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时请牵手》


正文 一、最棒的location

    逃跑时请牵手 作者:修蔻拉

    一、最棒的lo

    一、最棒的lo

    陈安娴很喜欢自己住的地方。

    小商店林立，连诊所都有好几家，走路五分钟有个很大的黄昏市场，再多走五分钟就是市立图书馆的分馆。精神与肉体的食粮同时得到供应，夫复何求。

    房地产业者常说房屋价值取决于三个条件：lo、 lo、 lo。这街区满足了陈安娴所有生活需求，是最棒的lo。

    因缘际会落脚在这首善之区的边垂，陈安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也许因为早期住民多从农业地带移居而来，如此闹区竟带着点乡下氛围，人与人之间的关係不远不近。这样的人际距离对陈安娴来说，再舒服也不过了。

    早期这附近有许多工厂，随着时代变迁渐次凋零，厂房拆掉以后的空地也不知怎的，好几处变成霓虹灯闪烁的otel，男男女女可以开车进去放纵慾望那种。陈安娴的生活动线离汽车旅馆不近，利用otel的客人倒是很有可能开车与她交错而过。

    陈安娴一直以为otel的存在与她无关，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偶然的错身，加上发生在otel里的某件事，竟然将她捲入危险的漩涡。

    一、最棒的lo

    恋耽美

正文 二、偶然

    逃跑时请牵手 作者:修蔻拉

    二、偶然

    二、偶然

    陈安娴拖着重重的菜篮车，心满意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巷子很窄，她很有公德心地紧靠路边走，让汽车可以通过。

    「叭～～～～」身后传来又长又响的汽车喇叭声，她赶紧把菜篮车拉近，再让出一点空间。「叭叭～～」喇叭继续响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休旅车慢慢通过，即使陈安娴的背已经贴到路边人家的墙上，车身经过时还是差点擦到她的身体。

    『吓死人。是哪个笨蛋把那幺宽的车开进这种窄巷啊？』陈安娴骂在心里，往车子里瞄了一眼。『咦？那不是通告名模吴欣怡吗？』副驶驾座上的长髮美女，是模特儿出身的通告艺人，小有名气却没什幺代表作。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小小的脸蛋皮肤白皙，手臂纤瘦，红色细肩带背心绷得紧紧的，乳沟深深的丰满胸部好像快从衣服里蹦出来。身为女性，陈安娴认为吴欣怡不科学的身材极有可能是加工品，幸好脸部的塑胶感不算太重，大概有小修，没有大整。

    驾驶座上是个戴墨镜的初老男人，对于人类相貌有直觉灵敏度的陈安娴，觉得自己看过那张削瘦的脸。这也没什幺，有钱到上过媒体的年长男人，包养或零买一个年轻美女，完全符合一般人的想像。

    和大车错身而过以后，陈安娴没有多想，又拖着菜篮车继续走回家。她边走边想晚餐要弄什幺来吃，马上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所以没有发现，名牌休旅车里的男人，正从汽车后照镜里盯着她看。

    在otel俗豔的房间里，性事过后的吴欣怡躺在大圆床上，脸色苍白。她抓着胸口，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速度快到就要炸开。「我…我很不舒…」她喘着气，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吐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酸臭的呕吐物沿着嘴角流下，曾经美丽的脸孔如今看来令人不快。

    跪在床上的男人骂了声「操！」，狼狈爬下床。他原本打算再次亵玩美丽的女体，这下兴趣全失。男人穿上衣服，匆忙离开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把用过的保险套打包带走。

    第二天陈安娴看到一则令她震惊的新闻：吴欣怡因为吸毒过量被发现暴毙在otel床上。新闻里没有写出汽车旅馆名称，但附上的照片清清楚楚显示，就是陈安娴家附近的一间高级otel。

    她心脏快跳出来了。昨天自己不经意的一瞥，竟然窥见吴欣怡临死前的某个瞬间。也许是那个男人叫吴欣怡用药，也许吴欣怡自己喜欢，陈安娴不想评断别人的选择是错是对，只是不能理解，嗑药就算了，为什幺会把自己嗑到挂掉？新闻里说吴欣怡不到三十岁，那幺年轻。陈安娴叹口气，在心中为这年轻的生命默祷，rip。

    感慨过后，陈安娴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吴欣怡死去的时候，那个初老男人应该就在旁边吧？为什幺新闻里完全没有提到现场还有别人，只说吴欣怡是被otel员工发现，孤独地死在房内？

    马的烂男人，竟然跑了！一定是嗨到一半发现吴欣怡暴毙赶紧溜之大吉，连一一九都不打，孬种！不过这也是合情合理啦，谁会没事找事，反正吴欣怡都死了，叫救护车也没用，徒然惹来一身腥。何况那家伙一定是名人，不然也不会觉得他眼熟。男人一定什幺都打点好了，知道他去过otel的人恐怕都被塞了封口费。媒体管控更简单，说不定只要打通电话给高层主管就够了，自然有人帮他压新闻。

    陈安娴苦笑着想：『世道如此，有钱有权就是佔便宜。』这小小的感想也一下子就被她抛到脑后，小老百姓还是得照样过日子。

    二、偶然

    恋耽美

正文 三、跟踪

    去图书馆的路上，陈安嫻走着走着，渐渐有种怪异的感觉。过一会才搞清楚，是身后那个理平头全身黑的年轻男人让她心里不舒服。他明明腿长步伐大，如果只是单纯同方向应该三两下就会赶过她，这人却一直等距离走在自己身后。
    陈安嫻愈来愈不安，频频回头，大概是发现她已经提高警觉，男人终于消失了。陈安嫻觉得也许自己想多了，决定继续朝图书馆前进。幸好一路上都是热闹的店家，还会穿过人潮汹涌的黄昏市场。『应该不会有事吧。』她安慰自己，不过还是边走边回头，持续注意身后的动静。
    当平头男再度出现在视野中，陈安嫻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到一落水果箱后面。她偷偷观察，平头男东张西望彷彿在寻找什么，陈安嫻这下终于确定自己被跟踪了。
    趁着还没被发现，她伺机衝出水果摊，在人群中东躲西闪，一下子就鑽进弯弯绕绕的巷子朝回家方向跑。她不时回头确认没有被跟上，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应该不敢动手，眼下的情况还是很恐怖。
    她不怕死，但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太多了，被凌虐、被强暴、被……，她不敢再想。终于回到家附近，陈安嫻再三确认平头男没有跟过来，才走进自家巷口的麵店。她不敢回家，如果被发现自己住在哪里，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小姐今天比较早喔，想吃什么？」麵店老闆娘亲切地笑着。一句寻常的问候让她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恐惧的感觉猛然从脚底直窜头顶。
    「老…闆娘，」陈安嫻讲不下去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老闆娘关心地问：「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很难看耶。」她拖过一张椅子要陈安嫻坐下。
    陈安嫻深呼吸了几次，摆摆手说：「没什么，只是被一个奇怪的人吓到。」
    「哎哟，你们年轻小姐在外面走动真的要小心捏。」
    「老闆娘也要小心，你也年轻貌美喔。」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试图让自己恢復正常。
    「陈小姐好会说话，请你吃一颗滷蛋。」老闆娘呵呵笑得很开心。
    「不用啦，那怎么好意思。滷蛋就不必了，麻烦给我麻酱麵、烫青菜再加一碗蛋花汤。」
    「蛋花汤请你啦！」
    「老闆娘真的不用，这样我以后会不好意思来。」
    「好啦好啦。」老闆娘决定待会偷偷在汤里给她多加颗蛋。
    陈安嫻选了个隐密位置坐下，从店外看不见她，但她可以看到店门口。她慢慢吃着麵，紧盯着门口，深怕那个平头男找到这里来。幸好没有。她吃完麻酱麵，又多叫了一份猪耳朵，绷紧神经非常消耗能量。
    再三确认没有看到平头男的踪影，陈安嫻小心翼翼地回到一栋公寓的三楼。她衝进家里把所有门锁锁上，手抖腿软地靠在门上蹲了下来。孤身一人，从来只是寂寞，今天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恐怖。
    『想，快想，该怎么办？』
    陈安嫻觉得被盯上一定是因为自己行踪太好掌握，决定先把规律的生活习惯改掉。她通常会在下午四点半出门，想买菜就去逛黄昏市场，不需要买菜就进图书馆吹吹冷气看看书，待吃完晚餐再慢慢晃回家。看来每天四点半出门的习惯要改掉。
    有了对策，陈安嫻心里篤定了一点。
    她洗完澡，打开电视按下mod，怎么选都找不到想看的节目。隐隐的不安还在心头縈绕，她需要跟人说说话。陈安嫻拨了手机通讯录里唯一一个朋友的号码，是她的老同学高文芳。
    两人间聊一下，高文芳终于问了:「安嫻，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她听出陈安嫻言语里的不安。
    陈安嫻叹口气，说道：「单独住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觉得害怕了。今天在路上被怪男人跟踪。」
    「什么？！那真的很危险耶。」
    「幸好后来把他甩开了。」
    高文芳安慰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们一个在香港一个在台湾，高文芳就算想去陪陈安嫻也没办法，只好说些有的没的，希望能帮她忘却不安。「欸，安嫻，最近我听说一件很有趣的事喔。」
    「什么事？」陈安嫻兴致来了。高文芳对那些似假还真的都市传说最有兴趣，陈安嫻虽然不信，当成消遣听听也不错，至少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你知道网路上有一个很红的论坛叫『百事问』吗？」
    「知道啊。」
    「据说把自己的困扰po到百事问，然后附上一句『请问吃什么比较降火气』，就会有人来帮你解决问题喔。」
    「什么意思？」
    「大概像日本人说的便利屋吧，就什么都做。如果他们肯帮忙的话，会主动回覆你的留言。那个便利屋听说是个中药行还是什么的。」
    「蛤？中药行兼做便利屋？这太酷了。」
    「真的很酷齁。」
    两人又多聊了几句才掛断电话，陈安嫻心里平静多了。『有文芳真好。』高文芳陪她走过人生许多困难时刻，就算此时人不在台湾，也能透过电话安慰自己。陈安嫻很感谢上苍赐给她这个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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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没有简体版，只在popo、悦阅和镜文学连载，其他地方都是侵权盗文。

正文 四、黄连堂(01)

    陈安嫻在家里躲了几天。本来就有本事宅很久不出门的她并不以为苦，只是水果吃完了一定得去趟黄昏市场，她不吃水果会全身不对劲。
    为了避开变态男，陈安嫻决定在天色尚未全暗的六点去市场买菜，快去快回。平头男以为她是四点半出门，这样应该不会再碰到他了吧？
    没想到才走了一小段路，陈安嫻远远就看见平头男站在她巧遇吴欣怡的巷子里，他双手盘在胸前，一看就知道在等人。
    陈安嫻吓得心脏漏了一跳，转头就走，却听到背后有个愈来愈快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她丢下菜篮车向最近的店家跑去，太慢了，从身后伸来一隻男人的大手捉住她的手臂，眼看另一隻手就要捂上自己的嘴，陈安嫻张口一咬，听到男人的呼痛声。她用力甩开男人，跑进一家文具行。
    陈安嫻叫着：「救救我！有坏人！」声音抖得很厉害。
    柜檯里的老闆娘衝了出来，一看是认识的人，着急地问：「陈小姐你怎么了？」
    她快哭出来了。「有人要抓我！拜託帮我报警！」
    老闆娘赶紧拨电话报警，待老闆走出店外察看，男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赶来的警察把陈安嫻带到最近的派出所，折腾了几个小时才把笔录做完。
    看着警察无奈的表情，她也明白这样的小事连案子都称不上，愿意让她报案做笔录已经够好了。
    只有热血故事里的警察才会把「保护市民安全」奉为圭臬。也不是说现实中的警察不敬业，只是光要应付日常勤务和重大刑案就已分身乏术，哪有工夫理会这种xx未遂的事件。连xx要填什么都不知道咧，更何况是未遂。
    「陈小姐，我劝你这几天不要出门，免得又被歹徒逮到机会。还有，在外面要尽量走在光线明亮人多的地方。」帮她做笔录的警察劝了陈安嫻几句。
    「谢谢，非常谢谢你们的帮忙。」陈安嫻欠身行礼，感谢再感谢。她没有告诉警察先生，这些她都做了，但，坏人还是跟过来了，不是吗？
    回到家，陈安嫻蜷到沙发上，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她害怕又沮丧，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那个变态男呢？陈安嫻不是胆小的人，现在却怕到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一辈子不出门吗？
    「谁来帮帮我？谁能帮我把那个变态赶走？」陈安嫻喃喃自语，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便利屋！」
    虽然只是都市传说，既然无计可施，乾脆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吧。陈安嫻立刻到「百事问」登录了一个帐号，当然用的都是瞎掰的假资料。她把自己这几天被变态男跟踪的遭遇稍微讲了一下，最后写上「顺便问问，吃什么东西比较降火气啊？」按下发文键的时候，她暗暗祈祷，希望这个方法真能找到帮忙的人。
    ＊
    黄乘霞在百事问网站进行例行性瀏览，「吃什么东西比较降火气啊？」这句话猛然跳进眼中。她仔细看了提问者写的内容，觉得有点意思。
    「哥，有工作上门囉。」她朝大字型瘫在沙发上的男人喊话。
    男人懒懒地问：「哪种案子？」
    「保鑣。」
    「无聊。」
    「会比找猫无聊吗？」
    「猫很可爱。」
    「说不定案主是可爱的女生啊？」
    「那更不能接。」
    「为什么？」
    「不要明知故问！你明明就知道可爱的女生有多可怕！」男人非常激动。
    「你是说那些写情书给你，送便当给你，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堵你，看到你就飞扑过来，午睡的时候还偷摸你脸颊的可爱女生吗？」黄乘霞很故意。
    「不－要－再－说－了－」男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掌朝黄乘霞劈去。黄乘霞左手一挡，右手一记直拳打向男人好看的脸，他侧身一闪，准备再拍出一掌，差点撞到从厕所走出来的清瘦男子。
    男子镇定地说：「都给我住手。」
    兄妹俩乖乖收手。
    「黄乘风，你是跟可爱的女生有什么仇？全世界异性恋男都视若珍宝的人类，你干嘛怕成那样？」清瘦男子有点无奈。
    「连云翔，你不知道可爱的女生有多恐怖。」
    黄乘风开始娓娓道来与可爱女生的恩怨情仇。大致上就是，黄乘风自小面目清俊身形修长，从小学到国中都是眾多女生爱慕的对象，有些大胆的女孩甚至会主动出击。
    偏偏这些自信心十足的女生常常长得很可爱。大概因为长相好，从小被眾人捧在手掌心，她们习惯旁人迁就自己，容不得他人拒绝。纵然黄乘风说了无数次没兴趣，这些可爱的女生还是不断地站岗、写情书、送爱心便当、甚至对他毛手毛脚。

正文 四、黄连堂(02)

    无奈从小习武的他，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能随便打架，更不可以随便打女人。他怕自己反抗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成了「打女人」，所以只能消极闪躲。结果就是那些可爱又大胆的女生更加肆无忌惮地骚扰他，简直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黄乘风又臭又长的抱怨告一段落，连云翔挖挖耳朵，把手指放到嘴巴前，「呼」一声作势吹掉耳屎。「你说的这些我都听过了。」
    「有件事你还没听过，」黄乘风脸色阴沉地说：「这些女生还会为了争风吃醋打架。在我面前喔，高声尖叫、骂脏话、互扯头发、用指甲抓花对方的脸，各式各样的狠招毫不迟疑地朝对方施展过去。你如果看过那种景象，就会知道一个残酷的事实，什么可爱的女生，根本就是最可怕的女生好嘛！幸好我高中读男校。」黄乘风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往事太过恐怖，实在不堪回首。
    连云翔很没同情心地眼睛发亮。「咦？这件事我为什么没有听过？难怪你对可爱的女生敬而远之。」
    「所以囉，当保鑣的案子就算了吧。」黄乘风下了结论。
    「又还没见过客户，这么早决定干嘛？」连云翔皱眉。
    「如果不接的话，那你要回屏东喔。阿公打电话来说，如果没事叫你回去一趟。他说三叔公的大舅子的二媳妇的表妹的小女儿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叫你回去相亲。」黄乘霞说完一大串话，脸不红气不喘，连换气都不需要。
    「不用调查客户了，我接！」黄乘风大叫。
    「还是要查一下客户在哪里吧，国外的就要考虑一下。」连云翔坐到自己电脑前喀噠喀噠敲了几个键，很快就弄到留言人的姓名、地址。「陈安嫻，住新北市，很近。跟客户约一下吧。」
    「好，我马上跟她连络。」黄乘霞开心地跳回自己电脑前，发了一则私讯给陈安嫻。里面只有约会时间、地点，署名是「黄连堂」。
    陈安嫻看到还真的有署名黄连堂的人寄了私讯过来，有点惊讶。原以为只是虚构的都市传说，没想到真有其事，只不过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内容出现了些许误差。这家便利屋不是中药行，只是名字像中药。
    她高兴又害怕。这个都市传说便利屋，真的是愿意帮忙的人吗？或者只是诈骗集团，准备藉由高额收费骗光她的钱？听说很多徵信社就这样一步步榨乾想抓到老公外遇的大老婆。
    陈安嫻决定不想了，先见面再说吧，反正本来就是溺水时抓住的一根浮木，都要溺水了，哪顾得了那么多？
    陈安嫻点开讯息，发现里面只写着时间、地点。时间就在次日下午三点，地点在板桥火车站里的星巴克，还特别註明是捷运板桥站三号出口那个。看来这个黄连堂对板桥火车站很熟，还知道里面有好几家星巴克咖啡。问题是私讯里没有提到该如何相认，怎么办？
    她回应了讯息：我会准时到，但彼此不认识，我该如何确认谁是黄连堂（或黄连堂的员工）？
    黄乘霞随即回覆：别担心，我们自然找得到你。
    陈安嫻愣了一下。如此自信满满的回答，真叫人不知该对他们充满信心，还是对这自大嗤之以鼻。她耸耸肩，就当他们真的有专业技巧可以认人好了，这样比较放心。
    她又回覆：了解。然后登出网站。
    黄乘霞摸着下巴，觉得电脑那头的女人还真乾脆，不像被跟踪狂吓到不知所措的弱女子。这个case是有意思还是有危险啊？「云翔哥，你确定那个陈安嫻是女生吧，会不会是无聊来乱的人？」。
    「瞧不起我吗？我有她六年前申请光世代的身份证影本，你要看吗？」连云翔按了一个键，把陈安嫻的身份证影本传给黄乘霞。
    她赶紧摇手，「不不不，我怎么敢瞧不起云翔哥，你最强你最棒，你是最厉害的骇客。如果不是因为低调，你早就称霸台湾、闻名世界了。我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好冷静，不像被变态跟踪狂吓到的人。」
    黄乘风说：「每个人遇到危险的反应不同，更何况网站上写的短短几行字哪看得出什么？不用多想，明天我去会会她便知真假。就算是真的，跟踪狂这种小case两三天就能解决。喂，阿霞，如果我工作一下子就弄完，你不准跟阿公打小报告喔，我不要回屏东相亲。」
    结果这案子完全不是黄乘风想的那么简单，何止花了他两三天的时间，根本是无数倍的两三天。

正文 五、面试

    为了避免被变态平头男盯上，陈安嫻用电话叫了计程车，车子停到公寓门口她才下楼，一溜烟鑽进车里。待她顺利到达星巴克，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几分鐘。
    陈安嫻叫了冰茶，找到座位面向门口坐下。她装作在喝茶，其实一口也没喝，只是专心地看着每个进入星巴克的客人，就这样看了十分鐘。
    星巴克入口对面有一排长椅，黄乘风坐在那里，也看了陈安嫻十分鐘。
    这女人不简单，懂得如何将自己隐藏在人群里。她坐在角落，都会上班族的打扮让她完美地融入星巴克的客群当中。她存在，却又不存在，一般人绝对不会发现她在观察每一个进门的客人。
    下午三点整，黄乘风起身走到陈安嫻座位边，准时到达约定地点。
    「陈小姐你好，我是黄连堂的人。」
    陈安嫻看着男人毫不迟疑地走向她。『他知道我的长相！』她很震惊，握紧了搁在膝上的拳头。
    吸口气镇定情绪，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陈安嫻只是在百事问网站用帐号名称留言，不到二十四小时，竟然连姓名跟长相都被黄连堂的人知道了。
    男人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若在平时，她会觉得这张浓眉大眼轮廓深刻的面孔颇具吸引力，但在神经紧绷的现在，她只想一巴掌打到他脸上，骂道：「你笑什么笑？」这些她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看着他。
    男人笑完，用迷人的男中音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们是黄连堂。」
    「所以黄连堂不是你的名字？」
    「不是。这是我的名片。」好看的男人递出一张名片。「我先去点个饮料。」
    陈安嫻仔细看着手上的名片，灰白色底，几个黑色隶书字体简单写着「黄连堂」、「黄乘风」，还有一个手机号码。她望向男人頎长的背影，轻声唸着：「黄连堂、黄乘风，」忍不住露出微笑。「好像古装剧喔。」
    站着排队的黄乘风也皱眉默唸陈安嫻的名字，他正在想，为什么还没有跟她谈过话，就决定接这个case？名片是确定接案以后才会给的。因为她不是可爱的女生吗？她确实不是可爱的女生，是个清秀到称得上漂亮的女人。好看，又不会太过好看。
    她见到他的时候，脸上只有警戒和疑惑。黄乘风虽然讨厌女生像苍蝇一样黏上来，但遇到对自己无动于衷的女性，感觉也有点怪。不过这样很好，工作起来比较自在。
    黄乘风端着咖啡坐到陈安嫻对面。「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你叫黄乘风？」
    「是。」
    「黄连堂到底是做什么的？」
    「只要我们有能力做，而且愿意做的工作，我们就会接。种类不拘。」
    「例如？」
    「例如你希望我们帮你赶走变态男。」
    「犯法的事你们做吗？」
    黄乘风蹙眉。『这是拜託别人的方法吗？应该是我要评估接不接案子吧，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换我被面试？』
    陈安嫻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单纯的想知道答案，并非想论断对错。他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开口道：「我只能这样说，我们绝对不会做世人普遍认为不该做的事。我不敢说我们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但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分成好人和坏人，我认为黄连堂是属于好人这一边的。」
    陈安嫻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澄澈的双眼彷彿能够看透人心。黄乘风很庆幸自己不必对她说谎。
    彷彿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她终于点头，露出浅浅的笑。「好，我决定相信你。」
    「为什么决定相信我？」他很好奇。
    「因为你很诚实，没有用漂亮的词藻包装自己做的事。」
    黄乘风笑起来，「我该谢谢你的讚美吗？」
    这一次，陈安嫻真的觉得黄乘风笑起来很好看了。她微笑着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那我们开始吧。你还想知道什么事？」
    「你们怎么收费？」
    「每天的工作时数乘以二倍基本工资，一天至多工作十二小时。超过的时数算加班，乘以基本工资的四倍。其他费用实报实销。工作完成之后，你觉得我们的服务值多少钱，再随意打个赏就行了。」
    听到「打个赏」，陈安嫻忍不住笑出声，还真是古装剧啊。
    黄乘风本来觉得陈安嫻有种诡异的透明感，这个笑让她整个人的存在感强烈起来。
    「这样的收费可以接受，那就麻烦你们了。现在可以听听我的问题吗？当然，你可以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接这个工作。」
    「你说吧。」其实黄乘风早就决定要接受她的委託了。
    陈安嫻把自己二次遇到平头男的时间、地点，和当时发生的事鉅细靡遗地说一遍。
    黄乘风听完以后问她：「具体来说，你希望我们提供什么服务？」
    「保护我，但最重要的工作是要让那个变态不要再出现，我希望能像以前一样安心过日子。你们办得到吗？」她希望他们办得到。
    「当然办得到。这个工作我们接了。」
    「谢谢。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现在。我跟你回家看看『案发现场』。」黄乘风微笑。
    「走吧。」
    黄乘风抬起眉毛，「你准备就这样直接带我回家？不用再去确认一下我的名字电话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是骗子、坏人？」
    「我已经说过我会相信你。走吧。」
    他盯着她的眼睛，彷彿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陈小姐，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原本觉得你防卫心很强，现在却又好像太轻易相信我了。」
    陈安嫻微笑，「我判断你是值得相信的好人，在没有其他跡象显示你是骗子之前，我就会全心信任。」纵使对他的认识只有一张资讯量过少的名片。
    被陈安嫻这样微笑看着，黄乘风竟觉得有些心虚，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正文 六、遭遇战

    陈安嫻带黄乘风去看自己几乎每天都会走的路。这条由她家出发，经过黄昏市场再到图书馆的路，她已经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趟。
    她先带黄乘风到图书馆，领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同时说明发生的事。他们依序经过她躲藏过的黄昏市场水果摊、第一次看到平头男的地方、平头男等着她的窄巷。再往前走就是平头男抓住她的人行道。
    陈安嫻说：「上次那个变态就是在前面围墙边抓住我的，那天附近刚好没人，大概因为这样他才敢动手。」话才说完，本来走在前面的陈安嫻猛然煞住脚，闪到黄乘风身后。她小声说：「他在那里，穿着黑衣服的平头男。」声音微微颤抖。
    黄乘风语气平常地说：「不要怕。你到刚刚经过的便利商店避一避，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
    陈安嫻悄悄退后了几步，转头全速朝便利商店衝过去。
    黄乘风等陈安嫻进了便利商店，大跨步走向站在围墙边抽烟的男人。他面向平头男，用惊人的气势大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女朋友。」
    平头男嘖了一声，把烟丢到地上转身就走。黄乘风眼明手快，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别想跑！」
    出人意料的，男人不只没有挣扎逃跑，反而迅速贴近黄乘风的身体，膝盖一抬就往他的下襠顶去。
    黄乘风腰一拱闪过了这个攻击，却不得不松手。
    平头男跑了。
    黄乘风没有追上去，立刻赶到便利商店找陈安嫻。
    他开口便问：「你独居吗？」
    陈安嫻点点头。
    「你有没有办法到认识的人那里借住几天？」他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
    「为什么这样问？」
    黄乘风微蹙着眉，说：「那个平头男不是普通的变态。」
    「什么意思？变态就是变态，还有分普通不普通吗？」
    「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回你家吧。」
    虽然满腹疑问，陈安嫻还是把黄乘风带回家。一路上黄乘风小心注意有没有人跟踪，进到她家以后，立刻把门窗锁好，所有窗帘拉上。
    陈安嫻在旁边看着都紧张起来了。
    黄乘风见她眉头皱起，立刻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不用担心，没事。」
    「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比较喜欢听实话。你说平头男不是普通的变态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先坐下来喝杯水再说吗？」
    「不好意思。那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水给你。我有舒跑你要喝吗？还是白开水就好？」
    『舒跑？』黄乘风挑眉。『有谁家里会备着这种饮料？这个陈安嫻真的怪怪的。』不过很久没喝了，喝一点也不错。「舒跑好了，谢谢。」
    陈安嫻打开冰箱，倒了两杯舒跑，也坐下来。此时她的心情比较平復，觉得黄乘风果然够专业，懂得如何安抚他人紧张的情绪。
    黄乘风喝了舒跑，缓缓开口：「那个平头男不是变态跟踪狂，他是为了某种原因才盯上你的。」
    现在陈安嫻真的寧愿自己碰到的是变态了，至少变态比较正常。『神经，变态一点都不正常好嘛！』陈安嫻其实相信黄乘风说的话，却还是挣扎着不愿接受现实。「才见到他几分鐘，你怎么就能够推断出这些事？」
    「变态跟踪狂通常比较胆小，但刚刚那个男人主动攻击我，而且蛮会打架的样子。你最近有得罪人吗？」
    陈安嫻连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没有。
    「你确定吗？」黄乘风抬眉。
    「我的生活很单纯，不太可能惹到什么需要动用暴力的人。」
    「你有没有欠人家钱？」
    「蛤？」
    「有没有欠地下钱庄钱？」
    「没有。」
    「你做什么工作？」
    「帮附近的店家画手绘pop海报，就是特价十元啦，新品上市啦那种海报。这种工作不可能得罪人吧？」
    「有这种工作？那些东西不都是店家自己画的吗？」黄乘风有点意外。
    「我是附近一家早餐店的常客，免费帮他们画了几张，效果不错。后来早餐店的老闆娘帮我介绍了一些客户，都是附近的商家。」
    黄乘风用视线扫过陈安嫻的家，二房一厅一卫的公寓，就算是租的房子，一个月至少也要近二万块钱，还要另外加上生活费。那种工作赚得到这么多钱吗？
    「我有存款。」彷彿知道黄乘风在想什么，她补充了一句。
    「所以工作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黄乘风摸着下巴，暂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那个男人目的不明，你还是找个地方先躲几天，我帮你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
    「多久？如果只是几天，我去住饭店就好了。」
    「饭店不行，那种地方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任意进出。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家可以借住？」
    「没有。」陈安嫻咬着嘴唇。
    「台北没有吗？那别的地方有没有？反正你在家工作不用上班，去别的地方住几天应该没关係吧？」
    「没有。别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借住的亲戚朋友。」陈安嫻把嘴唇都咬白了。
    黄乘风看着她，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别咬了，嘴唇都要咬破了。没有可以借住的地方就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安嫻把嘴松开，唇瓣慢慢恢復了血色。她问道：「去住饭店不行，那你的建议是什么？」

正文 七、同住

    黄乘风他们住的地方有太多工作机密，不方便让别人借宿。所以他提议：「今天晚上我先跟你住，然后再来想要怎么办。」
    陈安嫻思考了一秒鐘，然后说：「我们先去买张沙发床吧。我只有一张床，让你睡沙发不好意思。」
    黄乘风惊讶得嘴巴大张，看起来很呆。这女人，也太乾脆了吧？「呃…你都不用考虑一下吗？就这样直接答应让我住在这里？毕竟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且才第一天认识。」结果反而是黄乘风比较不自在。
    陈安嫻的表情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望着他说：「不是你建议的吗？我相信你是好人，相信你的专业判断，还要考虑什么？难不成你其实不需要跟我一起住，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那就对啦。我是有良心的雇主，所以想让你工作环境舒适一点，才建议先去买张床。而且，我们没有同处一室啊，你睡客厅我睡房间，不是吗？在外面租雅房，有时候楼友也是异性啊。」
    「好像有点道理。抱歉，只是没有遇过像你这种反应的女性，有点惊讶。」
    陈安嫻耸耸肩，「反正我本来就怪咖。」
    「怪咖在哪？」
    「你刚刚不是说我怪吗？」
    「我只是说没遇过，没有说你怪啊。」
    「原来如此。你对世界蛮宽容的。」
    「很妙的形容词。」
    「走吧，去买沙发床，挑一张你喜欢的。」
    「这样真的不会太破费吗？我睡沙发真的无所谓。」
    「我有存款。」
    「了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天见面的男女就相偕去逛家具店，旁人如果知道必定觉得奇怪，当事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们只是认真挑选合适的床。最后黄乘风挑中一张铁架折叠床，摊开来是床，不睡的时候可以立起来变成扁扁一片，比沙发床更省空间。
    陈安嫻填好送货单，问黄乘风：「需要买一些过夜用品吗？」
    「的确需要。」
    两人又到了大卖场，把过夜用品买齐。陈安嫻也顺便补充日用品，还多买了一套寝具。结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免洗内裤在陈安嫻面前被拿起来刷条码，黄乘风觉得脸热热的，陈安嫻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已经不晓得这女人是特别还是神经粗了，算了，大概是神经特别粗吧。
    他们在卖场的美食街解决晚餐，回到家恰巧折叠床也送来了。
    陈安嫻切了水果，在餐桌前坐下。她朝黄乘风招招手，「来吃水果吧。我想跟你谈一谈。」
    黄乘风在餐桌前坐下，毫不客气地吃起切好的梨子。
    「今天你先住这里，然后呢？」陈安嫻问。
    「老实说，我觉得可能会变成长期抗战。」
    「意思是说你可能会跟我一起住很久？」
    「有可能。如果要把那个平头男赶走，恐怕得从根本查起，先搞清楚他为什么要盯上你，然后再把原因解决掉。事情解决了，自然他就不会再跟着你。其实我想建议你，这段期间最好搬家另找地方住，离这里愈远愈好，这样比较安全。」
    「是这样吗？」陈安嫻垂下眼睛，第一次露出颓丧的表情。「我可以不要搬家吗？」
    「为了你的安全，我觉得还是搬家比较好。」
    「一定要搬吗？」
    黄乘风觉得陈安嫻的声音带着乞求的意味，他很惊讶。除了看到那个平头男的时候有点害怕，他一直觉得陈安嫻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一切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陈安嫻不搬家，黄乘风的工作量会倍增，一方面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跟踪陈安嫻，一方面要分心保护她，这样很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黄乘风想跟她说不搬也行。他正要开口，陈安嫻说话了。
    「我会尽快找地方搬家的，找房子的这段期间，就麻烦你当保鑣了。」
    「也不一定要搬。」他还是说了。
    「不，我搬家你才能专心解决问题。抱歉，刚才只是一时捨不得，毕竟在这里也住了很多年，房东太太人很好。反正我可以暂时保留这个公寓，等事情解决了再搬回来就好。」
    「那就这样吧，这几天我就跟着你找房子。图书馆和黄昏市场暂时都别去了，专心打包准备搬家。」
    陈安嫻叹口气，说：「我知道。我先去洗澡，你自便，除了我的卧室不要进去，客厅电脑不要动之外，其他随便你用。对了，你要不要先上个厕所？毕竟我洗澡要花点时间，憋尿不好。」
    黄乘风瞠目结舌，像个傻子，这女人也太也太……，他想不出适当的形容词，好吧，也太奇怪了。
    「去上厕所吧，憋尿真的对身体不好。」陈安嫻又劝了一次，她是读三类组的女生。
    黄乘风听话地朝浴室移动。他怀疑陈安嫻学过什么心理操控术，不然自己何时这么听话过？
    趁着陈安嫻去洗澡，黄乘风打电话回黄连堂业务报告。「阿霞，我今天要住在陈安嫻这里。事情有点大条，不是变态跟踪狂。」
    「什么意思？」
    「今天我遇到她所谓的变态，那个男人看起来颇具攻击性，大概是黑道或是专门处理骯脏事的人。」
    「听起来有点麻烦。」
    「很麻烦。所以我叫她搬家，我们再慢慢查清楚她到底得罪谁。她找房子这段期间，我跟她一起住。还有，我明天会回去一趟，拿一些换洗衣物。」
    「我知道了。有什么事要转告云翔哥吗？」
    「暂时没有。」
    「哥，陈安嫻是可爱的女生吗？」
    「卡早睏卡有眠。你明天还要进研究室不是吗？」
    「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不是转移话题，只是好心提醒你。」
    「你什么时候变囉嗦老头了？」
    「从上星期妈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以后。她说你素行不良都要怪我这个哥哥，为了应付妈的神逻辑我只好囉嗦一点。」
    「嘖！」
    「嘖什么嘖，明天乖乖去学校。」
    「好啦好啦。」
    －－－－－－－－－－－
    即日起每週二、四、六更新。週四再见啦。

正文 八、过夜(01)

    陈安嫻边用毛巾擦着溼发边从浴室走出来，身上带着淡淡青草香，是洗发精的味道。她跟黄乘风说：「你如果要洗澡，浴室里的东西随便你用。如果不洗澡，呃……，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做什么，抱歉。还是你要看电视？我有装mod，有订吃到饱的电影套餐和戏剧套餐，抱歉电脑就不方便借你用了，所以你不能上网。啊不过现在很多人都用手机上网啦我知道，只是我不太会用智慧手机。不然如果你要吃水果的话……」她说话的速度愈来愈快，感觉有点紧张。
    黄乘风赶紧叫停。「陈小姐，我去洗澡好了，你不用招呼我。我不是客人，是你的保鑣，知道怎么安排自己。你就做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陈安嫻松了一口气。和黄乘风一起过夜是不得不然，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洗澡的时候，还是愈想愈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住了，更何况是和一个年轻男人单独相处。与其说是和「一个年轻男人」同处一室很紧张，倒不如说是和一个年轻男人「同处一室」很紧张。
    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人长时间近距离打交道，只会跟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你早、上班啊、今天天气很好，打完招呼一人朝东一人往西渐行渐远，也许几天后又在路上不小心遇到，只要照样行礼如仪一番即可。
    黄乘风和她的距离，太近了。想到他要和自己相处长长的时间，陈安嫻有点头大。不过没关係，她会克服的，就像克服生命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困难一样。
    黄乘风拿着免洗裤和陈安嫻大方出借的毛巾进浴室，一开门就被混着青草味、肥皂香的溼暖蒸气兜得满头满脸。这味道让他愣了一愣，脑海中浮现穿着宽松t恤和家居长裤的陈安嫻，几綹溼发贴在脸上，肌肤水润润的，双颊浮着浅浅红晕。
    黄乘风苦笑起来，想起刚刚说过的大话，什么知道怎么安排自己，其实他根本没有接过这种需要和年轻女孩单独过夜的保鑣工作。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陈安嫻知道，这样黄连堂的专业度会大打折扣。
    黄乘风只花了几分鐘就洗好澡。
    坐在电脑前的陈安嫻听到声响，转头看他，惊叹道：「哇，这么快就洗好了。」
    「工作所需，习惯了。」
    黄乘风理得短短的头发已擦得半乾。陈安嫻问他：「要再给你一条乾毛巾吗？还是要借你吹风机。」
    「不需要，等下就会乾了。」
    「我在写email给朋友，黄连堂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她很喜欢都市传说。我跟她说黄连堂真的存在，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
    「他是好人吗？」
    陈安嫻笑得瞇起了眼睛，彷彿那朋友就在面前。「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黄乘风的心跳乱了一下。
    陈安嫻再问了一次：「我可以跟她说吗？」
    「可以。不过能不能请他不要再向别人提起黄连堂的事，我们的业务量已经太多了。」
    「好，我会提醒她。我想上一下网，你要看电视的话自己来。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吃，只是吃完要麻烦你把厨馀丢到厨馀桶盖好，不然会招来蟑螂，谢谢！」
    黄乘风坐到沙发上，长手长脚舒展开来，很放松的样子。「陈小姐平常有什么消遣？」
    『咦？要跟我聊天吗？』陈安嫻觉得麻烦，但人家是客人，所以她还是应付了一下。「就看看书、上上网，散散步，有时候出门旅行。」
    「旅行啊，出国吗？」
    陈安嫻眉头突然纠紧，「没有，就在台湾玩一玩。」
    「出国太贵吗？」
    「也不是，不太喜欢搭飞机。我们一定要说这个吗？要聊天的话，不如来聊聊黄连堂吧。先说说看，黄连堂为什么叫黄连堂。」
    黄乘风愣了一下。他不是单纯的想聊天，其实是想藉聊天了解一下陈安嫻有没有什么财务问题。虽然陈安嫻说过自己没有借钱，但黄乘风走跳江湖多年，深知客户不见得会全然诚实。要调查陈安嫻遇到什么麻烦，从钱的方面着手是最基本的。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为什么叫黄连堂啊？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姓黄，我的伙伴姓连，所以就半开玩笑地把我们开的事务所叫做黄连堂了。其实本来是想开侦探事务所的，但台湾哪有什么侦探事务所的生存空间，搞到最后什么case都接，倒像是便利屋了。」
    「你们也会帮忙找猫吗？」
    「会啊。」
    「也会帮忙找狗吗？」
    「会啊。」
    「下次如果有这种找猫找狗的工作，可以让我去打工吗？」
    「喜欢小动物吗？」
    「很喜欢。」
    黄乘风非常确定陈安嫻没有养宠物，不只没有猫狗，连鱼都没有。他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养宠物呢？」
    「责任太大。」
    陈安嫻话回得太快，黄乘风直觉这不是真正的答案。可惜她的脸藏在电脑萤幕后面，看不清楚表情。
    话题没有继续，陈安嫻松了口气。她觉得再和黄乘风聊下去，会被挖出太多不想讲的事。这么近的人际距离，已经让她有点累了。

正文 八、过夜(02)

    「我去打个电话，连络一下工作上的事情。」黄乘风走到阳台打电话。
    他拨电话给连云翔。「喂，阿翔，事情不妙。跟踪陈安嫻的傢伙不单纯，恐怕要花点时间调查一下她到底是被谁盯上的。」
    「阿霞刚刚有跟我说了。」
    「可不可以帮我查一查陈安嫻的财务状况和帐户资料？还有，顺便把她的户口名簿调出来。」虽然不太想探人隐私，但业务所需，不得不然。
    「没问题，很快。等下传给你。」
    「不用，我明天上午会回去一趟。就这样了。」
    「等等！她是可爱的女生吗？」
    『很可爱。』黄乘风脑袋里猛然冒出笑瞇了眼的陈安嫻。「你跟阿霞学得那么八卦，不好喔。」
    「你在规避问题，有鬼。她是可爱的女生吗？」
    「不是，是奇怪的女生。」
    「阿风，你现在跟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耶。」
    「所以呢？」
    「你都没有怪怪的感觉吗？」
    「有啊。」
    「真的？硬了吗？」连云翔的口气很邪恶。
    「白痴！我觉得怪怪的，是因为陈安嫻的态度。对于我要住在她家这件事她毫无异议就接受了，虽然我知道我很帅……」
    电话那头传来呕吐的声音。
    黄乘风没有理会他，再说了一次：「虽然我知道我很帅，能够跟我一起过夜是很多女人的梦想，但她也太相信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了。所以我说她怪。更怪的是，她之前明明防备心超强的，可是跟我讲完话以后，说愿意信任我，就真的带我回家了。」
    「她应该是好人吧？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是好人，这点我倒是没有怀疑，只不过她是个怪怪的好人罢了。」
    「要查好人的隐私有点罪恶感。」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黄乘风回到客厅，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看电视。
    陈安嫻突然开口问道：「你有想过，那个变态为什么要跟踪我吗？」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喔？」陈安嫻坐在电脑椅上滑滑滑，滑到黄乘风面前。「可以说说看吗？」
    「先声明一下，对于你为什么被跟踪这件事，其实我毫无头绪。以下的推论只是按照常理来判断，跟你的情况不见得吻合。」
    「还是说来听听吧。」
    「最可能的就是你在跑路中，结果被仇家委託的人找到了。」黄乘风边说边观察陈安嫻的表情，只见她一脸兴味盎然，没什么不自在的样子。『我猜错了吗？』
    「那你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跑路吗？」陈安嫻追问。
    「欠钱是最常见的。债主在找你，或者是你骗了谁一大笔钱，受害者想讨回公道。」
    「很棒的推理，但我保证不是。我的钱很够用了，最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就是金钱问题。至于骗钱嘛，又不缺钱，骗人家钱干嘛？而且我不知道要怎么骗人家钱耶。」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欺骗感情再诈取金钱。」黄乘风认真说着。
    陈安嫻噗嗤笑出声。「感谢不弃嫌，我哪有资格骗人感情啊？要当这种骗子一要有手腕，二要有长相，凭我这种怪咖，够格吗？」
    黄乘风用手指挲着下巴，认真打量她。『长相是绝对够格的，至于手腕嘛……，确实会比较辛苦一点。』
    「你也觉得有道理吧，我不是骗子的料。」陈安嫻莞薾一笑。「你的两个推论都不对，还有吗？」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之前逃离了某个人或某种组织，现在那些人找到你了。」
    陈安嫻摇摇头，「如果是这样我不会一头雾水。而且既然找你帮忙，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情况。所以这个答案也不对。」
    黄乘风苦笑着说：「既然依照常理推断的答案都不对，要解决你的问题真的要花一点时间了。我明天上午要回事务所一趟，会快去快回，你待在家里不要出门，知道吗？」
    陈安嫻点点头，她也不想再看到那个恐怖的平头男。「我要睡了。你想睡了吗？如果想睡，我帮你把床铺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好，那我去拿寝具给你。」
    陈安嫻进房，把枕头、薄被、床单整套寝具拿给黄乘风。「晚安。」
    黄乘风觉得好怪，他没有在睡前跟人道晚安的习惯，但还是说了：「晚安。」
    黄乘风把床铺好以后，盘腿坐到床上，闭上眼睛打坐调息。每日练功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无论身处何地都不曾偷懒。打完坐他关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一股微香沁入鼻腔。黄乘风入睡很快，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一个念头浮现脑海：这套新寝具，洗过了。
    陈安嫻躺在床上，张大眼睛望着黑暗中浮动的光影。她睡不着。本来就不好睡，一想到外面还有其他人，神经就更过敏了。陈安嫻听到好多动静，她听到黄乘风拉开折叠床的声音，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大概是在铺床单，之后过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大概是睡了。
    陈安嫻闭上眼睛，想着今天和他说过的话。这份量抵得上过去一个月谈话量的总和。不，恐怕不止。三个月？半年？总之，她已经很久不曾和别人说过那么多话了。有点累，又觉得开心，因为被跟踪而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虽然和黄乘风距离太近有点压力，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还是很好。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黄乘风是好人，有个好人在身边，让人安心。
    陈安嫻终于沉沉睡去，进入黑甜梦乡。

正文 九、男朋友(01)

    第二天陈安嫻是被房门外的声响惊醒的。
    『有人！』一秒鐘之后她才想起，应该是黄乘风起床了。昨夜竟然一觉到天亮，陈安嫻觉得非常幸福。被跟踪以后她一直很紧张，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熟睡。
    陈安嫻整理一下仪容，准备到浴室上厕所盥洗。她怕撞见不该看见的事物，所以悄悄把房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偷瞄客厅。陈安嫻见到一个惊人的景象，忍不住把门缝开大一点，整个人贴到门上看得目不转睛。
    黄乘风在打拳。
    出拳、击掌、踢腿，蹲伏、跳跃、旋身。黄乘风的拳打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套拳法刚柔并济，既轻灵又沉稳。
    『好厉害！』陈安嫻看得专注，压根忘记自己口渴又尿急。十分鐘过后黄乘风终于收势，闭上眼睛做起吐纳。她这才想起：『惨了，好想上厕所。』
    陈安嫻轻轻推开房门，悄悄往浴室移动，眼睛还不时偷瞄黄乘风。她嘴里唸唸有辞：「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睁开眼睛……」希望自己能够避开黄乘风的视线顺利走到浴室。
    可惜黄乘风还是在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张开眼睛，微笑道早安。「早啊！」
    陈安嫻尷尬地笑，「早安！」她一溜烟进了浴室，关门，上锁。
    黄乘风走到阳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很有礼貌地远离浴室。其实黄乘风早就发现陈安嫻在偷看自己练拳，也瞄见门缝后看得专注的晶亮眼瞳。『像隻害羞的小动物。』黄乘风微笑着这样想。
    陈安嫻用完浴室，问黄乘风早上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还是我去好了，比较安全。」
    「那就先谢谢了。过马路向左走有一家叫晨之香的早餐店，我要鮪鱼蛋饼和中杯冰红茶，看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了，我有领薪水的，而且会跟你申请加班费。」
    「你不是说对你们的工作满意的话可以打赏吗？我对你的专业能力感到惊艳，早餐就当我赏你的，如何？」陈安嫻顽皮一笑。
    黄乘风嘴角微扬。「那我就欣然接受了。不过这样好像是我吃亏，怎么我的专业能力只值一顿早餐啊？」
    「绝对不是。等案子了结自然重重有赏。」
    「好，我等着了。」
    黄乘风提着早餐走回公寓三楼时，在楼梯间遇到正好要下楼的欧巴桑。欧巴桑瞇着眼睛对他上下打量，出声问道：「少年人，怎么没有看过你，来找人啊？」
    黄乘风对于这栋公寓的邻居懂得守望相助感到满意，这样陈安嫻的人身安全比较有保障。
    「我是三楼陈小姐的……」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男朋友。」
    欧巴桑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男朋友喔，哦呵呵呵呵。我是住她楼上的李太太啦。」
    「您好。」黄乘风露出好看的微笑跟李太太打了招呼。间聊几句之后，他用恳切的语气对她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没办法每天晚上过来陪她，她一个人住我不放心，要麻烦您多多照顾了。」
    「没问题没问题，都是邻居嘛！」
    「那就谢谢了。我先走一步。」黄乘风继续上楼，猜想等下李太太遇到邻居，会如何加油添醋地描述这段巧遇。最好她是个社区广播电台型的人，愈八卦愈好。
    因为刚练完拳又出去走动，一身汗，黄乘风想再洗个澡。「陈小姐，你先吃早餐，我想冲一下澡。」
    陈安嫻打量了黄乘风一下，问道：「你有上衣可以换吗？」他身上的t恤已经从昨天穿到现在了。
    「没有，不过我等下就回去拿换洗衣物，到时后就可以换掉了。抱歉，可能有点味道。」黄乘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可能正在散发浓浓的「男人味」。
    「小事。」陈安嫻竟然没有礼貌性地否认有闻到味道。「我只是怕你不舒服，我有大号t恤，你要穿吗？」
    黄乘风想想，衣服不换掉会一直臭到陈安嫻，这样对她也不好意思，于是就答应了。「那就跟你借一件t恤，我穿完洗乾净再还你。谢啦！」
    「你要海绵宝宝还是派大星？」
    黄乘风微微一征。
    「t恤上的图案，你要哪一种？」
    『可以都不要吗？』那种t恤穿在身上，有损他的男子气概。
    看见他苦恼的表情，陈安嫻笑着说：「暂时穿一下就好。我去帮你把t恤洗一洗烘乾，一个多小时就可以穿了。」
    「不用不用，这样太麻烦你了。」他突然想到，昨天的新寝具她体贴地先洗过了。
    「不麻烦，洗脱烘三合一洗衣机在做事，不是我。真的不用客气。」
    「那就谢啦。给我海绵宝宝好了。」
    看到穿着黄色t恤从浴室走出来的黄乘风，陈安嫻强忍笑意。
    黄乘风把脏t恤递给陈安嫻，觉得好荒谬，这个保鑣工作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场景？但是看到陈安嫻寻常的表情，他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正文 九、男朋友(02)

    陈安嫻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回餐桌坐下。她招呼黄乘风，「来吃早餐吧。你一大早活动量那么大，一定很饿。」
    确实如此。
    两人打开餐盒，吃着各自的食物。
    黄乘风突然开口，「有件事忘了跟你提。刚刚买早餐的时候遇到你楼上邻居，她问我是谁，我跟她说我是你男朋友。」
    陈安嫻噗一声把嘴里的红茶喷出来。「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激动，黄乘风觉得比看到平头男的时候还激动。
    「你跟邻居说你是我男朋友？」
    「是。你先不要激动，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你叫我不要激动？我要怎么不激动？不对，你说楼上的邻居，是吴妈妈还是李太太？」
    「李太太。」
    「李太太？」陈安嫻的声音扬得更高了。「完了，她一定会四处放送这个消息。」她面如死灰。「黄先生，我被你害惨了。」
    黄乘风冷静地说：「我是要保护你的安全才这么做的。」
    「是喔。」陈安嫻兴趣缺缺。无论黄乘风基于什么理由这样说，她势必成为邻居茶馀饭后的话题，这是陈安嫻最不乐见的情况。她不想和别人靠得太近，不想被眾人注意，这样的希望，在一天之内全部破灭。
    黄乘风不懂为什么自己有做错事的感觉，他明明採取了正确行动。「对不起，我先斩后奏。但我这样说，邻居就会以为你男朋友经常来过夜，这样可以製造这个家晚上有男人在的假相，这样你比较安全。」
    陈安嫻扯出一个笑，「我懂了，谢谢。」说都说了，还能怎样？反正再住几天就要搬家，这问题以后再来烦恼吧。不，说不定等她回来大家早忘了这件事。这样一想，陈安嫻释怀了。
    看她脸色稍霽，黄乘风觉得好过一点。「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陈安嫻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事发突然，我知道这是你的专业判断。」这次她给了黄乘风一个真心的微笑。
    两人继续吃早餐。
    黄乘风又开口，「有件事先跟你提一下，我每天早上要练拳，可能会吵到你，不好意思。」
    「没关係。我今天早上看过你打拳了。」
    「喔？我打拳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黄乘风明知故问。
    陈安嫻脸微微一红。
    「如何？」黄乘风问。
    「什么如何？」
    「你对我的拳有什么感想？」
    「我不懂武术，只觉得你动作流畅，打起拳来虎虎生风，兼具了力与美。而且这套拳法感觉不过分阴柔也不过分刚强，应该是所谓的刚柔并济吧。敢问少侠师承何门何派，该不会是咏春吧？」
    黄乘风笑了，「在下使的是黄家拳，家传拳法，强身健体而已，哪能跟咏春比。」
    「哇喔！家传拳法，好酷。」陈安嫻眼睛发亮。「可以介绍一下你家的拳吗？」
    「可以啊。据说这套拳法是我十二代先祖在开垦耕种之馀，模仿山林田野间的动物所创。拳有八形，分别是蛇、鹰、云豹、黑熊、螳螂、獼猴、梅花鹿和白鷺鷥。拳势不慍不火，却刁鑽灵活，攻守兼备，动作除拳、掌、腿的运用之外，还包含蹲伏扑击、翻滚跳跃甚至空中摆盪。不过你这里空间不足，所以有些比较大的动作就没有施展出来了。」
    「哇喔！」陈安嫻听得入神，讚叹声不绝。
    黄乘风被她逗乐了。「除了『哇喔』，你没有别的感想吗？」
    陈安嫻摇摇头，突然想到，补了一句：「有一个感想。」
    「什么感想？」
    「我很羡慕你的十二代先祖在野外看过那么多动物。云豹早就绝种了，野生梅花鹿也已经绝跡。据说台湾以前到处都是梅花鹿，一年可以出口几万张鹿皮，还有一些地名叫做鹿草、鹿场。由此可见古时候台湾很容易就可以看到牠们。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最想回到那个时候，体会一下走进树林里梅花鹿被我吓得四处乱跳的感觉，一定很过癮。」
    「好特别的心得。」
    「我唸三类组的咩。」
    黄乘风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大学读什么系？」
    「生命科学，就是生物系啦。不过没有毕业。」
    黄乘风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毕业，这是陈安嫻的隐私。
    「我等下会回事务所一趟，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待在家应该不会有事，不过还是要小心。我的手机号码你有吧？设个速拨键，有事立刻通知我。」
    「什么是速拨键？」
    「你手机给我，我帮你弄。」
    陈安嫻把手机交给黄乘风，他三两下就操作完毕，然后教她如何使用速拨键。黄乘风藉机偷偷查看陈安嫻的通话记录，很少，最近只拨出一个电话号码，是国际电话。
    『没有可以借住的亲戚朋友家啊。』黄乘风想起她说的话，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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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popo读者不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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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隐私

    连云翔把一叠a4纸递给刚回到事务所的黄乘风。「资料不算多，我想你应该有空自己看，所以就没有先帮你过滤。」
    「谢谢。」黄乘风接过陈安嫻的资料，随手翻阅起来。
    资料的第一张就是陈安嫻的户籍腾本。户籍里只有一个人。
    『分户？还是没有家人？』黄乘风思考着。她的户籍在高雄市。『南部人啊，跟我一样。』
    连云翔说：「我查户籍的时候发现一件事，陈安嫻户籍所在的地址还有另外一户，看起来是一家人，姓高。」
    「咦？寄籍吗？」
    「陈安嫻应该是寄籍在那户姓高的人家。」连云翔点点头。
    「这样就不能排除她本人或家人借高利贷的可能性了。可能是家人欠钱，陈安嫻因为地下钱庄要钱要得兇所以跑路，为了避免被牵连，连户籍都分开了。」
    「如果是这样，她直接跟我们说自己的遭遇就好，怎么可能不提？」连云翔不同意黄乘风的看法。
    「觉得没面子吗？」虽然这样推测，黄乘风其实不觉得陈安嫻会在意那种事。
    「如果是自己欠钱，不说的话还情有可原，因为怕我们不接她的case。如果是家人，那就太没道理了。」
    黄乘风突然笑了，「我们干嘛在这边猜，看一下银行帐户不就知道了。」
    翻开陈安嫻的银行资料，只有一个帐户，黄乘风首先看的就是帐户馀额：61342968。黄乘风以为自己看错，眨眨眼睛再看了一遍，这次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慢慢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他吞了吞口水，真的是六千一百三十四万二千九百六十八元整。
    连云翔看到黄乘风的表情像川剧变脸一样翻了几番，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财务状况很糟吗？」
    黄乘风摇摇头说：「不，刚好相反，帐户馀额很高，可以排除她欠高利贷的可能性了。」他想起昨天陈安嫻说的：「我的钱很够用了，最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就是金钱问题。」她没有说谎。『会不会是骗了别人一大笔钱？』黄乘风很不想承认这个可能性。
    他继续查看陈安嫻的帐户明细，几乎都是小额进出，领现金出，利息入，很单纯。近五年比较大额的支出都是捐款，有几次转帐到慈善单位的纪录。他概算一下，陈安嫻五年内捐掉将近一千万，非常惊人的数字。
    黄乘风微笑起来，非常高兴自己没有误判，陈安嫻真的是好人。
    见黄乘风专心看资料没有说话，连云翔也不再发问。基本上他们尊重客户的隐私，黄乘风不想讲，一定有他的道理。
    花了一点时间，黄乘风终于弄清楚这么大笔金钱是怎样进到陈安嫻帐户的。大约九年前，陈安嫻的户头有一笔华荣航空匯入的四千五百万元，同年另有一笔三千万元的入帐，来自国富保险。
    看到这两笔款项，黄乘风的心一阵抽痛。他知道为什么陈安嫻有那么多钱了。
    黄乘风上网在goolge键入几个关键字，找到一张名单。「陈陈陈……」他把名单里姓陈的人名全部挑出来，其中有个人叫陈安平，男性，十八岁，这人很有可能是陈安嫻的弟弟。
    他又找到其他资料，确认了陈安平的父母也在名单上。陈信义，四十八岁，庄美玲，四十六岁。
    黄乘风查到的是九年前一场空难的罹难者名单。陈信义、庄美玲、陈安平，是陈安嫻的父亲、母亲和弟弟。这样就能解释陈安嫻帐户里的钱是怎么来的了。空难赔偿金，每人一千五百万，三个人总共四千五百万。意外险理赔金，每人一千万，共三千万。
    虽然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黄乘风还是把之前拿到的陈安嫻身份证影本找出来确认，父母栏的确写着陈信义和庄美玲。
    黄乘风想起陈安嫻和自己聊天时微笑的脸、叙述被跟踪的经过时平静的脸、与他初相见时警戒的脸，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想起她说不太喜欢搭飞机，想起她说大学没有读完。
    身怀鉅款的孤女，活生生就是隻待宰的肥羊。陈安嫻是如何一个人度过兇险漫长的九年岁月？
    一股怜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黄乘风握紧拳头，吐了一口长气。
    「查到什么了吗？」连云翔问。
    「差不多了。陈安嫻自己或家人向地下钱庄借钱的可能性排除，至于其他事情就是她的隐私了，恕不奉告。」
    「了解。」连云翔也不多问。
    黄乘风拿了换洗衣物，火速赶回陈安嫻家，「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又急又重地狂按门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就是觉得，不能放陈安嫻一个人。
    陈安嫻一脸错愕地开门。「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啊，是不是想上厕所？快去快去。」
    黄乘风的脸抽搐了一下。「……我不需要。」

正文 十一、吉屋出租(01)

    望着黄乘风尷尬的脸，陈安嫻神色如常地开口：「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去看房子吧。我在网路上好不容易找到几间可以短期出租的房子，得赶快打电话跟房东约一下看屋时间。短期租屋真的很难找。」
    黄乘风脱口而出说：「不急。我可能有办法帮你找到房子。」
    「咦？真的吗？太感谢你了！」陈安嫻十分惊喜。
    黄乘风立刻处理房子的事。他连络的是自己的妹妹，黄乘霞。
    「阿霞，现在可以讲电话吗？」
    「可以啊，我已经回到家了，什么事？有东西忘记拿吗？云翔哥说你只回来一下又匆匆忙忙走了。」
    「我想把我们家楼上借陈安嫻住一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给她住还可以收房租。」
    黄乘霞很久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她哥发疯了。
    黄连堂的办公室和住家连在一起，是电梯大楼的两户公寓打通，一边办公，一边居家，住了黄乘风、黄乘霞和连云翔三个人。
    为了安全他们楼上楼下都空着没有出租。其实整栋楼都属于黄连堂所有，只是租户都以为房东是个姓王的老先生，其实老王只是专门帮黄连堂处理房屋租赁事宜的人。
    「叫老王把楼上整理一下，过几天我就叫陈安嫻搬进来。」
    「哥，你花轰了吗？我们楼上楼下从来没有住过人，你说要叫陈安嫻搬进来是什么意思？」
    「这是最省力的方法。我要保护她还要查她到底得罪谁，哪那么有空？把她丢到楼上，你顺便帮我顾一下。」
    「我还要上学耶！」
    「我当然知道你是课很少的研究生。我没有叫你一直顾，有空帮我顾一下就好，总之这样比较方便。」
    「你从来没有把客户弄到身边过，你在干嘛？我知道了，陈安嫻是可爱的女生对不对？」
    「她不是可爱的女生。」虽然黄乘风否认，其实他偶尔会觉得陈安嫻满可爱，不讨人厌的那种可爱。
    「那她一定是漂亮的女生。」
    「也不太算。」的确陈安嫻清秀到可以称得上漂亮，但黄乘风认识很多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那她到底是怎样的女生啦！」
    「她是很……」黄乘风想了一下，终于找到适当形容词。「很……有意思的女生。好了，好奇心满足完记得通知老王，叫他把基本家具补齐，还有把保全系统设定好。啊，对了，还要申请光世代和mod。」
    「你想租她多少钱？」
    「两万。」
    「你真的花轰了！」黄乘霞大叫。「台北市四房二厅二卫的大楼公寓，还附家具、网路和保全，你租她两万！你数学老师时常请假吗？」
    「阿霞别激动，顶多租她一个月我们这个案子就要了结。如果一个月不能结案，显得我们功力太差，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把她弄到我们楼上为的就是节省时间，不然我还要跑来跑去。你说，我们是不是一秒鐘几十万上下的人？赶快结案不是比较好吗？」
    「好，算你有理。不过把陈安嫻弄到我们楼上就算了，装保全也是为了她的安全，但是干嘛还要附家具和网路？还mod咧。」
    「囉嗦，跟她收钱不就好了。」
    「那至少也要租三万，床啊、椅子什么哩哩叩叩的收她一万不为过吧。」
    「二万五，还要记得弄一台电视。」
    「哥！」黄乘霞真觉得她哥怪怪的。她一定要会会那个陈安嫻本尊，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一天之内就把她哥迷得晕头转向。
    「哥什么哥，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喔。赶快叫老王去办，三天之内没办法让陈安嫻搬家的话，我唯你是问。」
    「好啦好啦，我马上叫老王去办。」
    掛上电话，黄乘霞立刻去找连云翔。「云翔哥，」
    「什么事？」
    「我记得你昨天有问我哥说，陈安嫻是怎样的女生对不对？」昨晚连云翔和黄乘风讲电话的时候，黄乘霞也在。
    「是有问。」
    「他的答案是什么？」
    「你不是问过了吗？他说陈安嫻是奇怪的女生。」
    「我今天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结果呢？」
    「他说陈安嫻是很有意思的女生。」
    「咦？」连云翔挑起眉毛。
    「很怪对吧？」
    「一夜之间就从奇怪的女生变成有意思的女生，看来这陈安嫻不简单喔。阿风也怪怪的。」
    「我哥很怪对吧？好好奇喔，我好想赶快看到陈安嫻本尊。」
    「怎么看？去她家吗？」
    「没错。」
    「你又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我没有告诉过你喔。」
    「我知道在哪里。」
    「哪里？」
    「我们家楼上。」
    「什么？」连云翔眼睛大张，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说阿风要让陈安嫻搬到楼上？」
    「我哥很有鬼对不对？」
    「有问题。」连云翔嘴角上扬，笑容愈咧愈大。「绝对有问题。」

正文 十一、吉屋出租(02)

    黄乘风讲完电话，从阳台回到客厅。
    陈安嫻问他：「怎么样，有房子可以租我吗？」
    「房子还要花几天整理，弄好以后你就可以搬家了。只是不好意思，每个月要两万五，因为房子比较大，又在台北市。」
    「没关係，找得到肯短期出租的屋主已经很好了。那我得上网查一下资料，找一家好的搬家公司，床啊、电视啊、洗衣机这些基本的东西要搬过去。电脑桌机就不用了，笔电带着就是。对了，可以请房东先帮我申请一下网路吗？我想用光世代，再加一下mod。放心，我会自己付钱的。」
    『糟糕，忘了洗衣机。』黄乘风马上说：「好，我打电话去确认一下，你等等。」
    他又打电话给自家妹妹。「喂，阿霞，刚刚忘了说，要记得叫老王买一台有洗脱烘功能的洗衣机。」
    「要不要顺便买冰箱啊？」黄乘霞忍住笑意。
    「要要要，还要一台冰箱。幸亏有你提醒，不然我还真的忘了。」
    「哥，你这样交待事情不行啦。应该这样说：『陈安嫻打算只带一卡皮箱搬家，所有她缺的都要帮她准备好。』你这样说我就懂了。」
    「哟！什么时候我妹脑袋变得这么灵光啊。没错，就是这样，我打算让陈安嫻只带着随身行李搬家，大件家具一概不动，免得她还要搬回家很麻烦。」
    老哥这么紧张陈安嫻，不管再怎么撇清，黄乘霞都觉得有鬼。「我懂了，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要快。她多住在原来的地方一天，被坏人发现的危险就会多加一分。」
    黄乘风的语气严肃，黄乘霞也不敢随便。「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妥。暂定后天搬家，怎样，够有效率吧？」
    「很好，谢啦！不过你很奇怪，刚刚还在那边该该叫说租金太便宜什么的，为什么现在叫你买什么都没意见？」
    「因为刚刚是用做生意的眼光看待陈安嫻搬到楼上这件事，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这样眼光太狭隘。」
    「喔，怎么说？」
    「我现在跟阿公有同样的心情，觉得只要能让哥找到终身幸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她憋笑憋到肚子痛。
    「黄乘霞，你是太久没被我打皮在痒是不是？」
    黄乘风连名带姓叫妹妹名字时，就表示事情大条了。黄乘霞赶紧说：「云翔哥在叫我，我掛电话了，掰。」
    「等等，记得动作要快。」
    「yes,sir.」
    黄乘风打完电话，跟陈安嫻说：「我已经确认过，房子里有床、沙发等大件家具，冰箱洗衣机也都有。所以你只要带着衣服和重要物品搬家就行了。」
    「这么好？」陈安嫻笑得好开心。「刚刚忘了问，那房子多大啊？」
    「四房二厅二卫。」
    陈安嫻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是说台北市四房二厅二卫的房子，附家具家电，可以短期出租，一个月只租我两万五？」
    黄乘风一头雾水，不是才笑得很开心吗？「有什么不对吗？」
    「黄先生，请问房东跟你是什么关係？」
    「呃……」黄乘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把办公室楼上整理出来给陈安嫻住是临时决定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怎么跟黄安嫻说明这件事。看起来陈安嫻以为房东另有其人，而黄乘风认识房东。
    「黄先生，关于那个房子的事，你可以再问清楚一点吗？我不相信这样条件的房子会租得那么便宜。」
    「蛤？」黄乘风把房租说得便宜，是因为担心如果要价太高陈安嫻会不愿意搬进去，没想到弄巧成拙，她反倒因为租金太便宜起了疑心。
    啊！真让人头大，有这等好康的事赶快接受不就好了，这陈安嫻也太难搞了。算了，也是啦，她一个人战战兢兢过了那么多年，小心谨慎疑心重是当然的。
    黄乘风脑袋转了一下，说声抱歉。「是我没说清楚，让陈小姐担心了。这房子是黄连堂所有，就在我们办公室楼上。之前有人说好要租房子又临时不租，我们意兴阑珊也不太想再找新房客，房子就这样空了下来。房里本来就有家具电器，是为之前的房客添购的。」说谎是不得已，黄乘风不愿意让陈安嫻知道那些家具家电都是为她添置。
    「所以？」陈安嫻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
    「正好你要找一个短期出租的住处，我就想到可以把房子借给你住。反正屋子本来就空在那边，租给你我们可以顺便贴补一点损失，刚好而已啦。」
    陈安嫻抿着嘴，过了一会终于松口：「好吧，那我真的要谢谢你。我会好好爱护你们的房子，请不必担心，但是每个月两万五实在不合行情，我给你四万好了。」
    「不必这样。」黄乘风有点不开心。如果是她自己去找房子，可以不用租这么贵的地方。
    「一定要这样。你已经帮我很多，我不能再佔你们便宜。」
    「房子摆着也是摆着，你没有佔我们便宜。」黄乘风语气微慍。这女人怎么这么固执啊！
    陈安嫻叹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黄先生，我知道你想帮我，真的非常感谢，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用低于市价那么多的租金租下房子。我知道你觉得我自己去外面找，不可能找这么贵的房子。但是短期租屋不好找，更何况你的房子什么都有了，我只要把随身物品搬过去就好。最重要的是，我不必出门找房子，安全多了。这些优点，都让我愿意多付一点代价。你放心，不要看我这样，我付得起。」
    『我知道。』黄乘风也叹口气。「要说大家来说。让你搬到我们办公室楼上，我就不必来来回回，省下不少时间。房子那里有保全系统，我保护你的安全也比较省力。这样说来，我也拿到不少好处。所以，我不能收你四万。这样好了，为了减轻你的愧疚感，收你三万。」
    「四万。」
    「三万。」
    「四万。」
    看着陈安嫻不为所动的脸，黄乘风认输了。「好啦好啦！各退一步，三万五，就三万五，不要再囉嗦了。」
    「我觉得你比较囉嗦。」陈安嫻瘪瘪嘴，低声说道。
    黄乘风气到笑出来。这女人怎么这么固执，可是，好可爱，不讨人厌的那种。「好了好了，我投降，四万就四万。问题是你觉得过意不去，我也觉得过意不去，怎么办？」
    「咦？你觉得过意不去，为什么？」
    「因为佔了你便宜啊，让你搬到我楼上，是为了省事，结果要你付跟市价一样的租金，真的很过意不去。」
    「嗯……」陈安嫻想了一下，说：「好吧，那就三万五好了。」看到黄乘风亮起来的眼睛，她赶紧补充：「但是，要让我在你们事务所帮忙，看有没有什么打扫、洗衣、煮饭这类的工作，就通通交给我吧。你不是说我住的房子就在你们办公室楼上吗？啊，不对，办公室应该不用洗衣煮饭，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们打扫办公室。」
    「咦？不用啦，这样不太好。」办公室有很多业务机密，一个外人进去，恐怕不太妥当。
    看到黄乘风为难的表情，陈安嫻赶紧说：「不方便啊？也是，黄连堂的机关重地，我进去恐怕不太方便。那怎么办呢？我想还是把租金补齐好了，四……」
    不等陈安嫻说完，黄乘风问道：「你刚刚说会做饭吗？」
    「会啊。有时候自己做三餐。」
    「那就偶尔帮我…帮我们做便当吧，每天吃外食也腻。」
    「好啊。」
    「那就这样一言为定囉。月租三万五，外加偶尔来个便当。」
    「成交。」陈安嫻微笑，伸出手。
    黄乘风也微笑伸出手，两人握了握手，象徵租约成立。

正文 十二、家常饭

    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一个面容瘦削的初老男人坐在大办公桌后，用沙哑的声音詈骂：「养你们这群废物！」
    垂首站立桌前的男子，把头压得更低，落下的灰发遮住了眼睛。
    初老男人继续怒骂：「浪费粮食的白痴！花了两个礼拜还抓不到一个年轻女人！」
    低着头的灰发男子嘴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心想：『只给一张行车记录器的照片，什么资料都没有，我手下光凭着蹲点守株待兔就差点逮到人，这样的办事能力哪里找？还敢嫌！』当然，坐着的男人没有看见这个不驯的笑。
    「赶快给我加派人手，把那个女的处理一下，再拖下去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就准备滚蛋！」初老男人慍怒地下了命令。
    「是，老闆。」灰发男子领命后恭敬退下。
    想起那女人的眼神，坐在皮革办公椅上的初老男人就惶惶不安。那女人认出自己了，一定要好好处理，绝对不能让火烧到身上。
    陈安嫻整个下午都忙着画海报。因为要搬家，她预备把答应过的工作在这个下午全部完成。
    黄乘风在旁边看着，觉得陈安嫻真的很厉害。简单几笔就可以写出带着各种表情的字体，再添几画，立刻成为一张吸睛力十足的店头海报。
    「这张可以收多少钱？」黄乘风指着一张小海报问道。
    「一百。」
    「那一张呢？」他指着另一张大一点的海报。
    「二百。」
    「以你画出来的海报品质来说很便宜。如果我有需要一定会找你的。」黄乘风称讚道。
    「谢谢。其实接得到工作都是因为老客人介绍新客人，口耳相传。现在大多数的海报都用电脑做了，手绘的需求不多。不过我自己很喜欢手绘海报，和电脑大图输出的感觉就是不同。」陈安嫻微笑着解释。
    陈安嫻忙着工作，担心黄乘风觉得无聊。「如果无聊的话，你可以自己找点事做，要看电视、看书干嘛都可以，或者出去走走也行，我一个在家没问题的。」
    黄乘风想了想，决定出去把附近的环境摸熟。他到外面绕了一圈回来，等着他的是桌上的几道菜。
    陈安嫻说：「可以吃饭了。今天要清冰箱，所以我简单做了一些菜，希望合你胃口。」
    「这么好，还有晚餐可以吃。谢啦！」
    两人坐到餐桌前，黄乘风看到葱花蛋炒饭、凉拌小黄瓜和番茄蛋花汤。他吃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炒饭，大为惊艷。微微的咸还带点酱油香，另加了少许胡椒提味，颇有画龙点晴之妙。虽然没办法像外面的餐馆把饭炒得粒粒分明，但调味十分高明。
    「好吃！你手艺真好！」他大方讚美。
    「谢谢。」她浅浅微笑。
    两人各怀心思，默默扒饭。
    黄乘风觉得自己运气挺好，当个保鑣还有家常菜可以吃。平常黄连堂的三个人都是外食一族，就算开伙最常做的也只是泡麵加蛋，有谁好心下个麵条拌上沙茶酱加鱼饺，其他人都会感动到流眼泪，要吃家常菜大概都得等到回屏东。想到陈安嫻搬到办公室楼上后，还可以继续吃她做的饭，黄乘风很开心。
    陈安嫻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餐桌前坐下来，和其他人一起吃顿家常饭了？上次这样和别人一起吃饭，是三年前。高文芳全家随着父亲调职，准备移居海外之际，陈安嫻到高家小住了几天。如今，这世上最亲的一家人，已远在千里之外。
    而和爸妈弟弟一起吃的那顿饭，又是更早以前了。
    那是一大清早，他们出发去机场前的早餐。为了腹泻的她，全家人吃的都是白馒头，其他人多加了颗水煮蛋，还有母亲自己打的豆浆。大家陪她吃得这么清淡，陈安嫻很过意不去，频频道歉。
    弟弟坏坏地说：「没关係，我们马上就要去日本吃大餐了。拉麵、寿司、烧肉、猪排饭、蛋包饭，厚，想到就流口水。怎样，烙赛女，羡慕吧？」
    「安平！你嘴怎么那么坏！」妈妈骂弟弟。
    「安嫻，没关係，寒假我们全家再去一次日本，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寒假很快就到了。」爸爸安慰陈安嫻。
    「我不在意啦。最好你们把所有好吃好玩的替我吃了、玩了，再回来告诉我感想喔。」
    回忆戛然而止。陈安嫻倏地站起，说了声抱歉就往浴室衝去。关门、上锁。
    黄乘风听到她擤鼻涕的声音，心微微揪着。
    过了一会，陈安嫻从浴室出来，又坐回餐桌前，继续嚼着吃到一半的炒饭。
    气氛尷尬地凝滞。
    最后是陈安嫻自己开的口，「抱歉，吓到你了，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黄乘风只能说：「没关係。」知道她的过去，就更明白所有安慰的话语，都只是第三者无济于事的自以为是。但黄乘风实在没办法装做若无其事，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在这里。」既然说了，他就再讲一遍：「我在这里。」
    陈安嫻猛然抬眼，惊讶地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只能轻声道谢。她觉得好多了，因为忆起过去而丧失的味觉，回来了。
    两人默默吃着眼前的饭菜，都觉得多了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吃饱饭，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没有说什么话，终于到了就寝时间。陈安嫻进房前问了黄乘风：「请问明天你练拳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看吗？」
    黄乘风咧嘴一笑，说：「当然可以。」
    她点点头说：「晚安。」
    「晚安。」

正文 十三、逃跑(01)

    第二天早上，黄乘风买早餐回来，在公寓门口遇到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邻居。那群欧巴桑见到高大帅气的黄乘风，个个眉开眼笑。昨天就打过照面的李太太笑瞇瞇地问：「又来陪女朋友啊？」
    「欸。」他模稜两可地回答。
    「好男人喔，还帮女朋友买早餐。」一个没见过的妇人称讚了一句。
    黄乘风微笑点头道了谢，跟大家寒暄几句，才说：「女朋友还在等我的早餐，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他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李太太向大家说明：「那个帅哥是我家对门陈小姐的男朋友，已经连续来住两天了捏。」
    另一个欧巴桑回应：「哎哟，甜蜜蜜喔。」
    黄乘风听了嘴角微扬，不知怎的就是心情好。
    吃完早餐，陈安嫻忙着打包行李，黄乘风则忙着遥控自己的妹妹，在阳台猛讲电话。
    「阿霞，昨天忘了说，你电视、冰箱、洗衣机都要买国际牌的。」他看过陈安嫻家的电器，确认了品牌。
    「不早说，老王都订下去了，下午就要送货，临时改来不及啦。」
    「去退掉。」
    「来不及啦。」
    「去退掉，找有现货的店家。」
    黄乘霞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无奈对方是自己大哥，她只能装可怜说：「如果来不及送货，陈安嫻明天没办法搬家的话，不能怪我喔。」
    黄乘风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明天不能搬，后天搬也行。」
    「真的？」黄乘霞不懂之前一直叫她快一点的哥哥，为什么态度突然转变了。她想起一件事，「哥，你乾脆把电视、冰箱、洗衣机的型号告诉我好了，免得买错你又要骂人。」
    「型号？」有道理。「等等我再打给你。」
    黄乘风在陈安嫻小小的公寓逛了一圈，还避开她的耳目偷偷进了房间。他把电器型号用简讯传给黄乘霞以后，又拨了电话。
    黄乘风对妹妹说：「型号传给你了，就照着买。然后床垫要买偏硬的传统弹簧床。」
    黄乘霞尖叫：「哥，你已经上过她的床了吗？这么快！」
    黄乘风脸微微发热，压低了声音怒吼：「上个屁床啦上，你哪学来这些邪恶思想？一定是跟连云翔。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不跟对方学些好的，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乘霞觉得很无辜，咕噥着：「没上过床怎么会知道陈安嫻的床垫是软还是硬啊？」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四肢发达、头脑不简单的黄乘风耶，床垫是软是硬用手试试不就知道了，哪里需要躺过！」
    「是是是，你是人中之龙，黄家之光。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乾脆把床垫的牌子和型号告诉我算了。」
    黄乘风一时语塞。他偷溜进陈安嫻房间已经够心虚了，哪好意思在人家床铺乱翻。
    黄乘风恼羞成怒。「叫你办的事还不快去办，囉哩叭嗦干什么？」骂完以后立刻掛电话。
    电话那头的黄乘霞贼兮兮笑着，跑到连云翔身边说：「云翔哥，事情愈来愈好玩了。」
    「哦，怎么说？」连云翔挑眉。
    「刚刚我哥特别打电话来交待陈安嫻的电视冰箱洗衣机要买哪种品牌型号，甚至连床垫的软硬度都指定了。你说，是不是很有鬼？」
    连云翔哈哈大笑。「超有鬼的！」
    两人都有预感，有好戏可看了。
    陈安嫻准备把画好的海报送到客户那里，黄乘风则在旁边护卫。本来黄乘风建议替她送，但陈安嫻想亲自跟顾客说明暂时无法承接工作，也担心黄乘风找不到地方，所以还是决定自己去送海报。
    跑了几个地方把海报送完，时间已近傍晚，黄乘风和陈安嫻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黄乘风一路小心警戒，幸好没有看到上次那个黑衣平头男。他们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黄乘风看到街角对面有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撇了他们一眼，过马路朝他们快步走来。
    黄乘风推了推陈安嫻的背，低声说：「快跑！不用等我，我会追上你。」
    陈安嫻不明就理，只是反射性地拔腿就跑。
    黄乘风朝着穿夏威夷衫的男人跑去。不待他靠近，男人就一个直拳攻向他脸面，黄乘风左手一抬挡住攻击，右手同时使出一个寸劲短拳打向男人的腹部。男人闪避不及挨了黄乘风一拳，身体晃了晃，黄乘风没有给他机会站直，长腿一扫，直接把夏威夷衫男人撂倒在地。
    因为不想让对方发现陈安嫻找了专业帮手，黄乘风踹了男人几脚，补上一句：「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他大步奔跑赶上陈安嫻，紧紧抓住她的手。「走吧。」话声未落黄乘风就拉着陈安嫻拚命往前跑。他对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一下子就带着陈安嫻鑽进一条隐蔽的防火巷。

正文 十三、逃跑(02)

    陈安嫻大口喘气，正想问黄乘风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被他推到一处盆栽小树后面。
    「蹲下。」他命令道。
    陈安嫻蹲下，黄乘风也跟着蹲下。他伏下自己身体，把陈安嫻的头压低，将她整个人护到怀里。
    不久，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从几公尺外的巷口经过，一个男声「操」、「干」声不绝，咒骂间还夹杂着「痛死了」的抱怨。男人骂了句：「贱女人，跑得还真快！」之后，声音渐行渐远。
    浑身紧绷的陈安嫻稍微放松一点，忽然意识到黄乘风的胸膛就贴在自己背上，温暖坚实。她觉得好热，还听到自己怦咚怦咚的急促心跳。除了家人，陈安嫻从来不曾和男性拥抱，现在却被认识不到三天的黄乘风紧紧拥在怀里，实在有点尷尬。
    她用气音问道：「黄先生，我们……」
    「嘘！」黄乘风把陈安嫻搂得更紧，将两人的身体伏得更低。
    又过了好久，陈安嫻再次轻声问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应该可以了。」黄乘风先站起来，朝四周观察一番，确认过安全之后才把陈安嫻拉起来。
    陈安嫻起身，腿一软又倒回黄乘风怀里。
    「小心！」黄乖风一把抱住她，陈安嫻害臊得耳朵都热了。
    「对不起。」她急着想脱离黄乘风的怀抱，反而更站不稳，三番两次歪倒在他身上。
    最后是黄乘风扶住陈安嫻的肩膀，才终于让她站直了。他说：「别急，坏人已经走了。」
    听到这句话，陈安嫻眼眶突然溼了。她赶紧低下头，自嘲地说：「原来真的被坏人盯上啦，本来还不太相信呢。」
    虽然拚命忍耐，眼泪还是大滴大滴落下，在地上晕出黑色的水渍。那是陈安嫻从被跟踪开始，忍了很久的泪。
    她深呼吸，把剩馀的眼泪逼回去，低声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害怕是当然的。」黄乘风拍拍她的肩膀，说：「不用怕，有我在。」
    陈安嫻心头暖暖的。是啊，他在，有他在，真好。她浅浅微笑，抬眼看着黄乘风，轻声说：「谢谢。」
    看着陈安嫻润着水的双眼，黄乘风有些失神。
    等了一会，黄乘风还是没有移开搁在她肩上的手，陈安嫻只好轻轻挪动身体，把两人的距离拉开。「我们回去吧。」
    听到陈安嫻说的话，黄乘风才大梦初醒般赶紧挪开自己的手，点点头说：「走吧，回去吧。」
    陈安嫻和黄乘风的晚餐是清冰箱咖哩饭，顾名思义，就是把冰箱里剩馀的食材切切煮煮，再加入现成咖哩块调味。不知道是因为有日式咖哩块加持，还是陈安嫻烹飪技巧高明，黄乘风觉得清冰箱晚餐很美味。
    黄乘风对陈安嫻肃然起敬。这女孩刚刚还怕得哭了，回到家以后，竟然能有条不紊地做饭。本来黄乘风建议自己去买东西回来吃，但陈安嫻觉得冰箱里的食物丢掉也可惜，还是煮了晚餐。
    吃饭的时候，陈安嫻问黄乘风说：「为什么你知道有坏人？」因为忙着逃跑，她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追她的人，但很确定不是原来那个黑衣平头男。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黑衣人。
    「追我们的人过马路前瞄了你一眼，眼神不对劲。而且那傢伙也理了个平头。」
    「观察力真敏锐，了不起。」
    「现在你知道黄连堂的口碑是怎么来的了。」黄乘风微笑。
    「我真的很幸运才能找到你们帮忙，谢谢。」
    陈安嫻抱着即将出远门旅行的心情，把屋子仔细收拾乾净。进房睡觉前，照例跟黄乘风说：「晚安。」然后多加了一句，「谢谢你做的一切。」
    「没什么，应该的。」黄乘风微笑着说：「晚安。」说完又开口：「陈小姐，」
    「什么事？」
    他顿了顿，想不到要说什么。「没什么，晚安。」今晚是陪伴陈安嫻的的最后一夜，黄乘风只是想和她多说一会话。
    陈安嫻躺在床上，耳边响起黄乘风悦耳的声音：「不用怕，有我在。」那声音如此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过去。但她不能。
    陈安嫻晓得黄乘风是真心诚意的，正因为如此，更不能依赖这个承诺。她很感激黄乘风，也会欣然接受他的好意。但她会把想要依赖他的心情，压抑到心底最深处。
    陈安嫻微笑，对着房门口轻声说：「黄先生，谢谢你，谢谢你在。」然后，闭上眼睛。
    一向好睡的黄乘风，竟一反常态地失眠了。在黄乘霞高效率的办事能力下，已经确定次日就能让陈安嫻搬家。黄乘风脑中回响起陈安嫻那声悦耳的晚安，明天开始，再也听不到了。他想起她瑟缩的肩膀，想起将她护在怀中时，自己剧烈的心跳。他甚至怀疑，自己拥抱她的时间太长，已经超过了需要的程度。
    黄乘风明白自己为陈安嫻做的，早就不是对一般客户的关心。今天脱口而出的「不用怕，有我在。」是他个人的承诺。他不是以黄连堂的名义对客户发言，而是用黄乘风的身份跟陈安嫻说话。
    他想保护她，想留在她身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
    「靠，一定会被阿翔和阿霞笑死。」黄乘风皱眉，有点苦恼。「不过我高兴！」
    黄乘风带着微笑，沉沉睡去。

正文 十四、搬家

    第二天早上，黄乘风照例晨起练拳。
    陈安嫻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望着他时柔时刚、或快或慢的动作，她不禁讚叹：「真美。」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黄乘风打完收势，微笑着问陈安嫻：「早餐想吃什么？」
    「玉米蛋饼加中杯冰红茶。」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再多加一份鮪鱼烤吐司好了。」
    黄乘风挑眉：「吃这么多？」
    「今天搬家，需要比较多能量，而且午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我劝你早餐也吃饱一点。」
    「有道理。等下我也多吃一点。」
    买完早餐回来，黄乘风又在楼下遇到昨天那群邻居。如同昨日，欧巴桑们尽情对他行完注目礼之后再大大讚美一番，他也照样偽装成陈安嫻的男朋友跟她们寒暄几句。想到以后再也不会被她们称讚是好男人，也不会再被误认为「陈小姐的男朋友」，黄乘风竟有点悵然若失。
    吃早餐的时候，黄乘风向陈安嫻说明有人会开车来帮忙搬家。「来接我们的是黄连堂的另一个员工。」
    陈安嫻点点头没有多问。
    交待完事情，黄乘风很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无话可说。
    两人默默吃完早餐，最后一次检查房子，确认总电源和瓦斯开关已经关闭，垃圾也都收拾乾净，他们将窗户锁上，准备离开。
    上午九点整，黄乘风接到一通电话。
    「哥，我到楼下了。」
    「我知道了。」
    掛上电话，黄乘风对陈安嫻说：「走吧。」
    两人拖着行李走出去，关上门之前，陈安嫻看了小公寓最后一眼。这个多年来为自己遮风蔽雨的地方，下次再回来，不知道会是何时？
    「捨不得吗？」
    「嗯。毕竟住了好几年。」
    「我也有点。」
    「咦？你才住了三个晚上，有什么好捨不得的？」
    黄乘风耸耸肩，「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这种感觉。大概是那张床太舒服了吧！」他开玩笑。
    陈安嫻说：「等事情告一段落，那张床就送你吧。」
    「哇，这么大方。」
    「因为我有……」陈安嫻话还没说完，黄乘风就接上话，两人同时说了：「存款。」
    两人相视而笑。
    ＊
    黄乘霞认真盯着黄乘风身后的陈安嫻。她觉得这女人身材中上，长相中上，只比普通再好一点点，真不明白老哥为何如此着迷。
    「你好，麻烦你了。」直到陈安嫻向她打了招呼，黄乘霞才看清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懂了，陈安嫻绝对不普通，相反的，她身上有种很特殊的气质。在这么紧张的情势下，陈安嫻的双眼却像透亮的浅海，平静无波，让人觉得心情无比安稳。而且，彷彿能够看透人心。
    「没时间打招呼了。」黄乘风把陈安嫻塞进车子后座，说：「身体压低，我没有叫你不要起身。」
    黄乘风和黄乘霞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后车箱。几分鐘之内他们就搬好行李让车子迅速啟动，离开这个陈安嫻最喜欢的街区。
    开车的黄乘风避开遭遇过跟踪者的路线，刻意绕了路才往陈安嫻的新居前进。一路上黄乘风和黄乘霞小心注意有没有被人跟踪，观察了一阵子，黄乘风才叫陈安嫻起身。
    陈安嫻坐起来扣上安全带。「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谢谢。」
    黄乘霞答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哥，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我只是听从他的安排而已。」
    黄乘风瞪了妹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黄乘霞转头避开他的视线，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小声说：「敢做不敢当。」
    陈安嫻看到黄乘霞可爱的表情，不禁笑出声。
    听到陈安嫻的笑声，黄乘风微微扬起嘴角。黄乘霞看着他哥带笑的侧脸，开心极了，决定等下一定要跟连云翔分享这个大八卦。
    「所以，这位小姐是黄先生的妹妹吗？」陈安嫻问道。
    「你好，我叫黄乘霞，乘着彩霞的乘霞。你可以叫我阿霞，我是黄乘风的妹妹。」
    「黄小姐你好，我叫陈安嫻。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陈安嫻没办法亲腻地叫她「阿霞」。
    「我可以叫你安嫻姐吗？你比我大两岁，我哥比我大四岁，我今年二十七，他三十一。」
    陈安嫻虽然觉得黄乘霞很可爱，但刚见面就要叫她安嫻姐，实在没办法接受。而且这个黄乘霞有点奇怪，怎么突然介绍起年纪来了？对于黄乘霞知道她几岁这件事，陈安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然查得到姓名长相，知道年龄算什么难事？
    黄乘风从后照镜看到陈安嫻有点为难的脸，开口对妹妹说：「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爱装熟。第一次跟人家见面就要叫人家安嫻姐，你有经过人家同意吗？」
    「我不是在问了吗？」黄乘霞瘪瘪嘴，有点委屈的样子。
    陈安嫻赶紧出来打圆场，「没关係，一个称呼而已。黄小姐想这样叫就叫吧。」
    黄乘风对陈安嫻说：「你不喜欢就不用勉强自己。不好意思，我妹是家族里年纪最小的，被全家人宠坏了。」
    「哪有！明明你都欺负我。」黄乘霞不依。
    「我那不叫欺负你，叫教导。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宠到无法无天，飞天鑽地了。」
    陈安嫻脸上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曾经，她和弟弟也会这样斗嘴。
    觉得陈安嫻的笑容有点感伤，黄乘风看着后照镜的眼神带着不捨。
    黄乘霞有点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黄乘风那么温柔的表情。看来，她老哥陷得颇深啊。

正文 十五、靠近(01)

    黄乘风把车子开进一栋砖红色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虽然外表半旧不新，大楼内部倒是整齐乾净。三人搭电梯到了顶楼，黄乘风在一层二户的其中一户公寓电子锁上键入密码，门嗶一声打开。
    放好行李后黄乘霞说：「我还有别的工作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陈小姐，我哥有我的电话，你再跟他要。」
    陈安嫻弯腰行礼向黄乘霞道谢，为她帮的忙，也为她的体贴，因为黄乘霞终究没有叫自己安嫻姐。
    黄乘风告诉陈安嫻：「对面没有住人，这层楼只有你。你四处看看，然后休息一下，待会我带你去熟悉环境，顺便请你吃饭。」
    「为什么请我吃饭？」
    「恭贺你乔迁啊。有没有想吃什么？」
    「你已经帮我搬家还要请我吃饭，那怎么行？我请你啦，就当入厝。」
    黄乘风斜了她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囉嗦？」
    「有。你。」陈安嫻认真回答。
    黄乘风噗嗤笑出声，脸色再也摆不下去。
    望着他好看的笑容，陈安嫻也笑了。「好啦好啦，就让你请。先谢谢囉。」
    「想吃什么？」
    「客随主便，吃什么都可以。」
    「那等下请你吃北方菜。附近有家叫稻花香的老馆子，味道还不错。」
    「我喜欢北方麵食，谢啦。房子是你找的，家是你帮我搬的，还让你请我吃饭，真是不好意思。」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初来乍到，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非常感谢。」
    陈安嫻在屋里逛了一圈，发现真的什么都有了。
    她回到客厅，黄乘风开口问道：「如何，还缺什么吗？我等下带你去买。」
    陈安嫻轻叹口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黄乘风表情狼狈，在心里大骂自己：『你这个白痴，做得太过火，被抓包了吧！』
    陈安嫻看着黄乘风的眼睛，问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被陈安嫻澄透的双眼盯着，黄乘风只能叹气。「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相信吗？」
    陈安嫻看着黄乘风，抿出浅浅的笑。「我信，我信你没有说谎。那，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这样无端接受别人的好意，我们原来谈好的条件，要重来。」
    「哪有这样的！是我自己愿意，而且我付得起，黄连堂付得起，有什么关係？」
    陈安嫻说：「我也付得起。所以，条件重谈吧。」
    黄乘风抓着自己的头，苦恼极了，不懂为什么平常都是他说了算，遇到陈安嫻却老是说不过她。他认输。「好吧，你要怎么样？」
    「月租三万五，外加帮你们做便当，这条件照旧。但是你添购的家具电器我们各付一半，我搬回去以后，东西留给你们。」
    黄乘风已经懒得跟她争了，反正也不会赢。「随便，你说了算。」
    见黄乘风那副丧气样，陈安嫻忍不住笑出声。「你干嘛一副被我欺负的样子？」
    黄乘风抬眼看她，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总觉得跟你交手从来没有赢过。想我黄乘风真是忝为大名鼎鼎的黄连堂当家台柱，怎么遇到你陈安嫻老是吃瘪啊？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陈安嫻笑着摇摇头，说：「你搞错了，你非常有用。因为被跟踪，我很久没办法好好睡觉，你来了以后，我都一觉到天亮。感谢。」
    黄乘风眼睛亮起来。「真的？」他声音高了好几阶。
    「真的，你让我很有安全感。」陈安嫻重重点头。
    黄乘风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黄乘风带着陈安嫻出门採买日用品兼熟悉环境。
    已是入秋时节，陈安嫻踏出大楼门口，迎面兜来徐徐凉风。她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跟久违的自由打招呼。
    看着陈安嫻微微上翘的嘴角，黄乘风把脑袋里的预定路线修正一遍。等她张开眼睛，他问：「要不要先散个步？大安森林公园就在附近。」
    「真的？」陈安嫻的声音开心地扬高。
    「走吧。」
    「嗯。」
    两人併肩在公园漫步，彼此没有说话，黄乘风还是感觉得到陈安嫻心情很好。看着瞇起眼睛笑的陈安嫻，黄乘风问道：「很开心？」
    「开心，非常开心，觉得终于自由了。」
    「那就好。」知道陈安嫻开心，黄乘风也高兴。
    他们慢慢踱到公园另一侧，黄乘风带着陈安嫻出了公园，过马路到一栋很大的建筑物前面。「到了，台北市立图书馆，总图喔。」
    陈安嫻仰头看眼前的大楼，笑着说：「可惜只是暂住，不然真该办一张借书证。」
    黄乘风递给她一张悠游卡。「用这张卡借书就好。」
    陈安嫻接过那张悠游卡借书证，道了谢，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欣喜，却也惶恐。「你怎么知道我想到图书馆？怎么知道我需要借书证？」
    黄乘风微笑，「因为我们是黄连堂，我是黄乘风。」
    陈安嫻有点焦躁，口气急切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在讲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想来图书馆的？」
    「我们初次见面，你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图书馆，你还说从家里到图书馆的路几乎每天都会走。记得吗？」黄乘风微笑。
    陈安嫻有点生气，觉得自己被窥探了，却又觉得温暖。虽然明白黄乘风是为了工作才会待她如此仔细，但被这样用心对待，还是感动。
    她尷尬地道歉：「对不起，刚刚我说话的口气太急了，有点不礼貌。」
    「不会。」黄乘风觉得陈安嫻不復以往气定神间的模样很可爱。不讨人厌的那种。
    陈安嫻真诚道谢。「你连借书证都帮我想到了，真的好细心。」
    「这是专业。」
    「真的很专业。」陈安嫻点点头。
    「其实从你住的地方搭几站公车就会到公馆，大学侧门的巷子里有一些旧书店，我猜你会喜欢，下次可以去逛逛。」
    「好。听起来附近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谢谢你把这么好的地方借给我住。」
    黄乘风苦笑，「不是免费借你住，是好像强迫推销一样租给你。」
    「明明就是帮了大忙，就别谦虚了。谢啦！等我把厨房用具买齐，就可以帮你们做便当了。对了，我想网购一些厨房用品，可以给我新房子的地址吗？」
    「不要用你名字买。你要买什么交待我妹就是了。」黄乘风不确定对手知道多少陈安嫻的事，反正可以少留下一点痕跡就少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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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四藏独港独法轮功台独疆独雨伞运动中华民国总统刘晓波习包子大撒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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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靠近(02)

    採买完日用品，黄乘风带陈安嫻去吃午饭。
    「对了，等下送你回去我还有事，就不帮你整理新居了。」
    陈安嫻赶紧摆摆手，「你忙你的，我自己来就好。」
    陈安嫻没有问，黄乘风就主动说：「我下午要去你家守株待兔。」
    「什么意思？」
    「想对付你的坏人应该还会继续在那附近活动。这次，换我逮他们了。」
    「你要抓他们？他们至少有两个人，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陈安嫻皱着眉。
    「别担心。我说逮只是比方，正确来说，是要跟踪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幕后指使者。」
    「你小心，如果有危险记得要跑得愈快愈好。」陈安嫻认真地说。
    黄乘风嗤笑一声。「陈小姐，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我没有瞧不起你，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万一坏人带了刀，甚至拿着枪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是最重要的事。」陈安情表情非常严肃。
    见陈安嫻纠着眉，黄乘风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说：「别担心，我懂得怎样保护自己。我答应你，只要有危险一定拔腿就跑。放心，我一百公尺跑十一秒多，很快的。」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黄乘风被自己吓到，也担心陈安嫻被他吓到。
    其实，陈安嫻是被自己吓到。她正在想，被摸第一下是来不及闪开，那第二下，第三下呢？
    其实，被他这样摸着头，感觉挺好的。
    不，不好。
    良久之后，黄乘风囁嚅着说：「对不起。」然后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难不成要跟陈安嫻说：「对不起，我一时情不自禁。」吗？如果陈安嫻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要怎么答？他也不知道啊！
    黄乘风只能低下头，再道了一次歉。
    「没关係。总之，记得要小心。」陈安嫻抿着的嘴角微微上勾，彷彿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
    黄乘风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虽然没有立场不爽，但就是不爽，他不爽陈安嫻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他猛然站起来，语气僵硬地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帐我会结，这顿我请。」黄乘风知道自己在呕气，也像落荒而逃。
    「好。你慢走，自己小心。」陈安嫻朝他挥挥手。
    黄乘风走出餐厅，快步走了好大一段距离，突然想起一件事：陈安嫻刚刚买了很多东西，那些大包小包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拿不回家。「shit!」想到这里，他又匆忙赶回餐厅。
    陈安嫻很惊讶。「怎么回来了，不是有事吗？」
    「你一个人拿不动那些东西。」黄乘风下巴朝椅子上的购物袋努了努。
    「对耶，我一个人真的拿不动。谢谢你特别回来帮我，那我吃快点，免得耽误你的事。」
    「我不急，你慢慢吃。」
    陈安嫻还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看着陈安嫻快速蠕动嘴巴的样子，黄乘风不高兴地说：「我说了不赶，你慢慢吃就好。」
    察觉到黄乘风的不悦，陈安嫻放慢速度。「好，对不起，我慢慢吃，不要不高兴嘛！」
    黄乘风一股火冒了上来，「陈安嫻，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干嘛说抱歉！」
    陈安嫻怔了。黄乘风叫的是陈安嫻，不是陈小姐。
    太近了，他太靠近了。陈安嫻很害怕，她怕的不是黄乘风，是自己。陈安嫻明白，她渐渐依赖起黄乘风的关怀，贪恋着黄乘风的靠近。
    在陈安嫻的人生中，想要依赖别人的想法，是最最不该有的奢侈品。依赖心会让人软弱。就因为黄乘风在，她变软弱了，这几天已经哭了二次。黄乘风帮她解决问题之后就会离开，到时候她还是得回到一个人的生活。绝对不能放任自己依赖黄乘风。
    黄乘风终于忍不住问了：「刚刚你不觉得被冒犯吗？不生气吗？还是……」还是有别的什么感觉？
    彷彿听到黄乘风没有问出口的话，陈安嫻微笑着说：「满好的。其实被人家摸头的感觉满好的。」
    黄乘风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
    陈安嫻继续浅浅笑着。「谢谢，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我相信你会保护自己，不过还是希望你小心。另外，可以请你叫我陈小姐吗？听你叫我名字不太习惯。」
    黄乘风不懂，为什么说了「满好的」之后，陈安嫻还可以这样波澜不兴地笑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于她而言什么意义都没有吗？为什么只有他单方面的心情起伏不定？『陈安嫻，真有你的。』
    他嘴角勾起一个笑，语气冷冷的。「陈安嫻，你不要搞错了，你请我来帮忙，并不表示我要对你言听计从。我就要叫你陈安嫻，不，我要叫你安嫻。安嫻，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你可以开除我，自己解决跟踪者的问题。如果还想我帮你，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安嫻。」他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然后，你要叫我乘风。」
    陈安嫻的笑容消失了。
    过了一会，她脸上又浮起一个笑，用平静的声音说：「没问题，乘风，以后我就这样叫你。我赶快把饭吃一吃，好让你帮我把东西搬回去。」说完，又开始嚼着已经冷掉的蒸饺。
    黄乘风彻底被陈安嫻打败了。他好想摇着陈安嫻的肩膀大喊：「你为什么可以叫着我的名字，却让我觉得彼此的距离和初见时一样不远不近？」
    陈安嫻完全挑起了黄乘风的好胜心。他们一起经歷过那么多事，陈安嫻却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想跟他保持距离？别傻了！他一定会让两个人靠近的。
    黄乘风笑着，在心里对陈安嫻说：「安嫻啊安嫻，你等着接招吧！」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话。黄乘风帮陈安嫻把购物战利品拿回家以后就走了。临走前黄乘风板着一张脸，陈安嫻还是微笑着挥挥手，对他说：「小心安全，再见！」
    他不得不扯了扯嘴角说：「再见。」
    黄乘风离开，陈安嫻靠着才关上的门，慢慢把手抚上胸口，掌心下是急促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她一次又一次深呼吸，静静等待心跳缓和下来。
    正当黄乘风为了陈安嫻的云淡风清挫败不已时，他不知道，陈安嫻花了多大力气才能看似平静地把「乘风」二字吐出口。
    吃饭的时候，黄乘风突然说有事要离开。陈安嫻知道他不太高兴，但搞不清楚为什么，正在心烦意乱之际，黄乘风竟然回来了。看到在餐厅门口再次出现的黄乘风，陈安嫻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到不自觉露出微笑。她忍得很辛苦才没有让自己站起来迎向他。
    陈安嫻知道自己惨了。

正文 十六、逼近

    黄乘风躲在陈安嫻家附近的大楼柱子后面，静静观察往来的人车。细想陈安嫻遇到平头男的经验，黄乘风发现对方出现的地点已经愈来愈靠近她的住家，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不是找上黄连堂，那些坏人恐怕很快就会抓到陈安嫻。一股怒气猛然升起，黄乘风低吼：「马的，你们到底想对陈安嫻怎么样？」
    那帮歹徒已经失手几次，恐怕不会再被动地守株待兔。黄乘风开始思考，如果是他，会怎么走下一步？
    「文具店！」黄乘风脑海闪过这几个字。陈安嫻差点被平头男抓走那天，躲进了她家附近的文具店。如果是他，会从这里着手。
    黄乘风三步併作两步赶到文具店，看到老闆娘就坐在柜檯里头。他露齿微笑，跟老闆娘打了招呼。
    看到黄乘风，老闆娘开心地笑了。「你不是陈小姐的男朋友吗？今天要买什么？」
    黄乘风根本是女人杀手，上至老嫗下至女婴，看到他的笑容，鲜少有人不报以满脸笑意。其实只要他刻意亲近，就连男性也会释出善意。黄乘风十分擅长运用自己的优势与人拉近距离，这点在工作上非常好用。
    这家文具店也是陈安嫻的客户，昨天黄乘风陪陈安嫻送海报的时候，曾经和老闆娘见过面。
    黄乘风先跟老闆娘道谢，感谢他们在女朋友遇到变态时出手相助，然后用有点苦恼的口吻说：「可是她到现在还是很害怕，所以我想亲手抓住那个变态，警告他不准再来骚扰我女朋友。老闆娘，方不方便借你们店躲一下？我猜那个变态应该还在附近出没，我想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他会不会再出现。」
    老闆娘突然一脸尷尬，想说什么又吞吞吐吐。黄乘风见了心里有底，那帮坏人恐怕已经来过了。呿，动作还真快，昨天才失手，立刻找上文具店。看样子他们不笨。
    不待老闆娘拒绝，黄乘风自己说了：「唉，不方便对吧？我真粗心，这里是你们做生意的地方，等下放学小朋友很多，一个大男人在店里晃来晃去还满挡路的。抱歉，是我提出了过份的要求。」
    为了显示自己还是有正义感的人，老闆娘吶吶开口：「也不是这样啦，我们当然很愿意帮忙，只是我想，变态那件事说不定是陈小姐的误会。」
    「哦，怎么说？」黄乘风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微笑看着老闆娘，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说人家说不定只是有事想找陈小姐，不一定是……」老闆娘突然回神，心想：『糟糕，说溜嘴了。』她脸色由红转白，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下子黄乘风完全确定那帮人来过了。
    黄乘风没有猜错。今日稍早，有个开进口轿车的灰发男子来到文具行。他递出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上面写着：大发兴业，董事长特助，刘雄生。
    老闆娘打量着衣冠楚楚的男人，注意到他发亮的皮鞋和手上那只劳力士表。
    刘雄生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帮忙找一个人。」
    「找谁？」老闆娘警戒起来。
    「不用紧张，是请你帮忙做件好事。事情是这样子的，前阵子我老闆开车在附近跟人家发生小擦撞，对方看我老闆开的是名车，所以狮子大开口，想要一大笔赔偿金。那件车祸明明就是对方的错，我老闆是被撞的一方，但对方就是死咬着不放。赔钱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我老闆的名誉。他白手起家，企业文化以诚信为原则，无辜被冤枉安上开车肇事的罪名，实在无法接受。他的行车记录器上拍到了一个人，那位小姐是目击证人，我想你应该认识她。」
    刘雄生拿出一张相片给老闆娘看，里面是一个拉着菜篮车的年轻女性。
    「啊，是陈小姐！」
    「太好了，你果然认识她。你说她是陈小姐，请问你知道陈小姐的名字吗？」
    老闆娘摇摇头说：「我都叫她陈小姐，不知道她的全名。啊，之前她被变态追，有去警察局报案，你可以去警察局问问看她的全名，还有住在哪里。」
    刘雄生在心里骂着：『蠢女人！可以去警察局的话我还需要来找你吗？』
    他苦笑着说：「那个所谓变态是我的下属。其实陈小姐误会了，因为我们只知道她的长相，所以只好守在附近等她，没想到竟然让她误会是坏人。请问你有她的连络方式吗？我老闆真的很需要她的帮忙。」
    「我是有她的手机号码啦，可是没有她的同意，不方便给别人耶。」老闆娘突然脑袋清楚起来，而且她想到一件事。「既然有行车记录器，怎么没有记录到车祸发生的经过呢？」
    『嘖！脑袋怎么突然灵光起来？』刘雄生有点气恼。
    他微皱着眉，轻轻摇头，「我老闆就是运气不好，那辆车撞过来的角度，刚好行车记录器拍不到，不过拍到了目击证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是不是可以请你帮忙连络陈小姐，让她到你店里来一趟呢？」
    「这……，」老闆娘犹豫着。
    刘雄生推了她一把。「老闆娘，你的一通电话，能够拯救一个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我老闆为了维护他的名誉，当然愿意付出代价。只要你帮我们打电话叫陈小姐出来，我们愿意致赠小小的谢礼。」他递出一个有点厚度的信封袋。
    接过信封袋，老闆娘打开封口瞄了一眼，吓了一大跳，里面全是千元大钞，大概有十张左右。这些钞票打动了老闆娘，如果袋子里真有一万块钱，等于是文具行好几天的营业额。
    「真的打电话就有谢礼？」
    刘雄生点点头。「是的，打电话就有谢礼。但我希望你找个别的理由请陈小姐来店里，先不要跟她提我们在找她。因为怕她觉得作证麻烦乾脆不来，如果让陈小姐先到你这里来，见面以后我再慢慢说服她，这样比较好。人家说见面三分情嘛。」
    只要打通电话就有一万块钱可以拿，真是太好赚了，但要先把陈小姐骗来，这件事有点怪。老闆娘很想相信刘雄生说的一切，可是条件太好，要求又太怪，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别傻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不管陈小姐来不来，你只要帮我们打一通电话，就可以帮忙维护一个好人的名誉，也可以拿到这份谢礼。如果陈小姐真的来了，我们会再致上另一份谢礼。」
    被「另一份谢礼」打动，这次老闆娘毫不犹豫的拨了陈安嫻的手机号码。陈安嫻没有接电话。老闆娘摇摇头对刘雄生说：「陈小姐没接电话。」
    「没关係。麻烦你继续跟她连络，跟她约好时间以后，再打名片上这支电话通知我。先谢谢你了。」
    文具店老闆娘拨电话给陈安嫻的时候，她正和黄乘风一起散步，马路上车声太吵，陈安嫻没有听到电话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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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中秋加更一次，祝大家佳节愉快。

正文 十七、着急

    发现歹徒已经和文具店老闆娘搭上线，黄乘风立刻打电话给陈安嫻。
    「喂，」陈安嫻接了电话。
    「你现在去把门锁上。」
    「门本来就锁着。怎么了吗？」
    「有没有什么人跟你连络？文具店的人有没有找你？」
    「没有啊，没有人跟我连络过。」
    「那很好。我叫黄乘霞去陪你，然后会尽快赶回去。你千万不要出门，乖乖待在家，不管谁叫你出去都不要理，不管什么人敲门都不要开门。等下掛上电话就不要再用手机，把你的手机交给黄乘霞，她会帮你处理。」黄乘风的声音有点激动，因为怕吓到陈安嫻，他忍耐得很辛苦才没有用吼的。
    「处理我的手机是什么意思？」
    「你暂时不要用自己的电话，阿霞会给你一支预付卡手机，以后就用那支手机跟我们连络。」
    「好。」
    「我会尽快赶回去。」
    「好。你别担心，我会在这里等你。」
    黄乘风掛断电话，立刻拨电话给黄乘霞。「阿霞，你在哪？」
    「在办公室。」
    「立刻上楼陪陈安嫻，快去！还有，她的手机处理一下。」黄乘风这次真的用吼的。
    知道老哥很急，黄乘霞不囉嗦，只说：「马上去。」
    陈安嫻还有点摸不着头绪，大门突然就开了，黄乘霞灵活的身影跃了进来。
    陈安嫻吓了一跳。「你…怎么开门的？我明明锁上了。」
    「我知道密码。」黄乘霞微笑。
    「喔。」陈安嫻点点头。她疑惑地问：「你哥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黄乘霞耸耸肩，「等我哥回来就知道。他做什么事都有道理，一定是有状况。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陈安嫻向黄乘霞道谢：「谢谢你来陪我。」
    「不用客气。手机呢？」
    陈安嫻把手机交给黄乘霞。
    「对了，等下会有人……」黄乘霞话说到一半，突然传来电铃声。
    陈安嫻吓了一跳，问道：「会是谁？」
    「别紧张，是云翔哥，连云翔。黄连堂的黄是我哥，连就是他。」
    「连先生来做什么？」无预警地要和一个陌生人见面，陈安嫻花了一点时间赶走不安的感觉。
    「我要在这里陪你，手机会交给他处理。」
    黄乘霞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清瘦斯文的男人。他的视线扫过陈安嫻，迅速收集资讯，最后停留在她澄澈的双眼。连云翔朝陈安嫻点点头，打了招呼：「你好，我是连云翔。」
    陈安嫻嘴角拉出一个微笑，也朝连云翔点点头。「你好，我是陈安嫻。」
    连云翔没有多说话，跟黄乘霞要过陈安嫻的手机就离开了。
    「连先生要把我的手机拿去哪里？」虽然手机不常使用，有得用总是比较方便，所以陈安嫻还是问了一下。
    「业务机密。」黄乘霞顽皮一笑。「总之就是尽量把它处理一下，不要让人有机会利用手机号码查到你在哪里就对了。」她拍拍沙发，叫陈安嫻坐到身边。「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陈安嫻坐下来，不过是坐在离黄乘霞比较远的沙发另一头。
    「陈小姐，我……呃……，我真的不能叫你安嫻姐吗？」黄乘霞说完，立刻用双手抱头，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
    陈安嫻忍不住笑出声，问她：「黄小姐，可以请教一下吗，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叫我安嫻姐？」
    「比较习惯啊。我们家是大家庭，长辈都会教『要叫人、要叫人』。亲戚朋友年纪比较大的一定叫哥哥姐姐，和父母同辈的一定是叔伯阿姨，好好叫人是自小养成的习惯。」
    「但我是你们的客户，不是亲戚朋友。难不成你也叫客户某某哥某某姐吗？」
    「不会。你不一样，你不是普通客户。」
    「怎么个不一样法？」陈安嫻挑眉。
    『你很可能会变成我哥女朋友，是我未来大嫂候选人，当然不一样！』黄乘霞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只是微笑着解释：「你现在住我们楼上，是邻居了，以后一定会常常见面的，当然跟一般客户不一样。」
    陈安嫻想想也有道理，而且以后还要帮他们做便当呢，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少。「好吧，你说服我了，如果叫安嫻姐会让你觉得比较舒服，那我也会试着习惯。」
    「谢谢安嫻姐。」黄乘霞笑得灿烂。
    陈安嫻趁机拜託黄乘霞帮忙订购一些厨房用品。然后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咦？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答应黄先生帮你们做便当来抵一点房租，所以想先问问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
    「万岁！竟然有人要做饭给我们吃。外面东西吃太久，已经不知道要吃些什么了。不过，抵房租是怎么回事？」
    陈安嫻想起那个两边都怕佔了便宜的讨价还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本来是想帮黄连堂做家事来抵的，不过黄连堂不是住家，外人进你们办公室打扫也不方便，所以你哥说偶尔帮你们做便当好了。」
    黄乘霞露出神祕的微笑。「我哥没告诉你吗？我们就住你家楼下喔。」
    「咦？什么意思？」
    「我和我哥和云翔哥就住在你家楼下。」
    「你们住办公室吗？」
    「算，也不算。我们起居的地方就在你正楼下，办公室则在你对门的楼下，两边是打通的。」
    陈安嫻有点错愕，怎么会变成和黄乘风住楼上楼下呢？她心跳竟莫名地加快了。

正文 十八、行动(01)

    黄乘风灵活地转动方向盘，以媲美计程车司机的技术，开着他改装过的yaris小车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不时把油门踩到底，眼明手快地抢了几个黄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黄连堂大楼。
    陈安嫻和黄乘霞听到嗶嗶几声，大门倏地打开，黄乘风的身影疾风似地闪进陈安嫻屋内。
    黄乘风焦急地对着陈安嫻说：「你没事吧？」陈安嫻和他几乎同时开口：「发生什么事？」
    黄乘霞也问：「哥，怎么了？」
    黄乘风的视线没有离开陈安嫻，答道：「他们找上文具店的老闆娘了。」
    黄乘霞不懂，陈安嫻倒是一听就明白了。她脸色煞白，苦笑着说：「难怪老闆娘打电话给我。」
    黄乘风很紧张。「你不是说文具行没有连络你吗？」
    陈安嫻平静地说：「别急。是刚才看到有一通未接来电，老闆娘中午打过电话，我没接到。」
    黄乘风松了口气。「幸好没事。」
    黄乘霞识趣地说：「哥，你来了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离开前，陈安嫻对她说：「你喜欢吃青椒，我记住了。」
    黄乘霞对陈安嫻摆摆手，离开了她家。黄乘霞回头看着关上的大门，坏坏地笑，她老哥那副紧张的样子，还真少见呢。
    黄乘风连忙询问陈安嫻：文具店老闆娘知道她多少事。
    陈安嫻说：「别担心，老闆娘都叫我陈小姐，她只知道我的电话，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一次，是陈安嫻平稳的声音安抚了黄乘风。
    陈安嫻注意到黄乘风脸上有细细的汗。问他：「要不要用溼毛巾擦擦脸？」
    「蛤？」正在想事情的黄乘风回过神，点点头说：「好，谢谢。」
    陈安嫻从浴室拧了一条溼毛巾出来，递给黄乘风。黄乘风边擦着满头满脸的汗，边说：「去打电话给老闆娘吧，看看她想干嘛？」
    「咦？她不是和坏人有勾结，你现在是要叫我自投罗网吗？」
    「没错，就是要叫你自投罗网。我猜她是想把你骗过去，当然那帮人会在那里等着。」
    「到时候你会保护我吗？」陈安嫻蹙着眉头。
    黄乘风笑着摇摇头，说：「安嫻，看你平常好像很聪明的样子，现在怎么反而笨了？当然是假装答应啊，你不用去，我和黄乘霞去就好了。只要那帮人出现，我和阿霞就去跟踪他们，一定要彻底反转这种敌暗我明的态势。」
    陈安嫻脸颊热热的。本以为黄乘风会忘记中午吃饭时说过的气话，没想到现在还是叫她安嫻。这傢伙可真会记恨！陈安嫻还是不懂黄乘风在气什么。算了，随遇而安吧，人不可能读别人的心，黄乘风不说，怎么可能知道原因？更何况她跟黄乘风根本不熟，就算要猜也不知从何猜起。
    和黄乘风讨论完要跟文具店老闆娘说些什么，陈安嫻拨了电话给她。陈安嫻先为之前没接到电话致歉，然后询问有什么事。
    老闆娘说：「我是有工作要请你帮忙啦。虽然你说过暂时不接工作，可是我也想不到别人，所以打个电话问问看，你愿不愿意帮我画几张特价组合的海报？」
    也许是心理作用，陈安嫻觉得老闆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她装做不知道，爽快地答应第二天上午十点到文具行一趟。
    陈安嫻结束和文具店老闆娘的通话之后，黄乘风对她说：「暂时这样吧，忙了一天你应该很累了，其他事等等再说，先休息一下。」。
    「你比较累吧。帮我搬完家接着去盯梢，然后又急急忙忙赶回来。你早点回去休息啦。」
    黄乘风挑眉，说：「你现在是利用完了，想赶我走是吗？」
    陈安嫻微蹙着眉。「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你应该很累了，建议你回去休息而已。」
    黄乘风抱怨着：「我马不停蹄大粒汗小粒汗整天为你忙来忙去，最后还因为担心你，拚命飆车回来确认你的安危，结果，你竟然连一杯水也没倒给我喝就要赶我走。我觉得你这个雇主真有点狠心。」
    陈安嫻朝黄乘风手上的溼毛巾瞥了一眼，脑袋冒出一个大问号，不懂黄乘风干嘛怪她狠心。「你想喝水吗？我去帮你倒。还是要舒跑？」
    「今天我要喝水。」黄乘风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陈安嫻给他端上一杯水。
    「喏，水来了。别再抱怨我是狠心的雇主了。」
    黄乘风顽皮地笑着。「谢谢，你真好。」
    陈安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杯水而已，你高兴就好。」
    黄乘风问道：「吃饭时间到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陈安嫻摇摇头说：「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今天谢谢你，也帮我谢谢黄小姐。」
    黄乘风耸耸肩，说：「那就算了。我先走了，有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一定飞奔而来。」
    这句话提醒了陈安嫻，她有点生气。「说到这个，你刚刚说是飆车回来的，下次不要这样，很危险。我说过要小心，你也答应过的。」
    黄乘风看着陈安嫻担心的表情，觉得很满意，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满意什么。他露出好看的笑容，说：「好，我下次会记得。」

正文 十八、行动(02)

    黄乘风确实累了，回家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
    大门打开，黄乘霞和连云翔走了进来。
    「如何？」连云翔问。
    黄乘风反问：「什么事如何？」
    「约会。」
    「呿，什么约会？跟谁约会？」
    「跟陈安嫻的约会啊。你不是跟她吃了午饭，刚刚又单独相处了很久？」
    「你有妄想症吗？我刚刚是教她打电话设陷阱，中午是带她熟悉环境。约什么屁会？」
    「阿风，再装下去就不像了。」连云翔摇摇头。「就算你说不是约会好了，绝对有假公济私之嫌。虽然我们主要收入不是来自客户，不过如果每个case都像陈安嫻这样搞，钱袋也会破个大洞的。」
    「所以你是对我的作法有意见囉？」黄乘风挑眉。
    连云翔笑得嘴巴咧到耳边。「不不不，刚好相反，我大力支持你假公济私和陈安嫻约会……」
    黄乘风打断他的话，「嘖！就跟你说不是。」
    连云翔举起手阻止黄乘风插话。「先听我说完。不管你怎么否认，事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总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认真投入陈安嫻的案子，我们黄连堂其他员工也会全力支援，所以最近不接别的案子，大家专心帮陈安嫻的忙。」
    黄乘霞笑嘻嘻地加入谈话，「我跟云翔哥已经商量好了，安嫻姐这个案子的行动代号就叫做『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黄乘风抓起抱枕朝黄乘霞扔去，骂道：「就说你跟阿翔两个人在一起只会互相学些有的没的，愈来愈糟糕。你们商量的那个什么狗屁行动代号，耸毙了。」
    黄乘霞反应灵敏地接住抱枕，笑咪咪地说：「不会啊，我觉得超贴切的，完全命中要点。这次行动如果成功，阿公一定会包个大红包给我。」
    「工作成功就成功，阿公包红包给你干嘛？」黄乘风不解。
    黄乘霞嘿嘿嘿笑着，一言不发。
    连云翔说：「阿霞，到时候你要跟阿公说，我也有功劳喔。」
    黄乘霞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红包我们两个人都有份。」
    黄乘风摇摇头说：「我累了，懒得跟你们胡搞瞎搞。谁去买饭？」
    黄乘霞举手，「我去。今天吃君怡排骨好不好？」
    连云翔点餐：「给我一个鸡腿便当。」
    黄乘风说：「我要排骨便当，然后你再到路易咖啡买一个鮪鱼三明治和一个总匯三明治。」
    黄乘霞说：「哥，你今天真的有累到喔，吃一个排骨便当不够，还要再加两个三明治。」
    连云翔在旁边嗤嗤发笑。
    「云翔哥，你笑得那么诡异干嘛？」
    「阿霞，你哥吃不了那么多啦。」
    黄乘风瞪了连云翔一眼，对妹妹说：「快去，我肚子饿了。」
    「好啦！」黄乘霞应完，立刻下楼买便当。
    黄乘霞是在等便当的时候才想通，那两个三明治是为陈安嫻买的。
    黄乘风拿到便当和三明治，在连云翔和黄乘霞的喔喔怪叫中离开，去找陈安嫻。
    听到电铃响，陈安嫻吓了一跳，随后想起应该是黄连堂的人。她把眼睛凑到门上的猫眼，看清楚门外站的是黄乘风，才把门打开。
    「要跟你讨论一下明天的事。」黄乘风举起手上拿的餐盒说：「边吃边谈吧。」
    陈安嫻愣了一下，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不一起吃饭了吗？
    他们在餐桌前坐下，黄乘风问陈安嫻：「吃过了吗？」
    陈安嫻摇摇头。其实她不太吃得下。
    黄乘风从塑胶袋里拿出三明治。「阿霞晚餐买多了，我吃不下这么多东西，你要不要帮我吃三明治？」
    陈安嫻想了想，「我帮你吃一个好了。谢谢。」
    「有两种口味，我都可以。鮪鱼和总匯，你要哪种？」
    「我也都可以。」
    「那鮪鱼给你好了。」黄乘风把三明治递过去。
    陈安嫻接过，说声谢谢。
    黄乘风自顾自打开便当盒，埋头吃了起来，没有说话。
    陈安嫻看着猛扒饭的他，想着：『累了一天，真的饿了啊。』虽然黄乘风为她办事纯粹因为自己是客户，但黄乘风真的用心为她设想了许多。一思及此，陈安嫻心头暖暖的。
    黄乘风眼角馀光瞥见了陈安嫻温柔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还是吃着饭没说话。
    最后是陈安嫻忍不住问他：「明天的事怎么办？我要做什么？」
    「明天我和阿霞会提早到文具行监视，十点十分的时候，你打电话跟老闆娘说有事不能过去，改天再跟她约。」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跟阿霞的事了。我们会跟踪歹徒，找到他们的老巢，弄清楚他们的来歷。」
    「安全第一，记住，安全第一，其他事都不重要。」陈安嫻的表情非常认真。
    「没问题，我保证。」黄乘风觉得自己又想摸她的头，这次他忍住了。
    「记得转告黄小姐，安全第一，拜託。」陈安嫻仍然一脸严肃。
    黄乘风笑她：「你好囉嗦，好像阿婆。」
    「随便你怎么笑我，但我不是开玩笑的。」陈安嫻眉头拧着。
    黄乘风很想伸手抚平她眉心的皱纹，只好紧紧捏着手掌。「我知道。我和阿霞都会注意安全的。」
    「谢谢！」陈安嫻的表情放松了。
    黄乘风看着她手上的三明治，「怎么不吃，还不饿吗？」
    「现在饿了。」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要不要喝养乐多？」黄乘风拿出便当附赠的养乐多，打开封瓶的铝箔，递给陈安嫻。
    陈安嫻说声谢谢，接过养乐多。看着已经打开封口的瓶子，突然觉得，和黄乘风一起吃饭也不错。
    两人吃完饭，黄乘风把垃圾收一收，说：「走吧。我带你去看垃圾要倒到哪里。我们这栋楼有垃圾集中处，你不用追垃圾车。」
    倒完垃圾，黄乘风送陈安嫻进门才离开。陈安嫻关上门，忽然笑起来，连倒垃圾都有人护送啊，真是vip级的服务呢。

正文 十九、失眠

    明明是让人疲累的一天，黄乘风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睁大眼睛想着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没有人跟他说晚安？和陈安嫻同住三晚，已经习惯睡前跟别人互道晚安了。
    黄乘风从床上跳起来，走到连云翔房门口。「叩叩叩，叩叩叩。」已经睡着的连云翔没反应，他继续敲门，终于听到房里传来一声「干！」
    连云翔气冲冲地打开门，低吼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无视连云翔的怒气，黄乘风对他说：「晚安。」
    「蛤？」连云翔一脸怒气瞬间转为错愕。
    见连云翔没反应，黄乘风说：「我说晚安，你也要跟我说晚安啊。」
    连云翔翻了个大白眼。「肖仔，我要睡觉了。」说完就要关上门。
    黄乘风反应迅速地伸手一挡，卡住房门，「跟我说一声晚安就好，拜託。」
    连云翔无奈地看了黄乘风一眼，知道跟疯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只好丢了一句「晚安」应付，把他往外推。「可以了吧？我要睡了。」
    「谢谢，晚安。」黄乘风微笑着走回房间，心想：『这下应该可以睡着了。』
    结果他在床上躺了十分鐘，仍然毫无睡意。『难道一定要听到女人的声音说晚安才行吗？』
    这次他改去骚扰黄乘霞。他边敲妹妹的房门边叫：「阿霞、阿霞」
    黄乘霞半睡半醒地开了门，口齿不清地问：「干嘛？」
    「晚安。」
    「喔。晚安。」黄乘霞说完迷迷糊糊地关上房门，继续回去睡觉。
    黄乘霞的晚安并没有奏效，黄乘风又在床上躺了好久才睡着。
    搬到新居的第一个晚上，陈安嫻毫无意外地失眠了。老早习惯一个人，没想到才跟黄乘风同住三天，现在居然无法习惯睡觉时门外没有人。加上搬到新住处的不适应，陈安嫻辗转反侧，直到天际微亮才昏睡过去。
    第二天陈安嫻是被电铃声吵醒的。『谁啊？』半梦半醒的陈安嫻挣扎着起床，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凑近猫眼一看，是黄乘风。
    他说：「开一下门。」
    陈安嫻眼睛半闭着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把门打开，放黄乘风进来。
    「吶，早餐，接好。」黄乘风把塑胶袋交到陈安嫻手上，她还没清醒，动作有点迟钝。黄乘风拉过她的手，把塑胶袋提把套上她的手腕。「我们要出发去跟监了，你也准备准备，等下十点十分记得打电话给文具店老闆娘告诉她你不能过去。」
    陈安嫻一下子清醒过来。「你们要出发了？」
    「就要走了，先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我和阿霞不在，有事就和连云翔连络，电话已经输入在你手机里了。」
    陈安嫻点点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黄乘风，认真说：「安全第一，万一遇到危险一定要跑得愈快愈好。也请帮我转告黄小姐。」
    黄乘风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注意安全。」
    「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下，我会等着。」
    「没问题，回来的时候会让你知道。」
    「安全第一。」
    「是，安全第一。」黄乘风笑了，「安嫻阿婆，你已经说过很多遍，我都会背了。」
    陈安嫻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今天就不跟你计较。』
    「我走了。」
    「再见。」陈安嫻想举起手挥一挥，才注意到掛在腕上的塑胶袋。「早餐谢了。」
    「不客气，再见。」
    提早到达的黄乘风和黄乘霞埋伏在文具行附近，看到一辆黑色厢型车停在街角。从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个个理了平头、神色狠戾，看起来就像黑社会的人，而且不是那种不入流的小混混，是有组织的流氓。
    黄乘霞是第一次见到那些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哇哩咧，陈安嫻到底惹到谁，需要派出这种阵仗对付她？她是偷了黑道的钱还是骗了黑道老大的儿子啊？」
    「这就是我们要查清楚的。今天的对手绝非善类，阿霞，你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哥，你也是。」黄乘霞看着黄乘风，两人互相点点头。
    黄连堂做的是灰色地带的买卖，能够长长久久愈来愈知名，一部份原因是三人都是高手，更基本的是他们万事小心，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哥，说真的，如果不是为了帮你追女朋友，陈安嫻这个case我们亏大了。」黄乘霞抱怨完，正等着黄乘风反驳她再骂个几句，没想到黄乘风没反应。『咦？默认啦？』黄乘霞记下这一笔，打算回家跟连云翔分享。
    黄乘风没有反驳是因为他开始思考，陈安嫻之于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会在同住三天之后，没有她的那句晚安就睡不着？原以为自己只是同情这个境遇堪怜的女孩，所以忍不住善心大发多照顾一下。万一不只是这样呢？那到底是怎样？

正文 二十、真意(01)

    陈安嫻坐到餐桌前，打开黄乘风带来的餐盒一看，是玉米蛋饼。她笑了。昨天给她吃的是鮪鱼三明治，今天又买了玉米蛋饼，这黄乘风还真是细心，才帮忙买了几天早餐就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陈安嫻慢慢嚼着蛋饼，想起黄乘风不着痕跡的体贴。他对自己的用心，她都知道。随手带来的早餐、适时递上的借书证、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住处，里面还都是自己用惯的物品。即使是昨夜那般辗转难眠，她也知道身下的床垫和家里那张床，躺起来感觉很接近。
    为什么？她问自己，为什么黄乘风要为她做那么多。傻子都知道这样贴心的举措，绝对不是单纯对待客户的方式。黄乘风说过不知道为什么，陈安嫻相信，他确实不清楚。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陈安嫻想了一个蛋饼的时间，帮他找到答案。黄乘风是个好人，好人都有惻隐之心，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过去。失去至亲的孤女肯定会引起他的同情，因为同情怜悯，黄乘风忍不住想对她好。
    陈安嫻微笑，喝了一口冰红茶庆祝自己想通答案。
    陈安嫻从来不排斥别人的怜悯，因为那代表人性良善的一面。她怕的，是偽装成同情怜悯的其他东西，例如自我满足、例如贪婪。所以，她寧愿与人保持距离，这样就不必费心分辨眼前这个人是真心同情自己，还是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好处。
    陈安嫻很感激黄乘风处处帮忙，也很开心黄连堂的人都是好人。和他们相处不需要设防，是件幸运的事。陈安嫻拿出心中那把「人际距离标准尺」，决定给黄乘霞最短的距离。而连云翔，则要等多认识一点再做决定，目前只确定他是好人，所以暂时放在「可以不必警戒的好人」这一区。
    至于黄乘风，完全不适用她的「人际距离标准尺」，毕竟都住到一块了。陈安嫻凭着野性的直觉，让黄乘风靠近到仅次于高文芳的地步，其实是个大赌注，幸好赌对了。
    黄乘风和黄乘霞忙着跟监，陈安嫻则忙着整理新居。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忙，她只是尽量找事做，免得胡思乱想穷担心，这样整天下来还是累了。
    陈安嫻进浴室准备洗澡。乾溼分离的洁净浴室装了新型淋浴设备，还有一个浴缸，比她老公寓的卫浴设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没有泡澡的习惯，小公寓没装浴缸，也觉得一个人泡一大缸水实在浪费。但昨夜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真的累了，陈安嫻水冲着冲着，突然很想泡个澡。
    身体滑入热水的瞬间，陈安嫻舒服得叹口气，闭上眼睛享受这奢侈的幸福。被水包围的身体暖洋洋的，脑袋也轻飘飘，搬家的疲累不适，文具店老闆娘被坏人拢络的事实，黄乘风跟监歹徒的危险，这些让人情绪紧绷的种种，都不再困扰她。
    陈安嫻在浴缸里舒服地泡着，就快睡着，门口突然传来电铃声。被唤醒的她连忙起身，身体头发用毛巾胡乱擦了一气，匆匆穿上衣服。
    凑上猫眼往外看，是黄乘风站在外面。陈安嫻想都没想就开了门，面露惊喜地说：「回来啦！」
    黄乘风先是嗅到一阵青草香，接着就看到冒着热气的陈安嫻站在面前，脸颊红通通的。她发梢滴着水，落到胸口，濡溼了黄色t恤，是他也穿过的海绵宝宝。自己穿过的t恤正贴在陈安嫻身上，这事实一浮上黄乘风的意识，全身血液瞬间沸腾。
    黄乘风后退一大步，转身往逃生梯走去。身后的陈安嫻出声唤他：「黄先生，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还有件事没做，等下再来找你。」黄乘风没等陈安嫻回答，头也不回地一次两阶跨步下楼。
    陈安嫻耸耸肩关上门。
    黄乘风杵在两层楼之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靠，是没见过女人喔！」他低头望向腿间，摇头叹气。黄乘风见过很多漂亮女人，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在穿得那样多的情况之下，让他慾望勃发。
    不对，陈安嫻穿得不多，长版t恤里疑似只穿了内衣裤，还露出一大截腿。可恶！这女人是笨蛋吗？「我是男人耶，穿这样来开门，把不把我当男人看啊？」
    骂完以后黄乘风都觉得自己藉口多，其实陈安嫻的t恤根本快盖到膝盖，只露出一点大腿。「这样你也硬，是多慾求不满啊！」
    那阵惊慌失措过去之后，黄乘风摸摸鼻子认了。从第一眼见到陈安嫻，自己就对她有兴趣，根本不是什么同情怜惜，分明就是喜欢上了，喜欢上了这个坚强又脆弱的怪女人。
    所以才对她的事处处上心，才在刚刚给自己找了个可笑的藉口，深夜来按陈安嫻门铃，就只为了听她说的那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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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祝登上popo电子报10月号本月强作，晚上还有一次更新喔。

正文 二十、真意(02)

    等慾望消退，黄乘风又上楼按了陈安嫻的门铃。
    来开门的陈安嫻头发已经乾了，犹带淡淡草香。黄乘风暗地调息了几次，才没有再让自己面临尷尬场面。「我来跟你业务报告一下。」
    「真是辛苦，这么晚才回家。你还好吗？黄小姐没事吧？」
    「我们都很好。顺利完成工作。」
    「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听到陈安嫻这样说，黄乘风嘴角微微上扬。「当然好。」
    进门后黄乘风好像回自己家一般毫不客气地自动坐到沙发上。
    陈安嫻问：「要喝杯水吗？吃不吃水果？」
    「我要舒跑，水果也要，谢谢。」
    陈安嫻进厨房忙了一会，端出切好的甜柿和剥了皮的文旦柚。
    黄乘风瞠目结舌地看着柚子果肉，讚叹道：「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种只有肉的柚子，竟然有人帮我剥好了！」
    陈安嫻微笑催促他：「吃吧。」
    黄乘风边吃水果边把今天发生的事交待一遍。那些平头男是黑道组织梅花帮的成员，回到堂口之后就没有再出动，看起来尚未掌握到陈安嫻太多资讯。「不用紧张，他们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只要安心过日子，其他事交给我们就好。」
    「谢谢。」陈安嫻苦笑，「真是的，怎么会是黑道呢？」
    「我说安嫻吶，你该不会偷了人家一大笔钱吧？」黄乘风故意开玩笑。
    陈安嫻白了他一眼，「就跟你说过我不缺钱。而且，你早就对我身家调查过了吧？」
    老天，简直风情万种。被陈安嫻这样一瞪，黄乘风竟然心神荡漾起来。他装傻地说：「你说什么，什么身家调查？」
    「少来了，你一定知道。第一，我就是个天涯孤女，第二，我身怀鉅款。你知道对吧？」
    黄乘风不置可否，陈安嫻就当他默认了。「啊，他们该不会是为了我的钱吧？把我抓起来，逼问提款卡号码什么的。」虽然可能性不高，陈安嫻还是瞎猜了一番。
    「你最近有向什么人透露身怀鉅款这件事吗？」
    陈安嫻摇摇头，「没有。」
    「那就不太可能。梅花帮的主要收入来自八大行业围事，你最近有出入什么八大行业场所吗？」
    陈安嫻又摇摇头，「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所谓八大行业到底是哪八大啊？」
    「依照『台北市舞厅舞场叭啦叭啦什么管理自治条例』的规定，舞厅、舞场、酒家、酒吧、特种咖啡茶室、视听歌唱、理容及三温暖，以上业者必须经由主管机关许可才能够营业，这就是所谓八大行业。」
    「等等，视听歌唱？那像ktv也算吗？」
    「也算喔，意外吧。只不过现在只要一提起八大，多数人会联想到色情相关行业就是了。」
    「不管哪种八大，我都没去过。」陈安嫻叹口气，「我到底是哪里惹到梅花帮啊？」
    「别担心，搞清楚这件事就是我们的工作，你在这里好好住着，就当来台北旅行也不错。东西整理好了吗？」
    「嗯。」
    「住这里还习惯吗？」
    「嗯，设备很好，谢谢。我刚刚还泡了个澡。」
    原来如此，刚刚那个暖呼呼的小女人原来是这样来的。黄乘风微笑着问：「舒服吗？」
    「很舒服。」陈安嫻累了，没发现两人的对话有些微妙。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事？」
    「整理东西，还有去附近逛逛找一下传统市场。你昨天带我走过的地方没看到菜市场。」
    「找到了吗？」
    「找到了，虽然有点小。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一个好大的黄昏市场，买菜超方便的。」
    「这样啊。」黄乘风微笑，享受和陈安嫻间话家常的乐趣。
    「对了，明天你会在吗？要不要帮你们做便当？」
    「好啊。明天我们三个人都在。」
    「那中午等我便当囉。」
    「谢谢。」
    陈安嫻打了个大呵欠，眼睛快瞇上了。
    见到陈安嫻这副慵懒模样，黄乘风真想把她拥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为免铸成大错，他连忙告退。
    「晚安。」陈安嫻声音低哑，因为想睡觉。
    「晚安。」黄乘风也声音低哑，却是因为慾望。
    有了陈安嫻说的晚安，黄乘风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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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日第二更。

正文 二十一、便当

    陈安嫻整个上午都在厨房洗洗切切弄弄，终于在十二点以前完成午餐饭盒。虽说她手艺不差，也时不时为自己料理三餐，但要煮饭给外人吃总不好随便，又是一次做四人份的菜色，其实这顿饭做得并不轻松。但愈辛苦愈有成就感，这辈子陈安嫻还没给别人做过便当呢。
    中午时分，陈安嫻用大袋子提了好多个密封盒走到楼下按电铃。来开门的是黄乘风。
    「喏，便当。」陈安嫻递出手上的大提袋。
    「万岁！便当来啦！真是太幸福了！」黄乘风都还没说话，屋里的黄乘霞就兴奋大叫。
    陈安嫻笑起来。
    黄乘风笑着问她：「要不要进来一起吃饭？」
    陈安嫻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黄乘风没有再勉强，「谢谢啦！从阿霞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你的便当有多受欢迎。」
    「希望你们会喜欢。吃完饭记得把盒子还我。」
    「没问题。会洗乾净再还你。」
    陈安嫻上楼以后，盛了饭菜正准备开动，门铃响了。她疑惑着凑近猫眼一看，竟然是黄乘风，陈安嫻脸上不自觉漾起笑容。
    「怎么来了？」
    「想说一起吃饭顺便聊聊天，说不定可以找到你哪里得罪梅花帮的线索。」
    「好啊，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两人边吃边聊，陈安嫻注意到黄乘风有道菜一直没有动筷子。「你不喜欢青椒牛肉丝？」
    「不太喜欢。」
    「看起来不只不喜欢，是讨厌吧。上次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吃，你不是说什么都吃吗？」
    『难不成要跟你说我不敢吃青椒和香菇吗？多丢脸。』黄乘风没有说话。
    「你等等。」不等黄乘风回答，陈安嫻就到厨房快手快脚炒了个豆干牛肉丝。
    那盘喷香四溢的豆干肉丝端到黄乘风面前时，他的表情可真是精采，像是看到什么神奇的物事，又带点羞赧。张口结舌的他只能吐出谢谢两个字。
    「吃吧。」
    黄乘风听话地吃了起来。菜一入口，眼睛大张，嘴里的东西还来不及嚥下就含糊说着：「好好吃。」
    陈安嫻温柔笑着，「好吃就好。你有什么不吃的赶快跟我说，不然东西没吃完丢掉多可惜。」
    黄乘风的心暖得快融了。他鼓起勇气开口：「我……我不太喜欢青椒和香菇。」
    「这样啊，以后一定会注意避开。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敢吃？」
    「我不是不敢吃，只是不太喜欢。」黄乘风郑重声明。
    「好好好，你只是不太喜欢青椒和香菇，不是不敢吃。那还有没有别的不太喜欢的东西？」
    「其他都还好。」
    陈安嫻嘻嘻笑得很开心。
    黄乘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笑什么？」
    「你好可爱，好像小朋友喔。」
    黄乘风只听到「你好可爱」这几个字，其他字眼再也进不到耳朵里。他呵呵傻笑了半天，完全没听到陈安嫻认真安慰他。
    「之前看过一齣讲小学生营养午餐的日剧，里面提到营养午餐有所谓剩菜四大天王，分别是青椒、芹菜、葱和香菇，其中就有两样你不喜欢，可见这说法蛮接近事实的。不喜欢青椒和香菇，有可能是因为你的味觉接近小孩，纯净又灵敏喔。」
    见黄乘风一直傻笑，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陈安嫻有点无奈。『莫名其妙一直傻笑，不知道这位黄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陈安嫻一星期会帮黄连堂做几次便当，有时候多做几个，他们下一餐还可以热来吃。所有人都很高兴有家常菜可以吃，不需要每天忍耐已经吃腻的外食。
    连云翔没有对陈安嫻的菜色多做评论，胃口不算好的他只是默默把便当吃得乾乾净净，一颗饭粒都不剩。黄乘风则是一拿到便当就咧嘴笑，笑到阿翔和阿霞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才开始扒饭，然后三两下吃个精光。
    黄乘霞最夸张，她常常一拿到便当就捧着密封盒嗅闻菜香，然后嘴角带笑，眼眶含泪地说：「有妈妈的味道。」
    她第一次这样说的时候，黄乘风和连云翔都偷笑。黄乘风毫不客气地吐槽她：「阿霞，我们家阿母的手艺你也不是不知道，说陈安嫻的菜有妈妈的味道是什么意思？跟阿母做的一样难吃吗？」
    黄乘霞瞪了他哥一眼，骂道：「无聊！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是安嫻姐的菜很有家的味道。我知道我们家是阿嬤的味道啦，可是闻着安嫻姐做的便当香味，脑袋里冒出来的就这几个字啊。」自此以后，黄乘霞还是时不时在打开密封盒的时候讚美道：「好有妈妈的味道喔！」
    送便当的时候，陈安嫻也会跟黄乘霞寒暄几句，这个热情的妹妹每次都会问：「安嫻姐，要不要一起吃饭？」抵挡不了她的盛情邀约，陈安嫻跟黄连堂的人一起吃过几次饭，慢慢和其他人相熟一些。
    黄乘风常去按陈安嫻家的门铃，和她聊聊变态男出现之前的日常生活，他想从中寻找线索，以便发现陈安嫻和梅花帮的接点。
    黄连堂已经彻底调查过梅花帮，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陈安嫻和梅花帮有什么结怨的可能，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梅花帮眾人只是受雇于人的打手。果真如此的话，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找到雇用梅花帮的人。

正文 二十二、伞

    陈安嫻在网路上看到一则新闻标题：「吴欣怡吸毒猝死案检方相验发现死因不单纯」。她大惊失色，立刻点进去看内文，愈读脸色愈沉重。
    其实这标题下得有点耸动。新闻内容是说警方原来推测吴欣怡是吸毒过量导致心脏麻痺猝死，没想到解剖遗体之后，发现她的死因并非心脏麻痺，而是窒息。吴欣怡极可能吸毒后身体不适呕吐，在没有人救助的情况下，气管被呕吐物堵塞，最终窒息而亡。报导中还提到，根据医师的判断，当时若有人能将吴欣怡送医急救，应该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陈安嫻愤怒到极点，气得全身发抖。原来吴欣怡不是立即死亡，那男人竟然袖手旁观，连打通电话给一一九或通知汽车旅馆的工作人员都不肯。这傢伙究竟把人命当什么？！
    陈安嫻知道吴欣怡死亡的真相：当时在吴欣怡身边有个应该伸出援手的男人，却丢下她任其自生自灭。
    想起那张美丽而年轻的脸孔，陈安嫻心痛不已，决定至少要为吴欣怡做件事，就是弄清楚弃她于不顾的男人到底是谁！
    陈安嫻确定自己认识休旅车驾驶座上的初老男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能土法炼钢，把有男性面孔的网路新闻照片一张张点开来看。从最近的财经报导开始，慢慢回溯，她看了大半天，专心到午餐都忘了吃，直至头昏眼花为止。
    陈安嫻抱着头，觉得快吐了，很气自己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那眼熟的男人是谁。她颓然倒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如果黄乘风在的话，该有多好。如果能够跟他说说话，应该可以忘记这巨大的挫败感吧。」
    陈安嫻悚然一惊。
    在刻意自制下，她很少让自己有这种「如果谁谁谁在的话就好了」的念头，像上次那种被坏人跟踪的危急状况，才会容许自己的心出现一丝丝缝隙，此时脑中所想通常是高文芳。现在居然为了一点小事，就希望黄乘风在身边。
    这样实在太糟糕了。
    陈安嫻猛然坐起，决定出去觅食，顺便走走路让头脑清醒一下。她又来到黄乘风带她吃过的北方馆子。搬家那天因为黄乘风闹了小彆扭，陈安嫻有点食不知味，可惜了这家馆子的好菜，今天特地再次光顾，希望能够好好品嚐那些菜餚。
    陈安嫻叫了花素蒸饺和凉拌菜心，吃着吃着，不禁想起黄乘风豪迈的吃相。那天他以秋风扫落叶之姿大口嚥下牛肉捲饼、锅贴、还跟她分食了鸡丝拉皮和凉拌菜心。
    陈安嫻轻笑出声，这黄乘风还真是好胃口。年过三十的人这样大吃，身材还能维持得如此劲瘦，想来应该是运动量很大。不过下次要记得提醒他细嚼慢嚥比较不伤胃。
    陈安嫻皱着眉，发现自己搬来新居之后经常想起黄乘风。这样频繁地想起一个人，想到他时心脏还会微微收紧，这全新的体验很奇特，也让人心慌。
    吃完饭，陈安嫻打算到图书馆翻阅旧报纸，查找那男人的照片。走在黄乘风带她走过的路上，陈安嫻想起与他并肩而行的感觉。搬家那天的散步，黄乘风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没有多说什么，但高大英挺的他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有时一阵风吹过，陈安嫻会嗅到属于他的气息，是全然陌生的男人味，阳刚而令人心安。想着想着，陈安嫻不自觉微笑起来。
    陈安嫻总是提醒自己「要习惯不会有人在，绝对不可以依赖别人。」她就是这样时刻警觉，一个人走过这些年。总是想起黄乘风，常常希望他在，这样真的很糟糕。
    陈安嫻有些心慌。她仰望天空，看着被风吹着跑的云，轻声说：「妈，爸，弟，想你们了呢！」
    翻了一下午旧报纸，还是找不到那个男人是谁，陈安嫻沮丧地走出图书馆，才发现外头下雨了。多么令人伤感的一天啊，连老天爷都来加添气氛。
    没有伞的陈安嫻站在廊簷下发呆，看着人来人往。有些人撑着伞走出去，有些人收了伞走进来，而某些幸运儿，有个撑伞的人来接他。陈安嫻很羡慕那些人，因为再也不会有人，撑着伞来接她回家。
    陈安嫻嘲笑自己太过多愁善感，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撑伞站在雨中的，是黄乘风，他的视线穿过人群寻到她，对她微笑。
    陈安嫻笑了，眼眶却溼着。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黄乘风嘴角一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听起来好像跟踪狂。」
    「不，我是尽责的保鑣。」
    「没错，你是一百二十分的保鑣。等工作结束，我一定赏你个大红包。」
    「我可以要求红包的内容吗？」
    「只要付得起，当然。」
    黄乘风狡黠一笑，「那我等着了。」
    这天晚上，陈安嫻和高文芳煲了电话粥。她絮絮叨叨说了吴欣怡的新闻，谈了搬新家以后的生活。自己惹到梅花帮这件事，她怕高文芳担心，没有提。关于黄乘风这个一百二十分的保鑣，她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说。最后陈安嫻拜託高文芳一件事，高文芳高高兴兴地答应，说：「决定好时间，随时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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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三、名为初恋的情花

    陈安嫻很满意今天弄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又营养均衡。她还特别帮正在加强重量训练的黄乘风多弄了一盒水煮鸡胸肉，另外附上低热量酱汁。
    陈安嫻带着雀跃的心情下楼送便当。站在黄连堂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前，隐约听到屋内喧闹的声音，大概是有客人。她按了门铃，静静等候。
    大门打开的瞬间，门缝里流洩出欢快热闹的人声，黄乘风的朗朗笑声一下子抓住陈安嫻的注意力。她没听过他这样笑。
    陈安嫻忍不住露齿而笑，直至大门打开。她看到黄乘风笑得开心，身上贴着一个身材姣好的美女。美女一手抚摸他的左脸，另一手掐着他的右颊，把黄乘风俊美的脸庞弄得三分好笑七分可爱。那纤纤玉手的主人长相艳丽，带点西方人的味道，蜜色皮肤、肌理匀衬，看起来是个运动型美女。
    陈安嫻听到黄乘风笑着说：「阿华，放手喔，不然我真的会打你。」
    美女用娇脆的声音应道：「来啊，谁怕谁。反正我们很久没切磋，乾脆来打一架算了。」说完又在黄乘风脸上捏了几下。
    看到这一幕，陈安嫻的心倏地揪紧，既酸且痛。
    莫名的酸楚之中，她恍然明白，心中那朵名为初恋的情花早已绽放，却在觉察的瞬间，霎时凋零。
    开门的是黄乘霞，她笑瞇瞇地说：「安嫻姐，你来啦？」
    陈安嫻抿着唇，让嘴角微微上扬。「送便当来了。喏，给你。」她递出手中的一袋密封盒，转身准备离开。
    贴在黄乘风身上的美女说：「阿霞，门口是谁，不介绍一下吗？」
    黄乘风这才发现陈安嫻站在门口。他把女人推开，看着陈安嫻，「来啦？」
    陈安嫻朝他点点头，「嗯，送便当来。」说完准备离开。
    美女笑瞇瞇地说：「进来坐坐嘛，互相认识一下啊。」口气儼然是屋子的主人。
    陈安嫻站在门口浅浅笑着，对屋里的人说：「就不坐了，还有事。」
    「哎哟，不要害羞啦。那我先自我介绍，我叫石惠华，是黄乘风的的未婚妻。请问你是哪位？」
    黄乘风皱眉嘖了一声，「石惠华，你可以再无聊一点。」
    石惠华嘟嘴抱怨：「一点小玩笑都开不起。」说着又把手环到黄乘风脖子上。「而且我又没说错，从小阿公就一直问我要不要嫁给你啊。」她对着陈安嫻说：「所以，我真的是黄乘风家长认可的未婚妻。你呢？请问你是谁？」
    陈安嫻朝石惠华点点头，「你好，我叫陈安嫻。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离开。
    连云翔看着陈安嫻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安嫻没有回家，直接搭电梯下楼，头也不回地走出社区大门。
    黄乘风甩开石惠华的手，生气地说：「你搞什么！开玩笑也要看场合，我回来再找你算帐。」说完三步併作两步往外衝，上楼去找陈安嫻。他拚命按电铃、敲门、大声叫唤陈安嫻的名字，都没有回应。他拨电话给她，听到手机铃声在她屋里响个不停。
    黄乘风逕自打开陈安嫻家的门，在偌大的屋内无头苍蝇似地乱找。「陈安嫻，陈安嫻你在哪里？」
    确定陈安嫻不在屋子里，黄乘风生气骂道：「陈安嫻你怎么都教不会啊，出门要带手机，带手机！我真的会被你气死，是要叫我多担心！」
    黄乘风瞥见她卧室角落立着两个大行李箱。行李箱之前收在另一个空房间，为什么会拿出来？这问题只在脑中短暂停留，他无暇细想，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黄乘风真的开始焦虑了。生活里无预警出现一个陌生人，还硬要跟她搭话，陈安嫻刚刚一定觉得有压力。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陈安嫻刻意跟人保持距离。她看似随和有礼，但旁人只要太过靠近，她就会把距离拉远。陈安嫻的行为，总让黄乘风想起流浪动物。她跟流浪了很久的猫狗一样，对人有本能的不信任，需要很长的时间才有办法再次接近人类。
    可恶！他费尽心思才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今天要毁于一旦了吗？「陈安嫻，你到底在哪里啊？」黄乘风忍不住大吼。他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像在找走失的猫，那种一躲就躲到最隐蔽的角落，不知要躲到何时才出现的小动物，真的很恼人。
    黄乘风离开以后，石惠华很错愕。她不高兴地抱怨：「黄乘风是在发什么神经啊！我只是开开玩笑，兇什么兇！」
    黄乘霞尷尬地说：「惠华姐不要生气啦，因为你刚刚开的玩笑真的不太恰当。」
    「有什么不恰当，我从以前就这样，黄乘风反应也没那么大，今天有什么特别？」
    「因为我哥……」黄乘霞的话被连云翔打断了。
    他朝黄乘霞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继续，然后对石惠华说：「陈小姐是黄连堂的客户，跟我们没那么熟，你开这种玩笑毁了阿风的专业形象，他当然不高兴。」
    听连云翔这样讲，石惠华有点内疚。她和黄乘风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没大没小习惯了，可是对连云翔这个黄乘风的高中同学一直有点敬畏，明明只大她一岁，他却好像什么事都看得分明。她觉得自己对黄乘风那点小心机，好像被连云翔摸得清清楚楚，还好他一直置身事外没有多嘴。如果他一个不高兴掺和进来，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石惠华囁嚅着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们客户。可是，为什么她会送便当来？」
    连云翔说：「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总之，不要去招惹陈安嫻，到时候影响到黄连堂的工作，我想阿风不会太高兴。」
    「好啦，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黄乘风都没有回来，石惠华觉得无趣决定先行离开。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陈安嫻就站在她面前。虽然连云翔警告过不要招惹陈安嫻，反而让石惠华本能地想要宣誓主权。
    比陈安嫻高了半个头的石惠华睥睨着她，「听说你是黄连堂的客户。」
    陈安嫻点点头。
    「阿风从小就是女人杀手，好多人迷他。可是你不要误会喔，他对你好并不表示喜欢你，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体贴的绅士，何况你是他的客户，阿风是很有责任感的人，基于职责当然会更关心你。」
    陈安嫻又点点头说：「我知道。」
    「靠近他没有好处，你一定会伤心的。他最听阿公的话，最后他还是会跟……」石惠华脸红了。「还是会跟我在一起」这句话她终究不好意思对初见面的陈安嫻说。
    陈安嫻微笑着对石惠华说：「你放心，我不会靠近他。」说完，她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上楼。在电梯里，陈安嫻轻声说：「谢谢你让我下定决心。」

正文 二十四、远行(01)

    离开黄连堂办公室，陈安嫻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走着走着，终于理清了思绪。她下了决定，却又纠结难捨，一颗心在两个答案之间摆盪。直到遇见石惠华。
    陈安嫻回家立刻拨了电话给高文芳。「文芳，我明天去找你喔。」
    「明天来啊？太棒了，好想赶快见到你。」
    「我们怎么约？」
    「你搭机场快线到九龙站下车，车站楼上有个圆方商场，我们在大厅见。可是你要等我下班喔。」
    「没问题。你几点下班？」
    「我大概七点才能去接你，顺便吃晚饭。到时候再电话连络。」
    「好。那我们就到时候见囉。」
    高文芳有点担心。「安嫻，你搭飞机ok吗？」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其实陈安嫻光想到要搭飞机手心就冒了汗。
    陈安嫻上网订好往香港的机票，大门忽然开了。
    黄乘风大跨步走近她身边，问道：「刚刚到哪里去了？不是告诉你出门要带手机吗？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就怕你出事！」
    陈安嫻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临时起意出去散步，忘了带手机，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黄乘风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见黄乘风满头满脸汗，陈安嫻问：「要不要喝水？」
    「我要舒跑。你知道我在外面走了多久？图书馆、公园、菜市场，想得到的地方都跑遍了，是要让我累死吗？」黄乘风抱怨着，口气孩子似的。
    「对不起，让你跑了那么多地方。你等等，我帮你拿舒跑。」
    陈安嫻走回来的时候，手上有舒跑和溼毛巾。黄乘风喝了一大口饮料，接过溼毛巾开始擦脸。
    「我明天要去香港。」
    黄乘风停下动作。毛巾遮住了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会在那里待一阵子。房租我会照付，直到案子结束。我想我待在这里对调查也没有太大帮助，去香港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你们不用分心照顾我，说不定更好。」
    「为什么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其实已经考虑了一阵子。我们见面第一天，你不是建议我去借住亲戚朋友家吗？那时候其实就应该去找这个朋友，可是她住香港，要搭飞机才能到。你也知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实在不想搭飞机。对了，那个住香港的朋友就是介绍黄连堂给我的人。」
    「那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吗？」
    「咦？你记得？」
    「记得。」黄乘风心里很不是滋味。陈安嫻就要去找那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那他算什么？一股恶气涌上，黄乘风用毛巾使劲搓脸，想把它压抑下去。
    他唰地把毛巾拿开，递给陈安嫻，「谢谢。」
    陈安嫻看着他被搓得红通通的脸，问道：「你脸好红。还好吗？」
    黄乘风觉得胸口有一口气堵着，但只是平静地说：「我没事。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今天不好意思，害你跑来跑去，不过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必担心我了。」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到机场。」
    「下午三点的飞机。」
    「我十二点半来接你。」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黄乘风气冲冲地回到楼下，用力甩门。
    「干！」他对着办公室角落的沙包前踢、后踢、侧踢、回旋踢一阵乱发洩，然后又把拳击手套摔到地上再捡起来，捡了又摔，摔了又捡。
    「哥，你怎么了？」黄乘霞有点害怕，她从来没见过哥哥这么失控。
    「陈安嫻明天要去香港，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女人真让人火大！」
    「为什么突然说去香港？」黄乘霞一头雾水。
    连云翔开口：「阿霞，我跟你哥谈一谈，你回避一下。」
    「喔。」黄乘霞打开通往隔壁的门，乖乖回家。
    连云翔双手抱胸，盯着黄乘风。
    黄乘风恶声恶气地说：「干嘛？」
    「阿风，陈安嫻说要去香港就去香港，干嘛这么气？」
    「她不只是去香港，是要去香港找男人，可恶！」黄乘风愈说愈气。
    「去香港找男人就找男人，关你什么事，气什么？」
    「你喜欢的女人要去找别的男人，最好你不气！」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喜欢陈安嫻囉？」连云翔挑眉。
    「对啦对啦，吵死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黄乘风很颓丧。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陈安嫻？」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喜欢她。努力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拉近距离，结果天外飞来一笔，突然跟我说要去香港找那个什么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
    「她跟你说要去香港找男人吗？」
    「对啦！」
    「她真的有跟你说是去香港找『男人』吗？」
    「她的确没有说要去找『男人』，是说要去找一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是那个人介绍黄连堂给她的，八成是男人啦。」
    「是这样吗？据我推测，她要找的朋友应该是一个叫高文芳的女性喔，就是她寄户籍那户人家的女儿。」
    乌云散去，阳光露脸，黄乘风笑了。「你怎么知道？」

正文 二十四、远行(02)

    连云翔一拳打到黄乘风肚子上。
    肌肉结实的黄乘风没怎么痛，只是吓了一跳。「你干嘛？」
    「给我清醒一点！这么小的事就情绪爆走脑袋像浆糊，你平常是这样的吗？如果一谈起恋爱就不能办事，黄连堂是不是应该开除你？」
    黄乘风冷静下来，低头认错。「你说得对，阿翔，对不起。」
    「我问你，为什么我推测陈安嫻找的那个朋友不是男人？」
    「应该反过来问，有什么跡象显示陈安嫻有男朋友？她根本不像有男朋友的样子，而我现在是她最亲近的男人。」黄乘风有点得意。「其实根本不必担心，就算她去香港找的好朋友是男人，只要不是男朋友，我都还有机会。」
    连云翔笑了，「这样说也行。不过我是八百年前就查过那个让她寄户籍的人家，老早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和陈安嫻年纪相仿，现在住香港。你也太离谱，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搞到发脾气。初恋就是初恋，纯情得咧！」
    「初恋个屁！我哪任女朋友你不认识？」
    连云翔嗤笑，「你哪任女朋友有交往超过三个月？就我看来，你那些所谓女朋友，应该叫做约会对象，还是讲白一点，床伴？炮友？」
    「你少邪恶了，要上我的床没那么容易！我没有炮友，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随便。」
    「是是是，你不随便。那陈安嫻呢？想不想跟她上床？」
    光是看见她穿海绵宝宝t恤就让自己可耻地硬了，想到这件事，黄乘风的脸微微发烫。
    「矮油，脸色怪怪的喔。」
    「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接下来你要怎么办？等陈安嫻回来吗？」
    「我才不等！你和阿霞那个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要开始了，有事请你帮忙。」
    确认连云翔已经完成自己拜託的工作，黄乘风才放下心，却还是气闷。
    「我真不懂，陈安嫻为什么突然说要去香港。」
    连云翔哼笑一声，「我说阿风，你啊，一点都不懂女人心。」
    「被交不到女朋友的阿翔说不懂女人心，我都不知道应该觉得好笑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我认真地为你感到悲哀。郑重声明，我不是交不到女朋友，是不想交女朋友好嘛！女人心我比你懂一百倍。我知道陈安嫻为什么要去香港，你不知道，光凭这点你就看不到我的车尾灯了。」
    黄乘风张大眼睛，「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陈安嫻突然说要走？」
    「我知道啊。」
    「为什么？」
    「不告诉你。」
    「信不信我打你。」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快疯了，如果你不想进精神病院探病就告诉我，拜託。」黄乘风还真的低下头。
    「好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答案。」连云翔停顿一下，吊了吊黄乘风的胃口。「因为石惠华。」
    「阿华？陈安嫻去香港关她什么事？」
    「你回想一下陈安嫻送便当来的前后发生了什么事。」
    黄乘风想了想，事情大概是这样：陈安嫻送便当来的时候阿华正在对他动手动脚。然后阿华硬要认识人家，陈安嫻就吓跑了。他出去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回家以后陈安嫻就说要去香港。
    「想好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石惠华是你未婚妻，因为见到你的未婚妻，她才非走不可。」
    「去你妈的未婚妻啦，明明就不是。等等，你说……你的意思是……，陈安嫻喜欢我？」
    连云翔微笑，「所以我说你不懂女人心。」
    黄乘风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假的？陈安嫻喜欢我？」
    「真的。」
    黄乘风又惊又喜，不敢置信。陈安嫻总是端着礼貌的笑，不太看得出情绪。他猜天塌下来陈安嫻大概会哭个几分鐘，然后擦乾眼泪继续笑脸迎人。这样的人，实在很难发现她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为什么你看得出来陈安嫻喜欢我？」黄乘风有点嫉妒，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察觉的事，连云翔竟然知道。
    连云翔举了几个例子说明自己的观察。
    「她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
    「有吗？我觉得她对谁都很温柔。」
    「她跟你说话的时候总是嘴角带笑。」
    「有吗？我觉得嘴角上翘是她的一贯表情。」
    『朽木不可雕也。』连云翔翻了个白眼。「今天的便当吃了没有？」
    「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跑来跑去，哪有空吃。」
    「去冰箱看一下，剩下的是你的份。」
    黄乘风打开冰箱，看到陈安嫻为他准备的饭菜。他懂了。
    见黄乘风眉眼温柔，连云翔知道他懂了。黄乘风只在一次吃中饭的时候提过他正在加强重量训练，那句话还是对着连云翔说的。在旁边默默吃饭的陈安嫻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特别帮黄乘风弄了低脂高蛋白的鸡胸肉。
    黄乘风心中盈满柔情。正如自己对她的事处处上心，陈安嫻也仔细关照他的需求，两个人的心意是一样的。因为喜欢，所以在意。这种心情黄乘风以前不懂，却在遇到陈安嫻之后明白了。
    他有过几段短暂的恋爱，都是女方先告白，也是她们提分手。某任女朋友想结束的理由是这样：「黄乘风，你看似温柔，实则无情。」
    黄乘风不是很懂，回来问了连云翔她到底什么意思，连云翔只说了三个字：「不用心。」然后不管他再怎么问，连云翔都只说：「现在的你不会懂，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想要对她用心的人。」
    陈安嫻是他第一个想要用心对待的女人。

正文 二十五、飞行(01)

    陈安嫻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已有一夜无眠的准备。回忆像潮水般涌现，满满都是黄乘风。撑着伞的他，拿着借书证的他，说「不用怕，有我在」的他。那个她喜欢的，他。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濡溼发际。迟了，早就该走，心的缝隙已经开得太大，大到黄乘风挤了进来。
    一整夜睡睡醒醒，陈安嫻起床时气色不太好。站在浴室镜子前，她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肿着。不想让黄乘风对自己的最后印象是这张苍白浮肿的脸，陈安嫻把热毛巾敷到眼睛上，期盼能够早点消肿，之后又到便利商店买了一支唇膏。
    生平第一次，她想为一个男人变得好看。
    剩下的食材已经煮成一道道料理，水果也洗乾净切好，全部装进密封盒里。陈安嫻把房子收拾乾净，垃圾打包，在冰箱上贴了一张字条。字条上面写着：「内有食物，请自行取用。三天后没吃完记得倒厨馀。」
    确认过四房二厅二卫的公寓回復到自己刚搬进来时的模样，陈安嫻在沙发上坐下，等待黄乘风。望着偌大的客厅，她心想：如果是这个大客厅，黄乘风应该可以尽情施展，把黄家拳打得完整吧？
    脑中浮现黄乘风出拳击掌、踢腿腾跃的身影，陈安嫻喃喃自语：「好想再看一次黄乘风打拳。等下拜託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电铃响起，陈安嫻起身开门。
    站在门外的黄乘霞看见陈安嫻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暗暗替她哥高兴。不待陈安嫻开口，黄乘霞就说：「我哥临时有事，拜託我送你到机场。」
    陈安嫻抿嘴微笑，说声谢谢。
    开车上路以后，黄乘霞说：「安嫻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早点回来好不好，我会想念你耶。」
    陈安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热情，况且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回黄连堂楼上住，只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恐怕不是想念我，是想念我的便当吧。」
    黄乘霞噘起嘴委屈地说：「才不是。我是真的会想念你啦！天天跟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你这个姐姐搬到楼上，我真的很开心。是说你很害羞，不然我好想邀你一起去逛街喝下午茶什么的。」
    陈安嫻听得出黄乘霞的真心，心情略微沉重，因为自己实在无法回报这样的盛情厚意。她只能说：「谢谢你，也许以后吧。」虽然陈安嫻知道，这个「以后」永远也不会来。
    黄乘霞口气闷闷的问：「安嫻姐，你去香港，会不会想我们？」
    陈安嫻脑中浮现黄连堂其他二人的身影。她重重点头，非常肯定地说：「会。一定会。」
    黄乘霞尽责地执行了保鑣的工作，将陈安嫻送进出关口才离开。临走前黄乘霞猝不及防地拥抱了陈安嫻，她尷尬地挪动身体想要脱身，没想到黄乘霞更用力搂她，说了：「要想我们喔。」才松手。
    ＊
    陈安嫻发现搭飞机这件事远比想像中困难。对于这夺去自己至亲的巨大机械，她又恨又怕，登机之后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到几乎喘不过气。陈安嫻只好抓紧扶手，闭上眼睛，一次又一次深呼吸，试图放松绷紧的神经。可惜效果不彰，冷汗还是沁溼了背。
    闭着眼的陈安嫻感觉邻座有乘客落坐，不久机上视听系统开始播放搭机注意事项。她强迫自己张开眼睛盯着座位前的小萤幕，仔仔细细地把安全事项记在脑子里。萤幕里的美丽空姐说救生衣在座位下方，陈安嫻伸手探向椅子底下，没摸到什么，只好弯腰仔细寻找。
    她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眼角馀光瞥见的结实长腿和修长手指似乎有些微妙的熟悉感，难道隔壁坐的是……「黄乘风！」
    「终于发现啦！」黄乘风的声音带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安嫻被吓得不轻。
    黄乘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弯下腰，把救生衣的位置指给她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坐直以后陈安嫻又问了一遍。
    「出差。」
    『出差？』摆明了是跟着她来。这又是为什么？
    陈安嫻脑袋一片混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黄乘风也没有再说话，两人都沉默着。
    飞机在跑道滑行，准备起飞，随着速度愈来愈快，机体开始喀啦喀啦地振动。陈安嫻紧张得用力抓住扶手，指节都白了。
    黄乘风的大手驀地覆上陈安嫻僵硬的手掌，轻轻握着。温柔的男中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有我在。」她转头看见微笑的黄乘风，立刻决定放弃抵抗，反手紧紧抓住他。陈安嫻告诉自己：『依赖他吧，就这样依赖他，直到下飞机为止。』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飞上天空的瞬间，陈安嫻的心脏跟着飘了一下，捏着黄乘风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石惠华不是我未婚妻，她乱说的。」黄乘风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蛤？」
    黄乘风自顾自说明起来：「石惠华不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所以开起玩笑没有分寸。她阿公和我阿公是结拜兄弟，我们的关係仅止于此。」
    「我懂了。」飞机还在继续爬升中，陈安嫻根本没办法细想黄乘风塞进来的讯息。

正文 二十五、飞行(02)

    系紧安全带的指示灯终于熄灭，机长透过播音系统跟乘客打招呼，飞机开始平稳飞行。
    陈安嫻松开黄乘风的手，递上一张溼纸巾。「抱歉，我手心都是汗。」
    黄乘风接过纸巾，边擦手边说：「没关係，我的手也一直冒汗。你到香港以后怎么安排？」
    「我和朋友约在机场快线九龙站，她下班会来接我一起吃饭。」
    「晚上住哪？」
    「住她家。」
    「你跟你朋友提一下，会多带一个人。」
    「什么意思？」
    「你要带我一起去她家。」
    「你说什么？」陈安嫻的声音高到好几个乘客转头看他们。
    对于自己能让陈安嫻激动，黄乘风略感得意。「我是保鑣，当然要跟着雇主。」
    「我到香港就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你怎么知道不需要？这判断应该由我来下。保鑣的工作就是寸步不离贴身保护雇主。所以麻烦你跟朋友说一下。」
    「她住处很小啦，哪塞得下你这手长脚长的大男人。」
    「那简单，你去住旅馆，我跟你一起住。」
    陈安嫻扶额叹气，「你怎么说不通。我到香港就是来拜访朋友的，我要跟她一起过夜，促膝长谈聊聊近况，去住旅馆干嘛？」
    「别担心，我有个两全齐美的方法。请你朋友一起来旅馆住，我陪你们。」
    陈安嫻不知道黄乘风在搞什么，心慌意乱得早忘了搭飞机的恐惧。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出差。」
    「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到香港？」
    「为了逃离你。」陈安嫻无奈地叹口气，「看来没有用。」
    听到这么坦白的答案，黄乘风愣了一下。他扳过陈安嫻的肩，望着她，「为什么要逃？」
    陈安嫻轻轻把黄乘风的手拨开，身体朝前坐好。「因为我愈来愈依赖你。」
    黄乘风听了这话，咧嘴笑了，随后想想不对。「依赖就依赖，有什么不好？」
    「对我来说，依赖一个人是太过奢侈的事。依赖会使人软弱，我不喜欢自己软弱。」。
    「人总有软弱的时候，需要别人的时候依赖一下，有什么关係？」
    陈安嫻笑了，「真好，可以这样想的你真的很幸福。」
    她转头看他，「我很感激你的照顾，也感谢黄连堂所有人的帮忙。为免你们觉得我不识好歹，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我非离开不可，因为上次依赖别人的结果，就是连爸妈留给我的家都没了。我很胆小，只要想到依赖别人可能带来的后果，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努力比较安心。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看着陈安嫻故作淡然的模样，黄乘风万分不捨。虽然很想将她拥入怀中，他只是问：「可以说说那件事吗？」
    她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身边没有其他人？就算家人不在了，也应该有其他亲戚朋友不是吗？」
    「因为他们想要你的钱？」
    陈安嫻忧伤地笑了。「事情发生在我升大三那年暑假。我惊慌失措，哪隻手伸过来就抓住哪隻，结果都是为了钱。最后是我阿姨，我妈的亲妹妹帮了我一把。她把我接到家里住，帮我打发了无数个来要钱的亲戚，替再也无法上课的我办了休学，送我去做心理諮商。阿姨拯救了我，因为有她，我才能走过那段最困难的日子。」
    「为什么没有继续连络？」
    「先声明，我很感激阿姨一家的收留帮助，可惜故事的结局不是太美好。有一天，阿姨跟我说，表弟表妹慢慢长大了，他们原来的房子太小，我家房子比较大，可不可以他们一家人和我一起搬回家住，我答应了。然后再有一天，阿姨请我搬走，因为那房子已经转到他们名下，不是我的了。」
    黄乘风太过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此以后，我就没有家了。从小到大住的房子，爸妈弟弟留下来的物品，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求都没有用，从被赶出去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进去过那栋房子。他们换了钥匙所以进不去，人在的时候我也没勇气去按门铃。那种被最信任的人一夕背叛的感觉实在太恐怖，我很没用的逃走了。」
    黄乘风望着陈安嫻，想着，为什么在经歷过那些事之后，她还能拥有这般澄澈的眼神。
    「其实我很感激阿姨，如果他们愿意等久一点，等到我有办法思考如何处理那些钱的时候，就会把钱分给他们。可是，应该是姨丈受不了。帮别人照顾一个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怪孩子，他忍了两年，也够久了。从离家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必须一个人坚强活下去。依赖别人这么奢侈又美好的事，我没资格要，也不敢要。」陈安嫻咬着嘴唇，试图停下那止不住的颤抖。
    过了很久，陈安嫻再度开口：「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谢谢你。」
    陈安嫻摇摇头，「不，是我应该说对不起。你们是无辜的，黄连堂的人都是好人，我知道。可是，为了不养成坏习惯，我必须走。」
    「依赖不是坏习惯。人类是群居的动物，互相依赖是根植在基因里的。」黄乘风用最轻柔的声音说：「要不要试着依赖我？先声明，我不会贪图你的钱，因为我比你有钱。」
    陈安嫻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要不要依赖你是一回事。但你确定没搞错？你比我有钱？」
    黄乘风作势叫陈安嫻附耳过来。「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事。」
    「什么事？」陈安嫻靠近他。
    「我们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楼，整栋都是黄连堂的。」
    陈安嫻眼睛大张，「真的？」
    「真的。」黄乘风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贴在她耳上说的。
    陈安嫻脸红了。她赶紧退回自己座位，小声说：「我…我相信你。」
    还好空姐推着餐车过来送饮料，适时化解了陈安嫻的尷尬。
    看着陈安嫻红着的小脸，黄乘风很开心。能让心爱的女人为自己脸红，原来感觉这么好。
    飞机降落的时候，陈安嫻紧紧抓住黄乘风的手。因为他在耳边不停说着：「别怕，我在。」她才有办法止住想要尖叫的衝动。飞机停妥后陈安嫻腿都软了，是靠着黄乘风的搀扶才下得了飞机。
    「如何，依赖人的感觉很棒吧？」黄乘风说。
    陈安嫻苦笑。就是太棒了才必须逃到香港来，结果他又跟来了。

正文 二十六、高文芳

    陈安嫻偶尔会在路上和无主小狗对上眼。那带着渴求的黑眼珠一跟她对视，固执模式就会啟动，陈安嫻走多远小狗就会跟多远，好说歹说、作势踢牠都没有用，要跟就是要跟，最后总要东拐西弯好几次才能甩掉那充满执念的小东西。
    黄乘风现在就呈现这种对到眼小狗状态，怎么说都说不通，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里是香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需不需要保护，应该由专业人士决定。」
    「我是雇主，我说不需要就不需要。」
    「雇主应该尊重专业。」
    「我朋友房子太小，塞不下你这个壮汉。」
    「一起住旅馆。」
    「临时哪来旅馆住？」
    「我已经订好了。」
    陈安嫻瞪着黄乘风，「怎么这样？你都预谋好了！」
    「这是做事仔细，有备无患。」
    他们从赤鱲角机场吵上港铁机场快线，到九龙站下车时还没吵出结论。
    陈安嫻词穷了，只好抬出高文芳。「我朋友没有心理准备，你怎么好意思当不速之客？」
    黄乘风就等这句。「这样好了，如果你朋友答应，你就得同意我跟着，如何？」说完脸上露出一个完美微笑。
    可恶！这傢伙笑起来太好看了。陈安嫻对他的自信满满感到不安，但想到高文芳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她。
    「文芳，我到了。」
    「到啦？你要等我一下下喔，我还没下班。」
    「没问题。只是有件事想跟你提一下。」
    「什么事？」
    「呃……有个人说要跟我一起住你家。」
    「咦？谁？怎么这么突然？」
    「我保鑣。」陈安嫻无奈地说：「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他保护，这里是香港又不是台湾，可是他很坚持。」她发现高文芳没作声，「文芳、文芳，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突然发出尖叫：「你是说黄连堂的人？黄连堂的人跟你一起来了？」
    高文芳的声音兴奋到陈安嫻觉得不妙。
    「我要提早下班，现在就走，我要看看都市传说黄连堂的真人版。」
    黄乘风得意地哈哈大笑，因为高文芳的声音大到他在旁边都听到了。
    掛断电话，陈安嫻无奈地看着黄乘风，「好吧，你赢了。」
    「干嘛这么不高兴？你的嘴都可以吊三斤猪肉了。有我这帅哥相伴游香港，不好吗？」
    『好好好，就是因为太好了啊。』陈安嫻一言不发。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陈安嫻无奈地问：「黄乘风，说真的，你干嘛跟着我来香港？」
    「亲爱的安嫻，第一，你已经答应过的，要叫我乘风。第二，这个答案请容我找一个灯光美气氛佳的时机再告诉你。」
    「小气鬼，现在说是会怎样？」
    「气氛不好。」
    「乘风…先生，」要直接叫乘风，陈安嫻现在已经办不到了，心跳得太快，没法说话。「我印象中你不是这么幼稚的。」
    「欢迎你多多认识全方位的我。」黄乘风摊开手转个圈，又做出一个完美笑容。
    陈安嫻被逗笑了，却又无奈。想逃开黄乘风，想和高文芳好好叙旧，这下子来香港的两个目的恐怕都要落空，唯一的成就是九年来第一次搭飞机，平安降落。那她的心呢？在飞机上见到黄乘风时飞扬起来的心，有办法安全降落，回到原来的位置吗？
    看到陈安嫻，高文芳大老远就开始挥手尖叫，直直衝过来抱住她。陈安嫻笑得开心，也把她搂得紧紧的。
    「安嫻，你真是太棒了，敢坐飞机耶！以后就可以常常来找我玩了。」高文芳摸摸她的头，大大讚美她。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高文芳才松开陈安嫻，朝站在一旁微笑的帅哥上下打量一番。顶着俐落短发的男人浓眉大眼五官深邃，身材高挑结实、肤色略深，看起来就是个走动作派路线的帅哥。果然不愧是黄连堂真人版。
    「极品。」高文芳凑到陈安嫻耳边评论道。
    她朝黄乘风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高文芳，安嫻最好的朋友。」
    黄乘风露出好看的微笑，跟她握握手，「你好，我是黄乘风，安嫻的保鑣。」
    『安嫻？』高文芳瞥向陈安嫻，只见她表情不甚自然，还带点羞赧。『有意思。』安嫻和她的保鑣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高文芳又凑近陈安嫻的耳边问道：「男朋友？」
    「不是啦！」陈安嫻大声否认。
    黄乘风挑眉，「怎么了？」
    「没事，跟你没关係。」陈安嫻涨红了脸。
    高文芳的视线在黄乘风和陈安嫻之间游移，她懂了，恋人未满啊，这曖昧不明的阶段最可爱了。
    没谈过恋爱的陈安嫻终于有了一点眉目，高文芳很替她高兴。能亲眼见到黄连堂真人版也让高文芳很开心。
    她兴奋地问道：「黄连堂的黄指的就是黄乘风的黄吗？」
    黄乘风点点头。
    「好酷。请问你名字怎么写？对了，可不可以跟你要一张名片？」
    「抱歉，名片是确定接案子以后才会给客户的。」
    「真是可惜。那乘风是哪两个字呢？」
    「乘风而上的乘风。」
    「真帅气！」
    陈安嫻有点惊讶。她记得一见面黄乘风就给了自己名片，难不成他早就决定接她的案子吗？
    满足了好奇心，高文芳邀两人去吃饭。「今天我作东。」
    吃晚饭的时候，高文芳粉丝心态发挥到极致，一股脑丢了一堆问题。无涉机密的事，黄乘风能讲的都讲了。高文芳和黄乘风相谈甚欢，甚至把陈安嫻晾着，两人自顾自的把怎么过夜都谈妥了。
    高文芳对陈安嫻说：「我和黄乘风谈好了，今天我没带过夜的东西，先回家睡，你和他先睡饭店……」
    陈安嫻赶紧说：「可是我想和……」
    「别担心，明天晚上我就来陪你了，明天我们一起睡饭店。嘖嘖嘖，你特地订了whotel的suite，我怎么可以不来见识见识。」
    陈安嫻一脸茫然地看着高文芳，什么时候自己订了w饭店的套房？
    「就这么说定了。吃完饭我要先走，回去加个班，今天早退老闆不太高兴。明天我请休假，早上九点来接你喝早茶。」
    「喔。」

正文 二十七、喜欢你

    陈安嫻迷迷糊糊地被黄乘风推过来拉过去，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进了饭店房间。这套房还真大，中间一道门隔着，分成内外两间。内间卧室里有两张床，外间是起居室，放了张大沙发，就算人高马大的黄乘风也睡得下。
    「我什么时候订的whotel？」陈安嫻还没进入状况，呆呆地问。
    黄乘风觉得她呆呆的样子可爱极了。他笑着说：「你没有订，我订的。」
    「乘风先生，这么贵的房间我不会付钱喔。」陈安嫻正色道。
    「我不会跟你请款的。」
    「那好。」
    「去散步吧。」
    「蛤？」
    「要不要去看看香港的夜景？很美的。」
    「好。」她想跟他一起看。
    两人走在海边，偶尔风起，陈安嫻一手捂着头发，一手压着被风扬起的裙裾。衣衫飘飘的她在夜色中有种出尘之美，黄乘风痴痴望着捨不得移开眼睛。
    今晚的陈安嫻很放松，时不时开怀大笑。黄乘风有点嫉妒高文芳，在她面前，陈安嫻就像个无忧少女，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有礼也有距离的陈安嫻。黄乘风希望陈安嫻也能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
    到了赏景广场，两人并肩站着，眼前就是知名的香港夜景。海港对岸櫛比鳞次的大楼闪闪发光，每栋都像镶着无数晶亮的鑽石。
    陈安嫻不禁讚叹：「好美啊。」
    再美的夜景也比不上眼前令人心动的女孩，黄乘风只是侧脸专注看着陈安嫻。微风吹过，几缕发丝拂上她的脸颊，黄乘风心中一动。
    他清清喉咙，唤她。「安嫻，」
    「嗯？」陈安嫻转头，发现黄乘风好看的脸就在眼前，她反射性地将身体退后半步，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黄乘风伸手一捞，环住陈安嫻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谢谢。」结果这次黄乘风的脸更近了，在黑暗中都看得到他嘴角噙着笑。陈安嫻的心不受控制地急急搏动，被他手掌扣住的地方暖到发烫。她轻轻挪动身体，想拉开两人的距离，黄乘风却不动如山，手松也不松。
    「乘风先生，可以麻烦你移开手吗？」
    「啊，不好意思。」黄乘风终于把陈安嫻放开。
    不知怎的，陈安嫻觉得黄乘风说不好意思时声音隐隐含笑。
    她害臊到全身发热，耳边忽然响起黄乘风温柔的声音。
    「你可不可以依赖我，像依赖高文芳那样？」
    陈安嫻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很难。不好意思，我比较慢热，我和高文芳国中的时候就认识，也经过好久才熟稔起来。我和你才认识多久？应该不太可能。」
    「那如果慢慢来呢？可不可以有一天，你依赖我，就像依赖高文芳那样？」
    「乘风先生，你很奇怪，干嘛一直叫我依赖你？我已经说过了，依赖一个人，对我来说太奢侈也太危险。而且……」陈安嫻抿着唇，让嘴角往上翘，「案子结束后你就会离开，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的。」
    黄乘风看着陈安嫻抿着的嘴角，读懂了她的心。
    他笑得无比温柔。「这里灯光美气氛佳，我准备好回答你的问题了，问吧。」
    「嗯？……啊，你说那个吗？好，我问你，你干嘛跟着我来香港？硬要跟，很奇……」
    黄乘风凑到陈安嫻耳边，轻声说：「因为我喜欢你。」
    「蛤？」陈安嫻呆呆的样子真可爱。
    黄乘风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拢拢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低头靠近她，「我喜欢你，希望你依赖我。不，不止，我希望你养成依赖我的习惯。我保证不贪你的钱，也保证不会背叛你，我希望你的生活里有我在。」
    陈安嫻想说话，嘴唇却抖得厉害。她深呼吸了几次，试着让自己声音轻快，「喂喂喂，不要乱讲话，我可是会当真的。」
    黄乘风捧住她的脸，让两人靠近到鼻子快碰到一起。「看着我的眼睛，你会知道我的真心。你不是有这个本事吗？」他直视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安嫻，我喜欢你，希望你能依赖我、相信我。可不可以让你的生活里，有我在？」
    望着黄乘风潭水般深幽的眼瞳，陈安嫻知道其中有他的真心。她喜欢黄乘风，黄乘风也喜欢她，多么美好。可惜在她生命中，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东西，实在太少。
    于是她问：「我该怎么做？」要做什么，才能够换得你的喜欢？
    黄乘风笑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当自己就好。还有，你要依赖我、相信我。」
    这算什么条件？简单到陈安嫻不敢置信。「我真的只要依赖你、相信你就够了吗？」
    黄乘风点点头，「只要依赖我、相信我就够了。啊，不对，」
    「什么不对？」陈安嫻紧张得捏紧了手。
    黄乘风抓抓头。「你还要喜欢我啊。」
    红着脸的黄乘风真可爱。
    陈安嫻觉得好幸福，幸福到热泪盈眶。她轻声问道：「我真的可以依赖你吗？」
    「请一定要依赖我。」
    「你会在吗？」
    「我会在，我会一直在。」
    黄乘风嘴角带笑，眼里有光，陈安嫻觉得他眼里的光，比对面大楼灿烂的灯火更亮。
    陈安嫻的声音轻飘飘的，再确认了一次，「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黄乘风开心地笑，「当然可以。因为我也喜欢你。」
    晶盈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下，这一次陈安嫻没有别开脸，让黄乘风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在哭。
    黄乘风轻轻抹掉陈安嫻颊上的泪，知道她毫不掩饰地让自己看见眼泪，是踏出信任的第一步。
    他的心又软又暖。

正文 二十八、初吻

    等了好久黄乘风才移开抚在她脸上的手，陈安嫻红着脸问道：「然后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时候我们应该要接吻，电影不都这样演吗？」黄乘风脸不红气不喘。
    陈安嫻把脸撇开不敢看他，囁嚅着：「这里人那么多，怎么行？」
    黄乘风开心极了，陈安嫻不是说不行，而是因为人多才不行。他不禁嘴角微扬。「不然让我牵牵你的手。」
    陈安嫻害羞地伸出手，黄乘风执起她的手紧紧握着。
    她心跳得好厉害，手心都溼了。
    黄乘风忽然觉得身边的不相干人等多到碍事。「我们走吧，继续散步。」
    「嗯。」她声音软软的。
    黄乘风从来没听过陈安嫻用这种声音说话，心都要化了。
    他们手牵手沿着海滨漫步，到了一处游客稀少的空旷处。
    陈安嫻说：「我很想看你打拳，可以把完整的黄家拳打给我看吗？」
    「在这里？」
    「不方便吗？」
    「也不会。」此处光线昏暗，应该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黄乘风找了个好位置站定调息，摆出起手式。他左脚斜跨一步，右掌推出，不疾不徐地打起家传拳法。
    在这户外空旷处黄乘风可以尽情施展身手，换位时清劲的踏步声、出拳时有力的低喝声，都是陈安嫻在小公寓时不曾听见的。她屏气凝神望着黄乘风，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动作。陈安嫻发现自己小粉丝似地一直在心里发出花痴尖叫：「好帅啊！」
    这男人举手投足之间何以散发出如此迷人的魅力？陈安嫻以前就知道黄乘风好看，但这好看的黄乘风竟然让自己脸红心跳，这个事实令陈安嫻害臊不已。她脸好烫，不自觉地用手捂着脸颊试图降低温度。
    黄乘风打完收势，朝陈安嫻一笑。「如何？」
    「帅呆了。」陈安嫻眼神迷醉。待她发现自己脱口说出什么，头脸热得都要冒气了。
    黄乘风的笑容咧得更大，朝陈安嫻招招手。
    陈安嫻乖乖走向他。
    黄乘风长臂一伸，将陈安嫻揽进怀里。
    她僵着身体，手足无措。
    察觉到陈安嫻的不自在，黄乘风在她耳边说：「怎么，没被我这种等级的帅哥抱过，不习惯吗？」
    陈安嫻噗嗤一笑，放松下来。「乘风先生，自己说自己帅哥，你还真好意思。」
    「乘风。」
    「嗯？」陈安嫻不懂。
    「叫我乘风。」
    「乘…风。乘风。乘风。乘风。乘风乘风乘风乘风。原来多练习几遍也没有那么难嘛，嘿嘿。」陈安嫻笑得有点傻。
    「安嫻。」黄乘风好听的声音落到她耳边。
    「嗯？」
    「安嫻。安嫻。安嫻。安嫻。」
    黄乘风迷人的嗓音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随着每次发声还有暖暖的气息扑到脸上，陈安嫻觉得脑袋一片迷濛，快晕了。
    「我可以亲亲你吗？」
    「嗯。」陈安嫻根本不晓得自己答应了什么。
    黄乘风抬起她的下巴。
    陈安嫻心里一跳，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就看到他的脸缓缓靠近。她惊讶地张大眼睛，随即害羞地闭上，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先是感觉到黄乘风温热的鼻息，然后他的唇就贴到自己唇上，软软暖暖的。
    陈安嫻胸口一紧，几乎要窒息。这就是吻吗？她大脑停顿，无法思考，所有知觉都集中到黄乘风与自己接触的一小寸唇瓣。
    愈来愈烫。
    一吻结束，羞臊的她没敢睁开眼，直接把脸埋进黄乘风胸口。黄乘风的心脏跳得好快，陈安嫻在他怀里默默地笑了。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两个人都为对方心动不已，这样的靠近或许危险，但，她愿意。
    陈安嫻的唇微凉而软。初初吻上，黄乘风心猿意马想要更多，但他猜测陈安嫻的男性交往经验是白纸一张，所以只敢让这个吻像蜻蜓点水般轻巧。
    黄乘风心中充满得偿所愿的满足。出人意料的，这纯真的吻让他激动不已，自己竟然如此纯情，还真被连云翔说中了。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良久。
    「你真的很坏！」美景当前，两情繾綣，黄乘风突然天外飞来一笔，甚煞风景。
    「蛤？」除了蛤，陈安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昨天不说一声、不带手机就趴趴走，把我给急死了。还有，为了逃离我，连飞机都敢搭啊，不是说逼不得已才会搭吗？如果不是我追上来，你是不是就跑了？你一定是打着躲在香港不回去的主意对不对？」黄乘风的口气恼怒又委屈。
    陈安嫻稍稍推开黄乘风，看着他的脸，那眼神还真像被主人丢下的小狗。「对不起啦！」
    黄乘风一把将她搂回去，抱得紧紧的。「以后再也不准不告而别，再也不准逃，有事要跟我好好商量，我们一起想办法。拜託！你再这样逃走一次，我这老人家心脏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陈安嫻笑了，「很爱演。明明身强体壮，你身体年龄是二十五吧。」
    「我说真的。」
    「好。」
    「好什么？」
    「我有事会跟你商量，两个人一起想办法。」
    「还有呢？」
    「不会不告而别。」
    「这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不反悔。」
    「盖个章比较正式。」
    陈安嫻伸出小指头，勾着黄乘风的小指，让两人的大姆指紧紧相贴。「印章盖好了，我答应的事绝不反悔。」
    「大小章都要盖。」黄乘风在陈安嫻唇上落下一吻。「这样才算数。」

正文 二十九、饮茶

    前一晚整宿难眠，陈安嫻实在累坏了。大概是累过头加上黄乘风就在门外，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终于决定起身。打开门，陈安嫻望向黑暗中的起居室，沙发上的黄乘风仰起头看她，眼神清亮。
    「怎么还没睡？」陈安嫻问。
    「你呢？怎么还没睡？」
    「我……嗯……我们中间的门可不可以不要关？」陈安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
    黄乘风嘴角微翘，「好啊。」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我……」陈安嫻只是希望黄乘风在身边。
    「门开着很好，这样会感觉你就在我身边。」
    陈安嫻呆住了，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中涌动。那甜甜暖暖的感觉驱使她走近沙发，俯身在黄乘风额上「啾」了一下。黄乘风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溜烟跑了。
    黄乘风怔了一会，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已经逃回床上的陈安嫻听见他的朗朗笑声，害羞地拉高被单遮住脸，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胆子那么大。
    过了一会，黄乘风带笑的声音清楚地传进陈安嫻耳中，「安嫻，原来你这么淘气啊。」
    房里传出她嘻嘻笑的声音，还有伴着笑声的「晚安。」
    「晚安。」黄乘风也微笑。
    第二天早上，黄乘风跟陈安嫻说他有事要办，叫她和高文芳好好出去玩。
    「有事要办？原来你真的是来出差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来追你的吗？」黄乘风眼里有几分调皮。
    「我确实这么认为，就算不是，倒也理所当然。」陈安嫻抿嘴微笑，很快就转换话题。「你早餐吃什么？我和文芳约了喝早茶，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
    黄乘风觉得自己愈来愈懂陈安嫻了。「失望啦？」
    「没有啊。」
    他揉揉她的头发说：「傻瓜，当然是追着你来的。出差只是顺便。你和高文芳叙旧，我不好意思当电灯泡，刚好顺便约一些老朋友见面。」
    陈安嫻笑得很开心，「那真好。你早餐怎么办？」
    「和你一样，跟别人一起喝早茶。」
    「原来你在香港也有朋友。」
    「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合作伙伴。」
    「咦？黄连堂在香港也有业务吗？」
    「我们在华人多的地方都有合作对象，在两岸三地的伙伴最多，大家互相帮忙。对了，明天我要到深圳一趟。」
    「听起来你好忙。」
    「也不会，我的工作主要就是和这些朋友兼伙伴聊聊天连络一下感情，顺便交换交换情报。」
    「了解。」
    高文芳来接陈安嫻的时候，一会看看陈安嫻，一会看看黄乘风，试图捕捉两人之间曖昧的气氛。
    超、曖、昧，比昨天更曖昧。看来一夜之间两人进展神速。不知道他们仍然恋人未满，还是已经晋级到心心相映？
    高文芳又凑到陈安嫻耳边问：「男朋友？」
    这次陈安嫻什么都没说，只是红着脸低下头。
    没办法跟别人靠近的陈安嫻终于谈了恋爱，高文芳真是替她高兴，乐呵呵地笑着。「黄先生，跟我们一起喝早茶吧，我请客。」
    专心看着陈安嫻的黄乘风转过头来，眼里有来不及收起的温柔。他推辞道：「不好意思，我另外有约就不陪你们了。你和安嫻好好去玩吧。」
    「哟，你不是安嫻的保鑣吗？就这么放心丢下她？」高文芳挑眉。
    「所以安嫻就拜託你了，请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哈囉，我在这里。」对于高文芳和黄乘风再次无视她，自顾自讨论起对她的安排，陈安嫻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已经是成熟的大人，现在好像被高文芳和黄乘风当成小妹妹看待。
    ＊
    茶楼里人声鼎沸，从来没饮过早茶的陈安嫻兴味盎然地四处张望，回过头来高文芳已经把一笼笼点心全堆到她面前。
    「你太瘦了，多吃一点。喏，这家茶楼的叉烧包很有名，味道好得不得了，」
    陈安嫻笑瞇瞇地拿了叉烧包慢慢吃起来。才咬了两口，盘子里又多了几个虾饺和烧卖。
    「这叉烧包真好吃。文芳，你也吃嘛。」
    「我要把肚子先空着等吃糯米鸡。这里的叉烧包有名，但糯米鸡才是招牌，糯米绵软入味，鸡肉软滑鲜香，光想就流口水了。」高文芳看起来还真的快滴下口水。
    「我也要吃。」陈安嫻眼睛亮了。
    「当然。今天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到撑吃到爽。」
    「喔耶！」陈安嫻高兴地举起拳头。
    「我觉得黄乘风很好，长得又高又帅声音又好听。最重要的是他是黄连堂的人。」
    陈安嫻差点被叉烧包噎了，满脸通红。「你干嘛突然转换话题！」
    「来吧，有问题快问。我这姐姐等着了。」
    「说什么，听不懂。」
    「初恋耶，没有想问的吗？例如约会要怎么穿啊，去哪里约会比较好啊，交往多久初吻比较合适啦，要怎么含蓄地表达你已经准备好上床啦，之类的。」
    陈安嫻觉得全身热到冒气，比一笼笼点心还烫。「你…我…，哎哟你怎么这样啦。」
    「不好意思问是吧？那就让姐姐我好心告诉你。」高文芳自顾自说起来。「简单一句话，一切看感觉，感觉到了，做就对了。如果你十九岁，我肯定不是这样建议，但基于你已经是二十九岁的老妹了，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不等人，好男人就要紧紧抓住。」
    这些陈安嫻都懂，生命里美好的事物要及时掌握，因为它们稍纵即逝。
    她微笑着缓缓开口：「谢谢，我懂。黄乘风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一定会紧紧抓住他。我会跟着感觉走，如果还有问题一定随时向你请教。」陈安嫻想起昨天顺着心走发生了好多事，脸又红了。她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呢？james到上海以后，你们多久见一次面？」
    james是高文芳的男朋友，说得一口性感的英国腔英文，是个红发帅哥。她们原本是香港银行的同事，不过最近james调到上海分行任职，两人不得不谈起远距离恋爱。
    说到男朋友，高文芳眼睛都亮起来。她微笑着说：「后天就来，我们两个礼拜见一次面，两人轮流过去找对方。其实这个週末本来应该我到上海，可是你来了，想说他来香港可以顺便跟你见面。现在更好了，可以跟你和黄乘风来个doubledate.」
    陈安嫻不想打扰高文芳和男朋友久久一次的约会。「不要啦，你们好不容易有时间见面，不用分时间给我。」
    「不行，这次有黄乘风，至少要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好吧，看看什么时候吃饭你再跟我说。」

正文 三十、精疲力竭血拚日

    原本高文芳为陈安嫻安排了很多吃喝玩乐的行程，为了初次恋爱的陈安嫻她决定大幅更动预定计画，把吃喝玩乐改成吃喝血拚。新行程之紧凑，简直要把陈安嫻几年的逛街额度在一天之内用完。
    高文芳穿着高跟鞋喀喀喀喀快步踩在商场光洁的地板上，脚踩球鞋的陈安嫻时不时要小跑步才跟得上，她真是敬佩这些都会粉领族。
    「文芳，文芳，等等我，你走太快了。」好不容易追上高文芳，陈安嫻哀嚎着：「我快累死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高文芳回头瞪了她一眼，「才逛了一个多鐘头就喊累，你欠运动啦，这就是天天宅在家的结果！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逛街？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北极熊t-shirt搭牛仔裤球鞋，昨天是什么？猫头鹰？你马帮帮忙，走清新路线并不代表随便好吗？」
    「我才不随便！这些t-shirt是自我风格的展现。你不觉得北极熊很可爱吗？而且昨天那隻猫头鹰可不是普通的猫头鹰，是兰屿角鴞，台湾特有亚种。那件t-shirt也不是随便找得到的，限量商品耶，要环保团体办义卖才有得买。」
    高文芳生气了，「陈安嫻，你还敢跟我辩！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可不可以注意一下打扮！看看你们家黄乘风帅成那样，你也稍微有点女人味好吧！」
    陈安嫻觉得很委屈，可是看到高文芳在生气又不敢太用力反抗。「我有注意啊，昨天晚上跟黄乘风去散步的时候，穿的是裙子耶，他就跟我表白啦！」
    高文芳转怒为笑，「所以你说穿什么重不重要？」
    虽然陈安嫻觉得也没那么重要，黄乘风本来要说的话就是会说，但她哪敢再顶嘴，再多说一句高文芳恐怕会把她掐死。
    「重要重要！你说得对，穿什么确实重要。走吧，我们继续去逛街，有你这造型师等级的好朋友带我逛街我还嘰嘰歪歪，是我错。文芳，对不起我错了，我绝对不再抱怨，任你整治。」
    听陈安嫻道歉高文芳心软了，她揉揉陈安嫻的头发说：「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忘记你不习惯逛那么久的街。走吧，我们先休息一下，前面有家甜品店的豆腐花很好吃，我们去坐坐。」
    陈安嫻觉得很对不起高文芳，她那么努力带自己逛街，自己还不识好歹。「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对不起啦，因为是你所以忍不住想撒娇。太任性了，抱歉。」
    高文芳鼻头一酸。她知道这个妹妹也只敢在自己面前小小任性一下，其他时间只能一个人强撑。「安嫻，有黄乘风陪你，我真的好高兴。」
    「我也好高兴，觉得太幸福了，幸福得像作梦一样。」
    高文芳贼贼地笑，「那你想不想让黄乘风开心？」
    「当然想。」
    「你知道男人都喜欢女朋友穿什么吗？」
    「什么？」
    「等下吃完豆花我带你去买。」
    「好啊好啊。」陈安嫻开心点头。
    高文芳带陈安嫻去的，是一家性感内衣专卖店。
    陈安嫻很是傻眼，但被高文芳押着逛了一圈之后知道逃跑无望，只好放宽心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陈安嫻简直就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原本意兴阑珊的她愈逛愈起劲，觉得那些内衣设计师也太有创意了。
    「哇～，这样几条线一小块布也叫内衣喔？是要怎么穿？」陈安嫻拿起标价牌瞄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她还真看不出来这迷你的小东西值新台币好几张小朋友。
    「去试穿！」高文芳不给陈安嫻拒绝的机会，直接叫店员拿来陈安嫻的尺寸，然后把那几条线加一小块布塞进陈安嫻手里，将她推进试衣间。
    陈安嫻紧紧扒着试衣间的门框死都不肯进去。「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什么内衣吓死人。」
    高文芳用温柔到恐怖的声音说：「乖，这是黄乘风会喜欢的内衣，去穿。」
    「你又不是黄乘风怎么知道？」
    「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
    「你骗人，gay就不会喜欢。」
    「陈安嫻！」高文芳口气开始不耐烦了，「你说gay不会喜欢，表示你也知道异性恋男一定喜欢的嘛！快去试。」
    陈安嫻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试衣间，当然没有换上那件诡异的内衣。几分鐘以后，高文芳在门外喊着：「好了没？」
    「好了好了。」
    「可不可以穿？」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喜欢。」
    「出来吧，不喜欢就算了。」
    误以为逃过一劫的陈安嫻笑嘻嘻地走出试衣间，这才发现高文芳黑着脸看她。
    「你一定没换上对不对？」
    「……对。」陈安嫻不敢撒谎。
    「算了，不要试穿了。这几套你把不要的挑一挑，按你的尺寸买就是了。」高文芳递给她几件内衣。
    陈安嫻随便瞥了两眼就说：「都不喜欢。」
    高文芳冷笑，又抱出另外一堆小碎布，「就知道你会来这套。随便你，我就在这边跟你耗上了，你今天如果不在这里买个五套八套的，我绝对不会走。」
    「蛤？」还有这招啊？
    「陈安嫻，你想跟我斗，还早得很！」高文芳双手叉腰得意地笑。
    陈安嫻叹气，认输了。在店里逛了一圈，勉强挑了几套看起来遮得比较多的内衣，高文芳才终于放她一马。
    看着各式丝绸蕾丝质料的性感内衣这里鏤空那边开洞，陈安嫻也知道对男人来说这样的视觉触觉刺激十分惊人。待走出店外，她已经羞臊到耳朵都红了。
    除了内衣，陈安嫻还被高文芳半强迫地买了一堆上衣裙子洋装长裤短裤外加围巾配件。
    「你穿这个好好看，现在又有打折很便宜，买了。」这句话高文芳不知道说了多少遍，陈安嫻只知道逛到最后手酸腿软只想回饭店躺平。
    提着大包小包的陈安嫻觉得手快断了，忍不住哀嚎：「文芳，我不行了，不能再逛了，我真的要回去躺一下。晚餐待会再出来吃好不好？」
    她们从喝完早茶逛到晚餐时间，高文芳还兴致勃勃可是陈安嫻已经体力不支。见陈安嫻真的累惨了，高文芳终于同意放她一马。
    躺在床上的陈安嫻接了一通电话，是黄乘风打来的。也没说什么，就问她们晚餐吃了没有。
    「还没吃，文芳带我去逛街，累死我，先回饭店休息一下。」
    「早点去吃饭，别太饿了。」
    「好。」
    「我跟人家还有约，会晚点回去，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
    「好。」
    「就这样。掰。」
    「掰。」
    高文芳在旁边听得快笑死，陈安嫻说话的口气简直甜到不像话。「怎么，跟男朋友抱怨我虐待你啊？」
    「哪有，你干嘛扭曲我的话啊！」
    「好甜喔。」
    「哪有。」陈安嫻脸热热的。
    「不信我下次录起来播给你听。」
    「无聊。」
    「好幸福喔。」
    「这倒是。」
    「安嫻，」
    「嗯？」
    高文芳好久没说话。
    陈安嫻抬头看高文芳，发现她脸上两行泪，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抱住她。
    「文芳，你怎么了？」
    高文芳紧紧搂着她，说：「安嫻，我好高兴，终于有人可以照顾你了。」
    陈安嫻笑了。「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过了一会，陈安嫻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谢谢你一直关心我，我会愈来愈好的。」
    「一定会，你一定会愈来愈好的。」
    黄乘风回来的时候，陈安嫻和高文芳已经躺在床上聊天。两个女生嘰嘰喳喳聊到好晚，谈了很多男朋友的事。
    睡门外的黄乘风如果专心一点其实听得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他不好意思凝神细听，只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重复出现，觉得很有趣。他甚至听到陈安嫻在咯咯笑，不禁希望自己也能让她这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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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一、黑道

    第二天高文芳带着陈安嫻到处走走逛逛，还回了自己公寓一趟。香港房租贵，一个月几万块钱台币的房子迷你得不得了，比陈安嫻他们住的饭店房间还小，所以两个女孩子晚上又开开心心地回饭店享受宽敞空间。
    于此同时黄乘风去了一趟深圳，此行主要目的是和一个在广东深耕的合作伙伴见面。这位钱先生对当地台湾人生态知之甚详，自然也对从台湾跑路来深圳的梅花帮前大老「关刀」关啸天了解不少。
    关啸天的名号听来正气凛然，其实就是个黑道，没做过什么正义之事。黄乘风和钱先生谈过以后知道了更多关啸天和梅花帮的内幕消息，才发现帮八大行业围事并不是关啸天这一支系的主要生财之道。
    关啸天之前在台湾是几家大企业的打手，这些公司有需要来硬手段时就会找他出面。诸如在股东大会时出来「维持秩序」，修理那些爱发言挑公司毛病的股东，当然也会帮公司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骯脏事。这些工作在关啸天潜逃深圳之后，已由其心腹接手。
    关刀之所以收刀入鞘跑路到深圳，就是打手的工作出了问题。几年前一家纺织公司无预警关厂引发工人抗争，他让几个手下混入抗议人群，左打工人右踢警察刻意製造流血衝突，想藉此带动舆论风向将抗争工人与非理性暴民画上等号。
    这本是老套手法，一向可以成功让社会大眾敌视抗争者，坏就坏在那群小弟年轻气盛出手不知轻重，打伤人就算了，竟然还弄到一个年轻警察进了加护病房就没有再出来。
    这件事让检警单位盯上了关刀，眼看苗头不对，他早早开溜到深圳躲避追查，从此在海峡对岸以「台商」自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关刀是怎样的一号人物，但天高皇帝远，管辖权不及对岸的台湾警方也莫可奈何。
    关刀的头号手下就是化名刘雄生的邓南生，接了关啸天的棒子以后继续为大企业服务。邓南生是梅花帮忠义堂堂主，因生肖属虎，人称虎哥。
    虎哥把关啸天的工作更加发扬光大，因为他心思縝密、手段圆滑，可以提供的「服务」更多元。忠义堂的虎哥已不再是单纯打手角色，而是可以直达天听的另类特助。所有老闆不方便搬到檯面上的公事私事，虎哥都能一手包办。
    「陈小姐」和文具行老闆娘约好见面却临时失约，邓南生领悟到这看似好对付的女人恐怕已经发现自己被设计。
    反正已经找到一个好故事来哄骗那些单纯的老百姓，既然诡计被识破，邓南生乾脆大喇喇地四处打探消息。虽然花了点时间，还是从附近邻居口中问到了女人的名字，叫陈安嫻，连住哪里都知道了。
    原以为只要弄到名字地址一切好办，没想到再仔细打听，邻居竟然异口同声说：「好几天没看到陈小姐了。」
    这贱女人竟然跑了！邓南生心里非常不痛快，但也不能怎么样，只好照旧开了好条件给提供消息的邻居，让他们一看到陈安嫻出现就通知自己。
    他向大老闆报告陈安嫻溜掉这件事时，早有被臭骂一顿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大老闆竟然说：「看你搞了那么久也没搞定，我本来就不抱持希望了。跑了就跑了也没办法。既然跑掉就表示她胆子没那么大，铁定不敢去爆料见过我的事。算了，这件事就先放着，眼前还有更烦的事情要你处理。」
    于是邓南生和那些兄弟把心力转移到别处，陈安嫻暂时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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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二、这就叫恋爱

    james来香港那天，陈安嫻和高文芳各自带着男友一起吃了顿饭。james的中文虽然不顶流利，但还可以沟通，只见餐桌上英文、国语、广东话拋来拋去，接得到的就应上几句，接不到的就低头吃饭，两对情侣也相谈甚欢。
    陈安嫻很高兴，因为和james在一起的高文芳，看起来很开心。还有一件事，她觉得james的目光总是离不开高文芳，这样真好。
    高文芳心情很好，因为和黄乘风在一起的陈安嫻，经常笑出声。而且她发现，黄乘风时不时看着陈安嫻就微笑起来，感觉很甜。
    james来了以后，高文芳回家陪男朋友，当天晚上饭店房间只剩陈安嫻和黄乘风。
    他们两个人一人躺床上一人睡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夜深了还捨不得睡。
    「你多小开始练功啊？」陈安嫻问。
    「不记得了，有记忆以来就过着每天早起蹲马步的生活。」
    「哇，好辛苦。」
    「也不会。我们家族人多，一群小孩子排排站，阿公一声令下开始晨练，其实也蛮好玩的。」
    「女生也要练吗？」
    「当然要。所以阿霞身手也很俐落。」
    「好厉害。」
    「回去以后我带你一起练吧。」
    「什么？」陈安嫻大受惊吓，她可不想蹲马步。
    「感觉你有点缺乏运动，多动一动对身体比较好。」
    「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别的运动做就好。」
    虽然陈安嫻避之唯恐不及，但黄乘风还是打算回台湾以后好好锻鍊锻鍊陈安嫻，她身体有点瘦弱，练壮一点比较好。
    「明天要不要去迪士尼乐园玩？」黄乘风问。陈安嫻很久没有回话，黄乘风以为她睡着了。「睡着啦？」
    「没有。」陈安嫻声音怪怪的。
    「明天想不想去迪士尼？」
    「不想。」
    黄乘风非常确定她在哭，立刻起身进了房间。他蹲到陈安嫻床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陈安嫻侧身背对黄乘风。
    「怎么了？说给我听好不好？」
    「对不起，我哭一下就好了。」
    「不想说没关係。要不要我陪陪你？」
    「嗯。」
    「让点位子给我。」
    「干嘛？」
    黄乘风没有答话，直接挤上了陈安嫻的床，从背后环上她的腰。
    陈安嫻起初吓得不敢动，后来发现黄乘风真的只是抱着她，就放松了。
    黄乘风屈着身体把陈安嫻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顶上她的头。「别伤心。」
    「没有伤心，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了。」
    「那就好。」黄乘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拥抱陈安嫻。
    过了许久，陈安嫻开口说：「本来我们全家预定到日本自助旅行，最重要的一站就是东京迪士尼乐园，结果出发前一天，我半夜不停拉肚子，只好放弃行程。」
    陈安嫻泪水不停涌出。感觉到她在默默哭泣，黄乘风低头亲了亲陈安嫻的头发，把她揽得更紧一点。
    「旁人说我很幸运，没有搭上那班飞机。这算哪门子幸运？有哪个幸运的人会一夕之间成为孤儿，失去所有家人？」陈安嫻的声音平静，却掩不住浓浓鼻音。
    黄乘风顺顺她的背，缓缓开口：「我没办法想像你的心情，只能告诉你，难过的时候我会在，如果觉得想哭，就到我怀里来，我可以抱抱你，给你拍拍。」
    「谢谢。」陈安嫻的泪慢慢止住了。「乘风，」
    「嗯？」
    「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爱哭呢？以前很少哭的。」
    黄乘风低低地笑了。「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想笑呢？」
    「不懂。为什么一个人想哭，一个人想笑？」
    「我猜，这就叫恋爱吧。」黄乘风觉得这是正确答案。
    「这就是恋爱啊？原来如此。」
    「喜欢跟我谈恋爱吗？」黄乘风问得直白。
    「很喜欢。」陈安嫻答得坦白。
    「睡吧。」黄乘风没有要下床的意思，反而把陈安嫻揽得更紧。
    「这样我不会睡。」
    「那我出去了。」黄乘风起身。
    「睡隔壁啦。」
    「我是睡隔壁房间啊。」
    「我是说隔壁那张床。一直让你睡沙发不好意思，房间钱还是你付的。」
    「真的可以？」
    「可以，快睡吧。」
    黄乘风开心地躺到另一张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陈安嫻看着黄乘风的睡脸，觉得有他在，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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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三、喜欢一个人 [辅12]

    週末过后james返回上海，高文芳也正常上班，香港地陪换成黄乘风。香港他来过几次，接替高文芳带陈安嫻四处间晃完全没问题。除了九龙和港岛，黄乘风还带陈安嫻去了比较偏僻的离岛，那些地方别具风情，带点上世纪的味道。
    陈安嫻看过一些八九零年代的港片，还满喜欢，这样到处逛有机会领略香港的一番风情，陈安嫻觉得很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她发现黄乘风会说广东话。
    之前和james吃饭的时候就知道黄乘风听得懂广东话，陈安嫻却不晓得他会讲，直到两人在渔村吃海鲜的时候听见黄乘风用广东话点菜，方才吓了一跳。
    「你会说广东话啊？」
    黄乘风用广东话回答：「识讲少少。」
    陈安嫻大概猜得出是「会说一点点」的意思。她肃然起敬地说：「了不起！怎么会想学？」
    「我喜欢陈奕迅，一时衝动就去学了，后来发现工作上也有点用处。」
    陈安嫻望着他的眼睛闪闪发亮，黄乘风忍不住微笑，随口哼了几句：
    「仍觉得
    喜欢一个人
    好比一首歌只有你可一起唱
    当中的高低音韵跌荡亦寻常
    从心去领会一小节一小节发展才理想」
    陈安嫻没听过这首歌，只觉得黄乘风悦耳的男中音与这旋律十分合衬。她用小粉丝眼神看着黄乘风，讚叹道：「好好听喔！可惜听不懂，可以翻译一下吗？」
    黄乘风拍拍她的头说：「自己查。」
    「什么嘛，小气！至少给个歌名啊。」
    「喜欢一个人。」黄乘风用广东话说。
    「听不懂啦！」
    「喜欢一个人，喜欢你。」黄乘风又用广东话。
    这次陈安嫻听懂了。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望他，「后面三个字再说一遍。」
    「喜欢你。」黄乘风唇齿之间吐出韵味十足的陌生语言。
    「再说一遍。」
    黄乘风止不住笑意，又说了好多遍喜欢你。
    「好了，该我了。」陈安嫻试着捲动舌头，吐出那三个困难的发音，「喜欢你。」
    她表情懊恼，「说得不好，再来一次。」然后深呼吸，再试一次，「喜欢你。」这次发音漂亮一点。
    「喜欢你。」陈安嫻口中终于溜出一句咬字清晰的广东话，她开心得小脸发光。
    黄乘风觉得她好可爱。那微微嘟起的嘴唇和浮着红云的脸颊实在让他……让他……，黄乘风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大力鼓动。
    他伸手搔搔她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可爱！」手指好似自有意识般覆上她软嫩的唇瓣，轻轻勾画着。黄乘风觉得脑子愈来愈热，终于脱口说出：「怎么办？我想吻你了。」
    陈安嫻原本就红着的脸瞬间烧起来。「在这…这里？」这可是个生意兴隆的大排档啊。
    黄乘风拖着陈安嫻的手站起来，跟摊档老闆说了几句话，拉了她便走。
    「去哪里？」
    黄乘风没有答话，只是把陈安嫻带到一处无人打扰的隐蔽角落。
    「刚刚那三个字，再说一遍。」
    陈安嫻微笑着开口：「喜欢你。」她觉得这次发音不太好，又多说了几遍，「喜欢你。喜欢你。喜欢……。」
    黄乘风头一低，攫住了她的唇。
    陈安嫻闭上眼睛，感觉黄乘风轻轻含吮她的唇。好舒服。陈安嫻希望黄乘风能有同样的感觉，于是小心翼翼地学着他的动作，吮吻他。
    发现陈安嫻回应了自己的吻，黄乘风微笑着舔舐她柔软的嘴唇和细滑的唇瓣内侧。
    陈安嫻也将小小的舌探进他口内舔了舔。
    黄乘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忽然，原本轻柔缓慢的吻变成急急落下的暴雨。他吸吮的力道变得好大，陈安嫻喘不过气，只好轻啟双唇。他的舌趁隙溜了进去，在她芳美的唇齿之间攻城略地，寻到她的舌，与之勾缠。
    太舒服了，舒服到她头皮微微发麻。陈安嫻紧紧揪着黄乘风的衬衫，如果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软倒在地上。
    黄乘风收紧环在陈安嫻腰上的手，让她整个人贴到自己身上。这么激烈的亲吻方式太进阶，陈安嫻学不来。她只能承受，只能任自己瘫软在黄乘风怀中。
    一吻结束，两人都不住喘息。陈安嫻心想，原来吻可以有这么多种啊，可以如微风轻拂，也可以像风暴来袭。如果问她喜欢哪一种，她会说：「只要是跟黄乘风一起，无论哪种都喜欢。」
    黄乘风也很喜欢，却有点困扰，因为自己下次恐怕会想要更多。
    啊，不管了！
    他头一低，又朝陈安嫻吻去。
    过了好久他们才回到摊档上。黄乘风点的几道菜都食材新鲜，烹调得当，果然不愧是许多食客专程来吃的知名海鲜大排档。
    「喜不喜欢？」黄乘风问。
    「喜欢，真的很好吃。」陈安嫻微笑。
    看着陈安嫻纯真的笑，黄乘风很欢喜又有些羞愧，因为刚刚他问的问题，其实是暗示另一件事，结果歪打正着，陈安嫻的答案，却更像露骨的双关语。

正文 三十四、回家

    回饭店以后陈安嫻要黄乘风把〈喜欢一个人〉完整唱一遍，她双手托腮专心聆听，不放过每个音符。听黄乘风唱歌是种享受，陈安嫻听得这么认真，其实也是想搞懂那些歌词到底什么意思。
    只用听的就想了解广东歌的歌词，难度甚高，陈安嫻求了几遍，黄乘风还是不肯翻译给她听。陈安嫻猜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趁黄乘风洗澡的时候自己上youtube看了陈奕迅的mv，才终于知道歌词写些什么。非常温柔的一首歌。
    她觉得害羞的黄乘风很可爱，喜欢如此温柔的歌曲的黄乘风也很可爱。
    黄乘风发现自己洗完澡出来，陈安嫻总是望着自己，微微带笑。
    「干嘛一直看我？没见过帅哥吗？」
    陈安嫻摇摇头，「帅哥我当然见过，但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说完又毫不客气地盯着他。
    黄乘风心里甜得不得了，「让我抱抱你。」
    陈安嫻起身张开手，像是在说「欢迎」。
    黄乘风抱住陈安嫻，把下巴靠到她肩上。
    「〈喜欢一个人〉的mv我看过了。很感动。」陈安嫻说。
    「喔，哪里感动？」
    「吃便当的地方很感动。」
    「……。」黄乘风脸上三条线，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怎么没反应。不问我为什么感动吗？」
    「为什么？便当看起来很好吃吗？」
    「你怎么这样！」陈安嫻娇嗔。「吃便当那里明明很感人好嘛！」
    「那mv我也看了几次，对便当没什么印象。好吧，说说看为什么吃个便当也能让你感动了。」
    「男女主角边吃饭边互看很有爱耶，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黄乘风笑弯了嘴角，他想起mv的内容了。
    陈安嫻小小声说：「我想到你帮我买早餐的时候。」
    黄乘风也想起两人无数次相对而坐，打开纸餐盒的画面。「回去以后我天天帮你买早餐，要叫我帮你买午餐、晚餐也行。」
    「不用啦，我也可以弄给你吃。」
    「好，就这么说定了。」黄乘风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笑意止不住。他把陈安嫻又搂紧了一点。
    「下次接吻的时候，要记得呼吸。」
    「干嘛突然说这个。」陈安嫻脸热起来。被他那样激烈地吻着，有一度她还真的忘了呼吸。
    黄乘风侧脸亲了亲她发红的耳朵，就着她的耳边问：「我那样吻你，喜不喜欢？」
    这傢伙是想让她羞臊而死吗？陈安嫻拒答。
    「不喜欢吗？」他声音透出失望。陈安嫻几乎可以在脑子里看见露出小狗眼神的黄乘风。
    「好啦……喜欢。下次可以不要问吗？这样真的很害羞耶。」
    黄乘风轻笑，女朋友害羞了呢。他亲亲她的头发，「好，以后不问，但是你要主动说，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一定要让我知道。」
    这要求真温柔，但难度好高。「我尽量。」
    「请一定尽量。我希望自己能让你开心。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简直嫉妒死高文芳了。你在她面前好常笑，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我都搞不清楚了。」陈安嫻笑着叹了口气。
    「怎么说？」
    她踮起脚尖，附到他耳边说：「跟你在一起，我好快乐好快乐。」
    黄乘风凑到她唇上，热切地吻了起来。
    这一次，陈安嫻没有忘记怎么呼吸。
    两人各自躺在床上，东拉西扯地间聊。
    陈安嫻突然想起，这豪华饭店费用不低，让黄乘风出了这么多天房钱，满不好意思。
    「我应该跟你分摊一半住宿费，不能全让你出。」
    「哟，不是说不让我请款吗？」
    「为公事不能让你请款，但这几天根本像来玩的，房间我出一半钱都还不公平，毕竟你睡了几天沙发。」
    「别担心，你男朋友很会赚的。男朋友带女朋友出来玩，出出这点小钱算什么。」
    陈安嫻笑了，「好跩。对了，为什么黄连堂可以赚到那么多钱？按照你们的收费方式，不可能有太多盈馀吧。」
    黄乘风问陈安嫻：「你觉得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物质还是心灵层面？」
    「物质层面。」
    「我想想……人才？」
    「好答案。如果一个人认识很多人才，而那些人也愿意为他所用，他就等于拥有许多资產，对吧？」
    「对。」
    「所以我认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人脉，另外再加上资讯。」
    「这跟黄连堂有什么关係？」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黄连堂拥有许多人脉和资讯。我们利用这两个优势进行各式各样的投资，钱滚钱以后自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了解。所以黄连堂也帮忙找猫找狗是做兴趣的囉？」
    「当然。本来我和阿翔创立黄连堂就是为了好玩，赚这么多钱反倒是出乎意料的事。」
    陈安嫻想起连云翔，也想起黄乘霞，那个问她会不会想念自己的妹妹。
    「乘风，」
    「什么事？」
    「我们回台湾吧。」
    黄乘风才在想什么时候劝陈安嫻回去比较恰当，她竟然主动提了。「终于想回家啦。」黄乘风很开心，却又纳闷，「为什么突然想回家？」
    『家？』多么美好的一个字，但陈安嫻其实不觉得自己有家。「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在这里陪我好像有点浪费时间。」
    「一点也不。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都不算浪费时间。」
    陈安嫻开心地笑了。「回去吧，很满足了。跟文芳快乐地共度了好几天，再待下去太打扰她了。」
    黄乘风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说到这个，我都还没问，你原来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就一直窝在高文芳家等到案子解决了才回台湾，然后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住回你的小公寓？你这狠心的傢伙，怎么捨得就这样把我拋下？」
    「当然捨不得。」陈安嫻声音低低的。
    黄乘风又挤上了陈安嫻的床，从身后揽着她。「你这傻瓜，捨不得还跑。以后还跑不跑，你说！」
    陈安嫻摇摇头，「答应过你，不会跑了。」
    「我们回家吧。」他吻着她的头发。
    这几个字太诱人。黄乘风跟陈安嫻一起，叫做我们，这个我们，就要回家了呢。所以，从今而后，她有家可回了吗？
    陈安嫻完全抵挡不了诱惑，把自己朝他怀里偎了偎，轻声说：「好，我们回家。」

正文 三十四、老妇人之死

    陈安嫻和黄乘风在香港这几天，台湾的网路论坛为了一小段影片闹得沸沸扬扬。影片内容很短，却令人为之动容，不只因为感动，还因为愤怒。
    影片的开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簷廊下抱着房柱痛哭，用嘶哑的声音哀哀喊着：「这是我的家，我的家啊，我不要走。」
    旁边有个中年男人带着哭腔说：「妈，妈，求求您跟我回家。没办法了呀。」
    「这才是我的家，我不走。江隆庆黑心商人，全兴隆无良公司。政府骗人，强抢民宅啊！」老妇人声音微弱，却听得出怒气高张。
    突然几个理平头穿黑衣的年轻人衝进镜头里，破口大骂：「死老太婆，刁民，拿了补偿金还不快滚！」边骂还边动手拉人。
    老妇人的儿子大喊：「你们干嘛？放开我妈！」他虽然奋力阻止，却一再被推开。
    一个年轻男子想把老妇人拉离柱子，她死死抱着柱子不放。年轻人用力扯老太太，力量大到她吃痛惊叫，年老力衰的老人家怎敌得过年轻力壮的男人，老太太立刻就被拉得松开一隻手。
    老妇人的儿子衝上前去拖着年轻人，狂吼：「放开我妈！放开我妈！」
    那人手一挥就把儿子撂倒在地上。他发出难听的笑声，恶声恶气地对老太太说：「还知道痛啊，那很好。知道痛就放手啊，别死赖在这里，快滚！」
    「我不走！我死都不会走！」老太太哑着声音哀叫。
    有个看似带头的男人冷笑着说：「真的不走，不后悔？现在走还来得及，等下要走也走不了囉。」
    话才说完，几个黑衣人就一涌而上对着老妇人和儿子一阵拳打脚踢，儿子惊恐地护着老母亲，只听见两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
    突然一个男人说：「有人在录影！」
    画面开始晃动，位移的镜头拍到房屋旁有台巨大怪手，看似蓄势待发。一阵混乱的窸窣声之后，影片结束。
    画面里的老妇人是刘奶奶，影片在她死后几天才被放上网路。她因为被拉扯殴打，受伤进了医院，被诊断出肋骨断裂，全身也有多处严重擦伤。但刘奶奶并不是死于这些皮肉伤，而是细菌感染引发的败血症。
    医师说刘奶奶抵抗力太差，求生意志也薄弱，屡次吐掉该吃的药，点滴管也老是被她拔掉。万念俱灰的老太太一心求死，完全不配合治疗，终于导致感染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刘奶奶和她的邻居早已在自家门口举牌抗议了许久，一直没有获得媒体关注。原本一个老妇人的死也没有引起太大注意，是老太太被打的影片上传到网路之后，社会大眾的不满才像涟漪般扩大。
    这群举牌抗争的人世代居住在双北交界处的河畔农业区，他们的家园在几年前被规画为捷运机场预定地。
    政府说要盖捷运，用捷运机场需要使用的理由徵收了他们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房屋土地。这些住民只是平凡老百姓，想着既然是为了公共建设，土地不得已被徵收也没有办法。秉持着民不与官斗的心情，勉强签字拿了补偿金，个个都依依不捨。
    没想到居民几年后发现，当时政府仅用公告现值的少许金钱就拿走他们世代居住的房屋土地，徵收之后却低价转卖给建商，最终用途根本与捷运半点关係都没有。
    这些忍痛搬离的人家，是在建商大手笔开卖水岸豪宅预售屋的时候才发现被政府出卖了。预售屋开了天价，准备销售给比原居民有钱几十倍的富人。拿了少许补偿金的他们根本在大台北地区再也买不起房子，本来有老房子住的人家，一夕之间成了无壳蜗牛，始作俑者还是本该让人民安居乐业的政府。
    有人发怒了，刘奶奶是其中最生气的人。她本来死都不肯同意政府徵收，是为了在市政府当公务员的儿子才勉强签字。
    因为刘奶奶迟迟不签字同意徵收，她儿子来求老母亲说：「妈，您这样我在公所很难做事。长官天天找我进办公室关切，怎么办？」
    刘老太太叹口气，「你难道不能体会我这老妈妈的心情吗？这房子是你爸努力了好多年才凑到钱盖的，我们俩一起在这里拉拔大你们兄弟姊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柱一墙都是回忆。你爸早先走的时候，我答应过要好好帮他守着家，你叫我放手让政府徵收房子，不就是叫我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毁了。这样叫我死后怎么有脸去见你爸？」
    「妈，我们家还好好的呢，家还在啊，只是房子罢了。你就搬来跟我们住嘛！」
    「不只是房子，这房子就是我们的家，是我和你爸一辈子的努力，是我们一家人的回忆。这个家就等于我的一生，你懂吗？」
    做儿子的只能叹气，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但长官日日关切，这压力他也扛不住。终于有一天，儿子还是得跟母亲说：「妈，我们科长说，为了徵收的事他也时常被局长关切，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准备调职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您再不把房子交出来，我可能准备调到东北角的海边了。」
    刘奶奶愣了好久。终于，她叹了口长长的气，「这样啊。难怪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认了，只当是为大眾运输贡献心力，就签字吧，补偿金领一领。」
    儿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妈，对不起。搬来跟我住，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这样对自家房屋感情深厚的刘奶奶，在得知政府把她的房子连同土地转手卖给建商之后，第一时间就做了张手写纸板，上面写着：「政府强抢民宅」背面写的是「还我家来」。从此以后每天换两班公车，从儿子家到老家门口坐着，抗议政府不当徵收。
    后来有一些老邻居也学着刘奶奶在自家门口举牌，房子已经拆掉的就摆把椅子坐在空地上。预售屋已经开始销售，销售情况还不错。发现有老住户开始抗议，为免妨碍销售，全兴隆建设开始派人处理这个情况。
    邓南生和他的兄弟丢下陈安嫻，忙的就是这件事。大部份的人塞些钱也就退去了，只差在钱多钱少，全部的人都搞定以后，只馀下这顽固的老太婆，不管多少钱都不为所动。
    预售屋销售告一段落，准备开始动工，其他人家的房子老早拆了，就是这老太婆实在难搞，逼得邓南生只好来硬的，结果竟然把人弄死了。
    虽说弄出人命毕竟难看，但全兴隆建设的老闆江隆庆其实不以为意，只想着终于除掉心头大患，可以顺利动工了，否则每延迟一天就是几十万的损失。原以为事情可以顺利进行，没想到网路上出现了老太太被拖打的影片。
    经过几天酝酿，这影片逐渐成为热门话题。老太太是谁？她后来怎么了？为什么有疑似黑道的年轻人要殴打一个瘦弱的老妇人。等答案一一揭晓，眾人又开始讨论，捷运机场的联合开发案是否有弊端？
    恰巧最近没什么大新闻，这话题在网路上热议了几天之后，连传统媒体都开始探究影片背后的内情。
    陈安嫻和黄乘风回台湾的时候，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江隆庆被麦克风堵得无处可躲的窘态。
    新闻标题上写着：捷运机场联合开发案，全兴隆建设董事长江隆庆声称一切合法。
    拿着报纸的陈安嫻手抖了起来。是他！那个坐在休旅车驾驶座的初老男人，吴欣怡死前最后见到的人，是江隆庆。

正文 三十五、坏人

    陈安嫻用颤抖的手拨了电话。
    「乘…乘风，」
    听出陈安嫻口气不对，黄乘风非常紧张。「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没事。你可不可以现在来图书馆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站在图书馆门口等黄乘风时，陈安嫻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知道那男人是江隆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通知黄乘风。原来已经这么习惯依赖他了啊，陈安嫻笑了笑，觉得这样也很好。
    陈安嫻没等多久就看见黄乘风气喘嘘嘘地跑来。
    「发生什么事？」他口气紧张。
    陈安嫻连忙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是他，江隆庆是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黄乘风一头雾水。
    陈安嫻皱眉，原来她还没跟黄乘风提过吴欣怡的事。「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江隆庆是坏人。」
    黄乘风笑起来，江隆庆确实以不择手段经营事业闻名，但陈安嫻也太直接了。「我也这样觉得。」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两人找了个没人打扰的角落坐下来，陈安嫻才娓娓道来自己与江隆庆和吴欣怡在窄巷错身而过的事。
    「吴欣怡？那个吸毒猝死的通告艺人？」
    「嗯。」
    黄乘风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知道梅花帮为什么要找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看到江隆庆和吴欣怡在一起，他想封你的嘴。」
    「江隆庆跟梅花帮有什么关係？」
    「梅花帮是江隆庆的打手，听命行事而已。不过有件事我想不通，就算吴欣怡真的是跟江隆庆在一起的时候猝死，那江隆庆顶多就是再添一椿丑闻，他形象本来就没多好，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封你的嘴吗？」
    「丑闻也有程度之分。如果吴欣怡的死与他有关呢？」陈安嫻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黄乘风眼睛大张。如果真是那样，陈安嫻就危险了。「吴欣怡不是吸毒过量才猝死吗？」
    「严格来说她不是猝死。法医说吴欣怡是因为呕吐物阻塞气管造成窒息，其实她昏迷了一段时间才死亡，当时如果有人帮她或许能够得救。江隆庆这烂人，竟然自己一个人跑了！」陈安嫻说得咬牙切齿。
    「乘风，有办法教训一下这个坏蛋吗？」
    黄乘风想了一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也许真有办法解决你的问题同时教训江隆庆喔。」
    「真的？什么办法？」
    「把所有事情都掀开。他找你麻烦不就是因为怕你说出那天看见什么吗？如果事情全部曝光，他就没有必要再封你的口。」
    「那万一他以为是我洩露出去，又想报復我呢？」陈安嫻很实际。
    「不会，因为你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我会收集好证据，一次抖出来，他怎么样都不会想到这跟你有关。」
    「哇喔！」陈安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黄乘风，她从来没想过他可以做到这样的事。
    「虽然你现在一脸崇拜的样子，但我觉得被你瞧不起了喔。」
    「我哪有。只是没见过你做其他工作的样子嘛，我只认识保护我的你。」
    「哪种样子的我比较帅？」
    「都帅！」
    黄乘风咧嘴傻笑，「好，原谅你。不过我真的要抱怨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老实说，我觉得被追杀得有点冤枉。这江隆庆也真是恶人没胆，我和他们在窄巷错身而过也才几秒鐘，而且我真的只瞄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是谁，反倒是吴欣怡我多看了几眼。我哪知道这样都会被人记恨啊。」陈安嫻愈说愈不爽。
    她继续抱怨：「他们那样跟踪我干嘛？到底打算怎么封我的嘴？把我杀……」
    「嘘……，别乱说话。你放心，你的事情没那么大，他们不会杀人的。」黄乘风打断她的话。
    「那他们到底想干嘛？」
    黄乘风眉头拧着，不愿思考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在陈安嫻身上的可能。
    陈安嫻鍥而不捨地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啦？」
    黄乘风摸摸她的头，轻声说：「不是什么好事，就别问了。」
    陈安嫻见黄乘风表情阴鬱，握着他的手挲了挲。「乘风，别担心我。别忘了，我见过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知道这世上会有什么样的坏事存在。其实我早就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一死，如果不是要杀我，梅花帮的人要弄我还有千百种方法。我问你他们要干嘛，你的答案一定比我想的好多了。我想过，他们大概会杀了我、虐打我，强暴……」
    黄乘风一把抱住陈安嫻，「别说了，别说。」太可怕，他一点都不想听。
    陈安嫻拍拍他的背，「告诉我你的答案吧，一定比我想像的好。」
    黄乘风叹口气，「总之就是威胁你叫你闭嘴。」
    「怎么个威胁法？」
    「言语恐吓，外加让你受点皮肉伤，让你更害怕。」
    「就这样？我还以为至少会拍个裸照存底之类的。」
    黄乘风嘴抿得紧紧的，陈安嫻觉得自己猜对了。
    她乾笑两声，「你看吧，就说你的答案一定比我想的好多了，至少还留得住一条小命。」
    「安嫻，」黄乘风口气非常严肃。
    陈安嫻见气氛太僵，故意一本正经地答：「有！请问长官有何吩咐？」
    「我要搬到楼上去跟你住。」
    「蛤？」陈安嫻不懂为什么剧情会急转直下。
    「我不放心。知道你为什么被梅花帮盯上，我觉得事情非同小可。」
    「可是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在哪里吧，没事的。」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住才安心。」黄乘风眉头纠得紧紧的。
    陈安嫻伸手把他皱起的眉心展平。「好，你搬上楼跟我一起住。如果这样你比较放心，我们就这么办。」
    于是陈安嫻又跟黄乘风开始奇妙的同居生活，不过这一次，黄乘风是睡在与她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可以舒服地躺在大大的床上。

正文 三十六、Motel

    得知陈安嫻见过吴欣怡和江隆庆，黄乘风立刻决定前往事件发生的汽车旅馆打探消息。他打算扮成客人混进motel。
    进摩铁的客人两两成对最不引人注意，通常这种事都是黄乘风和黄乘霞兄妹搭档，可惜最近几天黄乘霞和研究室的老师同学到离岛收集资料不在家，他想找连云翔来个偽同志之旅，却被严词拒绝。
    「我对于和你搞基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连云翔臭着脸。
    「阿翔，别这样，这是为了工作，帮一下忙啦。要不是阿霞不在，也不敢劳驾您老人家。」
    「你也知道是劳驾啊。我们黄连堂一向是你主外我主内，要我尊贵的屁股从电脑椅上移开就是劳驾。不干。而且，我说你这脑子，最近是不是不太好使啊？」连云翔故意用特级捲舌音说最后几个字。
    「阿翔，不去就不去，干嘛还要羞辱我？」
    「我不是要羞辱你，是要给你个大提示。」
    「什么提示？」
    「你叫我和你去哪里？」
    「摩铁啊。」
    「摩铁是谁在去的？」
    「情侣啊。」
    「你和谁是情侣？」
    黄乘风笑得眼睛都瞇起来了，「陈安嫻。」
    「懂了没？」
    「懂了。」
    黄乘风立刻去找陈安嫻。
    「安嫻，」
    「嗯？」
    「你有没有兴趣帮忙我的工作？」
    「咦？可以吗？」陈安嫻非常兴奋。
    「我想找人陪我去motel一下。」黄乘风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好啊，没问题。」陈安嫻答应得很乾脆。
    「呃…你有听清楚吗？是去motel喔。」
    「听到啦，是去motel嘛，没问题。」
    黄乘风都忘了，陈安嫻是那个第一天见面就把自己带回家过夜的怪女生。自己紧张兮兮设想了好多状况，还认真烦恼如何化解，结果她根本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
    黄乘风一方面高兴事情进展顺利，一方面有点气闷。这陈安嫻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男人看啊？跟男朋友去摩铁耶，怎么对她来说好像跟去菜市场一样。陈安嫻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愈想愈不爽，黄乘风猛然靠近陈安嫻，在她耳边轻唤：「安嫻，」他近到热气都呼到她脸上了。
    「嗯？」陈安嫻的声音轻轻颤抖。
    很好，不是没反应嘛！黄乘风觉得满意。
    赴motel工作当天，黄乘风换开一辆随处可见的银色toyota轿车，陈安嫻坐上副驾驶座以后黄乘风替她扣上安全带，然后拿出一副墨镜帮她戴上。
    「做什么？」陈安嫻不解。
    「要回你家附近，不要被发现比较好。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模有样吗？」
    「进摩铁要有什么模样？」
    「那种不想被发现，鬼鬼祟祟的模样。」黄乘风笑着，也戴上墨镜。「出发吧！」
    在老公寓住了多少年，陈安嫻就看了motel的霓虹灯多少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有进汽车旅馆的一天。
    车子开进motel大门以后，黄乘风熟门熟路地向柜檯服务人员指定了房型并说明要休息。
    柜檯小姐随即露出职业笑容说：「请稍待，我帮您查查有没有空房可以入住。」
    「为什么指定房型？」陈安嫻疑惑地问。
    「那种房型离办公室最近，我要做事比较方便。」
    「你怎么连哪种房间在哪里都知道？」陈安嫻有点不开心。刚刚黄乘风熟门熟路的样子已经让她心里怪怪的，现在连这种事都知道，她实在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这家motel你来过很多次吗？」她口气微酸。
    知道女朋友吃醋了，黄乘风掩不住笑。「别担心，一次也没来过。」
    「真的？」陈安嫻不太相信。
    「真的。」
    「那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而且你对motel的消费流程未免也太熟悉了。」她还是不高兴。
    「这家motel我没来过，但已经事先看过平面图了。」
    「黄连堂连平面图都有？」
    黄乘风点点头。
    「你们真的好厉害！」敬佩过后陈安嫻突然发现黄乘风话有蹊蹺。「你的意思是你去过其他motel？」陈安嫻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了，但就是忍不住在意。
    「确实去过。但我发誓，每次都是为了工作。」黄乘风举手做出认真发誓的样子。
    陈安嫻笑了，「好啦，相信你。」
    柜檯小姐回覆指定房型有房间可用，黄乘风付了三小时的休息费，拿到钥匙。他们把车停在可以停好几辆车的宽大车库，进了房间。灯一打亮，陈安嫻兴味十足地东张西望，大大满足好奇心。
    这个走奢华风的房间，情调与一般饭店大异其趣，满室金璧辉煌，什么都大。有很大的沙发、很大的床、很大的浴室、很大的浴缸。等等，为什么看得到很大的浴缸？
    望着浴室和房间之间的透明玻璃隔间，陈安嫻才清楚意识到这里是motel，又叫做摩铁，台湾人讲到这两个字时，语气总带着些曖昧。她的脸轰地烧起来。
    没注意到陈安嫻的心情转折，黄乘风兀自说明起来：「我会去工作人员那边打听消息，如果能够弄到吴欣怡住过的房间号码就更好了。」
    陈安嫻一时忘记尷尬，亢奋起来，「要去现场搜证吗？你连这个都办得到？哇，好像科搜研还是csi喔。」
    「我还刑事鑑识科咧！想太多。现在那个房间已经不知道又被多少人用过，就算留下什么证据也老早破坏殆尽了。」
    「那何必特地去找哪间房呢？」
    「我的目标是清洁人员，第一发现者一定是他们。假设工作人员多于一组，必须确认负责清洁那个房间的人是谁。」
    「那其他人呢，要不要问？」
    「当然要，其他工作人员也很重要。我尽量努力，可以找到愈多愿意开口的人愈好，只是在问话的时候，你会很无聊就是了。」
    「没关係，我已经充份准备好了。」陈安嫻拍拍身上的背包。
    「带了什么？」
    「书。如果书看腻了，反正还有电视可以看。这里的电视好大喔，看起来一定很过癮。」
    黄乘风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可疑的红。「电视啊……」他不知道怎么跟陈安嫻说明。
    「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没事。」既然不知道怎么说，就让她自己去发现吧。

正文 三十七、 A片 [辅15]

    黄乘风去了很久，陈安嫻把整本小说看完他还是没有回来。无聊的她拿起电视遥控器乱转，突然，按着选台键的手停了下来。
    萤幕上一对赤身露体的男女正嘖嘖有声地接吻，舌头不断朝对方口腔刺探搅动。女人虽然穿着内衣，但已被拨到一旁，坦露出硕大的乳房。男人几近全裸，只穿了一件紧身三角裤，黑色内裤前方鼓起一个大包。这样的画面已经够刺激了，就在下一秒，女人把男人的内裤往下拉，露出毫无遮掩的男性生殖器。
    陈安嫻愣了一下。没错，她看到的，就是传说中的三点全露无码a片。
    太、好、奇、了。陈安嫻完全没办法抑制想要看下去的慾望。
    读三类组的陈安嫻对于男女性事当然不会全然陌生，大学时代甚至帮外文系的同寝室友上了从阴道阴茎开始讲起的性教育课，只因为室友问了一个让她下巴掉下来的问题：「小baby是从屁股生出来的吗？」但陈安嫻知道的都是些硬梆梆的科学知识，真枪实弹的性行为，她可从来不曾见识过。
    难得有机会可以看到这种无码成人片，陈安嫻非常兴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影片里的女优半跪下来，伸出舌头舔向男人的生殖器。「好脏！」陈安嫻惊叫，摇头叹气，「口腔细菌很多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先用漱口水消毒一下？」
    虽然觉得卫生堪虞，陈安嫻还是有耐性地看着影片中的男女轮流为对方进行长长的口交，时间久到陈安嫻都替他们嘴酸了，终于来到下个阶段，男优女优开始激烈交合。
    她撑着下巴观赏男女主角堪称千变万化的姿势，发出真心的讚叹：「原来还可以这样啊，人体真是无极限。看来当a片女星柔软度真的要很好才行。」
    男人抓住女人大张的腿卖力动作着，女人开始大声浪叫，陈安嫻忍不住笑出声。「有这么激动吗？」虽然她不知道沉沦情慾之时的叫床声应该是怎样，但那女人叫得实在太造作，声音甚至和表情不合拍。
    即便再怎样知道是作戏，那原始的男女肉体交缠，毕竟还是货真价实的性交。刚开始陈安嫻还可以气定神间半认真半调侃地发表评论，随着男优女优的交媾时间愈来愈长，电视里时不时出现生殖器交合处的大特写，再加上不曾止歇的嘶吼呻吟，陈安嫻开始觉得体温上升，心跳加速，心里有种莫名的骚动。
    她想起昨夜那个火辣辣的晚安吻。
    黄乘风搬上楼住的第一天，各自回房睡觉之前陈安嫻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声晚安，他也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此后几天他们都会在各自回房前来个晚安吻。这个晚安吻一天比一天热烈，一天比一天意犹未竟。
    昨天，陈安嫻原本只是将唇贴到黄乘风唇上，跟他轻声道晚安，不知怎的，他就开始对她又吮又舔，弄得陈安嫻软软地靠到他身上。他深深吻着，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一手在她背上温柔摩挲。
    这不轻不重的抚触让陈安嫻舒服得不得了，一心只想要更多。她把自己紧紧贴到他身上，也用软绵绵的小手揉搓他的背。黄乘风发出一声轻笑，在她身上游移的手力道大起来，他的手一搓，就有股暖流流过那处。她也继续报以轻轻软软的抚摸。
    他们热烈地亲吻，隔着衣服用双手探索对方的身体。
    那个时候，陈安嫻就和现在一样，全身发烫，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她只觉得自己想要更多，但想要更多的什么，她也搞不清楚。
    陈安嫻好喜欢黄乘风贴在自己腰上的炽热大手，回想起昨夜的吻，彷彿他真的在，一股燥热从腰际流到全身。她顿时觉得身体好热，热到出了汗。
    这a片再看下去会不得了。待陈安嫻意识到这点，她已经脸红心跳到口乾舌燥，正打算转台，黄乘风就回来了。
    黄乘风走进房间看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心爱的女朋友脸颊泛红、朱唇微啟，眼神迷离地盯着电视萤幕上激烈交欢的男女。
    他全身的血液瞬间衝到腿间。
    看到突然出现的黄乘风，陈安嫻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狂按摇控器想把电视关掉，大概误按了音量键，电视机竟倏地传出女人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爽的高分贝呻吟。陈安嫻真想一头撞死。
    终于把电视关掉，她头低着不敢看黄乘风，只是细细声说：「事…事情办完啦，有没有什么收获？」
    见到女朋友如此娇羞模样，黄乘风没有立时将她扑倒，实在是因为他用尽了全力自制。他调息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答道：「说不太上来，好像收获很大又好像全无收获。」
    「咦？什么意思？」陈安嫻惊讶地抬起头，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
    黄乘风不行了，他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充满情慾气息的空间，再不快走，恐怕自己真会把陈安嫻推倒。
    「我们走吧，先回去再说。」黄乘风嗓子好哑。
    陈安嫻乖乖点头。
    黄乘风拿钥匙的手都是抖的，试了好几次才把车子发动。坐在车上的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陈安嫻不敢看黄乘风的脸，只好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他的袖子捲起，露出肌肉结实的前臂，线条很好看。
    『好性感啊。』陈安嫻脑袋里猛然冒出这几个字。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黄乘风性感，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何谓性感。
    性感就是，让她好想不顾一切地贴到他身上，吻他、啃他、咬他。啊，不是。性感应该是，让她好想不顾一切地贴到他身上，靠得好近好近，近到不能再近。然后，希望他用那双性感的手臂用力拥抱自己。
    陈安嫻真高兴自己戴着墨镜，才可以尽情欣赏性感的黄乘风而不被发现。她的视线从他好看的手臂慢慢往上移，扫过他厚实的肩膀，形状优美的下巴，厚薄适中的嘴唇。
    啊，好想吻他。陈安嫻悚然一惊，赶紧把视线朝下，离开那诱人的唇瓣，不料一眼就看见黄乘风绷紧在长裤里的大腿。他踩着油门的脚一收一放，大腿的肌肉线条也跟着抽动。
    太性感了！陈安嫻在脑袋里尖叫。再看下去会出事。她吞了吞口水，只容许自己再看一秒，然后就把眼睛闭上。她想，回家一定要打电话问问高文芳，应该如何含蓄地向男朋友表达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正文 三十八、忍耐

    陈安嫻觉得自己有病。
    他们晚餐吃米粉汤。望着黄乘风把滑溜的米粉灵巧地扫进嘴里，她觉得好性感。
    他嚼着肝连，她觉得性感。他喝着热汤，她觉得性感。他喝完汤冒了汗，她觉得性感。他擦擦额上的汗，她觉得性感。
    他轻啟被食物润泽过的油亮嘴唇，她更觉得性感。
    陈安嫻痴迷地望着黄乘风，发觉自己病得不轻。
    黄乘风微瞇着眼，唤她：「安嫻，」
    「嗯？」陈安嫻专心盯着他一开一闔的嘴。
    「我就那么好看吗？怎么只顾着看我，自己不吃？」黄乘风嘴角勾起一个迷死人的笑。
    陈安嫻一脸可惜地说：「不能看吗？」
    黄乘风笑出声，「当然可以，」他摸摸陈安嫻的头，「快吃，吃饱回家我让你看个够。」
    「喔。」陈安嫻乖乖低头，急急地喝米粉汤吃小菜。
    「就那么急？」黄乘风逗她。
    陈安嫻抬头瞪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吃。
    那一眼真是千娇百媚，黄乘风也觉得她蠕动着的小嘴性感无比。他压抑了一阵子的慾望又有升腾之势。
    黄乘风快不认识自己了。他并不是重慾之人，以往和女朋友总要交往一阵子才会发生关係，上一段男女关係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
    遇到陈安嫻之后，不知怎的老是色慾薰心。看着还不是女朋友的她穿海绵宝宝t-shirt就起了慾望。和陈安嫻确认彼此心意之后更是每天每天都想把她压到身下狠狠爱她。看着她全心信任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好禽兽。
    黄乘风叹口气，看来今天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
    黄乘风请陈安嫻先回家，他要跟连云翔讨论一下查到的资料。
    连云翔见到黄乘风，坏笑着说：「田野调查做得如何？这家摩铁催情指数高不高，值不值得再访？」
    黄乘风忍耐慾望忍得身心不爽，不想理会连云翔。他直接谈公事，「我把江隆庆保时捷的照片给几个摩铁员工看过，有人认出那辆车，但是他说当天那车子才开进去没多久就开走了。」
    「没多久是多久？」
    「不到十分鐘。」
    「咦？所以江隆庆没有跟吴欣怡一起待在房间？难不成吴欣怡真的是一个人在房里嗑药嗑死的？」连云翔搓着下巴，「这不合逻辑啊，一对男女进摩铁，只留女的在房间，太奇怪了。」
    「那个江隆庆怎么可能带女人进摩铁不上她，最好有那么乖啦。」黄乘风口气很差。「阿翔，要麻烦你查一下motel的监视录影带，仔细瞧瞧其中有什么蹊蹺。我去拜託阿旺，看能不能弄到吴欣怡的法医解剖报告。」
    连云翔挑眉，「阿风，我觉得你怪怪的，怎么了？」
    黄乘风皱眉嘖了一声，「那么敏锐干嘛？」
    「怎么了？」
    「不想讲，很烦的事。」
    「很烦的事？你现在除了公事，还有什么好烦的？心爱的女人成了女朋友，还跟你住一起甜蜜蜜，是有什么好烦的？」
    黄乘风揪着脸，「就是住在一起甜蜜蜜才烦。」
    连云翔嗤嗤笑，「阿风，莫非你是在烦恼和陈安嫻的床笫之事？」
    黄乘风害怕地看了连云翔一眼，「阿翔，你有没有那么神啊，我是不是该称呼你连半仙？」
    「那就让我这个半仙来猜猜你的烦心事。」连云翔摇头晃脑一番，「莫非，你是在烦恼……美人当前举不起来？」
    「去你妈的举不起来，你才举不起来！」
    「不然是怎么回事？」
    黄乘风叹口气，良久以后才开口说道：「我根本回春成了精虫充脑的高中生，每天都在想那件事，烦透了。」
    「跟女朋友同居每天精虫充脑就每天做啊，难不成你体力不好，负荷不了一日一功课？」
    黄乘风活动活动筋骨，语气森冷地说：「我体力再不好都能一拳把你打趴，要不要试试？」
    「不要不要，是我错是我错。」连云翔举手投降，「好啦，你到底在烦什么？」
    黄乘风竟然面上一红，「我已经快要管不住自己了。」
    「管不住自己？管不住……等等，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和陈安嫻还没做过？」
    黄乘风没有回答，只说：「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连云翔疯狂大笑，差点笑岔了气。「欧买嘎，怎么有你这么纯情的男人啊。」
    「笑够了没？」黄乘风瞪了连云翔一眼，「我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怕她还没准备好。我忍得很辛苦你知不知道！不同情就算了还在那边幸灾乐祸。」
    「你真的又纯又蠢耶。」
    「你不损我会死就对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你自己在那边担心陈安嫻没准备好，奇怪，不会去问本人喔。」
    「怕吓到她啊。」
    连云翔摇头，「你第一天认识陈安嫻啊，你觉得她会轻易被吓到吗？」
    「我知道她不会，可是我就是不敢问，怕她讨厌我，觉得我很那个。」
    「哪个？」
    「觉得我很色啊。才在一起那么短的时间，我不想吓到她。」
    「哇，这么患得患失，真的爱到卡惨死，你现在根本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自信满满的黄乘风。你不敢做也不敢问，那不就打死结？」
    就是打死结黄乘风才这么苦恼。「不讲了，好烦。我去打电话。」
    黄乘风连络在法院检查署工作的阿旺，请他帮忙看看可不可以弄到吴欣怡的法医解剖报告。
    然后他回自己家，洗了个澡以后用看电视打发长长的等待时间。

正文 三十九、一起 [辅15]

    黄乘风混过陈安嫻的就寝时间才上楼，一进门就发现她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笨，等什么门。」他笑着叹口气，捡起掉在她手边的书。黄乘风进房拿了条薄被，轻手轻脚帮陈安嫻盖上，她立刻醒了。
    迷迷糊糊的陈安嫻攀上黄乘风的脖子，朝他傻笑：「回来啦。」
    望着她惺忪的眼、红润的唇，黄乘风心里盖了一整晚的禁慾之墙瞬间倒塌，头一低就深深吻了起来。老天，她这么甜，根本忍不了。黄乘风含吮她的嘴唇，舌尖探进她口内，把最细滑的地方都舔了一遍。
    陈安嫻迎进黄乘风的舌，轻轻勾缠，然后也把自己的舌尖送进他嘴里。
    黄乘风用力吸吮那小小的舌，还不时啃咬柔软的唇瓣，简直像要吞了陈安嫻。嚐够了迷人的小嘴，炽热的吻滑向下巴，咬上她细嫩的脖颈。
    陈安嫻仰起头，任黄乘风在自己薄薄的皮肤上吮咬出一个个红痕。
    黄乘风恨不得将专属自己的记号刻印到她全身。自制的他无视自己的想望，只敢拉开陈安嫻领口，用密密的舔吮在她光润的肩头留下一道溼痕。
    陈安嫻脑子热到发晕，满心只想着更靠近黄乘风。她挺起身体扳下他，好让两人紧紧相贴，拉扯之间陈安嫻摸了一手暖滑，没有多想就顺着那片肌肤把手探进衣内，在他无一丝赘肉的腰际摩挲。手感真好。
    一感觉到那微凉柔软的小手，黄乘风霎时被点了一把火。他把手伸进陈安嫻衣服下摆，急切地揉搓她柔软的腰背，直至释放了些许焦躁，才开始温柔摩挲她光滑的肌肤。
    黄乘风的手又大又暖，隔着衣物抚摸就已经让她沉醉不已，粗糙的掌心直接贴上肌肤摩挲更让陈安嫻无法招架，她忍不住嚶嚀出声。
    黄乘风立刻停下动作。来不及了，那轻柔的娇哼已经激得他慾望汹涌而出，直往胯下匯集。
    发觉黄乘风不动了，陈安嫻本能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催促他继续。这动作更是让他下身硬到发痛。
    黄乘风咬牙强迫自己推开陈安嫻。他坐了起来，垂下眼不敢看她。
    陈安嫻也坐起来，「怎么了？」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为什么？」
    此时此刻黄乘风竟有些恨起陈安嫻的纯真。他没有说话，只在心里大吼，『你这傻妹，再这样下去我会上了你！』
    黄乘风完全误会了，陈安嫻可不是纯真到傻的妹。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怕把持不住？」她并不排斥跟他做啊。
    贴在自己身上的硬物分明表示他已情动，为什么不再继续？陈安嫻竟有些悵然若失。她想了想，人生苦短，还是别绕圈的好。可是女孩子主动问这种事毕竟还是太害羞了。
    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开口：「嗯……我可不可以跟你谈一下？」
    「什么事？」
    那嘶哑的声音性感极了。
    陈安嫻苦恼地搔搔头，头发被她弄得疯婆子似的，『哎唷豁出去了啦！』她挺直腰，清清喉咙，一鼓作气说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
    「蛤？」这是黄乘风这辈子听过最蠢的话。怎么可能不想跟她做，他想到快疯了，忍得快炸了，这笨女人竟然还问这种笨问题！
    咦？咦！等等，她是什么意思？
    他捧住她红通通的小脸，转过来对着自己，「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就是…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宗教信仰或者自己的原则，所以才不想跟我……」她说不下去了，头低着，露出緋红的颈项。
    「为什么觉得我不想跟你做？」黄乘风嘴角上扬，她害羞的样子实在可爱。
    「你把我推开。」陈安嫻有点委屈。黄乘风把她撩拨得心痒难耐以后又推开，更可恶的是，她根本搞不清楚心里那股奇怪的骚动是怎么回事。
    「傻瓜。」黄乘风将她拥进怀里。「我是担心你还没准备好。」他亲亲她的耳朵，「怕不怕？」
    陈安嫻摇头，「我没想过怕不怕这件事，只是相信你一定会对我很好，到时候顺其自然就是了。」
    知道自己被这样信任着，黄乘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吻着她的头发，问道：「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是变态，会折磨你蹂躪你然后再把你残忍地拆吃入腹？」
    「你不会。」陈安嫻非常篤定。「我第一天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好人。而且你要吃我早就有机会，可是都没有下手，这样的人才不会残忍呢。」
    黄乘风坏坏地笑，「怎么，很失望我没有对你下手吗？所以才偷看a片？」
    「你乱说！」陈安嫻又羞又气，想把黄乘风推开却被箍得紧紧的。她挣扎了几下实在动不了，只好放弃。
    陈安嫻郑重声明：「我才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我是成年人了，看看a片有什么了不起？」
    「说得也是。好看吗？」
    「老实说不好看，有点假，就当长见识囉。」
    黄乘风有点担心陈安嫻会被误导，以为真实的性爱如同她看到的色情片一样夸张。「真正的性不见得会像a片那么激烈，也可以很温柔的。」
    陈安嫻点头，「我知道。我觉得情人之间的性叫『做爱』，a片里的性只能叫『做性』，这应该是最大的不同。」
    黄乘风低低笑着，附到陈安嫻耳边说：「那，要不要跟我这个情人一起，试试看什么叫『做爱』？」
    黄乘风的声音细砂纸般磨过她的心尖。陈安嫻把脸埋进他胸口，轻轻答了声：「嗯。」

正文 四十、最爱你[辅15]

    「到我房间好不好？」黄乘风问。
    「嗯。」陈安嫻含羞低头。
    黄乘风手一捞就把陈安嫻从沙发上公主抱起来。她攀上他的脖颈，望着他好看的脸，觉得有点害羞又有点甜。
    黄乘风轻松几步路就把陈安嫻抱上自己的大床。「等一等。」
    陈安嫻不知道黄乘风要做什么，有些心慌。只见他从抽屉拿了把梳子，坐到床上把她圈进怀里，慢慢梳着她被揉乱的头发。陈安嫻舒服地瞇起眼睛，心想：真的跟a片不一样，绝对不会有a片的情节是从梳头发开始。
    「好了。」黄乘风放下梳子，仔细端详陈安嫻。「你真美。」
    陈安嫻颊上泛起红晕，顏色美似春天的山樱花。
    黄乘风捧着她的脸，像蝴蝶拜访花朵，用他的唇去拜访她弯弯的眉、窄窄的鼻子，小小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
    他的吻变成雨，细细密密落到她脸上，每吻一下就说一次：「我爱你。」
    这样温柔的告白，让陈安嫻的心轻轻颤抖。
    吻停下，黄乘风深深望进陈安嫻眼底，「我爱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在意你，想保护你、想为你挡风遮雨，原本以为只是怜惜，后来发现是喜欢，但现在喜欢已经不足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了。我发现我爱你。」
    陈安嫻定定看着黄乘风，他的眼里有光影流动，彷彿藏着整条银河。她知道，其中最闪亮的，是他的真心。
    陈安嫻用力抱住黄乘风，把他勒得紧紧的，「我也爱你，这个世界上，最爱你。」
    黄乘风此刻竟不合时宜的想到，那高文芳呢？他幼稚地问：「我和高文芳，你比较爱谁？」
    陈安嫻毫不犹豫地答：「当然是你。这个世界上最爱你，无人能比。」
    黄乘风满意地笑了，温柔繾綣地吻她，良久之后两人的唇瓣才分开。
    望着陈安嫻水气氤氳的眼睛，黄乘风又贴上她的唇，需索地亲吻。这样还不够，他啃上她的脖颈，舔吻她的耳廓，将她的耳垂捲进嘴里含着，或轻或重地吸吮。
    这溼暖柔软的含吮让陈安嫻舒服得头皮发麻，只能不住喘息。终于，黄乘风攻势凌厉的吻，逼得她细细哼了一声。
    那夹着气音的娇软轻哼彷彿是个邀请，黄乘风急切地将手伸进陈安嫻衣内，这次他不再忍耐，直探她胸前的柔软。
    「啊！」陈安嫻惊呼。
    黄乘风立刻停下，「不喜欢吗？」
    「没有，」她害羞地摇摇头。「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惊讶。不要问啦！」
    「那你要告诉我喜欢什么。」
    「怎么可能！那样更害羞。」
    黄乘风露出好看的笑，用迷人的声音蛊惑着：「既然这样，就随便我好不好？相信我，嗯？」
    那个「嗯」性感无比，陈安嫻只能沉沦。
    「好。」
    黄乘风吻上她，磨碾她柔软的唇，「好乖。」
    陈安嫻害羞地紧闭双眼，感觉他的手贴上自己后腰，沿着脊骨两侧往上摸。
    黄乘风从她柔滑的腰背一路上推，很快就遇到内衣这个障碍物。他解开内衣勾子，拉下肩带，可是外面衣服没脱，内衣只能卡在肩上。
    「帮我一下。」他的声音因慾望而颤抖。
    陈安嫻不敢脱衣服，只是大费周章地把手从袖子抽出来，在还穿着外衣的情况下脱掉内衣。她的长版t恤像布袋一样掛在身上，看起来有点好笑。
    看她套着垂下两只袖子的长衫，胸口的图案还是维尼熊，黄乘风觉得陈安嫻可爱极了。
    他把手挲上她的腰，轻笑道：「你真可爱，还特地做这么麻烦的事，这衣服等下还不是要脱掉？」
    黄乘风粗糙的手指刷过陈安嫻光滑的肌肤，让她浑身颤慄。这只是最平和的开始。他灵活的手掌在她衣服里游走，一次又一次摩挲、揉捏、按压那柔软的女体，带来阵阵酥麻的电流。她紧紧扒着他，不知该把自己贴近还是把他推开。
    每个抚触都让陈安嫻想呻吟出声，她死死咬住嘴唇忍着，直到他的手指在她脊椎末端画完圈圈，继续往下搔刮股间的深沟，她终于忍不住发出甜腻的低吟。
    黄乘风轻笑，在她耳边低语：「喜欢这里啊。」不知是好心还是坏心，粗糙的指腹更是卖力地抚摸那处。
    陈安嫻只能轻轻抽气，身体不断拱起又落下。
    黄乘风用他的双手探勘了陈安嫻所有敏感所在，再用唇舌确认了那些位置。她只能呜噎、娇喘、呻吟，承受心爱的男人带给她的愉悦。
    她软软地瘫在他怀里不住喘息，却还是在模糊的神识中捞出一丝清明，「乘风，我也要你快乐。」
    黄乘风笑了，那沙哑的嗓音真是撩人。「好，帮我脱衣服吧，看要怎样随便你。」
    「你喜欢哪一种？」陈安嫻认真问。
    「你喜欢的那种。」黄乘风也认真答。
    陈安嫻喜欢的，是她认为黄乘风会喜欢的那种。所以她现学现卖，先慢吞吞地脱掉他的上衣，然后用柔软的小手抚摸他。黄乘风结实劲瘦，到处都是肌肉，手感好极了。她沿着他的肌理，一块肌肉一块肌肉细细抚摸，揉搓完八块腹肌，再摩挲他的胸肌，然后摸上他的臂膀。
    陈安嫻突然不动了。
    察觉到陈安嫻停下动作，黄乘风笑着说：「不许偷懒。」过了一会陈安嫻还是没反应，黄乘风才刚要起身，就觉得手臂溼溼的，抬头一看，发现那是陈安嫻的泪。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里滑落，掉到他手臂上。
    「怎么了？」原本躺着享受情人爱抚的黄乘风连忙坐起来，把陈安嫻拥进怀里。「怎么突然哭了？不舒服吗？不喜欢就不要做了。」看到她哭，黄乘风心疼得不得了。
    陈安嫻摇头，止不住泪，「不是我的事，是你手臂好多疤，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痛。」
    黄乘风怔了。他臂膀确实有几道疤，是几年前协助客户逃离家暴的丈夫时，帮那位太太挡了砸过来的椅子，因此受了些皮肉伤。
    这小女人竟然为了他身上有疤哭得那样伤心，黄乘风的心像泡了蜜一样甜。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傻瓜，别哭。都是小伤，我皮粗肉厚，不痛的。而且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陈安嫻擦乾鼻涕眼泪，「躺好，我要继续了。」
    黄乘风欣然接受。这次，陈安嫻从手臂的疤开始，舔吻他每一寸肌肤，像野兽舔舐伴侣的伤口。
    陈安嫻每舔一口就点燃一小簇火，黄乘风很快就全身发烫，盈满柔情的心中，同时爆发出猛烈的慾望。他没办法再忍耐。
    「安嫻，我现在就要你，可以吗？」
    伏在他身上的陈安嫻抬起头，娇娇软软地答应：「好。」
    黄乘风翻身，把她压到身下，狂野地吻她。他用唇舌双手一次又一次造访陈安嫻敏感的所在，直到她难耐地全身颤慄，娇吟不已。
    仰躺在黑色床单上的莹白女体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绵软有如水做的一般。
    黄乘风知道心爱的女人已准备好为他绽放。他戴好保险套，伏到她耳边温柔地说：「不要忍耐，痛的时候就叫出来。也不要咬自己，想咬的话咬我好了。」黄乘风知道，陈安嫻忍耐的时候会咬自己的嘴唇。
    她眼神迷濛地望着他，「好，我不忍。」
    黄乘风沉身进入，同时吻住她。陈安嫻没有忍耐，喉间的呼痛声被黄乘风尽数吞去，她有种错觉，彷彿自己过往的苦痛，也被身上的男人一併吞下。
    黄乘风是如此温柔，陈安嫻不禁流下幸福的眼泪。

正文 四十一、改变(01)

    陈安嫻蜷在黄乘风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温暖坚实的胸膛。早已沉沉入睡的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陈安嫻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每一次吸吐。能与他这样紧紧相拥，真觉得幸福无比。可是她睡不着。
    陈安嫻几乎没有跟别人同床而眠的经验，一向不好睡的她被黄乘风圈着，一个小时过去还是全无睡意。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小心翼翼挪开黄乘风的手臂，悄悄起身。不料才刚坐起，就被黄乘风伸手捞了回去。
    黄乘风眼睛闭着，要醒不醒地用沙哑声音问道：「去哪里？」。
    「回我房间，这样我睡不着。」
    一听到她要走，黄乘风立刻醒了，把她搂得紧紧的。「不要走，我想跟你一起过夜。」
    「对不起，可是这样躺到天亮我也睡不着，怎么办？」陈安嫻也很无奈。
    黄乘风捨不得放开她，耳鬓廝磨了好一阵才说：「好吧。明天我去找你。」
    第二天陈安嫻是被关门声吵醒的。「乘风？」
    「醒啦？」黄乘风进了陈安嫻卧室，上床把她揽得紧紧的，用脸蹭她的颈窝。
    陈安嫻咯咯笑，「好痒。」
    黄乘风听得痴了。早就希望能让陈安嫻这样笑，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他开心得不得了，忍不住又往她身上多蹭了几下。
    陈安嫻笑着推他，「干嘛故意弄我啦！」
    他往她脸上乱亲一通，「我喜欢听你笑。」
    「哪有这样的。」
    「要不要起来吃饭？我买了你喜欢吃的。」
    「买了什么？」
    「红茶、玉米蛋饼、鮪鱼蛋饼、烤鮪鱼蛋吐司，今天想吃什么？」
    陈安嫻心里甜滋滋的，真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买那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我吃你挑剩的。」
    「你好好喔。」陈安嫻捧着黄乘风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这个亲亲很快就变成一个缠绵的吻。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黄乘风严肃地说：「我们必须尽快解决问题。」
    「什么问题？」陈安嫻挺直了腰。
    「你没办法跟我一起睡觉的问题。」
    陈安嫻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干嘛解决？反正就住隔壁，各自睡各自房间就好啦。」
    黄乘风孩子气地说：「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
    「好吧。我练习一下也许就习惯了。」
    「不要，我捨不得你睡不着。」
    陈安嫻无奈地看了黄乘风一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你到底想怎样？」
    「把你的床搬到我房间。」
    「不行。」陈安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黄乘风不太高兴。
    「我要保有自己的房间。跟你一起过夜是一回事，没有自己的房间是另一回事。」
    「好吧。那我们等下去买张床。」
    陈安嫻啼笑皆非，「有没有那么急啊？」
    「有。」黄乘风非常正经。
    在家具行挑床的时候，两人都觉得这场景很有既视感，不觉相视而笑。
    安顿好新买的床，陈安嫻终于有机会和黄乘风讨论他在motel的发现。
    「昨天有什么收获？」
    「有人看见江隆庆的车在事发当天进过motel。」
    「太好了，至少可以确定江隆庆当时在现场。」
    黄乘风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的车在摩铁待不到十分鐘就开走了。」
    「咦？怎么回事？」
    「我也摸不着头绪。现在在等阿翔弄到motel监视系统的录影档，到时候再来看看江隆庆的车确切进出的时间。如果真如摩铁的人所说江隆庆只待了短暂的时间，那事情就麻烦了。」
    「拿到监视器的录影档案以后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我也想帮忙。」
    「应该不用你帮忙吧，阿翔动作很快的。」
    「我知道黄连堂的人很厉害，但多一个人看影片也没什么不好。拜託，我真的很想帮忙，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好吧，等阿翔拿到监视器的影像，你再一起看。」
    不再与黄乘风保持距离，陈安嫻开始想要多帮一点忙。但她就是个门外汉，能帮的不多。徵得黄乘风的同意帮他们打扫办公室，每星期多做几天便当，这是陈安嫻想到的帮忙方法。好不容易有件和案子相关的事情可以让她直接参与，陈安嫻高兴得不得了。
    经常有好饭好菜可以吃，两个大男人当然高兴，至于有人勤劳打扫办公室，他们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黄乘霞可高兴了。
    原本他们办公室和家里公共区域的清洁是有轮值表的，但常常大家一忙就忘了打扫，最后变成谁忍不了脏谁去扫，往往那个人就是耐脏力最差的黄乘霞。她经常边扫边抱怨，如今陈安嫻愿意帮忙打扫办公室，当然开心得不得了。出发去澎湖收集资料之前，还说一定会给陈安嫻带伴手礼回来。
    「那就先谢谢了。」陈安嫻微笑。
    「你想要什么？」
    「澎湖吗？」陈安嫻想了一下，「我想要花生糖，我记得很久以前吃过澎湖的花生糖，口感很特别。」
    「没问题。」
    黄乘风在旁边听她们对话，觉得很高兴，陈安嫻竟然没有客套地微笑，说声谢谢不用了。她变得比较愿意和人亲近，是件好事。

正文 四十一、改变(02)

    连云翔很快就弄到motel监视器录影档。跟陈安嫻错身而过没多久，江隆庆的保时捷就开进汽车旅馆大门。正如黄乘风打听到的消息，江隆庆确实没有在摩铁待多久。虽然影像画质不佳，还是可以隐约看出车子进去的时候前座两个位置都有人，离开的时候却只剩驾驶座上的一人。
    「我一直以为江隆庆就在吴欣怡身边，还恶劣地弃她于不顾。难道我错怪他了？」陈安嫻想不通。
    黄乘风思考了一下，「江隆庆找人堵你是事实，你确实见到他和吴欣怡在一起，他也真的想封你的口。或许他和吴欣怡的死亡没有直接关连，但江隆庆和吴欣怡在一起这件事必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否则他不会担心被别人看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那天他为什么会和吴欣怡在一起。」
    连云翔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江隆庆不是开着保持捷的大老闆，他把车开进motel又立刻离开的行为还真像是马伕啊。」
    黄乘风点头同意，「被你这样一说，还真的有像。」
    陈安嫻好奇地问道：「请问什么是马伕？」
    连云翔尷尬地笑，「阿风，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教，我闪一边去。」
    「马伕就是接送妓女的司机。」黄乘风认真回答陈安嫻的问题。
    陈安嫻皱眉想了一下，「我觉得江隆庆说不定真的是马伕。」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怎么说？」黄乘风觉得这说法很有意思。
    「我看过一则报导，说郭董时常搭着私人飞机到处拜访客户。即便地位高如郭董还是必须亲自拜访大客户，说不定江隆庆就是送吴欣怡去给大客户享用。这样说虽然对她不好意思，可是不是常听说会有艺人参加有钱人的饭局吗？再进阶一点变成性招待的工具，也不是不可能。」
    黄乘风感觉有点复杂，他发现自己好像把陈安嫻想得太单纯了。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陈安嫻成功地把自己隐藏在星巴客的上班族客人之中，当时就觉得这女生不简单。
    黄乘风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陈安嫻。毕竟第一眼吸引他的，就是那个神情警戒的聪明女孩。
    听了陈安嫻的论点，连云翔差点要击掌叫好了。「我同意。这样子江隆庆的行为就说得通了，原来早就有人在摩铁房间等着吴欣怡。」
    黄乘风也点头同意，「那个人大概是江隆庆的大客户，不，我觉得应该不是客户，恐怕是更重要的人物。」
    连云翔点头，「江隆庆卖的是房子，就算大客户一次出手买个十户，他只要给点折扣就好，不必动用到性招待。更何况，他大可找梅花帮的打手把吴欣怡送过去就好，竟然需要亲自送她去，可见在房间里等着的，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不是客户，那会是什么人？」陈安嫻非常好奇。
    黄乘风摇摇头，「不知道，但也不是很难猜。全兴隆建设这几年标了不少政府的共同开发案，吴欣怡应该是用来招待政府官员的。而且那个官员已经很习惯接受性招待了。」
    「怎么说？」连云翔问道。
    「昨天我跟负责那间房的房务人员聊过，她说垃圾桶很乾净，没有保险套，连卫生纸都没有。」
    「带走了？做到这种程度，恐怕真的很习惯了。」连云翔摇头，「这样真的很难查。」
    陈安嫻有点着急，「那怎么办？」
    黄乘风安抚陈安嫻，「阿翔只是说很难查，又没说查不到。他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不世出的神人，黄连堂有了他就有了品质保证。」
    连云翔笑瞇瞇地说：「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没有用。」他说谎，这讚美其实颇受用。
    连云翔继续在监视器影像里寻找江隆庆的保时捷，他很快就找到江隆庆把车开进哪个房间。
    陈安嫻、黄乘风和连云翔三人通力合作，仔细过滤每支监视器的画面，他们看了江隆庆进出摩铁前后一个鐘头的所有录影档，找到了一辆黑色宾士轿车。这辆车在江隆庆进房间前的二十分鐘先进去，江隆庆离开后大约一小时车子才离开。
    「就是他了！」三人异口同声大叫。
    连云翔立刻查了车牌确认车主是谁，结果车子属于某出租车公司，承租方则是一个叫郭智成的年轻男子。
    黄乘风打算实地跑一趟驾照登记地址查探男子的身份，不过他认为郭智成大概是梅花帮帮眾之一，只是个人头。他没有耽搁时间，立刻出发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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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有一次更新

正文 四十一、改变(03)

    陈安嫻有点失望，原本非常确定江隆庆就是弃吴欣怡于不顾的人，没想到现在情况变得这么复杂。问题又回到原点，到底那个坏人是谁？
    她到街上逛逛，试图驱赶低落的情绪，走着走着就到了大学附近的一个巷口。陈安嫻记得这条巷子里有几间餐厅一家旧书店，她大学时代来过几次。
    新搬进黄连堂楼上，黄乘风为陈安嫻介绍环境的时候提过大学附近有些好逛的旧书店。陈安嫻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在那所大学待过两年。一是不知道怎么说，二是不太想提。读大学的时候家里遭逢巨变，陈安嫻的命运就此大翻转，在那里的两年，早就像上辈子的事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走到这附近。她依稀记得，有家红茶专卖店的茶满好喝，点心也好吃，店里还有几隻亲人的猫。
    『去看看吧。』陈安嫻走进巷子，那街景既熟悉又陌生，还是一条开满小店的巷弄，但多数店家早已不知更迭过几次。令人惊奇的是，那家有猫的红茶店竟然还在。
    陈安嫻急急推门进去，看到一个年轻女孩正弯下腰逗着猫玩。陈安嫻笑了，「真好，猫还在。」
    服务生来带位，她指定了一张有破沙发的桌子，那沙发是猫抓破的，陈安嫻猜想猫咪会比较愿意来这张桌子逛逛。
    陈安嫻边喝茶吃蛋糕，边等着店猫来「坐檯」，可惜几隻猫咪怎么都不过来。看着猫在别人脚边绕来绕去，虽有些许失望，还是觉得可爱。那些毛皮丰美的猫咪太年轻，不会是十年前的店猫，当时的猫咪就算还在，大概也懒得出来跟客人应酬吧。
    「猫不来就我，我去就猫。」陈安嫻起身靠近坐在窗台上的一隻猫咪，那大白猫乖巧地舔了舔她伸出来的手。陈安嫻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准备再坐一会就离开。突然一隻胖虎斑猫跳上她身边的破沙发，伸爪猛抓沙发皮，本来就已伤痕累累的沙发又被勾破了几个洞。
    陈安嫻含笑看着猫咪，突然发现，这胖猫竟是十年前见过的老朋友。虽然皮毛躁了些，肚子垂了些，但从眼头下拉到嘴角的两道黑线，是她绝对不会错认的。以前陈安嫻见过牠几次，在心里给牠取了个浑名，叫肥豹，因为那眼鼻之间的黑线，看起来和猎豹一模一样。
    「肥豹，你还在啊。」大胖猫不理她，继续用力抓着沙发。那两年的大学时光，忽地浮现脑海。因为生活的变动，陈安嫻已经好久不曾想起学生时代了。同班同学都到哪去了呢？她没有跟任何人连络，其实，她连一个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
    当初为什么会来这家店喝茶看猫呢？对学生来说，这里的消费并不便宜。陈安嫻想了一下，只记得是和同学一起来的，但是和谁来，又为了什么理由来，她毫无头绪。
    陈安嫻突然起了念头想回忆一下学生时代，她离开红茶店，到附近的二手书店翻找，还真给她找到大学教科书。站在书架前静静翻阅图片美丽的生物原文书，她突然想起来了。那茶店是和同班同学一起去的，一男一女，因为同乡之谊，所以当时和他们感情不错。家里出事的时候，他们还来看过她。可是陈安嫻怎么也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陈安嫻无奈地笑笑，因为创伤后的压力，让她有好一阵子都处在记忆混乱的状态，更因为长期睡眠品质不佳，她的记性愈来愈差。
    陈安嫻顺道进校园绕了一圈。有些熟悉的建筑物消失了，新大楼却多了几栋。幸好日治时期的美丽校舍还保留着，老树也大部份都在。
    在这里的两年，应该是快乐的吧，其实陈安嫻不太记得。她耸耸肩，不记得就不记得，反正是过去的事了，随缘吧。
    回家的路上，陈安嫻发现天气变冷了。不知道出外办事的黄乘风穿得够不够暖？陈安嫻到超市买了桂圆红枣回家，煮了一锅温暖的甜茶，想着黄乘风回来有热饮可以喝，应该很好。
    她用保温瓶装了一点桂圆红枣茶，连着事先做好的便当一起打包，送到楼下给连云翔。
    连云翔看到站在门外的陈安嫻，有点惊讶。她从来不曾在没有旁人的情形下和自己交谈。
    陈安嫻递出手上的便当和保温瓶，简单交待：「保温瓶里有桂圆红枣茶，今天晚上比较冷，喝这个应该不错。」
    「谢谢。」连云翔笑着说：「陈安嫻，你变了，和刚搬进来的时候不一样。」
    「什么意思？」
    「你周围的结界消失了。」
    陈安嫻意会过来，微笑说道：「大概是吧。」
    「因为黄乘风？」
    「应该是吧。」她的微笑扩大了。
    「你们两个在说我什么？」
    陈安嫻身后传来黄乘风的声音。她转身，露出一个好灿烂的笑，「你回来啦？」
    这笑容太美，慑人心魄。黄乘风看得呆了，愣了一下才说：「进去吧，站在门口干嘛？」黄乘风把陈安嫻推进办公室，她脸上有止不住的笑。
    连云翔在旁边瞧得目瞪口呆，他只看过陈安嫻微笑，何曾见她笑得那样明媚。他摇摇头，在心里感叹：『爱情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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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更

正文 四十二、狱 [辅12]

    陈安嫻和黄乘风两人边吃晚餐边和对方分享自己做了什么。
    不出所料，黄乘风查到那个郭智成真是梅花帮忠义堂的小弟，只是出面租车的人头，跟吴欣怡没什么关係。
    「你呢？今天做了哪些事？」他笑瞇瞇地看着陈安嫻。
    「到大学附近逛了逛。」
    「好玩吗？有没有去旧书店？」
    「有。」陈安嫻放下筷子。「乘风，有件事要告诉你。」
    黄乘风也放下筷子，「什么事那么严肃？说吧，我在听。」
    「其实我在那所大学读过两年书。」
    「我知道啊。」黄乘风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咦，你知道？什么时候？」
    「你搬过来几天以后吧。我仔细看了你的资料。」那时候黄乘风发现自己喜欢陈安嫻，忍不住想多知道一点她的事，就把手边资料再翻了一遍。
    「为什么没说？」
    「大概跟你没说的理由一样吧，没什么适当的时机。大学时代好玩吗？」
    陈安嫻苦笑，「其实不太记得了，不过今天在旧书店看到用过的教科书，倒是对书的内容记忆犹新。我运气好，读的科系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对功课还满用心的。」
    有个念头在陈安嫻心里縈绕，她想先跟黄乘风聊一聊。「今天连云翔说我的结界消失了，我觉得很有意思。」
    黄乘风微笑，「我懂他的意思。阿翔很敏鋭，我的脑袋转一圈他大概要转个十圈吧。」
    「哇，我已经觉得你很聪明了，他那么厉害？」
    「是比聪明更多一点点的东西，应该叫细腻还是什么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跟他一比，我就是粗线条，脑子不够灵光，常被他提醒。」
    「你脑袋已经够灵光了。我觉得你头脑聪明、长相俊美，而且打起拳来非常迷人。」陈安嫻表情认真地说完，满脸通红。
    听见女朋友脱口而出的讚美，黄乘风心情大好。他伸手轻挲陈安嫻红红的脸颊，笑道：「很喜欢我齁？」
    陈安嫻傻傻地笑：「很喜欢。」
    『啊，太可爱了！』黄乘风忍不住站起来，把身体探过小小的餐桌，捧起陈安嫻的脸。
    陈安嫻愣愣地张大眼睛，只见黄乘风的脸慢慢靠近，终于吻上了她的唇。
    他亲吻她凉凉的唇瓣，勾引她滑滑的舌尖，把她小嘴尽情嚐了个够才往下吮吻她尖尖的下巴、嫩嫩的脖颈，然后舔吻她薄薄的耳廓，含舔逗弄她软软的耳垂，直到听见她美妙的喘息还不愿停下。
    「喜不喜欢。」他也轻轻喘息。
    「喜…喜欢。」何止喜欢，她根本是陷溺其中。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陈安嫻连要说什么都忘了。她花了点时间让心跳回復平静，顺便找回原本的思绪。好久以后终于开口：「对外人来说，我的结界消失了，对我自己来说，倒比较像是刑满出狱。」
    「出狱？怎么说？」黄乘风有点惊讶，这比喻还满强烈的。
    「你知道王丹吗？」
    「那个中国民运人士？」
    「对。我偶尔会看他的fb，总觉得他的遣词用句、往来的朋友和关心的事物都很年轻。我能够懂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被关了很久，有大半的年轻岁月都是在监牢里度过的，那种地方的日子千篇一律，不会接触到什么新刺激，所以他的年纪长了，心灵却还停留在入狱时的青春年少。」
    「你有同感？」
    陈安嫻悠悠说道：「我的状况跟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家里出事以后，我花了很久时间重建自己正常生活的能力，每天光想着『如何过日子』这件事就很辛苦了，一直到最近几年，才能够比较轻松地生活。这样一晃眼，十年就过去了。这十年，我忙着好好过日子，其他什么事都没办法想。用结界保护自己，是因为我没有力气面对这个世界。而这个结界，被你打破了。」
    黄乘风有点担心，「结界破了，你怕不怕？」
    陈安嫻笑着摇头，「不怕，因为有你。」
    黄乘风很感动，「来，抱一下。」两人紧紧相拥。黄乘风摸摸陈安嫻的头，「辛苦你了。」
    「曾经很辛苦，现在不会了。我早练就一番自我保护的功夫，我的结界开关自如，看人决定结界大小。其实连云翔搞错了，对他，我的结界还是在，是跟以前比他才觉得结界消失了。」
    「那我呢？」
    「老实说，我没对你使用过结界。」
    「咦？你说什么？」黄乘风十分震惊。
    「第一天见到你，就让你靠近到仅次于文芳的地步，我赌很大你都不知道。」
    黄乘风非常激动，「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是个好人感到高兴。没有辜负你的信任，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仅如此，还因为你，让我出狱了。」
    「什么意思？」
    「今天突然觉得，除了过日子，好像可以开始做一些别的事了。例如，思考一下未来之类的。」
    「真的？」黄乘风很高兴。
    「真的。今天看到教科书的时候，突然很怀念认真唸书的感觉。」陈安嫻仰头看黄乘风，「如果我说想再回去读大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干嘛觉得你可笑？」
    「很老了耶，等我考上，已经是三十岁的老人，人家应届毕业生才十八，好怪。」
    「不怪啊，我还听过五十几岁去唸医学系的，那个人还完成学业，真的当了医生。」
    「天啊，太了不起了！」
    「真的很了不起。先确认一下，你是想唸书还是想回去体验大学生活？」
    「唸书。我很想继续读书。」
    「既然是要去读书，那就更不奇怪了，反正重点不是交朋友，同学之间年龄有差距没什么关係吧。」
    「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回去读大学？」
    「可以啊。只是……」
    「担心我考不上？」
    「那倒不会，现在考试矇着眼睛随便猜都有大学可以唸。」黄乘风摸摸陈安嫻的头，「我只是担心你太累。」
    陈安嫻把脸贴上黄乘风的胸膛，「谢谢。我会量力而为，别担心。」
    「你想读什么？」
    「还没决定，当然是三类组的科系。」
    「可以答应我几件事吗？」黄乘风把陈安嫻搂紧了一点。
    「什么事？」
    「不要离开台北。不要被小鲜肉拐走。」
    陈安嫻咯咯笑，「好，我只填台北的学校，也不会被小弟弟骗走。不过你也太抬举我了，小鲜肉只会觉得我是欧巴桑。」她仰头亲亲他的下巴，「别担心，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有魅力。」
    黄乘风心花怒放，火力全开，又狠狠地把陈安嫻吻得气喘吁吁。

正文 四十三、暖一暖[辅15]

    气温骤降，冬日忽至，夜里陈安嫻鑽进冰冷的被窝时还瑟瑟发抖了一番。颇能随遇而安的陈安嫻在台北盆地生活，最不能适应的就是细雨霏霏的溼冷冬季，她的手脚在夏天就已偏凉，冬天更是冰冷到快冻住了。
    躺了好久也不见被窝变暖，陈安嫻心想应该添购个电暖器。搬家的时候太匆忙，当时天气也还热，根本没想到要带保暖用品，身上的厚被子还是黄乘风从他家衣柜深处挖出来的。
    辗转难眠的陈安嫻突然听到敲门声。
    「安嫻，」黄乘风轻唤。
    「干嘛？」
    「我进来囉。」黄乘风打开房门，笑容灿灿，「练习时间到了。」
    「练习什么？」
    「跟我一起睡啊。走吧。」他没等陈安嫻反应，就连人带被抱起她，朝自己卧室走去。
    捲在被子里的陈安嫻别说挣扎了，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任由黄乘风把她抱进房间，放到新买的床上。
    新买的床和黄乘风的床紧邻着，中间没留空隙，床的高度也一样。这样的配置是为了让两人可以靠得最近。
    黄乘风把陈安嫻放下，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开始解自己上衣扣子。
    「你干嘛？」陈安嫻终于惊叫出声。
    「别紧张，帮你暖床而已。」
    黄乘风快手快脚脱掉外衣，穿着t-shirt、短裤就鑽进陈安嫻被窝。他从陈安嫻背后抱住她，大而温暖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你看你，手冷成这样，脚也是，我帮你暖一暖。」说完把她冰凉的脚丫子夹到自己健壮的腿间。
    「不要这样，我手脚很冰，你会不舒服。」陈安嫻踢着腿挣扎。她那点小力气根本是蚍蜉撼树，黄乘风手脚一用力，她就被夹得紧紧的。
    「乖，我身体很热，够暖你的，你冷成这样晚上怎么睡？」
    何止热，根本是烫的。陈安嫻冰冷的手脚接触到黄乘风温暖的身体，起初还觉得烫人，过了一会她渐渐暖起来，整个血路都通了。大概因为黄乘风是习武之人又浑身肌肉，身体非常温暖，虽然有些害羞，陈安嫻不得不承认，被箍在黄乘风暖呼呼的怀抱还真是舒服。她调整姿势，把自己好好蜷进黄乘风怀里，舒服得叹口气。不单是身体，陈安嫻只觉得心也暖得快化了。
    「你对我太好了，这样会把我宠坏啦。」陈安嫻幸福得有点心虚。
    黄乘风低头亲亲她的头发，「这样就能把你宠坏，你的要求可真低。我只使出一成功力，要是哪天用上毕生绝学，不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真令人期待。」
    「千万不要，」陈安嫻打了个呵欠，「我现在已经幸福得有罪恶感了，有点怕。」她怕一夕之间又将失去所有。
    黄乘风紧紧抱住她，「别怕。你以前太辛苦了，这么点小小的幸福是应得的。」
    「才不是小小的幸福，是大大的幸福。」陈安嫻认真反驳。
    黄乘风低笑，那声音真好听。「舒不舒服？」
    「好舒服喔。谢谢。」
    「睡吧，我也要睡了。你觉得我干扰你睡觉就把我叫醒，我会立刻滚回自己床上。」
    「嗯。」
    窝在黄乘风的怀抱，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陈安嫻又暖又有安全感，就这样恍恍惚惚睡着了。可惜他的身体实在太暖，她竟然睡到被热醒，虽然吵醒他很不好意思，陈安嫻还是推推黄乘风。
    他乖乖滚回自己床上，拉过陈安嫻一隻手，用手覆着。「可不可以碰着你的手睡？」
    陈安嫻笑了，「好，我试试看。」
    陈安嫻和黄乘风同床而眠的第一次练习，成果还可以。陈安嫻睡得不安稳，中间醒了几次，但也算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陈安嫻都感觉得到黄乘风的手触着自己，心里微微发甜。
    第二天陈安嫻一张开眼，看到的就是黄乘风靠得极近的放大版俊美脸孔。见他定定望着自己，她忍不住微笑，「早安。」
    「早安。」黄乘风刚睡醒的声音低哑得像揉了沙，性感得不得了。他手一抱，长腿一圈，把陈安嫻紧紧拢进怀里，脑袋还不停地在她颈窝蹭来蹭去。
    陈安嫻咯咯笑起来，「干嘛啦！」
    「老天，你的笑声真好听。」他又蹭了她几下。
    陈安嫻挣扎着，「人家还想睡啦，你放开我。」
    那软绵绵的推搡根本像挑逗，黄乘风早晨奋起的下身更硬了。
    陈安嫻感觉到贴在身上的热硬之物，僵住了。
    「别怕，这也是练习。每天早上我都会这样，你要习惯。」黄乘风把她又搂紧了一点。
    「你无赖。」陈安嫻本想继续推他，但发现只要一动，黄乘风的下身就更热更硬，只好无奈放弃。
    「不要推开我，让我抱一下，拜託，抱着你真的好舒服。」黄乘风求得低声下气，听起来像小狗呜呜哀求。
    陈安嫻于心不忍，只好任由他去。
    到了晚上黄乘风又连人带被把陈安嫻抱进自己卧室。陈安嫻在他怀里无奈地说：「你这么坚持一起睡的话早点说，我直接去你房间就好，这样你就不必抱来抱去，可以省点力气。」
    黄乘风亲亲她，「你轻得不得了，一点也不费力，而且抱你是一种情趣。」
    陈安嫻羞得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赤。
    黄乘风又鑽进她的被窝，帮她暖手暖脚。
    陈安嫻舒服地朝他怀里窝了窝，细细的脚搁上他结实修长的腿。她咯咯笑起来。
    黄乘风微笑着问：「什么事那么好笑？」
    「你的肉硬梆梆的。我们差好大喔，我是饲料鸡，肉软趴趴的。」她光滑的小腿在他强健的长腿上搓了搓。
    黄乘风立刻被撩拨得慾望勃发。他咬牙忍耐，「你第一天知道我壮吗？不要玩了。」
    「很好玩。」陈安嫻说完又在他腿上多搓了几下。
    黄乘风大腿肌肉绷得紧紧的，张手扣住她纤细的脚踝，「别动了。」
    不怕死的陈安嫻继续用脚趾挠他。
    「你……」黄乘风不忍了。他用身体制住她，一手抬起她的脚，一手摩挲她小巧的脚掌。
    当黄乘风粗糙的掌心刷过陈安嫻丝滑的小腿，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他勾起坏笑，手指搔挠她敏感的膝窝。
    「你引诱我。」黄乘风控诉。
    「我才没…啊…没有。」陈安嫻被撩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她咬唇忍着不敢出声，但鼻腔里逸出的嗯嗯呜呜一样甜腻勾人。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诱惑。」他再度指控。
    「哪有这样……」陈安嫻闭上嘴，因为黄乘风吻了她细緻的大腿内侧，那麻痒的感觉直窜大脑，一旦开口，她一定会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的唇贴在她如丝的肌肤上，嘶哑着嗓子说：「不要忍，叫出来，我想听你的声音。」黄乘风说完，温柔又坚定地舔吻陈安嫻，不给她一丝逃避的空间。
    爱人的鼓励让她放下矜持，终于松开双唇，释放娇软的呻吟。
    对他来说，那轻声低吟就是春药。
    男人与女人光裸的身体紧紧纠缠，没有一丝缝隙。冬夜的寒冷也无法让炽热的体温下降，他身上甚至出了一层薄汗。
    他轻囓她的耳垂，问：「喜不喜欢？」
    她细细喘气，答：「喜欢。」

正文 四十四、无心之过

    在床上磨蹭了好久，陈安嫻和黄乘风终于起床吃早餐。
    「我等下要去机场接黄乘霞，你要不要一起去？」
    「有点怪。我在家煮几道菜好了，你们回来可以当中餐吃，想吃外面我就把菜装起来冰着。」
    结果黄乘霞在机场见到黄乘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安嫻姐咧？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来。」
    黄乘风差点吃起陈安嫻的醋，不高兴地说：「在家给你做饭啦！」
    「哇喔，还是安嫻姐最疼我，知道我都在外面餐风露宿。」
    「奇怪，你不是都在群组里传些有的没的照片，一下说去哪里吃海產，一下说去哪里住海景民宿，怎么这时候又变成餐风露宿了？」
    「不管啦，反正安嫻姐体谅我舟车劳顿、旅途辛劳，特别为我做饭，所以她最疼我了。」
    「黄乘霞，你这没良心的，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在开车！」
    「你啊。」
    「我到底为了什么才开车来接你啊，连一句谢谢也没有，开口闭口就安嫻姐安嫻姐，我看八成连伴手礼都没买。」
    「哥，你吃醋啦？称讚你女朋友还不好？」
    「也不是不好。」
    「很好对吧，我很喜欢安嫻姐，而且阿公很高兴，这不是太好了吗？」
    黄乘风大吃一惊，差点急踩剎车，赶紧打了方向灯把车停到路边。「『而且阿公很高兴』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
    「就昨天阿公打电话来啊，我说你有女朋友，他就很高兴啊。喔，还有，他说下礼拜回屏东一定要记得带安嫻姐给大家看看。」
    黄乘风气到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无力地开口：「黄乘霞，你这么长舌，知不知道会害死人啊。」
    「我哪里长舌，又怎么会害死人？」黄乘霞很不服气。
    「你知不知道陈安嫻不喜欢陌生人？」
    「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有多少亲戚朋友？」
    「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阿公下礼拜过大寿这些亲朋好友会来几十个？」
    「知道啊。」
    「那你说，我怎么带陈安嫻回去。」
    「啊～～～～～」黄乘霞发出长长的哀嚎。「对不起啦，我只是觉得阿公等很久终于等到你交女朋友，想说跟他分享一下喜悦。哥，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会被你害死。」
    「啊不然我跟阿公说，安嫻姐有事不方便跟我们一起回屏东。」黄乘霞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黄乘风连忙抓住黄乘霞打电话的手，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做事这么毛毛躁躁的，先想想再决定怎么做。一下子给老人家希望，一下子又泼人家冷水，阿公快八十岁了，可怜还要被你这样折腾。」
    「我哪有，我最喜欢阿公，才没有折腾他。」
    「那就先想想有没有什么解法。」
    黄家兄妹俩想了十分鐘还是想不出解决方法，决定回家找连云翔商量。
    见到陈安嫻，黄乘霞亲亲热热地送上她指定的花生糖，「安嫻姐，你内行的，澎湖人都说这家老店的东西很好吃。」
    看着手上写着奶油花生酥的透明塑胶袋，陈安嫻心里涌起怀念的感觉。「就是这家店，我以前吃的就是这种用纸包装的花生糖。」那是她爸带着妈妈到澎湖员工旅游时带回来的土產。
    连云翔说：「我咧，有没有？」
    「有有有。请云翔哥笑纳。」黄乘霞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黑糖糕。
    连云翔挑眉，「怎么了，有求于我？」
    黄乘霞苦笑，「等下再跟你说。」
    「我呢？」黄乘风黑着脸，因为妹妹不只没有感激他亲自接送之劳，还给他捅了个大漏子。
    黄乘霞愧疚地把头压低，双手高举，送上黑糖糕和奶油花生酥，「哥，请笑纳。」
    「唷，我还是最多的咧。」黄乘风有点惊讶。
    听起来黄乘风没有生气，黄乘霞赶紧嘿嘿嘿笑着说：「给你最多是要让你分享给安嫻姐，你看，我多么细心。」
    看着黄乘霞邀功的可爱表情，黄乘风实在气不起来。算了，她也是无心之过。「好啦，那就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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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五、跟我回家

    他们四人一起在办公室吃了午餐，饭后黄乘风帮陈安嫻收拾餐具上楼，为有事不能洗碗致上歉意。「不好意思，我有事跟阿翔讨论一下。」
    「没关係，你忙。」
    黄乘风回楼下，看到黄乘霞已经苦着脸在跟连云翔说明自己无心犯下的大错。
    看到黄乘风，连云翔说：「男主角来了，我们来听听男主角的说法。」
    黄乘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是打算过几天再跟阿公说陈安嫻有事不能到屏东。」
    「倒也不一定要那样。」
    「咦？」黄乘风和黄乘霞很惊讶。
    「你有什么建议？」黄乘风说。
    「我是觉得趁机让陈安嫻跟大家见见面也好，除非你不想。」
    「我为什么不想？」
    「想清楚了吗？你和陈安嫻成为男女朋友才没多久，你应该知道你们那种大家庭，把陈安嫻带回去是什么意思。」
    「当然知道。我是很认真的。」
    「那好。就带她回去吧。」
    「可是要陈安嫻一次面对那么多陌生人，会要了她的命的。」黄乘风可捨不得自己女朋友受苦。
    「不会。她没有你想像的脆弱。」连云翔斩钉截铁地说。「问问她的意愿，如果她愿意，再来帮她做功课，情境模拟做下去，让她有心理准备就好。反正我们三个都在，轮流盯着就不会有事。」
    「不能不带她回去吗？」黄乘风还是担心。
    「如果你要跟陈安嫻认真走下去，趁这个机会让她和你家人彼此认识，我觉得是件好事。你家长辈等你好消息那么久，一堆人想介绍女孩子给你，你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既然有认真交往的对象乾脆一次说清楚，以永绝后患。」。
    黄乘风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你说得对，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去问问陈安嫻，看她愿不愿意去。如果她不想就算了，如果她想，那还要请你多多帮忙。」
    黄乘风上楼，陈安嫻已经洗好碗坐在沙发上看书。
    黄乘风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在看什么？」她腿上摊着一本又大又厚的英文精装书，上面有许多美丽的图片。
    「大一普生教科书，不过我用的是第五版，这本已经是第十版了。」
    「有事想跟你说一下。」黄乘风坐到陈安嫻身边。
    她把书闔上，「什么事？」
    黄乘风揽着她，让陈安嫻把头靠到他肩上。「下星期我要回屏东，想带你一起回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为了安全我最好跟着你一起走。」
    「不是那个意思。下星期我阿公要过八十大寿，会宴请亲朋好友，我想带你回家见见家人。」
    陈安嫻直起身体，好久没有说话。
    「如果跟我回家，会见到很多陌生人，我知道你不喜欢。但假使你愿意一起回去，我和阿霞阿翔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单独面对他们。由你决定。」
    陈安嫻缓缓开口：「你希望我去吗？」
    「当然希望。我想带你去见我家人，看看阿公、阿嬤、我爸、我妈，还有一大堆堂兄弟姐妹。我想告诉他们你是我最最亲爱的女朋友，也希望你能认识我最爱的家人。」
    陈安嫻微笑，「好。我跟你一起去屏东，回你家，认识你的家人。」
    「真的吗？你不会觉得压力太大？」黄乘风高兴又担心。
    「压力是一定有的，但可以克服。因为你想我去，所以我愿意试试看，不过我有点担心你们家的人会不喜欢我啦。」
    「怎么会！」黄乘风紧紧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知不知道今天黄乘霞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
    「她说的竟然是『安嫻姐咧』，害我差点吃醋了。」
    「她真的那样说？」陈安嫻笑了，但眉头马上又凝了起来。「你们家的人真的会喜欢我吗？我很普通，没有学歷、没有工作，还惹上大麻烦所以需要你帮忙。」
    「你一点也不普通，聪明可爱又坚强，还是我最爱的人。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的家人都会接受的。而且我要郑重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
    「咦？」陈安嫻吓到了。
    「不用咦，真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朋友让我想介绍给家人，唯有你。」
    陈安嫻心里一阵激动，「好，我一定会努力表现的。」她已经开始紧张了。
    「小笨蛋，现在就紧张啦？」黄乘风发现陈安嫻脸色不对。「做你自己就好，你是我最爱的人，只要牢牢记得这件事，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好。」知易行难，陈安嫻只能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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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六、大房间

    黄连堂成员加上陈安嫻一行四人开车南下，准备返乡祝寿。
    因为家族人口眾多，黄乘风阿公也知交满天下，所以这寿宴等于连摆二天，第一天晚上是近亲家人的聚会，第二天中午再另请一摊，宴请故交至友。
    黄乘风打算让陈安嫻在近亲的聚会里亮个相。
    车子一进村口，黄乘霞就热心介绍道：「我们村子里多数是姓黄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关係。阿公阿嬤生了五个小孩，除了嫁出去的姑姑，其他人都住在这里。」
    「哇！」与家人缘薄的陈安嫻无从想像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亲戚的感觉。
    黄乘风把车子弯进一条小路，路底突然衝出几条狗，一边兴奋地摇尾巴一边汪汪叫，像领路一般在车子前头跑着。
    黄乘风把车开近一栋楼房，车未停妥，屋里就走出一个身形圆润的中年妇人，笑瞇瞇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和妇人一起的，还有刚刚那几条狗。
    黄乘霞率先开门，三隻狗一股脑凑上来，她笑瞇瞇地骂着：「库洛、西洛、哈那口，走开啦，先让我下车。」边说边用脚把狗顶开。
    黄乘风对陈安嫻说：「快下车，不然等下狗就来堵我们了。」
    结果黄乘霞变成最慢下车的一个。
    黄乘风牵着陈安嫻的手，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别怕。」
    陈安嫻摇摇头，微笑看他：「不怕。那是你妈妈。」
    黄乘风心软了软，真想摸摸她的头。他带着陈安嫻走到妇人面前，「妈，我们回来了。」
    妇人乐呵呵地笑着，口气爽朗地说道：「回来啦，开车辛苦了。陈小姐，欢迎来玩喔。」
    陈安嫻赶紧欠身问安：「阿姆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有缺什么尽量跟阿风说，不用客气。」
    「好，我知道了，多谢阿姆。」陈安嫻恭敬地低头。
    黄乘风问道：「爸咧？怎么没看到。」
    黄乘风母亲说：「还在上班啊。」
    「晚上要办桌，我还以为他会请假。」
    「月底结算事情忙，你爸不好意思请假。对了，陈小姐睡你隔壁房间，我已经打扫好了，你先带她上去，顺便参观一下我们家。」
    「好，我知道了。」
    把行李安置妥当，黄乘风向陈安嫻简单介绍他们住的三楼，「你住我旁边，我对面是连云翔的房间，卫浴我房里有，用我的就好。走吧，带你参观一下我房间。」
    走进他房间，陈安嫻的第一印象是：大得离谱，比她住的客房大上一倍，房里放了一个电影叶问出现过的木人桩，竟还显得空。她兴奋得像个孩子似地，脱口说出：「我要一个打十个！」
    黄乘风被陈安嫻逗笑了，凑到她耳边用广东话示范真正的台词：「我要打十个。」
    陈安嫻认真地学他的发音：「我要打十个。我要打十个。我要打十个。」
    「要不要打木人桩？」
    「咦？可以吗？」陈安嫻眼睛大张，一脸期待。
    望着她晶亮的眼，红润的唇，黄乘风受不了诱惑，头一低就吻了上去，吻了个够才抓着陈安嫻的手说：「来吧。」
    在黄乘风的指导之下，陈安嫻有模有样地在木桩上推打了很多招，非常有成就感。
    「好不好玩？」黄乘风笑着问。
    「好玩。」
    「想不想饲料鸡变放山鸡？」
    陈安嫻才不上当，「不要！你一定是要教我打拳。」
    「练练身体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我不想蹲马步。小时候有个老师很爱罚我们半蹲，有阴影。」
    「马步只是练功的一小部分，而且，我喜欢你练拳。」黄乘风放大绝了。
    「呃……跑步不行吗？还是去做别的运动？」陈安嫻十分为难，「好啦，先说说看为什么想要我练拳。」
    黄乘风亲亲她的耳朵，贴到耳上说：「拳法里有很多运用下盘的深蹲动作，练久了，在床上会……」
    黄乘风没机会把话说完，陈安嫻急急推开他的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再讲了。」她的耳朵好红，声音好小。
    黄乘风把陈安嫻的脸转过来，微皱着眉，用乌黑的大眼睛望她，「拜託，我真的很想教你打拳。」他的眼神真像隻无辜的小狗。
    「厚，你上辈子是狗是不是，为什么眼神那么像可怜兮兮的狗狗，好像不答应就对不起你一样？」
    黄乘风朗笑，「你只要跟我家的狗相处几天，很快就能学会如何让人心软。」说完，他又张着无辜的大眼，「拜託，学打拳啦，蹲一下马步啦，很简单的，我陪你。」
    陈安嫻叹口气，「你赢了，我学。可是我很笨喔。」
    「没问题，你只要能够学会最关键的一招就行了。」
    「好吧。不过可不可以回台北再开始？在这里不习惯，我怕睡不好精神不济，会影响学习效果。」
    「没问题，回台北再开始。」黄乘风摸摸她的头，「谢谢你愿意来。」
    「谢谢你愿意带我来。」陈安嫻伸手环住他，窝进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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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七、黄家妈妈(01)

    黄乘风带着陈安嫻参观家里的时候，黄妈妈拉着黄乘霞和连云翔到厨房的大餐桌坐下。
    「来，吃橘子。」黄妈妈给他们一人发了几个橘子，然后自顾自剥起橘子，吃了起来，「我对这个陈小姐印象很好。」
    「怎么说？不是才讲了几句话吗？」黄乘霞也开始吃橘子。
    「因为她很有礼貌，而且身材很棒。」
    「咦？」黄乘霞声音扬得好高，连云翔也挑起眉毛。两个人都不能理解，略显瘦弱的陈安嫻，有哪点可以称得上身材棒。况且，因为身材棒就喜欢陈安嫻，这什么跟什么？不过黄乘霞早已习惯自己妈妈偶尔发作的天外飞来一笔，也就没有计较。她对妈妈说陈安嫻身材好比较好奇。
    「妈，安嫻姐哪里身材好？我都看不出来。」
    黄妈妈得意地摇摇食指，「你当然看不懂，我朴漏级的才知道。你不要看她手脚细细的喔，她的罩杯据我判断，」黄妈妈站起来，双手在自己胸前比出一个弧度，「应该是大c小d。」
    黄乘霞和连云翔瞪大眼睛，被这动作惊得想笑又不敢笑。
    黄乘风妈妈年轻的时候当过乡下百货行的专柜售货小姐，负责贩卖知名品牌的内衣和化妆品，为眾家小姐欧巴桑的美丽贡献良多。她说自己是专家，可不是随口说说。
    「身材这么好，阿风很幸福，所以我喜欢安嫻」这是黄妈妈的结论。
    虽然觉得理由有点无厘头，但妈妈喜欢陈安嫻是好事。黄乘霞很开心，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地问：「妈，你觉得爸会不会喜欢安嫻姐？」
    「会。」黄妈妈十分篤定。
    「为什么那么肯定？」
    黄妈妈嘿嘿嘿笑着，「我喜欢的你爸爸一定喜欢。」。
    「是是是。」黄乘霞扮了个鬼脸，「大家都知道我家爸爸最～爱妈妈了，爱妻家咩。」
    「爱妻家係啥米？」
    「日文啦，形容很疼老婆的男人。」
    「这样说来没错，你爸就是爱妻家。我好幸福喔。」黄妈妈一脸陶醉地闭上眼睛。
    黄乘霞翻了个白眼，「妈，」
    「怎样？」
    「我知道你跟爸感情很好，但是连爸不在都能放闪是怎样？你这样叫你女儿我和云翔哥怎么办？」
    「喂喂喂，别牵拖到我，我对黄妈妈随时随地放闪的行为可没有任何意见。」这句话听起来明明很有意见。
    「那你要不要相亲？有男朋友就不怕被我闪了，可以闪回来。我做小姐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她儿子在郭董的公司上班，既然你们都在台北，乾脆两个年轻人出去认识认识好了。」
    「不要，我还没老到需要相亲。而且什么『既然你们都在台北』，太随便了吧。」
    「就认识一下而已，交交朋友嘛，啊就是人家说的什么……拓展人脉，对，拓展一下人脉也不错！」
    「不用，我会自己拓展人脉！」
    见女儿不领情，黄妈妈又笑咪咪地转头看连云翔，「阿翔，我有另一个朋友，她女儿最近刚到台北的银行上班，人长得很漂亮，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连云翔微笑拒绝，「阿姆，毋免啦，我暂时没有想交女朋友。」黄乘风妈妈时不时就想介绍女朋友给他，他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困扰，只有满心温暖。自己父母倒是一点关心也没有。
    接连遭到拒绝的黄妈妈脸皱了起来，「你们年轻人怎么都这样，一个二十七，一个三十一，连男女朋友都没交过，你们不急，我都要急死了。我像你们这种年纪，两个小孩都会跑会跳会叫人了。」
    「妈妈妈，哥哥才是主角好嘛，他是哥哥，嫁娶当然他先。」
    「阿风就带安嫻回来了啊，不用管他了，反正结婚是迟早的事。倒是你们两个，连男女朋友都没交过，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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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七、黄家妈妈(02)

    「阿风就带安嫻回来了啊，不用管他了，反正结婚是迟早的事。倒是你们两个，连男女朋友都没交过，这该如何是好？」
    『安嫻？』黄乘霞和连云翔对看一眼。
    「妈，这么快就从陈小姐变安嫻囉，有没有那么满意？」
    「很满意！只要你哥喜欢我就满意。厚，你哥把安嫻的手牵条条，你都没看到。」
    「有看到啊，习惯了。」
    黄妈妈呵呵呵笑得很开心，「我要准备来减肥了，娶媳妇是大事，一定要藉这个机会买几套新衣服。」
    黄乘霞噗嗤笑出声，「妈，你会不会太急？」
    「不急，减肥也要花时间的。啊对了，你阿如姐姐归寧的时候，那个办桌的总舖师煮得不错，我要赶快去跟二伯要名片。」
    「妈，你兴奋过度傻了吗？」
    黄妈妈瞪了女儿一眼，「没大没小，说我傻是怎样？」
    「今天帮阿公办桌的大厨已经在那边煮了，名片直接跟他要就好啦。」
    「对齁，我真的傻了，忘记是同一个总舖师。而且那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要先去见见人家家长，拜託他们把宝贝女儿嫁给我们。阿霞，安嫻哪里人？」
    「高雄人。」
    「那很近。乾脆择期不如撞日，这两天阿公寿宴办完，我和你爸就去安嫻家拜访。」黄乘风妈妈发现女儿和连云翔表情怪怪的，「怎么了？」
    连云翔开口：「阿姆，阿风和陈安嫻应该有自己的步调。我知道你很高兴，但先跟他谈一谈，会不会比较好？」
    黄妈妈一向觉得连云翔这孩子讲话有道理，「你说得也对，那就先跟他聊一下。阿风，阿风，」她朝楼上大叫。
    「干嘛？」黄乘风也对着楼下大喊。
    「你下来一下。」
    黄乘风才走到楼梯口，他妈妈就问：「安嫻咧？」
    『安嫻？』黄乘风挑起眉毛。「我让她先休息一下，车坐太久，累了。」
    「矮油，爱妻家喔。」黄妈妈现学现卖。
    「又哪里学来的新词？」
    「阿霞教我的，她说爱妻家就是疼老婆的男人。你很乖，有像到你爸，都是爱妻家。很好很好。」
    黄乘风微笑，「我也觉得很好。妈，刚刚我忘了说，冰箱旁边的保利龙箱子是日本进口苹果，安嫻专程买来送你们的。」
    「日本苹果？那很贵捏，真不好意思。这孩子真是厚礼数，还送这么贵的礼物。等下记得帮我跟她说谢谢喔。」黄妈妈递出几瓣橘子给黄乘风，「吃橘子。」
    黄乘风把橘子全塞进嘴里。
    「我很喜欢安嫻，文文静静的，看起来很有气质，而且身材一级棒。」
    「前面几句话我懂，后面是什么意思？」黄乘风不理解母亲为何知道他才知晓的祕密。
    「我专业的捏。她虽然看起来瘦瘦的，其实很有料，腰是腰、胸是胸、屁股是屁股。阿风，你很幸福齁～？」那扬起又拖长的尾音曖昧极了。
    黄乘风没有答话，只是喷了满桌橘子汁。
    黄乘霞无奈地拿了抹布擦桌子，顺便给哥哥一个同情的微笑。
    黄妈妈还不打算结束，又问了几次：「你幸不幸福？幸福吗？说来给妈妈听听。」
    怎么原本单纯的幸不幸福，被他妈这样问起来变得很奇怪？黄乘风尷尬得直冒冷汗。母亲喜欢陈安嫻是很好，可是这理由也太限制级了，他一个成年男人实在没办法跟妈妈谈论这种事。
    黄妈妈看着黄乘风微微扭曲的脸，终于决定放过儿子。她正色说道：「阿风，我问你，你和安嫻在一起，到底幸不幸福？」
    看到妈妈表情正经，黄乘风也正经回答，「很幸福，每天都很开心。」
    「那你什么时候要结婚？」
    黄乘风还没讲话，黄乘霞就先说了：「妈，太快了吧。哥和安嫻姐才在一起没多久。」
    黄妈妈神色严肃地说：「一点也不快，有喜欢就要认真考虑结婚这件事。阿风，你让阿公阿嬤等了那么久，转眼阿公就要八十了。你们年轻人不懂，老人家的一年和你们的不同，年轻人今年和明年日子过起来没有多大差别，但老人家可能每个月状况都不一样。所以阿风，你什么时候要结婚？」
    黄乘风搂着妈妈的肩膀，用极温柔的语气安抚母亲：「妈，我带安嫻回来给大家看，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婚姻是人生大事，我是想说要先确定家里长辈有喜欢，再来慢慢考虑。」
    「不用慢慢考虑，要快快决定。我喜欢你爸就会喜欢，我很喜欢安嫻，所以我们这边绝对没有问题。至于阿公，只要你肯结婚他就要放鞭炮了，什么样的女孩子都行啦。」
    「妈，我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很没身价一样？」黄乘风语气落寞。
    「什么没身价？你根本我们家王子殿下，爱怎样就怎样，谁对你有办法？一堆女孩子等着跟你相亲，你躲得远远的一次也没答应。」黄妈妈声音突然大起来，「厚，不管了，这次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时间啦，你说，什么时候要求婚？还是我们先去安嫻家拜访一下，双方家长聊一聊。阿霞说她家就住高雄，给阿公做完寿我们就去。」
    黄乘风赶紧帮母亲顺顺背，「阿母，不要生气啦。我和安嫻才开始没多久，总要花点时间陪养感情。既然是要找相伴一生的『牵手』，慎重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黄妈妈被儿子堵得回不了话，脸色不太好看。
    「阿母，我答应你，只要时机成熟一定会尽快结婚，保证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黄妈妈哼了一声，「不会等太久是多久？」
    「很快，我保证很快，像高铁那么快。」
    黄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就那张嘴会说。你说的喔，明年此时如果没有媳妇可以带出去炫耀，我打断你的腿。」
    「好好好，皇后娘娘说了算。」黄乘风嘻皮笑脸。
    黄妈妈瞪了儿子一眼，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等下记得带安嫻先去给阿公阿嬤看一下。」
    「好，再给安嫻睡半个鐘头就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连云翔笑着摇头，黄妈妈、黄乘霞大叫：「厚，还真的是爱妻家啊。」

正文 四十八、阿公阿嬤

    黄乘风坐在床边看着眉头微蹙的陈安嫻，有些心疼。
    和陈安嫻日日同眠，黄乘风发现她很不好睡，有时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眉头却皱着。每次看她这样，黄乘风都想揉揉她的眉心，但怕吵醒浅眠的她，终究只能忍着。幸好一夜夜过去，陈安嫻的眉头似乎慢慢舒展开来。黄乘风想，当初坚持让她跟自己睡是对的，。
    陈安嫻昨晚没怎么睡，好不容易可以补眠，黄乘风捨不得叫醒她。他让陈安嫻多睡了十分鐘，才用长指刮刮她的脸，「安嫻，起床囉。」
    陈安嫻立刻醒了，迷迷糊糊地说：「我醒了，醒了。」
    「不能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
    「嗯。」陈安嫻声音软软的。她揽上黄乘风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才起身。
    洗脸梳头换了衣服的陈安嫻，从行李袋里翻出一个小木盒，「这是给阿公阿嬤的礼物。」
    「什么东西？」
    「正官庒的高丽蔘，人家说用来补气很好。不知道阿公阿嬤会不会喜欢？」
    「一定喜欢，因为这是你的心意。」
    黄乘风带陈安嫻出门，遇到好多人跟他打招呼。
    「阿风，回来囉？何时回的？」
    「才到家没多久。」
    此时好奇的目光总会停到陈安嫻身上，再移到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
    「你朋友喔？」乡下人比较含蓄，不会直接说是女朋友。
    反倒是黄乘风大方地说：「我女朋友啦。」
    陈安嫻则在一旁害羞地微笑。
    一路上同样的对话重覆了几次。
    站在阿公家门口，黄乘风用力搂了搂陈安嫻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陈安嫻用力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不怕，我有你。」
    「没错，只要是我爱的，阿公阿嬤都会喜欢，不用紧张。」
    「好，我知道。」
    待陈安嫻做好心理准备，黄乘风自己推门进屋，「阿公、阿嬤，我回来了。」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对老先生老太太。老太太笑瞇瞇地看着他们，「回来啦，吃饱未？」
    黄乘风咧着嘴笑，「有有有，中午吃很饱，晚上等吃办桌。阿嬤……」
    没等黄乘风说完话，沙发上的老先生猛然起身，窜到他面前，唰唰唰连三掌攻向他胸口。
    黄乘风侧身一闪，同时将陈安嫻拉到身后避开老人的攻击，然后上前接了几招。
    见陈安嫻愣在一旁，老太太气呼呼地出声：「老仔！人家阿嫻在这里，会被你吓到啦。真正黑白来！」
    『阿嫻？』陈安嫻还搞不清楚状况，老先生就收了势。
    身形頎长的老人家腰桿打得笔直，双手盘在胸前，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看来在台北没有偷懒。」他的声音苍劲。
    「阿公，你放心，我绝对不敢偷懒。」黄乘风赶紧回答。
    「谁知道你在台北做什么，叫你回……」
    见自己老公还要继续囉嗦，黄乘风阿嬤连忙说：「好了好了，人家阿嫻第一次来看我们，先给人家坐下啦。」
    黄乘风阿公看了陈安嫻一眼，发现这女孩子居然没有害怕，只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对她第一印象极好。待陈安嫻开口叫他阿公，心里更是舒坦得不得了。
    「阿公、阿嬤，这是我女朋友，安嫻。」
    「阿公、阿嬤，这是一点点心意。冬天到了，人家说这个补气很好。」陈安嫻双手递上小木盒。
    接过盒子放到一边，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唉哟，人来就好，怎么那么客气。真乖。」她抓着陈安嫻的手说：「来，来坐。」
    一老一少在沙发上坐下，陈安嫻的手一直被抓着，对于这过份的热情，有点不知所措。
    「你手怎么这么冰？阿风，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人家？」
    黄乘风抓抓头，「好像是她照顾我比较多。」
    「怎么可以这样！男孩子要多照顾女孩子才对。记得要让阿嫻多吃一点，不要只顾着自己吃，把她养胖一点才好。」
    「我知。」黄乘风傻傻笑着。
    陈安嫻觉得模样乖巧的黄乘风好可爱，也微笑起来。
    阿嬤发现陈安嫻专注看着黄乘风，眼里流露出款款深情。她感到十分满意，这个女孩子有爱自己的乖孙，还有好好照顾他，夫復何求。
    阿嬤跟两个年轻人间话家常，「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黄乘风说：「工作上认识的。」
    阿嬤又问了他们在台北有没有吃好睡好，冬天到了有没有添衣盖被这些琐琐碎碎的生活小事。
    一直没讲话的阿公突然开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阿嬤立刻斥责道：「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意见那么多干嘛？」
    黄乘风挺直腰桿正色说道：「我和安嫻才在一起没多久，是想说趁阿公过寿先带来给长辈们认识认识，其他事以后再说。」
    「你到底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才抱曾孙啊？我八十啦，还能再等几年？」阿公口气微慍。
    「阿公身体勇健，一定呷到百二，免紧张。我会尽快啦，不止会让阿公抱曾孙，还要让你教他打拳。」
    「呿！你这个猴死囝仔，只会说好听话哄我。」
    「真的啦，我很快就会结婚，别担心。」
    阿嬤突然捏捏陈安嫻的手，「阿嫻，你觉得我们阿风怎么样？」
    陈安嫻有点害羞地说：「很好。」
    「既然觉得阿风很好，有没有考虑要跟他结婚？」阿嬤单刀直入。
    陈安嫻不知该怎么答。在之前的模拟练习里面，确实有逼婚的情境，但这是黄乘风的守备范围，没想到阿嬤竟然对陈安嫻展开正面攻击。
    「阿嬤，你怎么这样！」黄乘风故作生气状。「我都还没有跟她求婚，怎么可以你先问，这样不行啦！她是我女朋友耶。」黄乘风三两下就把问题接了过去，正在担心再待下去陈安嫻和自己会招架不住，家里就打电话来说黄乘风爸爸提早下班回家。黄乘风找到好藉口，说要回家跟爸爸打招呼，赶紧拉着陈安嫻开溜。
    「还好吧？紧不紧张？」黄乘风担心地问着。
    陈安嫻摇摇头，「阿公阿嬤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很疼我。小时候练拳免不了挨打，这时候阿嬤都会骂阿公，说我是她金孙不准打。其实阿公每次打也只是做做样子，棍子老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罚蹲马步也是，说要蹲一个鐘头不准起来，其实半个鐘头就会找个事情叫我去做。」黄乘风咧嘴笑得像个孩子。
    看着黄乘风温暖的笑容，陈安嫻真替他高兴，「真好，你有这么多爱你的家人。」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爱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
    「有吗？」
    「喜欢到每个人都在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结婚。」
    陈安嫻静静地没有回话。她和黄乘风才刚交往不久，还没有适应有男朋友这件事就和他同居了，然后开始慢慢练习跟人靠近，开始思考「过日子」之外自己想做什么。光这些事就够她忙的，结婚这两个字，完全没有出现在她脑海过。
    黄乘风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别害怕，我知道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老实说我也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老人家问只是他们等了太久，那是我的课题，不是你的。我会很有耐心地等待，等我们感情够深厚，等你准备好了，再往下个阶段迈进。不管下一步是什么，只要你没有准备好，我就不会踏出去。」
    陈安嫻的心深深悸动着，「你真的太好太好了，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能认识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两人相视而笑。

正文 四十九、运与命

    回家的路上，刚刚经歷过的类似对话再度进行。
    邻居问：「阿风，回来囉？何时回来的？」
    黄乘风答：「才到家没多久。」
    邻居问：「你朋友喔？」
    黄乘风答：「我女朋友啦。」
    回到黄乘风家门口，陈安嫻笑道：「我看现在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了。」
    黄乘风摇头，「你太天真了，我想是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啊～～～～！」陈安嫻故意抱头哀嚎。
    黄乘风朗声大笑。
    要进家门前，黄乘风再提醒了陈安嫻一次，「第一，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第二，你是我黄乘风最爱的人，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
    陈安嫻笑着点点头，「好，我会记得。」
    黄家爸爸提早了一点下班，主要是想在吃饭前先跟陈安嫻聊聊。大家围坐在大餐桌边间话家常，除了交换一下近况，话题主要还是绕着陈安嫻打转。
    大伙许久未见，气氛和乐融融，但陈安嫻腰板挺得直直的，背上还淌了汗。之前没说上几句话，黄乘风妈妈跟第一次见面没什么两样，现在又多出个黄乘风爸爸，一次面对二个陌生人并不困难，但他们是男朋友的爸妈，并不是微笑点头就可以应付过去，陈安嫻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紧张。
    不时开怀大笑的黄妈妈和温文儒雅的黄爸爸一直「安嫻」「安嫻」地唤她，陈安嫻都要误以为自己跟他们很熟了。她终于明白是怎样的家庭教养出热心热情的黄乘风和黄乘霞。
    陈安嫻还意外发现一件事：黄乘风好看的外表，承袭自父母双方。黄乘风的母亲身高中等，又大又圆的眼睛有明显的双眼皮，鼻子和嘴巴小巧可爱，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黄乘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遗传自妈妈，挺直的鼻型也有点像她，只是线条更有男人味些。
    黄乘风的父亲身量很高，五官俊逸，有双英气的眉毛。黄乘风挺拔的身材明显遗传自父系，厚薄适中的嘴唇和英挺的浓眉则和父亲极为相似。
    真的是一家人啊。眼前这些人，和自己一样，爱着黄乘风，也被黄乘风爱着，这样一想，陈安嫻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事先准备好的qamp;a一个个用掉。
    问：家住哪里？
    答：老家在高雄，现在住台北。
    陈安嫻不好意思明说现在和黄乘风住一起。
    问：做什么工作？
    答：暂时没有工作，因为想再回学校读书，正在准备考试。
    这个有点取巧的答案是黄乘风建议的，陈安嫻并不反对。她承认自己不想说得太清楚，是不希望黄家长辈对她印象不好。
    黄乘风爸爸果真像他妈妈说的，也很喜欢陈安嫻。他微笑着说：「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我是想说既然就在高雄，离屏东那么近，乾脆找一天过去拜访拜访，彼此认识一下。」
    多么残酷的问题。黄乘风、黄乘霞和连云翔不约而同地看向陈安嫻。
    黄乘风开口：「爸……」
    陈安嫻瞥了黄乘风一眼，轻轻摇头。她抿嘴咬唇，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爸……」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陈安嫻清清喉咙，「我爸他不在了。」
    黄乘风的妈妈突然大声说：「好了好了，间聊到此为止，赶快去换衣服，准备去给阿公请了。」
    所有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纷纷起身，只有陈安嫻坐着不动。
    她说：「多谢阿姆，我没关係。这些事情你们总是要知道的，大家再留一下吧，我很快就说完了。」
    陈安嫻深呼吸了几次，一股作气，「因为一次意外，我爸妈我弟都不在了，家里只剩我一个。」
    黄乘风妈妈倏地泪溼眼眶，紧紧握住陈安嫻的手，哽咽地说：「可怜的孩子。」
    全家人都怔了，现在妈妈比陈安嫻还伤心是怎样？陈安嫻是其中最震惊的人，竟然会有人发自内心为了第一次见面的她悲伤难过。
    这样就够了，不管结局如何，她都已经接受到黄家人的善意。
    黄乘风不知道，陈安嫻很害怕。最近，她想起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除了覬覦她的高额赔偿金，那些早已不相往来的亲戚也曾让忧伤疲惫的陈安嫻更加伤心。
    多年前的丧礼上，身心俱疲的陈安嫻跪在灵前，头低着，突然有个声音鑽进耳朵，「她运气好没有上飞机，不然就一起走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对啊，这样说来还真是幸运，全家就她没事。」
    运气好吗？她吗？运气好会全家人走了独留她一个？陈安嫻昏沉的头脑里冒出好多疑问。
    彷彿应和陈安嫻的想法，又有个声音出现了，「运气好不好不知道，但依我看来，她命格一定不好，剋父剋母剋全家啊。她爸妈才四十几，弟弟还比她小两岁，这么早就走了。」
    陈安嫻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跟着去死，因为「好好照顾自己」是母亲最后的交待。为了好好活着，她把这些对话压抑到记忆最深处，但最近，她又想起那个「剋父剋母剋全家」的声音。
    不会有任何一个长辈，会喜欢剋父剋母剋全家的儿子女朋友。陈安嫻来屏东之前就做了决定，诚实以对，坦然相告，如果黄家长辈不喜欢这样背景的她，她不会欣然，但会接受。
    大家各怀心思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黄妈妈再度发出命令：「好了，都去整理整理，等下要去给阿公请了。」
    眾人各自动身准备回房，黄乘风爸妈把黄乘风留下。陈安嫻回头看了他一眼，黄乘风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一切有我」的表情。她回给他一个「了解」的微笑。
    陈安嫻很快画了个淡妆、换上样式简单的连身裙，接着就坐在房里发呆。命运之神会将她带到何处，她从来无从置喙，陈安嫻觉得自己像在等待宣判。
    门口传来敲门声，黄乘风的声音响起，「安嫻？」
    判决到了。

正文 五十、家宴

    「紧张吗？」黄乘风微笑。
    陈安嫻摇摇头，「看你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坏事。」
    「爸妈只是问我，你家发生什么事。」
    陈安嫻的心抽紧了，「然后呢？他们知道以后有没有说什么？」
    黄乘风摸摸她的头，「我妈叫我赶快把你娶回家，说你一个人很辛苦。我爸说先不管要不要结婚，女孩子单独住在外面毕竟不安全，建议我把你接到家里住。」
    滚滚热泪从陈安嫻眼中涌出，黄乘风大骇，「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陈安嫻怎么也止不住泪，没办法说话，只能摇头。
    黄乘风急忙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不哭不哭，不要伤心。」
    陈安嫻抽抽噎噎了好一会才停止哭泣。「我没有伤心，只是太高兴了。」
    黄乘风放了心，「什么事高兴？」
    「认识你，认识你们一家人，还有连云翔。能够认识你们真是太好了。」
    何其有幸，认识黄乘风，何其有幸，认识这样好的一家人。陈安嫻早就学会平静接受生命中的好好坏坏，她不怨天却也不想谢天。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想要感谢上苍。
    黄乘风咧嘴笑得开心，「走吧，洗洗脸准备出门了，脸都哭花了。」他用手揩掉她的泪。
    「嗯。」陈安嫻用力点头。
    今天晚上是家宴，四代同堂的黄家人丁兴旺，从蹣跚学步的幼童到耄耋之龄的老人齐聚一堂，人数约有数十。老人家过大寿，住外地的亲人也特地赶回来庆贺。难得相聚又是相熟的自家人，餐叙气氛十分轻松，大家吃喝之馀也到处走动，间话家常。
    黄乘风把陈安嫻的手牵得牢牢的，带她到各桌打招呼。陈安嫻站在黄乘风身边浅浅笑着，偶尔有点羞怯。黄乘风没有特意介绍她，大家都知道他要带女朋友回家。
    一路跟在黄乘风身后，陈安嫻发现他才是真正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一见到黄乘风就捶了他肩膀一拳，「乘风哥哥，我赢了，塞尔提克今年表现得很好。」
    「我的火箭队也不错啊。」黄乘风不服输地说。
    他们两个热切地聊起nba，一个小小孩远远地朝黄乘风跑来，边跑边叫：「阿叔阿叔！」小朋友一个剎车不及差点跌倒，撞到了陈安嫻的腿。陈安嫻弯下腰把小朋友扶正，跟他打招呼，「你好。」
    小男孩用ㄋㄞㄋㄞ的声音说：「姐姐好。」
    「你好，我叫安嫻，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还没回答，就被黄乘风一把抱起来，「他叫小祥。」
    小祥看见黄乘风的脸，兴奋尖叫，「乘风阿叔，乘风阿叔。」
    陈安嫻笑起来，黄乘风还真是老少咸宜呢。
    看到陈安嫻的笑，小祥又尖叫：「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旁边的大人笑成一团。后面追着小祥过来的妈妈说：「小祥叫错了，要叫阿婶。」
    小朋友乖巧地叫道：「阿婶。」声音甜甜软软的。
    陈安嫻脸上驀地浮了两朵红云，黄乘风望着，觉得真美。
    黄乘风亲了小祥一下，「聪明，没错，要叫阿婶喔，不是姐姐。」
    「可是明明是漂亮姐姐啊。」小祥嘴嘟了起来。
    黄乘风说：「不是姐姐，小祥再想想，要叫什么？」
    「漂亮姐姐？」小小孩很坚持。
    「不是，再猜一下？」
    「姐姐？」
    「再猜一下。」
    「阿婶？」
    小祥瘪着嘴，快哭了。
    「漂亮什么？不是漂亮姐姐，是漂亮什么？」黄乘风不放弃。
    小祥再想了一下，终于福至心灵，「阿婶！漂亮阿婶！」
    「小祥真聪明！」黄乘风把小小孩举得高高的，小祥兴奋尖叫，咯咯咯笑个不停。
    「阿风，你也太爱现了，是要我们这些没伴的羡慕嫉妒恨吗！」不知道哪里发出的男声不平地大吼，一群人跟着起哄又是笑又是骂，陈安嫻羞得头都低下来了。
    黄乘风和陈安嫻才回座一会，鱼丸汤就送上来了，清透的汤头里浮着十几颗鱼丸，上面撒些芹菜末，简简单单的汤品却滋味无穷。这汤一上桌，就代表宴席将要「完」结了。待甜品红枣桂圆银耳汤送上来，所有人突然起身，往旁边的空地移动。
    「走吧，看我们打拳。」黄乘风拉着陈安嫻的手就走。
    「什么什么，要打拳？」陈安嫻十分惊喜。
    「对，我们全家一起打拳给阿公祝寿。」
    在黄乘风大伯的指挥之下，搬椅子的搬椅子，整理队伍的整理队伍，很快地阿公阿嬤就上座，儿孙们按辈份排排站，夫妻一起，小朋友们则不分哪家，由大孩子带着小孩子。
    大伯一声令下，全体晚辈先向阿公拱手为礼，齐声说道：「祝阿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勇健，欢欢喜喜食百二。」
    说完贺词大家摆出起手式，左脚斜跨一步，右掌推出，不疾不徐地打起黄家祖传拳法。
    真是太壮观了。每次踏步，每声大喝，都充满了力道，深深震撼着陈安嫻。
    「每次看每次都觉得感动。」站在陈安嫻旁边的连云翔说。他们是唯二没有加入打拳队伍的人。队伍里的都是黄家人。
    大家一招招扎扎实实地把拳法打到最后。黄家拳陈安嫻很熟悉，只见最后一招结束，小朋友、年轻人都收了势。黄乘风父母和其他夫妇却没有停下动作，男人朝左推出一掌，女人往右打出一拳，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动作处处互补，最后男人女人的招式合而为一，两人双手一张，像巨鸟展翅，然后收势。
    「你只要能够学会最关键的一招就行了。」陈安嫻耳边响起黄乘风说过的话。她着急地问连云翔：「这一招叫什么？为什么只有那些夫妻多做了动作？」
    「这招叫比翼双飞。黄家人都练过黄家拳，嫁进黄家的女人或娶黄家女儿为妻的男人也要稍微练一下，当然没办法像从小练拳的他们那么精熟。但只有一招是与黄家人结婚的外姓人一定要认真练的，就是比翼双飞。这招式是结婚后由黄家人传授给另一半。」
    陈安嫻觉得有什么又酸又甜的东西哽在喉头，心里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
    连云翔继续说明：「过年拜年的时候，小辈们也会像今天一样集合，把黄家拳打给大家长看，既是贺年，也算是验收吧，我想。大家一起打拳的时候才看得到比翼双飞，只有自家人才知道黄家拳里有这招存在。我们两个也算自己人啦，哈哈。」
    似水柔情在陈安嫻心里翻涌，这黄乘风……，原来已经想了那么多啊。她笑了，眼里有泪。

正文 五十一、宠

    陈安嫻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是溼的，黄乘风已经拿着吹风机在等她了。坐在床边的黄乘风朝她招招手。
    「干嘛？」
    「帮你吹头发。」
    「喔。」陈安嫻乖巧地坐到他面前。
    黄乘风经常帮陈安嫻吹头发。起初陈安嫻觉得怪，「我又不是行动不便，不用你帮忙啦。」黄乘风还是用「这是情趣」的理由说服了陈安嫻。黄乘风很喜欢帮陈安嫻做这些小事，陈安嫻刚开始实在不习惯，这样依赖别人很有罪恶感。
    有一次临出门，陈安嫻把脚搁在沙发上穿袜子，黄乘风眼睛一亮说：「我来。」
    「你好怪！我又不是没有手，这种事干嘛你帮我？」
    黄乘风不理陈安嫻的抗议，硬是把她箍到怀里。陈安嫻扭了两下根本挣不开，输给了黄乘风的力气，只好乖乖听话。他开心地帮她套上棉短袜。
    陈安嫻很认真地说：「这样小的事我会自己做，你不能这样宠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废。而且如果太习惯依赖你怎么办？」
    「第一，你答应过要依赖我的。被你依赖我很高兴。第二，帮你做大事是应该，帮你做小事才叫宠。我宠你我高兴，你不喜欢我高兴吗？」
    陈安嫻喉咙甜得哽了蜜似的，一句话都应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帮我做这些事，你真的开心吗？」
    「开心啊，开心得不得了。」
    「好吧，我尽量习惯好了。」
    结果穿球鞋的时候，黄乘风又高高兴兴地帮陈安嫻绑了鞋带。
    观察了一阵子，陈安嫻发现黄乘风为她做这些事时还真的满乐在其中，也就随他去。老实说被这样宠着感觉很好，偶尔浮上来的罪恶感，只好尽量忽略了。
    黄乘风把吹风机拿在适当的距离，被刚刚好温度的热风吹着头发，陈安嫻舒服地瞇起眼睛。
    「好了，吹乾了。」黄乘风拍拍陈安嫻的头，把她抱进怀里。「跟这么多陌生人奋战一天，辛苦了，待会早点睡吧。」
    「不辛苦，很好玩。你们全家一起打拳的场面真是太讚了，我好感动。」
    黄乘风呵呵笑着，「很酷吧！全家人一起做一件事的感觉真的很好。我们家族很大，年轻一辈其实已经分散各处了，但过年一定会一起打拳。利用这个机会，大家可以相聚一起，真是件快乐的事。」
    「乘风，」
    「嗯？」
    「跟我说说比翼双飞这一招吧。」
    「连云翔跟你说的？」
    「他说比翼双飞是和黄家人结婚后必学的一招。有什么典故吗？感觉背后应该有故事。」
    「是有故事。」
    「什么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疼老婆的男人的故事。」
    「哦？」陈安嫻非常好奇，「快说快说，好想听。」
    「自清朝开始，我们黄家人不分男女都要练拳，嫁进来的媳妇也要学。整套拳学起来需要花一点工夫，但资质高低不同，有人学得快有人学得慢。据说我阿祖的阿祖娶了太太以后，教她打拳，可是她是书香门第出身，身体又比较瘦弱，练起拳来很吃力。刚嫁进来种种不习惯又要练拳，非常辛苦。」
    「听起来真的辛苦，尤其是古时候的大家庭，一堆人在旁边等着看成果，好恐怖。」
    黄乘风笑着说：「我不会让你辛苦的。」
    「什么？」
    「你只要练一招就好，不会辛苦的。」
    陈安嫻唰地脸红了，囁嚅着：「你在说什么啦！」
    黄乘风亲亲她的脸，「只练一招，我保证很简单的。好了，继续。后来我那个很久以前的查某阿祖因为练拳成果不佳，怎么学也学不会，就一直心情不好。其实嫁进来的媳妇练拳也只是练个形而已，但她压力太大，以现在的观念来看，大概是得了忧鬱症。后来我很久以前的阿祖想了个办法，增加老婆的成就感。」
    「什么办法？」
    「他创了新招，夫妻两人一起练，查某阿祖站不稳，蹲不下，阿祖就在旁边撑着。原本查某阿祖打个拳东摇西晃，偶尔就会跌倒，但这招有丈夫在旁边扶持，练着练着，形也出来了，脚步也稳了，就从这招起，慢慢把整套拳都学齐了。」
    「好感人。这招就是比翼双飞吧？」
    「对。这名字是那个查某阿祖私底下取的，后来他们的儿子当家以后，黄家拳就正式多了这招比翼双飞，嫁进来的媳妇就从这招开始练起，再练其他招。这招要求比较高，一定要形对、意到、气力足，其他招马马虎虎过去也就算了。」
    「原来如此。」陈安嫻点点头，「可是今天我看你姑丈也一起打拳，不是只有嫁进来的媳妇要学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我阿公认为虽然女儿嫁出去了，但还是黄家人，姑丈也是自己人，所以也要练。从此以后女婿也要学拳。」
    「如果有人不想学怎么办？」
    「你问倒我了，因为还没遇过这种事，大家都练得满开心的。你呢，学不学？」
    「好吧，因为你想要我练，我就练吧。」陈安嫻答应。
    「我猜，每个人都跟你想法一样，所以从来没有人拒绝练拳。」
    「什么意思？」
    「因为爱，所以捨不得拒绝另一半。」
    「还真的是因为爱。」陈安嫻大方承认。「其实听过这么感人的故事，不练都不好意思了。你阿祖的阿祖，真是疼老婆的好男人。」
    黄乘风得意地说：「我觉得我们黄家有疼老婆的良好遗传。」
    「你在说什么？」
    「下午跟阿公阿嬤见面，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作主？」
    「阿嬤吧。」
    「没错。那你觉得我们家谁作主？」
    「你爸吧，多数时间都是他说话。」
    「错！我爸是黄家出了名的宠老婆。你不要以为都是我爸在说话，其实我爸的意见都和我妈相同。他们感情好，我妈把面子给我爸作足了，我爸则是把我妈的里子都顾到了。」
    「很有趣。」
    「爸妈感情好是满好的，但有件事不好。」
    「什么事？」
    「因为我爸太宠我妈，觉得她什么都好，结果就是她的厨艺数十年如一日地糟。小时候我和阿霞每餐都吃两遍，在家吃一点点，然后跑去阿公阿嬤家再吃第二摊。」
    「有没有那么夸张！」陈安嫻咯咯笑。
    「只有我爸甘之如飴，每顿都吃得很开心。」黄乘风摇头叹气，「爱情不只会使人盲目，还会使人舌头麻木。」
    陈安嫻笑到流泪，「你讲话好好笑。」
    看着哈哈大笑的陈安嫻，黄乘风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终于赢了高文芳。
    －－－－－－－－－－－－－
    用甜甜的一章祝大家新年快乐，2018事事顺心。
    因工作繁忙，请假一週。下次更新是2018/01/09(星期二)。如果工作得空，也有可能提早回来。

正文 五十二、求而不得(01)

    在陌生的地方过夜，陈安嫻既想黄乘风陪她，又觉得在别人家作客不该太明目张胆。在心里挣扎许久，终于还是把硬要陪她睡的黄乘风赶出客房。
    他贼兮兮地笑着，「你确定不用我帮你暖被？」
    陈安嫻正经回答：「不需要，谢谢。我不觉得冷，屏东比台北暖多了。」
    黄乘风挑眉，「真的不用？」
    「不用谢谢。」
    黄乘风故意用邪恶的口气说：「一个人睡不寂寞吗？你没来过我家，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睡会不会不习惯？」。
    陈安嫻笑了，她知道黄乘风是真的担心。「在认识你之前我不都一个人睡吗？没问题的。好了好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她边说边把黄乘风往外推。
    「给我个晚安吻我再走。」
    陈安嫻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啾了一下。黄乘风对她又亲又舔吻了个够，兼之在她娇软的身体上下其手一番才依依不捨离开。
    陈安嫻躺在床上，脑子里跑马灯似地全是今天遇见的人事物。友善热情的黄家人虽然搞得她有些紧张，却不得不承认心里很暖。过了好久，陈安嫻终于睡着了，嘴角微微上翘。
    想到第二天就可以见到黄乘风，石惠华却是辗转难眠。要见到他很开心，忆起上次见面时的不欢而散也害怕。
    石惠华知道自己傻。心系黄乘风多年，可惜两人关係一直是童年玩伴，从无进展。人人都夸她美丽大方，为什么黄乘风就没想过对自己出手？每次听说他交了女朋友，石惠华就会恨得牙痒痒地，好想大叫：「我在这里呀，阿风你是瞎了眼嘛！」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黄乘风一直没有跟哪个女人固定下来。石惠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在黄乘风身边待得最久的女人，是她。
    第二天石惠华早早就等在阿公家客厅。
    见孙女这样，石惠华阿公不禁心疼。他摇头叹气，「阿华，现在才八点多，黄家是请中午，你那么早过来做什么？」
    「阿公，不早不早，快九点了。我们现在过去嘛！早点到，你可以跟三公多聊聊，不是很好嘛？等中午去客人那么多，哪说得上什么话？」黄乘风阿公和石惠华阿公有几个结拜几十年的老兄弟，黄乘风阿公年纪较长，排行老三，所以石惠华都叫他三公。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早点去找阿风。」
    石惠华红霞满面，「唉呦阿公，这种事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啦，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那我们快点去好不好？」
    「好啦好啦，反正过去也要一个多鐘头，到那边也十点多了，不早不晚。跟雄哥雄嫂多聊一下也很好，好久没见了。」
    「阿公～」石惠华声音软软的。
    「干嘛，我都说早点去了，这样撒娇还有什么事要求我？」阿公宠溺地看着娇俏的孙女。他对这傻孙女想求什么心里有底，暗自为想不开的她叹息不已。
    「阿公，三公八十了，对阿风的事他都不急吗？」
    「阿风什么事？急什么？」阿公故意装傻。
    「阿公！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石惠华嘟起嘴。
    「说什么，说阿风娶媳妇的事喔？」。
    「对啦对啦。阿公，三公都没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当然一直骂啊，骂阿风躲在台北不回家，帮他找了几个相亲对象都不肯回来见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要娶老婆，很急啊。」
    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事，再听阿公提起，石惠华还是不开心。「阿公，三公真的一直给阿风找相亲对象喔，他都没有提到我吗？」
    阿公叹了口气，「惠华，你这傻女孩。都这么多年了，要不要给别的男人一个机会？」
    其实石惠华也跟别人交往过，但没有人比得上黄乘风。「在我心里，阿风是最好的。阿公，你再去跟三公提提看好不好？叫他跟阿风说说。明明以前每次见面三公都要我嫁进他家的。」其实那个「以前」是她小学时期的事了，后来孙子大了，黄乘风阿公就比较不说那些嫁娶的玩笑话。
    「惠华，三公有跟阿风提过，但是他就……」类似的对话早已发生许多遍，但每次要对这死心眼的孙女说实话，心里还是捨不得。「阿风表示对你没有那种想法。时代不同了，你三公说要看阿风自己。既然有喜欢，你就跟他说清楚啊。」
    石惠华咬着嘴唇，心里酸得不得了。她说过了，不顾女孩子的矜持，在高中的时候就跟黄乘风说过喜欢他，结果他的反应是一脸惊吓地说：「阿华，你认真的吗？这种玩笑很难笑。」这样要叫她怎么继续？
    黄乘风到台北读书以后，他们连见面机会都少了。后来石惠华又说了几次喜欢他，却都只敢用开玩笑的口气，她很怕被黄乘风一口回绝，会连朋友都当不成。结果每次他的反应都一样，只是把她的表白当作单纯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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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二、求而不得(02)

    石惠华很无奈，却还是抱持着希望。至少每次假藉开玩笑贴近黄乘风，他虽然推拒，却不曾真的发脾气，可见黄乘风并不讨厌自己靠近。唯一一次生气，就是前阵子去台北找他们的时候。
    想起那天黄乘风异于平常的火气，石惠华就很不安，她直觉黄乘风的脾气是为了那个叫陈安嫻的女人而发。陈安嫻说不会靠近黄乘风应该是真心的，但石惠华还是有不妙的感觉。
    「阿公，你可不可以跟三公说说，请他去问一下阿风，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石惠华豁出去了，就当最后一搏。他一直没和哪个女人定下来，她也没有满意的对象，如果可以交往不是两全其美吗？其实石惠华很多人追，但她还想再努力一下。这次再不行就放弃吧，每次她都这样告诉自己。
    石惠华跟祖父到了黄乘风阿公家，给老人家拜寿。她带了几大瓶营养补充品，外加一条日本咸鮭。
    「三公、三嬤，你们早上吃粥爱配这个，我特别买了一条来。还有这些维他命、维骨力、银杏，要记得每天吃喔。」
    黄乘风阿公笑瞇瞇的说：「惠华真是太见外，每次来都带那么多东西，不好意思喔，收你这么多礼。」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偶尔才来看三公三嬤，一点心意而已。」
    黄乘风阿公笑着叹气，「惠华真是贴心，每次都记得给我带东西，就那个阿风，好久才回来一次，也没给我带过什么好东西。我看他心里根本没我这个阿公！」老人半真半假地抱怨。
    黄乘风阿嬤笑嘻嘻地说：「清仔，你别听你雄哥这样说，其实昨天阿风给他带回一份大礼，他高兴得不得了，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哦，什么大礼让雄哥这么欢喜？」
    「女朋友啦！这不孝孙终于没让我等到死，带了女朋友来给我看。很乖很纯的一个女孩子。」黄乘风阿公笑咧了嘴。
    石惠华心像被戳了一刀，本来笑容满面的脸差点扭曲起来。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厚，这阿风也真不够意思，我前不久才去台北找他们玩，交了女朋友也没跟我讲。我一定要去看看那女孩长什么样子。」
    黄乘风阿嬤说：「快去快去，你不用陪我们这些老的啦，去找阿风阿霞玩，阿翔也回来了。」
    「三公三嬤，那我去找阿风阿霞囉，顺便去看看他女朋友是啥模样，实在太好奇了。」
    石惠华匆匆忙忙跑到黄乘风家。村里的人家通常不锁门，石惠华又是从当小孩的时候就经常造访，自由进出惯了。她直接开门走进去。
    「阿伯，阿姆？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
    石惠华上楼，到了黄乘风房门口，敲敲门，「阿风？」
    还是没人回答。
    她逕自开门，正好看见有个女人从浴室出来。
    「你是谁？」石惠华怒吼。
    女人转头看石惠华。
    「陈安嫻！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会在阿风房间？」石惠华声音尖锐得吓人。
    陈安嫻没有多想，直接答道：「我来借一下厕所。」。
    这答案彻底惹恼了石惠华，她觉得陈安嫻简直瞧不起人，「你故意的吗？我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黄连堂的客户吗，怎么会来阿风家？」
    陈安嫻听懂了石惠华的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明白石惠华为什么生气，觉得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能选择闭嘴。
    震惊过后，石惠华终于认清现实，眼前这个一脸呆滞的女人，就是黄乘风的女朋友。
    自情竇初开伊始，石惠华就恋慕着黄乘风，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他，竟这么轻易成了别人的男朋友，更伤人的是，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已经获得黄家长辈的认可。希望彻底破灭，石惠华为自己感到悲哀，悲哀到极点，一股恶气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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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二、求而不得(03)

    自情竇初开伊始，石惠华就恋慕着黄乘风，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他，竟这么轻易成了别人的男朋友，更伤人的是，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已经获得黄家长辈的认可。希望彻底破灭，石惠华为自己感到悲哀，悲哀到极点，一股恶气汹涌而出。
    她森然冷笑，「那天在台北看到你，还觉得你文文静静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没想到心肝这么黑！明明说过不会碰黄乘风，结果一眨眼就变成他女朋友，惦惦吃三碗公啊。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双面人，真让人噁心。」
    石惠华口气愈来愈尖酸，「我说，你这女人也太贱了，才在一起多久，就迫不及待跑到男人家，还不知羞地在他房里瞎晃。我看一定是你死皮赖脸缠着阿风，拚命求他带你来的对吧？」
    「……」陈安嫻有点同情石惠华，她应该很喜欢黄乘风吧？
    「无话可说，心虚了？说说看，你这表里不一的假面女是怎么勾引到阿风的？」石惠华对着陈安嫻上下打量一番，嫌弃道：「我看大概不是凭外表。嘖嘖嘖，这种乾巴巴的身材，恐怕脱光了阿风也没兴趣。你知道阿风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什么等级的吗？我告诉你，身高不到一七零，胸部没有d罩杯的女人，是不够格当他女朋友的。」其实石惠华没见过黄乘风的女朋友，她说的都是从黄乘霞那里听来的八卦。
    「……」
    「不说话是怎样？有自知之明了吗？还有，你看看自己那张脸，阿风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平庸的女人？你一定是自己黏着阿风不放。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同情你。没错，一定是这样。」石惠华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为什么黄乘风会选陈安嫻而不是选自己。
    「你是不是很可怜才让阿风这么同情你，同情到想当你男朋友。你家境不好要辛苦赚钱养家，还是身罹绝症不久于人世？」石惠华愈说愈亢奋，步步逼近陈安嫻。「说不定不只穷，还身世可怜呢。该不会你根本就是孤…………」
    那个孤字还没说完，陈安嫻始终平静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发现戳中陈安嫻的痛处，石惠华非常兴奋，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变态，但她就是想狠狠伤害陈安嫻。
    石惠华俯身逼到陈安嫻眼前，「唉呀，原来真的是孤儿啊，没有爸爸妈妈，好可怜喔。难怪阿风这么同情你。」和那温暖的语调相反，石惠华的眼神冰冷无比。
    陈安嫻心脏一缩，连忙后退，因为太急于避开那张充满恶意的脸，一个踉蹌差点跌倒。她反射性地抓住身旁的木人桩。
    石惠华突然歇斯底里大吼：「谁教你碰木人桩，不准碰！那是阿风最心爱的东西，从小到大他都不准我碰，你凭什么碰它！」
    她用力抓住陈安嫻的肩膀往后扳，陈安嫻当场痛得手一松，人就瘫坐到地上。
    「石惠华，你干什么！」一个清澈响亮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两人看向门口，站在那里的是沉着脸的连云翔。石惠华突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做了很恶劣的事。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一把推开连云翔逃走了。
    「你没事吧？」
    「没事。」
    连云翔想拉陈安嫻起身，她摇摇头，用不痛的那隻手搭着木人桩慢慢站起来。
    「我打电话给阿风，叫他先回来。」
    黄乘风妈妈带着全家人到田里做些农活，顺便採收蔬果，准备让黄乘风他们带到台北。
    「不用啦，没事。」
    「你有事没事要阿风看过再说。不过石惠华毫无疑问真的很有事。她有没有对你怎样？」连云翔听见石惠华大吼匆匆赶来，他只看到坐在地上的陈安嫻，不知道之前发生什么事。
    「她没有对我怎样，我只是被吓到而已。」
    连云翔挑眉，「原来还有事会吓到你喔。」
    陈安嫻苦笑，「你是把我想成什么啊。石惠华那么高大，刚刚那样一吼我当然吓到啦。」
    连云翔一通电话过去，黄乘风很快就回来了。
    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陈安嫻，他不捨地将她拥入怀中，陈安嫻痛得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黄乘风发觉不对劲。
    「没事。」
    「阿翔，你回避一下。」
    连云翔识相闪人。
    「怎么了？」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身体一定有哪里在痛。把上衣脱掉。」
    陈安嫻双手遮胸故作惊吓状，「你色狼，大白天耶。」
    黄乘风口气非常严肃，「陈安嫻，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脱不脱？你不脱我来脱。」
    眼看他就要动手，陈安嫻赶紧说：「好好好，我脱。」
    她慢吞吞地解扣子，才开了一颗，黄乘风就说：「够了，停下，我来。」
    他已经看出陈安嫻左手不太灵活，恐怕是哪里受了伤。他小心翼翼解开陈安嫻的扣子，轻轻拉下衣服。。
    「怎么会弄成这样？」发现她左肩红了一大片，黄乘风既生气又不捨。
    「不小心撞到。」
    「不是石惠华弄的？」这几个字黄乘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怒火中烧，如果石惠华在这里，黄乘风绝对会当场折了她的臂膀。
    「不是啦，我自己撞到的。」
    「怎么会撞成这样？」
    「就不小心撞到你床架啦！」
    「为什么说谎？你知不知道你肩膀上有指印？」黄乘风脸色沉了下来。
    陈安嫻叹口气，低声哀求，「不要生气嘛！拜託不要对我生气，也不要对石惠华生气，拜託。」
    「不要对石惠华生气？她把你弄成这样你叫我不要生气？陈安嫻，你是傻子还是圣人啊？」
    陈安嫻摇摇头，「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爱你的凡人。」
    听到这句话，黄乘风严竣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算了，我现在没空理石惠华，先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啦，又没什么，等下就不痛了。而且阿公过大寿，去医院总觉得不太好。」
    黄乘风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医生吗？有没有什么轮不到你说。我们家没那么多禁忌，该去医院就去医院。」
    被他这样一骂，陈安嫻没再作声，任由黄乘风帮她把衣服穿上，一颗扣子一颗扣子慢慢扣好。
    见她一句话也不说，黄乘风气势都颓了。他软下声音，「我也是担心你，而且我们不进大医院，是去附近一个熟识的医生叔叔家，他等等也会来给阿公请。给医生看过我比较放心，去让他看看好不好？」
    陈安嫻点点头，「好。如果这样你比较放心，就去看医生吧。」
    黄乘风笑了，揉揉她的头发，「好乖。」

正文 五十三、你一个人的

    小镇街上的诊所里，李医生蹙眉盯着陈安嫻红通通的肩膀。他一下子戳戳这里，一下子按按那边，不停问着「这样会不会痛？」
    经过详细检查，医生终于宣布：「应该没有大碍，我会开些消炎止痛药给陈小姐，回去以后多休息，尽量不要动到左肩，过阵子自然就会好了。要治疗这种症状，时间就是良药。如果药吃完了还会痛，到台北再去找张医师回诊。」
    黄乘风北上读书的时候，李医生介绍了相熟的学弟张医师接手自己的工作，继续照顾黄家金孙的健康。
    黄乘风还是不放心，「李叔叔，真的不必照个x光超音波之类的吗？她好像愈来愈严重了，刚刚肩膀还没那么红肿耶。」
    李医师瞪了黄乘风一眼，「你医生还是我医生？没事照什么x光超音波，浪费医疗资源。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仔细小心地帮你宝贝女朋友检查了十几分鐘，我说没有大碍就是没有大碍。」
    陈安嫻赶紧微笑道谢：「谢谢医师，没大碍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记得多休息。」。
    「还是陈小姐明事理。不过，这就是所谓关心则乱吧，阿风从小到大跌打损伤的次数多到我数不清，伤得比你严重的时候可多了，大人紧张得要命，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对你宝贝成这样，嘖嘖嘖，谁想得到。」
    李医师转头看黄乘风，嘿嘿笑着，「你也有今天，现在知道爸妈的心情了吧？」
    黄乘风害羞地抓抓头，「唉呦，李叔叔，不要吐槽我啦。不过，你怎么知道安嫻是我女朋友？」
    「从你那呵护备至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女朋友是什么？没想到以前那个看到可爱小女生就退避三舍的阿风，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啊。」
    『咦？』陈安嫻好奇死了，为什么看到可爱的女生会退避三舍？
    「不过，是谁那么不小心把她伤成这样？对打练习意思到就好，干嘛这么用力？」
    「不是对打，安嫻没有练过功。」黄乘风脸色阴沉。
    「不会武功？那怎么下手这么重，指印都看到了。」李医师嗓门大了起来。
    黄乘风冷冷地说：「就是个坏人。对没练过武的弱女子下手这么重，欠教训！」
    陈安嫻在心里叹气，看样子要黄乘风气消还得花一番功夫。她对李医生解释，「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有点小误会。今天真的谢谢您帮忙，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交待，我们就不耽误医师的时间了，您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
    黄乘风说：「对齁，我差点忘了李叔叔还要去给阿公请。谢谢叔叔帮忙，那我们先走了，等下见。」
    「等下见了。」
    回程的路上陈安嫻向黄乘风道歉，「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带我来看医生，谢谢你喔。」
    黄乘风臭着脸没说话。
    「怎么了？」
    「我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保鑣，本来应该保护你的，结果竟然在自己老家让你受伤。坏人没伤到你，反倒是自己朋友伤了你，这什么跟什么！」
    「听到你说『自己朋友』，我很高兴。」
    「口误，从今天开始不是朋友了，我要跟石惠华一刀两段。她敢这样弄你，就要付出代价。」黄乘风说得气愤填膺。
    「我想石惠华只是太伤心，所以一时失去理智。她现在一定也很后悔。」
    「后悔？这么恶劣的人怎么可能后悔，她故意把你伤成那样，一定觉得很爽。」
    「也许吧，但还是后悔。」陈安嫻想耸耸肩，不料才一抬肩就痛得「嘶」了一声。
    黄乘风气道：「我一定要把石惠华痛揍一顿。」
    「所以我说她一定很后悔，因为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你讨厌她。」
    「敢做这种事就要想到后果。你们无冤无仇，她干嘛那样弄你？」
    陈安嫻表情奇妙地看了黄乘风一眼，「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黄乘风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石惠华为什么气我？」
    「她神经病啊！你们才在台北见过一面，有什么好气的？」
    「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蛤？」
    「石惠华很喜欢你，她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黄乘风想了一下，「是有听她讲过类似的话，不过都是在开玩笑啦。」
    陈安嫻无奈地叹口气，更加同情石惠华了。黄乘风怎么可以迟钝到这种程度？明明对其他事很精明啊。
    「反正不管什么理由，她敢欺负你，我一定会让她好看！」
    陈安嫻没有理会黄乘风的恶声恶气，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我第一次听到你大笑，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原本气呼呼的黄乘风转移了注意力，一时忘了生气。
    「去香港前一天，石惠华来了，我给你们送便当的时候站在办公室门口，那时我第一次听见你开怀大笑。」
    听见石惠华的名字，黄乘风火气又上来了，对陈安嫻也有点不高兴。「你不要再帮石惠华讲话了，干嘛一直帮她说话！」
    「因为她会让你笑，因为她是你朋友，能有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多么难得。你当然可以跟石惠华切八段，那是你的自由，老实说我也会松口气，毕竟像她这样的大美女经常在你身边绕我也是会在意的，更何况还是青梅竹马。」
    黄乘风嘴角上扬，可开心了。「那干嘛还帮她说话？」
    「将心比心，如果我像她一样喜欢你那么多年，突然见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所谓女朋友，心情激动也是可想而知。如果石惠华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那是不是给她留点馀地，看看后续的发展。如果她想通了，道歉了，你们也许还能当朋友，这样不是很好吗？」
    陈安嫻停下来，眉头皱着，「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她还是别有用心，继续对你有非分之想，我真的会非常非常不高兴，到时候就算你想继续跟她当朋友，我也会……」
    「你也会怎样？」黄乘风嘴角噙着笑。
    「我也会希望你最好不要。」陈安嫻只能弱弱地吐出这句温吞至极的话。
    黄乘风放声大笑，陈安嫻噘嘴气闷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你是我女朋友，大可以直接说你不准。如果不想我和哪个女人靠近，只要告诉我，我一定照办。而且你放心，不只是石惠华，任何女人我都会跟她们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不让她们有心怀不轨的机会。我黄乘风只会是你陈安嫻的男人，是你一个人的。」
    陈安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红着脸傻笑。

正文 五十四、道歉

    乍见陈安嫻肩上的红印，黄乘风顿时心头火起，恨不得一掌劈到石惠华身上，让她也嚐嚐相同的滋味。不，不止，他要她更痛，痛到叫不出声，痛到永远记住绝对不能再碰陈安嫻一根寒毛。
    是陈安嫻的低声哀求抚平了他心中的戾气。
    如果可以的话，黄乘风会把石惠华爆打一顿然后断绝往来，但这不是处理事情的方法。不管他和石惠华还当不当朋友，石家和黄家的交情毕竟不同于一般，事情没处理好恐怕陈安嫻还有机会被她恶整。除此之外，他也不想阿公难作人。
    他今天就要解决掉石惠华的事。
    黄乘风去找连云翔商量。「怎么办？」他一脸「我求你了」的表情。
    「不管要跟石惠华说什么，我建议还是跟她道个歉。」连云翔说。
    「道歉？道个屁歉！是石惠华莫名其妙伤了我女人，现在还要我去跟她道歉？阿翔，你是吃错药还是怎样？」
    「nonononono,」连云翔摇摇食指。「石惠华不是莫名其妙伤了你女人，她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陈安嫻又没惹到她。」
    「陈安嫻有没有惹到她不是由你决定，是由她决定。陈安嫻是因为你才惹到石惠华，这才是重点。」
    「又关我屁事了？明明就石惠华白目发神经才乱打人。」
    「白目的人是你。」连云翔顿了顿，「这样说来，我也有错。」
    黄乘风翻了个白眼，「明明是石惠华欺负人，现在为什么变成是我白目再加上你有错，这种逻辑我不懂。」
    「很简单，石惠华喜欢你，每次明示暗示你都像隻呆头鹅听不懂没反应，害她一颗少女心屡屡受到伤害，这是你白目。我明明知道这件事，又觉得自己不该插手所以没有提醒你，那是我的错。」
    连云翔皱了皱眉，「说到这个，我觉得你和阿霞也太神奇了，神经怎么可以粗到这种程度。石惠华一直说她喜欢你，然后再说是开玩笑的，你和阿霞竟然还相信，真不知道你们的神经线是不是跟电缆一样粗。」
    「好好好，我懂了，是我神经太粗。」
    被陈安嫻和连云翔接连提醒，黄乘风决定採纳意见，跟石惠华道歉。他打电话给石惠华，「我们谈一谈。十分鐘后道场见。」说完逕自掛了电话。
    黄乘风和连云翔一起到了阿公家的道场，他们一群小孩在这里从小玩到大，石惠华对这地方也很熟。
    黄乘风口气很冷淡，说了道场见就掛电话。石惠华不知道他有多生气，实在怕极了，只好带着黄乘霞壮胆。她们到了道场，连云翔把黄乘霞带到一边，让黄乘风跟石惠华自己说话。
    结果黄乘风一个字都还没讲，石惠华就主动认错，说不应该对陈安嫻那么不客气。
    本来不打算发脾气的黄乘风没忍住，沉着声音说：「只有不客气吗？你会不会太轻描淡写了？陈安嫻都痛到要看医生了。」
    听到需要看医生，石惠华脸色唰地惨白，吶吶辩解：「我不知道有那么严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她扶着你的木人桩，我想那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从小到大都不给我碰，我一时急了，就……，我真的只是想把她拉开。」
    黄乘风口气冷得像冰，「所以呢？因为想把陈安嫻拉开就用力到在她肩膀留下指印？你练武，又比她高大，五公教你功夫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不能大欺小强凌弱吗？」
    「有，阿公有教过。」石惠华突然哭了，她抽抽噎噎地道歉：「阿风，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生气，不应该嫉妒，我不应该欺负陈安嫻。本来就是我痴心妄想，是我想不开。我保证不会再犯，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拜託不要生气。」被黄乘风这样一兇，石惠华害怕又伤心，愈哭愈厉害。
    黄乘风有点难过。石惠华因为被家里人从小宠到大，以致个性有些骄纵，但大体上是个直率单纯的人。她小时候活泼灵巧，是个好玩伴，长大后幽默大方，是个好相处的朋友。自己的朋友哭得那样伤心，他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黄乘风口气和缓下来，「好了，别哭了，我也有错。」
    「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石惠华抬头看黄乘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我有认真听你说话，就会知道你说喜欢我不是开玩笑的。做为一个朋友，不认真听你讲话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认真一点，就可以早点回应你。现在我给你答案，阿华，谢谢你喜欢我，」
    石惠华瞬间升起希望，但黄乘风接下来说的是：「可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为什么？是因为陈安嫻吗？一直在你身边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她近乎哀嚎。
    「跟陈安嫻没有关係，也不是你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就是个妹妹，根本不可能对你有男女之情。谢谢你，但对不起，我们就是不可能，即使没有陈安嫻也不可能。」
    接连几个「不可能」，像一记记响雷敲进石惠华耳中，敲得她心痛。
    黄乘风方才放缓的语气骤然一变，「刚刚你叫我不要生气，保证不会再犯，我当作你已经知错，今天的事就算了。但有些话我要说清楚，不管你喜不喜欢陈安嫻，她就是我女朋友。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请你对陈安嫻保持基本的尊重，倘若做不到这点，那很抱歉，我们连朋友都当不成。」
    石惠华嚎啕大哭。
    连云翔跟黄乘霞说：「去陪她一下吧。」
    黄乘霞赶紧跑到石惠华身边，递出几张面纸，「惠华姊，不要哭啦，不要哭。」
    石惠华紧紧抱住黄乘霞，愈哭愈伤心，没有发现黄乘风已经悄悄离开。

正文 五十五、药酒[辅15]

    陈安嫻行动不便，待在不熟悉的黄家更是难上加难，所以黄乘风找了个理由先带她回台北。
    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黄乘风爸爸向老婆喃喃抱怨：「唉，阿风那么久没回家，怎么才呆个两天就要走。」
    黄妈妈呵呵笑，「哎呦，你还不懂吗，年轻人热情如火，再待下去阿风要憋死了。」
    「什么意思？」
    「一定是安嫻在我们家会害羞不给他碰啊，回台北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黄爸爸恍然大悟，「我都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我们家水某聪明。」
    无辜的黄乘风和陈安嫻，就这样无端端被黄家爸妈误会了。
    陈安嫻身上的伤虽小，但只剩一隻手可以用，平常理所当然做得到的事，现在竟然困难重重。连口渴想倒杯水喝都办不到，因为一隻手举不起水壶。吃饭也是个问题，左手不能拿碗，只能把碗放在桌上以口就碗，一筷子夹一小撮饭慢慢送进嘴里。
    结果就是陈安嫻开始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看她想拿水壶，黄乘风快手快脚就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三餐时间，黄乘风会买来饭盒，先帮陈安嫻打开，再问她想吃什么，然后把食物一筷子一汤匙地餵给她吃。
    陈安嫻觉得自己成了不折不扣的废物一枚。
    听陈安嫻说自己是废物，黄乘风又好气又好笑。他弹弹她的额头，「什么废物，是贵妇好嘛！有我这帅哥贴身助理伺候还不好？」
    陈安嫻气闷地说：「我不喜欢这样，连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别人，好烦。而且你要照顾我，自己事都不用做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你，你乖乖休息，休息愈多好得愈快。让我照顾就是帮我，懂吗？」
    陈安嫻觉得黄乘风很厉害，每次都会被他说服，觉得依赖他是最棒最合理的选择。「好吧，我一定要努力休息，这样才能赶快好起来。」
    「你怎么那么可爱，连休息都要努力。」黄乘风揉揉她的头发，「我还有个法宝可以帮你好得更快，要不要用？」
    「要要要，当然要。」陈安嫻点头如捣蒜。
    黄乘风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褐色透明液体。「黄家祖传药酒，由多种中药材炼製而成，专治跌打损伤，药效直达筋骨。」
    「这么神奇，赶快来用用看。」
    黄乘风叫陈安嫻面对他坐好，一个扣子一个扣子慢慢解开她的上衣。
    陈安嫻脸好烫，虽然知道是为了上药，但黄乘风这样慢条斯理地脱她衣服，好像在调情。「你可不可以快一点？」
    黄乘风嘴角勾起一个笑，「你现在是嫌我衣服脱得太慢吗？」
    「你……」陈安嫻为之气结，说什么都不是。等黄乘风把她上衣脱掉，露出肩膀时，她全身上下的白皙肌肤都泛了点红。
    看着陈安嫻淡粉色的左肩衬着大片青紫，黄乘风原本的一点旖旎心思消失殆尽。「安嫻，我是不是太轻易放过石惠华了，真应该把她痛打一顿才对。」
    陈安嫻笑斥：「无聊。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觉得你处理得很好。」
    「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这些都是小事。而且，我还得感谢石惠华呢。」
    「怎么说？」
    「如果不是她，我不会知道自己喜欢你。」
    「发生什么事，说来听听？」
    「下次再说吧，赶快帮我擦药好不好，我有点冷了。」陈安嫻打了个喷嚏。
    「抱歉抱歉，我马上帮你上药酒。这样说来，石惠华还算我们的媒人呢。好吧，功过相抵，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黄乘风把玻璃瓶打开，一阵芳郁的中药味飘出。黄乘风把药酒倒进手里，掌心搓热，再将手掌贴到陈安嫻肩上。
    陈安嫻初时只感觉到黄乘风的体温，后来渐渐有股热辣的药气透进肩膀。「哇，好神奇，真的觉得药效渗进去了耶。」
    黄乘风的大掌温柔地在陈安嫻肩上摩挲，渐渐加重力道，然后开始用姆指按压她的经络。「痛不痛？」
    「不痛。」
    「痛要跟我说，这药酒虽说要配合按摩，但力气太大也不好，所以你只要觉得痛就要说。」
    「我知道了。」
    黄乘风帮陈安嫻按摩了一阵子，确认药酒都渗进去了才把她的上衣合拢。「这个东西化瘀止痛很有效，每天早晚我帮你擦两次。」
    「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
    「药酒必须搭配按摩才能发挥最大效果。你说说，你要怎么帮自己按摩？」
    也就是说一天得让黄乘风按摩两次才成，陈安嫻本来就微微发红的脸红到发烫。
    望着陈安嫻红通通的脸蛋，黄乘风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呼出来的热气让陈安嫻脑子都乱了，只想着：这黄乘风还真坏，故意说这种让人害羞的话。
    李医师的西药搭配黄家祖传药酒，再加上黄乘风一天两次的经络按摩，才几天功夫陈安嫻就觉得快要好全了。
    黄乘风倒了点药酒在掌心搓热，覆上陈安嫻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挲着。
    陈安嫻背靠着黄乘风胸膛，半瞇着眼。
    「还痛不痛？」
    「不痛了，药酒和按摩很有效。」
    他的姆指停在一个穴道，稍稍用力按压。
    「啊！」陈安嫻轻叫出声。
    黄乘风心里一动，「这样叫，是痛还是舒服？」他声音都哑了。
    「舒服。」那软软的嗓音勾得黄乘风忍不住拂开陈安嫻的头发，吻上她的右肩。
    黄乘风粗礪的掌心摩挲她的左肩，溼暖的唇瓣吸吮她的右肩，温柔的抚触化为酥麻的电流，从肩头窜向陈安嫻全身。她咬着唇，鼻腔逸出轻轻娇哼。
    黄乘风头一抬，把陈安嫻小小的耳垂含到嘴里，手也探进内衣，揉弄她细滑柔软的胸。
    陈安嫻全身都软了，只能任由黄乘风摆布。他的手指在她每个敏感处画圈圈，像根蓬蓬的毛尾巴在身上搔来搔去，快把人逼疯。她的呼吸又急又乱，忍得嘴唇都咬白了，才想起来，他喜欢自己的叫声。
    陈安嫻放下矜持，婉转娇啼。
    听见自己小女人甜丝丝的唉哼呻吟，黄乘风哪忍得住，手指一捻就把她的内衣勾子挑了开来，迫不及待地除去两人的衣服。
    黄乘风让陈安嫻面对自已，亲吻舔舐她薄薄的耳廓，「今天你在上面，这样比较不会弄痛你。」
    「好。」她很乖巧。
    他躺平，微仰起头看她，眼里有火，「坐上来。」
    「嗯。」她很害羞。
    他用大掌扣住她的纤腰，让自己的坚硬碰触她的柔软。
    用这个姿势靠近并不容易，两个人不断嚐试错误，终于发出满足的叹息。
    「我很想你。」他说。
    「我也很想你。」她说完，俯身亲吻心爱的男人，腰肢款摆。

正文 五十六、内线

    全兴隆建设的企画室，正在着手规画一个基地面积二十公顷的大案子。这块基地的土地面积只略小于大安森林公园，是松菸大巨蛋的两倍。这样广大的平整土地本就稀有，更难得的是它坐落于台北市最精华的地段，紧临大安森林公园，附近还有捷运站。这种条件的基地，对任何一家建设公司来说都是珍贵的原矿，只要稍加琢磨就能变成最璀灿的鑽石。
    企画小组的组长tom把工作交待下去，口气严肃地说：「记住，这个国军营区的bot案老闆势在必得，如果拿不下标案我们就等着被砍头。总之要把规格尽量拉高，成本尽量压低，回馈给国防部的金额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需要规画哪些功能？」组员alex问道。
    tom说明：「要有一个多功能表演厅，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大中小三个厅只要有三千个座位即可。老闆最想要的是商场，其次是饭店和办公大楼。想办法把商用楼板面积弄到最大就是了。」
    组员bob说：「这个案子应该会开国际标吧？要找村西幸雄还是查理.罗斯特当掛名建筑师？」
    「这要等评选委员会的召委决定是谁以后才会知道。总之如果是找村西幸雄画图，记得把他御用的大野组拉进来当营造商。」
    刚进公司的组员chris问道：「奇怪，评选委员会的名单不是保密的吗？我们怎么会知道？」
    其他资深组员表情微妙地对看一眼。
    tom说了：「这些事不归我们管，总之上面会有资讯过来。每个评选委员爱好不同，投其所好就是了。总之尽量做，规画弄好一点，数字做漂亮一点，一定要拿到标案。」
    chris又问道：「什么时候开标？」
    「大概是半年以后，详细时间再看公告。」
    chris一脸疑惑，「咦？还没公告就知道有这个标案，为什么？」
    tom没有回答chris，反而瞪了alex一眼，怒斥：「你新人怎么带的？即使是新鲜人也该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这么不进入状况，就算是助理也不及格。我们案子满满都是机密，这样的人怎么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傢伙带下去好好教，下次再让我听到笨问题，你们两个都不用在这里混了。」
    两个组员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资浅的chris更是怕到嘴唇发白。
    tom冷冷补上一句，「桃园最近要开卖几个小厂办，三四百坪的基地正在找人规画。chris小朋友的嘴再不闭紧一点，你们两个一起去。」
    alex把chris叫进小会议室痛骂，「我会被你害死！你白痴吗，问那什么问题？什么时候该讲话什么时候该闭嘴都不知道。有问题私下问就好，不要再大声嚷嚷，这样只会显得你没料。」
    chris低头道歉，「前辈对不起我错了，太笨害到你，以后我一定会把嘴巴闭紧，不乱问笨问题。」
    「有问题现在快问，免得到时候出事又说我没教。」
    chris囁嚅着说：「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都还没有公告，我们就知道那么多标案细节。」
    alex被chris打败了，他叹口气，「每家公司都会有内线消息，不然那么大的规画案三个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我们要基地调查，要规画，要请建筑师画图，要找合作厂商，最后还要做成本分析，这些都不用花时间喔？大脑是很好用的东西，你也应该要有一个。」
    chris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确实缺乏社会经验，但他不笨。前辈这样一骂他立刻了解，公司在军方一定有内线，所以才能事先得知标案细节。而且等到评选委员会成立，公司一定会拿到委员名单，规画案自然会配合评选委员的喜好设计。
    他点点头说：「我懂了。」
    alex没好气地交待：「还有，这大案子不只我们想做，别家公司也会来抢。规画案的内容都是机密，你嘴巴记得给我闭紧一点。」
    「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洩露机密的。」
    全兴隆建设在军方的内线，是最高等级那种。他叫冯德范，军礼服上有星星，公文上最后一个盖章的人是他。所有人都想跟他搭上关係，只有江隆庆成功。
    江隆庆伺候大官很有一套，所以才能不断从政府标案中获利。这个二十公顷的大标案业界早有所闻，每家公司都各显神通想拉到军方高层的关係。钱不是问题，为了一年获利百亿的案子，拿出个几千万一亿都划得来，问题是怎样才能让对方点头同意合作。
    这条最上等的内线让江隆庆拿到了，是因为他厉害。
    别人请冯德范到公司招待所吃饭，江隆庆请冯德范到自己家里，由重金礼聘的私人厨师掌厨。别人知道冯德范性好渔色，列了张花名单随他挑。江隆庆不止有花名单，还提供私人别墅让他用来玩女人。冯德范说无聊玩腻了，想去摩铁开开荤，江隆庆亲自当马伕送女人给他享用。
    江隆庆只是没想到冯德范玩那么大，竟然要女人用药助兴，一不小心还让吴欣怡死了。那吴欣怡真是死得好，帮冯德范收拾完残局，他就乖得跟小狗似地。江隆庆觉得好笑，这些大官心眼都很坏，胆子却很小。
    不过江隆庆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虽然手上有了冯德范的把柄，该给的钱可没少给。市价五千万的河岸豪宅，全兴隆给冯德范打了五折，还帮他找到银行提供九成低利房贷。冯德范用人头买了二户。
    冯德范照样可以享用江隆庆家厨烹调的高级菜色，只是他被吴欣怡的猝死吓得暂时不敢乱搞女人，江隆庆乐得不必再当马伕。

正文 五十七、晚归

    黄乘风才打开卧室门，陈安嫻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一点多。」黄乘风边说边宽衣上床。
    陈安嫻攀上黄乘风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辛苦了。今天做了哪些事？」
    「老样子，盯紧江隆庆。你呢，做了什么事？」
    「读了书、散了步、买了菜、做了晚餐，今天我们吃咖哩乌龙麵，很好吃，可惜你没吃到。对了，早上起来我还蹲了马步。」
    「好乖，蹲多久？」
    「五分鐘。」
    「进步囉，继续加油！」
    「去了哪些地方？」她打了个呵欠，开始口齿不清。
    「江隆庆家、他公司、桃园的工地、台北的工地、新北市政府、台北市政府、他们公司的招待所、信义区的高级……」黄乘风停下话，望着眼睛快瞇上的陈安嫻，亲亲她的脸，「想睡啦？」
    陈安嫻眼皮再也撑不开，咕噥了一句，「晚安。」
    她睡着了，手还拉着他的手。他挲挲她的手背，微笑闭上眼，不一会也睡着了。
    为了调查全兴隆和江隆庆，黄连堂的三个人都忙翻了。黄乘风和黄乘霞整天在外面跑。黄乘风最辛苦，每天早出晚归，出门的时候陈安嫻还没起床，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躺平。即便如此，黄乘风出门陈安嫻一定会起床抱抱他，道个再见。回家的时间再晚，她也会欢迎黄乘风回家，说声晚安。
    黄乘风初次晚归那天，因为怕吵醒浅眠的陈安嫻，在自己家洗了澡，正打算在原来的房间睡下，突然收到陈安嫻的简讯，「你在哪里？」那时候是半夜二点。
    黄乘风赶紧上楼，打开门就看见陈安嫻坐在沙发上，头垂着，像朵凋萎的花。看到他走进来，她无神的双眼霎时放出亮光，重新活了过来。
    「你回来啦！」陈安嫻急急奔向黄乘风，差点跌倒。
    黄乘风抱着扑进他怀里的小女人，既高兴又不捨。被这样热烈欢迎当然高兴，但她这么晚不睡却让人不捨。「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你不在睡不着。」陈安嫻紧紧抱住黄乘风，把自己深深埋进他胸口。
    黄乘风轻笑，「哇，你今天好热情喔。」话说完却发现她在轻轻颤抖。「怎么了？」
    「没有，没事，晚了，睡吧。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我刚刚在楼下洗好了，怕吵到你，想说直接睡楼下就好。看到你的简讯才知道你还没睡。」
    陈安嫻咬着唇久久没有说话。黄乘风知道她在忍耐，却不知道她在忍耐什么。
    基于黄连堂特殊的工作性质，为免打扰黄乘风，平常只要他出门，陈安嫻不会特意连络，但，不主动连络并不代表不担心。黄乘风一早出门直至深夜还没回家，中间没有一通电话，陈安嫻担心了整夜，终于熬不过心焦才传了那则简讯。
    她缓缓开口，「以后不管工作到多晚，回到家务必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好不好？如果我睡着了，就把我叫醒，不用怕吵到我。」
    黄乘风突然懂了，陈安嫻一直在压抑自己的焦虑。「安嫻，对不起。」
    陈安嫻抬头看他，「为什么道歉？」
    黄乘风温柔地望着陈安嫻，「我只想着不要吵醒你，却忘了你会担心，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不管是出门还是回家都会让你知道，如果情况许可，也会在中途打个电话给你。我保证不会做危险的事，该逃的时候一定拔腿就跑，别忘了我一百公尺只跑十一秒多，真的飞快。所以，你在家不必担心。」
    陈安嫻笑了，把环着黄乘风的手收得更紧，「谢谢，你真好。」
    从此以后，不管多晚，黄乘风都会回到陈安嫻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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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更新有点短，一则因为文意完整性，一则因为忙翻了。最近的文章都是热腾腾现做的，前所未有的恐怖状态……。

正文 五十八、调查

    黄连堂接受陈安嫻的委託，任务是让她不再被跟踪，可以安心生活。跟踪问题暂时解决，但要一劳永逸让陈安嫻真正脱身，必须搞清楚江隆庆和弃吴欣怡于不顾的摩铁男有什么关係，把背后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举揭发。
    为了彻底调查江隆庆和摩铁男，黄乘风紧迫盯人跟监江隆庆，黄乘霞则混入全兴隆总部担任大楼清洁工，两人都颇有斩获。
    黄乘霞在女厕卖力刷着马桶，侧耳偷听洗手檯前两个女孩的对话。
    长发女孩抱怨道：「最近冷得要命还要出去基地调查，好烦，嘴唇都裂了啦！」
    短发女孩却语气亢奋地说：「冷有什么关係，你不觉得兴奋吗？大安森林公园旁边的精华地段，还足足有二十公顷那么大，这样规模的案子一辈子看有没有机会遇过一次，我们就这么幸运能够参与，简直棒到不行。」
    「遇到又怎样，我们只是小助理，规画案什么的跟我们一点关係都没有，只有出去调查测量这种苦差事才轮得到我们，提案说明的时候还进不了会议室咧，开心什么？」
    「规画案的一切都要参考我们调查出来的数据，这个前置工作很重要耶。真的好羡慕小组成员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参与规画案？」
    长发女孩哈哈乾笑两声，「我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种风吹日晒雨淋的工作丢给别人做。想到下午还要出去吹风就厌世。」
    待女孩们离开，黄乘霞拿出手机把关键字传给连云翔，「大安森林公园旁，二十公顷大基地」。
    收到讯息，连云翔立刻点出google地图查看，这样条件的大片土地很显眼，他找到一处间置的国军营区。看来又是个政府bot案，如果得标，每年可以为全兴隆创造以百亿为单位的获利。连云翔皱眉，难怪江隆庆要弄陈安嫻，她看到的事牵涉到太多金钱了。
    幸好陈安嫻逃得快。连云翔微微一笑，算江隆庆倒楣，如果不是他想抓陈安嫻，陈安嫻也不会找上黄连堂，而惹上黄连堂，会是江隆庆这辈子最失策的事。
    在凡事电脑化的网路时代，几乎没有真正的祕密，对连云翔这样的高手来说更是如此。
    弄到一个人的姓名、住址、电话、身份证字号是基本，再进阶一点，银行帐户明细、本人家人名下的资產也信手拈来。只要有需要，连云翔还可以把一个人的九族加上祖宗十八代串连得清清楚楚，谁跟谁有关係一目了然。当然，这些人名下的财產也能完全揭露。
    连云翔坐在电脑前按了几个键，中华民国校级以上军官的资料就全被他叫了出来，你想得到的东西他都有。他轻轻移动滑鼠，国防部公务员简任官以上的名单也跳了出来。连云翔点开一个程式，键入指令，那些姓名开始像一块块磁铁，在广大的网路世界中，将属于自己的大小事吸拢聚集过来。
    冯德范的资料被抓进一个专属资料夹，包括他用人头买的两栋房子也无所遁形。此时连云翔还不明白这人的重要性，直到他执行另一个程式，把黄乘风跟监拍到的照片和刚刚捞到的资料相互比对。
    连云翔泡了杯咖啡，啜饮几口，电脑萤幕出现一个画面，是江隆庆和一个方头大耳的男人在说话。那是黄乘风前天拍到的照片，男人的脸被红线框起来，旁边闪烁着match这个英文字。冯德范的资料跳出，官阶、职位、银行帐户、动產不动產，再加上祖宗八代亲朋好友的姓名，应有尽有。
    「bingo!」连云翔咧嘴笑了。
    黄乘风被连云翔叫了回来。知道他可以回家吃晚饭，陈安嫻开开心心做了几道家常菜，四人围着会议桌吃饭聊天。
    连云翔嘴角微翘，淡淡地说：「虽然还要再确认，我想已经找到摩铁男了。」
    「咦？」黄乘霞和陈安嫻大声惊呼。
    「政府准备开发大安森林公园附近的国军营区，全兴隆卯足全力在这个案子上。今天我从阿风跟拍的照片比对到一个人名，叫冯德范，国军现役将领，营区开发案由他负责。凭他这么关键的身份和将军官阶，江隆庆非常可能亲自伺候。所以我猜冯德范就是摩铁男。」
    「既然已经找到人，接下来要怎么办？」陈安嫻问道。
    黄乘风答道：「其实工作才刚开始。我们会尽量收集全兴隆和开发案的相关资料，等到适当时机再释出手上的证据。」
    陈安嫻很好奇，「释出给谁？」
    「媒体、检调单位、政治人物，多管齐下，谁可以利用就利用谁。」
    「这样坏人就会恶有恶报，得到制裁吗？」陈安嫻抱着期待。
    黄乘风摸摸她的头，轻声说：「不知道，但事情成功你就会安全。我们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安心过日子，其他事只是附加价值。」
    陈安嫻非常感动。黄连堂三人为她尽心竭力，要求再多就太不知感恩了。「谢谢你，谢谢你们大家。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们。」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黄乘霞热切地举高手，好像在讲台下猛挥手说「叫我叫我叫我」的小学生。
    黄乘风蹙着眉，「你知道什么？」
    「安嫻姐说不知该如何回报我们，我知道答案啊。像我，只要安嫻姐做好菜给我吃，就很开心了。我猜云翔哥也是。」
    连云翔点头附和，「这样就够了。」
    「至于要怎样报答哥，我也知道答案。」
    「听你在胡说，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我当然知道！」黄乘霞自信满满。
    黄乘风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说来听听。」
    「如果安嫻姐变成我大嫂，你一定高兴死了。」
    陈安嫻唰地脸色血红，更神奇的是，黄乘风的脸上也隐隐泛赭。两人没有说话，低下头静静扒饭。
    黄乘霞得意极了，嘻嘻笑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黄乘风慢条斯理地开口：「等下你洗碗。」
    「蛤！」黄乘霞苦着脸抱怨。
    连云翔偷笑，这反击也太弱了，黄乘风的心事完全被阿霞猜中啦。

正文 五十九、浪漫[辅15]

    陈安嫻认真想回学校读书，已经报名大学学测。她跟黄乘风提起这件事，黄乘风比她还紧张。
    「这样不就只剩两个月了，来得及唸书吗？」
    「进度是来得及啦，准备考试就比较吃力。我自己读课本还算能理解，但对考试题型和重点完全没概念。」
    「请个家教吧，找经验丰富的家教指导比较有效率。阿霞还在学校读书，应该可以帮你找到适当人选。」
    了解陈安嫻的需求之后，黄乘霞拍胸脯保证一定可以找到适当人选。「我觉得找两个老师比较好，文科理科各一个，上课时间看你的需求再跟他们协调。这样如何？」
    「听起来不错。」
    「除了刚刚说的，还有其他要求吗？」
    「没有了。」陈安嫻摇头。
    「我有。」黄乘风突然出声。
    黄乘霞撇撇嘴，「哥，安嫻姐找家教，关你什么事啊。」
    黄乘风自顾自说了，「不能找男老师。」
    「蛤？」黄乘霞和陈安嫻异口同声。
    「不能找男老师，很难懂吗？」
    黄乘霞强忍笑意，赶紧点头，「是是是，我绝对不会介绍男老师给安嫻姐。」
    黄连堂三人忙着盯紧江隆庆和军营开发案，陈安嫻忙着读书上课，时光匆匆，年末到了。
    圣诞节刚过，家教老师小如跟陈安嫻间聊，「安嫻姐，你送什么圣诞礼物给黄大哥啊？」小如是黄乘霞的朋友，知道陈安嫻和黄乘风是情侣。
    陈安嫻愣了一下，她没有送礼物给黄乘风，也没有收到黄乘风的礼物，圣诞节对她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她摇摇头，「我们没有过圣诞节。」
    「蛤～，那多可惜。听说你跟黄大哥在一起没多久，热恋期的情侣一起过耶诞节超有fu的说。不管是不是教徒，趁机吃顿烛光晚餐，交换一下礼物，不是很浪漫吗？」
    「这样啊。」
    陈安嫻开始思考关于浪漫这件事，她承认，自己什么也不懂。「小如，你和男朋友一起做过什么浪漫的事？」
    「我想想。啊，对了，有一次我们去海边，光脚踩在沙滩上，细碎的浪打到脚趾间，痒痒的，偶尔回头可以看见两行并排的足跡，我觉得那样满浪漫的。」
    「那你有没有送过什么浪漫的礼物给男朋友？」
    「诗，我会写诗送我男朋友。」小如笑得有点靦腆。
    「哇，好浪漫喔。」陈安嫻敬佩不已，果然不愧是文学院的高材生。
    晚上黄乘风回家，陈安嫻认真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直接了当，不够浪漫？」
    「干嘛问这个？」
    陈安嫻分享了她跟小如的对话，一脸钦佩地说：「写诗耶，超级浪漫的。我把脑汁榨乾了也做不到。」
    「没关係，我也做不到。」
    「那你觉得我浪漫吗？」
    「没想过这个问题。那你呢？觉得我浪漫吗？」
    「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要不要来思考一下，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浪漫到底是什么？」
    「好啊。」陈安嫻认真想了想，发现有个问题，「既然要思考属于我们的浪漫，好像必须先定义何谓浪漫才对。」理科脑开始运作。
    「你觉得什么是浪漫？」黄乘风问。
    陈安嫻思索片刻，表情温柔地说：「应该是一种心被碰触到的感觉吧。觉得温暖、觉得感动，总之很美好。」
    「对对对！」黄乘风很兴奋，「然后会想说，啊，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总结来说，所谓浪漫，就是觉得温暖、感动，希望此时此刻的感受能够持续下去。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黄乘风点头。
    「我也同意。」陈安嫻微笑。
    「那你觉得，我浪漫吗？」黄乘风问道。
    「你是我见过最浪漫的人。」
    黄乘风笑出声，「我知道你很爱我，不过这句话也偏心得太厉害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浪漫。」
    「你记不记得，搬家那天，你给了我一张借书证。还有某个下雨天，你打着伞专程到图书馆接我。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被深深触动的感觉。更不用说我飞香港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这样的你，真的浪漫得不得了。」
    黄乘风一直以为陈安嫻云淡风清，此时此刻才明白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黄乘风把陈安嫻揽进怀里，目光炯炯地看她，她微笑着用盈满柔情的眼睛回望。
    黄乘风小心翼翼地吻她，好像多用点力，那柔嫩的唇瓣就会碎。
    陈安嫻攀住黄乘风的脖子，回吻，舌溜进齿间，舔弄他敏感的上顎。他的舌尖探入她溼软的口内，放肆掠夺。两人的体温升高，血液滚烫，似要冒火。
    他粗粗喘息，低头咬上她的后颈，哑着声问：「要不要？」
    她细细抽气，语不成声，「要，我要，我要你。」。
    黄乘风把陈安嫻抱进房间，放到床上，慢慢解开她的衣服。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衣服一寸寸褪下，露出细滑的肌肤，白皙的顏色渐渐染上粉红，太美太美。
    他吸吮她的肩，啃咬她的锁骨，抚摸她的胸，揉搓她的腰腹。她的身体拱起又落下，恳求更多。
    他用光裸结实的身体滑过她。她逐渐柔软溼润，迷濛的眼神透出嫵媚。
    看着她为自己情动，慢慢敞开，除了慾望，他的心中也涌出无限爱意。
    他覆上她，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她笑了，圈紧他，无比温柔地接纳他的慾望，「我也爱你。」随着他的律动，她娇声轻吟，当承受不了过多的快乐，再放声尖叫。
    感受到陈安嫻毫无保留的信任，黄乘风觉得，此时此刻，非常浪漫。
    陈安嫻在黄乘风怀里，用手指轻轻勾画他光裸的胸膛。「你觉得我浪漫吗？」
    「非常浪漫。」他亲吻她的头发。
    「哪里浪漫，举例一下。」
    他低笑，「在床上的你非常浪漫。」。
    「男人！马上想到那里去。刚刚不是说浪漫是觉得温暖、感动，然后希望此时此刻能够继续吗？」
    「我不是在讲肉体喔，是在说心灵的满足。虽然肉体也很满足啦。」黄乘风坏坏地笑。
    陈安嫻害羞地轻捶他一下，「很会说。那就说说看，床上的我哪里浪漫。」
    他贴到她耳上，轻声说：「我喜欢听你叫。」
    陈安嫻羞愤大喊，「还说不是，明明就是在讲肉体。」她想把黄乘风推开，却被箍得紧紧的。
    「我还没说完。」黄乘风声音带笑，「你以前会忍着不出声，但是现在叫得好好听。」他亲她一下。
    「不要再说了！」陈安嫻觉得自己会羞臊而死。
    黄乘风不理她继续说：「这表示你全心全意信赖我，这样真的让我很感动。你看，这不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浪漫吗？」
    陈安嫻不得不承认，「好吧，听起来有点道理。」
    黄乘风低头吻她，「要不要再来做一点浪漫的事？」他摩挲她光滑柔软的身体，直到她颤抖着同意。

正文 六十、呼呼

    国军精忠营区的bot开发案已正式公告，将以艺术中心与特定商业区共构的方式重新开发。艺术中心涵盖其中百分之七十的面积，其馀百分之三十大约六公顷的土地则作为特定商业区之用。
    为吸引厂商投标，政府祭出大利多，得标公司将可享有免担保的百分之九十银行联合贷款。此标案採国际竞图，除规画案的良莠与否，能提供多少回馈金也将是评分重点。
    全兴隆和大盛建设为此开发案早在檯面下运作许久，黄连堂对全兴隆的监控也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
    跟监很无聊，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运气好的时候却能瞬间丰收。像现在，黄乘风就觉得自己运气好得不得了，大炮相机的镜头里竟然同时出现江隆庆和梅花帮的邓南生，江隆庆在明邓南生在暗，能让他们同时出现是天降奇蹟。黄乘风按下快门，嘴角得意地往上翘，『终于让我逮到了。』
    专心看着镜头的黄乘风，忽然觉得身后有股异样气流，他猛然抬手，硬生生挡住当头砸下的攻击，再反手一抓，手里就多了根甩棍。
    被抓住甩棍的年轻人大吼，「他妈的哪里来的狗仔……」黄乘风用力把他拉近自己，手肘一屈狠狠顶入他心口。年轻人痛苦地弯下腰，嘴里几个字含糊成呻吟。黄乘风抬腿踹向他的膝盖，他应声倒地，痛到连叫都叫不出来。在远处的同伙终于察觉不对，迅速逼近。
    黄乘风拔腿就跑，以他一百公尺十一秒多的实力逃离现场。他没有手下留情也不正大光明，使的不是黄家拳，而是实战保命的街头格斗技。阿公知道了必然会骂，但黄乘风不在意，因为他答应了陈安嫻一定会平平安安。
    可惜，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全身而退。黄乘风把照片交给连云翔，在办公室流连好久不敢上楼。
    连云翔挑眉，「怎么，不是每天都迫不及待奔向女朋友身边吗？今天兴致这么好要陪我。」
    「受了点小伤，怕她担心。」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难不成你要等伤好才跟陈安嫻见面？」
    黄乘风叹口气，「也是。」
    他拖着脚有气无力地上楼，一见陈安嫻就自首，「我受伤了，很可怜，你要安慰我。」大眼睛眨着，可怜兮兮地看她。
    陈安嫻紧张地问：「哪里，哪里受伤，要不要紧？」
    「这里这里，」黄乘风撩高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红肿淤青，那是挡下甩棍的代价。「我很可怜，要呼呼。」他蹭到她身上不停撒娇。
    陈安嫻哪里不懂黄乘风的心思，他是怕自己担心才这样装可爱。她摸摸他的头，不捨地说：「好可怜。」举起他的手臂轻轻吹气，「帮你呼呼喔，不痛不痛。」
    黄乘风笑着享受那甜甜暖暖的气息。
    陈安嫻声音软软的，「呼呼完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让医生开点药给你消肿止痛。」
    以前这种小伤黄乘风才不管，为了让陈安嫻安心，这次乖乖去了张医师的诊所。
    张医生帮黄乘风消毒伤口、开了些药，交待居家护理事项的时候，陈安嫻听得非常认真。
    回家后陈安嫻问黄乘风，「医生说刚受伤可以冰敷，对消肿止痛有帮助，要不要帮你冰一冰？」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等等喔。」
    陈安嫻站在冰箱前喃喃自语：「小伤小伤，没事没事。」她拿出冰敷袋，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黄乘风，「要不要来个冰冰的呼呼？」脸上的笑又美又温柔。
    －－－－－－－－－－－－
    晚上还有一次更新。

正文 六十一、八卦板

    台北市精华地段的国军营区要再开发，这样的大案子自然引起媒体关注。再加上有意角逐该案的全兴隆和大盛建设背后的建筑师团队，恰是经常打对台的村西幸雄和查理.罗斯特。这两位建筑师都是台湾公共建案国际竞图的常胜军。
    大盛建设以村西幸雄为首席建筑师，他的极简风清水模建筑在亚洲拥有广大粉丝。全球各地都有村西幸雄设计的着名建筑，台湾也有不少公共建筑採用他的设计。
    全兴隆建设的建筑师团队由查理.罗斯特领头。以英国为发展基地的查理.罗斯特在欧洲颇富盛名，原本台湾人对他不甚熟悉，伦敦奥运后才注意到这个着名建筑师。他经常使用大量金属元素及帐蓬意象建构出高科技感。
    双方旗鼓相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两大建设公司间的龙争虎斗，更加添眾人谈资。
    三个月匆匆过去，很快就要公布标案评选结果。就在公告前一天，台湾最大bbs站ptt的八卦板出现一篇文章，引发网友热论。
    这篇叫作〈关于精忠营的预知梦〉的文章，由署名「杰克我不是大大」的imjackimnotbig网友po出。
    文章内容很短：「我做了一个梦，是个预知梦，梦到明天开标的台北市国军精忠营bot案会由全兴隆取得优先议约权。」
    按照八卦板的爆卦惯例，文章后面洋洋洒洒放了一大段不自杀声明。
    本人在此特地声明：
    本人乐观开朗，身体健康，
    无任何使我困扰之慢性病或心理疾病，故绝不可能做出任何看似自杀之行为。
    本人从无睡眠困扰，故不需服用安眠药。
    本人不酗酒亦不吸毒，也绝不会接近下列地点──
    1.开放性水域
    2.无救生员之游泳池
    3.有高压、危险气体，或密闭式未经抽气处理之地下室、蓄水池、水桶等
    4.无安全护栏之任何高处
    5.任何施工地点（拆政府除外），包括製作消波块之工地
    6.任何以上未提及但为一般人正常不会前往之地点
    本人恪遵下列事项──
    1.车辆上路前会检查煞车部件、油门线等，并会在加油前关闭车辆电源与行动电话。
    2.绝不擅抢黄灯、闯红灯。
    3.乘坐任何轨道类交通工具一定退到警戒线后一步以上，直到车辆停妥。
    4.骑乘机车必戴安全帽；乘车必系安全带。
    5.绝不接近任何会放射对人体有立即危害的辐射之场所（如核电厂）或设备。
    6.颱风天不登山、不观浪。
    本人将尽可能注意电器、瓦斯、火源之使用。
    本人居住之房屋均使用符合法规之电路电线，绝无电线走火之可能；
    也绝未在家中放置过量可燃性气体或液体。
    浴室中除该有之照明外，不放置任何电器用品，
    并在睡觉前关闭除电灯、冰箱、电扇外之所有电器开关。
    本人绝不会与随机的不明人士起衝突，并尽可能保护自我人身安全。
    所以若网友在看完此声明之后，近期或将来发现此帐号不再上线，请帮我讨回公道，谢谢。
    这篇文章一po出来，马上有人嘘他：「这叫爆卦？这案子只有全x隆和大x投标，丢硬币谁不会？」
    文章下面很快出现一堆红字的嘘。
    嘘banabana：对啊，不懂别乱用爆卦。
    嘘citty：用免洗帐号来乱，去死。
    嘘elephent：用免洗帐号来乱，去死。
    嘘valueable：哪里来的工读生？下去领五百。
    →dfghj：欸，好像不是免洗帐号耶，上站1327次，有效文章82篇。
    →fuji：拔草测风向。
    →imjackimnotbig：我不是来乱的啦。&lt;div class=divimage&gt;&lt;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https://iimmgur.com/567cls.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 class=imagecontent onload=imgresize(this); /&gt;

正文 请假囉

眼科医师交待眼睛需要休息，不然会完蛋。
    2/10(星期六)再见啦。

正文 六十二、质询

    陈安嫻觉得自己像看了场华丽的烟火秀。
    连云翔在ptt放了一张照片几行字，网路上就霹靂啪啦到处燃起火星子，火势一路蔓延，从全兴隆、江隆庆烧到冯德范和精忠营bot案。
    最后砰砰砰炸开的灿烂烟火，就是「精忠营bot案有弊端」这个事情。
    连云翔只是点了火，再适时添加燃料，其馀事情全由网路乡民完成。
    「连云翔，你真的好厉害！」陈安嫻诚心诚意讚美。
    连云翔得意地笑。不过他也老实承认，真正厉害的是「鄕民」。「你没发现爆冯德范料的，都是网路乡民吗？我可什么都没做。」
    听他们两个说得高兴，黄乘风有点委屈，不停指着自己胸口，拚命暗示他也功不可没。
    陈安嫻看黄乘风可怜兮兮的模样，赶紧牵起他的手，笑瞇瞇地说：「我知道我知道，那张照片是你跟监很久才拍到的。这几个月辛苦你啦！」
    黄乘风这才满意地笑了。
    陈安嫻有点好奇，「不到一天的时间，网路上就有这么多八卦爆出来，这么热门的话题，新闻媒体会跟进吗？」
    「不会，他们不敢。」黄乘风摇头，「现在风向不明，所以媒体不敢抄。谁晓得这把火烧不烧得起来，说不定三两下就被扑灭了，站错边就倒大楣。」
    「平常不是最爱抄ptt，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抄成即时新闻。呿！这种真正重要的新闻反而不敢报了。」陈安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如果这件事只侷限在网路讨论，其他媒体不跟进，那弊案还会有人理吗？」
    黄乘风斩钉截铁地说：「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让检调不得不办。就算调查最后没有结果也无所谓，只要江隆庆、梅花帮和冯德范之间的关係被披露，你就安全了。」
    事态的发展果真如黄乘风所料，各家媒体无论立场，一反常态地缄默。可以想见江隆盛的势力多么庞大，这个事件背后的利益纠葛又如何盘根错结，也是，毕竟牵涉到几百亿台币啊。
    但媒体愈见沉默，网路上对精忠营开发案的讨论就愈沸腾。国军精忠营bot案已经牢牢地和「弊案」二字连上等号。媒体的沉默更坐实了大家对江隆庆操控媒体、买通官员的想像。
    与网路世界的热议相反，媒体一片静悄悄，更惶论政界人士有任何动作。打破这异常寧静的，是隶属第三势力小党的立委洪浩钧。这个年轻人在国防委员会狡黠的质询，透过国会现场转播呈现在眾人面前。
    洪浩钧友善地微笑，「部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钟彩萍女士？」
    被猝不及防地攻击，国防部长徐常青皱起眉头，「我不确定立委在说谁，但我亲家母是叫这个名字。」
    「我说的就是你亲家母，你女儿的婆婆。」洪浩钧停顿一下，吊了吊大家的胃口。
    「钟彩萍女士去年十月十五日购入一户全兴隆建设在内湖的建案，叫作月光河的水岸豪宅，成交价二千四百八十二万元。我这里有一张报纸广告，月光河相同坪数的广告户，售价是四千九百九十九万元。」洪浩钧展开手上的海报给大家看，旁听记者席上立刻啪嚓啪嚓镁光灯闪个不停。
    他若无其事地微笑，「想请问部长，为什么你的亲家母，可以用广告户五折的价格，向全兴隆买到这个房子？」
    徐常青脸一沉，怒道：「亲家的财务状况我怎么会知道。在神圣的国会殿堂质询我家姻亲的私事，不知立委用意为何？」
    洪浩钧微微一笑，「用意为何待会部长自然会了解。接下来我想请冯德范将军列席备询。」
    冯德范听见洪浩钧质询房子的事，背上冷汗直流。他不明白为什么洪浩钧手上有这些资料，更不晓得这笑面虎到底知道多少。
    「冯将军，请问你认识许诗如和潘淑芳两位女士吗？」
    这种随便就能查证的事冯德范不敢说谎，「许诗如是我媳妇，潘淑芳是内人的妹妹。」
    「她们两人在去年九月八日同一天买了全兴隆建设的月光河建案，非常巧合地都以五折的价格成交。我想请问冯将军，她们可以用这么便宜的价钱购得房屋，和你有没有关係？」
    「和我绝对没有关係，她们买这房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冯德范义正词严，一脸被冤枉的委屈样。
    站在一旁的徐常青脸色非常难看，心想：『他妈的这老冯还真敢要。我是国防部长，只跟江隆庆要了一户，他是我下属，竟敢拿两户，一弄就弄了五千万。』当下就对冯德范恨到极点。
    冯德范爱搞女人，江隆庆送女人给他玩那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想到他连钱都这么敢要。江隆庆上下打点得妥妥贴贴，让全兴隆拿下标案大家也都同意，但现下徐常青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看到徐常青脸垮了下来，洪浩钧在心里冷笑。「我手边有银行往来资料可以证明钟彩萍、许诗如和潘淑芳都只是人头。他们的房子，事实上是徐部长和冯将军买的。」
    他疾言厉色地说道：「我再给两位一次机会。请问为什么你们可以用市价五折买到全兴隆的房子，中间价差每户是两千多万，和国军精忠营的bot案有没有关係？」
    徐常青勃然大怒，「立委你不要含血喷人！精忠营开发案是国家重大建设，绝对没有弊端，你这样含沙射影的质疑抹杀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身为国防部长，我有义务悍卫部里相关工作人员的清白，立委，请你道歉！」
    洪浩钧冷笑，「有没有弊端由证据说话。今天下午两点我会召开记者会，公布手上所有资料。以我拿到的证据来看，国军精忠营bot案由全兴隆建设获得优先议约权，这中间有许多值得非议之处。」
    会场记者一片哗然。
    虽然这案子有弊端的说法早在网路上发酵，但毕竟是流言的成份比较多，不过现在看来，洪浩钧手上似乎有确切证据。

正文 六十三、成果发表

    连云翔弄来一堆零食，招呼大家坐下，「快快快，洪浩钧的记者会直播要开始了。」他吃了根乖乖，感叹道：「好像在看自己的成果发表，真有趣。」
    黄乘风点头同意，咔滋咔滋嚼着洋芋片。
    黄乘霞手上拿着豆干，笑瞇瞇地说：「云翔哥，我也贡献良多对吧？卧底搜查很好玩，下次一定要再派我去。」
    「那当然！」
    「对不起，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只能欣赏你们的成果。」陈安嫻有点闷。
    黄连堂三人连忙摇手，「你是客户，只要等着验收就好。」
    记者会开始，洪浩钧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向在场记者逐项说明。
    首先是钟彩萍向全兴隆建设购屋的金流，钱在几个户头之间转了好几遍，十分复杂，但追本溯源之后，可以发现自备款来自一位叫alexhsu的人在美国银行的帐户。
    「我可以证明，这位alexhsu先生就是徐常青部长。」洪浩钧展示手中的美国银行开户证件影本，里面有徐常青的照片。他又拿出一张贷款合约影本，「此外，钟彩萍买的房子有九成房贷，贷款保证人是朱淑贞，朱淑贞就是徐部长的夫人。」
    洪浩钧每亮出一张文件，连云翔和黄乘风就得意地笑。
    「钟彩萍是徐常青部长的亲家母，买房子的头期款却由部长的海外帐户支付，房贷保证人还是部长夫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这位钟女士只是徐常青部长的人头？」
    镁光灯闪个不停，场内记者开始传简讯打电话，请示总编这么大条的新闻要怎么处理。
    除了证明钟彩萍是徐常青购屋的人头，洪浩钧也出示证据说明许诗如和潘淑芳的房子其实是冯德范买的。
    这场记者会基本上就是国防部相关人员与全兴隆关係的大揭密。几乎所有大小官员都收过江隆庆的好处，高阶长官拿个几千万，连打杂的勤务兵也有小礼物。
    总之就是个共犯结构。
    因为有立委洪浩钧开了第一枪，媒体开始大肆报导精忠营弊案的相关消息，最让陈安嫻激动的是《水果日报》关于吴欣怡猝死案的专题报导。新闻标题很直白，就叫〈桃色礼物悲歌？吴欣怡香消玉殞内情大公开〉。
    该报导提到冯德范曾多次接受性招待，并言之凿凿指出，吴欣怡死亡当天不是一个人待在摩铁房间，冯也在那里。此外还有吴欣怡友人受访表示，那天曾打电话邀吴欣怡出门逛街，她说下午和全兴隆的江董有约不方便，没想到这竟成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对话。
    「真相终于公开了。」陈安嫻感慨万千，「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神存在吧？」
    黄乘风将她揽入怀中，摸摸她的头，「当然有，你不觉得我们的相遇就是祂的安排吗？」
    陈安嫻静静地没有说话，只是把环在黄乘风腰上的手收紧再收紧。
    媒体接连爆出与精忠营开发弊案相关的事证。
    《新民时报》公布了评选委员的名单，并称其中几位拿了江隆庆的好处。例如c大建筑系某教授就是全兴隆子公司的顾问，每年可坐领乾薪二百万元。
    《捌週刊》则深度追踪梅花帮和全兴隆的关係。邓南生和手下的小弟帮江隆庆做过许多不可告人之事，包括帮他物色适当的女人陪睡性招待官员。报导中有张江隆庆和邓南生的同框照片，其实是黄乘风所拍摄。
    有件事很奇怪，在这些新闻报导中徐常青近乎神隐，明明官衔最大，媒体却刻意忽略他，针对冯德范火力全开。似乎有人在背后操作媒体，想让冯德范一个人祭旗。
    陈安嫻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徐常青可以全身而退，责任却要由冯德范一人独扛？谁那么厉害把舆论风向带成这样？」
    黄乘风冷冷地说：「看来徐常青还是很有『实力』。冯德范就是不长眼，官阶比人家低还拿得比人家多，没掀出来没事，现在被掀出来，徐常青当然恨死他。」
    陈安嫻冷哼一声，「原来如此，这些人的心眼还真是又坏又小。」
    在民意沸腾的情况下，台北地检署终于针对国军精忠营区开发案是否有弊端一事展开调查，初步约谈江隆庆、冯德范、徐常青及邓南生在内的十一人到案说明，并同步搜索全兴隆总部及国防部办公室，全案依涉嫌贪污、行贿罪侦办中。
    黄连堂几个月的辛劳暂告段落，此后就是检调单位的工作了。
    －－－－－－－
    因年假调整更新时间：今日起连更三天至2/15(四)除夕。2/17(六)初二休更一次。2/20(二)大年初五开始正常更新。

正文 番外一 情人节[辅15]

    陈安嫻和黄乘风婚后第一个情人节，那天不是假日。
    陈安嫻醒了，轻轻挪走搭在她身上的黄乘风的手臂，正准备起身，就被他一把捞了回去。
    他半睡半醒，在她头脸乱亲一通，「去哪里？」
    「起床准备上学了。我先去刷牙洗脸，等下再来叫你。」
    「今天我不送你上课了，不起床。」
    「好，那我自己去。」陈安嫻推推他，「放开我，我要走了，不然会迟到。」
    「不会。」黄乘风把她搂得更紧。
    「真的会啦。」陈安嫻又推推他。
    他吻上她的唇，轻轻含吮，「今天情人节，翘课陪我。」
    「不要啦，翘课不好。」
    「真的不要？」他开始攻击她柔嫩的脖颈，轻轻啃咬。
    该死！那低哑的声音实在太性感。陈安嫻的呼吸乱了。
    他舔她的耳廓，温热的手掌探入她衣内。
    陈安嫻开始细细抽气，「哪…哪有为了这种里由翘…啊～～」
    他搓了她的圆丘尖尖。
    陈安嫻终究还是翘课陪黄乘风过了婚后第一个情人节，对了，他们一整天都待在床上，哪儿也没去。
    －－－－－－－
    好孩子不要学(^_^);。
    今天是情人节暨小年夜，小小番外祝大家过不过节都开心。
    今晚还有一次更新。

正文 六十四、陪考(01)

    大学指考近在眼前。
    考试前一晚，陈安嫻因为紧张而无法入眠，累得一向好睡的黄乘风也睡不着。
    「要不要喝牛奶？」黄乘风听说牛奶有助眠效果。
    陈安嫻苦笑，「这对我没用。别理我了，你先睡，我想睡自然睡得着。」
    「那帮你按摩。」黄乘风开始揉捏陈安嫻的肩膀。
    「谢谢。」
    他的按摩技巧很好，陈安嫻觉得全身放松，渐渐有了睡意。听着她愈来愈规律的呼吸，黄乘风先睡着了。陈安嫻将自己埋在他均匀起伏的胸膛，也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黄乘风买了早餐回家，匆忙吃了几口才发现陈安嫻没有动筷子。
    「怎么了？」
    「吃不下，我吃根香蕉好了。」陈安嫻蜡黄着脸，眼眶黑了一圈。
    「早餐帮你带着，如果想吃还可以吃。」
    「嗯。」陈安嫻点点头，慢吞吞地吃了根香蕉。
    待她吃完，黄乘风递出一小片东西，「吶，含着。」
    「这什么？」
    「人蔘，含在舌下精神会比较好。还有，我帮你买了能量饮料，等下如果真的精神太差可以用一用。」
    「了不起，连能量饮料都准备好了，你买褐牛吗？」
    「不是褐牛，是红的，红色喜气，考试喝这个比较吉利。」
    陈安嫻噗嗤笑出声。「你真是太周到了。」
    「考生很辛苦，我也只能帮你做这些小事。」
    陈安嫻踮起脚尖在黄乘风唇上啾了一下，「你才辛苦，为了全兴隆的事忙了几个月，每天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我在家里读书多轻松。」
    黄乘风俯身温柔地亲了亲陈安嫻，意犹未竟，决定再狠狠地吻一遍，把两人搞得气喘嘘嘘。「如果不是怕你考试迟到，我就……」
    陈安嫻捂住他的嘴，红着脸说：「好了好了，再不出发要迟到了。」
    陈安嫻进试场前，黄乘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就在外面等你，慢慢写，不用紧张，紧张的时候就在心里默唸我的名字。」
    陈安嫻笑了，「默唸你名字干嘛？你的名字有什么魔力吗？」
    「有，当然有，黄乘风这三个字有爱的魔力。」他一脸正经。
    陈安嫻大笑不止，到了座位还忍不住嘴角抽动。
    目送陈安嫻走进试场，黄乘风才去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他像是发光体，立刻引来周遭陪考家属的注意。
    一位戴眼镜的太太向他搭话，「来陪妹妹考试啊？」
    黄乘风摇头，「女朋友。」
    那位太太忍不住皱起眉头，她非常不认同黄乘风和高三女生的年龄差。
    黄乘风微笑，「放心，我女朋友不是高中生，二十几岁了。」
    她松口气，「这样啊。这么有心想读大学，很感人吶。」
    「回学校读书是她的心愿。」
    「现在拚指考的人少了，多数学生都考完学测有学校唸就算了，即使结果差强人意也会接受。你女朋友这样很有毅力。」
    「你们家的孩子也努力到七月，很了不起啊。」
    「什么了不起，学测没考好啦！你学测有没有去陪考？那几天寒流来冻死人，现在又热死人，真是太磨人了，幸好考生还有冷气可吹。」
    黄乘风呵呵苦笑，他确实热得汗流浹背。陈安嫻学测时黄连堂忙着处理江隆庆的事，没人有空陪考，问要不要找家教老师陪，她拒绝了。这次本来也不要黄乘风来陪考，是他求了才答应的。
    「你和女朋友有没有考虑要结婚？」
    「嗯？」怎么突然问这种事？
    「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探你隐私，只是刚刚有瞄到你女朋友一眼，觉得你们这样的金童玉女能孕育下一代是国家之福。如果她觉得大着肚子上课不方便，那就暂时不能有小孩了，好可惜，年轻一点生小孩比较有体力带啊。」
    一个头发烫成波浪捲的太太突然发话，「不要生比较好啦。帅哥不好意思，我在旁边听你们讲话忍不住想插嘴。你女朋友毕业前最好不要生小孩啦，孩子一出来除非你二十四小时托婴，不然光是晚上睡眠不足就累死人。你白天要上班，老婆也要上学，身心俱疲的时候很容易吵架，架吵多了，感情容易出问题。」
    一群婆婆妈妈跟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
    「没错没错，孩子小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吵架。如果夫妻常吵架，然后你太太又在到处都是小鲜肉的地方当大学生，那真是……嘖嘖嘖。」
    「哎哟又不是人人喜欢小鲜肉，不过年轻教授我可不敢说，三十出头就可以当大学老师啦。诱惑无所不在，帅哥，你们真的暂时不要生比较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也是建议尽早结婚定下来，然后先不要生小孩，等你老婆大学毕业再说。」
    「唉，其实结婚也不一定有用。现在没道德的人很多，想追就追，也没在管人家已经结婚了，还会说什么『在爱情里，只有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这什么歪理？」
    看到黄乘风愈来愈尷尬的脸色，戴眼镜的太太赶紧打圆场，「你不必担心这个啦，长相这么帅气，女朋友绝对不会看上别人。」
    『那倒是。』黄乘风对自己的魅力自信满满。
    波浪捲太太摇摇头，「就跟小三不见得比正宫美一样的道理，小王也不一定比老公帅。如果结婚以后压力大，什么婆媳问题啦、家事谁做啦、收入不够用啦这些问题摆不平，都会让人想逃的。大学生活多单纯快乐啊，当然是跟同学、老师在一起比较开心。」
    黄乘风决定不再忍受这些唱衰的言论。他吸了口气，露出迷人的笑容，「谢谢各位大姐的提醒，我会好好思考一下你们的建议。还有点事先走了，祝各位的子弟都金榜题名。」他长腿一迈，三步併作两步逃离现场。

正文 六十四、陪考(02)[辅15]

    老实说，那句「大学生活多单纯快乐」戳到了黄乘风的痛处。
    大学时期是自我追寻的重要阶段，陈安嫻被迫中断了大学生活，又因为家里出事不再与人亲近，她有机会好好思考这辈子要做什么，想找哪种男性作为终身伴侣吗？
    黄乘风沉淀纷乱的思绪，下了个决定，这决定违反他的意愿，但为了陈安嫻好，他甘之如飴。
    考试结束，陈安嫻走出试场，一眼就看见站在教室外的黄乘风，他的视线穿过人群与她对望，温柔又炙热。看着这个嘴角含笑的伟岸男子，陈安嫻有种衝动，想无视旁人投入他的怀抱。她快步迎向他，笑得好灿烂。
    「辛苦了。渴不渴？」黄乘风递出水壶。
    陈安嫻仰头灌了一大口水，「累死我。」
    「吃不吃蛋饼？我去买了份新的，还是热的。」
    「好。我还要先吃几颗方糖补充能量，考试好烧脑啊。」
    「走吧，去休息一下。」
    两人到一棵树下坐着。陈安嫻边吃蛋饼边说：「考学测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脑汁快被榨乾，指考题目更难，不只脑汁被榨乾，根本全身都被掏空了。中午记得帮我买两个便当，我需要补充能量。」
    「真的假的？两个便当吃得完吗？」
    「真的吃得完。以前在书上读过，大脑运作其实很耗能，今天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事实。现在身体好像过热的机器，还一直发抖。」陈安嫻把手平伸，指尖在微微颤抖。
    「已经下课二十分鐘了，怎么还这样？」黄乘风心疼不已，轻轻揉捏她的手。「是不是因为太紧张？」
    「还好，我一直默唸你的名字就不紧张了。」
    「看吧，就说我的名字有爱的魔力。」黄乘风得意地笑。
    「才没有，我只是想到你一本正经讲这种话的脸，就……」陈安嫻咯咯发笑。
    「一想到我就笑，还说不是爱的魔力。」
    陈安嫻想了一下，「好吧，算你有理，真的有爱的魔力。」
    黄乘风很开心。
    「欸，我告诉你，淑雅老师好厉害，非选择题全被她猜中了，都是她说过大考爱出的。刚刚的物理考得比预期好，我现在信心大增。」陈安嫻双手握拳，气势十足。
    「真是太棒了。」
    陈安嫻真的吃光两个便当还睡了午觉，充饱电继续上战场。第一天的考试顺利结束，她回家吃完饭洗了澡，累得差点在浴室睡着，硬撑到晚上十点，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陈安嫻精神抖擞地回到考场，同样努力地把自己掏空，同样在午休时间吃了两个便当。不一样的是，今天黄乘风订了考场附近的旅馆让她休息，他们是在房里吃的午饭。
    她跟黄乘风说了件有趣的事，「好神奇，刚刚考试的时候竟然有人睡着了。」
    「睡着了？考试怎么可能写到睡着？」
    「我也不知道，我忙着写考卷，是听到打呼声才发现有人睡觉。监考老师后来把他叫醒了。」
    「说到睡觉，吃完饭赶快睡吧，下午还要考两节。」
    「好。」
    陈安嫻翻来覆去睡不着，黄乘风说：「我帮你摸摸背。」
    「嗯。」
    他温暖的大手在她背上轻柔地画圈圈，挲着挲着，她的呼吸愈来愈规律，慢慢睡着了。
    陈安嫻是被黄乘风吻醒的。她睁开眼，对他笑了笑，「我醒了。」
    黄乘风拿着溼毛巾想帮她擦脸，她左闪右躲，「我自己来啦，好怪。」
    「乖，我来。」
    「好吧。」被这样对待她觉得好甜又好心虚。
    他帮她擦脸，「是不是觉得被伺候得很心虚？」
    「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喔，连这个也知道。」
    他笑着说：「不是，我是心里有你的男人。」
    陈安嫻心中一动，伸手把黄乘风拉了下来，热切地吻他，「如果不是怕考试迟到，我真想……」她打住话，用力搂紧他。
    「真想什么？」黄乘风被勾得心痒难耐，只想着直接扑倒她，才不管她要不要考试。
    「考完试就知道了。」她的脸红得像苹果。
    陈安嫻精神饱满地继续进考场绞尽脑汁，在场外的黄乘风则快被慾望和好奇心杀死了。
    一向冷静又害羞的陈安嫻到底想干什么？黄乘风简直度秒如年。
    休息时间，黄乘风忍着没有打扰陈安嫻读书，只是直直望着她，无声呢喃：「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求求你快告诉我不然我会发疯如果我发疯说不定在这里就把你扒光……」
    「黄乘风先生，」陈安嫻斜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看我，我的脸上就要烧出一个洞了。」
    『好啊，是你先起的头！』黄乘风再也受不了，「你到底……」看到她手上的数学课本，他恢復了理智，硬生生吞下快冒出口的话。「好，我不看了，你快唸书。」
    陈安嫻觉得强自忍耐的黄乘风好可爱，她眼睛没离开课本，语气平淡地说：「别急，最后一堂了。」她在偷笑。
    陈安嫻竟然在跟他调情！黄乘风发现了一个全新的陈安嫻，有点不安，更多的是兴奋。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陈安嫻快步走向黄乘风，拉了他的手便走，「我们回家。」
    黄乘风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迫不及待地把陈安嫻抵到门上，低头就吻，没想到她头一偏让他扑了个空。
    「你这坏女孩，让我胡思乱想了一下午竟然还敢躲！」
    黄乘风捏着陈安嫻下巴不让她逃，正要吻上，她眼神嫵媚地睨了他一眼，「我累了一天，想泡澡，要不要……呃……」她又开始害羞了，「我是想…一个人泡澡太浪费水，二个人泡好像比较好……要不要一起？」
    黄乘风朗笑，他的女孩，害羞又直接，冷静又热情。
    他在她唇上啵了一下，牵起她的手，「走吧。」
    房里的浴缸陈安嫻泡嫌大，长手长脚的黄乘风一个人泡刚好，但两人一起就显得侷促了。本来他将她圈在怀里，让她背靠自己，这样的姿势满舒服，但不是她要的。
    陈安嫻转身面对黄乘风，环上他的脖子，认真问道：「你有没有跟别的女人一起泡过澡？」
    他心虚地垂下眼，「有。」
    「可恶！」她噘起嘴，朝掌心倒上沐浴乳，用力搓出泡泡，然后把小手放到他身上四处游移，「有没有别的女人帮你洗过身体？」
    他喘着气，几乎说不出话，「有。」
    「可恶！」她更气了，朝他身上倒了更多沐浴乳，整个人贴到他光裸的胸膛滑动，「这样呢？有没有别的女人为你做过？」
    他闭上眼睛，感受在自己身上移动的柔软曲线。他现在就想要了她，但更想知道斗志高昂的她愿意做到何种地步。他昧着良心用嘶哑的声音撒了谎。
    「有。」
    她突然起身离开浴缸。
    他慌了，急忙去拉她，「你去哪里？」
    「刷牙，等我一下。」
    刷牙？刷牙！黄乘风兴奋到发抖，莫非陈安嫻打算为他做那件事？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的那件事？他第一次求她的时候，她还义正词严地帮他上了堂健康教育课，大意就是嘴巴里细菌很多，不该碰触脆弱的黏膜。
    陈安嫻刷了牙，开始用漱口水漱口。
    黄乘风的心脏噗通噗通快速跳动，全身血液集中到一处。
    她回来了，趴到他腿间，轻轻舔他。
    那触感又溼又暖又软，在他脑中炸开一朵烟花。
    她抬头，用水润润的眼睛望他，「有没有别的女人帮你做过这件事？」
    他摇头，眼里有满溢出来的慾望。
    她好开心，「喜不喜欢？」
    他颤抖着声音说：「喜欢，非常喜欢。」
    陈安嫻不知道，曾有几个女人想为黄乘风做这件事，但他不肯。他不喜欢这种将弱点曝露在危险中的感觉。
    她再低头，努力将他含进嘴里，用生涩的技巧取悦他。
    他喉间发出她从未听过的性感低音，她不禁扬起嘴角，更加卖力。
    他咬着牙说：「好了。」用尽全力将她推开。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他。
    「换我了，让我取悦你。我去刷牙吧。」
    陈安嫻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想干嘛？」
    「当然是为你做同样的事啊。」
    「我才不要！口腔细菌很多，女性生殖器官比男性的脆弱，如果感染了……」
    黄乘风一时愣住，随即高声朗笑。他紧紧搂着陈安嫻，「好了好了，下次再听你上课。我们到床上，用平常的方式取悦你如何？老实说，」他低头亲吻她的耳朵，「再不跟你做，我就要爆炸了。」
    他快快擦乾两人的身体，将她抱到床上。这一次他不再自制，尽情释放狂野的慾望。
    结束后，他问：「刚刚怕不怕？」
    「不怕。」
    「喜不喜欢？」
    「喜欢。」
    「喜欢今天的还是以前的？」
    「都喜欢。只要是你，就喜欢。」她把脸贴到他身上，亲吻他汗溼的皮肤。
    －－－－－－－－
    长长的一章祝大家新年行大运、狗年旺旺来！

正文 六十五、任务完成

    陈安嫻还没拿到成绩单，就先等到另一个重大消息。
    黄乘风熟识的检察官向他透露，因为事证充足，明天检方将正式公布依行贿、恐吓罪起诉江隆盛和邓南生。
    黄乘风喜滋滋地向陈安嫻宣布这件事。「现在江隆盛和邓南生要应付的人是检警单位，再也没有必要理你。危机解除，从明天开始，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了。」
    「所以我自由了吗？」
    黄乘风微笑点头。
    陈安嫻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刚搬来黄连堂楼上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快点把坏人赶走，重新过回熟悉的生活。曾几何时，她忘了一个人吃饭是什么感觉，忘了整天不跟人说话会不会无聊，现在她甚至不确定，身边如果没有黄乘风，自己还睡不睡得着。
    「想不想搬回你的小公寓？」
    陈安嫻扫视这个已经住惯的大房子，轻声说：「又要搬家了啊。要搬离这里还真有点捨不得呢。」她抿着唇，嘴角微微上翘，「我会尽快整理一下东西，我想床啊、电器什么的就留给你们，你们可以考虑把房子再租给……」
    「傻瓜！」黄乘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捨不得就不要搬。你想搬回原来的地方，我就过去跟你一起住，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过了很久，陈安嫻才说：「你好好喔。」因为埋在他胸膛，她声音闷闷的。
    「我本来就很好。」黄乘风轻笑。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陈安嫻把他抱得更紧。
    「因为爱你。」黄乘风亲亲她的头发，「怎么哭了？」
    「喜极而泣。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因为爱你。」
    「谢谢你爱我，我也爱你。」
    「谢谢你让我爱。」
    「我衷心感谢那个不知道怎么称呼的神让我们相遇。」
    「那我也要感谢祂。」
    两人相拥许久，情意绵绵，黄乘风突然松开陈安嫻，一脸严肃地看她，「陈安嫻小姐，」
    「有。」
    「当初你希望我们帮你赶走坏人，让你能够安心生活。现在我代表黄连堂向你报告，任务已经完成，不会再有人对你的人身安全產生威胁，从今以后，你可以安心生活了。」
    「谢谢你们的帮忙，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谢意。」陈安嫻深深一躹躬。要谢的事太多，何止这件，她一时语塞，只能充满感激地望着黄乘风。
    只见他狡黠一笑，「我记得你答应过，任务完成以后，我可以向你讨个赏，只要你办得到，什么都可以。」
    陈安嫻倏地心跳加速，擂鼓般在脑袋咚咚作响。黄乘风要求的，会不会是那件事？
    终于，他的声音穿透她纷乱的思绪，来到耳际，「我可以要求两件事吗？」
    「蛤？」陈安嫻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两件，「喔，可以啊。」
    「第一，我们回你的小公寓住几天。」
    『原来不是啊。』陈安嫻激动的心情平復下来，点头微笑，「没问题。怎么会想到要去住？」
    「在那里陪你的时候，被邻居太太们误认为是你男朋友，她们对我讚不绝口，遇到就夸我体贴。老实说，感觉满好的，问题是当时的我还不是你男朋友，被那样称讚有点心虚。这次，我要以真.男友的身份出现，让她们看看陈小姐的男朋友真的是讚到不行。」
    陈安嫻咯咯笑，「好，就如你所愿。」
    原本笑瞇瞇的黄乘风正正脸色，「第二件事如果不愿意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黄乘风严肃的口吻让陈安嫻有点害怕，「你想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高雄。」
    陈安嫻瞬间脸色惨白。自从十年前离开高雄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伤心地。
    黄乘风没有放过她，残忍地继续，「我带你回老家一趟。」
    陈安嫻瑟瑟发抖，好似随时都会倒下。黄乘风抓紧她，虽然满心不捨，却没有收回刚刚的话。
    陈安嫻的过去像个脓疱，深埋体内，这脓疱不清乾净，就会时不时发作出来折磨她。处理伤口哪有不痛的，为了她好，就让他当一次坏人吧。
    彷彿过了一世纪那么长，陈安嫻才缓缓蠕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好，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回去。」
    黄乘风紧紧拥抱陈安嫻，给她一个鼓励的吻，「你真棒！」他的女孩，多么勇敢。
    「其实我很怕。」
    「我知道。我会陪着你，不要怕。」
    她相信他。

正文 六十六、回家(01)

    大概因为时值暑假，虽是平日上午，南下的高铁列车竟然座无虚席。有些独行的旅客衣着端整，还带了电脑包，看来就是要到某处洽公。有些人三五成群，嘻笑打闹，应该是要到哪里旅游。还有人大包小包全家出动，准备欢度快乐的假期。
    看着这些人，陈安嫻不禁心想，整列车大概不会有人跟她一样，是要去到某处，准备把自己的伤疤狠狠刨开吧。
    纵然心里有千百种滋味，陈安嫻只是任那些酸甜苦辣一股脑涌上再落下，如是几次之后，心情终于不再起伏。
    「阿姨一家还好吗？」她缓缓开口。
    黄乘风很惊讶，但一会就想通了，聪慧如陈安嫻，当然知道他已经先做过功课才敢带她回老家。「还好。你表妹六月大学毕业，最近找到一个业务助理的工作，住家里通勤。表弟读大二，学校在台中。阿姨在大卖场当收银员。」
    「收银员？我记得她是家庭主妇，没有上班啊。姨丈工作不顺利吗？」虽然曾经被深深伤害，陈安嫻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们两年前离婚了。」
    「离婚了？」在她的记忆中，阿姨姨丈虽然称不上神仙眷侣，但他们家还称得上和乐。「为什么？」陈安嫻喃喃自语。
    「其实，你走了以后，听说他们夫妻就开始感情不好。情况愈来愈糟，忍到去年才离婚，大概是为了小孩吧。」
    陈安嫻百感交集地看了黄乘风一眼，「你也调查得太详细了，最厉害的是，我根本没发现你在做这些事。不好意思，又让你做白工了。」
    「为你做的事怎么算做白工？」
    「没有酬劳当然是做白工。」
    「我有个小学同学，每天都有科学麵、孔雀饼乾这些有的没的可以吃，有时候还喝可乐。我看过他养乐多一口气喝下两罐，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
    「原来你这么喜欢养乐多，记笔记记笔记。」陈安嫻作势在掌心写字。
    「也没那么爱，只是可以一次喝两罐耶，超羡慕的。在我那零用钱每天只有十块的小学时代，根本奢侈好嘛！」
    「了解。可是，为什么突然讲到小学同学的零食？」
    「那些零食都是免费的。」
    「免费？为什么？」这下连陈安嫻都有点羡慕了。
    「很简单。因为他们家开杂货店。自己小孩吃一点东西，爸妈难不成还要跟他收钱？你是黄连堂自家人，为你做点小事，根本不会想到有没有酬劳。」
    『自家人啊。』陈安嫻心里有点甜。「可是你那么忙，还抽空做这些事，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喔。江隆庆的事也是，怎么算黄连堂都倒贴吧，只能感谢再感谢。」
    黄乘风摇摇食指，「你搞错了，江隆庆的事我们大赚喔。」
    「大赚？怎么可能？」
    「我们放空了几次全兴隆的股票，总共进帐……」黄乘风勾勾手指。
    陈安嫻附耳过去。黄乘风在她耳边说：「总共进帐三千多万。」他呼出的气息搔得她耳朵发热。看着那红透透的耳廓，他没能忍住，舔了她一口。
    「啊，」陈安嫻惊叫出声，赶紧捂住嘴，整张脸都涨红了。她咬牙切齿地用气音说：「你干嘛？」
    「抱歉，情不自禁。老实说，如果不是在人这么多的地方……」黄乘风很故意。
    「你……，你好坏。」她又羞又气。
    「不对喔，你常说我是好人，昨天才说过我很好很好耶。」
    「你……，我……。」
    「不喜欢我啦？」
    「也不是。」
    「那就是喜欢我囉？」
    「喜欢是喜欢，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喜欢我对吧？」
    「对啦对啦。可以停止这个话题了吗？」
    「可以，因为我们要下车了。」
    －－－－－－－
    稍晚还有一次更新

正文 六十六、回家(02)

    看着老家大门，陈安嫻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门的样式没变，上头的漆却换了顏色。她怎么也抬不起手按下电铃，是身后的黄乘风替她按了。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模糊的女声，「谁？」
    陈安嫻大步后退，撞到了黄乘风结实的胸膛。他环住她的肩膀，轻声说：「别怕，我在。」
    黄乘风凑上对讲机，中气十足地说：「你好，我是跟你约好的黄乘风。」
    咔嗒一声，大门的锁开了。
    陈安嫻慢慢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完全不是记忆中的家。她记得，自己的家大门打开后应该是个小院子，一边搭了遮雨棚，爸爸的高龄小轿车就停在那里，另一边则种了些花草，还有棵小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满满的米色小花香气袭人。
    如今眼前只有一块水泥空地，摆了些杂物，车棚拆了，花木也没了。
    她再望远一些，看到房子门口的纱门好像有点歪斜，纱网破了几个洞。『会有蚊子。』奇妙的是，原本以为会百感交集，她却只想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黄乘风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嗯。」陈安嫻用力点头。
    虽然鼓起勇气，她的脚步还是有些迟疑。黄乘风问她：「要不要进去？如果不进去我们就回家，如果要去，就一鼓作气好不好？」
    「好，我们走吧。」陈安嫻决定信任黄乘风。
    他拉着她大步往前，一下子就到了门口，站在里面的妇人开了门。
    陈安嫻定睛看着眼前憔悴的妇人，觉得眉眼有些熟悉。分明是阿姨，却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她记得阿姨双颊饱满，经常露出和靄的笑，眼前这张脸却像被岁月狠狠摧残过，瘦削、皱纹满布、嘴角紧紧抿着。
    妇人看着黄乘风说：「请进。」
    黄乘风和陈安嫻正要脱鞋，妇人连忙阻止，「地板脏，不用脱鞋了。」
    进到屋内，妇人请他们坐下。「我去泡茶。」
    虽然黄乘风说不必忙了，妇人还是逕自走开，去了后面厨房。
    妇人一离开，坐在沙发上的陈安嫻跟着站了起来，她想看看久违的家。许多年没回家，她却只是快快绕了一圈就坐回椅子上。
    「怎么了？」
    「格局都改了，没什么好看的。」她强作平静地说完，泪水潸然落下。
    黄乘风帮她擦乾眼泪，问道：「要不要走？」
    她摇摇头，哽咽着说：「来都来了，跟阿姨说几句话再走。放心，我没事。」
    陈安嫻不是在安慰黄乘风。看着阿姨憔悴的脸，她明白了一件事，那个折磨着自己的过去，或许，也同时在折磨这个伤害了她的人。
    阿姨端出用茶包泡的红茶放到到桌上。「请喝茶。不好意思，你们远道来，却没什么可招待的。」她的视线垂着，没有看人。
    「谢谢阿姨。」进屋这么久，陈安嫻第一次叫唤眼前的妇人。
    妇人的手抖了一下，杯里的茶水竟溅到桌上。她低头呜咽，「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样对待你实在太可恶，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可是我真的是不得已。对不起，」她抬起头，涕泪纵横，「安嫻，对不起。」
    「事情已经过去了。」陈安嫻的声音很平静。
    陈安嫻没有说原谅，因为她不曾有恨，只是害怕，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太过恐怖。如今她不怕了，她告诉自己，也告诉阿姨，都过去了。虽然一切不会如初，但回想过去时那种令人窒息的痛楚与恐惧，从现在开始，将不復存在。
    久久没有人说话，空气凝滞着。黄乘风捏捏陈安嫻的手，无声问道：「要走吗？」她点点头。
    黄乘风出声，「阿姨，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喔。」
    两人起身欲走，阿姨突然说：「等等，我有个东西要还给安嫻。」
    陈安嫻很疑惑，时隔多年，连房子都改得快认不出，这里还会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姨进房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陈安嫻。她打开，抽出一张照片，是她们的全家福，相片里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陈安嫻愣住了。怎么会？她都忘了有这张照片。这张全家福是爸妈结婚纪念日那天到相馆照的，还没来得及去拿家里就出了事，从此以后陈安嫻的世界天翻地覆，再也没有想到这张照片。
    「怎么会在这里？」
    「我前几年整理房子的时候看到一张相馆的取条，去帮你领回来的。还好照相馆还留着这张相片没有处理掉。今天终于能够物归原主，真好。」
    陈安嫻咬着嘴唇，忍着不让泪掉下来，但泪水愈积愈多，开始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从眼眶滑落。
    黄乘风将陈安嫻紧紧拥入怀中，她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自失去家人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痛哭，像是要把十年份的伤心委屈一次发洩出来。
    阿姨也在旁边无声哭泣，流下充满歉意的泪水。她明白，陈安嫻的委屈有部份是自己的软弱造成的。
    那几年她前夫股票愈玩愈大、愈来愈贪心，终于把心思动到陈安嫻头上。要钱怕陈安嫻起疑心，所以动了手脚把房子弄到手。
    本来她前夫打算卖掉陈安嫻家的房子，是她费尽心思说服老公市区房屋增值性强才保留下来。弄到陈家的房子以后，前夫卖掉自家房子去炒股票，还因为担心事情生变，坚持把陈安嫻赶走。她无力反抗，但之后的每一天，都被自责懊悔折磨着。
    「阿姨，」
    沉浸在回忆中的阿姨抬头看她。
    「谢谢你在家里出事的时候照顾我那么多。现在我也不住高雄，我就自作主张代替爸爸妈妈把房子送给你了，你和铃铃、扬扬就安心住下。对了，今天跟我一起来的黄乘风先生是我男朋友，他对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我先走了。」
    阿姨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陈安嫻牵起黄乘风的手，走出旧家。从现在开始，她会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
    本日第二更

正文 六十七、小公寓[辅15]

    莫名其妙消失了近一年，突然回到公寓的陈安嫻在邻居间引起一阵骚动。对门的蔡妈妈连忙打电话给房东太太，叫她赶紧来一趟。
    房东太太气喘嘘嘘地赶到时，陈安嫻正在打扫房子。太久没回家，灰尘积得有点厚，她又抹又扫又用吸尘器吸，忙得不得了。
    听到电铃声，黄乘风朝陈安嫻大喊：「我来就好。」他几个大步到了门口，打开门，眼前站着一个娇小的老太太，满头漂亮的银发。
    没预期来开门的会是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手上还拿块抹布，房东太太吓了一跳。「你是谁？」
    黄乘风露出好看的笑，说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我是陈小姐的男朋友。」
    「陈小姐在不在？」
    「在在在，您请进。」黄乘风招呼房东太太坐下，到里面请陈安嫻出来。
    看到陈安嫻，房东太太忙不迭地上前拉着她的手，「唉呀，你这么久到哪去啦？担心死我。」
    「因为有急事临时去了趟国外，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房东太太惊讶地发现，陈安嫻竟任由自己握着手，没有抽回去。这个陈小姐跟她租房子好几年，总是客气有礼地保持距离，从来没有和自己这么亲近过。没想到出国一趟，人竟变得热情了，真是好。
    房东太太高兴极了，拍着陈安嫻的手说：「你好久没回家，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打你电话没人接，想找人问又不知道该找谁。」她终于放开陈安嫻的手，「现在可好，我知道以后该找谁啦，站在窗边的那位帅哥，麻烦把连络电话留一下，以后再找不到陈小姐，就找你这个男朋友。」
    「没问题。」黄乘风开开心心地留了电话，还跟房东太太寒暄了几句。
    黄乘风欢欢喜喜地把房东太太送走，陈安嫻好笑地看他，「开心了吧！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你说说看，这一路上你自我介绍说是我男朋友，总共讲了几次？」
    「我数数，从下车到刚才，大概是八遍吧。一下车就遇到你楼上的李太太，运气真好。明天…，不，今天晚上，整栋楼的邻居都会知道三楼的陈小姐带着她帅气又体贴的男朋友回来了。」
    「高不高兴？」
    「高兴。」
    「满不满意？」
    「满意。」
    「那很好，看来带你回来的目的达到了。」
    「还没。」
    「还没？为什么？你不就是要来让邻居看看，让大家知道我有个高大英俊又体贴的男朋友吗？」
    「最后几个字听得真顺耳，再说一遍。」黄乘风笑咧了嘴。
    陈安嫻从善如流，「听好啦，我男朋友高大、英俊、又体贴，世上无人能比。」
    黄乘风捧着她的脸，大大亲了一下。「我女朋友聪明伶俐又可爱，世上第一。」
    「谢谢。那你说说看，今天来还有什么目的？」
    「我想跟你睡同一间房。之前只能睡在客厅，跟你隔着一道门，我想知道，和你在这屋里，睡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可是我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耶。你那么大隻，挤不下啦。」
    「把折叠床搬进去就好啦。」
    「好吧。可是怕你睡得不舒服。」
    「不用怕，我很好睡。上次来的时候，早有睡沙发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有良心的雇主还帮我买了张床，睡得可舒服了。」
    陈安嫻笑了，「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当时觉得你真是个怪女人，哪有人毫无防备就让初次见面的男人进门过夜，还帮他买床。」
    陈安嫻皱皱鼻子，「哎哟，我还幻想你对我一见钟情咧，原来是觉得我怪。」
    黄乘风弹弹她的鼻尖，「我确实觉得你怪，而且是那种让我上了心的怪。说不定真的是一见钟情。」
    「是喔。我确定没有对你一见钟情，但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可以相信你，这也蛮奇怪的。」
    「这就叫有缘啦。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看我打拳？」
    陈安嫻眼睛一亮，「要要要。」
    黄乘风长腿一弓，手一摆，行云流水般把黄家拳打了一遍。陈安嫻看得如痴如醉，心跳加速，脸都红了。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黄乘风，她脱口而出：「你好帅喔。」
    他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在她颊上啄了一口，「满身汗，洗澡去。」说完把她架进浴室。
    陈安嫻不明就理，「你满身汗要洗澡，拖我进来干嘛？」
    他又啄了她一口，「一起洗。」
    她娇嗔：「怎么一起洗啦！那么挤。」
    这老旧的浴室没有乾溼分离的淋浴间，只有个很佔位置的浴缸。陈安嫻洗澡都是站在浴缸里淋浴，两个人一起洗实在很挤。
    「挤才好。」他无赖地开始剥她衣服，长手一会撞到墙，一会碰到马桶。
    陈安嫻无奈地说，「好啦好啦，我自己来。」她红着脸脱了自己衣服，又红着脸看着黄乘风脱衣服。
    他撩起t恤下摆，慢吞吞地往上拉，一寸寸露出结实的腹肌。边脱还边目光灼灼地看陈安嫻。
    她羞窘不已，想转身背对他，不料一动就碰到他的身体。『啊！』不知道是她还是他，肌肤热到发烫。她没法转身，只好聊胜于无地用手遮住身体，然后闭上眼睛。
    黄乘风轻笑，「小可爱，这样逃避现实有用吗？还不是被我看光光。张开眼睛。」
    陈安嫻不只没有张开眼睛，还把身体缩了起来。「不要，你快点脱啦！不是要洗澡吗？」
    他伸出手指在她肩上画圈，用勾人的声音蛊惑她，「张开眼睛看我。乖。」
    肩上的手指像会放电，她觉得酥酥麻麻的，周身发软。因为抵抗力全失，只得乖乖张开眼睛。『太美了！』她叹口气，眼前这裸身的男人像座大理石雕像，每个线条都是艺术家的精心杰作。
    她忍不住伸手摸他，这温暖的血肉之躯，比无机的大理石诱人千百倍。
    黄乘风嘶哑着声音说：「帮我洗澡吧。」
    「好。」
    小小的浴室热气蒸腾，烟雾瀰漫中，赤裸交缠的身体若隐若现。她环着他的肩，双腿扣在他腰上。他托着她的臀，将她抵到墙上。男与女，刚与柔，快与慢，呻吟与喘息。
    她想尖叫，却怕被邻居听见。
    「叫出来。」他好想听。
    「不…不行，会被听到。」
    「叫出来。」他动作更快。
    「你…啊…你好坏。」
    「叫出来。」他动作更重。
    她终于尖叫出声，却瞬间咬上他的臂膀。她真的不想被邻居听到。
    「好吧，这样也行。」他心软了，动作却愈发激烈。
    伏在他肩上，不怕被听到了，她尽情叫着、呻吟着。他突然发现，其实这样朦朦胧胧的娇吟，也别有一番风情。
    打扫房子再加上被黄乘风折腾许久，陈安嫻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晚餐是他去买回来的。
    「roomservice!」黄乘风把陈安嫻指定的老麵肉包和葱花大饼送到她面前，笑得春花一样灿烂。
    看他一脸饜足的样子陈安嫻就有气，正想拿起肉包狠狠啃一口，手却酸疼得连抬都抬不起来。她不高兴地命令道：「餵我吃。」
    「是，公主殿下。」他把肉包递到她嘴边，「喏。」
    陈安嫻恨恨地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不要怎样？」黄乘风似笑非笑地看她。
    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只好又咬了一口肉包。「总之不要再让我这么累了。」
    「没问题，下次在床上。」
    问题是，所谓下次，就是当天晚上啊。
    在陈安嫻小小的单人床上，她被完全压制，哪里也逃不了。他让她失控到几次尖叫出声。
    「你骗人！」看着他勾着坏笑的脸，她真的很气。
    「我没骗人，不是在床上吗？」
    「我很累。」
    「乖，多做就会习惯了。」他亲亲她，「你就是缺乏锻练。今天练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结果，回小公寓三天，陈安嫻根本没有出过门。她很想念黄昏市场、很想去图书馆，却累到不想动。
    她决定，下次回来，绝对不要带着黄乘风。
    －－－－－－－－－
    因眼睛状况不佳且工作忙碌，下週起改为每週二、六更新。搜蕊啦。

正文 六十八、放榜

    陈安嫻一接到指考成绩单，就快手快脚地上网填志愿。
    黄乘风好奇地问：「怎么看你填志愿好像都不用想的，那么快？」
    「志愿早就排好了，现在只是填上去而已。我志愿不多，蛮好处理的，参考歷年录取分数就好。」
    「第一志愿填哪里？说来听听。」。
    「i大医学系，」她边说边笑，「填好玩的啦，当然考不上。真正的第一志愿是物理治疗系，能上护理系我也很满意，不过i大应该没希望，公立大学大概都进不了，实力不如人啊。」
    「你填了哪些志愿？我看看。」黄乘风拉了张椅子坐到陈安嫻身边，和她脸贴脸盯着电脑萤幕。他仔细看了陈安嫻填的志愿，满意地微笑，「很乖，都没有填台北桃园以外的学校。可是为什么全是医学院的科系，不唸生物系啦？」
    「我想学些实用的东西。生活在现代社会，有法律、金融和医学的相关知识比较好，不然至少要有能够信任的人提供諮询。法律、金融我无能为力，但到医学院学些东西还可以。」
    黄乘风若有所思，好一会没说话。
    「怎么了？」
    「是不是为了我？」
    「嗯？」
    「想唸医学院是不是为了我？」黄乘风定定看着陈安嫻。
    她笑得温柔，轻轻点头。
    他亲亲她的脸，「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才好。我只是希望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帮上忙。当然最好是不需要啦，看你受伤我很难过。」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英雄无用武之地。」黄乘风自信满满。
    放榜当天全部的人都围在连云翔桌边，张大眼睛盯着他的电脑萤幕。只要榜单一公布，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查到陈安嫻考上的校系。
    连云翔一脸认真地问陈安嫻：「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只要我动动手指，随便哪个学校都能让你录取。你觉得i大医学系怎么样？」他说话的时候手指就在键盘上点着，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她咯咯笑，「真的不用啦，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考上。而且就算你帮我上了i大医科，我也读不来，说不定大一就被退学了。」
    「好吧。」连云翔一脸失望。「本来以为这次有机会玩一下分发志愿的电脑，太可惜了。」
    陈安嫻突然神色紧张，「连云翔，你以前没动过入学分发委员会的电脑吧？」
    他冷哼一声，「确实有人想找黄连堂做那件事，蠢爆了，这种case我们当然不会接。因为你是自己人才特别沙必思的，没想到你竟然不要。」
    被当成自己人固然感动，但是这种沙必思就免了。「真的很谢谢你喔，不过我还是靠自己比较心安理得，这样晚上才睡得着觉。」
    黄乘霞说：「赞成安嫻姐的看法。我不止一次在『百事问』看到要我们帮忙通过考试的要求，甚至直接问能不能帮他作弊。奇怪，就没有人问可不可以教他读书。想不劳而获的人实在太噁心了！」
    就在眾人间聊之际，萤幕上跳出一个框框，是陈安嫻的录取校系。她考上了私立b医大的护理系，校址就在台北市。
    陈安嫻大声欢呼：「喔耶！我考上了，学校就在台北市，这样通勤好方便喔。」
    黄乘风有些失望，原本他希望陈安嫻能进离家最近的i大。不过看到她雀跃的模样，那一点点不开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笑着说：「我们去吃饭庆祝吧！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黄乘霞兴奋大叫，「牛排牛排，乾式熟成牛排。」
    连云翔说：「看陈安嫻想吃什么，主角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陈安嫻笑瞇瞇地说：「那我们就去吃乾式熟成牛排吧。阿霞想去吃哪一家？」
    黄乘霞突然紧紧抱住陈安嫻，激动大叫：「安嫻姐，你刚刚叫我阿霞欸，我好高兴喔！」
    陈安嫻僵了僵，终于决定伸出手，与黄乘霞拥抱。
    感觉到陈安嫻环上来的手，黄乘霞开心地把她搂得更紧，可惜黄乘霞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笑。那真诚放松的笑容让黄乘风无比喜悦。
    大家都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片刻的温馨。许久之后，连云翔清澈的嗓音打破寂静。「你可以和阿风一样，叫我阿翔。」
    陈安嫻笑了，「好，我就叫你阿翔，你也可以叫我阿嫻。」
    「不行！」黄乘风竟然大声抗议，「这样太亲热了，连我都没有叫过阿嫻，阿嫻只有我能叫。你可以叫她安嫻，这是我的极限了。」
    黄乘霞凉凉地问：「哥，我记得阿公阿嬤也叫安嫻姐阿嫻耶，那怎么办？」
    「好，那只有阿公阿嬤和我能叫。」
    「那爸和妈呢？」她紧咬不放。
    「你是在挑我语病吗？不管，反正阿翔最多只能叫安嫻。」
    连云翔举手投降，「是是是，我知道了，我只会叫你阿娜答安嫻，这样可以了吧？说真的，我肚子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去吃牛排。」
    黄乘风下了结论，「记住了，只能叫安嫻喔。阿翔阿霞阿嫻，我们去吃饭吧，let’sgo。」从那刻起，黄乘风就时不时阿嫻阿嫻地叫，深怕这称呼被连云翔抢走。

正文 六十九、上学去

    收到录取通知不久，陈安嫻就接到学姐电话，邀她参加系上迎新活动。她告诉学姐要确认一下当天的行程，会再联络，其实打算待会就传个简讯说抱歉有事不能参加。
    黄乘风鼓励她多多参加活动，「去认识一下新朋友也不错。」
    陈安嫻正在切西瓜，用刀尖仔细挑掉果肉里的子，再切成适口大小。「我是要去唸书，其他事情没那么重要。」
    「人家说大学必修三学分是学业、社团和爱情，只顾着读书不去嚐试其他事，那多可惜。」他继续劝说。
    「好了好了，激励大师，」她把西瓜塞进他嘴里，「那些话是说给十几二十岁的小朋友听的。我都三十了，还讲这个？我的必修三学分就是学业、学业和学业。而且我有你，不是吗？」她指的是爱情。
    「至少去交个朋友嘛！多认识一些人总是好的。」他嚥下嘴里香甜多汁的西瓜，张口说道：「还要。」
    她再送了块西瓜进他嘴里，「认识新朋友很累。我觉得现在很好啊，有你和阿霞、阿翔就够了。」和阿姨见过面以后，虽然对人的不信任感稍减一些，原本就内向的她，还是对交新朋友兴趣缺缺。
    听陈安嫻这样说，黄乘风也就不再勉强，专心吃西瓜。他嚥下西瓜就张嘴，一次次享受她的餵食，直到心满意足为止。
    最后陈安嫻委婉推辞了迎新活动的邀约，学校新生训练也没到。
    正式上课那天，黄乘风开车送陈安嫻到校门口。她背起包包道声再见就要下车，却被一把拉住。
    黄乘风提醒她，「你忘了东西。」
    她一一确认，「手机、钱包、记事本、铅笔袋、面纸、水壶，该带的都带啦。我忘了什么？」
    黄乘风用手点了点自己面颊，「goodbyekiss，你竟然忘了。」
    「这里？学校门口欸。」她很尷尬。
    他哀怨道：「我辛辛苦苦早起开车送你上学，竟然连个goodbyekiss都没有，唉，还是当你保鑣的时候好，至少……」
    眼见他没有消停的意思，她赶紧印上一个吻，再哄了两句，「你最好了，谢谢你这么体贴送我上学。」明明是他硬要送，她早说过可以自己上课。
    如愿得到一个吻，黄乘风这才满意地松手。陈安嫻关上车门，做势叫他先走。黄乘风拒绝，「我想看你进校门，你先走。」他笑着对她挥挥手，她也笑着对他挥挥手，才转身走进学校。
    望着陈安嫻的背影，黄乘风轻轻叹口气，能够与她须臾不离的日子已然消逝，他万分不捨。看她走远了，他才一踩油门，让汽车疾驰而出。
    黄乘风一回办公室就进健身区，先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再举哑铃，还骑了健身脚踏车，然后上跑步机跑了几公里。待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连云翔从电脑萤幕后探出头，幸灾乐祸地问：「女朋友不在，很无聊齁？」
    黄乘风没理他，抬腕看了手表，『老天，怎么还不到十点，阿嫻第一门课都还没上完。』
    「她今天几点下课？」
    「三点。上午下午各有一门课。」黄乘风叹口气
    「哎呀，还有五个鐘头阿娜答才会下课，这样你是要怎么熬？」连云翔语带同情地揶揄他。
    黄乘风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你，去洗澡。还有，你那么有空的话，不如想想下个案子要接什么。」
    连云翔双手按到心口，语气夸张地说：「ohmygod，我好感动喔，谈恋爱谈到不想上工的黄乘风先生竟然主动提起工作，真是天降奇蹟啊。」
    「你很无聊。」
    「快去洗澡，我一定会找到事情让你打发时间的。」
    黄乘风从浴室出来，连云翔已经帮他安排好一个案子。「三楼方太太临时要到银行办事，没办法去接小孩放学。中午你到学校把轩轩接回家，先吃饭再陪他玩一下，等方太太回家就可以结束工作。放心，绝对来得及让你去接安嫻下课。」
    黄乘风一脸不可思议，「你帮我找到的工作就是这个？当保姆？真有你的！」
    「看你要去陪轩轩还是在家用电视打发时间，随便你啊。反正你不去，我也可以去。」连云翔两手一摊，一副爱去不去与我无关的样子。黄乘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出门接小孩，陪一下轩轩也好，这样可以分分心，免得时不时想到陈安嫻。
    邻居轩轩性格讨喜爸妈又教得好，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一男生。有时候他妈妈临时有事，会拜託黄连堂看一下小孩。
    轩轩一眼就看到站在家长接送区的黄乘风，拚命挥手大叫：「乘风叔叔。」兴奋地小跑步而来。
    黄乘风揉揉他的头发，「好久不见啦。」他嘻嘻笑了一阵，才想到，「妈妈呢？」
    「妈妈有事去银行一趟，饭菜已经做好了，我先带你回家吃饭。」
    「所以今天你要陪我囉？」
    「陪你到妈妈回家。」
    「太棒了！叔叔，吃完饭要不要和我玩桌游？脏小猪很好玩喔。」
    「好啊。」
    到了轩轩家，黄乘风请他先吃饭。「我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黄乘风给陈安嫻拨了电话，「吃饱了吗？」
    「已经吃饱了。刚刚没课先去吃，避开了中午的人潮。」
    「吃什么？」
    「自助餐。你呢？吃了没有？」
    「等会再吃。上学还习惯吗？」
    「习惯啊。第一堂课就是课程简介什么的，进度很少，我猜下午的课大概也是这样。那些大学生好厉害，才第一天上课，就已经选好班代，连line群组都成立了。」
    「什么『那些大学生』，你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吗？」
    「对耶，我都忘了他们是我同学。你呢，做了哪些事？」
    「做了运动，然后去接轩轩放学，午餐跟他一起吃。」
    「那个住三楼的小男生吗？阿霞说他很可爱，可惜没有机会见面。你快去吃饭吧，免得太饿。」
    「下午放学去接你，记得手机要开。」
    「好，下午见，掰。」
    「掰。」
    黄乘风走回餐桌边，轩轩已经先帮两人添好饭，正等着他回来一起吃。
    「怎么没有先吃？」
    「我想等叔叔一起。」
    「谢谢，那我们开动吧。」
    「我妈做的番茄炒蛋很好吃喔，叔叔快吃。」
    黄乘风嚐了一口。
    「很好吃对吧？我最喜欢番茄炒蛋了，每次有这个我都会多吃半碗饭。」
    黄乘风微笑点头，却忍不住心想：『还是阿嫻做得比较好吃。』吃了炒高丽菜，又想：『还是阿嫻炒的高丽菜比较甜。』
    本来以为来陪轩轩可以分分心，结果一顿饭下来，也没少想了陈安嫻。黄乘风在心里叹气，决定letitbe.管它的，想就想吧。
    吃完饭轩轩迫不及待拿出脏小猪桌游。这个规则简单的游戏乍看之下很可笑，却意外的好玩。黄乘风和轩轩都想尽办法要把对方的小猪洗乾净，两人你害我我害你，时间在廝杀之中不知不觉流逝，方太太回来了。
    「黄先生，谢谢你啊。不好意思让你陪小孩子玩，很无聊吧？」
    「不会不会，和轩轩在一起蛮开心的。」黄乘风和轩轩道了再见，他依依不捨地说：「叔叔，下次再一起玩喔。」
    「下次我一定要把你的猪洗得乾乾净净，把小猪弄脏等着吧！」
    大小男孩都笑弯了眼睛，直到回家黄乘风的嘴还合不拢，因为已经快到陈安嫻下课的时间啦。

正文 七十、外面的世界

    远远看到黄乘风的车，陈安嫻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一整天都在应付陌生的人事物真的累坏了，她一上车就抓着黄乘风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深深吸了口气，那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安无比。
    他语带笑意地问：「这么想我啊？」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
    「很想很想。每隔十分鐘就想翘课逃出教室，飞奔到你身边。」她侧着脸在他肩上蹭了蹭。
    「我也是，一整天都在想你。要不要去哪里兜兜风，顺便在外面吃饭，庆祝你第一天上学？」
    「不要，我想回家。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点菜，晚饭我做给你吃。」
    「太好了。那我想吃番茄炒蛋和清炒高丽菜，今天中午吃轩轩他妈做的，实在不怎么合胃口。」
    「没问题。」
    从陈安嫻放学以后，黄乘风就一直缠着她不放。她到超市买菜，他理所当然跟在旁边推推车；她进厨房煮饭，他亦步亦趋当起小助手；等吃完饭该他洗碗，他又让她坐到身边陪着说话。
    她咯咯咯笑他好黏人，他毫不害臊地说：「没错，我就是要黏你，谁叫我们今天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少。」
    她也想多跟他在一起，所以洗澡的时候他挤进淋浴间说要一起，她也就由着他。他不专心洗澡对她上下其手，她只是宠溺地任他乱来。她被他的亲吻弄得气喘吁吁，他不仅不住手，还坏心地咬她耳朵，「在这里好不好？」
    「不要啦，很累。」
    「那到别的地方？」
    「不要。」
    「不能不要。哪里？」他揉弄她最敏感的所在。
    「床…床上。」她娇喘不已，语不成声。
    不着寸缕的两人，从淋浴间纠缠到床上。
    她由着他，也回应他，任他爱自己，也任自己爱他。
    望着陈安嫻熟睡的脸，黄乘风觉得非常幸福。他拂开落在她额上的发丝，轻抚她的脸，「如果你发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那怎么办？」他的疑问，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叹息。
    ＊
    普通生物学是陈安嫻最喜欢的一门课，喜欢到她会违反低调再低调的原则，刻意坐到前两排的位置听讲。这门课由几位老师共同授课，今天担纲的教授一上讲台，所有学生立刻「哇」了一声，窃窃私语起来。
    「也太帅了吧！」
    「好高，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一八零？」
    「老师好年轻喔！感觉没大我们几岁。」
    身边的女孩嘰嘰喳喳讨论着教授的年轻与俊美，陈安嫻不禁莞薾。『这就是青春啊。』
    因为同学讚不绝口，陈安嫻忍不住多看了台上的男人两眼，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认识他。她和这个长相好学问高的老师一定有过交集，可惜，想不起来他是谁。
    「各位同学，」台上的教授一开口，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
    「老天，声音也太好听了。」身边的同学惊叹，陈安嫻也有同感。
    「我先点名，」教授翻开手中的点名表，从一号开始，「一号丁文婷。」
    「有。」
    「二号王怡蓉。」
    他边点名边做记号，很快就轮到陈安嫻。「四十八号，陈…」不知道为什么，陈安嫻的名字在他喉咙卡了一下，「陈安嫻。」
    她举手喊「有」，抬头望向台上的教授，两人视线交错，他的眼神透出惊喜，她却有些迷惘。他看了她好一会，时间久到同学都有点疑惑了，才清清喉咙叫下一个名字。
    直到教授自我介绍，陈安嫻才想起他是谁。黎至刚，大学同班同学，家里出事的时候他和另一位女同学曾到家里探望她。她们三人曾经是要好的朋友，养着胖虎斑猫的红茶馆是他带她们去的，因为他喜欢红茶也喜欢猫。
    陈安嫻记得的就这么多了，学生时代的好交情，无非就是一起读书间晃、聊聊社会大事、谈谈未来理想。她记得黎至刚想做学术研究，这样看来，他实现了学生时代的梦想。年纪轻轻就拿到博士学位回大学教书，绝对称得上青年才俊。陈安嫻由衷替他高兴。
    人生的际遇真是谁也说不上，十年过去，曾为同班同学的两人，如今一个站在台上，一个坐在台下，他是大学老师，而她，却成了他的学生。
    黎至刚很认真，点了名再来个简单自我介绍就正式上课，是陈安嫻开学到现在最精实的第一堂课。课程准备充份，口语表达能力杰出，她在他身上看到过去那个书卷奖优等生的身影。
    陈安嫻想认真听讲，却还是偶尔出神。黎至刚的外表没有太大变化，她试着回忆以前认识的那个大男孩，想起来的事不多。她也忆起另一个好朋友，是个爱笑的圆脸女孩，可惜想不起名字，只记得名字里有个字很罕见。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陈安嫻沮丧地敲着自己的头，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到黎至刚脸上。她吓了一跳。他在看她，嘴角似乎还牵动了一下。他在对她笑吗？所以，他也认出自己了？『废话！人家记忆力是正常的，已经看到人，名字也有了，当然认得出来。』
    陈安嫻对黎至刚轻轻点了头，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了。『啊！』她记得这个笑。那年杜鹃花开的季节，她跟他和另一个女孩坐在花树前，谈论着未来的梦想。他说大学毕业以后要出国深造，最大的愿望是进冷泉港实验室做分子生物学研究。他述说梦想的时候，脸上就带着这样的笑。
    那她呢？当时的她有什么梦想？陈安嫻试着回想，却寻不到丝毫线索。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她现在的梦想，就是努力学习，成为一个对黄乘风有帮助的人。
    课程结束，陈安嫻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她的脚步有些匆忙，因为来接人的黄乘风总是会提早到达，她不想让他等太久。
    有个年轻女孩从后面赶上她，「请问你是护理系四十八号陈安嫻同学吗？」
    她回头一看，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黎至刚的助教。「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黎教授请你到办公室一趟，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蛤？」
    「不方便吗？如果现在不方便，可以另外约时间。」
    陈安嫻摇摇手，「也不是不方便，不过麻烦先让我打个电话。」她给黄乘风拨了电话，告诉他教授有事找。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应该就是讲几句话，不会很久吧。对不起喔，你要再等一下。」
    「没关係，你慢慢来，老师找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事情谈完再跟我连络。」
    陈安嫻被带到黎至刚的研究室。助教敲敲门，里面的人说：「请进。」
    「老师，陈安嫻来了。」
    陈安嫻推开门，走了进去。
    －－－－－－
    放心，陈安嫻眼里只有黄乘风。

正文 七十一、往日情怀

    黎至刚搓着手，在窄仄的办公室踱过来又踱过去。他没想到还有再见到陈安嫻的一天。不闻音讯的十年间，偶尔想起她时，心中总翻搅着那年夏天的懊悔与遗憾。
    升大三那年暑假，黎至刚多日不见陈安嫻，想她想得发慌，衝动地拨了她的电话。铃声响着，不知怎的手心就冒了汗，待那头传来陈安嫻的一声「喂」，他竟仓皇失措地掛断电话。手上的电话马上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陈安嫻，他深呼吸稳住自己，缓缓开口，「喂，」
    「黎至刚，你找我吗？我手机好像收讯不良，刚刚没听到声音电话就断了。」
    陈安嫻轻轻软软的声音覆到耳上，几日的心慌被安抚下来，剎那间黎至刚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自己喜欢她。他决定开学第一天就向陈安嫻表明心意，却怎么也没料到她家遭逢巨变，此后再也没有机会向她述说自己的心情。
    当时实在太年轻，太过天真却又无能为力。直到十年后的今天，黎至刚还记得陈安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还好，别担心，开学见。」
    他竟然信了。开学以后陈安嫻没有出现，手机也无人接听，等他找到时间南下高雄，她的家早已人去楼空。黎至刚厚着脸皮去按邻居的门铃，邻居伯母说陈安嫻搬去跟她阿姨一起住，这个消息让他稍微放了心。可惜的是，陈安嫻自此音讯渺茫，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
    待年纪渐长，他才明白自己太过轻忽，不该让她独自面对失亲之苦。他懊悔不已，却为时已晚，而未曾说出口的那句话，更成了深藏心底的遗憾。如今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想跟她道歉，「对不起，不该放你一个人。」如果还来得及，也想对她说出那年夏天来不及说的话，「我喜欢你，请问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助教在门外说陈安嫻来了。
    他深吸口气，坐到办公桌后。想到就快能跟陈安嫻说话，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
    陈安嫻推门进来，轻声说：「请问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黎至刚望向t恤牛仔裤打扮的陈安嫻，彷彿见到二十岁的她，胸口一窒。他脱口说出：「你还好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十年来，自己最想说的是这句话。
    陈安嫻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笑，「谢谢你，我很好。」
    「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陈安嫻心里一阵暖流流过，这个她不太记得的同学，竟然一直掛念着自己。她觉得感激，却也抱歉。「谢谢你担心我，我很感动。一开始没认出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明，「其实我的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有很多事不记得了。」
    黎至刚终于明白陈安嫻那个迷惘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这十年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连同窗二年的好友都不记得？他的心微微抽痛，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至深至痛的伤害，才会让她用大脑停止运作来保护自己。
    原本有千言万言想对陈安嫻诉说，没想到最初的悸动过去，却什么也说不出口。黎至刚原本最想问：「你结婚了吗？」「你有男朋友吗？」「我还有机会吗？」奇怪的是，他不想问了。
    为什么？也许是眼前的陈安嫻和记忆中的她有了微妙的不同。虽然外表没有太大变化，但说话时生疏的距离感，在在说明两人之间真的有了十年隔阂。也或许是，知道她很好，就足以安慰他十年份的牵掛。
    小小的办公室里充斥着令人尷尬的沉默，打破这沉默的，是陈安嫻。她笑着说：「我记得你说毕业后想继续深造走学术路线，恭禧你梦想成真。这么年轻就拿到博士学位，真的好厉害，不愧是每学期拿书卷奖的优等生！」
    黎至刚也笑了，「不过我还没有厉害到进得了冷泉港。你呢？你的大象呢？」
    「大象？」陈安嫻蹙着眉头，一脸不解。
    「你忘了？」
    「嗯。」她无奈地点点头。「可以告诉我大象的事吗？」
    「你说过，以后最想到大象孤儿院工作。」
    「大象孤儿院啊……，可以想像。」确实她遇到介绍大象孤儿院的影片，都会停下来认真看，小象对照顾员表现出来的依恋，让她深深着迷。
    「怎么会来这里读护理系？」
    「只是想回大学唸书，分数到了就来读。」她不好意思说是为了方便照顾男朋友。「对了，有件事想请问你，我记得以前跟你还有另一个女生很要好，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刘萲华。」
    「我想起来了，那个很少见的萲字通萱草的萱对吧。」
    「是啊。我跟她偶尔有连络，这样好了，下次我约她，我们三人碰个面，叙叙旧如何？」
    「好啊。」
    「等下你还有课吗？」
    陈安嫻摇摇头。
    「记不记得我带你去过一家红茶馆，里面有几隻猫？我们去那里坐一坐好不好？这么久没见面，很想跟你聊聊近况。」黎至刚不想再有遗憾。
    陈安嫻露出尷尬的笑，「谢谢你的邀请，可是我已经跟人有约了。下次吧，下次约刘萲华一起。」
    黎至刚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但他还是扬起嘴角，点点头说：「那就下次吧。给你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随时连络，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义不容辞，就算只是想找人聊天，也可以打给我。」
    陈安嫻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跟老师请教功课可以吗？」
    看到她可爱的笑脸，黎至刚心里一动，「可以，当然可以，只要有我能帮忙的地方，随时来电话。」
    「谢谢你。」
    和黎至刚交换了电话号码，陈安嫻向他道别，快步离开办公室。

正文 七十二、舒适圈

    陈安嫻一头撞进黄乘风怀里，喘着气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黄乘风搂住她，宠溺地笑着：「干嘛用跑的，喘成那样，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走掉。」
    「不想让你等太久，而且有件开心的事想赶快跟你分享。」陈安嫻双眼晶亮亮的。
    「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我遇到以前的大学同学了，不过人家现在是我老师啦，嘿嘿。」
    黄乘风挑眉，「还真稀奇，大学同学成了自己的老师。」
    陈安嫻高兴地说：「真的很有缘齁。不只这样，我大学时代跟他是蛮好的朋友，那时候他还到家里看过我。」
    那时候？黄乘风想了一下才弄懂陈安嫻指的是家人出事的时候。「所以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陈安嫻点点头，「不过有点对不起人家，他一直在担心我，我却不太记得他。今天因为遇到他，想起一些大学时代的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去喝下午茶好不好？」
    「好啊。你想去哪里？」
    陈安嫻带黄乘风到了那家有猫的红茶馆。
    「你看窗边那隻虎斑猫，看到没有？牠很老很老喔，我大学时代就在这里了。」陈安嫻有点亢奋。
    黄乘风仔细看了那隻胖猫咪，看来确实略显老态，嘴边的毛也白了一圈。「牠长得很有特色，眼角到嘴边好像画了两道黑线。」
    「你也发现囉。因为这这两条线和猎豹有点像，所以我叫牠肥豹。猎豹很瘦，牠很肥。」
    他呵呵笑，觉得少女时代的陈安嫻蛮可爱，竟然会帮猫取这么促狭的名字。
    「今天我遇到的同学名叫黎至刚，是教我们大学普生的教授。」黄乘风的眼神闪了闪，陈安嫻没注意到，笑瞇瞇地继续说：「他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喔。你猜我大学时代的梦想是什么？」
    「什么？」
    「猜猜看嘛！」
    黄乘风摸着下巴想了想，「去动物园上班？」
    「很接近了。我想去大象孤儿院工作。」
    「大象孤儿院？台湾有吗？」
    「当然没有。老实说我根本不晓得进大象孤儿院工作需要哪些资格，也不是多认真想去，应该只是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才会有这种念头吧。」
    「什么事触动了你？」
    「我看过一个肯亚大象孤儿院的影片，非常感动。你知道吗，小象非常黏人，连晚上睡觉都要人哄喔，好像小baby一样。牠会一直用鼻子去拱牠的照顾员，像小孩子撒娇一样。照顾牠的人也很爱牠，帮牠盖被子啦，抚摸牠的身体啦，人象之间的关係非常亲密，真的很奇妙。」
    「你现在还想去吗？」
    陈安嫻微笑，「不想啦。那只是小朋友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应该没办法独自在国外生活，也没有爱小象爱到只要能全心全意照顾牠们，就可以不管现实。」
    「那就好。」黄乘风舒了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梦想吗？」
    「有啊，我的梦想就是……」陈安嫻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接起电话，简单回应了几句「这样吗？已经连络上了，真好。」「好啊，下次三个人一起吃饭。」等掛上电话，不待黄乘风开口她就向他说明：「黎至刚打来的，说已经跟另一个同学连络上了，她叫刘萲华，我们三个人以前很熟。刘萲华的萲字很少见喔，我写给你看。」
    陈安嫻拿出纸笔把萲字写了一遍，递给黄乘风看，「吶，你看，很酷对吧。这个字就是……」她发现黄乘风有点出神，「喂喂，照过来照过来，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黎至刚结婚没有？」
    「蛤？」
    「黎至刚已婚还是未婚？如果未婚有没有女朋友？」
    陈安嫻耸耸肩，「刚刚才讲了几句话，没聊到这个。」
    「我去一下洗手间。」黄乘风进厕所前先打电话拜託连云翔一件事，本来想揶揄黄乘风两句的连云翔听出他口气不对。「怎么了？这个人是谁？」
    「以后你就会知道。」他语气淡淡的，但确实有点什么。
    黄乘风回座的时候，陈安嫻刚把手机收起来。
    「谁打电话来？」他问。
    「看一下简讯。黎至刚问我明天中午要不要跟他一起吃饭，我回绝了。」
    「为什么不去？很久不见的朋友不是吗？」
    「很多事不记得了，真的不知道要聊什么。老实说，现在的他对我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
    「去吧，难得和老朋友重逢，为什么不去？交新朋友很难，可是黎至刚是原本就认识的朋友，跟他连络连络感情不是很好吗？」黄乘风温柔地看着她，陈安嫻觉得那温柔的眼神里有一些别的什么。
    「手机拿来。」
    「干嘛？」
    「帮你传个简讯给黎至刚，说你明天中午跟他吃饭。」黄乘风伸手抓住她的手机。
    陈安嫻不放手，「你干嘛啦！」她有点生气，「我不想跟他吃饭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去嘛！你真的不想跟老朋友叙叙旧？」
    「等约到刘萲华就可以叙旧啦，和黎至刚单独吃饭不知道要说什么很尷尬耶。」
    「为了我去一下好不好？」
    陈安嫻愣住了，不自觉松了手。「你怎么了？之前连找家教都不准阿霞介绍男老师给我，现在却主动叫我去跟别的男人吃饭，你是不是生病了？」她探手摸他的额头，怕他真的发了烧。
    「我没病，只是想法变了。我觉得你应该多去看看这个世界，不要一直窝在舒适圈。」
    陈安嫻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不过黄乘风再三劝说，她还是答应第二天去和黎至刚吃饭。
    次日，陈安嫻和黎至刚一起吃了简单的午餐，她话说得少，多数时间是他在讲话。他分享了过去几年的留学甘苦谈，并探问她的生活近况。她四两拨千金地说明自己已经在台北住了几年，过着无所事事的间散生活。
    黎至刚还是问到了最想知道的事，陈安嫻没有结婚。他强自镇定，忍着没有继续追问「你有男朋友吗？」他决定跟陈安嫻多相处一段时间，先重拾旧情谊再说。
    「我记得下下礼拜三是你生日，要不要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蛤？」陈安嫻已经十年没过生日了，若黎至刚没提，她大概会忘了自己的生日。她抿嘴微笑，说：「谢谢你，但是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吃饭什么的就不必了。不好意思辜负你的一番盛情。」
    「是我不好意思，那就当我没提。下次刘萲华来台北，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好啊。」
    聊过天后陈安嫻渐渐重拾对黎至刚的熟悉感，但她还是觉得和他吃饭很累人，她藉口下午还有课，早早就道再见离开。她进教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的大树发呆，小鸟嘰嘰喳喳叫着，偌大的教室只有她一人，感觉好极了。
    陈安嫻不懂黄乘风干嘛逼她交新朋友，踏出舒适圈。对她而言，舒适圈就是待在黄乘风身边，踏出舒适圈就是要离他远一点。她不愿意踏出舒适圈，因为她不想离开他身边。不过，如果那是他要的，她愿意试试看。她试了，累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心中愈来愈强烈的疑惑。
    「生日啊……」下下星期，她就要满三十岁了。

正文 七十三、朋友

    陈安嫻走进餐厅，一个圆脸短发的年轻女性朝她挥手大喊：「安嫻、安嫻！」她还没反应过来，那眼熟的女子就朝她直奔而来。「好久不见了，我真的好高兴喔！」女子一把抱住陈安嫻，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眼下的状况有点既视感，发觉抱着自己的人开始轻声啜泣，陈安嫻脑中突然涌现许多和刘萲华有关的回忆。年轻女孩红着脸兴奋分享刚刚的演讲多么精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宿舍的打扫阿姨多么可怜。陈安嫻想起来了，现在抱着她的，正是好朋友刘萲华。
    上次见面时真性情的刘萲华也是这样抱着她哭，为了她的遭遇，同声一哭。
    陈安嫻拍拍她，轻声说：「老朋友这么久没见，应该开心才对，别哭了。」
    刘萲华擦乾眼泪，咧嘴笑道：「没错，是该高兴。走吧，我要赶紧听听你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事。」
    陈安嫻坐下，看着眼前的刘萲华和黎至刚，脑海涌现愈来愈多回忆，这才真正确定，眼前的两人，和自己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学生时代的友谊是最单纯真摰的，何其有幸，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依然真诚相待。
    三人点了餐边吃边聊，如同以往，健谈的黎至刚和活泼的刘萲华话说得比较多，陈安嫻则是专注聆听。
    她微笑倾听刘萲华分享过去十年的生活点滴，刘萲华大学毕业以后读了教育大学的研究所，目前在故乡的小学任教。「当了好久的流浪教师，去年才考上正式教职，工作稳定，可以准备生小孩了。」
    「咦？你结婚啦。」
    刘萲华嘿嘿笑着，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陈安嫻看。「我老公。」
    照片里是个壮硕的男人揽着刘萲华，两人笑得开心，他黝黑的皮肤衬得牙很白。
    「真好。」陈安嫻真心替朋友觉得高兴。
    「安嫻，你呢？结婚了吗？这些年都在干嘛？」刘萲华关心地问。
    「还没结婚，原本一个人晃来晃去，这几年终于找到待起来舒服的地方。」她介绍了自己住了几年的街区。「房东太太人很好，而且走路一下下就有菜市场和图书馆，满足了所有生活需求。我很喜欢那里。」
    黎至刚笑了，「你还真容易满足。」
    「好像真的是这样。」陈安嫻静静笑着。黎至刚怦然心动，彷彿看见以前那个小雏菊般的她。
    ＊
    这学期陈安嫻有几门实验课，座号四十八号的陈安嫻总是和四十七号的吴淑娟分在同一组。做实验的等待时间很长，就算她再怎么安静内向总还是会和同组的吴淑娟聊上几句，两人也就渐渐熟稔起来。
    某个有实验课的日子，同班同学小华叫住吴淑娟，问她：「淑娟，你的实验预习报告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可以啊，可是不能照抄喔，要记得改一改。还有，着作权声明，这份报告我也是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抄『姐接』的。」
    「对啦，记得要心怀感谢。」
    「没问题，谢啦。」
    同样的戏码每星期都会上演个几次。
    带实验课的助教要求每次上课都要交预习报告，而且不能打字，只能用手写。实验课当天总有许多人匆匆忙忙向同学借报告来抄。这些改写过的作业，内容多半源自陈安嫻老早做好的预习报告。她的报告就这样辗转在同学手中流传，她并不知道。
    陈安嫻班上有超过一半的同学抄过她的实验课预习报告，有接近三成的人影印过她的各科笔记，其馀七成的人不见得不想要她的上课笔记，只是因为期中考还没到，暂时没想到这件事。
    即便秉持着低调再低调的原则，陈安嫻却默默成了护理系名人而不自知。同学甚至在私底下偷偷唤她「姐接」。
    缘此种种，虽然陈安嫻不太跟同学往来，大家要揪团去夜唱、聚餐什么的，还是会想到她。有人邀她一起出去的时候，她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回绝，最常用的说法就是，「唉哟你们年轻人唱的歌我都没听过啦，就不去扫大家的兴了。」
    「你们年轻人……」，以下省略几十字，然后再接上「我就不去扫大家的兴了。」这个句型对陈安嫻来说简直万用。
    吴淑娟想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去唱歌吃饭兼庆生，也顺便邀了陈安嫻。虽然根本没预期她会去，吴淑娟还是试着邀邀看，毕竟平常抄了人家那么多报告。没想到陈安嫻想了想，竟然答应了，还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吴淑娟既惊又喜，连忙摇手说：「不用啦，只是趁机找大家出去玩。姐接也要去真的太好了。」
    『姐接？』陈安嫻挑起眉。
    吴淑娟尷尬地吐了吐舌头，「唉呀说溜嘴了。我们私底下都叫你姐接啦，就是姐姐。因为你比我们大一点嘛！」
    「『姐接』听起来很可爱，幸好不是叫我阿姨。」陈安嫻浅浅笑着。
    吴淑娟惊讶地笑出声，她还以为陈安嫻很严肃呢，没想到还蛮平易近人的。「那就说好囉，后天放学一起去唱歌，我请客。」
    陈安嫻跟黄乘风说后天要跟同学去唱歌，请他不必来接她放学。他嘴巴大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安嫻笑了，「有那么惊讶吗？你不是叫我交交新朋友走出舒适圈，我只不过是乖乖听你的话，干嘛吓成这样？」
    黄乘风竖起大姆指，称讚道：「你总是能给我惊喜。了不起！」
    「过奖过奖，我只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就去试试看了。我也确实该认真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离开舒适圈啊。」
    陈安嫻不知道要送什么给吴淑娟，很没创意地买了个马克杯。虽然这礼物有点无聊，却是她在百货公司用心逛了很久才找到的。她挑中一个质感很好的皇家哥本哈根磁杯，自己很喜欢，也希望吴淑娟会喜欢。
    去ktv唱歌，虽然同学们点的歌陈安嫻大多没听过，她还是在旁边拍手欣赏。有人真的唱得好，她惊艳不已，有人五音不全却唱得高兴，她也一起开心。不过寿星本人却觉得她不够投入，「姐接都没有唱，点一首歌啦！」
    其他同学也开始起哄，「姐接、姐接、姐接、姐接。」
    陈安嫻不得已，只好赶紧点了邹董的新歌，是昨天上youtube做功课才听过的。她点的「等我放学」播出的时候，陈安嫻拜託大家，「我不太会唱，等下要帮我唱喔。」这首排行榜前几名的歌眾人耳熟能详，所有人开开心心一起大声唱完。
    身边的人嘻嘻哈哈笑着，陈安嫻心情很好，却有点寂寞。她还是比较想回舒适圈，回到黄乘风身边。

正文 七十四、记号[辅15]

    陈安嫻原本打算搭捷运回家，没想到才跟同学道完再见，想赶快见到黄乘风的心情就再也压抑不住。她手一招拦了辆计程车，朝回家的路上疾驰而去。
    黄乘风见到匆匆进门的陈安嫻，吓了一跳。「怎么没打电话叫我去接你？」
    「我想快点见到你，搭计程车比较快。」她张开手，无声说着：「抱一下。」
    他将她拥入怀中，关心地问：「玩得不开心？」
    「开心，也不开心。」
    「怎么说？」
    「和同学唱歌确实感觉不错，可是我比较喜欢跟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开心。」
    「真的？」
    「真的。」
    「可惜我不能时时陪你。」他低头亲亲她的头发，有点抱歉地说：「明天我要到日本一趟。」
    「咦？」陈安嫻惊讶得抬起头。「你去日本做什么？」
    「黄连堂的新案子，有点蠢，本来不想接，可是案主是大学同学的亲戚，算是帮朋友一个忙，只好答应了。」
    「什么样的案子？」
    「客户拜託我们去把儿子带回家。这个男孩子到日本当交换学生，原本九月就该回台湾上学，现在却死赖在那里不肯回来。」
    「为什么不回家？」
    「谈恋爱谈得不想回家。他认识了一个日本女孩，正在热恋中。」
    「所以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派你去抓他回家吗？」
    「不是抓他回家，他家里人也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叫他先回来把学业完成再说。就这么点小事还要我到日本处理，无聊至极。」
    「日本啊……，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抓不准，看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说服他，不过应该不用很久。对不起，不能送你上下学了。」
    「我自己会去学校，别担心。倒是你出门在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黄乘风亲亲她的额头，「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尽快把事情办完，回来帮你庆生。」。
    「你知道我的生日？」她非常惊讶。
    「当然知道。去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今年终于可以帮你庆祝了。」
    「好，那我等你回来。那天我烤个蛋糕请大家吃。」
    「大家？」黄乘风皱眉，「你是说阿霞和阿翔？可不可以不要让他们来搅局，我想要和你两人世界。」
    陈安嫻咯咯笑，「还两人世界咧，好好笑。」
    「有什么好笑，想跟你两人世界有什么好笑？」黄乘风用头蹭她，还朝她胳肢窝拼命搔痒「嗄？嗄？你说两人世界有什么好笑？」
    她尖声大笑，想逃却逃不了，只好赶紧求饶。「好好好，两人世界两人世界，就我们两个人过生日不要其他人。」
    「这还差不多。」他终于收手。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环上他的脖子，眼睛闪亮亮地看他，「那我做个蛋糕给你吃。你想要柠檬口味还是巧克力口味？」
    「那不重要，现在我想先吃阿嫻口味。」
    「什么意思？」她看起来傻傻的。
    黄乘风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靠近她的脸，凑上去品嚐阿嫻口味的柔嫩唇瓣。
    唇的含吮、舌的勾缠，在在令人迷醉，吻着吻着，陈安嫻腿都软了。黄乘风揽着掛在他身上站不直的小女人，低低笑着。
    「笑什么笑！」她娇嗔。
    「因为你很美味。」
    她羞死了，赶紧转换话题，「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那我们早点睡吧，先去洗澡。」
    黄乘风坐在床上看书，见陈安嫻从浴室出来，拍拍身边示意她上床。
    陈安嫻坐到他旁边，歪头看他手上的书，「基础日语五十音，临时抱佛脚啊？」
    「以前学过一点，复习一下。」
    「嘖嘖嘖，会说广东话还学过日文，高大英挺长相俊美、武功高强兼之好学，这么好的男人我一定得抓得牢牢的，以免被抢走。」陈安嫻揽住黄乘风的臂膀，把头靠到他肩上。
    「放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谢谢。」陈安嫻满意地笑，「睡了，明天你还要早起。」
    两人熄灯，在床上躺平。过了一会，黄乘风的声音响起，语气有点迟疑，「有件事我忘了说，」
    「什么事？」
    「那个男生的姊姊会跟我一起去日本。」
    「蛤？」陈安嫻转头，呆呆望着他。「你再说一遍。」
    他硬着头皮再讲了一次，「他姊会和我一起到日本。」
    陈安嫻心里有点乱，毕竟她跟黄乘风就是因为保鑣的工作才认识的。她想问那个女生的事，又不想问，怕知道愈多脑补素材就更多，没事搞得自己吓自己。
    陈安嫻一直没说话，黄乘风紧张了，「不高兴啦？如果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叫阿霞去，不然阿翔去也可以。」
    「别傻了，这是工作，哪有答应人家的事临时变卦的道理。而且总不能会接触年轻女性的工作以后都不接吧，那黄连堂的生意怎么办？放心，我没事。」她刻意装做若无其事地问：「你们到日本不会住同一间房吧？」
    「当然不会。」黄乘风郑重声明。「我不是去当保鑣的，老实说，我的角色比较像planb。姊姊是plana，先去用劝的，如果劝不动，弟弟还是不肯回家，我就动用暴力把他架回来。」黄乘风是认真的，这死小孩害他要跟女朋友分开好几天，如果有必要，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修理他。
    陈安嫻笑了，「还说不是去抓他回家，明明就是。」
    见她好像释怀了，黄乘风这才放下心。「其实我很不想去，在一起以后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他紧紧搂着她。
    陈安嫻撒娇地问：「那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会。」他侧脸亲亲她，「你呢，会不会想我？」
    「会，我会非常非常想你。」她很认真。
    两人又枕边细语了一番，黄乘风渐渐睡去。陈安嫻睡不着，直挺挺躺着，她的大脑无法理性思考，明知道黄乘风不会跟别的女人怎样，无稽的想像还是不断涌出。
    越不想乱想，那想像就越发夸张，脑中看不清楚脸的女人，已经凑上黄乘风的肩膀，吻了上去。陈安嫻在脑里狂吼了一阵，叫那女人滚开，然后坐了起来。黄乘风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她，「怎么了。」
    她身体一翻，压到黄乘风身上，拉开他的t恤领口，头一低就朝肩窝吻去，她一点也不温柔，只顾着用力吸吮。
    她再怎么用力对皮粗肉厚的黄乘风来说都像爱抚，他立刻就醒了，哑着声音问：「你在干嘛？」
    「我要在你身上做记号，告诉全世界的女人，你是我的。」她继续吸吮，想在他皮肤种下人称草莓的吻痕，可惜努力了半天都看不出有成功的跡象。她把t恤撩高，开始啃咬他坚实的腹肌，换个地方开垦。
    黄乘风觉得傻傻努力的陈安嫻好可爱，本想静静躺着让她留下吻痕，却根本忍不了。他被她溼软的唇舌撩拨得情慾高张，只想赶快把她压到身下。「我皮肤又黑又粗，你那么点小力气怎么可能留下吻痕？」
    「那要怎么办嘛！」她又急又气，更卖力地在他身上四处亲吻。
    他快疯了，喘着气建议：「咬我，在我肩上留下你的牙印。」
    陈安嫻细细尖尖的牙真的啃上他的锁骨，轻轻一咬。
    「太轻了，用力一点，要咬到破皮出血！」
    她哪捨得真咬他，牙齿在他肩上磨一磨，没几下就放弃了。「算了算了，睡觉睡觉。」说着就要从他身上离开。
    黄乘风不让她走，箍着她一翻身，两人就调转了位置。现在，是她在他身下。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定定望着她，「小傻瓜，你不需要在我身上做记号，从见面第一天起，你就印在我心底。刚开始只是浅浅的影子，一天天过去，现在的你根本就是刻在我心上。任何想靠近我的女人，都会看到我心里的你。」
    陈安嫻哭了，搂住他的脖子拼命亲他，边亲边口齿不清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他也亲她，不停在她耳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些充满爱意的吻逐渐变质，两人的喘息愈来愈粗，愈来愈急。他剥下她的衣服，她扯下他的裤子，灼热的慾望抵上溼暖的腿心，她双腿环上他的腰，红艳的双唇吐出最诱人的词语，「进来，我要你。」
    他再也等不及，挺身将自己给了她，进入只有两个人的天堂。
    －－－－－－－－－－－－－
    加更力有未逮，仅以此超长章感谢收藏破五十

正文 七十五、小别

    闹铃声嗶嗶响起，黄乘风手一翻就按掉闹鐘。天色才濛濛亮，窗帘紧闭的卧室里仅有些许微光，他摸着黑悄悄起身，躡手躡脚走到房外另一间浴室盥洗。虽然小心翼翼怕吵醒陈安嫻，其实早在他起身时她就醒了，待他走出浴室，她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桌上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滴鸡精。
    黄乘风看到缩着脖子的陈安嫻，皱眉轻斥：「穿太少了。」转身就进房拿了件大外套出来。他边帮她披上边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她半睡半醒，话说得含含糊糊的，「起来送送你，等下再回去睡。把鸡精喝了吧，不好意思醒不来，没办法弄早餐。」
    他说声谢谢，坐下来捧着暖暖的碗，小口小口啜着鸡精，其实他一口就可以喝光那碗鸡精，但就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我不在的时候，自己找点事情做，可以出去跟同学玩一玩，」他话顿了顿，「和黎至刚出去吃饭也不错。还有，练拳不要偷懒。」
    陈安嫻反应有点迟顿，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干嘛提黎至刚？如果不是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都要怀疑你对他有兴趣了。」
    「我请阿翔查过了，他是个不错男人。」黄乘风自顾自说着。
    陈安嫻更糊涂了，「现在听起来更怪了，你是在帮他作媒吗？」
    黄乘风笑着，眼里却有些黯影，「我只是想说，他是好人，当朋友很够格的。」
    「随便，反正他又不重要。过来抱一下。」陈安嫻起身给他一个大拥抱，还在他怀里蹭了蹭，「要想我喔，我会想你的。」
    「好。」
    从他胸膛传来的声音真好听，她把他抱得紧紧的，捨不得放手，在他怀里蹭呀蹭，蹭着蹭着，眼角蹭出了几滴泪，擦在他胸口他不知道。
    ＊
    和黄乘风一起到日本的是个叫卢清芬的年轻女孩，她在亮晃晃的机场大厅见到黄乘风时，眼睛都看直了，说起话来还有点结巴，「黄…黄先生你好。」
    「赖小姐你好。」黄乘风早已习惯女人因他的长相对他另眼相看，自有一番保持距离的应对之道。他抿出礼貌的笑，只和她说了些必要的话。
    在飞机上卢清芬几次向黄乘风搭话，总是没说几句就不了了之。她觉得可惜，黄乘风生得高大英挺长相俊朗，浓眉大眼长睫毛，微微上翘的嘴角不笑也像在笑，没想到相貌堂堂的他却寡言到木纳的地步。无论如何，有黄乘风这般赏心悦目又让人安心的优质男陪同赴日，卢清芬觉得很幸运。
    交换完基本资讯，黄乘风戴上耳机看电影，做足了不想被打扰的姿态，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感受到卢清芬投注过来的目光。他突然忆起和陈安嫻的第一次接触。
    她坐在星巴克的椅子上，仰头与他对望，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这个女人不仅没有被他的外表吸引，眼里还满是警戒。他还记得她微蹙的眉和抿着的嘴角。想起他的小女人，黄乘风不禁微笑起来，把卢清芬看呆了。
    飞机慢慢降低高度，就要到达东京成田机场，黄乘风取下耳机跟卢清芬交待出关后的行程，「我们等下直接去找你弟，不要事先通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比较容易让他听话。」
    「呃…，可是我已经先连络过清祥我们今天会过去，还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黄乘风在心里大大叹了口气，这女人真会坏事。『他会乖乖等你去抓才怪。』
    果不其然，两人在卢清祥的公寓扑了个空，打电话给他也没人接。黄乘风有点急躁，原本打算今晚解决卢清祥的事，留点时间给他打包，明天一早就可以押人回台湾。然后，工作完毕回家去。没想到这小子跑了，现在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黄乘风在心里咒骂：『你最好把皮给我绷紧一点！』万一害他来不及赶回台湾帮陈安嫻庆生，他一定会让卢清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弟不见了，现在怎么办？」卢清芬怯怯地问。
    「放心，我会找到他。」
    「怎么找？」她一脸希冀地看他。
    「自有办法，等我一下。」黄乘风打电话给连云翔，叫他查查卢清祥的手机定位。几分鐘后答案出来了，卢清祥的手机竟然出现在北海道的札幌。
    黄乘风气炸了，才刚从台湾飞到成田，好不容易到了东京市区，现在又要转去札幌。黄乘风咬牙切齿地想，卢清祥最好不要被他抓到，如果克制不住，他不知道会怎样修理这个猴死囝仔。
    黄乘风对卢清芬说：「走吧。」
    她慌乱地问道：「去哪里？」
    「札幌，你弟在那里。」
    「札幌？他为什么在札幌？」卢清芬拿出手机就要拨电话。
    「你干嘛？」黄乘风大声制止她。
    卢清芬吓了一跳，「我…我只是想打电话问清祥在哪里，如果没接电话就留言给他，说我们要去札幌找他，。」
    『你可以再蠢一点。』黄乘风真想大吼，这planta也太不可靠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卢清祥已经跑掉一次还不够吗？你让他知道我们要过去，我保证他会再跑掉。这样他跑你追没完没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带你弟回家？」
    卢清芬囁嚅着说：「好嘛，不打就不打。那现在要怎么办？」
    「搭最近的飞机到札幌。」
    黄乘风立刻採取行动，带着卢清芬到羽田机场，搭国内线班机到了札幌。这样绕了绕去折腾了一整天，等他们在饭店安顿下来，已经夜深了。
    两个人都累了，尤其是卢清芬。她哭丧着脸求黄乘风，「我又饿又累，可不可以明天再去找清祥，今天先休息了好不好？」
    「好，就这样。」他再也不想跟这女人多废话一句，带着她根本就是累赘。如果不是卢家父母要求先来个plana，他明天自己去把卢清祥揪出来还比较快。
    幸好日本和台湾有时差，黄乘风才来得及在陈安嫻上床之前跟她通上电话。
    她用柔柔缓缓的声音安慰他，「忙到这么晚，好辛苦喔。给你拍拍。」
    听到这句话，黄乘风憋了整天的闷气一消而散。「我好想你，开视讯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好啊，你等等。」
    陈安嫻打开通讯软体，没见到黄乘风，但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有什么事？」她还依稀听到一个女声说「饿不饿…便利商店…泡麵…」什么的。
    「不用谢谢。」黄乘风乾脆地拒绝后，关上房门继续和陈安嫻通话。
    「这么晚了，谁啊？」陈安嫻有点不安。
    「还能有谁，就卢清芬，那个跟我来日本的笨女人。搞到这么晚连卢清祥的鬼影子都没见到就是她害的。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不是在东京吗？」
    「什么东京，我在札幌！」黄乘风可怜兮兮地诉苦，把整天的曲折详细说给陈安嫻听。她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说：「那快去睡，一大早就起床跑来跑去，一定累坏了，好了，晚安，我掛电话了。」
    「不要啦，我要再跟你说一下话。」
    「那再三分鐘就掛电话喔。」
    「不要啦。」他继续撒娇。「你今天做了什么？」
    「上学啊。放学就回家，做了晚餐跟阿霞、阿翔一起吃。然后看书、看电视。就跟平常一样，只是少了你。」
    「自己搭车上学会不会很辛苦？」
    「不会啦，不过上下班时间的捷运真的蛮挤的。」
    两个人聊些好小好小的事，又是几个三分鐘过去了。
    黄乘风问陈安嫻「想不想我？」明知道答案还是要问，这就是恋人间的情话。
    「想，非常想。」
    「我也很想你，好想抱抱你，亲亲你，怎么办？」黄乘风抓着头，慾望不得满足很烦人。
    陈安嫻立刻嘟起嘴，朝镜头啾了一下。「亲你！」
    黄乘风哈哈大笑，也隔着电话亲了陈安嫻好几下。
    陈安嫻muah,muah,muah了几次才说：「好了，快上床睡觉。睡得饱饱的明天才能赶快找到人。我在家等你，晚安。」
    「不要啦，我还不想睡，身边没你睡不着。」
    「那我想想怎么办。」陈安嫻抱头苦思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我知道了，不要关视讯就好啦。你把电话放床上，我也把电话放床上，这样我就可以陪你睡，你也可以陪我睡。」
    「真聪明。」
    「那你早点睡，晚安囉。」陈安嫻再朝镜头啵了一下才放下电话。在床上横躺着的手机里是黄乘风嘟起的嘴唇，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晚安。」

正文 七十六、生日(01)

    陈安嫻躺在黑暗中，听见窗帘在夜风中翻飞，沙沙作响，墙里的水管也不时发出嗶嗶剥剥的声音，还有不知哪户人家的浴室风扇呼呼吹着，偶尔还咔嗒咔嗒运转得不太顺畅。
    好吵！陈安嫻猛然张开眼睛，黑夜从四面八方涌上，她从来不知道一个房子可以发出那么多声响。久违的失眠找上门，想起自己今夜是一个人，偶尔还会怕得心脏一缩。
    她望向空荡荡的另外半边床，将自己蜷得更小。平常这种时候，黄乘风会将她拥入臂弯，让她贴近胸膛，他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是世上最有效的催眠曲，听着听着就能慢慢进入梦乡。
    少了他，睡不着。陈安嫻苦笑，依赖果然会使人软弱。习惯有黄乘风在以后，就再也无法忍受他不在。开着视讯软体的电话躺在床的另一边，暗暗的萤幕上什么都没有，她侧耳倾听，电话那头安安静静。以为电话可以代替他陪在自己身边，是多么傻的自我安慰。
    陈安嫻猛然坐起，朝浴室走去，从洗衣篮捞出一件黄乘风的衬衫。她把脸埋进那件衣服，深深吸了口气。是他的味道。闻到这熟悉的气味，她眼角溼了，『好想他啊』她套上他的衬衫躺回去，用手紧紧环住自己，假装那是他的拥抱。
    这样不够，还是想念。她细细回想今晨餐桌上的黄乘风，品味他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个表情。想起他提到黎至刚时，语气停顿了一下。陈安嫻再仔细回忆，之前提到黎至刚时，他也曾经有过一闪而逝的晦暗眼神。
    「啊！原来……」
    为什么黄乘风屡次鼓励她和黎至刚出去吃饭？为什么要把她推开，叫她跨出舒适圈？为什么迟迟不教黄家拳只带她蹲马步拉筋？陈安嫻突然懂了，这些以前想不明白的，如今都懂了。
    她又哭又笑，骂道：「傻瓜！干嘛对我这么好？何必为了我委屈自己。你笨蛋，讲清楚就好啦！」陈安嫻泪流满面，衷心感谢天上那个不知名的神，恩赐给她这么好的男人。
    午夜十二点早就过了，今天是陈安嫻三十岁的生日。她擦乾眼泪，决定送自己一个最棒的生日礼物，才不辜负神祇的厚爱。
    第二天起床，陈安嫻先去一趟银行开了自己的保险箱，然后约黄乘霞出门逛街。
    黄乘霞吓呆了。「安嫻姐，你刚刚是说，要我跟你去逛街买衣服吗？」
    「是啊，我想买件漂亮的衣服，你应该比较知道你哥喜欢女人打扮成什么模样。」
    黄乘霞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看着陈安嫻认真的表情，她昧着良心说：「安嫻姐，我觉得呢，我哥喜欢的就是自自然然的你，你这样就很美很好看了，不需要特别买什么他喜欢的衣服啦。」
    「我听说他以前的女朋友身高都超过一七零，胸部至少要有d罩杯，对吧？
    『嘖！是谁那么多嘴。』黄乘霞恨死那个大嘴巴。「那是以前啦，他品味变了咩，我哥对你的外表可是讚不绝口的。」
    陈安嫻笑了，「谢谢，可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还是希望能打扮成他喜欢的模样。帮帮我好不好？」
    「哦哦哦，你是想来个火辣辣的夜晚吗？」黄乘霞表情曖昧地用手肘顶顶陈安嫻的腰。
    陈安嫻脸红了，「不是啦！不是那种特别。反正我想打扮得正式一点，像影展红地毯那样带点性感的装扮。帮帮我啦，拜託。」她双手合十低下头。
    「好吧好吧，可是你真的敢穿性感的吗？」衣着要性感，胸口开低是基本的，陈安嫻连穿衬衫都只开一颗钮扣，黄乘霞无法想像她穿起性感洋装会是什么模样。
    「当然敢啊，反正只给阿风看。」说完她脸又红了，因为这话暗示着黄乘风该看的都看过了。
    看着陈安嫻红着脸的害羞模样，黄乘霞觉得有点感动。为了她哥，陈安嫻竟然这么卖力走出舒适圈。「好吧，我们去买衣服。帮你挑一件适合你的性感又高雅的衣服。」
    两人到了百货公司最密集的信义区，打算大逛整个下午。没想到陈安嫻极具慧根，试了几次衣服，听了黄乘霞给的一些意见，她很快就找到能够衬托自己优点，黄乘风也会喜欢的打扮。
    两人把省下来的时间拿去喝下午茶，黄乘霞好开心，「安嫻姐，我终于实现跟你逛街喝下午茶的心愿了。」
    「等我比较适应大学的生活，有空再找你出来喝下午茶吧。」
    「好耶。」这么好的女孩，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变成自己家人呢？黄乘霞实在搞不懂自己哥哥在想什么，刚开始急得跟什么似地，进度光速一般，后来两人却原地踏步了好久。「我哥……」
    「什么？」
    黄乘霞赶紧住嘴，她本来想说「我哥到底什么时候要跟你结婚？」但一则这是人家小俩口的事，外人实在不该置喙，二则万一陈安嫻也为了男朋友迟迟不求婚正在伤神，那不就糟了。她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陈安嫻，「祝你生日快乐！」
    「咦？谢谢！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陈安嫻很惊讶。
    「大家都知道啊。因为我哥为了想送你什么礼物天天在那边唉唉叫，还一直警告我们你生日那天不能来搅局，说是要两人世界，结果现在他自己跑到日本去了，真是的，搞什么！」
    「为了工作嘛！说不定晚点就回来了。我现在就拆礼物你会不会觉得不礼貌？好想知道你送我什么喔！」
    「请。」
    黄乘霞送了一条银製的y字链，链坠是一隻银雕的立体青蛙。「啊，好可爱！」陈安嫻兴奋到声音都提高了，爱不释手。「谢谢，我好喜欢喔。等下换上新衣服的时候就要戴。」
    「对耶，很搭很搭，看来我这礼物送对了。」
    陈安嫻还要留时间做蛋糕，所以外带了一家义大利餐厅的料理当晚餐，两人开开心心地回家。

正文 七十六、生日(02)

    和失眠的陈安嫻不同，黄乘风倒是头一沾枕就沉沉睡去。隔天一早，他精神奕奕地打晨唤电话给卢清芬，请她六点半到饭店大厅碰头。
    「蛤？」卢清芬根本还没醒。
    「我们半个鐘头以后饭店大厅见，去找你弟。」
    「蛤？」
    连续两个「蛤」让黄乘风耐性全失，忍不住对着电话大吼：「你现在就给我起床，立刻！马上！半个鐘头以后大厅集合，听见没有？」
    卢清芬终于被吓醒了，赶紧起床刷牙洗脸，到大厅的时候只比六点半略迟一点。她有点委屈，见到黄乘风就嘟嘴抱怨：「干嘛这么早出门啦，昨天很晚才睡耶。」说完还打了个大呵欠。
    「现在你弟八成还在睡觉，我们去一定逮得到人。走吧！」
    「走去哪里？」
    「我刚刚确认过了，他现在应该就在附近的一家商务旅馆，走路十分鐘就到了。」
    「这么近？」
    「就是这么近。」
    「那我们应该有时间吃早餐吧？我肚子好饿。」
    黄乘风头很痛，他一心只想赶快把卢清祥弄回台湾，好让自己来得及帮陈安嫻过生日，这个卢清芬却无时无刻都在拖累进度。他叹了口气，妥协道：「等下路上一定有便利商店，到时候再去买吧。」
    结果卢清芬在便利商店逛了老半天，才在黄乘风的三催四请下不高兴地拿了牛奶和饭糰结帐。「都是你一直催，害人家不能好好挑。光是饭糰口味就那么多种，总要给我一点时间选嘛！」
    「卢小姐，」黄乘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请问你看得懂包装上的说明吗？」
    「不…不懂。」
    「那拿哪一个有差吗？」
    卢清芬低头没有说话。
    「拜託你快吃了，不是很饿吗？」
    卢清芬秀气地嚼着饭糰，五分鐘以后黄乘风催促道：「快七点了，麻烦你快一点。」
    「安啦，清祥不会那么早起床。」
    「再四分鐘。」
    「怎么这样！」
    「你剩三分四十秒」
    「好嘛好嘛！」卢清芬开始大口嚼饭糰，咕嚕咕嚕灌下牛奶。
    黄乘风很好心地又多给她二分鐘，才把她手上吃了一半的食物拿去扔掉。「走了。」他说完大跨步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卢清芬本想抱怨，才开口就看到黄乘风板着的脸，赶紧把话吞了下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卢清祥住的饭店，黄乘风站在房门口按了好几分鐘电铃，房里没有反应，他开始砰砰砰用力敲门，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用日文咒骂的声音，「混蛋！谁呀！」
    站在一旁的卢清芬听到那人的声音，激动地对着门内大喊：「清祥，清祥，是我，我是姊姊啊，快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混乱的碰撞声，伴随着男人女人中、日文夹杂的慌乱对话。等了一会，确定里面的人没有要开门的意思，黄乘风拿出个小仪器去感应房门电子锁，咔噠一声锁头就开了。他把门往内推，因为被锁链卡住打不开，马上又从口袋掏出钳子把锁链剪断。
    黄乘风和卢清芬就这样轻轻松松进了房间。
    看到外面的人闯进来，床上的女孩急忙拉住被子遮掩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黄乘风不慌不忙地把门关好，冷静地对抓着电话做势攻击的卢清祥说：「不用紧张，我只是带你姊来跟你谈一谈的。叫你女朋友不用叫了。」
    黄乘风沉稳的声音充满魄力，卢清祥乖乖地用日文安慰了女友几句，她马上安静下来。
    「我姊想说什么？」卢清祥像隻警戒的刺蝟。
    黄乘风对卢清芬说：「讲吧，你有二十分鐘。」
    卢清芬搞不清楚二十分鐘是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把父母的话传达给弟弟，大意就是家里并没有反对他和女友的交往，但必须请他先回台湾把大学读完。
    卢清祥一口回绝，「我不要！我要和亮子在一起。」
    「那大学怎么办？」卢清芬一脸担心。
    「那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想读书了，乾脆在这里找个工作。总而言之，我不想离开亮子。」
    「你可以找什么工作？台湾人在日本不能随便打工的。」
    「我签证还没到期，找得到工作的。」
    「下个月你签证就到期了，怎么可能有人用你？乖，先回家吧，日本这么近，週末想来就可以来啊。」
    「不要，我不想离开亮子。现在签证还没有到期，签证到期再说。」
    「那你大学怎么办？功课赶不上了啊。」
    「我已经说过功课一点都不重要，亮子才重要。」
    听到卢家姊弟鬼打墙的幼稚对话，黄乘风再也忍不下去了。为了卢清祥，他和陈安嫻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而这个死小孩竟然开心花爸妈的钱日本趴趴走，怀里还抱着女朋友。
    他举起手说：「我可不可以打个插？」
    卢清祥很不客气地说：「你谁啦！我在跟我姊讲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他很有风度地回应，「我只是个打工仔，接受你爸妈的全权委託来带你回台湾。来日本之前你爸说了，只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你绑回家。」
    卢清祥脸色发白，却还是嘴硬，「屁啦，你最好有本事把我绑回家。」
    黄乘风继续微笑，「可惜你没机会见识我这方面的本事了，因为我根本不用绑你，你就会乖乖回家。」
    「屁屁屁，听你在放屁！吹牛不打草稿！」黄乘风笑得卢清祥心里发寒，他只能用幼稚园等级的脏话壮胆。
    黄乘风轻笑出声，「不好意思，我先打个电话。」他拿起电话通知连云翔：「把卢清祥的帐户冻结一下。」
    听到帐户要被冻结，卢清祥真的吓到了，半是不敢置信，半是不服输，他鄙夷道：「最好能冻结我帐户啦，你谁啊你？」
    「十分鐘，不，五分鐘之后你可以刷你的卡看看，看动不动得了。老实说，我本来不想做到这种程度的。但，你实在是……唉！」黄乘风只是摇摇头。
    「唉屁啊唉！」
    「别急，你等下有得是时间骂脏话。我先跟你说，你所有帐户都会被冻结，直到你回家为止。我是不晓得你身上有多少现金啦，但如果饭店房钱还没付，恐怕连房钱都会付不出来喔。啊，对了，」黄乘风抠抠鼻子，「你今天一定要退房，因为在这家饭店的订房记录里你只住到今天为止。」
    「你乱说，我明明订了一个礼拜的房间。」
    黄乘风耸耸肩，「你可以打电话去柜檯问看看啊。」
    卢清祥立刻打电话确认，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真的是今天十一点要退房。
    「退房就退房，什么了不起。亮子，我们走。」他衝到床边抓起女朋友的手，把她从被单拉出来。
    「呀！」亮子尖叫，把卢清祥臭骂了一顿，因为她身上只穿着内衣裤。
    卢清祥很快就发现黄乘风不是说假的，自己确实对他毫无招架之力。情势所逼，他不得不哭着跟亮子道别，保证下次週末就回日本看她，然后收拾包袱跟卢清芬和黄乘风回家。
    黄连堂又成功完成一项任务。

正文 七十六、生日(03)

    黄乘风回家的时候陈安嫻正在忙，没注意到他悄悄进了厨房。只见她小嘴微噘，一脸专注地往蛋糕上抹奶油，模样很是可爱，他乾脆双手抱胸斜倚门边，尽情欣赏起来，等看够了才从身后环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生日快乐！」黄乘风的声音伴着暖暖的气息落在陈安嫻耳边，她惊得手一滑，奶油都涂歪了。「一回家就吓我！」陈安嫻娇嗔，转身抱他。她把脸埋进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你回来了。」寻常的话里有掩不住的欣喜。
    「有没有想我？」
    「很想很想。」她大方承认，把他勒得更紧。他低低地笑。
    许久之后，他说：「放开我一下。」
    「为什么？」陈安嫻好想念他的怀抱，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家，实在捨不得放手。
    「傻瓜，你不放开我怎么亲你？」
    她乖乖松手，仰头望他，他眼里带笑，吻她的嘴角。她迫不及待踮起脚尖将唇瓣贴上他，他轻轻廝磨重重辗压她柔嫩的双唇，缓缓诱引她张开嘴，让两人的唇舌密密纠缠。藉由这个吻，他们将满腔思念餵哺给对方。一吻结束，两人额头抵额头，相视而笑。
    他说：「回家了，真好。」。她说：「你回家了，真好。」
    陈安嫻请黄乘风稍待二十分鐘，让她把菜热一热。「你先休息一下。」
    二十分鐘很好用，黄乘风拿来冲澡换衣服，让自己容光焕发。待他在餐桌前坐下，眼前就是一套正式西餐，汤品沙拉主菜都有了。让他为之惊艳的，却是解下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的陈安嫻。他目瞪口呆地望她，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眼前的黄乘风帅到令人屏息，陈安嫻脱口说出：「你好好看。」他穿着合身的白衬衫，系了条窄版领带，袖子捲到手肘，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下身是一件质料很好的西装裤，恰恰裹在结实的大腿上。
    陈安嫻只看过黄乘风方便动作的轻松穿着，哪见过这种白领风格，眼前的他斯文中带点粗獷，真真俊美无儔。最让人感动的是那份心意，他特别为她的生日做了正式打扮，陈安嫻心里好暖，脸上漾起的笑也甜得像要出蜜。
    「你也好好看。」黄乘风吞吞口水。陈安嫻身上的墨绿色无袖洋装突破尺度，贴身丝绸质料勾勒出姣好曲线，低胸v领的剪裁还让她露出深深乳沟。她的酥胸上伏着一隻银色的蛙，彷彿要一跃而进那墨绿衣裙幻化的湖水之中。他的眼睛离不开那隻青蛙，其实是离不开那半裸的美丽胸部。
    陈安嫻被他看得害羞极了，红着脸问他：「喜不喜欢？」
    「很喜欢。」
    她眉开眼笑，「真的？」
    「真的，我爱死了。过来。」
    陈安嫻走近黄乘风，彷若美丽的精灵自森林深处走来，墨绿色洋装闪闪发亮，像湖水也像阳光下的绿叶。他的阿嫻，多么美丽。想到她特意做了性感打扮，只因为他喜欢，黄乘风不禁心里一阵激动，更加贪婪地饱览眼前的美景，于是，无可避免地起了慾望。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诱人的女体移开。
    他望向餐桌，惊讶地发现主菜竟然是燉羊膝，「做这道菜很花时间吧？」
    陈安嫻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坦承：「今天晚餐是餐厅外带的，我只做了蛋糕。」
    「没关係，今天你生日，本来应该是我带你出去吃饭的。」
    「在家吃很好，比较自在。而且你打扮得这么正式，这份心意我收到了。」
    「我们两个都装扮正式，再加上这些美味佳餚，感觉跟去外面的高级餐厅吃饭也差不了多少。」
    「这倒是提醒了我，你等等喔。」陈安嫻匆忙起身，拿了蜡烛出来把它点着，然后调暗灯光。「这样才是全套的烛光晚餐。如何，气氛不错吧？」
    「我愈来愈惭愧了，今天是你生日，照理说这些应该要我帮你安排才对。」
    「谁做都没关係，重点是有没有达到效果。你觉得这样浪不浪漫？」陈安嫻睁大眼睛，奋力眨着，一副非常期待他肯定的模样。黄乘风被逗笑了。
    「非常浪漫，这是我吃过最浪漫的一餐。」
    她皱皱鼻子，不太相信地说：「少来。」
    「我说真的。你为我刻意换上不习惯的打扮，又弄了气氛这么棒的晚餐，我觉得浪漫极了。」
    这次她信了，呵呵笑着，「喜欢就好，因为今天是非常特别的日子。」
    「生日确实是特别的日子。」
    「不止。」她脸上露出神祕微笑。
    「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
    两人边吃边聊，看黄乘风咬牙切齿地叙述卢家姊弟多么天兵，搞得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鐧──断卢清祥金援，陈安嫻笑翻了，一方面可怜黄乘风，一方面又觉得卢家姊弟很惨。
    「这样会不会太狠了？」陈安嫻有点同情他们。
    「一点都不会。你知道吗？我破门而入的时候，卢清祥的女朋友竟然也在。这小子在那里软玉温香抱满怀，我却在这里和你分隔两地苦相思。当场我就决定了，绝对要让他吃点苦头。」
    「哎哟，气到都会写诗了。」
    「如何，又见识到我新的一面，喜不喜欢？」
    「喜欢得要命。不过呢，在你和我暂时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也发现一件关于你的新鲜事喔。」
    「什么事？」黄乘风非常好奇。
    陈安嫻重重摇头，「你很傻，傻得无可救药。」
    「我哪里傻……」黄乘风正要抗议，就被陈安嫻下一句话截断了。
    「你很傻，傻到要我走出舒适圈，你知不知道，我的舒适圈就是在你身边？你的意思是要把我推开嘍？」
    「我不是要把你推开……」他急急辩驳的话又被打断了。
    「你很傻，傻到要把我推到别的男人身边。哪有人这样子的！」
    黄乘风苦笑，「发现啦？」
    「废话，那么明显，当我呆子喔。你说，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在认识我之前，你从来没有跟别人交往过，没有机会看看别的男人是什么模样，没有机会发现自己到底喜欢哪种人。」他的声音好温柔。
    陈安嫻叹口气，好笑地看他，「所以我说你傻，照你这种逻辑，岂不是所有初恋情侣都要出去放风一下各自找别人交往，然后才能确定对方是真爱？」
    「也不是这样说。」黄乘风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我们相遇在你危急的时候，喜欢上英雄救美的我说不定只是移情作用。再加上你之前总是跟别人保持距离，没有太多时间和异性相处，我怕你没有机会好好思考，自己想要怎样的男人。也怕你没有机会思考，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我就知道！」果然被陈安嫻料中了。「你这傻瓜，虽然我和人保持距离，并不代表我没有和其他人接触，只是交往不深罢了。我又不是被猩猩养大的泰山，住在森林里从来不知其他人类为何物。」
    她的声音又低又柔，「我是爱上了英雄救美的你，但不是因为你拯救了我，而是因为我发现……我只愿意被你拯救。」
    黄乘风愣愣地看着她。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信任你，而你也没有辜负我的信赖。就算不是遇到紧急状况，就算是……家里出事以前，我也不会这样轻易相信人。我说过，我很慢热，现在如此，以前也是这样，所以我只有文芳一个好朋友。但我就是相信你。」
    她定定地看着他，「我想，就算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相遇，就算是在更早以前的大学时代遇见你，我还是会爱上你。我只会爱你，除了你，没有别人。」
    黄乘风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嘴唇轻轻颤抖，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正文 七十七、求婚(01)[辅15]

    陈安嫻探过身体亲吻黄乘风。
    「我爱你」她亲了他的脸颊，「我爱你。」再亲了鼻子，「我爱你。」然后是下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不停说着我爱你，让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脸上。黄乘风被亲懵了。看他呆愣愣的模样，陈安嫻觉得好可爱。
    她笑瞇瞇地对他说：「因为你这么傻，所以我决定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好好看着你，免得你老是做傻事。」
    黄乘风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自觉挺直腰，目光炯炯地望她。
    她把一只古朴的金戒指举到他面前，清清喉咙，「亲爱的乘风，请问你愿意跟我结……」
    她话说到一半嘴巴就被黄乘风捂住了。
    他笑着摇头，「不可以喔，这件事还是由我主动比较好。」
    她张大眼睛，无声问着：「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点点头，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从口袋掏出一只鑽戒，「亲爱的阿嫻，请问你愿意让我一辈子爱你、照顾你、保护你，成为你最亲爱的老公吗？」
    说完，他满怀期待地看她。她站起来，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说了几次「我…我…」怎么也没办法把话讲完。
    他柔声说：「别急，你慢慢来，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陈安嫻哭得更厉害了，过了好久才抽抽噎噎地回答：「我愿…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你最亲爱的老婆。」
    「那真是太好了！」黄乘风如释重负，咧嘴笑了，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傻。
    他帮她把戒指戴上，紧紧拥抱她。她把自己埋进他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觉得非常幸福。
    良久之后，黄乘风说：「阿嫻，」
    「嗯？」
    「谢谢你愿意跟我结婚。」
    「我才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她有点哽咽。
    他摸摸她的头问：「突然多了那么多家人，怕不怕？」
    「不怕，有你在就不怕。而且他们都是好人。」
    「你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被骗了。像我就没有你想像中的好。」
    「咦？」陈安嫻仰头看黄乘风。
    他坏坏地笑，把她推开一点，目光胶着在她胸口那隻作势欲跃的银蛙上。他轻抚那隻青蛙，「牠好像要跳进这里了。」粗糙的指腹刮过她裸露的乳沟，探了进去，大手轻轻揉捏她柔软的胸。
    她倒抽了一口气。
    他咬上她小小的耳垂，低哑地说：「我一直想做这件事，你说，我坏不坏？」
    「啊……」她说不出话，在他的抚弄下只能轻轻喘息。
    他吻她，温柔吸啜唇瓣还不够，也用舌头挑弄她溼软的口腔，刮出她的轻声低吟。她陷溺在他的挑逗里，浑然不觉那湖绿色衣裙已经落到地上。他往她的大腿和腰背一施力，就让她落入怀中。
    他调笑道：「走吧，我们去做坏事。」轻轻松松就将她公主抱进卧室，放到床上。他俯身凝视她，正要低头吻上，却被她伸手挡住。
    她嘴上勾起一个笑，命令道：「换边。」
    「遵命。」他抱着她翻身，变成她跨坐在他腰上，俯视他。
    「我也一直想做这件事。」她把他的领带拉松，慢慢解开衬衫扣子，手指在他的肌肉线条上轻轻勾画。
    「呃……」他的喉间溢出性感的低音。
    她脱掉他的衬衫，却故意留下领带，纤纤玉指捏起领带，用细滑的尖端在他胸膛上扫来扫去。他粗粗喘息起来，她得意地笑，还时不时刷过他胸口突起的小粒粒。他发出更多性感呻吟，诱引得她全身发烫，忍不住将自己贴到他身上，磨蹭，边磨蹭还边发出细细的喘息。
    他咬牙把她推开，动手解她的内衣，因为抖得太厉害，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他失去耐性，低吼着把肩带拉下，让她白皙的胸部裸露出来，胸口还伏着那隻蛙。这画面妖冶得让人屏息，他心脏怦咚怦咚狂跳，血液翻涌热烫。「你这坏女孩。」他吻上她柔软的圆丘，啃着敏感的顶端，恶狠狠地说：「看我怎么修理你。」
    他修理人的招式温柔无比，却让她尖叫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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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七、求婚(02)

    陈安嫻全身酸痛地醒来，看到身旁的黄乘风睡得舒舒服服还嘴角含笑，想起昨晚被他折腾得厉害，气上心头，忍不住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本想使劲掐，下手又心软，最后只像轻轻摸了一下。她娇娇地骂了声「讨厌！」把自己窝进他怀里。他没有醒来，大手习惯性地一揽，把她紧紧圈住。她笑了，在他怀里慢慢睡着。
    待陈安嫻再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黄乘风正侧身专注看自己。她微笑对他道早安。「起来啦？」
    他亲亲她的头发问道：「昨天睡得好不好？」。
    「很好。」
    「你再躺一下，我去帮你弄早餐。」
    「谢谢。」
    黄乘风用托盘给她端来亲手做的鮪鱼三明治和果汁，「吃吧。」
    「你呢？」
    「我吃过了。」
    他坐到床边陪她吃饭。「对了，我还没给你生日礼物呢。」
    「咦，还有生日礼物？我以为求婚就是生日礼物耶。」
    「不是。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求婚倒是昨天早上才决定的，临时到札幌的百货公司买了鑽戒。其实应该跟你一起……」话才讲到一半，他发现她咧嘴笑得很开心。「怎么了？」
    「我们很有默契。你知道吗？我也是你去日本那天晚上决定跟你求婚的，比你早一点点。」
    「幸好我动作快，昨天差点被你抢先。」他先是笑着，随即敛了眉，「阿嫻，你真的确定吗？」
    「确定什么？」
    「确定现在就要结婚？确定要跟我结婚？」
    陈安嫻笑了，「当然确定，我不是跟你求婚了吗？我原本以为你不想结婚，直到前天晚上……」
    黄乘风连忙打断她的话，「怎么会不想结婚，超想的好嘛。我只是想让你有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最好能在大学里找到自己的梦想，也弄清楚想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原本打算等你唸完大一，如果那时候还想跟我在一起，再来谈结婚。」
    陈安嫻用好温柔的眼神看他，「所以说你傻。我知道你很爱我，爱到只要我幸福，就算不是跟你在一起也可以。你这样全心全意对我，如果我还不懂得紧紧抓住，那一定是脑子坏掉了。你觉得我有那么蠢吗？」
    黄乘风笑了，「当然不是，我家阿嫻最聪明了。」
    她摇摇头，「我不聪明，其实有阵子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总觉得你把我推得好远。你不在的那天，我终于弄懂了，你只是鑽牛角尖所以才做了那些让我疑惑的事。」
    「其实每次鼓励你和黎至刚见面，心里都很不痛快，这次去日本才发现，没有你真的不行。你的梦想是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都不想管了，我决定当个自私的坏人，把你紧紧绑在身边。就算你真的喜欢黎至刚，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抢回来，绝不放手。」
    「傻瓜，」陈安嫻抚上他的脸，定定看他，「我绝对不会喜欢别人，还有，我的梦想就是你。」
    「不行，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能为别人而活。」他语气严肃地教训她。
    她笑得好美，「你不是才说要自私吗，马上又为我担心。放心，我是为自己而活。我的梦想就是跟你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现在我在学校读书，也许以后进医院工作，不管做什么，只要知道你在，我就会安心快乐，这样就够了。」
    「真的这样就够了？」黄乘风还是不放心。
    「真的。我知道你想等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谈结婚，但我不想等。反正去外面转一圈最后还是会回到你身边，那我干嘛等？我才不要等。所以我决定跟你求婚。」陈安嫻嘿嘿笑着。「说到这个，我还没给你戒指呢。你等等喔。」
    她把那枚古早味男式金戒拿出来，套到黄乘风手上。「这是我爸的结婚戒指。」她的声音听来有点感伤。
    黄乘风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虽然不能代替你的家人，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把伯父伯母和弟弟爱你的份一起补上。」
    「我知道。」她悄悄对天上的家人说：「我现在真的很幸福，你们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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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八、登记

    黄乘风拿出藏起来的生日礼物，是个迷你水族箱，玻璃缸里有美丽的水草造景，还放了些鱼虾，活脱脱就是个小型生态系。
    陈安嫻惊艳不已，「太美了，我好喜欢！」她搂着黄乘风，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谢谢，怎么会想到送这个？」
    「你明明喜欢逛花市，也爱跟路边的猫狗玩耍，却没种花也没养宠物，我就想，乾脆趁着生日一次送给你。如何，聪明吧？」
    「太聪明了。」
    「……你是不是因为觉得随时可能搬家，所以不蒔花弄草也不养小动物？」
    陈安嫻心里酸酸的，又觉得温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黄乘风得意地说：「当然知道。在这里要郑重声明，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不是高文芳喔。」
    「呿！爱嫉妒。」陈安嫻笑得很开心，「吶，乘风，」
    「嗯？」
    「我可不可以去弄一棵树来种？」
    「当然可以啊。」
    她忽然紧紧抱住他，爱怜地说：「你这傻瓜。」
    「为什么又骂我傻？」
    「你送我这么小的水族缸，是不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可以带着走？」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你有多爱我。谢谢你处处为我着想，不过，你应该对我爱你这件事更有自信一点。我不会再搬家了，除非跟你一起。」
    「礼物是之前买的啦。现在我自信满满，因为阿嫻可是爱我爱到跟我求婚耶。」
    陈安嫻哈哈大笑，「没错没错，这样想就对了。」
    看着她美丽的笑脸，黄乘风心中一动，「我们明天去登记吧？」
    「蛤？」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点头：「你说好就好。不过婚姻大事，我想还是跟家长报告一下比较好。」
    「有道理。」
    黄乘风几通电话打完，就决定好第二天到户政事务所登记。他才跟陈安嫻讲完这件事，门铃就忽然响起，还伴随着疯狂敲门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门外黄乘霞的声音，「开门、开门，哥，开门！」
    黄乘风把门打开，黄乘霞和连云翔衝了进来。她大叫：「哥，你和安嫻姐要结婚喔？」
    黄乘风微笑着说：「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明天我和安嫻要去户政事务所登记，要麻烦你们当一下证人。」
    黄乘霞大叫万岁，连云翔摇头咋舌，「我看你一直按兵不动，还在想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喝你喜酒，没想到不动则已，一动就直接前进到结婚，了不起。恭喜你们啊。」
    陈安嫻害羞地点点头。
    黄乘风将她搂近自己，吩咐两人「叫大嫂。」
    黄乘霞开开心心叫了一声大嫂，连云翔皱着眉说：「不至于吧，阿风，你才大我几个月耶。」
    「不用啦。」陈安嫻脸都红了。「还是叫我安嫻就好。」
    黄乘风点头同意，「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阿翔就继续叫安嫻。」
    黄乘霞和连云翔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这黄乘风婚都还没结就被陈安嫻吃得死死的，看来黄家又会多一对老婆至上的夫妇。『幸好安嫻姐做菜很好吃。』想到因为被溺爱所以厨艺无法进步的妈妈，黄乘霞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陈安嫻觉得结婚登记不过就是去户政事务所办个手续，人带着证件到就好，但其他人都坚持要有一点特别的感觉，所以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百货公司前进，黄乘风和连云翔到男装部挑西装，黄乘霞陪着陈安嫻开始寻找合适的小礼服。
    陈安嫻每换上一件衣服就打视讯电话给人在香港的高文芳，问她好不好看。只见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有时皱眉咂舌，必要时还会吐出几句专业指示，让黄乘霞崇拜不已。两个鐘头以后，高文芳终于帮陈安嫻选定了一件米色蕾丝小礼服，颇有简易版结婚礼服的味道，很适合结婚登记这样的场合。
    「ok，搞定。」高文芳看着萤幕里甜美高雅的陈安嫻，肯定地点点头，确定她选这件衣服是睿智的决定。
    「文芳，谢谢你喔。不好意思佔用了你和james约会的时间。」
    「说什么呢，约会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登记结婚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如果不是你这么赶，我还想飞回台湾见证一下呢。」
    「你真好。放心，我办婚礼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发帖子的，不用急。」
    之前陈安嫻打电话跟高文芳说明天就要去登记结婚，她在电话那头激动大叫，吓得james以为出了什么事。直到高文芳解释过后，james也传达了恭贺之意。有了他们的祝福，本来不太有真实感的陈安嫻，终于确定，自己真的要结婚了。
    第二天出发到户政事务所之前，黄乘风递上简单淡雅的花束给陈安嫻，「送给我最美丽的新娘。」她收下花束，娇羞地说谢谢。
    黄乘风和陈安嫻这对璧人在户政事务所引起眾人瞩目，身穿正式西装的黄乘风帅劲不输韩国男星，被他紧紧牵着手的陈安嫻也是气质美女。有人在旁边窃窃私语，说：「这新郎新娘完胜洪宪华和凌希如耶。」这两个华语圈大明星的婚礼是去年大热门话题。
    黄乘霞在旁边得意地说：「那是我大哥大嫂，谢谢谢谢。」
    黄乘风和陈安嫻只花了二十分鐘完成结婚登记，黄乘霞又花了二十分鐘帮他们拍了好多纪念照。她把照片传给远在屏东的爸妈和阿公阿嬤，正在开婚礼筹备会议的家长们看到照片后纷纷表示欣慰。在新人缺席的情况下，长辈们决议要在过年前把婚礼办一办。「那个时候阿嫻放寒假，比较方便。」阿嬤说道。
    关于婚礼这件事，黄乘风妈妈其实有些疑虑，但家里的老人家很兴奋，所以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但她事后打了电话给儿子，请他向陈安嫻确认一件事。
    黄乘风妈妈的疑问也是他本人的疑问，他问陈安嫻：「你想办婚礼吗？」
    「都可以啊，不过我猜你…阿公阿嬤应该会想办吧。」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亲戚少，不太方便？」
    陈安嫻听懂了他的意思，满怀感激。「谢谢你的体贴，我不在意，真的。嫁娶是长辈们的成果发表会，不让他们发表一下太残忍了。阿公阿嬤不是等很久了吗？」
    于是婚礼日期订了下来，就在陈安嫻放寒假后，过旧历年之前。

正文 七十九、夫与妻[辅15]

    办理完结婚登记，黄乘风大手笔请所有人到米其林星级餐厅吃日本料理以示庆祝。黄乘霞和连云翔吃饱就早早识相闪人，留下黄乘风牵着陈安嫻的手，站在餐厅门口。「老婆，你想到哪里度过新婚第一天下午？」
    陈安嫻想了想，说：「我们到动物园好不好？今天是上班日，人少。」她咳咳咳几声，才有点害羞地补上「亲爱的老公。」
    他侧脸亲亲她，「走吧。」
    两人往木栅动物园前进。在捷运上，这对金童玉女又受到眾人目光的洗礼，一个稚龄小妹妹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陈安嫻看，还转头大声对妈妈说：「马麻，好漂亮的新娘子喔。」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她妈妈不好意思地对黄乘风和陈安嫻说：「小朋友很笨，以为穿白裙子拿花束的就是新娘。」
    黄乘风咧嘴笑着说：「你们家女儿很聪明喔，这个美女真的是我的新娘子。」然后低下头问小妹妹：「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
    妹妹用力点头，大声说：「新娘子好漂亮喔！」
    有几个乘客跟他们说恭禧，陈安嫻羞红了脸。被旁人这样注意她很不自在，也不管目的地还没到，下个车站门一开，就拉着黄乘风下车。
    下车以后，陈安嫻娇嗔「你怎么这样啦！」
    「对不起，可是实在忍不住想跟别人分享我的喜悦。」
    「绝对不能再这样了喔！」
    「真的不行吗?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大声宣布，身旁的美女就是我最最亲爱的老婆耶。真的不行吗?」黄乘风求她。
    她斜了他一眼，「不行。」
    「好吧，那我低调一点好了。」他一脸失落，「欸，我这么乖，有没有什么奖励?」
    「低调就低调，干嘛要奖励?」
    「有没有嘛?」他撒娇。
    「好好好，有有有，这样可以了吧?」
    黄乘风嘿嘿笑着，很满意。陈安嫻看着他的脸，也笑了。
    陈安嫻在动物园真的逛得很开心，她几乎认识所有的动物，每次远远看到一头动物，就会叫出牠的名字，待靠近一看解说牌，还真的都是对的。他们去看了曾经的动物明星无尾熊，也去看了现任动物明星猫熊，不过陈安嫻最喜欢的，是企鹅。
    「企鹅真的很可爱，在陆地上走的时候很笨拙，但只要一游泳，哇，那种敏捷的样子，简直像在水里飞。你看！那里又有一隻在飞。」陈安嫻兴奋地指着一隻在水里快速移动的企鹅给黄乘风看。
    看她开心的模样，黄乘风问道：「很喜欢动物园？」
    陈安嫻摇摇头，「喜欢，也不喜欢。」
    黄乘风很惊讶，「怎么说？」
    「毕竟除了动物园，不可能一次看到这么多种类的动物，而且是活生生的，但总觉得牠们被关着很可怜。你知道吗，动物园的动物经常会有精神疾病。有时候觉得动物园这种东西应该消失，却又无法否认它有存在的价值。」
    「这样啊。」黄乘风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因为穿着不习惯的鞋走太多路，陈安嫻脚痛了。回家以后，黄乘风端了热水给她泡脚，再仔仔细细擦乾。陈安嫻攀着他的脖子看他，「老公，你对我好好喔。」
    这几个字带着撒娇的鼻音，黄乘风听着全身都酥了。
    「我先去洗澡。」她想走，被他拖住手。
    「一起洗。」
    「不行，我先洗你再洗。」
    「为什么？」
    「因为我要准备礼物。」她娇媚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放手。
    陈安嫻在浴室多久，黄乘风就浮想联翩了多久，结果从浴室走出来的她，穿着海绵宝宝t恤，露出一截光光的腿。
    黄乘风只看了一眼就血脉賁张，他衝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待他走出浴室，陈安嫻已经坐在床上等他，屈着腿的姿势，让那件长版t恤缩到大腿根部。他一直在想，那件海绵宝宝t恤下方，到底穿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哪一种。
    陈安嫻朝他招招手，他一跃而上，俯下身就要吻她。她咯咯轻笑，挡住他，「你好乖，我要送你一个礼物，猜猜我送的是什么?」
    黄乘风脑袋轰地着了火，烧融了。
    他喉结滚了滚，哑着声说：「你……」
    「没错，礼物就是我，而且包装精美喔。」她淘气地眨眨眼睛。
    「卡通造型的包装吗？」他笑了。
    「这只是外包装。」她突然翻身下床，挑逗似地慢慢脱掉那件海绵宝宝t恤，双颊酡红地看他。
    他眼睛大张，身体都坐直起来。
    眼前的她穿了件细肩带内衣短裙，黑色丝绸软软地贴在身上，胸前尖尖的突起一目了然。短裙只能勉强盖住臀部，稍微一动就会露出那美好圆弧的下缘，她用细白的手指拚命想把小短裙拉长，徒劳无功。
    他朝她勾勾手。她很困难地边拉裙子边走，一靠近床边就被他拽过去。陈安嫻俯趴在黄乘风身上，黑色布料捲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臀。一丝不掛。
    黄乘风倒抽一口气，摸上那蜜桃般的光裸圆丘。「坏女孩。」
    他伸出长指，轻轻勾磨她溼暖的腿间。她羞得全身都红了，咬着唇闷声娇哼。他亲吻她的耳朵、脖颈，拨开肩带，让她柔软的胸部裸露出来。他低头吸啜含吮，像要把她吞下肚。
    她喘着气磨蹭他，急切地抚摸他全身，用甜甜的声音唤他「老公，老公，」
    这样亲腻的叫唤让他全身滚烫，再也无法忍耐。他翻身将她压到身下，伏在她耳边说：「老婆，我爱你。」
    然后进入她。
    她的尖叫和他的低吼，交织成最亲密的情慾之歌。
    从今而后，他与她成为夫与妻。

正文 八十、一如初相遇(01)

    黄乘风和陈安嫻的婚礼大体上按照习俗操办。陈安嫻订了几盒喜饼分送给亲友，所谓亲友也只是阿姨、房东太太、黎至刚和刘萲华，高文芳的份先帮她留着，等她回台湾当伴娘再拿。
    黎至刚拿到喜饼的时候愣了好久，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听到她的喜讯。「恭禧啊！」虽然百感交集，他仍然真心祝福。
    黎至刚不禁回想起和陈安嫻、刘萲华相约吃饭那天。聚会结束后，他向陈安嫻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感觉。
    他还记得自己定定看着陈安嫻，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映出他急切的心情。「那年夏天，我本来决定一开学就跟你讲这件事，」
    陈安嫻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他搓着手苦笑，「这句话迟了十年，不过我的心情还是和当年一样。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请问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陈安嫻微蹙着眉，好像有点困扰的样子，不过一会之后，她浅浅地笑了，「谢谢。但是我不能当你女朋友。」
    「为什么？」黎至刚的口气有点急躁，「是不是因为你有男朋友了？」
    「是，也不是。」陈安嫻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至少可以诚恳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是有男朋友了，但就算没有男朋友，我也没办法接受你的心意。」
    「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
    「过去十年我经歷过很多事，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陈安嫻。」
    「就算你不是原来的你，我还是喜欢，我喜欢以前的你，也喜欢现在的你。」二十岁时的陈安嫻直率、纯真又带点娇柔，像朵白色的小雏菊，现在的她，却像内里长出芯子，从草本植物变成木本植物，坚强、挺立，散发出幽淡却让人无法忽略的香气，就像株桂花树。黎至刚觉得无论是雏菊还是桂花，他都喜欢。
    「黎至刚，你真的很棒，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自信满满，对自己想做什么非常篤定，我喜欢这样积极正向的你。可是，你看到的只是一部份的我，说难听一点，那是我的壳子，我给外人看的样子。」
    「对你来说，我只是外人吗？」他有点受伤。
    「对不起，别难过，我说的外人，是我以外的所有人。我没办法跟人靠近，人对我来说……」
    「那你男朋友呢？」黎至刚打断她的话，他很不服气。
    想到黄乘风，陈安嫻眉眼温柔。看着眼前美丽到无法直视的容顏，黎至刚非常丧气，这表情是因为想起别的男人，他输了。
    「我的男朋友，是唯一一个会让我想靠近的人。如果老天爷没有让我遇见他，我想，这辈子我都会一个人躲起来，离世上所有人远远的。」
    在他们没有相见的十年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事，让她不愿再亲近人?「你发生过什么事？」黎至刚关心地问。
    「都过去了。」陈安嫻微笑着看他，「黎至刚，我要谢谢你一直掛念我，如果知道有这么好的人一直在担心我，我一定会更早对人类恢復信心。但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陈安嫻了，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陈安嫻的声音把黎至刚从回忆中唤醒，「我们会在屏东请客，因为路途太远，就不发帖子给你了。」
    「不，我会去参加，请务必发帖给我。」
    「咦?」陈安嫻有点惊讶，「好，那我明天再补一颗红色炸弹给你。」她笑嘻嘻地说。
    「没问题，尽量炸吧，我不怕。」黎至刚也笑了。
    陈安嫻和黄乘风专程到了阿姨家一趟，向长辈报告婚事并送上喜饼、喜帖。阿姨很惊喜，主动问陈安嫻想不想从这个家出嫁，她婉拒了。
    陈安嫻事先就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从老家出嫁有其意义，但其实房子早已不是原来模样，人也都不在了。她担心自己触景伤情，也不想麻烦阿姨。
    最后陈安嫻决定从高文芳家出嫁。高文芳一家人都和陈安嫻很熟，从老家离开后，她的户籍也一直寄附在高家。这次陈安嫻结婚，除了高文芳，高家爸妈也会专程从国外回台参加，对于陈安嫻从自家出嫁，他们一家都十分欢喜。
    尤其是高文芳，她特别请了长假，叫陈安嫻结婚前就回高雄跟她住，两人亲亲热热过了几天。
    黄家没有跟陈安嫻要生辰八字，只是按照中午开桌时间安排行程，早上黄乘风带着伴郎从屏东出发，到高文芳家迎娶陈安嫻。新娘家这边没什么仪式，但黄家扎扎实实把礼俗做足了，黄妈妈说，这样才能显示他们对阿嫻这媳妇的重视。
    婚礼热热闹闹地结束，新郎新娘累坏了。今天陈安嫻又多认识了黄乘风一点，原来他酒量挺好的。被灌了许多酒，他脚步有点晃，但意识还很清醒。两人瘫在床上手牵着手，黄乘风说：「老婆，过完年我们到非洲度蜜月吧。」
    「咦？」陈安嫻侧身看他：「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扬得好高。
    「初四出发，我们到非洲看动物吧，去肯亚的大象孤儿院，然后去草原上看野生动物，那些在旷野里自由活动，不被圈养的动物。说不定还可以看到猎豹本尊喔。」
    陈安嫻说不出话来，只是把脸贴到他胸膛，紧紧抱着他。
    「这样的蜜月旅行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太棒了。谢谢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我老婆善良又心软，真是世上最棒的女人，我上辈子一定有烧好香才遇到你。」
    「你才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我上辈子一定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才会遇到你。」
    黄乘风朗笑，凑上去亲她。
    「你有酒臭！」。
    「那我们去洗澡吧，一起。」
    「嗯。」
    花洒的水不断淋在光裸纠缠的男女身上，楼下房里的黄爸爸问黄妈妈说：「楼上浴室的水怎么一直在流，是不是阿风忘了关水。」
    黄妈妈呵呵笑道：「你真傻，那是人家年轻人的情趣啦。」
    「浪费水是情趣？」他怎么想都想不懂。
    黄妈妈摇头叹气道：「你这个阿呆，记得明天看到他们不要乱问啊。」
    「不要乱问什么？」黄爸爸还是不懂。
    「厚，还好我们家阿风没有像到你，像我，不然一辈子娶无某。」
    「像我怎么会娶无某？我不是娶到你这个水某？」
    「咦？」黄妈妈呆住了，「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喔。还好阿风像到我们两个，才娶得到阿嫻这种好某。」
    「没错没错。」黄爸爸笑得很开心。
    黄乘风帮陈安嫻吹头发的时候，她已经张着小嘴打呵欠了。「累啦？」
    「嗯。」
    「那头发吹乾我们快睡。」
    两人躺到床上，陈安嫻滚进黄乘风怀里，环上他的腰，嘴里咕噥着：「老公晚安。」
    他亲亲她的头发，「老婆晚安。」话才说完她就睡着了。史无前例的，陈安嫻没有认床，因为，她就在最熟悉的黄乘风怀里。
    对陈安嫻来说，黄乘风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有了他，就有了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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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一如初相遇(02)

    三年后。
    小礼堂正在举行护理系毕业典礼的拨穗仪式，穿全套学士服的陈安嫻站在台上，台下的黄乘风抱着一个小男孩，举起他的手说：「是马麻喔，来，跟马麻挥挥手。」
    刚会说话的小朋友兴奋地对着台上的妈妈摆动短短的小手，口里发出「妈妈妈妈」的声音，陈安嫻在台上看着他们，笑瞇了眼睛。系主任帮陈安嫻拨完穗后，黄乘霞戳戳黄乘风提醒他，「快上去跟大嫂一起合照。」
    他抱着小孩大跨步上前，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揽住陈安嫻，一家三口笑得很灿烂，黄乘霞迅速帮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全场女生一阵尖叫，陈安嫻的同学在台下彼此提醒：「等下一定要记得跟姐接姐呼还有小问问拍照。」
    姐接陈安嫻，姐呼黄乘风和他们的儿子小问问是护理系名人。陈安嫻详细的上课笔记四年来造福无数同学，认真向学的她功课表现优异，系上每个老师都认识她。黄乘风则是因为每天接送陈安嫻上下学，渐为同学所知。
    他们还在讨论这位迷人的男士是姐接男朋友还是老公，陈安嫻就怀孕了。从此以后不只接送，帅哥还会送午餐过来，就算陈安嫻再低调，因为黄乘风那高调的长相和行动，又多了好些认识他的人。
    小问问更不用说了，外表承袭父母双方优点，眼睛大大睫毛长长嘴唇小巧红润，可爱得不得了，而且个性亲人，总是咯咯咯笑得很开心，这样的小孩有哪个大人不喜欢？
    几年下来，同学们都对陈安嫻钦佩不已。怀孕生子完全没有影响她认真求学的精神，即便有时候不能来上课，每学期还是拿书卷奖。以第三名的成绩毕业，对陈安嫻来说绝非侥倖，黄乘风的爱与体谅，和小问问的安慰是陈安嫻完成学业的最大动力。
    典礼结束回到家，黄乘风问陈安嫻：「毕业以后想做什么？」
    「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陪我亲爱的老公和儿子。」
    「可不可以先陪老公？」他用小狗哀求的眼神看她。
    「可以是可以，但是谁陪儿子？」陈安嫻笑问。
    黄乘风立刻打电话给黄乘霞，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带一下小孩。她高高兴兴衝上楼把小问问接走，临走前还对黄乘风曖昧一笑，说：「我会好好照顾小问问，你和大嫂可以专心慢慢庆祝，不用急。」
    送走黄乘霞和儿子，黄乘风迫不及待地亲吻陈安嫻，「老婆，恭禧你毕业。」
    「我要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一定没办法顺利毕业。」
    「你打算怎么感谢我？」黄乘风充满期待。
    「你等等。」陈安嫻从衣柜掏出一堆小碎布，在主卧室的大床上一件件摊开。跟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黄乘风发现那堆小碎布是什么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她朝着他娇媚一笑，「你想要我穿哪件？」
    他吞吞口水，拎起一套黑色比基尼内衣，上身是连半球都遮不住的胸衣，下身是丁字裤。「我想看你穿这件。」
    「我先去洗澡。」她亲亲他，拿着那几条线几小块布走进浴室。
    他坐在床上焦急地等待，知道心爱的女人将以最美的姿态迎向自己。
    一如初相遇。
    《逃跑时请牵手》全文完
    －－－－－－－
    本日第二更

正文 番外二、婚后日常之一 一日之计在于晨[辅15

    太阳从窗帘缝隙悄悄探出头，给漆黑的卧室带来一缕晨光。只那么些许的光，就把浅眠的陈安嫻扰醒了。她没有睁开眼，只是伸手探向黄乘风睡着的那侧，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待触到他的胸膛，才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黄乘风根本没醒，只觉得有东西挠了自己，长手长脚习惯性一圈，就把陈安嫻搂进怀里。两人又亲亲热热地抱在一块睡着了。
    黄乘风一夜好眠，睡得饱饱地醒来，他亲亲怀里的陈安嫻，小心翼翼挪动身体轻手轻脚起床。离开的时候还依依不捨地回头又亲了一下才走。幸好她回笼觉总睡得特别熟，这样轻柔的吻没有吵醒她。
    黄乘风进厨房煮了水煮蛋，做了鮪鱼沙拉，切了水果还泡好红茶，才回到卧室叫陈安嫻起床。
    他没有唤她，只是将嘴唇贴上她的额头。
    陈安嫻轻哼一声，翻了个身。
    他嘴角含笑，吮了她的耳垂，这次陈安嫻醒了，微笑叹气，「又被你抢先。」
    「我喜欢做早餐给你吃。」他舔吻她的唇，把舌尖探进她柔软的口腔。
    她被吻得呜呜抗议，明明说不了话，黄乘风却懂她要表达什么。
    「没刷牙有什么关係，我也没刷，两个人一样臭就闻不到了。」说完又啃上她细嫩的脖子。
    她无奈地笑，把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摸他结实的背。他比较乾脆，直接拉下她的睡衣，揉弄她绵软的胸。
    「啊！」她呼出一口气，性感的轻叹让他的慾望膨胀起来。
    他把她按到自己身上，长长的手指探进她底裤侧边。他轻轻一碰，她的身体就一抽。
    他命令道：「摸摸我。」声音嘶哑诱人。
    她小心翼翼拉下他的四角裤，乖巧地摸他。
    两人彼此探索，寻找让对方发出最多喘息和呻吟的方法，直到再也无法忍耐。终于，他把热烫的慾望埋进她最溼暖的地方。
    之后，黄乘风把陈安嫻打横抱起，她把手攀上他的脖子，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他。黄乘风笑着亲她，「这么喜欢我吗？」
    「我爱你。」她也仰起脸亲他。
    黄乘风把陈安嫻抱进浴室，仔仔细细帮她把身体洗乾净。
    全身泛红的陈安嫻说：「我也帮你洗。」
    黄乘风摇摇头，「不行，那样我会想再来一次。」
    「色狼。」陈安嫻笑骂。
    「没错，我就是色狼。」黄乘风痞痞地笑。
    「哪有人被骂还笑的。」
    「被你骂我开心我愿意。」
    「油嘴滑舌。」陈安嫻又骂。
    「喜不喜欢？」他直直望进她眼底。
    「只要是你就喜欢。」她也定定地看他。
    黄乘风咧嘴笑了，「真好。赶快出去吧，洗太久会着凉。」
    「嗯。」
    他们用毛巾帮彼此擦头，然后他用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陈安嫻舒服地瞇起眼睛，「肚子饿了吧？」
    「饿了，一早就做运动当然饿。」
    陈安嫻脸红了，「好啦，我们赶快去吃早餐。」
    陈安嫻烤麵包，黄乘风拿餐具，两人合力把早餐准备好，在小小的餐桌边相对坐下。
    黄乘风剥了水煮蛋的壳，仔仔细细把碎片挑掉，送到陈安嫻盘子里。她用烤得酥酥的吐司夹了鮪鱼沙拉，餵进黄乘风口中。他嚼了嚼嚥下肚，说：「我也要餵你。」
    他拿起水煮蛋，凑近陈安嫻张大的嘴巴，她笑瞇瞇地咬了一口，「好好吃。你煮的蛋最好吃了。」
    黄乘风笑出声，「这么浮夸，谁教你的？」
    「我老公。」陈安嫻狡黠一笑。
    黄乘风揉揉她的头发，很得意。
    他们边吃早餐边讨论今天要做什么。
    又是一个寻常的假日早晨。
    －－－－－－－－
    其实番外早该在五月底单日点阅近千的时候生出来的。终于有灵感了。
    感谢大家故事完结后持续支持黄乘风和陈安嫻。
    今天的番外描写的是他们新婚时期的甜蜜日常。

正文 番外三、婚后日常之二 运动[辅15]

    偌大的房屋十分安静，静到听得见翻动书页的声音。陈安嫻窝在沙发上读着课本，虽然想要专心，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抬头看看门口的方向。
    终于听到开门锁的嗶嗶声，陈安嫻开心地跳起来，拿了放在手边的毛巾和饮料，笑瞇瞇地往门口一站。
    夜跑回来的黄乘风进门，满身汗，头发溼淋淋的。
    陈安嫻给他送上毛巾，黄乘风抹抹头脸脖子，把毛巾交还给她，顺手接了她递过来的那杯舒跑。
    把舒跑咕嚕嚕一饮而尽，黄乘风舔舔嘴唇，笑了。「干嘛一直看我？眼睛眨都不眨的。」
    陈安嫻红着脸细细声说：「就…想你。」
    黄乘风得意地笑，「叫你跟我一起去运动就不要，想我了吧。」
    陈安嫻瘪着嘴，「你忘啦，上次跟你去跑步我根本跟不上，要怎么一起去？」
    黄乘风想想也是。
    上次带陈安嫻去大学操场跑步，虽然刻意放慢脚步，还是一次次超过她。三十分鐘以后，看她脚也软了，脸也白了，却还是咬着牙继续跑，黄乘风心痛死了。
    他拉着她慢慢走缓缓气，骂她笨，「跑不动就在旁边休息啊，干嘛勉强。」
    「我是想说既然来了就尽量跑一下，是你说我太少动的。」她有点委屈。
    黄乘风摸摸她的头，「对不起，是我不好，忘记你没有运动的习惯。下次帮你设计一个增进体能的计画，我们慢慢来。」
    「好。」
    黄乘风牵着陈安嫻的手准备回家，才走了几步她就腿一软差点跌倒。
    黄乘风大手一捞把她扶好，「走不动啦？」
    陈安嫻抿着嘴逞强，「还可以。」
    黄乘风叹口气，「阿嫻，你说话不算话喔。」
    「嗯？」她不知道黄乘风在讲什么。
    黄乘风温柔地看着她，「你答应过要依赖我的，竟然忘了。累到走不动了对不对？」。
    陈安嫻终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胸口，娇娇地抱怨，「我走不动了，都是你害的。你根本职业选手竟然叫我这个门外汉陪练，过不过份啊？」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背你回家好不好？」
    「咦？」陈安嫻抬头看他，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上来吧。」黄乘风弯下腰，把陈安嫻背到身上。
    陈安嫻趴在黄乘风宽阔的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好幸福。」
    「我们回家吧。」确认过陈安嫻已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上，黄乘风迈步向前。
    陈安嫻很开心，掛在黄乘风手臂上的小腿晃啊晃。
    「乘风。」
    「嗯？」
    「我们好像在演韩剧喔。」
    「怎么说？」
    「韩剧里的男主角不是经常会背喝醉酒的女主角吗？现在你在背我耶。」
    「这样说来有像。」
    「然后女主角常常要唱歌，还一定要唱得荒腔走板。」
    「那你也配合着唱一段啊，难得有机会背你，我们来演演名场景。」
    「好啊，你等等，我想想要唱什么喔。」
    过了一会，黄乘风听到陈安嫻乾净的声音唱着：「你的背包，对我沉重的审判，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
    唱完以后陈安嫻还拚命摇黄乘风的肩膀，「还我啊，借了东西怎么可以不还？」
    黄乘风放声大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陈安嫻也笑了。
    ＊
    想起那天的情景，黄乘风不禁微笑，「想起来了，那天我还背你回家。」他牵起陈安嫻的手，「走吧。」
    「去哪？」
    「一起洗澡。」
    「可是我洗过了。」
    「陪我，因为我会想你。」
    陈安嫻一颗心又暖又甜，用晶亮亮的眼睛看他，「好。」
    花洒淋下的水，润泽着光裸的他与她。
    黄乘风本来打算好好享受陈安嫻帮他刷背的服务，但她软软的小手才在背上搓了几下，他就决定要来做一件比刷背更舒服上百倍的事。
    他转身对陈安嫻说：「上次我背你，今天来抱抱你吧。」说完一把抱起陈安嫻。
    「别怕，」他托着她的臀，把她的腿环到自己腰上。「我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手抱紧。」
    陈安嫻很听话，不止脚勾着黄乘风的腰，手也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然后把头靠在他肩上。「你一定要把我抱好喔。」暖暖的气息喷上他的脖子。
    黄乘风头一低吻上陈安嫻的后肩，轻轻啃咬她软软的肉，含含糊糊地说：「我要吃了你。」
    那吸吮啃咬沿着肩膀爬上细嫩的脖颈，再到耳朵。他伸出舌头舔吻她薄薄的耳廓，她舒服得轻声娇吟。
    他用力把她按向自己，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嚙咬，哑着声问：「吃掉你好不好？」
    「吃我。」她吻他的胸膛，吸舔他最敏感的地方，让他全身颤抖，「请你吃掉我。」让我变成你的一部分，这样，或许我就不会因为分离而想念。
    他把她抵到墙上，放她一寸寸往下滑，直至她腿心的柔软抵到自己的坚硬，然后，挺腰让两人合而为一。
    最后结束的时候他们是在卧室的床上，黄乘风已经把陈安嫻啃得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