一股剧痛,他已被那男人一脚窝到了台阶下,细细密密的雨落在身上,爬都爬不起来。 男人跟着几步走上来,像对小猫小狗一样又这样踢了他几脚,直把他踢到了街心,才觉得尽兴地走开了。 这就是一种突发奇想的、有趣的恶意。 阿酒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尽力呼吸着,想等那阵痛过去。 他原先待的那个屋檐原是一个当铺,此时有一个店里的伙计奉了掌柜的命令,撑开油纸伞来到这边。他一边像对待一个过重的箱子一样用脚踢着阿酒挪窝儿,一边说:“别在路中间躺着啊,一会儿过车,给你轧死了。” 阿酒如此被挪离了街心,伙计把他踢到街那边,就不管了,裹了裹衣服,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阿酒慢慢地喘着气,肋下和腹侧似火烧又似针扎。后背和手臂似乎也在如此粗暴的搬运中被擦伤了,雨丝落在上面都疼。 阿酒费力地转动眼珠,终于在六七步远的地方瞧见了一个小巷子。手腕使不上力气,他就只能以手肘来做支撑,拖着烂泥一般的身体往那边爬去。 他的面前与身后满是打开着的门,有的掌柜的端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有的搬了凳子嗑着瓜子,在门口瞧景儿。他身侧行人如织,而他就在门中的视线与行人的步履中,像一坨破烂的布,擦着泥水的街道,挪了出去。 他爬了很久,才消失在街面上。 —————— 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他的腹部传来,就像是他的肚子漏了一个洞,血液、思维都在往下坠。阿酒靠在墙上坐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久违的饥饿。 但他并不想吃东西。 哒哒的拐杖声和摩擦声渐渐清晰,阿酒无动于衷,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年行乞者从他面前走过,面上是与阿酒如出一辙的麻木与空洞。 其实天帝说得没错,阿酒虽未生在富贵之家,但从小未缺衣少食,亲友师长也未对他有多少管束。未入人世,就入凌虚界,之后几百年,只有双化阁三百年,算从书本中见了一角天地。此时境地,是阿酒从未体味过的。 阿酒在原地坐了三日有余,除去日日从此经过的老行乞者和偶尔经过的路人,再未见一个人影,也未同人说过一句话。 第四日的时候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3 ,阿酒听着那老行乞者蹒跚的脚步并未如往日一般走过,而是停了下来。他的双脚沉重地往阿酒跟前蹭了两步,那根挂着污泥的竹竿不知轻重地戳到了阿酒的大腿上。 尖锐的疼痛叫阿酒一抽搐,他缓缓抬起头来,那老乞丐咕哝着什么,把手伸进口袋里去僵硬地掏着什么。 暮色仿佛一瞬间涌上了天际,背后的墙壁里传来男人咳痰的声音。阿酒看着这个老乞丐,他的头发和胡子如结着扣的蓬草,手上的皮肤粗糙而板结,在身后拖了一把零零散散的稻草碎布。 他翻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一个半面生了霉斑的糙面馒头。他缓缓把口袋口收回手里,用指甲在那满头上掐出一条缝,而后掰下了一小半。 阿酒看着他再次艰难地打开口袋口,又把剩下的大半馒头放了回去,而后他双手撑着膝盖,慢慢蹲下`身,最后脱了力,扑通一声坐在了他的脚上。 那小半个馒头掰开的地方隐隐看得出谷物的颜色,老乞丐把它举到了阿酒的嘴边,声音含糊地说:“你吃。” 阿酒没有张嘴。 老乞丐执着地把那小半个馒头往他嘴边凑:“嗯,你吃。” 阿酒鼻头一酸,慌忙低下了头,抬手去捧那小半个馒头。 然而老乞丐并不给他,仍旧自己举着,阿酒只得张开嘴,把馒头咬进了嘴里。 见此,老乞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打更的梆子声从街上传来,阿酒这具身体本就虚弱,他又饿了四日,连咀嚼都没力气。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身前老乞丐的呼吸浑浊而粗重,阿酒略有担心地再次抬起头,却见老乞丐从自己的破布烂衫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正对着自己。 阿酒几乎惊愕地撞到墙上,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了莺声燕语,阿酒猛然回头,小巷的彼端露出一片灯笼的红光,他犹如置身鬼窟之中,万千种恶寒涌上心头。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阿酒慌忙抬起手,却抵不住老乞丐骤然压下的重量。他张开的嘴缺了大半的牙齿,就凑在阿酒脸侧,笨重的身体兀自耸动着。 老乞丐粗糙发硬的手贴上他的身体,阿酒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喊,双手和双脚胡乱地踢打,却阴差阳错使老乞丐的身体愈加贴近了他。阿酒呜呜地叫着,老乞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又耸动了几次,便渐渐不动了。阿酒犹奋力推着他,终于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刚刚吃下去的馒头瞬间叫他恶心无比,阿酒偏过头,几乎是片刻不停地吐了出来。 几乎被他遗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并非只有神仙眷侣可抵死缠绵,再脏再臭的人也有欲念。阿酒,你可明白。” 阿酒迫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他一言不发,用尽全力向一侧爬动,晚风吹过,面上一片冰凉。 那声音轻缓:“阿酒,你哭的是什么?” 凌霄殿中,一线烟香缓缓升起。寂静无人中,一位仙侍快步走到帘外:“启禀陛下,离天境内春`宵宫结界后退了三十里。” 影影绰绰的帘帐里,天帝轻轻挥了挥手,仙侍躬身退去。 前世镜缓缓轮转,镜中,阿酒在泥水里蠕动向前。良久,帐中传来一声叹息。 阿酒向前爬了一会儿便眼前阵阵发黑。他没停下,也不知是天地在摇晃还是自己在摇晃,恍恍惚惚地,也要远离那个地方。何时昏过去的,阿酒全然不知,等他再有意识时,便是一阵喧嚣将他吵醒。 原是一群人围着不远处老乞丐的尸首指指点点,许久,义庄的人来抬尸体了,人们便让他们把阿酒也抬走。 一个人说:“左右天气越来越冷,这小的也活不过几时,不若你们今日便将他抬将出去,省的他日又死了一个,你们便又费一番工夫。” 另一人道:“这小乞丐在墙角下动也不动地做了三五日了,看着硌硬得很。如今这老乞丐死了,他挪了窝,指不定这老乞丐就是死在他手底下,晦气得很!” 这人一说晦气,便立时有了响应者:“要我说,这条巷子里阴气重得很,前几年不还打死个人?如今又死了个乞丐。要我说,就得把这些腌杂东西都清一清,去去阴气,街坊邻里,还是要做生意的。” 义庄的人便问:“这个小的还活着?” 众人忙说:“看着快不行了。” 义庄的人却不理:“那就等咽气了再说,我们不管活人的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义庄的人不听,拿麻布包了老乞丐,扔上板车便走了。 “呸,就个破义庄么,牛气成这个样子。”义庄的人走得远了,便有人说,“这也不归他管,那也不归他管,成日吊脚坐着养身板么!” 有人问:“这小乞丐可怎么整?” 另一人便提议:“左右莫叫他再死在这里了,死的人多了,要成煞,克我们的风水呢。找几个力气壮的,给抬出去吧。” “脏脏臭臭,怪讨人嫌的,我是不碰。”中间一个青壮男子这样说。 “诶!”他旁边的人灵机一动,“不若去叫吴老五吧!” 那青壮男子一听便乐了:“这主意好,舍给吴老五几个子儿,他必然屁颠儿屁颠儿地给我们把事儿办了呢!” 众人一叠声地笑:“哈哈哈,吴老五那邋遢样子,同这小乞丐也没甚分别了!” 青壮男子和他旁边那人自告奋勇去叫,不多时就领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一人说:“哎呦,吴兄弟,你可来了,我们就盼着你这个救星呢!” 另一人又说:“我们都没法子呢,端等你来帮帮我们。” 又有人道:“可怜见的,还是个孩子呢。今早见死了个老的,怕不是他爷爷。如今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在我们眼前的,烦请吴大哥,帮我们把这孩子给挪出去吧。” 那姓吴的被众人七嘴八舌,捧得有些飘飘然,口中直道:“好说,好说。”有人攥着几个铜板往他手里塞,他连忙推拒了,“街坊邻里,帮点忙算得了什么呢?您若是客气,便是看不起我了。”客套完,他又问,“不知把这孩子送往何处去是好?” “这……”一人才冒了个话头,就被另一个一拐子怼了回去,那人挂着笑脸,接茬说:“之前义庄的人来接走了这孩子的爷爷,如今这孩子怕不是想见他爷最后一面,吴兄弟,您最慈悲,便把这孩子送去义庄吧!” 于是吴老五夹着阿酒,一时众星捧月般的走了。 阿酒被他夹着,腹部硌得慌,心肺都是堵的,一时虚汗淋漓。 吴老五脚程快,没几时便走到了义庄门外。他叫那些人哄的得意,此时自觉是个颇受人爱戴的英雄,下手便不知轻重,哐哐砸开了门,义庄的人皱着眉探出头来,见他手里夹着早先那个小乞丐,此时也还没咽气,便认定了他是来找茬的。 “你们听不懂人话么!我都说了,活人不归我们管!”义庄那人嚷道。 吴老五此时心气正盛,哪容旁人呛他,便道:“不过是个看义庄的,说谁听不懂人话呢!” 义庄那人嗤笑一声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4 便要关门,吴老五的怒火愈炙,拦住了门,道:“你们作甚!” “你要作甚!”义庄那人也气恼,“听着没,活人我们不管!” 吴老五火气上涌,一句一句话赶着话,他道:“好呀,活人你们不管是不是!”说着,他便把阿酒高高举起来,口中又道,“活人你们不管是不是!” 阿酒在朦朦胧胧中只觉一股剧痛袭来,便再无知觉了。 第八章 阿酒曾在双化阁中花了很长时间来读南苑诗集*。那群被圈禁起来的南朝遗民在诗作中极力幻想着死与解脱。阿酒当时曾想:很多人被火燎到会缩手,走近深渊会腿软,看到鲜血会胆寒,因为火、高、血往往联系着痛苦,人们怕痛苦。死亡也是如此。如果死亡轻松易行而毫无痛苦,求死的人中间必然多我一个。 而今回到漫天风雪中,蜷缩在自家破败的土房子之前,阿酒在上一刻死亡的余音中颤抖,又忽然回想起了这一点感悟。生不得自在,死不得体面,受制于人,不快活至此。 阿酒母亲的呼喊愈发声嘶力竭。 片刻沉默之后,天帝的声音缓缓传来:“刚刚你父亲咽气了。” 阿酒将脸藏在手臂里,缓缓舒张开身体,平躺在雪地上,听着毫不知情的母亲仍旧拼命呼告。 “你可悟了?”天帝问。 阿酒看着铅灰色的天顶,轻声问:“你是天帝,还是天道?” 天帝沉默不语。 阿酒面色木然:“还是说,你是已化道的天帝?” 天帝不答,只说:“你可悟了?” 阿酒道:“我已证道,我代表的,又是什么?” 静默之中,阿酒身侧的场景又是几度变幻。 他一时是声色犬马的高门子弟,眼前男女为了博他一笑极尽不堪入目之事。如此几年倏忽而过,天帝道:“你可知锦绣皮囊下,也有不堪之恶臭?” 再几年,他是娼门妓子,看尽好逸恶劳虚荣轻浮之辈。天帝道:“你可知骄奢淫逸,堕人心智?” 而后,他成了深闺处子,暗沉的绣楼中度过几年,醉酒的混混朝她楼上连扔了几颗石子,他便被祖母带着仆妇捆着套上了绳套,对外扬言,说他是不堪受辱,殉节自尽。天帝道:“你可知,世间女子生儿育女,但若沾上一个淫字,便是万劫不复?” 幻世现世蹉跎而过,再回神,他仍躺在雪地之上。 身后却再未传来母亲的呼喊。 阿酒想她该是死了,但他没问也没回头,如此便可假作自己杞人忧天。 天帝仍旧在问:“你可悟了。” 阿酒木然道:“真真假假,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早知世间事绝无非黑即白的道理。淫之一道,是自在快活,也有诸多丑恶。我早非三岁孩童。”他自嘲一笑,“只是如今甚觉对不住朱老先生。当年酷爱华美词句,谓朱老先生废话连篇,如今才知,朱老先生所言,才是真实人间。” 天帝轻叹一声:“初证道之时,君自在有余而自省不足,终究差了一步,如今人间多走几遭,才算圆满。” 阿酒的身上慢慢逸散出缕缕霞光,而阿酒恍若未觉:“天地万物,生时极清,清久必浊,浊积则垢,垢极则毁,复又极清。如此循环往复,轮转更替。洪荒群圣,生于混沌,是为无序;而后廑唒证道,规矩奖惩,是为无序中所生有序。而有序难纳无序,虽有无序化身的午熹证道,但时候未到,不外乎自欺欺人、消极避世。世人诉求无序不得,故有戚拓安抚世人,偏安夹缝。但麻痹求存终不得长久,于是有我。” 阿酒静静看着天:“廑唒化道为天帝;天帝是有序的化身,自然容不得我。可我应劫应运,顺应天道。于是天道有形无形,借天帝种种点醒我。” 阿酒轻笑:“多谢天道。” “你可愿化道?”那声音问。 “安排好了给我的活儿,我躲也没意思。”阿酒说着,展颜一笑,道,“不能化道,只因心愿未了。” 言语中,阿酒身上缓缓延伸出两条红线,蜿蜒着延伸到天尽头。 空中又是一声叹息,天帝的声音响起:“自去吧。” 阿酒合上了双眼,喉结滑动:“多谢天道。” ————— 两条红线,一条沉入弱水,一条攀上凛岳。 阿酒几乎化道,境界修为早不在度化之内,前世镜中目一瞬,身已在三千弱水。他缓缓下沉,周身明灭的化道霞光裹挟着气泡,如星河流淌的弱水中的另一颗星星。 弱水极清,阿酒看着那个黑点逐渐变成人影,又从人影变成陈刀——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河底。那是神仙界的地、灵虚界的天,此时晴空万里,陈刀就像是睡在蓝天与云朵之上。 阿酒没用一丝法力,安静地向他沉去。 陈刀远没有芜苻生的好。芜苻清冷出尘,犹如严寒冬日里大好的阳光,耀眼,又没有温暖,肌理筋骨都是玉或冰;陈刀只仗着身型气度,算不难看而已。 陈刀与芜苻不同,但他们都是美的。陈刀美在有质感,而芜苻美在想触碰。 芜苻养尊处优,指腹都绵软的透着润意,你握住了他的手,便情不自禁地想顺着摸上去,摸他的手腕,摸他的胳膊、肩膀、胸膛;而陈刀全没有这种细腻的触感,他身上大小伤痕遍布,粗糙、板硬,可你拥抱他时就仿佛拥抱住所有他经历过的风沙霜雪。 阿酒试图想明白自己与他这一条红线系的是什么,而弱水三千在这个问题面前都显得不足看,阿酒缓缓沉到了水底,伸手抱住了他,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倒是有股困乏涌上了心头,阿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脸埋到陈刀的颈侧,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怀抱的身躯微微动了动,一双温热的手轻柔地覆上了他的后颈。陈刀垂着眼睛看他,低声问:“怎么跑到这里撒娇来了?” 陈刀说阿酒撒娇,阿酒索性真撒起娇来。他在陈刀颈窝里蹭了蹭鼻子:“天帝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陈刀仍旧低声问着。 阿酒闷声说:“他把我扔到人间界去受苦,我叫人摔死过,还被逼着上过吊。” “啊……”陈刀摩挲着他的后颈,“他的确过分。等我出去了,就帮你揍他,你说怎么样?” “揍他。”阿酒瘪着嘴偷偷笑了,“要让他拉着我的手给我道歉。” “行,到时候你说让他怎么道歉就怎么道歉。”陈刀像拉拢一只刚走进新家的猫一样安抚着他。 阿酒嗯了一声,又说:“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热的?” 陈刀笑了,胸膛起伏,震着阿酒:“人间的诗人怎么说来着,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阿酒有千万句想同他说明,可这千万句话在他胸中纠缠一团,待要开口时一句都吐不出来。 他不说话,陈刀也不说,只一下下抚摸他的后颈和后背。半晌,阿酒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陈刀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就是你吗?” 阿酒道:“你没和我说过。”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5 陈刀又笑了:“我的意中人什么都知道。” 阿酒又蹭了蹭他:“你这么有把握?” 陈刀耐心得很:“说来我也是没什么把握的,我的意中人轻飘飘地飞在云彩里,除非他落下来砸到我身上,不然我也抱不到。” “我刚刚是沉下来的。”阿酒解释道。 陈刀说:“可是你好看。” 阿酒便问:“我好看与我是飘是沉有何关系?” 陈刀再一次笑出了声:“没什么关系,我的意中人怎么都好看。” 阿酒闭上双眼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断得净。 阿酒扪心自问,他对陈刀其实谈不上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铺子里摆了一地的桌子,你知道这些桌子各有各的样式刻纹,但你只想尽快回到家去,懒得挑拣,便点了手边的那个。 买回家去便是自己的东西,你渐渐发现这桌子不够宽敞,漆面也裂了一块。但对你而言,这些谈不上不堪忍受,于是你仍愿意将就,这么凑合着,就用了几十年。 你未尝不知道世上有更大的、漆面完好的桌子,当初选中这一个也不是因为它多合眼缘。机缘就是这般巧妙,可能往日路过你绝不会多看它一眼,但偏偏最后还是它陪你用过这些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渐渐的,这桌子于你也不好割舍了。 阿酒难以开口,此时此景太好,他不忍心戳破陈刀难得的惬意。他不想让谁伤心,为自己的退场而自责,又因未满足陈刀的向往而愧疚。 天道就在人的头上,假若过路人一生穿梭田间乡里,桌子陪他度过平淡岁月也无不可;但若过路人迫于生计只身远走谋生,基本再无归来之日,他便不能背着这个桌子上路。 不只是桌子,夜夜载他入梦的床、盛他亮光的灯、锅碗瓢盆、架子案子,都不能带走。 舍不得是必然的,过路人连院子里爬满花蔓的竹篱笆都想一并装走,但谁都知道,包括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他不能。 “陈刀,”阿酒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其实不爱你。” 陈刀抚摸着他后背的手不再动了。“我知道。”陈刀沉默片刻,又说,“我不配你的。” 这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阿酒想反驳他,想和他解释清楚,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必要。 若说清楚是他应运应劫而生,身化自在与自省,化道断人我诸法诸业,从此天地有自在自省而无阿酒,陈刀哪里肯听。 如今阿酒看得明白,陈刀牵系的是什么。 神佛圣人的时代将要迈过,此后,是人的时代。 而陈刀,最堪为人。 即便天道有常,他也要争一争。 “我要走了。”阿酒说着,仍没有松开环着陈刀脊背的手,脸也仍埋在他的颈窝,不肯露出来,时间久了,肌肤间全然感觉不到弱水的凉意。 陈刀沉默半晌,最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嗯了一声,手便放下去,扶着阿酒的腰,似要把他推开。 “我浮不上去。”离别之时,阿酒声音软糯地撒娇。 听陈刀的声音,他似乎笑了笑。他说:“那我送你。”而后他使出平生所学最柔和的力道,把阿酒推了出去。 阿酒被他推着上浮,眼看着陈刀变成一个人影,又变成一个黑点。冲破水面时,万年不起波澜的弱水河荡起涟漪,阿酒带出了水中细密的星光,另有星光在河里炸起—— 陈刀养了这么多年的玲珑骨、神仙筋、并蓄积的气力,都在这一推中打散了。 阿酒眼中,那条除他以外谁都看不见的红线紧绷到极致,也终于断了。 崩断的红线穿行过漂浮在蓝天白云上的星河,红线两端分明看不清彼此仍遥遥对望的两人,入画极美。 红线断了一根,阿酒的心与血就少了一半。 化道的修者再称不得人,身上没有血、没有心,为一切动情,为一切不动情。 阿酒折返,与陈刀在弱水河底静静相拥时心底的绵软再无迹可寻,自此以后,陈刀于他,只是一个有几分特殊世人。 就像某地某人特殊倔强、某地某人特殊痴情一样。 第二条红线指向凛岳。 阿酒仍旧不用术法,踩着蜿蜒的红线,一步一步攀登。 凛岳高耸入云,以人力攀登,仿佛蚂蚁妄图站到双华阁的尖顶。阿酒一刻不停地走,走一步,红线就短一步。 一路无人,穿过云雾,阿酒衣衫褴褛,站在敬陵殿门前。 失去半身心血,踩散万丈红线,阿酒终于可以淡然地再次踏进此处。 山风夹着水汽在堂间来回,殿内陈设如旧,却空无一人。 阿酒垂下手指,划过栏杆——这里是当年芜苻邀他结为道侣的地方。 阿酒心想,他必然是又去闭关了。 于是阿酒一闪念,来到后山石窟前。 石窟入口被巨石堵住,严严实实的,因为缝隙早被积下的泥土与野花野草填补。凛岳漫山遍野都有的一种紫色的小花,在这上面也开了不少。 阿酒不想破坏这门,手掌触及时化为虚影,他慢慢地走了进去。 芜苻背对着门坐着,石窟顶上的天光打下来,照着他陈旧的衣袍。 阿酒在门口站定,背起手来,唤了一声:“芜苻?” 那人恍若未闻。 阿酒微微蹙起了眉,走上前去,心道虽然生死关大有益,但也不能接连不断地闭,否则—— 他的手指方一触及那个背影,芜苻的身躯便瞬间塌为飞灰。 身躯崩塌以后,阿酒看清了原本摆在芜苻面前的事物。 那是一个木色的盒子,半点纹饰也没有。盒子中装着一捧黑色,用冰丝规规整整地系着。 那是阿酒与芜苻辞别那日剪下的头发。 那日阿酒看着芜苻不愿回转的背影,知他心意,又笑自己多情,便拿起了放在一边小几上的灯剪,将本想留给芜苻看看的长发剪断。 他那时一剪一剪剪得凌乱,断发胡乱落在地上,更有山风吹着,也不知芜苻是怎么把它们都规整好的。 地上的红线只剩三寸,连着阿酒与那团飞灰。阿酒望着那个盒子,双膝发软,几乎是跌地跪了下来。 地面震颤,那一盒子被芜苻放在眼前看到死也没看破的头发,终于同芜苻一样,灰飞烟灭。 仅余的三寸红线泛起岩浆的颜色,剧烈而狰狞地翻搅。烈焰扭曲了空气,跳得阿酒的面孔晦涩难辨。 “阿酒!”天帝震怒的声音骤然响彻。 “天道……”阿酒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有东西在往我脑袋里钻,好疼啊。” 天帝的声音带出了雷霆之势:“尔为道种,竟欲入魔?!” 阿酒的语气一时是他自己,一时像孩童,一时又像女人。“我做不成了。”他说。 那三寸岩浆似的红线蠕动着向他膝前收拢,阿酒像见着什么心爱之物一样伸出手去,下一瞬,双手齐断。 天道终于出手了。 阿酒的身体疼得一颤,脸上仍是木然。 是日,天道震怒,罚阿酒背负凛岳,重走三世路,把落下的脚印,一一拾来。* 第九章 齐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6 二小手里拿着柳条,一边四下胡乱抽打着,一边慢慢往村东头走。村里的孩子总是玩着玩着就把他扔下了,因为他不爱跟着他们疯跑。然而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头顶一暗,于是抬头看去,原来是这老大的一块地方都被一层雾蒙蒙的影子笼住了。许是年纪小,见到的少,他倒没多惊奇,收回目光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边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高一座山了? 他飞快地朝哪边跑过去,果真是凭空多出来一座山,他不会记错,因为那山就在村后头一个倒了的老房子上,他和村里的小孩儿经常过来爬上爬下,之前不可能有一座山的。 齐小二站在被雨淋垮的土墙上,眨巴着眼睛打量那座山。 那山可真是高,他都要把头仰过去了,也看不着顶。仰头太过,他打了个趔趄,又扒着墙往老房子里头看。 这一看,他发现了点新奇。 原来,老房子当中竟跪着个人似的东西,乌漆麻黑的一坨。 齐二小一边打量,一边往前凑。这老房子本就没多大,走几步他就看得更清了:那果真是个人,整个人破布烂衫的,手肘撑着地,头也抵着地面。 他也不怎么的,也不觉得胆怯,上前问道:“你在这儿跪着干嘛?” 那人并没有给他回答,灰白的头发垂在地上,良久微微抬起来一些。齐小二看到一点亮光,不过转瞬又消失了。 “刚刚那是什么?”齐小二问。 那人沉默不语,匍匐着往前挪了一点,抬起了一些的头又低了下去,像是缓缓磕了个头。齐小二这才看清楚,这个人没有手。 齐小二又走近了些,蹲在地上和他说:“你年纪这么大了,跪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听我妈说,这里住的人家早就死绝了,你是给他们磕头的吗?” 虽然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但这次亮光一闪的时候齐小二看清了,那是一个个脚印,大的小的都有。那人也不是在磕头,是手断了没办法,在用嘴一个个叼起这些脚印。 他有些不忍心,把柳条儿放在一旁,和他说:“都哪儿有,你告诉我,我帮你捡。” 这一次,那人终于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人面目苍老,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齐小二想了想,回想了起来:“你不是王庄集里那个讨饭的吗?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头发怎么又红了一撮?” 那人声音听起来也同那个讨饭的特别像,他问:“你是谁?” 齐小二说:“我叫齐小二,我爸是齐大脑袋。”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叼脚印了。 “你自己捡太费劲啦,我帮你捡吧。”齐小二伸出手去帮他捡下一个闪着微光的脚印,但手刚碰到,那脚印就消失了。齐小二一愣,那人说:“你帮不了我,回家去吧。” 齐小二不肯,陪他蹲得腿都麻了,眼见太阳快落山,远远传来了他妈喊他的声音。 齐小二赶紧站起来答应了一声。 那人说:“回家去吧。” 齐小二他妈已经找到了老房子这里,齐小二想了想,就跑出去找他妈了。 他妈一见着他,就骂:“你咋跑这儿来了?赵鹿他们都说没和你一起玩,家里等你吃饭呢知不知道?” “我陪着王庄集里那个要饭的捡脚印呢!”齐小二说,“他在山底下压着,可不方便了。” 齐小二他妈听见孩子风言风语,心里发毛,偷偷瞄了一眼那老房子,赶紧呸了一口:“瞎说什么,哪儿来的山!” “就在咱村顶上压着呀?”齐小二往老房子那边指。 齐小二他妈不敢再问,急忙拉着齐小二就回去了。 从此以后,齐小二天天都能看见那座乌胧胧的大山,和压在山下跪着用嘴捡脚印的那个人。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可以。 他起初还和人争辩,慢慢就明白了不对劲儿,在他三舅妈找来跳大神的给他掐了一身青以后,他就不说了。 他家人不让他靠近那个老房子,他就趁去村后头他姥姥家的时候偷偷从那儿过。 这座山和那个人在村里待了很久,直到齐小二变成了齐老二,从拿着柳条抽着玩的小孩儿变成了孙子都能满地跑的老头子,那个人还没能走出这个村子。 齐小二年轻时常常去看他,老了,就偶尔去一次。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老乞丐的样子,只是看起来也挺顺眼的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年迈的齐小二拄着树棍子问他,“你是造了什么孽,要来还债吗?” 他很少搭理他,此次也是不发一言。 齐小二就说:“我老了,从家里走到这儿来都要歇两歇,以后怕是不能来看你了。我看你不像坏人,能造什么孽呢?唉,早些捡干净,早些入土为安吧。” 又耽搁了一会儿,齐小二挪着双腿往回走了。 又过了一两个月,老齐家出殡,齐二老爷子死了。 阿酒也不知道自己捡完自己在人间这几辈子的脚印用了多久,他遇见过齐小二,遇见过在行宫打杂的小太监,遇见过染坊的小伙计,遇见过养花的小童子。这么多人,他都能认得出来——当年陈刀擅自收复弥合天,被剔去玲珑骨,抽出神仙筋,玲珑骨与神仙筋跌入人间投生,一世一世,虽是肉`体凡胎,但都能看到他和他背上的凛岳。 但也因陈刀玲珑骨与神仙筋的转世是肉`体凡胎,他再不能看真切阿酒的本来面貌。在他眼里,阿酒一时是老叟,一时是鬼魅,除去那一缕如附骨之蛆的红发,他们眼中的阿酒,没有丝毫相同。 叼起当年的绣楼、如今的花市地上最后一片脚印,阿酒缓缓将额头抵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身上凛岳的幻想转瞬消散,再听到天道的声音时,阿酒恍如隔世。 “阿酒,你可放下了。”天帝的声音问。 阿酒没有抬头,闭着眼睛,疲倦地说:“我想明白了。” 那声音反问:“你想明白了什么?” “天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什么?”阿酒问。 虚空之中一片沉默。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阿酒说,“但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发现,你也会有疏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我如今算什么呢?半步化道,半步入魔,一面是自在自省,一面是放纵自卑。天道,我没有放下。” “但我对自己心平气和。”阿酒缓缓睁开眼,垂目看着地上的砂石,“如今我一想,也许我阿酒就该是这样的一种化身:半神半魔,神性为自在自省,魔念在放纵自卑。世间未有非黑即白,我自然也是非黑即白。既然如此,即便天道全知全能、天帝全知全能、佛祖全知全能,天道、天帝、佛祖也不应该是全对或全错。”阿酒轻声说,“万事万物皆有由来,天意,你是什么?你从何处来,是否有终结,又终结于何处?” 天道沉默。 “你有违天道。”半晌,天帝的声音缓缓说。 阿酒轻笑:“现在你是天帝,还是天道,还是二者合二为一?” 那声音并不回答,只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7 道:“你已吃了这许多苦楚,莫要再执迷不悟。” “以天帝佛祖的大智慧,不会想不明白,如今民智将开,无论是权威还是信仰都将被拉下神坛,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执迷不悟的是谁?”阿酒问。 “是你。”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阿酒抬头看去,是一个身着鹤氅手执拂尘的白眉道人。他踏鹤而来,落地后足生祥云。 “午熹……”阿酒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道人一挥拂尘,阿酒便飘了起来,祥云笼罩间,阿酒周身污浊洗去,发冠齐整,身上是一件丹顶羽衣。 “贫道久仰酒先生大名,相见甚迟,先生勿怪。”午熹拱手。 “你刚刚为什么说是我执迷不悟。”阿酒问。 午熹直起了身:“因为酒先生没想明白,你身兼自在与自省,但世间如酒先生这般超然物外者,也不过酒先生一人。酒先生以己度人、以己律人,偏颇大矣。” “自在与自省,是人皆该有之。”阿酒说道。 “是该有,但并非人人都有。就像人人都该温饱,但仍有许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午熹道,“酒先生非司教化,不知人性多端,如何教化都有改不得之劣性,更何况天下多的是欠教化与坏教化。” 阿酒低头看了看羽衣的袖子:“道长所来,究竟为何。” 午熹再一拱手:“你我本出同源,但说来惭愧,贫道证道之时,远非今日,自在逍遥不可能得,因而贫道自退一步,并未化道。而今酒先生半神半魔,贫道深感时机已成,特来尽绵薄之力。” “尔有何绵薄之力?”阿酒问。 午熹一挥拂尘,身后骤然出现千百只白鹤,齐齐向阿酒飞来。阿酒并未躲闪,白鹤振翅,穿阿酒之身而过,一呼一吸间,午熹迅速显出老态。一股斥力袭来,却阻止不了白鹤飞过,也阻止不了力量的传递。 午熹佝偻着背脊,声音再无刚才的中气十足:“大自在、大逍遥,权威是我,信仰亦是我,我是我,乃至天道是我。真自在,便是随我之心意;而我之心意,不背善法,不违人伦。是大善,是大德,是大道。” 阿酒立在空中,看着他缓缓转过身去,口中喃喃道:“而今我老头子就要随我的心意啦!” “前辈何往?”阿酒问。 “人间有趣!”午熹说完,身化一缕飞光,往颠倒人间界坠落而去。 阿酒仍身着午熹为他所化的丹顶羽衣,雪白飞羽间红色陈杂,与他灰白发丝间那一缕入魔后生出的红色相得益彰。 天帝,抑或说天道,除却刚刚试图阻止午熹之外,沉默至今。 ”是我执迷不悟。”阿酒淡淡地说,“君自相矛盾也罢、自毁长城也罢、执迷不悟也罢,由不得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不司教化,若劝你阻你,皆违你我本心。如此山长水阔,各自行去,兴由自己,亡由自己。” 说罢,阿酒在转身之际回首,望向苍茫天际:“如今,我终于有保有自由的力量,你奈何不得我了。” —————— 第十章 天光将明时,阿酒从敬陵殿中起身,带着一身山风的寒意和良夜的水气,踏云来到人间。 第一缕霞光照进人间,屋中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阿酒负手站在屋外。 世上没有一个人为这个孩子的降生而欣喜。 不敢给痴傻的男人抱,接生婆把啼哭不止的孩子放到女人枕边,说:“傻子媳妇,孩子都生了,傻子他妈也死了,你就别再想着跑了,好好跟着傻子过日子吧。” 黑眼珠外的白眼仁是那女人身上唯一的亮色,她慢慢背过身去,木愣愣地盯着泥砌的墙壁。 阿酒穿过洗手的接生婆和叉着腿坐在地上抠裤子的傻子,轻声对那女人说:“我送你回去。” 那女人恍若未闻。 阿酒伏下`身,轻轻抱起大哭不已的婴孩。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手指徒劳地张开又握紧。不由自主生而为人,出生第一声,先哭自己还未受的人间之苦。哭过这一声,就要在蜜糖与刀剑中跌滚而过,以后种种,再非没有缘由。 阿酒隔着襁褓拍了拍他,说:“我送你回去,这个孩子我来给你照顾。” 女人睁着眼睛:“杀了我吧。”她说,“孩子你要就抱去。你要谢我,我不回去,杀了我。” 怀中的婴孩啼哭不止,声音愈发撕心裂肺。阿酒垂目看着她消瘦的背脊:“你真的想好了?” 女人一丝表情也没有,她说:“不止是要杀我,还要让我死得极疼、极苦。” 阿酒一掌击碎她的下`身,那女人如蛆虫一般痛苦地扭曲号叫。阿酒不做理会,一寸一寸,由下自上,掌风直挥到肋骨。 最后一掌时,阿酒停了下来。 “你可畅快了?”阿酒问。 女人痛苦的濒死的嘶号里夹杂着疯癫的笑声,阿酒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挥出了最后一掌。 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阿酒一时觉得命运荒诞不经,一时又觉得果真生死有命,不然都是好好的人,为何有人生而富贵一生顺遂,而她颠沛流离、孤苦伶仃。 刚出生的奶娃娃在他怀里止不住地哭着,阿酒转身离去,接生婆神志回笼,又疑鬼神,又疑是自己刚刚发了梦。 阿酒并非多管闲事。当然,若要仔细算,也的确是管了闲事。 这个孩子是陈刀落在凡间的玲珑骨与神仙筋,当年陈刀转生九世破天命,如今他这副神仙筋玲珑骨也转生第九世了。这一世,福报耗尽,业力涌起,按天道轮回,这个孩子将是彻头彻尾的苦命人。 阿酒免去他一生苦恨,报的是重走人间路时滴滴点点的恩情。从此他再不是父痴傻,母早亡,讨饭流浪,有寿无福,阿酒为他谋划好的前二十年人生,是仙人托付,长于富庶之家,受家风熏陶、礼义教化,一十六岁随仙人游遍大江南北。 之后的事,就交给陈刀了。 梁安陈家,端方正直,可堪托付。 陈家祖母晨起,便有家人报来,言道门外有一包着襁褓的孩童,无人看护,啼哭不已。 陈老夫人惊愕之下忙叫人抱进来,家中无幼儿,一时难寻乳母,而孩子又饿得直哭,老夫人只得叫人先拿羊奶喂了。如此悉心照料了两三日,仍不见有人上门来领,陈老夫人与儿子儿媳商议,幼子何辜,左右儿子儿媳膝下空空,便打算将此子收做亲生。 是夜,陈老夫人并儿子儿媳皆得白发仙人入梦。仙人道,陈家家风端方,福泽绵厚,故有此子托付,需将其好生教养,十六年后,便有人来接走他。 梦醒后,陈老夫人捏着面巾跌坐在太师椅中,心中却满是忧虑。别的不为,她只怕这梦寓意不妙,自己新得的孙儿,难不成活不过一十六岁。自此,陈家上下对此子照料愈发精细。好在此子生得良善,体格健壮,陈老夫人仍悬着心,但到底忧心渐解。 托梦以后,阿酒并未远离。他化身为一只喜鹊,日日在陈家盘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8 桓。 他眼见着那孩子从闭着眼睛吃奶,长到能滚会爬,从一个大人怀里到另一个大人怀里,渐渐自己牙牙学语,能跑能玩。 他眼见着那孩子怕父亲房里的花渴、怕天井的锦鲤饿,于是提着小壶一日三次地给花浇水,自己剩下半颗发面馒头,也要掰碎了给鱼吃,最后花奄奄一息,鱼翻了肚皮,家中大人们才知道小孩好心办了坏事。 花和鱼都是陈官人心爱之物,陈老夫人和陈夫人也不好越俎代庖。但孩子毕竟是孩子,陈官人再心疼也没办法,只得讨来夫人买镯子的钱,重新养上鱼栽上花,抱着小儿子,仔细地告诉他花该怎么浇,鱼该怎么养,告诉他关心也要得法,爱不是你想当然的事。 阿酒在枝头扑了扑翅膀,心说你们小时候怎么都这么傻。 阿酒还看过那孩子拿虫子玩儿,用两根筷子夹着,看夹到什么时候虫子才会爆出浆子来;或者是抓住一只苍蝇,揪掉它一只翅膀,看它还飞不飞得起,再揪它的腿,看揪到第几条的时候它才不会爬了。 这些事情,陈家的大人倒是没能发现。 阿酒在心底叹了口气,都是债。 日子久了,那孩子过得波澜不兴,阿酒也没兴趣时时盯着了,某一日把脑袋钻进翅膀里打了个盹,却不曾想再睁开眼时,周身硬邦邦黑乎乎的,他没明白怎么回事,捏个法诀一挣,就挣了出来——原来不知是谁把他给埋了,也不知他睡了多久,土地都给踩了个结实。他心中打了个突,别是错过了十六年之约。 震震翅膀,抖掉土屑,重新飞上枝头,当年伸手扒着水缸边往里看的小孩儿如今已经长得比陈夫人都高了。 阿酒略略一算,幸好,而今这孩子不过十四五。 孩子十六岁生日那天,阿酒变回真身,来到陈家。 陈家门户大开,陈家的几位都端坐堂上。 那孩子今日打扮得比往日齐整,头发丝和胳膊腿儿一样一丝不苟的。陈老夫人拄着拐杖,眼神殷殷望着天际,见果真有个白发仙人踏云而来,浑身的劲儿都松了。 阿酒站在云头,并不受陈家上下的礼。陈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垂着头说道:“得仙师庇佑,我陈家有幸,抚养仙童十六载。仙童资质天成,不同凡俗,这十六年来恭孝勤勉、谦善和容,实不负仙师所托。而今陈家上下,惟祝仙师与仙童道业有长,年年岁岁。” 阿酒与仰着头的小孩对视,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于亲情上总是失败的。 小孩问:“我和你走了,还能回来吗?” 阿酒说:“能,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都送你回来。” “真的吗?”小孩说道,“你不要骗我,我听得懂。” “不骗你。”阿酒想笑一笑,但却笑不出来。 逝者如斯,他还记着父亲背着手走在他前面的样子,还记得母亲用小锄头挖小野蒜的样子。 但他的父母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在冬天里了。 很多事一旦触及便会使自己跌入深渊,阿酒能做的只有过不去就放那里。他既然计划好了带小孩儿四处看看,便要即刻启程。 “我叫阿酒,你叫什么名字?”阿酒问。 “我没有名字。”小孩儿跟在他身旁,说,“母亲说等我十六岁还没被神仙接走的时候再给我取名字。” 虽说只有十六岁,但小孩儿其实已经长得与阿酒差不多高了。阿酒侧过头去看他,他看着前路,于是阿酒转回头,看着大路尽头问:“那他们平时怎么叫你的?” “想起来什么叫什么。”小孩儿笑了,扭过头和阿酒说,“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 阿酒没看他:“你父母都不给你取名字,我又有什么资格。等你想好了,自己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我好像不是我父母的亲生儿子?”小孩儿问。 “的确不是。”阿酒说,“你是我抱给陈家养的。你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事吗?” 小孩眨眨眼睛,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得知道知道吧,人生从何而来总是个事。” “那可不是个好来处。”阿酒淡淡说着,“是我把你亲生母亲杀了的。” 小孩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阿酒便离着几步远,给他把故事讲完。听完,小孩儿沉默良久:“倒是得谢谢你,不管是为谁。” 阿酒心道,你还有个来处不在人间,但告不告诉你,就由陈刀做主吧。 小孩儿安静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又追在阿酒身边,这次倒比开始更加饶舌了些:“我第一次听阿娘说可能会有仙人来接我走的时候就想知道仙人到底长什么样。我之前觉得大概是个老头子,最近我学了个词叫惊为天人,我就想,神仙大概是很好看的。你果真很好看。” 阿酒闻言看向他的眼睛。年轻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夕阳和一个人影,那人面貌清隽秀丽,只可惜不是他自己的。 阿酒半步化道,周身萦绕诸法空相,世人想他是什么样子,往往就会看到他是什么样子;世人想他做了什么事,往往就会看到他做什么事。 小孩儿肉`体凡胎,也逃不掉。 阿酒心道,幸好这小子没把梦中情人的脸安到我身上来。 “我们要去哪儿?我们不飞吗?”小孩儿又追着他问。 “我们只是四处走走罢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阿酒问,“你想飞吗?想的话我带着你飞。” “等等我们定了去哪儿再飞。”小孩儿兴致勃勃地说,“我们要玩多久?” 阿酒算了算,陈刀再有一年便要出关了,于是说:“玩一年。一年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我们去阿什地吧,听说这时候那里秋景最好。”小孩儿伸出手来,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依次收进掌心,“我们在阿什地待过这个秋天,可以把整片阿什海都看看。入冬了去漠北,我看书里都说那边天光冬雪美不胜收,我们还可以跟着当地人学捕鱼。开春得去江南,烟花三月下扬州。夏天哪里都热,我们便去云岭避暑。” “你想得太美了。”阿酒说,“云游四方是很苦的。” “我和神仙在一起还会苦吗?”小孩儿问。 阿酒想说我并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带着你,甚至是带着你吃苦的。但是看着小孩儿朝气蓬勃的脸,他到底是心软了。于是他只说:“命里有的苦,该吃都得吃过一遍。” “你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小孩儿吃吃地笑,“你刚刚还说,我一生命里无福,但你把我拉了出来。我命里有的苦,可不就没吃上吗。” 阿酒默然,他说的没错。 自己一想管教他些什么,就自相矛盾起来。 想至此处,阿酒便在心中叹了口气,世上真有全知全能之人吗。 “化道之后你便全知全能。” 天帝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阿酒皱起了眉,不做理会。 阿酒依着小孩儿的畅想,带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除了最开始驾云到阿什海,小孩儿从没要求过阿酒用法术庇佑他,羁旅之苦吃了个遍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19 ,辛苦的时候话都不爱说,一见着好景致,就又喜得跟什么似的。 在云岭森森的绿意里,阿酒看着他嗷嗷叫着扑向撒腿就跑的山鸡,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他想,自己没福气,吃过那么多苦楚,如今这孩子既然有条件不受苦,就让他快快活活地长大吧。 最后还是小孩儿提醒他到一年了。 他晒黑了不少,扑通一下把自己扔进藤椅里,挪了挪屁股,藤椅咯吱咯吱地响。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个人?”小孩儿问。 阿酒恍惚地睁开眼睛,喃喃地说:“这么快吗。” “早就入秋了,这些天你没觉得凉吗?”小孩儿说。 阿酒呼出一口浊气,觑着天色:“那就走吧。” 离天境早就恢复成当年苦寒,春`宵宫与四季如春不过是法力加诸离天境的幻像,拿阿酒证道作引,又得天道偏护。人事辗转,阿酒以淫入道所悟所得大变,四季如春的离天境和雕梁画栋的春`宵宫自然不复存在。 阿酒护着小孩儿踏上茫茫雪原时,正赶上百年一遇的狂风暴雪。 小孩儿从他的袖子底下把脑袋钻出来,正看到一个人披着大氅在不远处站着,于是问:“你要带我见的人就住那儿吗?” 阿酒与司徒逸隔着狂风暴雪对视,轻声对小孩儿说:“不是他。” “你不在,我倒是不敢进去了。天天来看也是麻烦,我就自己在界碑这儿建了个小房子。原本这就是个小房子,桌椅也没有,锅碗也没有。谁知道你总也不回来。不回来就算了,连春`宵宫也慢慢没了,离天境也越来越冷。小房子越来越不顶用,我一点点把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搬过来,又学着人间界的样子垒砌了炉灶。我正打算在屋子里发点豆芽吃呢。” 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呜呜的鸣叫,水开了。司徒逸把水壶拿下来,倒了一杯,给阿酒暖手。小孩儿躺在司徒逸的床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阿酒说。 司徒逸笑了一声。他用钩子压了压炉底的地瓜,感觉还是有点硬,就再用炉灰盖起来。炉火毕毕剥剥地响,风呼啸着刮过窗户,窗棂吱呦吱呦地仿佛快要散了架。阿酒想起了他在漠北时住的木屋,那些活不过百年的凡人就是这样取暖的,小小的屋子在雪原上像一颗石头。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做什么都是假的。”司徒逸问。 阿酒说:“我在人间时听闻过你,做得挺好的。” “你听到我什么?”司徒逸盯着炉子。 “我听过你培养起来的人。以淫入道,纵情声色。你用凡人的欲`望造凡人的神,赚凡人的名声和钱。这话说出来新鲜,年轻人爱听。摇旗呐喊的人多了,你就成了信仰,有了权。”阿酒叹了口气,“挺好的。” 司徒逸轻声笑了:“我就是浑身铜臭味,贪名贪权。我不是你们这般超脱的神仙。” 阿酒道:“这没什么不好,求仁得仁,你不也过得快活。” “可有一人我总是求而不得。”司徒逸低声说。 阿酒紧紧抿住了嘴,半晌,说:“我自觉你我也算彼此难得的亲近人,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司徒逸紧紧攥住了钩子。 “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听着不习惯。”阿酒说。 司徒逸说:“你觉得我为什么住在离天境的界碑外面。” 阿酒摇头:“因由待在你的脑子里,我哪里能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司徒逸道,“我在等你回来啊。” 阿酒没说话,司徒逸就噗嗤笑了:“你不信。” 阿酒摩挲着杯子,司徒逸丢下钩子,双手拍了拍衣服:“你是不是以为我又是为了什么?就像当初你入道时,我为了借你的名来找你一样。” “你别说这样的话了。”阿酒轻声说,“你自己心里总该清楚的。” 司徒逸紧紧咬住了牙,半晌又是一笑:“你非要我承认。” “我早就和你说,我的规矩是坦荡。是你自己非不承认,还要给自己粉饰得大义凛然感天动地。”阿酒道。 “感情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爱别人里裹的始终是爱自己。”司徒逸说,“我可图你身份地位主张道理,所以我爱上了你;我爱上了你,我又图你身份地位主张道理。我来拜访你,因为我对你感兴趣,也因为你有利于我;我在这儿等你,是因为我要证明深情给自己看。” “阿酒,”司徒逸道,“话不能说透,因为伤人;人也不能看透,因为寒心。在这世上,能找到人有所保留地爱你,已经不易了。从没有人爱过我。” “我不明白。”阿酒说,“难道你的爱就是歪曲我的想法、散布我的谣言。” “这些与你无伤大雅,何乐而不为呢。”司徒逸说。 “仅仅是借我之名吗?”阿酒问。 “你总是逼我把心掏出来。”司徒逸低着头笑,“我爱你,我也嫉妒你。我一边苦求名利,一边受名利所苦。你太潇洒了,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永远都做不到。我小小地坏你一下,小小地利用你一下,在暗地里小小地出一口气,又伤不了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排斥你吗?”阿酒道,“就是因为我不爱这样。” 阿酒说:“说来你可能觉得可笑,在我眼里感情可是纯洁无暇的。” 司徒逸轻轻地摇着头,无望地说:“你不能这样要求完美无瑕,这是不现实的。” 阿酒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瘪了嘴,透出一点孩子气的委屈来:“我要现实做什么。我爹我娘早死了,我也快死了,我爱的人死了,我和爱我的人也断了,就剩这点儿日子了,我凭什么现实地活着。” 司徒逸一惊:“你如何快要死了?” 阿酒伸出手来,司徒逸的视线和他一起落在了那只手上。 周围慢慢爬上那只手,眨眼间,皮肤底下又透出黑褐色的斑。忽然,皱纹和斑都不见了,那只手布满了老茧,皮肤皲裂的缝隙里是洗不下去的黑泥。 司徒逸惊愕地定睛再看,那又是只普通年轻人的手。 “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阿酒问。 司徒逸困惑地皱起了眉:“你没怎么变,还是当年的样子。” “实际上我如今头发灰白,只有一缕红发甚是鲜艳,那是我的魔种。”阿酒说,“你看,天地岁月催,如今连你都看不清我了。” 司徒逸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化道之力。 “上次你不就是压了下来?”司徒逸问,“这一次为何不行。” “因为这一次我想明白了啊。”阿酒笑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该化道,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为何非化道不可?”司徒逸急急地说。 “混沌无数年,人该睁开眼睛了,于是有了洪荒。洪荒矇昧数千年,人意识到了自己,于是有了天帝。天帝建立秩序数千年,人们该知道怎么有尊严而自由地活了。”阿酒说,“所以我得化道。” 司徒逸看着他半晌,背过头去短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20 促地笑了一声,又回过头来看着他,气说:“那你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儿?” 阿酒冲他眨眨眼睛:“许是就为了见你一面呢。”说着,阿酒拍拍他的胳膊,“天寒地冻的,你别在这儿折腾自己了,早点儿回去享福吧,我带小孩儿回春`宵宫了。” 司徒逸没做声,阿酒转身抱起呼呼睡着的小孩儿出门去了。在他推开门的瞬间,离天境里一片春光明媚。 四下终于一点儿他人的气息也没有了,司徒逸缓缓把脸埋进手心里,最后炉灰里那两个他特意留了许久的、最大最甜的地瓜到底没能给阿酒吃上。 第十一章 小孩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躺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地听见阿酒和那个站在风雪里等他的神仙说话。原来阿酒是以淫入道的神仙,那个神仙和他关系很好。 小孩儿心里咯噔一下。淫他是知道的,从那些隐晦的记忆里,他知道淫是怎么一回事。阿酒是以淫入道的,那……骤然间,他心里多了许多难以诉诸于口的事。 再睁开眼时,头顶是红纱的帐子。 他抓着痒坐起来,就听阿酒的声音传来:“你醒啦,来吃饭。”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阿酒跪坐在露台上,侧头望着他笑盈盈的样子无端明媚,叫他心头一热。 饭菜都是从人间带过来的,小孩儿吃着,眼睛忍不住往阿酒身上飘。 他觉得今日的阿酒与往日的有些不一样。他没穿常穿的那件褐色袍子,而是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衣。衣服是交领,领子系得不严实;他头发只是松松散散地挽着,面色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红润。 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脸热,赶紧拿饭碗把脸挡住。 阿酒没吃东西,望着雪水湖发了会儿呆,回过头就见小孩儿埋头吃饭吃得特别欢实。他心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手松了松不舒服的衣领。离天境里日头太好,虽然他感觉不到热,但再像这样裹得严实也难免觉得别扭。于是他和小孩儿打了个招呼,回去把在凡间穿的衣服脱了,也没别的衣服可换,就换上了证道时的红色法衣。 从阿酒换完衣服出来,小孩儿就没敢抬眼,只觉阿酒这一身新的更是妩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如此这般想了一天,梦里就有些精彩,第二天再见阿酒,只好强装作镇定自若。 阿酒没想到陈刀出弱水的时间比他预计得要晚,等他再推算时,陈刀那边就已经是一片混沌,算无可算了。 阿酒皱起了眉头,把小孩儿叫到眼前,同他简单一说,问他是想回人间去,还是在这里等。 小孩儿偷偷看他一眼又一眼,说:“我留在这儿陪你吧。” 阿酒古怪地打量着他,心说这孩子怎么有些变了。想着想着,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问:“你想好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出来,小孩儿就开始缠着他,要他给他取名字。 “我不能给你取名字,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也不想给你负什么责任。”阿酒说。 “那可不行。”小孩儿说,“是你把我从我亲娘那儿抱走的,是你把我从我养母那儿接走的,你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怎么可能不对我负责任。” 小孩儿说这话的时候,是挂在阿酒身上的。 阿酒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他看出小孩儿对他生了邪念。 他头上那一缕红发忽然灼热起来,阿酒头颅中泛起针扎般的痛。 小孩儿才多大,为什么自己还是勾起了他的邪念。难道自己真的如世人所说那般不堪,那般淫`荡下贱,难道他真的这样令人不齿……他如何不令人不齿,连小孩都勾`引。 痛苦叫他仰起了头,在小孩儿面前露出脖颈来。 小孩儿不知他的苦痛,在他眼中,阿酒忽然对他露出极诱惑的姿态来。 “看把你憋的。”阿酒歪着头看他,缓缓把肩头挣出纱衣的领口,冲他勾勾手指,“来吧,赏你的。” 小孩儿吞了口口水,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心头被热意和喜意蒙满了,抖着手就扑了上去。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如同飘在云朵中一般轻飘飘的,小孩儿几乎不知今夕是何年,朦胧中只记得阿酒一双格外妩媚的笑眼望着他,同他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 阿酒不知在疼痛中挣扎了多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小孩儿已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阿酒捏了个法诀,把他送回了床上。 而后阿酒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了许久。他想陈刀怎么还不来呢,自己快要没时间等他了。 此事以后阿酒有意避开了与小孩儿的接触,但小孩儿不知在自己的臆想中看到了什么,整天还是乐呵呵的。阿酒看着他的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得。 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有多少是自己想看到的、能看到的。 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活在真实里,还是活在自己里。 三十七日后,阿酒终于有了陈刀的消息。 陈刀身愈出弱水,却在太行山上受了无名重九天雷。落雷后太行山满眼焦土,生灵绝迹。 刚刚得到消息的阿酒诧异地回头,消息里刚在太行山受了雷劫的星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阿酒不知如何开口。 “我听说,我的玲珑骨和神仙筋在你这儿。”陈刀说,“是那个小孩儿吗,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他。” “是。”阿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生九世了,我破了他一生孤苦的命格,把他带来等你了。” 陈刀笑了,从手中的纳戒里捧出一朵带着泥土的花来,安安稳稳地放到了阿酒床头的朱漆柜子上。 “雷把太行山都劈焦了,我走遍整条山脊,没见到一个生灵,就在一个石头底下看到这朵花。”陈刀说。 “你受的这到底是什么雷?”以阿酒如今的修为,都看不透。 “雷劫而已。”陈刀含糊地说。 阿酒听他糊弄自己,心中有些不放心,想拉过陈刀与他细说,却被陈刀躲开了。 “你不是说,不爱我。”陈刀勉强地笑着。 阿酒的指尖动了动,慢慢缩回袖子里。 “我得走了。”陈刀说。 “这就要走了?”阿酒皱起了眉。 陈刀看着阿酒的脸,心说是得走了。 阿酒看不透他的命,是因为他的命已经不在阿酒之下。那日在弱水中听阿酒说完,他就有了明悟。幸好阿酒不爱他,不然他如何舍得走。这重九天雷,是他替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受的天罚。人总要踏着生灵的尸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回首时满眼焦土,只有石头底下的花一息尚存,那是天道之下的一线生机。 陈刀把那一线生机留给了阿酒。 “我走了。”陈刀说,“别总让小孩儿粘着你了。” 阿酒沉着脸看着他,陈刀笑了:“也别总皱眉,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阿酒端坐在床上,神识追着陈刀出了春`宵宫。 小孩儿将他送了出去就转身回来了。陈刀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回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春意浓 作者:Epony 分卷阅读21 头看着巍峨的春`宵宫,也看着小孩儿的背影。 暖风吹过,陈刀像一捧蒲公英般散做了万千闪闪发光的星辉,在小孩儿一无所觉的时候飞进了他的身体。 有股麻木从指尖泛了上来,阿酒瞬间明白了。 人的时代来了,而陈刀是人的天命。 陈刀要为人受八世的轮回,这是人在承天受命之前在神佛手中的颠沛流离。陈刀归天,是人与天的妥协。陈刀收复弥合天,是人在天之下谋得的安身立命。陈刀脱去神仙筋玲珑骨,是人与天斗的报应。人在报应中缓了过来,陈刀在太行山顶代人承天怒,以万千生灵为祭,留下生机一线。 天机已尽,剩下的,就是人。 陈刀的神仙筋玲珑骨托生成了小孩儿,小孩儿在人间生长,自己带他脱出天命,陈刀身化星辉,与小孩儿合融,才成了真正的人——三分神性,三分人性,三分因缘际会,一分渺渺茫茫的前途未定。 他算不到陈刀的命,陈刀也不知道他的命。 陈刀不知道阿酒要没了,也不知道阿酒知道他没了。 说来人与人之间实在巧妙,有的人很好,但和自己就是没缘分。 阿酒把小孩儿逐出了春`宵宫。 临走时小孩儿倔强又不服地看着他:“你等着我功成名就回来,再和你讨说法。” 即便没有阿酒的指引、没有修为,小孩儿也游荡到了弥合天。 他根本不知道那里叫弥合天,存心和阿酒做对似的取了个名字叫归天境。没过多久,阿酒便听闻归天境沟通天地人间,中间有个了不得的人物,称作是人皇。 人皇叫陈沽。 不管之前如何赌气不服,到最后小孩儿还是暗戳戳地向阿酒服了软。 但阿酒宁愿他不服软。 陈刀、陈沽,人与欲纠缠。 司徒逸又找了阿酒一次。 “来之前我就在想,你一直因为我的不纯粹而对我敬而远之,似乎我一朝不能纯粹地对你,一朝就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司徒逸说。 “可是你还是来了。”阿酒说道。 “该做的事得做,想做的事也得做。”司徒逸说,“就算知道没戏,我还是得试试能不能让你和我一起生活。” “你已经试过了。”阿酒说。 “不成吗?”司徒逸问。 阿酒摇了摇头。 司徒逸摆着手笑了:“我就知道。” “我帮你一个忙吧,毕竟当年的烤鸭真的很好吃,忘了问你是哪家的,后来我想自己去吃都吃不到。”阿酒说。 “那我要天下都知道我想娶你。”司徒逸说,“这样我们的故事就成了后人传说,天上人间都会把你我配成一对,比芜苻光明正大,比陈刀名正言顺。” 阿酒只是叹气:“你玩弄人心总是这么厉害。” 司徒逸脸上看不到一丝丧气,他兴致勃勃地与阿酒约定好了什么时候来带着聘礼和他求亲,而后被不胜其扰的阿酒下了逐客令。 临走之前,司徒逸问他:“你真的非要化道吗?我回去想了想,你就这样代替众生把天命往自己身上扛,是不是过于傲慢?” 阿酒说:“化道不是任何高高在上的东西。我化道,只是让世人意识到我的道。我盼望的,是世人意识到我的道,就会思考。一旦思考,就必有所得。有所得,我们离我所盼望的就又近了一步。” 司徒逸求亲那日,陈沽也来了。 他以为自己站得隐蔽,实际上阿酒在他来到离天境的时候就知道了。 司徒逸打扮得光彩照人,驾着七十二架鸾车,惊天动地地来了。 阿酒陪他做这场体体面面的戏。 他说:“在下心慕宫主风采日久,今以七十二架鸾车之礼,求迎宫主,日后天长日久,珍之重之。” 阿酒拱手回礼:“春意浓得仰太极殿首厚爱,奈何心思已乱,实非谋求大道之良配,仅备七十二道薄礼,是为赔罪。” 司徒逸的视线许久地落在阿酒身上,说得如何豁达,到底意难平:“宫主既道心思尚乱,某便不与宫主安定。只是如今你我已互收了礼,若是哪日宫主定了下来,不妨先想想在下。” 只是他们二人都知道,这一段风月到此为止,再也没有以后了。 司徒逸里去了,围观众人离去了,陈沽也离去了。 热闹散尽,更加冷清。 阿酒站在界碑前,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长途跋涉的自己与陈刀,还有急急赶来的芜苻。他空空落落地四下环顾,离天境内茫茫春草,离天境外万丈雪原,都干干净净。 视线扫过时,阿酒眼睫一颤,当初陈刀在界碑上留下的那道刀痕入眼。 化道的契机铺天卷地地到来,阿酒的魂魄猛然间被撞出身躯。落入瑰丽的大千世界涡旋之前,阿酒看见自己的身躯回过头来,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此间种种,都是你年少时做过的一场梦。” 阿酒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声在耳畔响起。 于是阿酒打了一个激灵,午间的日头太晒,他住着锄头,在自己门前打了个盹。 母亲端着鸡食盆子走了出来,絮絮叨叨地说:“别胡闹了,帮我把鸡喂了。” “诶。”阿酒应了一声,母亲把锄头给他拿了回去,阿酒接过鸡食盆子敲了敲,自己的小鸡都围了上来。 阿酒又念了几日,就渐渐把修仙的事忘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阿酒陪在父母身边一辈子,打了一辈子光棍。 寿终正寝时,侄子侄女围在他身边。 他六姐此时也很老了,坐在他床头,握着他的手说:“九儿啊,没事儿,你先去吧,哥哥姐姐都在底下,过不了多久姐也下去陪你了。” 阿酒用力抓了一下他姐姐的手,便缓缓合上了眼。 转瞬他又在涡旋之前。 他年轻的身躯看着他,他垂垂老矣地弯腰拱手,消失在大千世界里。 陈沽踏开虚空,回到了自己的归天境。 刚一站定,他的侍从就迎了上来:“先生,四象局刚刚来人说,魏地今年气候实属诡异,粮食怕是要欠收。” 想到魏地密集的人丁,陈沽心中思绪翻转,快步往书房走:“把煦德他们都请来。” 侍从领命去了。 说出个结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谋士们都走了,只有煦徳留下来和他喝酒。 “一天天这么忙,也没个尽头。”煦德颇为感慨。 阿酒嗯了一声,心想,现在多忙忙好,幸好今日师尊没答应司徒老儿,早日忙出个头来,我好赶紧去同师尊理论。 ———————— 全文完。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0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0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0 这个坏蛋,现在想想,我真不应该原谅你。” 他低笑着,手指抽动了两下,见她身子猛地抖了抖,笑得更欢,“还是这里么?没想到转世了也没变。”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忙用脚蹬他。 子路按住她的腿,手指在体内勾了勾,她顿时没有了力气,羞得一扭头把被子盖在自己脸上。 他大笑,挪到上面把被子轻轻掀了,咬着她耳朵道,“别遮,我就喜欢看你这样,我会很快乐的。” 她捂住脸不理他。 子路笑着轻吻她手背,手指也没有停着,不一会儿,就见她身子猛烈的颤抖起来,压抑的呻吟声立时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声音更催情的了,子路还没进去,就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等到感受到里面的温热与紧致,他低呼一声,就此**了出来。 空气中一阵静默,夏遥轻轻咬住唇强忍着笑,死子路,刚才就想着玩弄她,现在是不是遭报应了? 子路咳嗽一声,“这次……不算,再来。” 夏遥嘴角抽了抽,很好很强大。 大概是为了找回失去的面子,子路一直待到天亮才悄悄跑了出去。 夏遥困得无以复加,可也不能赖在床上,因为明丽很快就要叫她起来了,当下痛苦的低呼一声,穿上衣服。 那夜之后,她的生活更加混乱了,不止南悦,子路,就连凤耀都加入了其中,有时候还会来两个人,不过这种时候,一般都会以各种方式来决定去留。 她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们这算是公平竞争?是不是看在她娘亲要生孩子的份上所以才不打打杀杀的?但也没有多想,对于她来说,他们哪怕是暂时的和平共处,也足以让她安慰的了。 黄氏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节诞下了孩子,还是个男孩,把柳方高兴得眼泪直流,说柳家祖先显灵,接着又想到花想了,让夏遥不管怎么样,也得把三个女婿叫来欢庆一场。还让夏遥快点回家,说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天天住在娘家的,实在太不像话。 真是过河拆桥啊,夏遥悲叹,娘没生的时候也没见爹怎么说嘛,现在一生完就要赶她回家,一点也不知道她的难处! 不过岳母得子,女婿是该上门贺一贺的,夏遥只得回去了一趟,找到临风三个,让他们回一趟柳家。谁料另外三个没有好脸色了,说什么也要一起去,夏遥没有办法,便只好带着去了,并介绍南悦几个说是临风他们的道友,也是修真的。 看他们个个器宇不凡,柳方自然也没有疑心,好生招待了一回。 晚饭之前,夏遥在房里逗着弟弟玩,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吃完饭就要回自个儿家了,她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来,让娘抱。”黄氏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夏遥把弟弟递过去,黄氏接过来搂在怀里,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笑道,“轩儿啊,快给姐姐笑一个,瞧她一脸的黑云哦。” “黑云?”夏遥眨了眨眼睛,“哪有黑云啊,娘,我好着呢。” “别瞒着娘了,快说说这些天是怎么回事。”黄氏发现自从她要生子之前这个女儿就开始发愁了,按理说现在顺利生了个儿子,她若是因为担心这个的话早该放心了,怎么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是不是跟几个相公吵架了?” “没有,肯定没有。”夏遥赶紧摆手,“我跟他们挺好的,今天他们都来了,不信你问爹。” “那怎么回事?”黄氏奇怪了。 “那个。”夏遥想了想,这个能跟娘讲吗?可不跟她讲,真没有人可以商量的。 “跟娘还有什么见外的,娘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黄氏摸摸她的头,“快说说看,兴许娘能出点主意。” 夏遥脸上红了红,把来龙去脉给黄氏说了一遍,把黄氏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惊呼一声,“哎呀,这么说来,女儿还是仙转世?那外面另外三个也是要做你相公的?哎呀呀,那我们不是有六个女婿,还有仙人做女婿呢,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看她有点兴奋过度,夏遥忙抹着她的背道,“娘,这些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说了别人也不信的。” “那当然,以前是因为你的终身大事,我要不说,你爹就要把你许给别人了,你当真以为娘是大嘴巴不成?”黄氏笑成了一朵花,“快快,让那三个人也给娘瞧上一瞧,是不是也长得很俊?” 夏遥哭笑不得,摇着她手臂嗔道,“娘,你到底听没听清楚我说的啊!” 新书已经上传了,是宅斗种田流的,大家有兴趣的去看看,下面有链接。 第161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听了,听了。”黄氏拍着她的手,“那再嫁三个相公就是。” “问题是,他们不肯做四五六相公啊。”夏遥仍然记得那时他们的表情,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哪里敢再提呢。 黄氏听了皱起眉,露出不悦的表情,“女儿,他们不肯便不肯了,就算是仙人又如何,你是我们柳家最宝贝的女儿,难道偏要求着他们做你相公不成?”她哼了一声,“眼下那三个相公娘挺满意的,你可不能为了旁人休了他们,娘还等着抱外孙呢。” 夏遥扶住额头,说了等于没说,到底娘也给不出好的建议来。 其实她烦恼哪里是因为南悦他们不愿意给她做相公,而是因为他们与其他三人不能共处罢了。 不过娘那句话倒是有些用,总不能求着他们去共处吧?她转世前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为了避免发生眼下这种局面,她是不想再见他们的,这么一想,如今这样的境况总比南悦他们没找到她好多了吧? 至少他们现在还能在一起。 可他们却步步紧逼,难道非得逼得她再死一回不成? 用过晚饭后,夏遥回了家,把门一关,谁也不见。 南悦本想强行破门的,可手刚碰到门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至于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打算,不到一会儿,全都散了去。 第二日,夏遥把另外三人叫了来,等他们到齐后,她清清嗓子说道,“我已经想过了,你们要我休了临风他们,那做不到。而你们不想做我相公,我也不勉强,反正就维持现状吧,倘若你们无法接受,我也没有办法。” 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咋的,她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纠结成彻头彻尾的乱麻,没有谁可以理得清楚,她也没有办法离开他们任何一个。 除非他们主动离开,这样她会难受,但她也会接受,因为她已经失去挽留任何一个人的资格。 三个人听了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其实这段时间他们也渐渐接受现实,她显然已经无法再被任何人所独享,要不然在柳家的夜晚又岂会如此和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1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1 谐?换做平时,若是两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打得天昏地暗了。 可他们又不太想就此妥协,所以南悦当先发难,冲另外两个人道,“她有她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规矩,你们若想她,来魔界找吧。”说完搂住她就闪了出去。 凤耀冷哼一声,“当真还是要逼我灭魔界?” 子路则微微笑起来,“劝你还是省了,不然只会引起大乱。这女人也许会再死一回,你舍得吗?” 凤耀沉下脸,觉得心里无比烦闷,真想把夏遥的影子在心里驱除个干净!找什么女人,难道非得要女人不成?他以前一个人还不是好好的! 看到凤耀怒气冲冲的走出去,子路挑了挑眉,自言自语,“看来还是得去一下魔界啊,不知道小瑶喜不喜欢住在华清宫呢?”说着飘然而去。 夏遥在魔界一连住了两个月,好吃好住好睡,偶尔修炼一下,倒也轻松惬意,只不过她有点想爹娘跟弟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长多大了?她想着笑起来,对了,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带点什么仙露给他喝一点,爹娘没那个天资,也许弟弟有呢,他将来若是修真,自己也有个亲人陪伴着,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南悦看她痴笑的样子,忍不住在胸口捏了一把,“想什么呢?别告诉我在想其他男人。” 她转过头看他一眼,那俊脸带着薄怒,说不出的可爱,她越来越喜欢看他吃醋了,不过嘴上却说道,“我在想我弟弟呢,小小的好好玩。” “好玩?”他嘴角一扬,“你何时给本魔主也生个出来玩玩?”说起来也有两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可是夜夜都没放过她啊,他有些懊恼,忽然抓住她手臂问,“你该不会吃那什么药了吧?”要是她真的避孕,他想着,眼眸眯了起来。 看到他的目光,她扑哧笑道,“乱想什么呢,我才没有。” “真的没有?”他盯着她眼睛瞧,这双明亮的眼眸越来越有光彩,尤其是那种时候,妩媚的令人发疯。 “当然了。”她勾住他脖子,在耳边轻声道,“我做梦都想有你的孩子。” 他高兴极了,立即拉下她,用行动表明了有多爱她。 两年后,夏遥成功怀上了孩子,不过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却是两个男人间的长期斗争。 “那孩子是我的。”这是南悦说了无数遍的理由,“那段时间她一直在魔界。” “可后来她在天界,你能肯定那孩子一定是在魔界怀上的吗?”这是凤耀所持的理由,“连花想都不能断定,谁让她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那个时候怀了!” 这种时候,两人都会以极为怨恨的目光看着夏遥,通常她都会报以微笑,暗地里却在不停吐槽,男人有时候啊就真跟小孩一样。 不过说起来这两年也不知怎么回事,不管他们谁折腾,肚子就是没动静。可前段时间刚在魔界过了一个月,后来凤耀找了来,强行把她带去天界,谁料不到一个月之后被发现怀上了孩子。 这么接近的时间谁也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何时受孕的,是去天界前在魔界呢,还是就是在天界,因此,这成了一个难题。 “母后,你就真的让皇兄这么胡闹?”月笙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忍不住跑来找寒柳质问,“没想到这女人居然真的找了那么多相公,更没想到的是,皇兄居然还能忍受那些男人!如今还搞出这么丢脸的事,居然分不清那女人肚里的孩子是他的还是那个叫南悦的!” 寒柳瞥他一眼,“那又怎样?总比让你皇兄绝子绝孙的好。” “这!”月笙皱了皱眉,“可那些人都在背地里笑皇兄呢,说他给别人做小。” “那就做呗,我只想要个孙子。”寒柳笑道,“这是你皇兄的命,谁也没办法。”若不是这样,天界跟魔界绝不会如此太平,恐怕早就重现以前那场灾难了!这是一早就注定的事,更何况,别人再怎么说,她这个儿子比起从前却要幸福的多。 她仍旧记得,夏遥在天界时,凤耀笑得有多快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互相爱着就已经足够了。 “可那个孩子若不是皇兄的呢?”月笙急道。 “那怕什么。”寒柳往窗台看了一眼,她还有黑宫莲呢,这次若不行,下次就用这个,那定然可以怀上凤耀的孩子的。 见此情景,月笙只得作罢,其实父皇都已经提过了,可皇兄丝毫不管,说若是逼他就去下凡,后来父皇大概有与母后同样的考虑,便再也不管了。他叹了口气,但愿这次是皇兄的孩子,这样,他们都能松口气。 夏遥此刻正惬意的躺在软软的竹榻上,为怕她着凉,榻上铺了柔软的毯子,其实在这样的春天,是有点热了的,但她不想违他们的意,也便没说什么。 “遥遥,来,喝一口。”临风送过来一勺红枣燕窝,“这是岳母叮嘱一定要给你喝的。” 夏遥笑了笑,“辛苦你了,从早到晚的做东西给我吃。” 无幻在旁边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啊?又不是临风的孩子,还让他伺候你。” 临风喝道,“无幻,别胡说,遥遥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哎,你还真是……”无幻说着摇了摇头。 夏遥握住临风的手,“临风,你真好。” “肉麻。”无幻骂了一句。 夏遥白他一眼,抱住临风又亲了一口,“最喜欢临风了。” 临风笑起来,亲了亲她嘴角,“嗯,也最喜欢遥遥了。” 无幻身子抖了抖,站起来就走。 见他走远,临风叹了一口气问,“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接受他?” 夏遥垂下眼帘,这个问题着实不好答,一眨眼就过去两年了,其实她早就不讨厌无幻了,甚至于对他的不离不弃还有些感动。她平日里对他是从没有好话的,他对她亦是如此,可彼此心里应该都明白,那只是他们相处的方式罢了。 可真要她接受无幻,却也觉得难以做到,也许习惯成自然,很难改变这种心情吧。 见她沉默不答,临风笑道,“反正时间多的是,不急。” 她嗔道,“你总是喜欢把我往外推。”他们几个人之中,临风跟花想是从不争的,总是她主动去找他们,为此,她还生过气呢。 临风眨眨眼睛,“只有这样你才会对我更好啊,其实我也挺狡猾的,不是吗?” 她笑起来,偎进他怀里。 两人互相搂抱着,觉得分外温馨。 临风轻抚她的肚子,“现在有六个月了吧?” “啊,六个月了啊?”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那我们可得多住一段时间了,等到妹妹生下孩子再走。” 夏遥抬头一看,发现是蝶舞,晓桐,花牛,还有圆圆小夫妻两个,顿时高兴的叫起来,几个人围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2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2 着叽叽喳喳说了一通话。后来的日子,院子里更加热闹了,夏遥每天都心情奇好,一点也没有孕妇抑郁的症状,不知不觉,便到了生产的那一天。 第162章 第四个相公 这儿可没有什么剖腹产,生个孩子把夏遥折腾的够呛,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生完之后她就晕倒了,把外面几个男人急得团团转。几个人轮番要去看望,都被蝶舞给推了回去,说让她好好休息,过一会儿再去看她,只留花想一个人看顾。 第二日她才清醒过来,在花想的妙手调离下,总算恢复了点精神。 南悦看她一夜之间憔悴不少,心疼的要命,都后悔让她生孩子了,只顾抱着她不放开,直到孩子饿哭了才放她喂了会奶。 头几天倒是一直风平浪静的,后来蝶舞几人告辞离开之后,风波又起。 还是那件旧事。 本来孩子生下来之后是抱有希望可以分辨出是谁的,结果这男孩长是长了凤翎,但偏偏是跟夏遥一样的眼睛,既不像南悦的碧眸,也不像凤耀的黑眸,把两人都气得糊涂了。然后,又是一场辩论,接着又是一场打斗。 可就凭这个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分不出,夏遥把两人都骂了一顿,说再为这个打斗就再不给他们生孩子,这才作罢,但两人私下却跟仇人似的,经常抢着孩子抱,逗孩子叫爹。 夏遥哭笑不得,中间甚至寒柳都介入进来了,把孩子带去天界玩了几天,幸好后来还是还了回来,但放下话说,将来要不分给她一个,就别想痛快得过下去,把夏遥弄得极度无语。 看在算不正式的婆婆份上,她也忍了,一年半后,总算又生下一个金发碧眸的儿子,这下,他们两人一人一个,再也不抢夺了,天下就此太平。 有了孩子后,南悦跟凤耀的性子似乎都温和不少,至少都不再争锋相对,两人教导起孩子十分专心,而且又重新投入到事业当中,也许是想给孩子做一个好榜样吧?反正他们重心渐渐转移后,夏遥是轻松了不少。 因为这两人最喜欢抢夺她,少了他们两个,虽然还有个子路,不过大概她再生一个孩子之后,情况也会好转些。 想着,她大大叹了口气,相公多就是这么一个后果,沦为产子机器! 不过她并不讨厌,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为他们每人都生一个孩子。 “遥遥,这种药不能给这么小的孩子服用。”花想看她发愣,轻轻碰了碰她手臂道,“还是等个两年吧。” 那药丸是准备给她弟弟柳轩吃的,他们都研究过了,柳轩的体质很适合修炼,所以经常喂给他一些有助于将来修真的东西,这药丸是夏遥最近才炼制出来的。 听到花想这么一说,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急了点,都没注意,幸好你提醒。”也是,虽然希望他将来可以成仙,但要是过度了会对身体不好。 “花想,我最近又想出了几个新药方,你来帮我看看。”她闲来无事都在研究炼丹的事,拉着花想去了她房间。 两人正探讨着配方,临风忽然来了,在门口笑道,“遥遥,你看谁来了?” 她抬起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傲血?”她再世为人,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虽然晓桐曾提起过,可不知怎的,她虽然也挂念,但并没有想过要见到他。 傲血依旧是那个样子,星眉朗目,笑起来很阳光。 “遥遥,好久不见。”他立在那里,恍若隔世。 当初得知她曾是仙,也得知她要去天界,他唯一的想法便是快快得修炼,好赶上她,不会配不上她。可后来晴天霹雳,晓桐告诉他她死了,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又悔又恨,后悔没有陪在她身边,恨自己所谓的自尊心,哪怕那时向她表白过,也不会有此遗憾。 后来的二十年,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直到前不久晓桐告诉他,她又回来了。 于是,他也活了。 他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她好多话,哪怕她现在有几个相公,有几个儿子! 见此情景,花想跟临风对望一眼悄悄退了开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傲血的心情,他们一直也都明白,在很早前,那个人就喜欢上遥遥了吧?可惜也是迟了一步,但现在并不算晚。 “傲血,你,你好吗?”她讷讷的问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走过去一把拥住她,无数的思念像浪潮般涌上来,令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只想紧紧的抱住她,再也不放开手。 她在他怀里呆若木鸡。 “傲血,你没事吧?”她轻轻推了推他,就算是重逢,这个拥抱是不是也太久了一点? 他仍是抱住她不撒手。 她皱了皱眉,用力一推,“你怎么了?”等看到他的脸时,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傲血的脸上满是泪,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忍不住抬手摸向他脸颊,“你怎么哭了……” 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遥遥,我不想再离开你。” 她身子一震,想缩回手,他却猛地把她整个人拉过来,捧住脸颊就吻了上去。 那吻好狂热,和着眼泪,又苦又咸,逼的她透不过气来。 “遥遥,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他在耳边低声诉说着,“我知道你死了,我一点也不想活下去,遥遥,我不要再离开你了,只要在你身边,随便怎样都好。我太傻了,若是早这么想,那时候便不会回去,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跟你分开那么久。” “傲血,”她听了惊喜交加,也很感动,“可我已经……” “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第四个相公。”他拦腰抱起她,“哪怕第五第六第七,我都不在乎。比起他们,我爱你并不少。” 这样的话怎能令她的心不软! 傲血笑起来,“现在咱们就洞房吧?” 夏遥啊的一声,“现在?这,这……” “我等不及了,难道还要拜堂不成?不行不行,趁着南悦他们不在,我得速战速决。”他说着就往床走去。 “你怎么知道?”夏遥奇道,居然还懂得先下手为强,看来他把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啊。 “当然了,晓桐告诉我的,还有,刚才临风也提醒我了。”他笑得*光灿烂,把她压在身下道,“遥遥,你就让我从了你吧!” 额,自己怎么成了万恶的女色狼了,夏遥嘴角抽了抽,“真要从我吗?腰带拿来!”她还没试过把人捆绑着呢,看来傲血很想当第一人。 “哦?遥遥你原来还喜欢这样的啊,那我成全你。”傲血说着就把她的双手捆了起来,见她要挣扎,伸出手指按在她唇上道,“嘘,别乱动,我会让你很舒服的,我的遥遥娘子。” 她的脸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3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3 一下子红了,傲血好邪恶啊! 他俯下身亲吻她,一边轻轻解开她衣裙,不一会儿,夏遥就在他的唇舌下颤抖不已。 “傲血,你这坏蛋,快放开我。”她扭着身子,这家伙真的喜欢她吗?哪有这样的,老是半途停止,害她难受的要命。 傲血大笑不已,“遥遥你还是这急性子啊,真是不解风情。” 夏遥气得半死,一脚踹了上去。 他趁机抓住她,身子一顶,便入了她体内,这一顶,直接进到了最深处,她正是痒得难当,这一下简直如同神来之笔,当下便尖叫一声,神魂皆飞。 傲血躺下来,抱起她坐在自己身上,笑道,“遥遥,让你在上面,为夫在下如何?” 没想到这家伙这时候那么油嘴滑舌的,怎么平时都没发现?夏遥咬着牙,猛地动了几下,“好啊,你可千万别出声。”她用力夹紧了,上下动起来。 傲血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服输,忍得脸通红一片。 她邪笑起来,“我的第四相公,再忍可会得病的哦。”说着又慢慢动了下。 那慢却比快还要折磨人,傲血低哼一声,“算你狠。” 两人互相较劲着,房里*光一片,好一会儿,只听傲血低吼着骂道,“遥遥,你犯规!你,你这……”却再也熬不住,一泻而之,她的笑声随即响起来,但立刻又被呻吟声代替,很快就听到傲血报复的笑声,“你也不行了啊,咱们彼此彼此。” “谁服啊!” “那再来!”傲血压住她,见她明眸若水,心里顷刻间装满了欢乐,吻着她脸颊道,“遥遥,我好爱你,好爱你。” 此时此刻,她也是同样心境,难怪一直不愿见他,其实担心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结果。然而,要来的总也躲不过,她又何必再躲?她吻上他的唇表达了一样的心情。 屋外,临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无幻发现了会如何,遥遥真是太伤他的心了。”傲血隔了那么多年,她都可以一下子接受,可无幻从一开始就一直守在她身边,虽说动机有些不纯,可也是绝对真心的。 花想低头捣鼓着药草,淡淡道,“那是早晚的事,她很容易心软。” 临风听了点点头,走过来看一眼,闻了闻味道,问道,“这是给谁吃的?” “这里谁最辛苦,就是给谁的。” 听出他话语里的隐晦之意,临风忍不住笑起来,“嗯,遥遥确实需要补补了,这么下去……咳咳,还是我跟你最体贴了。” 第163章 得偿所愿 夏遥又多了一个相公的消息并没有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因为傲血是她一开始便认识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有相见,南悦等人的潜意识里恐怕早就做好了那样的准备,他们已经有免疫力了。所以当众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除了把她拖走蹂躏一番之外,便没有任何苛责了。 不过他们的家却从水绵镇搬到了一处荒郊野外,但也离镇上并不远,方便夏遥经常回家探望。 她爹娘早就知道了修真的事情,因而对于她搬家一事极为支持,毕竟他们不是平常的人,住在热闹的水绵镇始终不妥,更何况她不止四个相公,还有其他三个尚未愿意确立名分的男人,这是会引来众议的,到时候会连带柳家也不得安宁。 野外风景秀丽,有山有水,几个男人都是有大神通的,短短功夫就建造好了一处别致的住宅,共有十几个房间,其中包括七个卧房。 夏遥对此有些不爽,怎么也得弄八个房间吧?难道她就不能过一天没有男人的日子?幸好南悦几个不是日日都来的,不然她肯定抗议到底。 这日,夏遥去看望爹娘了,她几乎每隔七天就去一次。上一世无父无母,无法得享亲情,所以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我说,咱们的娘子天天给戴绿帽子,你们怎么就不管管?”无幻恨恨的骂道,他本来想陪她去的,结果被子路抢了先,而看到子路愿意陪同,其他几个居然毫无意见,真是把他给气得半死。 临风低头裁剪着布料,听到绿帽子三个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傲血则把一口茶喷的到处都是,指着无幻道,“胡说八道什么啊你,他们虽然没成亲,可也差不多是相公了,哪来绿帽子之说。” 无幻不屑的白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临风的手上,叫道,“临风,你越来越像她丫环了,不止服侍她吃喝,现在居然还做起衣服来了,一会该不会要绣花在上面吧?” 临风波澜不惊,“你怎么猜到的?我就在学绣花呢,下次帮遥遥做件漂亮的裙子,对了,还有齐儿跟嘉儿的衣服。”后两个是南悦跟凤耀的孩子。 无幻惊得说不出来话来,抖着手道,“你们一个个太宠她了,难道不怕她继续找相公进来吗?” 傲血斜睨他一眼,“不怕啊,怕的是你。”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把无幻伤的体无完肤,眼看他就要发作,花想适时的开了口,“别激他,这只会适得其反。” 无幻一愣,知道傲血是故意这么说的,脸色便阴沉下来,怒道,“你们有今日,都是我的功劳,要不凭着她这个性子,敢做这种决定吗?到头来只会负了你们!”说完把桌上碗碟摔了一地,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哎,你说遥遥为什么就不接受他呢?”傲血忍不住摇摇头,“咱们是不是想个办法?”自从住到这里之后,无幻有渐入疯狂的趋势,他还真有些担心。 傲血是不知道苦等的痛苦的,他一来表白,夏遥就接受了他,哪会明白无幻的绝望。 临风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遥遥看着柔顺,但要是逼着她,只会把事情变得更坏。其实无幻只要对她好一点,两人哪会这样,可他也偏是很犟的性格。” 这话一语中的,花想也表示赞同,无幻得不到她的心,一大半也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原因,他总是那么恶语相向,她又怎会服软? 夏遥在娘家住了两天后便回来了,带了一堆吃食,都是黄氏亲手做的。她准备等几天齐儿跟嘉儿回来的时候一起吃。 齐儿名叫洛齐,南悦的娘亲姓洛,他不愿意承认儿子是凤族的人,所以用了洛姓,那孩子便叫洛齐。凤耀的儿子则叫凤嘉,现在五官长开了,看起来也必定是他儿子无疑。最近都被各自的父亲带着去了魔界天界,说要从小培养,将来继承他们的位置,过几天就会再带过来。 两个孩子在的时候她头都被弄疼了,皮得很,放一起就打架,现在不在身边她又开始想念了。 捏了块玉米糕放进嘴里,她拍拍手站起来,临风好像在忙什么事,刚才看见他拿了几幅布料,花想肯定又在研究药方,傲血么,他最近修炼的很积极,看来她得自己找活动了,要不去看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4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4 看书什么的,想着她便往书房走去。 谁料刚到门口,便听见压抑的呻吟声传出来。 她的脸腾地红了,这种声音她可听多了,只是,这里是她家的书房,除了她可没有别的女人,怎么会有人躲在这里做这种事?又是跟谁呢? 她心里咚咚直跳,难道他们其中一个有了别人?当下又是愤怒又是难过,虽然她霸占着多个男人,可每一个都很爱,哪里受得了他们移情别恋,更何况是在眼皮子底下,便轻轻往门靠了去,想看看究竟是谁。 可这一看,她差点惊得叫起来。 里面根本就没有女人! 无幻此刻正到了崩溃的边缘,一边用手套弄着,一边低声道,“遥遥……遥遥……” 听到这里,她心头一震,脚一软差点摔倒,要不是用手撑住,恐怕就要跌入房里了。 然而,仍是被无幻发现了,她人虽然躲着,但衣裙一角却正好露在门口,他们今天才见过一面,自然立刻就被认了出来。 眼前黑影一闪,她已经被他拉了进去。 他下身仍然裸露着,脸上的表情几近狰狞,低低的笑着道,“何必偷着看,不就是要看吗?我现在也可以做给你看的!”他手快速的动起来,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色。 夏遥被他甩在地上,看他居然不知廉耻到这种程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蹲下来,对着她笑,“我就是这样的不要脸,怎么了?你不是一向讨厌我吗?现在更讨厌了吧?” 她指着他,话都不利索起来,“你,你,你是不是疯了?”说着便要站起来。 无幻一把抓住她,呼吸急促道,“别,别走,我总是这样想着你,今天你真的在我身边,让我,让我……啊,啊,遥遥……”他贴在她身上,手一阵急动,低吼着颤抖起来,白色的东西喷了她一袖子。 夏遥整个人呆住了,半晌伸出手猛地扇在他脸上,“你这个变态!”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脸比平常更白,却笑个不止,“是,我是变态,可你难道不变态?你这个死女人,一个又一个的找男人,我是你相公,可你把我当相公了吗?哈哈,我是变态,偏偏要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这世上女人死绝了,我也不应该喜欢你!” 时间好像忽然停止了,她愣愣的看着他,分不清心头涌上来的到底是何种感情。 是厌是怒是怨是爱?那些曾经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想起他曾为了她不惜拼命过,想起他为分享她设下的陷阱,想起他曾经甜美的笑容,想起他无时无刻的冷言冷语,他做了很多很多,他并不比他们爱的少,他只是方式不对。 可她方式对了吗?她到底喜欢无幻吗? 倘若不喜欢,她何不早早休了他,可她没有。 那意味着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 “你真的喜欢我?”她求证的看着他,其实这又何必问,无幻的心意她一早便已知道,若不是爱她,他何必留在她身边这么久,若不是爱她,他何须躲在这里释放欲望,却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转世的时候,他要得到她并不难,可他最终仍是放弃了强硬的手段。 无幻漠然的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无幻!”她扑过去扯住他袖子,轻声道,“无幻,我知道,我不问了。” “你知道个屁!”无幻转过身一把抱住她,左手捏住她的脸,“你知道什么?你这个死女人,我多想得到你,你知道吗?你躺在别人的怀里时,我只能这样想着你,你知道吗?我等了你那么久,结果你居然又接受了傲血都没有理我!你说,你是不是这世上最坏的女人?” “是是是,我是最坏的女人。”她笑中噙着泪,“但你也是个笨蛋。” “大爷哪里笨了?”他哼了一声,银灰色的眸子此刻却散发着柔和的光。 “你一早跟我这么说不就行了?非得天天骂我,怪谁呢!”她掐着他手臂,脸红了红,“还躲在这里……你难道不会找我吗?” “我没找吗?”无幻气不打一处来,“哪次不是被你赶出来的?” “那你不会温柔点啊?”她忍不住的想笑,“难道不会说喜欢我啊,爱我啊,想天天跟我在一起啊?我可是很容易心软的。” 无幻嘴角抽了抽,一戳她脑袋道,“得了你,我可不想像他们这么惯着你,这种话别的男人再怎么跟你说,也不许再弄回家来了,知道不?都已经六个了,你是不是想气死大爷?” 她伏在他胸口闷声笑,“再也不会有了,这几个都够我受得了。” “你也知道啊?”无幻咬牙切齿的伸手脱她衣服,“今天自己撞上来的,可别怪大爷!” 她惊叫一声,“门开着呢。” 无幻低哼一声,“这里哪个没看过你。”说着泄愤似的往她脖子一咬,痛的她连呼疼,不过没让她叫太久就堵住了嘴,接着往书桌上一放,分开腿就狠狠抵了进去。 这家伙真粗鲁!夏遥用膝盖顶着他,极度不满,“你究竟会不会?” 无幻眼眸一眯,“会什么?大爷不会!” 她登时无语,罢了,跟他第一次,忍了! 见她忍痛的表情,他忽然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我。”说着又退了出来,身子伏下来一阵亲吻,这场面他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遍,又岂会不懂?当下把她弄得喘气连连,再次进入的时候便润湿的多了。 像是报复她多次的拒绝,这一次便是半日。 终于,他再也敌不过她内里强烈的收缩,低吼着把精华尽数**了出来,倒在她身上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遥遥,我爱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他亲吻着她,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誓言。 她抚摸着他的长发,心里充满了幸福,在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终于属于了彼此。 其实大家也看出来了,这文就要完结了,明天就是大结局。 后面写的有些仓促,推倒美男很频繁,不过我感觉前面已经铺垫的够多了,如果再详细写感觉有点注水……咳咳,好吧,其实我也是编不出来了,这个,写np真的非我所长啊= =!遁走… 终章 春意浓 时光如白马过隙,眨眼便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她先后又生下了三个孩子,最大的凤嘉都已经十六岁了,而最小的不过五岁。 虽然孩子已经长大,可他们几个却一点未老,心性也是如此,比如无幻,即便已经成了她名副其实的相公,还是经常冷言冷语,遇到了没有一次不斗嘴的,但比之从前,多了岂止一点点甜蜜。 又比如临风,现在绣花的水平出神入化,夏遥那是望尘莫及。当然了,她根本就不会,反正临风包了所有的琐碎事,她当然乐意做个甩手娘子,只不过总会炼各种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5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5 丹药给他吃,唯恐他荒废了修炼寿命比她短。 还有凤耀跟南悦,自从孩子大了,他们又开始争锋相对,一个说自己的儿子聪慧,从小便会看兵书,另一个便会说自己的儿子风流倜傥,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每当这时候,夏遥总会骂他们一顿,他们比来比去,最可怜的就是两个儿子了,简直比要考大学的孩子还惨。 想来想去,还是琳儿最舒服了,她就这一个女儿,还是个猫耳萌娘,长着对黑色的小猫耳,容貌跟她一摸一样,是众人最宝贝的姑娘。她已经十岁了,什么都不拿手,最拿手的就是撒娇,但凡看上眼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娘,你那件扫霞衣给我嘛。” 这不,又来眼红她那件宝贝了,夏遥眯着眼看她,“我听说你昨天还把林子里的小白虎给打折了腿,要是把衣服给你,你还不把那里的妖都给打翻了啊?”这女儿就会欺负人,那法宝给她,别人就没活路了。 “娘,那些妖也不是好东西,让妹妹去教训教训,又有什么关系?”凤嘉拉着夏遥的袖子,“娘你那件衣服都放着好多年了,我让奶奶给你再炼制一件新的怎么样?” 也不知这女儿给这大哥说了什么贴心话了,都十六岁的人了,还给妹妹来求法宝,夏遥眯着眼笑,“你先搞定你奶奶再来求我,要是她弄出件比扫霞衣好的,我再考虑考虑。” 凤嘉听了,忙道,“好,娘可不许食言,妹妹,走,咱们去求奶奶去。” 琳儿哀怨的看了一眼夏遥,拖着凤嘉走了。 在旁边的洛齐嘿嘿笑了声,“娘你真坏,要是二哥真的求了来,你大概也不会给的吧?” “你又知道?”夏遥捏着他的脸,这家伙长的跟南悦一个模子出来的,就是头发偏亮了点,完全的金色。 洛齐眨眨眼睛,“你都说考虑考虑,那定然是不给的,肯定自己收了,到时候又把大哥跟琳儿气得跳脚,你就不怕凤耀叔叔来找你?” 夏遥得意道,“娘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你爹跟几个叔叔。对了,你怎么不帮着妹妹求我啊?平常你不也挺宠着她的。” 洛齐侧着头笑,“因为我最喜欢娘亲啊,就算再疼妹妹,可娘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会帮她的。” “哎呀,嘴巴真甜,你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最喜欢这个帅儿子拉,比他爹还会说甜言蜜语。 两人正母子一团亲呢,南悦走了进来,看了眼洛齐,沉下脸道,“怎么又下凡界来了?我让你好好用功,你整天往你母亲这里跑什么,没出息!” 洛齐撇了撇嘴角,“那爹干什么也老往娘这里跑?难道爹跑就是有出息?” 南悦眼眸眯了起来,抬起手就要去打他,洛齐赶紧逃了出去,一边叫道,“娘,我去魔界了,改天再来看你。” 夏遥鼓起腮帮子,打了南悦几下道,“他难得下来一回,你管这么紧干什么?现在天界魔界又不打战,真不知道你们逼着两个儿子干什么!”她极度不满,洛齐跟凤嘉一个十四,一个十六,可是在她身边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五年,小小年纪什么都要学,她看着都心疼。 “为了继承我啊,等他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就可以彻底离开那里,专心陪你。”南悦抱住她腰身,把脸埋在她肩头,“遥儿,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在云天山上说过,就想那样子跟我永远在一起。可我毕竟是魔主,没有人担当那些事,始终仍会打战的,所以只能牺牲齐儿了。” 她听了不语,半晌叹了一声,“真不知道我哪里好,南悦,我始终觉得负你。” “你知道就好。”他咬了咬她耳朵,“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最爱我,是不是?”就算再过几百年几千年,他也永不会没了争抢她的心,在她心里,他一定要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回转过身,望进他眼眸,一字一顿道,“是,我最爱你。” 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心底最爱的始终是他,所以,负最多的也是他。 “大白天的,娘,注意下形象!”门口,清亮的童音响起来,却是八岁的花落,长着双琥珀色的眸子,但鼻子跟嘴唇却像夏遥。 夏遥吓一跳,便要离开南悦的怀抱。 南悦却抱着她不放,回头一笑道,“花落,非礼勿视,你爹没教你吗?” 花落顿时接不上话来,转身把门轻轻带上了,闷声道,“下次关着门啊,我就不会非礼而视了。” 夏遥噗的笑出来,“你啊,注意点形象啊,大白天的别来我房间。” “我想白天晚上都来。”他吻了吻她脸颊,顺势就把她抱起来。 门外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娘,吃饭了,爹今天亲自下厨,烧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哦。” 这是子路的儿子,名叫紫华,除了耳朵像夏遥,什么都像他爹。 南悦身子一僵,瞪着夏遥道,“看来不把你带走那是不行的,一整天没个清净的时候,话说,子路他什么时候烧起菜来了?”他恨得牙痒痒,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最近他好几天没来了,难得来一次结果几个人全来了! 她忍住笑,“子路很早就学烧菜了啊,跟临风学的。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要学两手?说起来,我就只吃过一次你煮的东西,还是补那啥的!” 南悦一听,捏住她耳朵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现在弄东西给我吃过吗?不要说吃的了,穿的呢?你买过衣服给我吗?关心我冷暖吗?我在魔界十几天也没见你上来找我!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她耳朵疼得要命,捂住叫道,“好啦好啦,我以后注意。”不过心里却暗自腹诽,他会冷会暖才奇怪呢!还说什么买衣服,他衣服还少吗?比她还多好不好? 南悦看她认错态度不错,便放开了她,携着手去了外面客房。 今天果然是子路在做菜,居然还围着围裙,夏遥看了眼睛一亮,子路也挺有模范丈夫的风范啊,看那小围裙穿得多有气质。 “小瑶,快尝尝好不好吃?”他从南悦手里抢过夏遥,夹了块虾放她嘴里。 “嗯,好吃好吃。”她陶醉的摇晃着头。 南悦横她一眼,吓得她忙转过了头去。 子路目光一闪,“若是你不服,也可以去烧菜啊,干什么瞪她?难道还不许她夸我?都那么久了还这么小气,小瑶,快别理他了!” 夏遥嘴角抽了抽,指着里面的灶台说道,“子路,你在烧什么啊?快去看看,要糊了!” 子路赶紧往里面走去。 她吐出一口气,拉了南悦坐下,夹块香干喂进他嘴里,小声道,“挺好吃的,哦?” 他哼了一声。 “我明天烧给你吃,怎么样?” 他眼睛一亮,“来魔界?” “嗯嗯。”她赶紧点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6 春意浓 作者:风玖蓝 分卷阅读226 头。 他才笑起来,摸摸她的头道,“你好好品尝吧,我去找花想。” 看他走开,她摇了摇头,相公多也是考验技术的啊!她虽然左拥右抱,可才没有像跟嘉儿吹嘘的一样,不怕那几个男人呢! 他们怕失去她,她也一样,所以只能竭力做到最好。 今年的春节是她几辈子里过得最热闹的一次,算上爹娘跟弟弟,加上七个男人五个孩子,竟然有十六个人! 她兴奋的不得了,跑前跑后,忙着准备饭菜,当然,都是打下手的,大厨是临风跟子路。 吃饭的时候整了两张圆桌,孩子一桌,大人一桌,夜色下,笑声充满了整个宅院。 饭后,孩子们聚在一起玩乐,夏遥倚在绿竹篱笆上看着。 “姐,刚才娘问我羡慕不羡慕你呢。”柳轩走过来笑道,“你猜我怎么答的?” 柳轩是她弟弟,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前几年刚入了华清宫。华清宫现在子路是掌门,在他的管制下,修真界跟妖界一派祥和。 “你说什么了?”她看着柳轩那张清秀的脸,跟她有八分相像。 “我跟娘说,我的新年愿望就是绝对不要遇到跟姐姐一样的人。”他大笑。 夏遥顿时火大,“我这个姐姐哪里不好?你敢这么说?是不是不想要我炼的丹药了?是不是不想学那什么法诀了?嗯?” 柳轩笑得更开心,躲着她拳头道,“哎呀,姐,我开玩笑的。我最喜欢姐姐了,不过我不喜欢将来遇到的女人跟姐姐一样找那么多相公啊!” 夏遥停下手,愣了愣,又笑道,“也是,若是这样,你答应,我也不答应。” 这时,身后有人冷哼一声,“是吗?那现在把你那些相公休掉也不迟!” 柳轩回头一看,发现凤耀正一脸冰霜的立在那里,忙对夏遥做了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便溜走了。 夏遥咳嗽一声,抬起头看着月亮,假装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说。 凤耀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他比她高大很多,这么一抱,把她整个人都嵌入了怀里。 “遥儿,其实到现在我都不原谅你的行为。”他低沉的声音掠过她耳畔,“但是我觉得很满足了,尽管是这样不满意的状态,我也觉得满足了。有你,有嘉儿,这样过每一天,都比从前来得欢喜。” 她听了,心里又幸福又酸涩,无以言表,只是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这一世,她注定欠他们所有人,能做的,也便只是给出她所有的温柔与精力,让他们开心。 “遥儿。”南悦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也不顾凤耀在旁边,便轻轻吻住她嘴唇道,“我爱你,晚上跟我去魔界吧。” 这是他第一次说那三个字,尽管他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可她听到仍是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搂住他脖子随他去任何地方。 谁料傲血在那边大叫道,“你们不许耍赖!不用诱惑她!遥遥,别管他们说什么,今晚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霍的抬起头,盯着南悦,这家伙难道是为了今晚上的事才说那三个字的?这坏蛋! 南悦却邪邪一笑,“遥儿,这句话我说不说你都知道,不过今晚上你喜欢听什么我便说什么。” 她心一抖,忙转过头去,不能受这家伙引诱,她受不起! “遥遥,他们都是光嘴说说的,还是来我这儿吧?我还想要个儿子呢。”无幻伸出手去拉她。 琳儿一瞪无幻,“爹你现在是不是重男轻女啊?有我了,还要个儿子?”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无幻赶紧摆手,“再生个儿子给你当小弟还不好啊?你想,花落啊,紫华啊,他们一点都不听你的话,若是有个弟弟,你爱怎么使唤怎么使唤。” 琳儿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也帮着无幻去拉夏遥,撒娇道,“娘,帮爹再生个弟弟嘛,好不好?最多我不要那件扫霞衣了。” 夏遥顿时无语。 傲血一拍桌子道,“你们一群混蛋,我跟临风都还没儿子呢,你们一个个还要抢?太不像话了!遥遥,今晚上你必须去我那里!不然我恨你!” 临风听了只是轻笑,遥遥的心愿是跟每个人都生一个,有什么好着急的。 无幻见形势越来越乱,跳起来说道,“干脆咱们一起吧?有没有儿子,看运气!” 空气中一阵静默,随即传来劈来啪啦的声响,还有无幻的惨叫声。 洛齐跟凤嘉对看一眼,彼此都下了决心,以后坚决不能找跟娘亲一样的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在一片混乱中,夏遥却微微的笑起来,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也是世上最烦恼的人。 可这样甜蜜的烦恼,又有何不可?多多益善!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