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看珍珠倒卷帘》 分卷阅读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 文案 我爱上了一个花旦 我陪他喝了二十年的茶 我看他唱了几百出的戏 他是挑班的花旦 我是茶楼的伙计 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花旦,因为他爱上了我 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伙计,因为我爱上了他 一曲荡尽千古愁 莫道闲愁空悠悠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民国旧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商君秋,沈连城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这么久,走到今天,我只是一直被命运赶着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我的纱窗时,我其实早就醒了,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安然的躺在床上,你可以说我在享受阳光,当然,也可以说我是在等待死亡。 吴妈每天早晨九点会准时来给我做做饭,洗洗衣服,再收拾收拾屋子——她是我请来的一个保姆,她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留下来陪我聊会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直看电视,一直到中午的11点半回家。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她会再来,然后继续重复上午的那些事情,直到下午五点钟离开。她会把我的晚饭帮我准备好,如果我没有其他的需要,那么她就可以走了。之后就是第二天。 我一直躺在床上,这种生活从我三年前患病就开始了。 吴妈总是劝我出去看看,我拒绝了,因为我坐不惯轮椅。如果躺在床上的话,我还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正常人在睡觉,可是一旦上了轮椅,我就会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虽然这是一个现实,但我却觉得难以接受。我就是这么倔,到老了还是这么的倔。 让我庆幸的是,吴妈看电视的品位不是那么差,不然的话,整日埋没在一片嘈杂的谈情说爱中,我一定会死的很快。 她喜欢看戏,这对于一个六十来岁的人算不得稀奇,想想当年的样板戏,她大概每一出都要听了不下一百遍。只是这时的戏曲频道已经很少播放那些东西了,除了那些生瓜蛋子们稚嫩的演出,电视里有时也会播放一些旧时的录像,至于什么京剧、昆剧、豫剧什么的,吴妈统统分不清楚,她把这些统一叫做“老戏”。老戏就老戏吧,我对这个名字还不算太反感。 有时,看到吴妈听戏的时候,我也会收回自己的思绪,然后静静的听一出。我很奇怪,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有时竟然还会有那么一丝心动——当然不是对吴妈(我看不上她),那熟悉的胡琴,熟悉的腔调,如果再带上我的老花镜,我还能看见那套熟悉的行头。 大概是梅兰芳诞辰110年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着先生以前唱戏时候的录像,吴妈看的就像入了迷。当大幕被拉上之后,她意犹未尽的感叹说:“这个先生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真是好看。” “我见过比他还好看的。”我不以为然的说。 吴妈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说,“您老当年没少看戏吧。” “我啊,看戏,也唱戏。” 吴妈听了立刻来了兴趣,她走到我身边坐下,“那您给我唱一段听听。” “这么大年纪了,算了,已经不中听了。” “您就来一段吧,好歹也算听个现场。” 我微微笑了笑,“那我就献丑来段《牡丹亭》的游园。”我理了理嗓子,唱了起来:“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唱着唱着,我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朦胧。我有些诧异,因为我明明记得自己的泪腺早就干了。 吴妈递过一张纸,我擦了擦眼睛说:“见笑了,老了,就剩下这点出息了。” “您这老调儿还真好听,下次来了,我还听。” 我冲着她摆了摆手说:“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电视用开着不?” “关了。”我又摆了摆手。 吴妈走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诧异于自己刚才的眼泪,因为,我一直觉得,到了我这个年纪,那些能分泌东西的腺体大概都已经报废得差不多了。想不到自己除了口水,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泪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收获。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想起了那个从前…… 我叫沈冲,父亲是沈万鼎,他是个前清时的秀才,多少年一直对功名孜孜以求,无奈最后卡在了乡试那一关。父亲从我妈怀上第一个孩子时就去乡试,当我出生的时候,他还在乡试,而这时的我已经是家中的第三个儿子了。没过多久,皇帝被革命军赶下了台,什么科举啊,朝廷啊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后来袁世凯和张勋玩命的复辟,但朝廷还是没有站下来——清朝就这样彻底的完蛋了。那时候总会有一些扎着大辫子的满清遗老到了晚上就跟下饺子似的跳河自杀。我的父亲也为此伤透了心,如果没有我们这三个孩子,我想他也没准会被其他人蛊惑着殉了朝廷。 几年后,再也没有人敢谈复辟了,我的父亲对那些顶戴花翎也渐渐死了心。新政府中的那些职务是要花大洋去买的,可是这位秀才的积蓄却是连个看门的职位都买不起。这时的他才开始琢磨自己的营生。 父亲东拼西凑了一些钱,在阜成门外开了一家清茶馆,名字叫做“沈家茶馆”,和那些书茶馆、酒茶馆不同的是,父亲的茶馆只卖茶和点心——小本营生大抵都是如此。 民国时候的阜成门一带很热闹,往来买卖出城进城的人总是川流不息,而我的父亲又善于营生,沈家茶馆也是越做越大。没过多少年,曾经的“沈家茶馆”就变成了“沈家茶楼”,这里不仅卖茶,而且每逢当月的“四” “九”日,还会有戏班来此唱戏,当真是热闹的不行。 我生性厌学,私塾没上半年就被先生赶了出来。后来,我又去了一所小学,因为学习态度不端,差不多每天罚站,但父亲坚持不让我退学,我也只好坚持着在学校的小院里孤独的过完了我的童年。那个时候,我的屁股差不多都被打出了“茧子”。 后来,父亲见我实在学不成器,就让我去他的茶楼帮忙了,因为排行老三,我也就蒙荫有了一个“小三爷儿”的称呼。毕竟我的父亲是“沈老板”,所以到了店里,那些管事的和伙计们在给我派活的时候也都掂量着给,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难,他们就像伺候那些客人似的伺候着我这个“小伙计。” 我对于端茶倒水并没有多少喜好,毕竟,但凡一个“公子”,谁又舍得猫下腰去看人脸色呢?也正是因为我的“狗脾气”,有一次,我竟把一壶的茶水倒到一位先是嫌茶浓后是嫌茶淡的顾客身上。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 “沈老板”为此大为光火,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把我追到了阜成门外檀家道胡同的尽头。那一年,我十七岁,正是民国一十六年。 虽然我这个人有些好逸恶劳,但对于京剧却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也是我能够一直待在自家茶楼打杂役的一个原因。那时,常来我家茶楼唱戏的是京城里非常有名的“五福班”。五福班有自己的科班,能进那里学戏是圈里的一种光荣。我也想去,但那个戏班的老板不敢收留,他说“小三爷儿是正经的人家,做不得这种下九流的事。”后来,我死乞白赖的纠缠,这才勉强做了一个“科外”的学生。而所谓的“科外”就是科班之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负责教戏的王玉卿先生说我这也是多少年来的头一遭。 虽然只是隔三差五的才去科班学戏,但我学起来却很认真,后来王先生“赏”了我一个艺名——连城。我喜欢沈连城这个名字,听起来大气。 除了唱戏,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逛堂子(以前叫做打茶围)。虽然在庚子事变后去逛相公堂子的人渐渐稀少了,但在廊房四条那里还是留下来几个颇为有名的馆子,而我也是在一次被朋友带着去找花楼的时候无意间撞进去的。和花楼里那些卖笑卖身的女人不同,堂子里的人都是男的,他们多是一些名伶的徒弟,有了这种底子,他们不仅可以陪你喝酒、打牌和睡觉,还能带腔带调的陪你唱几句。人们喜欢把这里的人叫做“像姑”,俗称就是男妓,而这里的营生被称作是“男人”之间的游戏。 去过一次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里。又没过多久,我已经成了堂子里的一位“老斗。” 在这些堂名中人里,我最喜欢的是“一品红”。一品红眉清目秀,绛点朱唇,走起路来如轻风拂柳,婀娜多姿,凡人看过两眼就会被迷的神魂颠倒。所以在那时流行于堂子间的“菊榜”中,一品红位列三甲,那些流连于堂子里的人对他也是趋之若鹜。 一品红的本名是陈策,曾在“时代伶人”吴彩莲的科班里学艺数年,满科结业之后,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白天风花雪月于堂子之中,晚上则要去戏楼搭班唱戏。这些也正好契合了我的胃口。所以,一有时间,我就溜出茶馆,跑来堂子。在一品红的房间里,我们可以唱戏,可以喝酒,可以睡觉,他的妩媚和风流常常让我流连忘返。 和那些逛堂子的人一样,我们并不是有多么喜欢男人,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玩玩”。既去花楼玩女人,又来堂子玩男人,有时偶尔良心发现似的想一想,自己是真的被那几个旗人的朋友带坏了。 第 2 章 有一天,我在茶楼里又怠慢了一位客人,那位家伙就去找父亲发牢骚。父亲陪着一脸笑送走客人后,提着一根木棍子就来找我算账。我见势不好,慌忙跑出了茶楼。 我一脸沮丧的在街头游荡,走着走着,就顺脚来到了一品红的堂子前。 一个叫做“青莲”的童子立刻把我拦住说:“小三爷儿,您今天要相会哪位姑娘?” 我摸了摸他的小辫子说:“我找谁,你会不知道吗?” “小三爷儿,一品红今儿个病了,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回吧。” 我本来就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是来了更多的怒气,“什么病啊,还不让我见?” “惊风之症,早晨才请过的郎中,姑娘现在浑身无力,他就告诉我说今天谁人都不见了。” “我又不是谁人,我是他的亲人,我现在就要去见他。”我说完就朝着垂花门走了过去。 那个童子见了慌忙又伸出双手拦住我,“小三爷儿,您今天是真的不能去的。” “少来这套,他要真生病了,我就留下来给他盛汤端药,沏茶倒水,还用得着你这个小东西操心?”我说完,大手一挥把那个小家伙推了一个四仰八叉。 我生气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莲,走向垂花门。 当我来到一品红卧室的门口时,听见屋里传来隐隐的狎媟之声,我立刻恍然了。我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我不知道一品红为什么要骗我,因为他说过只会服侍我一个人的。是我不够阔绰,还是我不够喜欢他?我思前想后不知所以,思绪也随着变成一团乱麻。 “小三爷儿,您留步啊。”青莲这时候追了过来说。 “留他妈的步啊,都有人站到我的头上去拉屎了。”我暗暗叫骂了一声,抬起脚就踢开了那道门。 我一脚迈过了那道门槛,正看见一品红和城北的李二魁光着身子抱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一品红惊讶的看着我说。 听到这里,一股怒气猛地就冲了上来,“我怎么就不能来?难道我想你还要分个钟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每日的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在茶楼里嘛。”一品红说着,就从被子旁扯过一件衣服。 那个李二魁,扯着脸上的横肉,瞪大眼睛拉住一品红说:“你别动。”然后扭过头来,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看着我说:“姓沈的,这里是堂子,又不是你们家,你管得着吗?” “堂子怎么了?一品红是我的人,像你这种人也配?”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肥膘又挂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矮胖子,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少他妈胡扯,别仗着自己老爸开个破茶馆挣两个铜板就找不着南北了。告诉你,小爷我在城北也是响当当的一个汉子,你以为就你有钱?小爷我比你多得多。” 一品红正要挣开李二魁的手去穿衣服,可是李二魁这时却一下子抱住了他,重新摁回了被窝里。 看到这里,我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我抄起桌子上酒壶朝着李二魁的脑袋上摔了过去,“我草你大爷。” 李二魁咆哮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又猛的扑向了我。 关于那次打架,我和李二魁打到最后都落了一个鼻青脸肿,满身伤疤,根本看不出谁占了多少便宜。如果不是青莲去街上喊了几个人来拉架,我想我们一定会打到一个吹灯拔蜡了为止。但我觉得自己至少还不是太丢人,因为我毕竟是穿着衣服的,而李二魁却是光着屁股的,这在坊间绝对算得上一个笑谈。 李二魁为此与我结怨,因为他的父亲是张作霖手下的一个幕僚,他也就跟着有些肆无忌惮。那一阵子,他三天两头的拉着几个大兵去茶馆闹事。到了后来,父亲知道了其中缘故,花重金买了一些礼物去城北的李家陪不是,事情这才算有了一个了结。我为此被父亲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当我重获自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一品红。他见我还是一脸的娇媚,一颦一笑之间似乎已经抹杀尽了曾经的那些波澜。但我却忘不掉,被关禁闭的那些天里,我每天都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3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3 思考,思考这个倒戈的家伙到底值不值得我去为他玩命。 我将他递给我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小三爷儿,瞧你说的,我可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在给自己谋一条生路。我是一个伶人,我的青春就那么几年。如果有一个人抬举我,我当然喜欢,如果有两个人抬举我,我也会喜欢。” “前几天你还说过只会服侍我一个人的。” “小三爷儿,您又错了不是。来堂子里来找乐子的人多了,我那么和你说,只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安慰。如果那次没有被你发现,你也许现在还是开开心心的。你觉得那样不好吗?” “不好,那是傻子的开心。”我看了看那床丝绸棉被,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扯了过来扔到地上, “每次想到你跟一个遍身长满鬃毛的黑猪睡觉,我都觉得恶心。” 一品红瞥了我一眼,又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说:“你让我一心一意的伺候你,可是你能做到从一而终吗?当我年老色衰之后,你不也是也会甩甩袖子就走,然后你可以说不来就不来。像我们这种人,永远不会有人把我们真正的装进他们的心里。狡兔三窟,聪明人总要给自己多留一条活路吧。” “你少胡扯,三爷我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吗?”我生气的看着他说。 “就算你今日不薄情,明日不薄情,后日不薄情,一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总会有一天,你会毫不怜惜的离开这里,然后一去再不回头。” “一品红,你我今日情断义绝。”话音未落,我拂袖而出。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堂子里有风花,有雪月,但绝对是没有爱情的。还有就是不要和一些不正经的人谈些正经的事,他们接受不了。至于男人和男人之间,最好只是扯扯淡,其他一概不谈。 那几日里,我为此事所纠结,变得沉默寡言。到了后来,我想自己又或许真的是一品红口中的那种人,既然只是玩玩,那么早晚都会有玩腻的时候,那样的话,我也许真的会“毫不怜惜的离开”。想到这里,我才又释然了。 一个叫做李固的朋友知道了我的烦恼,他随口搬出李白的《将进酒》劝慰我说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想想,也是,在这个世界里玩感情无异于自寻死路,谁认真谁就真的输了。 于是,我又开始溜出茶楼,游走于各个堂子之中,纵情享乐,日日寻欢。只是,我已经不再相信男人之间的恋情,无论是踏进谁的卧室,我的心中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玩。我不做什么君子,只要做个混蛋。因为,只有混蛋的开心才无损于身心。 冬去春来,李固和另外一个萨尔都氏的旗人朋友约我去城外踏春赏柳,我欣然前往。 北京城外的护城河很宽,也很深,看上去是淡淡的绿色,而岸边那些发芽的柳树也是嫩绿嫩绿的,交相辉映之间,颇有几分“杨柳拂堤,柳色如梦”的意境。但我的文化水品毕竟有限,能够看着赏心悦目也就不错了。 我们三个人各带鱼竿,去小码头里租一条小船,又买些烧酒和茶水,随便一晃悠就是半日的浮光。 玩乐够了,我们才会上岸,并在附近找个“野茶馆”继续喝茶聊天。我不记得那一年去的野茶馆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大概的样子还是有:一片菜地的中间搭着那么几件草屋,菜地的周围则是用荆条编制成的篱笆,上面还爬满着各色的野花。 茶馆的门前架着一张芦棚,在这里喝茶的话,风清日丽和云卷云舒都尽收眼底,兴致好的、再沾些文墨的骚人们没准还会挤出几句五言七律来。但我却不喜欢这里,太阳直直的晒下来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喜欢在茅草屋里喝茶,一来是这里热闹,二来是可以到点听戏。 就像那架芦棚的风格一般,野茶馆里的戏也是简陋的。来这里喝茶的人不像城里那么多,茶老板当然也不会把整个戏班给你搬过来,不然弄个全角儿的大戏比划一下,老板几天的生意都白忙活了。所以能来这些野茶馆里演出的除了八角鼓、什不闲之类的说唱,就只有一些简单的戏曲了。通常就是那么两三个人,化好妆后,一人来上一段,唱完后就接着赶场走人。在野茶馆里听戏的最大不同就是这里没有舞台,那些戏子穿着行头在你身旁走来走去,声音听的也是真切。 我们那次兴许的上岸早了些,坐定喝茶,过了很久也没见唱戏的来“登台”。朋友几次三番的催促,店老板每次都要陪着笑说“快了”,“快了”。看着茶老板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差不多是全北京最差劲的茶馆伙计了。 第 3 章 随着一阵车马停住的声音,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戏班姗姗来迟。店老板先是迎上去寒暄两句,问了问节目,然后就一路小跑的赶到草棚里,笑着说:“唱戏的来了,一会儿演出的是开年来最红火的《青霜剑》小段,稍等片刻,妆画好了就上。” 既然唱戏的已经来了,我们也就不必为此着急了,但我的好奇心却在这时候冒了出来。我放下茶杯,走向了另外一间草房——那里算是小戏班临时的后台。 我挑起门帘,正要走进去看看,差点和一个已经化好妆的花旦撞了一个满怀。那个花旦见我一副公子哥的打扮,慌忙施礼道歉。 虽然我知道他是个男人,但那甜润的声音还是让我十分惊讶。我笑着说:“我就是好奇来这里转转看。” 那个花旦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淡淡的笑了一下说:“乡野村班,无足为奇。” 再见那张带妆的花旦脸时,我的心忍不住为这惊鸿一瞥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只见那细致入微的贴片之下,翘起的眉头,晶莹的眼珠,笔直的鼻梁,还有一双薄厚适中的嘴唇微微向下垂着,再搭配上那粉红的胭脂和白皙的面庞,活生生的一个绝色美旦。 他见我呆立在他的跟前,立刻笑着说:“先生若是要听戏,可去茶馆里稍等。” 我怔了一下,立刻挤出一些笑容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哦,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 这时,后台里的另外两个正在化妆的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我放下那道布帘,走回了茶馆,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 当那个花旦来到茶馆的时候,我的精神才又恢复了过来。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在眼前翩翩起舞,那流动着的色彩和翩跹中的妖娆让我如痴如醉。尽管他的唱腔略显稚嫩,但是字正腔圆之间无有雕琢显得格外可贵,再看他的一举手,一投足,细细品位也是百媚丛生。 茶馆里的人齐声喝彩,唱过之后,我的那两个朋友都给了一个小份儿,我摸了摸钱包,给了一个大份儿。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4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4 那个花旦吃惊的看了我一眼,连声道谢,然后迈着碎步走向了后台。 “在这种地方看戏用得着赏那么多?”那个旗人的朋友笑着问我。 “我喜欢。”我说完又站了起来,走向那间用做临时后台的草房。 这时留在茶馆里的,一个在拉胡琴,一个在唱戏,而后台里应该就剩下了刚刚下场的花旦了,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了一些紧张。 再一次,我挑起那道布帘,走了进去。 正在对着镜子卸妆的花旦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先生,您这是追到后台来听戏了?” “对,刚才没听够。”我走到他的跟前。 “这里可不是听戏的地儿,您就不要拿我们这些乡下来的戏子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您若是喜欢,明天再来,我们还唱这一出《青霜剑》。只是我怕您会听厌。” “不会厌,听一百次也不会厌。” 那个花旦对着镜子微微笑了笑,继续卸他的妆。 “想不想当角儿?”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 “吃我们这碗饭的,谁不想混个名头出来?只是出头之事好比登天。” “我推荐你去我家的茶楼里去唱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请问贵茶楼是?” “阜成门外沈家茶楼。” “听说过。只是粗腔滥调入不得大雅之堂,我若到了那里,一定会是一个笑话。” “去了你就知道,他们唱的没有你的好。” “您是沈家的公子?” “这个年头还谈什么公子,我是沈冲,平日里喜欢票个老生,师父赏了一个艺名叫‘连城’。你的名号呢?” “我们这些小戏班讲究什么名号,我叫商君秋,师父看我长得白,就赏了个小号叫‘赛珍珠’。” “赛珍珠,说的倒也贴切,我喜欢这个名字。” “见笑了。” 我看他卸妆差不多了,又走到跟前看了看,那又是一张极其精致的脸,和那涂脂抹粉的花旦脸略有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有着标致的五官,有着棱角分明的眉颧之骨,还有着一样妙不可言的微笑,那微笑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我定了定神说:“我该走了,你若想登台唱戏,记得来阜成门外的沈家茶楼来找我。” “承蒙提携,若有机缘,一定登门拜访。”他笑了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笑算得上倾城。 回到京城之后,我一直对这个叫做“赛珍珠”的花旦念念不忘,我希望他会随着我的脚步赶来沈家茶楼,但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一个月后,赛珍珠还是没有来,我想他也许是不会来了。我忍不住去了两趟那个野茶馆,但还是没有见到,茶馆的老板说他也好久没有见到赛珍珠了,我有些失望。 我继续做我的茶楼伙计,父亲却在这时对我严了些管教,出门风流之类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得来了。我怀疑店里一定有个伙计成了父亲的眼线,因为常常我的前脚才出门,父亲后脚就跟上来了。然后,父亲就是一顿唾沫横飞的责骂,说我必定是要弄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又说什么我都是快成家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虽然他说的似乎都对,但我却并情愿接受。我觉得自己还小,贪玩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 但是,无论如何,我在这时是很少再去堂子和花楼了。和一品红吵了一架后,我对这个行当都有了一些失望。我厌倦了。 那一年,蒋介—石带兵北伐赶跑了张作霖,没过多久,那个东北来的老粗就坐着老慈禧的花车被日本人给炸死了。在全城老百姓的夹道欢迎中,新军入城,没过多久,北京改名为北平。 其实,关于战争,老北京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这多年过来,就算城处的战火硝烟不断,那些在城里做生意的也是依然如故,卖菜的,卖肉的,卖杂耍的总是把街头挤得满满的,从来没有谁会担心炮弹会打到自己的头上来。有一次,我还曾约上三五好友去城南大世界的顶楼看城门口两股部队的激战,那纷飞的子弹和炮弹一如除夕夜的烟花,看上去无比灿烂。 沈家茶楼的生意也是如故。 那一天,我正在雅间里招待几位喝茶的客人。楼下的伙计徐赶三找到我,又把我拉了出去小声的说:“小三爷儿,楼下有个年轻的人找您。” “找我?” 我有些惊讶,如果是我的那些朋友,徐赶三还是认识的,“什么打扮啊?” “穿着一条青布长衫,带着一个黑色毡帽,模样倒是很俊俏。”说到这里,他又故意压低声音说:“是不是以前您在堂子里认识的戏子啊?” “他才不是堂子里的人。”我瞪了徐赶三一眼,把茶壶塞到了他的手里,蹬蹬蹬的下了楼。 我知道一定是他,我一边走着,一边正了正衣领,又拢了拢头发。 果然是他,他看见差不多是跑下楼来的我笑了笑。 我把手中的毛巾甩到了柜台上,信步来到他的跟前,“你来了啊。” “恩,过来看看,不知‘小三爷儿’还认得我不?” “什么小三爷儿,你见过哪个伙计敢自称是爷的?连城,叫我连城就好。你说呢,赛珍珠?” “上次在城外茶馆承蒙眷顾,今日又来城里叨扰,不知方便不方便。” “你我既然相知,就不必客气了。走,咱们去楼上找个地方说话,这里有点吵。” 我见他有些犹豫,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走吧,我们去喝杯茶。” 我们喝茶的那个雅间叫“望香”,即可临窗看街,又能低头看戏,只是现在是白天,而我们这个茶楼已经好久没有唱过“日场”了,小戏台看上去空旷一片。 商君秋朝着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你们这个茶楼开的真气派。” “这是上一辈人的功劳,我在这里就是一个伙计。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楼下拿茶水来。” “清茶就行,不要破费。”商君秋看着我说。 “楼下有新来的碧螺春,我去拿来尝尝鲜。”说完,我就走下了楼。 除了一壶新茶,我又带了一些点心,总之,一张托盘被我装的满满的。负责茶点的李师傅笑着说我对朋友太好了,我说我并不是对每个朋友都会这么好。 一盏清茶,几盘点心,我们面对面的坐在了茶桌旁。 “你现在不用去赶场了?”我看了看他说。 “早就不唱了,戏班子散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我听得出其中有些伤感。 我很诧异,“散了,为什么?” “说来也是羞愧难当,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要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来听听,兄弟帮你评评理。” “两个月前,几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5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5 个大兵去我们唱戏的那家茶馆喝茶。听戏之后,一个大兵甩出几个大洋让我去陪他睡一觉。我心想两个大男人睡什么觉啊,于是当场就拒绝了。那个大兵立刻就火了,带着其他的大兵先是打人,后是砸茶馆,戏班也连带着被砸了个通透。” “这不是一群混蛋嘛!” “戏班子就这样散伙了。以前我还听说过什么‘断袖之癖’,没想到自己也能赶上。我觉得戏班是因为我而散了火,离开的时候,我一件行头也没拿。” “这两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听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心头都有了一些痛。 “脸上、身上都挂了彩,自然是唱不了戏了。养好之后,我又搭了两三个班,可是全都合不来,干脆就不唱了。平日里各处打打零工,勉强混口饭吃。” 我轻抚着他的头左看右看的瞧了瞧。 “伤口早好了,都是轻伤。真要命的话,我今天也就过不来了。” “这群混蛋真是欠收拾。” “他们现在已经被新军打回关外了。我就是不明白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玩的,我那么做有错吗?”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我看着他的一脸委屈,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我这次替个主家送一封信,正好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 我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看着他说:“你还想唱戏吗?” “不想唱了,世道太乱,我有些承受不来。” “你看我这个茶馆生意好做吗?那些当官的、打仗的、经商的、前朝的、新秀的也是全不省心,哪怕是个破落的旗人都敢来这里耍无赖。我们做的就是这个买卖,喜欢了赏俩钱,不喜欢了打一巴掌也得受着。” “你说的倒也是,我们都不容易。” “所以,我觉得你并不是真的不想唱了,你可能只是冲突之后有些害怕了。” “或许是吧。要放下,也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我从十岁开始学戏,到现在也有七个年头了。”他说完,朝着窗外看了看。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觉得他似乎是在寻找着属于他的什么回忆。 第 4 章 “来我这儿吧,我帮你找个戏班。”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不远处空荡荡的舞台,迷离的眼神之间带着些许失落。 我忍不住又想起了草房里那个卸妆的商君秋,一脸的青春和飘逸让我微微一震,“不行,你还是要去唱戏,舞台才是真正的属于你的东西。” 两天之后,我带着商君秋去五福班找到了教过我唱戏的王玉卿先生。先生简单的问了问商君秋的情况,就让他先试唱两段。商君秋先是唱了一段《红楼二尤》,后又唱了一段《花田错》,然后就就恭恭敬敬的站到了先生的身旁。 王玉卿先生皱了皱眉头,“如果从扮相上来看,君秋倒也算得上是一个秀美,但这唱腔却是稚嫩了一些,身法也不算流畅,登台不行。” “先生指点的极是。”商君秋。 “我看君秋唱的可比我家茶楼里的花旦还要好了。”我有些着急的说。 “你那点本事也就是个柴头,你能看出什么门道来?这要上得台面,唱不过几句,观众也就提闸走光了。”先生看着我呵斥了一顿,又看着商君秋冷冷的说:“回去再练练吧。” “先生,他现在戏班都没有了,让他去哪练啊?” “这个我不管。” 王玉卿先生说完站了起来,走开了。 看着先生的背景转弯即逝,商君秋叹了一口气。 又一天后,我拽着我的父亲陪着商君秋再次来到五福班,这次我们直接找到了班主。班主跟着父亲寒暄了一下,父亲就直接说明了来意——让商君秋在五福班的科班中待上一年学学戏,不仅份儿钱不收一文,就是食宿的费用也由我们来出。班主听到这里又把管事的喊了过来。 管事的吴先生来到商君秋的跟前,先是摸了摸了他的头,又吊了吊他的眉,“清唱两句听听。” “最撩人□□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好了,就到这里吧。”吴先生看了一眼商君秋,又看了看我的父亲,最后把目光落到班主身上,“唱的有些生涩。” “他现在还是变声期。”我提醒了一句说。 吴先生看了我一眼,又对着班主说:“扮个花旦应该还能看,就是不知道学个一年半载的能有多大进步,天分这东西因人而异,不好说。” 我又用胳膊捅了一下站在我身旁的商君秋。他看了我一眼,抬头对班主说:“班主若能不弃,君秋一定勤奋练习,好歹都要学个模样出来。” “这孩子是我儿一个挚友,无奈时乖命蹇,唱戏为生,不久前又丢了戏班。班主若能收就收下吧,生活起居由我们来照顾,让他学学技艺,将来也好再出来闯荡。如果混个名头出来,也是忘不了五福班的栽培之恩。” “沈老板您说得客气了,五福班这几年全凭沈老板照顾。您既然开口,我当然要收下。”班主说完又看了看商君秋说:“可受得了苦?” “受得。”商君秋一脸坚毅的说。 “那你就留下来吧。不过这师父?” “若走花旦的路,就还是找王玉卿先生吧。”管事的吴先生说。 “好,那就王先生。”班主说。 听到这里,我差点高兴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虽然我拜王玉卿先生为师学的是老生,可先生最擅长的却还是花旦。先生在当年可是进过皇宫给慈禧唱过花旦的,如果不是后来吃错草药烧坏了那条圆润高亮的嗓子,他早已经是一位名震南北的大家了。 很快 ,商君秋就写了入科的“官书”,我父亲在那里做了一个“保人”。随后,商君秋就拜了师。但是科班有科班的规矩,如果要在科班学习,那就要住在那里。这样的话,我就难以见到他了。所幸王玉卿先生也是我的师父,从那之后,我就三天两头去找他请教问题,王先生说我学戏有了一些进步。 耳闻目睹之下,科班的生活还是很苦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然后就是吊嗓子,走脚步,练指法,跑圆场,抖袖,整鬓,哭头……做完基本功的练习后,简单的吃一点饭,就跟着师父去学戏,稍有不慎就会挨到板子。 有一次,我留到科班里,看见商君秋的手红通通的,并且肿起来很高,就问他怎么说。 “唱错了戏词,被师父打的。” “师父还真下的去手,我回头跟我父亲说说去。” “不用,师父那么做没有错。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这点苦都受不了,那我的戏也不用唱了。” 我轻抚着那只被戒方拍的通红的手掌,眼泪竟差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6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6 点落了出来。 回到家后,我冥思苦想了很久,我想让他立刻离开那个苦难深重的科班,但我又不能那么去做,我想干脆自己花钱成立一个戏班让他来唱戏,但我又做不到。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这些天来,我为他的笑而笑,我为他的痛而痛,我坐下来喝茶会想他,我躺在床上会想他,我自己唱戏的时候会想他,我听别人唱戏的时候也会想他。我把那些戏台上的所有花旦都想象成他的模样,脸上的一颦一笑,身上的流光溢彩,所有的一切似乎带着他的灵魂在我跟前摇曳。我对自己嗤笑说这真是一个罪过。 回想留恋堂子那会儿,我的确玩过一些男人,但彼和此又是真的不一样。在堂子里,那些扮成“姑娘”的相公会时时刻刻的来讨好我,他们会把酒一杯杯的送到我的嘴边,还会把那些零食一颗颗的喂给我,他们会把自己脱个精光,然后抛出一脸的媚笑静静地等着我的宠幸,最后还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假意的抱住我不让我走。可是现在到了商君秋的面前,我觉的自己倒成了那个相公,我在嘴上刻意的讨好着他,并在心里发着媚笑看着他。我原本以为这也许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但想了想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把这个危险的想法藏在心底。男人之于男人,玩玩也就罢了,真喜欢上了,我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再见商君秋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有些不自然,并且还会时不时的偷看他一眼,那种感觉就像是闺中的女人躲在门后在偷偷打量着登门提亲的人。有的时候,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一道风景。那一段时间,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心,不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落寞。 我时常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为此,我自责过很多次,但这也没什么用,触景思情,我常常禁不住就想起他。 商君秋学戏很快,三个月下来 ,他就学会了二十多出,这让王玉卿先生都觉得惊讶。后来,先生嘱咐我可以多带着他去戏楼里看看名角儿们怎么唱戏,我欣然答应。 那个时候,白天,商君秋会随着科班的学员去城里的各家赶堂会,到了晚上,我就带着他去一些戏楼听戏。梅兰芳的戏票在最贵的时候卖到了一元二角,我为此着实花费了一大笔。商君秋对我一直心存愧疚,我笑着安慰他说:“等你哪天成了角儿,给我开一张终身免费听戏的票就好了。” 五福班还是常来我家的茶楼赶场,商君秋也会来,每次他来,我都要去后台亲自给他勾画脸谱。到了后来,全城东的人都知道我小三爷儿喜好给戏子勾脸谱,但他们不知道我只为君秋一个人勾脸谱。 有一回,君秋说他自己对着镜子勾就可以了。我笑着说:“我就是你的镜子,看着我的眼睛,那里也许还藏着许多东西。” 他莫名其妙的笑了笑:“眼睛里也要藏东西,难不成还真有含沙射影?那样,我可就危险了。” “别笑,再笑就勾成花脸了。”我严肃了一些说,“不过,你倒是真的有些危险。” “什么危险?赶紧告诉我。” 我凑到他的耳边,“秘密,不能说。” 他听了又笑了起来。 “告诉你别笑。”我抱怨的说着,又凑得更近一些,我小心翼翼的擦掉那画歪了的一笔吊眉。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鼻吸,心脏跟着就开始疯狂的跳动了起来。我忍着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慢慢的勾画着他的脸谱。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脸渐渐的换了一个颜色。最后,我又给他擦了一些粉就算是定妆了。看着镜中的美丽花旦,我有些怀疑:这个还是商君秋吗? 我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在看什么了?前台敲上急急风了。” “噢,想其他事了。”我说完,打开化妆盒,拿出凤冠,小心的戴到他的头上,捋了捋一下发髻说:“走吧。” 他看着我笑了笑,转身拿了兵器,伴着急急风的鼓声登上了戏台。 虽然入科不久,可是商君秋却是这里的“挑帘红”。第一次唱戏,他就凭借着他的扮相和场强赢了一个满堂彩,到了后来,只要有他的戏,茶楼里就会是十二成的满。 第 5 章 也直到这时,我的父亲才为我当初的倔强心甘情愿的买了单。他有一次还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君秋是个唱花旦的天才,只是咱这戏台子太小,埋没了人家。”我说:“出科之后,自然要找个大班,到时候您老再听他唱戏可就要花钱啰。”父亲也笑了笑说:“这年轻人将来必定是个红角儿,准错不了。” 出科之前,我问君秋有什么打算,他说自己学艺不精,虽然一年来学了三十多出戏,但是技艺还有待提高,他想继续留在五福班做个搭班演员。他这样做是为长远计,我完全的支持。 商君秋出科那天,我也跟着去了,在班主和科班老师的带领下,包括商君秋在内的几个人虔诚的来到祖师爷老郎神的座前,烧香叩拜。来到王玉卿老师的跟前行谢师礼的时候,商君秋泪如雨下。王先生双手扶起他说:“君秋,既然你叫‘赛珍珠’,那就要在梨园里发出光来。以后,要是有了什么难题尽管来找师父。”先生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科啊?” “这事还是要师父您做主。”我立刻恭谨的说。 “要我说,你也就跟着出科吧。像你这样的,学不学都一个样。别人出科后认真唱戏,你出科后要认真做生意。”王先生看着我有些不满的说。 “我想再沉两年,跟您再学学呢。”我厚着脸皮说。 “沉两年也没用,还是该干啥干啥去吧。记得别跟人说你是我的学生。” 我听了,慌忙挤出几滴眼泪说:“师父啊,您可不能就这么把我放弃啊。”说到这里,我就跪下去连磕几个头。 “行了,行了,你玩也玩够了,就别这么任性了。想唱戏了就去跑跑龙套,不想唱了就卖你茶水,这不挺好嘛。” “不好,我要再学两年。君秋也不会走。” “你也不走?”王先生回过头来看着商君秋诧异的说。 “恩,我想留在五福班做个搭班演员,一来可以在这里练戏,二来可以继续跟师父学习。” “如今你已学有所成,并且还有了一些名气,再留下来会耽误你挣钱的?”王先生笑着说。 “耽误挣钱我不怕,我怕耽搁了学戏的好时候,将来再想学可能就学不成了。” “你还想学什么啊?” “师父,我觉得一个好的戏子光会唱主角可不行,还得会演边儿上的配角,我想学学二三路的活儿。然后,我就不仅能唱主角,还能长配角了。” 站在一旁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7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7 的班主笑了笑说:“这小子野心不小啊。听这话,是个挑班的料儿。你要想留就留下来吧。”班主说完又看了一眼王玉卿先生,“看你的好徒弟。” 王先生看了看班主,又看着商君秋笑了笑,“成,那就接着来。你自己觉得什么时候成了,你就可以走。” “不,师父,我听您的。您觉得我什么时候成了,我就走。您要是看我哪个地方不像样,我就一直学下去,一直学到您点了头为止。” 商君秋就这样继续留在了五福班,他成了介于学员和演员之间的一个特殊人,而我也是借着“科外”学员的特殊身份继续留在了那里。只是,这时的商君秋已经不算是学员,他可以住在家里,并且每天唱戏可以分到一些份钱。我毫不犹豫的把他拉到了我家去住。 听说商君秋要搬来家里住,我的父母都很高兴,连夜打扫出了一件厢房,又置办了几件简单的家具。 商君秋的到来又一次改变了我的生活,早晨,当他清唱练戏的时候,我也有模有样在一旁搭腔。然后,我们一起吃早饭,我去茶楼,他去戏班。因为做了搭戏演员,他的“夜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如果赶不上他唱的戏,我就回家等。 每次回家,他都是一身的疲惫,我看着有些心疼,但吃这碗饭的就是这个样,我能做的就是准备好一壶清茶。当他看见我和我的清茶时,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没有“夜场”的时候,我们也会去街上走走。但那时的他已经对戏痴迷,常常走着走着就顺着别人贴出来的“报子”走去了戏楼。这时,我就看看他,讪笑着说:“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顺便还能捋叶子。” 那时候的捋叶子也并不容易,因为那些台上的老伶人一个个滑的厉害,当他看见台下有同行偷戏的时候,他就把那些好腔好调临时给改了,并且还要改的特别难听,这样别人就从他这里学不去什么了。所以,我们有时候就一起躲在梁柱后站着听戏,虽然辛苦一些,但好歹也不算白去一趟。 离开戏楼之后,我们边走边谈,每次都十分尽兴。虽然商君秋对京剧的理解早已超出我几个档次,但是他说的,我都懂。我知道自己水平不济,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所说的就全是对的。如果他说哪个角儿唱的出彩,我就认为一定是那样的,如果他说哪出戏改的不太好,我也认为应该是那样的。回到家后,我们也会那样,有时,我们什么不说,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一起喝茶,他看茶水,我看他。 我不喜欢问他的以前的那些事,并不是觉得他的过去有多不好,只是因为我的过去似乎是不那么光彩。我不想当我们兴高采烈的聊着天时,他说了一句“你呢”,而我竟无言以对。 有时,我忽然想立刻就抱住他,然后就像过去在堂子时候一样,脱个精光,然后一起睡觉。但我做不到,就像是看到了那么一朵鲜艳的花在绽放,而我却不忍将他折下。在我们这两个人的世界里,我竟然变得那么安静,安静得自己只想去做那么一个赏花的人。我觉得我变了,至少没有以前的那么浪荡了。我睡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想到他就住在隔壁的厢房,有时竟然会睡不着觉。真的有些奇怪,像我这种人竟然也有失眠的时候。 那天,青莲来到茶馆找我,他说我这么久不去,一品红有些想我了。我说:“他不是喜欢那个李二魁吗?” “他早就不去了。现在去堂子里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像小三爷儿这样的人物反倒是去的少了。” “怕个革命闹得生意不好做了吧。” “一品红也是担心你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三番两次的叫我来找您,您就看在往日情面,过去看看吧。” 我说记下了,并拿了一些钱打发走了青莲。 下午的时候,商君秋早早就回家了。我问他晚上有没有夜场,他说没有,我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邪念。我笑了笑说:“走,我带你开个荤场。” “去哪?”他迟疑似的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说完就带着他出了家门。 我们要了一辆人力车,很快也就到了一品红的那个堂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要问,进去了你就知道了。”我故作神秘似的说。 青莲看见是我,高兴的迎了过来,当他看见我还拉着一个英俊小生时却又惊讶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快去准备点茶酒。” “还要不要再找个姑娘来?”青莲看看商君秋又有些小心的看看我。 “你就不怕你家的一品红会吃醋?”我看着青莲狡黠的笑了笑。 “找姑娘?你带我来的是窑子?”身旁的商君秋困惑的看着我。 “嘘,这里是堂子。”我轻声的说。 商君秋听到这里,立刻皱起了眉头说:“我才不要来这种恶心的地方。” 我看见他转身要走,就一把拉住他说:“别走啊,这都到门口了,进去看看,不伤大雅。” “我不去。”商君秋固执的说。 “走吧。”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一边抱着往院子里面推。 “连城,我不去。” 我不做声,却暗暗加了一把力气,直接就搂着他走进了一品红的房间。 “哟,小三爷儿今个兴致这么高,逛个堂子还是成双成对的。”一品红看见我来了,立刻迎了过来,想想以前的样子,他现在似乎变得更骚气了。 “青莲不是说你想我了嘛,过来看看,顺便带我朋友来开开眼。” 商君秋还在不住的试图挣脱我的手腕,我用力的拽着他,却并没有看他。 “小三爷儿这是唱的哪出戏啊?莫非你带来的也是一个姑娘?” “只许你拈花惹草,找树乘凉,就不让我喜欢喜欢别人啊?这天下又岂会有那么不公平的事。”我戏谑的看着一品红说。 “连城,你放了我。”商君秋这时小声的说。 我把嘴凑到他的脸颊上说:“你要答应我不走,我就放了你。” “我不走,你快放手,这样太不像话了。”商君秋着急的说。 我缓缓的松开了手,而他竟真的没走。 这时,青莲已经来到屋里添了一套茶具和酒具。 我又拉着商君秋坐到了桌子旁,一品红搬来一把椅子,并朝着我的身边挨了挨。 第 6 章 “请问这位朋友要怎么称呼?”一品红醋意十足的侧着脸看着商君秋说。 “他是赛珍珠,和你一样,都是王先生的徒弟,只是你出科早他几年。”我抢过话头说,我知道如果是商君秋说的话一定会把自己的本名告诉他,我觉得在这里没有必要。 “我说小三爷儿这些天怎么不来了,竟然是被同门的师弟抢去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8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8 了饭碗。”一品红又泛着醋意说。 商君秋听到这里有些生气的说:“我来京城就是唱戏来的,才不会管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 “小三爷儿您听听,他还说这是破事,难道当了婊|子还要立一道牌坊?”一品红说完又往我身上靠了一些。 我把椅子朝着商君秋那边挪了一下,“不要吵架,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聊聊天,品品茶,喝喝酒。这里好歹比我家那个茶馆里清静。” “小三爷儿这是改吃素了?”一品红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我,那样子就好像我进门没有扒光他的衣服而显得怠慢了他似的。 “话不能这么说,吃荤吃素全凭个人口味。我现在就喜欢吃酒喝茶,你硬是从天福楼里买来两斤烧肘子,我可能还真的就是吃不下去。” “肉吃不得,我还能吃得?”一品红说着又把椅子挪到了我跟前,一脸娇媚的说。 商君秋这时在身旁拽了拽我的衣袖说:“连城,咱们还是走吧。” “别走啊,好戏还没开始,怎么就要提闸了。师父可不是这么教你看戏的吧。”一品红斜着眼看了一眼商君秋说。 “我看这里有酒,有茶,有点心,还有两个花旦,咱们就来唱一出《西厢记》吧。我来张生。”说到这里,我竟然自顾自的唱了起来:“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说话儿莺声从花外来。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 当我唱完这一段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在沉默。我左看一眼商君秋,右看一眼一品红,“红娘上啊?” “我才不要做那个什么红娘,我要当崔莺莺。”一品红噘着嘴说。 “这样的话,戏就难唱了。” “我的戏也不是在这种地方唱的,我先回去了,连城。”商君秋说完就站了起来。 我急忙伸出手去抓他,可是一把没拽住,他迈着很快地步子跑出了房间。 “君秋。” 我正要起身追上去,却一把被一品红拉住了,他有些生气的说:“这椅子还没捂热呢,你走什么啊?让他走他的去。” “哎,你懂什么。”我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大洋扔到了桌子上,“我先走了。” 一品红松开了手,“那你什么时候再来?我等你。” 我理也没理,急急的追了出去。 钻过两条胡同之后,我才追上了商君秋,我一把拉住他的肩膀说:“咱不是说好不走的吗?”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我还正是错看了人。”商君秋的气显然在这时更厉害了。 “就是以前来这里玩过,早晨一品红说找我有事把我诳了来,我就寻思带你也过来玩玩,我哪里知道你会不喜欢。” “玩什么不好,玩男人。”商君秋说完,又加快了几步。 我不得不也跟着加快几步继续追上去,“君秋 ,你听我说,这事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商君秋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说:“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也把我当成了堂子里的那种人?” “不是,绝对不是,我只是想把你当个朋友。” “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好吧,我承认,我是喜欢你。”我吞吞吐吐的说。 “你真是个混蛋。”商君秋说完,又朝着前方快速的跑开了。 跑出胡同时,他拉住一辆人力车,又很快的跳了上去。 我没有追上。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心里像是打碎了五味瓶,我有些憎恨自己的轻浮,又有些责怪商君秋的不留情面,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他。想到这里,我疯了似的跑回了家,但他并没有在家。我又打了一辆车去戏班,他也不在。他去哪里了呢?我的心在一片焦急的等待和搜索中滑向了崩溃的边缘。我知道他不会死,可是当他知道我的帮助竟然夹带着私欲上的占有后,他一定会很伤心。一个男人去帮助另外一个男人竟然是为了爱情,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一个滑稽。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问我商君秋怎么还没来,我苦笑着说:“我怎么知道?” 那天,当商君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了,我一直没有睡着,当我听到敲门的声音,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的穿好鞋,走去了院里。家里的佣人二程子也来到了院里,我说:“你回去睡吧,我去开门。” 我急不可耐的拉开门闩,正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他一脸的通红,想来一定是去哪里喝了很多的酒,“你可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话也没说就走了进来。 我立刻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去哪里了?我在戏楼里等了好久。”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说完挥了挥袖子把我甩开了。 我跟着商君秋来到他的房间,他依然不理我,“我去给你泡壶茶。” “不用了。”他说完就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包袱皮,然后又铺在了床上。 “你这是?” “我搬走,先回戏班去住几天。”他冷冷的说,一句话说的我心中都有了寒意。 “你不能搬,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固执的说。 “你以为我住在这里是过了门嫁到你家来的?我现在必须离开,欠你的,将来我会还。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我一把扯过那张铺在床上的包袱皮摔倒了地上。 “对,你就是那么让我讨厌。”他用力推了我一把,又重新从地上捡起那张包袱皮,再一次铺到了床上。 我两大步冲过去,从身后用力的抱住他说:“我不许你走。” 他用力的掰着我的手,但没有掰开。眼泪忽然就簌簌的落了下来,“你让我留下,可我是戏子,不是男妓。” “谁说你是男妓了?我只是把你当成了最知心的恋人。” “恋人?你简直是个荒唐。” “我荒唐,我愿意。” “你放开我,再不放,我就喊了。你要是不怕丢人,我也就豁出去了。”商君秋提高了一些声音说。 “你喊吧,你想喊就喊吧。你不就是一个戏子吗?”我说完就把他摁到床上,并去撕扯他的衣服。 商君秋在这时哭的更厉害了。 我的心好像忽然被刺到了一样,我缓缓的松开双手,站了起来,“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你愿意走就走吧。” 他擦掉了眼泪,继续收拾他的东西。我知道如果这样放手,他也许就真的会走。但我不想看见他落泪。 商君秋收拾好了衣服,又把那张包袱皮打了个结,看着我说:“你走不走,你要不走,我今夜就离开这里。” “你睡吧,我走。”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那间厢房,夜空中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9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9 ,繁星点点,花荫寂寂,也许到了明日,就再也不见那“月中之人”。 第二天的早晨,商君秋并没有想往常一样老早就来吊嗓子、念道白,我也没有去找他,甚至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他,我也没有觉得奇怪。那天,我从茶馆回来后,母亲和我说商君秋搬出去了,我说知道了,她有些惊奇。我问她君秋有没有说什么,她说他近来有些忙就不回来住了,还叮嘱我早点给你说个媳妇儿。我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的事,用得着他操心?” 当晚,我又去了堂子。一品红见我时候一脸的兴奋,但我什么话也没说。我喝了一杯酒,扔下了酒杯,随着就扯掉了他的衣服和裤子,用力的抱起他,狠狠的扔到了床上…… 我又恢复到遇见商君秋之前的那种生活,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我比那时候收敛了一些。因为我的心里总有那么一种负罪感,解衣宽带间,仍念昔日柔情潺潺。 我继续在茶楼里做我的伙计,商君秋继续在戏班里唱他的戏,我没敢去纠缠,我怕如果他一旦离开戏班,我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他了。虽然我们之间好像有了巨大的裂隙,但我觉得没准儿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 我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凡是戏楼里贴出他的报子,我都会准时去看。但是,他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嗓音也变得有了一些哑。 又一次,他哑的更厉害了,连着几个音都没有唱上去。台下的观众在一片又一片的嘘声中纷纷离去,提闸之后,他们竟真如潮水一般的散去了。台下稀稀拉拉的还有那么几个人,我看着这空寂的戏楼,忍不住黯然神伤。 台上的商君秋倔强的撕扯着自己的嗓子,我看见他的眼泪已经抹花了他的脸。我终于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我来到那几个依然留下来的人跟前,好说歹说劝了一番,又一人给了一元,这才算把他们打发干净。我最后一个离开,我知道,如果我不走,他还会接着唱。我是他的观众,他对他的每个观众都那么撕心竭力。 第7章 很快,报纸上就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坏消息,“穆桂英还未挂帅,赛珍珠已失光芒”,“赛珍珠唱劈了嗓,舞台生涯已告罄”,报纸上铺天盖地,我买了很多,并全都付之一炬。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见过商君秋登台。我去五福班看到王玉卿先生时,他一脸莫名的问我:“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闹了点小矛盾,君秋人呢?” “他嗓子坏了,休息几天,我看他每天都抱着剧本在看,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他是在生我的气。” “你们之间生什么气?” “也没什么,就是我唱了一出《西厢记》倒了他的胃口。” “芝麻绿豆的事至于嘛。”王先生说完又冲着里屋喊:“君秋,你出来!” 再见他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憔悴,那个曾经在脸上撒满青春和热血的青年人忽然就不见了。 他从里屋中慢慢的走了出来,看见我时,先是一脸诧异,但他很快就隐去了自己的表情,默默的低下头。 “你们两个的事我知道了,你那几日里哭哭啼啼跟个女人似的就为了这点小事?”王玉卿先生教训着说。 “师父,弟子知错了。”商君秋压低着声音说。 “连城唱戏就是不行,我当你面也说过他很多次了,但他毕竟是沈老板的儿子,而且人也不是太坏。怎么现在师父还没嫌弃你倒是嫌弃起来了。” “师父……” “你先听我说,连城现在没出科,你也在我这学戏,好歹也算是一对师兄弟,师兄弟间怎么能互相拆台呢?”王先生说话之间冒出了很多的火气。 我急忙凑过去帮着先生锤了锤后背说:“师父息怒,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去解决,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看这眼看着君秋嗓子也哑了,戏也唱不下去了,这们年轻时候倒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兴许还有其他原因呢?科班的饭吃着不上口没准也会上火。”我笑着说,又来到商君秋的身旁,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说:“我看师弟还是去我家住吧,戏班里的火炕太热了。” 商君秋微微挣了一下,又瞪了我一眼,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你就去吧,早点养好了,早点回来唱戏,功课回头我再给你补。” “谢谢师父了,我现在就把君秋带回家去补补。” 我拉起商君秋的手走出了科班的大院,那一刻,我只是觉得他的手很凉,凉得都渗到了我的骨髓。我不知道他在这些天里是怎么过来的,但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一定不容易。 走出院门,他一下子挣开我的手,“你敢不敢跟师父说实话?” “我不敢。”我笑着说。 “跟我回去吧,咱们不谈风月,只谈戏,就像过去一样。” “回不去了,你把我的回忆糟蹋的一片狼藉。” “我道歉行了吧。我错了,我就改。给我一个机会,咱们做回朋友。” “没法做朋友,我看见你就觉得别扭。” “那就接着做师兄弟,我师兄,你师弟。两个大男人就别那么斤斤计较了。”我说完又把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以后你别去堂子里,我怕你会毁在那里。” “行。”我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又变出一脸严肃的说:“别看我,我将来可是要娶个婆娘的。” 我凑了过去一脸坏笑地说:“想要孩子,我给你生。” “你真恶心,我找师父去。” “别,别,别。”我慌忙拉住他,“师父年纪大了,你就让他省省心吧。” “明明是你不省心。” “好,是我不省心,我痛改前非,我从今天起就做个正经人家。麻烦师弟来我家监督一下吧。” 商君秋最后也没有搬回我家的那间厢房,他就是一个这么倔强的家伙。不久后,我们喝了一次茶,又开诚布公的说了一些话。我说我不会在爱情上惦记着他和这个世界上其他的男人,我只想继续和他做朋友,他说他上次反应也是有些过激了,并说他不会再干涉我的私生活,但是堂子那种地方还是最好不要去,他觉得那里的人有些变态,并直言不讳的说我也一定是染上了那里的恶习才会跟他说那些唐突的话。说到最后,他又说我真的帮了他很多,他永远也不会忘。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他说的全对,但我知道我的心里还是喜欢他。 我们终于慢慢的和好了,我为此庆幸了一番。 商君秋的嗓子终于恢复了,而他的变声期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过去了,无论是宽度还是高度,他的腔调都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赛珍珠就这样复活了,并且在戏台上释放出了一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0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0 更加光亮的色彩。 他不断的接戏,唱戏,搭各种班,唱各种角,走各种步,跳各种舞,即便是一个龙套,他也能演出几分俏头。三牌,二牌,当坐到五福班戏社的头牌花旦时,他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直到有一天,王玉卿师父把他喊到身边说:“你这个花旦成了。”商君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五福班戏社,他离开那一天,我这个长期游离于“科外”的学员也象征性的给祖师爷磕了几个头,算是出了科。 离开五福班戏社,商君秋最先搭的是孙蝶仙的“春喜班”。那时搭班唱戏要自带行头,为了置办那几件像模像样的行头,我们倒也费了一番苦心,最后做了一件团花帔,一件花褶子,一件青褶子,一件凤斗篷,一件水裙,一件牡丹硬靠。我把我珍藏的一件珍珠头带送给了他,商君秋拿着那个精致且漂亮的头带翻过来翻过去的看,眼中尽是欣喜之光。我拿过那个珍珠头带戴到了他的头上,端详了一下说:“以后用的时候,你就戴着这个吧。我不能天天的陪在你身边,但是它可以。” “小三爷儿旧病复发了不是?” 听到这里,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喜欢的确也是一种病,一种心病,我觉得我是治不好了。 在那个大腕云集的班子里,商君秋选择继续跑龙套。我跟他说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去争个三牌,他说:“那不重要,在这里,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那些名角儿们学戏了。” 我并不觉得商君秋唱的和那些名角儿之间有多大差距,他缺少的也许只是机会。后来,我带他去拜访花旦的名家凤二爷,凤二爷毫不犹豫的把他收到了膝下,商君秋为此欣喜若狂。 在凤二爷的指点下,商君秋的唱、念、做、打进一步炉火纯青,才过一年,他就被凤二爷举荐在春喜班做了个“二牌”。至于春喜班的头牌则是当时红的发紫的顾桐珊。 虽然我也爱看顾桐珊的花旦,但是却更爱看商君秋的花旦,商君秋是我心中花旦的头牌,我也希望他能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头牌。可是,如果你想做头牌,除了要有自己的实力,还要有一些运气,你要有自己的剧本,你要有自己的拿手戏,我决心在这上面花一些心思。 在北平的西城住着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名票友,说是票友,其实,他早就下海进了梨园这一行当。这位票友前是前清朝某府的一个书吏,后来因为革命丢了差事,干脆就顺着喜好闯进了梨园,他就是传闻中已经编出了十五本黄金剧本的张文山张五爷。 张五爷一贯恃才傲物,是个不择不扣的才子怪人,坊间传言他的最大爱好就是养画眉,其次才是改剧本。那天,我和商君秋一起登门拜访,并带了一只从鸟市上精挑细选而来的画眉。 张五爷开始见我们两人并没在意,可当他看见那只画眉的时候,立刻两眼光出光来。他提着笼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然后赞不绝口的说:“这鸟好看,大方头,青油眼,牛筋脚,一定是个好材料。”他冲着鸟吹了两声口哨逗着说:“来,给五爷叫两声听听。” 那只画眉似乎是听懂了人话,竟然真的婉转地叫了两声。 “这鸟脾气好,应手。”五爷眉开眼笑的看着那只鸟赞叹着。 又过了一会儿,张五爷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一直被他晾在一边的我和商君秋说:“带这么好的鸟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不瞒五爷,我们这次来是求剧本的。”商君秋恭恭敬敬的说。 “你师父是谁?” “我在五福班的师父是王玉卿,出科后,在春喜班搭班唱戏,我现在在跟凤二爷学戏。” “跟凤二麻子能学出什么来,我唱的都比他好。”张五爷又露出了一脸的傲慢说。 “早就听说五爷的老生冠绝梨园,只是弟子是个唱花旦的。” “花旦啊。”张五爷这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商君秋打量着看了看,“模样倒还行,扮相应该差不了,给我唱两句听听。”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想起了刚才五爷也是这么跟画眉说的,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我只能选择忍受,没办法,人家就是厉害,我小学都没毕业。 第 8 章 商君秋唱的是《红鬃烈马》里的王宝钏,“夜梦红星是有谁,想必应在花郎身,彩楼……” “够了,够了。”张五爷有些不耐烦的说,“唱腔还行,好好练,三年五载后,不会比梅兰芳他们差。” “多谢五爷赏识。” 张五爷看了看画眉,又看了看商君秋说:“要论这剧本,我手头到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唱。” “敢问是什么本子?” “谭老板的《珠帘寨》,当初在上海滩风靡一时,你要是赶唱,我就帮你改改。” 商君秋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 “唱得,只是还需要先生多指点。” “谭老板死后,就再没人敢唱《珠帘寨》了。这出戏本来就是精彩,生旦净丑,唱念做打,一应俱全。一招一式都有准地方、准交待。唱不好,必然招骂,但是唱得好,必红,。” “弟子一定竭尽全力,求五爷成全。” “三天之后,你们来拿本子。老规矩,一个本子三百大洋,五爷这里不划价。”张五爷说完就看也不再看我们一眼,跑去一旁逗鸟了。 “五爷爽快,三天后,我们来取本子。”我说完,就和商君秋站了起来,同张五爷告辞。 我的钱不够,商君秋的钱也不够,到了后来,他去戏班借了一笔,而我又和我的父亲借了一笔。我在这时才看见了文化人的可怕,像五爷这种赚钱法,财源滚滚貌似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三天之后,我们带着钱去张五爷那里拿来了剧本。 那一阵子,我就用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三脚猫的功夫陪着商君秋在家练戏,我一边饰演李克用,一边又饰演他的儿子,商君秋则是承包了大皇娘和二皇娘,我的母亲和家里的佣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我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上学,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戏。以致于现在虽然我只是一个帮腔,却还是感到非常的力不从心,该唱的唱不出来,该耍的耍不出来。商君秋则不同了,他的身段,他的唱腔,他的步法无不在细微之处透露着那种行云流水中的优美。这种不协调让我觉得很惭愧,商君秋却并不介意,他会不时的安慰我,鼓励我,指点我。 我说:“我干脆就拜你为师算了。” 他笑了笑,“咱们是弟兄,不说那个。” 其实,我在这时倒是真的想把戏学好,这样我就可以跟着商君秋一起去戏台上比翼齐飞。但,唱戏这个行当就是这样,一旦错过了学习的最好韶华,就没有机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1 会了。我就错过了。 我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还能陪着商君秋练戏,并借着唱戏的时分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眼看一会儿,平日里,他绝对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去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脸。 一次练戏的间隙,我饶有兴致地玩起了翻跟头。我在连翻几个之后,最后一个跟头没收好,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我龇牙咧嘴的喊了一声痛。商君秋急忙走了过来,扶起我说:“没事吧。” 我笑了笑:“还是你最关心我,你看我家那个佣人还站在那偷着笑呢。” “我看你这是摔得不够重,还敢在这时候调戏人。”他说完松开了手。 “哎呦。”我吃痛的又叫了一声。 他看了看我,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拉着商君秋的手站了起来,也许是收到了刚才的惊吓,他的手心凉凉的,还冒着一些汗滴,摸上去柔柔的,像是女人的手。 “起来了,就放开吧。”他看我的手依然抓着他的手,而且就算是站起来了好像也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我故意用力攥的更紧了。 他用力的挣了挣,然后甩开我的手说:“你这病的不轻啊。” “你是我需要的那味药。”我笑着说。 “又开始扯淡了,我一会儿在去跟伯母说说。这戏你是还练不练了?你要不行就歇着去,我自己来就行了。” “练,练,练。这么多年,我最喜欢就是这出戏。《珠帘寨》,你是赛珍珠,我是沈连城,一珠一连,想来也是命中注定。我要是能够上得了那个台面,必然跟你做个绝配。回头,你和你们班主说说,让我去敲梆子也行。” “看戏多好,你又何必受着罪?” “还是那句话,我喜欢。” 商君秋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练好了《珠帘寨》,在班主孙蝶仙的引荐下,他又拉来了当时最红的老生杨小楼来饰演李克用,一出新戏就这样万事俱备了。 演出前一天,我又陪着商君秋去见张五爷,并带去了一张包厢的门票。在不时的画眉声中,商君秋唱了整出的《珠帘寨》。 “好,唱得好。”张五爷一脸兴奋的看着商君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唱出这种功夫,真是孺子可教也。” “多谢五爷剧本改的好。” 张五爷把那张票又递给了商君秋说:“票拿回去吧,我不用去了,像你这个唱法,明夜必火。” “五爷您还是过去指点指点吧。” “不必了,在春喜班,如果你唱二皇娘的话,那么就是顾桐珊唱大皇娘了?” “是的,班主也是这么安排的。” 张五爷笑了笑,“你来,我再叮嘱你几句。” 商君秋走到五爷的跟前,俯下了身子,张五爷歪着身子耳语了几句。 “多谢五爷提醒。” “呵呵,去吧,赛珍珠,《珠帘寨》,好戏,好戏。”张五爷眉开眼笑的说着。 回来的路上,我问商君秋五爷和他说了什么,他只是笑了笑, “五爷不让说。”然后又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说:“五爷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厉害。” 演出那天晚上,广成园里盛况空前,听说有人复活了谭老板多少年前的拿手好戏,京城里那些数得着的票友悉数都来了。虽然《珠帘寨》排在了倒数第三,可是班主孙碟仙还是排出一套最佳的演出阵容:杨小楼演李克用,顾桐珊演大皇娘,商君秋演二皇娘。至于商君秋为什么要演二皇娘,当然是二皇娘的戏份多一些了,那个时候,买剧本的人是可以先挑角色的。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去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那天,再给商君秋勾画脸谱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那粗重的呼吸声。我说:“紧张了?” “有一点儿。” “平时怎么唱就怎么唱,错不了。” 画完脸谱后,我又留下来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肩膀。 他扭头来看了看我,“这次真要谢谢你。” 《珠帘寨》的演出大获成功。当然,最受益的当然还是商君秋的,他扮演二皇娘挑帘就让人眼前一亮,唱白又如珠走玉盘,台下的喝彩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包厢里的父亲看着我高兴的说:“这钱花的值。” 第二天,《珠帘寨》就成了排在倒数第二的压轴戏。赛珍珠的名字随着《珠帘寨》的名字一时红透了大半个北平城。 不久之后,顾桐珊离开了戏班,商君秋顺理成章的做起了春喜班里的头牌花旦。 有一次,我去广成园了看商君秋演戏。才进包厢,就看见一个瘦弱身材的年轻人藏在角落里,看样子像是睡着了。看着那个人一头蓬乱的头发和满身打满补丁的长衫,我皱了皱眉头,走到他的跟前。我用脚踢了两下他的脚说:“诶,该醒醒了,蹭戏的。” 那个年轻人这才睁开眼睛,又揉了两下。他看到我的时候慌忙站了起来说:“小爷儿,不好意思,我是中午混进来的,挨到现在竟然睡着了,竟然睡着了。”他说完,又把手中那个吃了一半的馒头塞进了口袋了。 “你这看戏够省钱的,中午进来喝杯茶,然后就躲这里等晚上就行了。”我嘲笑他说。 “爷,您先玩别告诉戏楼老板,我就是想来看一出《珠帘寨》。看完就走,看完就走。” “你倒是会算计,《珠帘寨》是压轴戏,等你看完《珠帘寨》,一晚上的戏都被你看走了。” “求求您了。”那个年轻人说着就要溜出包厢。 “站住。”我朝着他喊了一声。 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站住了,他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我。 “你去哪啊,下面的坐也满了。” “我去池子边廊那站着看去。” “算了,你就坐这看吧。反正今天也没人陪小三爷儿看戏,算你运气好,也赶上我心情好。” “小爷儿,我又怎么敢做这种位子。”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坐就坐。再多说一句,我就把戏园子的老板喊来。” 那个年轻人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做到了离我最远的一个位子上。 我笑了笑说:“做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你。” “谢谢小爷儿赏戏看。”那个年轻人一脸卑微的看着我说。 除了喝茶,我在看戏的时候还喜欢吸几口水烟,在晕乎飘忽之中,我觉得花旦看上去会更美。 摆台的间隙,我无聊的和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聊着天。他说他是河北人,老家发了旱灾,他就跟着要饭的队伍流落到了北京,平日里靠给人做些短工混日子。他说他的名字叫陈大壮,我立刻笑着说:“看你这个人长的跟瘦猴子似的,叫什么陈大壮。”他立刻笑着说“这不是闹饥荒嘛。” 第 9 章 很快,演出就开始了,我懒得再搭理那个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2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2 那个叫个陈大壮的瘦猴子,而他也一直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包厢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一种从未想过的奢华,我只有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成人之美的事情。 当最后一出戏唱完之后,我依然安静的坐在我的包厢里,我漠然地看着楼下如潮的人流渐渐退去,心中算计着商君秋卸妆的时间。 陈大壮起身说他也要走了,我笑了笑说:“你今天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怎么说走就要走啊。” “谢谢小爷儿抬举,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着看戏呢。”陈大壮说完,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来到我跟前,拿起烟纸和烟丝,手脚麻利的包了一颗旱烟递给了我。 “看你这手法,也是吸烟的人?” “吸过几年,只是后来家道破落了,就少买了。”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就是一个穷种地的,也读过几年书,但是没什么用处。” “还读过书啊,不简单。” 没过一会儿,商君秋来到了包厢,他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又看了看我说:“这位又是谁啊?” “禀报二皇娘,这位就是一个蹭戏的流浪汉。”我笑着说完又看了看陈大壮,“你走吧,我等的人来了。” 陈大壮听我喊完二皇娘后脸上一脸诧异地瞄了一眼商君秋,转身要走。 “年轻人是什么地方来的?” “河北闹饥荒,一道要饭要过来的。” “河北什么地方?” “肃宁县。” “肃宁啊,还是同乡呢,我是安国的。” “不远,不远。” 说到这里,商君秋才又把陈大壮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看着我说:“外地人在北平城也怪可怜的,不如给他找个差使,随便子出点力气就能混口饭吃也行啊。” “你的意思的让我把他带我家茶楼里去当个伙计?”我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情愿,因为对于这些事不关己的事情,我一向懒得过问,一是嫌麻烦,二是懒。 “这个也不一定,你在这里的朋友多,随便问一问就行。举手之劳,善莫大焉。”商君秋说。 “小爷儿不必为难,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看戏,既然看完了,我就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就是,二位不要为我惦记了,好意,我已经心领了。谢谢小爷儿赏坐儿看戏。”陈大壮说完走了出去。 “你等等。”商君秋又喊住了陈大壮,“等我去后台问问孙老板,看看戏班里还缺不缺打下手的。” 我带着陈大壮走下了楼,商君秋则直奔后台去找孙碟仙。 没过一会儿,商君秋兴冲冲的走过来,看着陈大壮说:“孙老板说戏班里还真缺个打下手的苦力,你去不去?” “当然愿意了。”陈大壮一脸兴奋的说着,看上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小子运气不赖啊。”我瞟了他一眼说。 第二天,我带着陈大壮去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把他送去了春喜班。临走的时候,我叮嘱他说:“你可是商君秋带进戏班的,没有他的话,你可能还在街头要饭呢。所以,进了戏班,你必须时刻都要站到商君秋的一边,不许有人欺负他,要是有了什么不好的苗头立刻就来告诉我。” 陈大壮听了点头称喏,然后就欢欢喜喜的去了。 我为自己安插的这个特务有些沾沾自喜。因为平日里,商君秋总是喜欢把自己藏得很深,在我的面前,他的心情总是那么好,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多,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露出笑脸摆给我看的。就算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名角儿,我也不相信他就一定没有烦恼。我有些迫切的想知道他的一起,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爱恨情仇,我不希望他在那些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落泪,我不希望他的笑脸在转过身后就变成了黯然神伤。而这时候,我有了陈大壮,我希望他能为我提供一些信息。就算我要天天去茶楼跑堂,我的眼睛也要时刻不离的落在商君秋的身上,陈大壮的确帮了我一个忙。 那个时候,北京的戏班很多,名戏班也很多。戏班老板们为了把观众拉到自己的戏楼里,可谓耍尽了心机。当然要让别人去听你的戏,最关键的还是你要有自己的好戏。所以,很多的戏班都在不断的推出新戏,京剧的火爆程度也算是盛况空前。常常是这家戏楼挂了新戏的牌子没多久,对面戏楼也挂出新戏的牌子。所以,就算是一个名角儿,如果没有十几出拿手的好戏的话,在这里也是站不住脚的。 商君秋在成了戏班里的头牌后,开始有了自己的包银,戏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演出的收入坐地分成,这个时候的商君秋已经算得上是富裕了。我笑着跟他说:“现在是不是到了你请我看戏的时候了?” 他说:“别急,我的钱也没舍得花呢。咱再找张五爷订两个本子。” 对于他的提议,我当然没有意见。后来,我们又跟张五爷订了两个本子,商君秋拿来之后,唱一出火一出,这次算是彻底烧透了整个北平城。 民国二十年,《新民晚报》举办了一次名旦评选活动。因为十年之前已经选过一个“四大名旦”,这时候的评选颇有几分革新时代、再树新标的意味,北平城一时风起云涌。但是新人中唱的响的名角儿凤毛麟角,能和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和尚小云这四大名旦一决高下也只有商君秋一人。我曾经问过张五爷商君秋夺魁能有多大胜算。他毫不掩饰的说:“五成。四大名旦虽然各有所长,但也是各有所短。相对来说,赛珍珠却要显得更全面一些,虽然现在当红的花旦是梅兰芳,但在我看来赛珍珠的扮相已经超过梅兰芳了。” 我对于五爷的评论毫不怀疑,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一些努力,我希望商君秋可以走的更高,高到让所有的花旦都望其项背。 那时能够有评选资格的人,除了士农工商的代表,就是梨园中各个行当的领袖,然后还有一些名票儿。我建议商君秋自己去拜官访友拉些选票,但他觉得那样有失公平。所以,我决定由我来做这个勾当,然后让他去享他的荣光。 沈家茶馆在京城还有一些名声,我也算是一个名票儿,所以那些平日里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我也都去寻了个照面,走亲访友这种事于我来说并不是太难。对于那些固执己见的人,我还是要花一些真金白银,毕竟,撬开一张嘴就是一张选票,积水成渊,聚沙成塔,我每天都为自己的点滴成就而沾沾自喜。 放榜之前,我特意去报社问了问评选的情况,那个朋友说“商君秋已经毫无争议的夺魁了。” 我为此兴奋不已,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商君秋,我说他是花魁。 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结果还没出来,说什么花魁。” “我已经问过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3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3 社的人了,你就是第一。” “虚名而已,有何炫耀的。” “什么虚名,这可是实至名归。你付出了那么多,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而且——我也做了一点点努力。” “难道你又去拉票了?” “所有的人都去拉票,你不拉票,难道就公平?” “我不喜欢这样,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我喜欢的结果。” “无论怎样,结果都一样,如果大家都不拉票,你也一样是花魁。” “这不一样,如果我要真做得一个花魁,我希望是凭我舞台上功夫,而不是台下的伎俩。这样不干净的夺魁,我不要。” “你傻啊,这些明明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我不要,我傻。”商君秋说完,转过身走去了后台。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平添了一股无名的烈火。我所有的努力被他付之一炬,而一起烧掉的还有他自己的那份努力。我咒骂了一声,离开了戏台。 第二天,商君秋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放弃评选名旦的声明。看到这个消息,我把那张报纸撕得粉碎。 我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商君秋租住的房子,猛地推开门,见他正拿着一个剧本在看。我几步过去,抢过剧本甩了出去,“你发那个是什么声明?” “上面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我放弃了。” “你凭什么放弃,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考虑了,我考虑了很多,所以,我才决定要放弃。花钱买来的花魁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受之有愧,我会不得安宁。” “臭讲究,你这就是臭讲究。我把你的功名带到了你跟前,你却给踢开了。” “那个不纯洁,我不想要。” “洁癖,这个时候你玩什么洁癖!那你看我纯洁吗?你想要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向别处,“你虽然不纯洁,但是不坏。” “那你是要,还是不要啊?”我赌着气厉声的说,想到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我很是心疼。 他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我站了起来,猛烈的摇晃着他的肩膀说:“你倒是说话啊,你要不要我?” 他依然没有说话,任我将他晃来晃去。那一刻,我忽然想把他推到床上去,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看见他哭了。 “你的事,以后我不管了。”我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第 10 章 多少天,我都没有去找商君秋。但我在百感纠结之中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在这段痛苦的挣扎中,我度日如年,生活没有了一丝光亮。我有一次悄悄的问陈大壮商君秋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说还那样。 我忽然觉得商君秋是个无情的家伙,回首这些年来,我无怨无悔的帮了他那么多,他却悄无声息的把我“抛弃”了。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名角儿,而我还是那个茶楼里的那个伙计,我恍然觉得自己应该为此感到自卑。我一脚踢翻一个长条板凳,仰天长啸着说:“商君秋,你不就是一个戏子嘛。”说完之后,我自己都忍不住哭了。 很快,《新民晚报》公布了名旦的评选结果,四大名旦还是四大名旦,无数人为商君秋的弃权而惋惜,甚至在报纸上还登了几篇为商君秋鸣不平的小文。我又能说什么呢?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也做了。我能争到那个最好的结果,但他却死活不要。 我渐渐地陷入到深深的惋惜之中,不是为大洋,而是为光阴。我觉得我似乎是找错了一个人,他的洁癖让我觉得不合时宜,他的冷漠让我觉得如临风霜。无奈之中,我们渐行渐远。如果算一算,我们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见面了。 之后的日子,他没有来找我,我也没有去找他。 腊月二十三很快就来了,我甚至都没有提起兴趣去看那个别趣横生的“封箱戏”。之后,所有的戏园子都封台了,沈家茶楼也是,这意味在大年初一之前,全北京人都看不到什么京戏了。我倒是没所谓了,该过年过年,该放炮放炮,我只是在笑的时候才有些难受。 过完初一,所有的戏楼开台唱戏。我家正月里连办了几场堂会。正月十五那天的堂会,商君秋来了。他和我的父母热情打着招呼,我的父亲喊我过去,我强拉着自己的双腿走了过去,然后冷冷的打了一个招呼。父亲见我这幅模样忽然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你们原来不是很好吗?” “伯父,我们之间有一小点误会。” “有什么话,敞开了说就是。” “我回头跟他解释解释。”商君秋话没说完,我已经走开了。 正月的里堂会一般都是图个喜庆,唱的戏曲也大多是吉祥戏,像什么《天官赐福》、《赵延求寿》、《八百八年》都是堂会里经典的曲目。但是商君秋却在那天加了一出《西厢记》——这戏可是我以前非常喜欢的。 听见那熟悉的音律,躲在书房中的我忍不住侧耳倾听。 “但见她泪湿了淡白梨花面, 但见她愁损了轻盈杨柳腰。 难得她泣血曹娥孝, 提什么捧心西子娇? 我也是严亲下世早, 断肠人相慰这可怜宵……” 戏词丝丝入扣,声声入心,我知道他这戏是唱给我听的。 我推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下。他看了我一眼,嘴角隐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的心又是一阵砰然心动,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在城外见他。 唱过戏后,商君秋来到了我的房里。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一起微微的笑了笑。 他把自己的头饰摘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坐到了我的对面,“上次的事怪我不好,我后来听孙老板说那些人却是都拉过票的。” 我笑着摆了摆手说:“其实你没错,错的说这个时代。今天我们就不说这个了。” 他从我手中拿过那本《珠帘寨》的剧本看了看说:“这是?” “随便看看,除了西厢记,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出戏。” 他笑了笑,“等过了正月,咱们排一出?” “我这点本事,这辈子也登不上台了。王先生的话,你应该信。” “你要是想唱,等戏楼晚上打烊了,我陪你唱。” “这倒是个主意,那就明天。你把陈大壮也喊来,我演李克用,让他演我儿子,你就来那两个皇娘。” 第二天,商君秋真的来了,父亲显得格外高兴。我递过一把二胡说:“麻烦您老给打个下手,我们唱一出《珠帘寨》。” 父亲满口应承,毕竟在这个时候听商君秋的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更何况和他搭戏的又是我。 陈大壮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栽培,去了戏班没多久就学会了敲梆子。所以,轮不到他唱的时候,他还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4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4 能敲敲梆子,带带节奏。 虽然我唱戏的功夫比较差劲,但是我的自我感觉却还行。而商君秋是个名角儿,当他的光芒洒到舞台上的时候,我是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除去之前的练戏,这大概算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吧。我喜欢唱戏的感觉,我更喜欢陪着商君秋一起唱戏的感觉。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有那么一个世界——就像这个舞台那样,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硝烟,没有吵闹,没有抱怨,这真该是件让人为之疯狂的事情。可是,到了后来,我又想这样的世界一定被死去后被埋葬的那个世界,但这也没所谓。如果,我们可以死在一起,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因为,我是相信人是有鬼魂在的。 连唱几天之后,我们和好如初。但我却不想再接着唱下去了,我发现每次他赶来茶楼的时候都已经疲倦了,唱了一天的戏,我认为他需要的是休息。为了我,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事。到了后来,我就让他下了戏班直接回去休息了。至于我,如果想看戏,就还去戏楼好了。生活如故,我恋此不疲。 正月过后,北平城的戏楼、茶楼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出报子,挂水牌,到了晚上又是常常爆满。商君秋所在春喜班又推出了自己新戏,一个是《陈圆圆》,另一个是《阴阳河》,两出戏里的头牌都是商君秋。 《陈圆圆》是一部艳戏,《阴阳河》是一部奇戏。陈圆圆的故事自然不必多说,这个《阴阳河》却是一出新鲜的奇戏,也是一出鬼戏。其中最美、最奇的场景是商君秋扮成死后的李桂莲在阴阳河涉水,当时场灯全灭,李桂莲挑着点上蜡烛的桶形灯满场耍彩。伴随着商君秋独创的魂子步,桶灯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真如到了幽冥鬼域一般。每次演到这里,台下都是掌声雷鸣。 就是这么一出精彩的《阴阳河》却在后来差点要了人的命。那天晚上,商君秋为了创造出更好的舞台效果,将那桶灯来回换肩,颤抖的灯光上下飞舞,台下又是一片掌声。可是,在一次剧烈的摆动过程中,蜡烛的火焰却点着了挂在他头上用白纸条做成的“鬼发”。霎时间,舞台上一团火起,随着商君秋的嚎叫,整个剧场乱作一团。 看到这里,我飞也似的从茶楼上跳了下去,钻过拥挤着的人群,直冲向了舞台。这时,后台上也来了几个人帮忙扑火。 看着商君秋一脸的痛苦,我的心都流出了血来。我红着眼睛撕扯着商君秋燃烧的头发,全然不顾那火焰也把我的双手烧的生疼。 很快,火被扑灭了。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烧焦的味道,我含泪看了看商君秋的脸,一片片已经被烧的通红了。“快去找辆车,他要去医院。”我冲着人群嘶吼着,然后抱起商君秋,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戏楼。 在北京的协和医院里,送走了春喜班的班主和管事的之后,我有些孤独的守在商君秋的病床边。他的头上包满了绷带,他的美丽在顷刻间支离破碎,一如我那时的心境。他受伤了,我也受伤了。 经过了半个昼夜的惊慌,这时的商君秋静静的躺在床上,嘴唇干裂的露着一丝丝血迹,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蘸了一些水,轻轻的在他的嘴唇上抹了几下。医生说他只是轻度烧伤,可是轻伤也是伤,这场火差点要了他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静静的看着他,默默的流着泪。 很长一段时间里,商君秋是没法再唱戏了,为了恢复身体,我在出院后把他强行接回了我家,住的还是原来的那间厢房。在我的潜意识里,那里永远都是他的家。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把桶灯挑的那么高时,他说只是唱戏唱的太投入了,我说你唱的已经够好的了,就算全北平城的戏班里也挑不出第二个人能唱《阴阳河》的。他说就是为了讨个彩头,唱戏的人都好这口。他又说我应该理解,但我就是不理解,我不希望他为了讨别人喜欢而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去,那样的话,我们两个人都算是赔了。感情的账,我一向算的都很清楚。 第 11 章 一个月后,商君秋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额头上靠近发际的地方留了一小片的疤,如果不细看的话基本算是看不见。他见自己好的差不多,又开始继续练功,然后,没多久又搬了回去。 我问他为什么非要搬回去住,他说:“一个人,住着舒坦。” 我开着玩笑似的说:“我搬去和你住吧。” 他看了看我,指着我的鼻子说:“瞧瞧你那副色胆包心的样儿,谁敢要你啊。” “你若是不要,天下就更没人敢要了。” “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你还是赶紧结婚吧,找个情投意合的嫂子,在生几个胖胖的娃子。然后,我可以给你们一大家子唱戏。” 我笑着说:“我只喜欢一个人听你唱戏。” 经过了这次劫难,我们都更加珍惜眼前的那些时光。谁知道将来又能如何?这次是一场火灾,那还会不会下次呢?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又能保得住自己的永久平安?我曾经几次暗示他让他接纳我,可是都被他拒绝了。以至于到了后来,我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会找个女人,可是我看不到半点的影子。我为此庆幸,如果他心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我的,我就心甘情愿的永远陪在他身边了。但是他不说,我看不透。我看不透他,也看不透那个将来。 我一直深恋这商君秋,但这也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除了他,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因为这的确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男人之于男人,即便是在推翻了清朝的二十年后,也不会有人接受,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思想。 如果没有人管,我可以一味的那样把自己放任下去。不幸的是,我并不是那种人,管我的人很多,爷爷、父亲、母亲,甚至连叔伯也会时不时的提醒于我。我对此依然不屑,因为我觉得自己依然还小,但父亲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在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虽然我的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可是父亲还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应该为沈家的传宗接代做点贡献了。 每次和商君秋聊到这些,他都会讪然一笑。我说“我想跟你去私奔。”他听了,立刻不屑的说:“你这茶楼的伙计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虽然言辞之间,他从未答应过我,但我感觉到对于那种男人之间的那种感情,他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反感了。以前,每当我说到这里,他就立刻炸了毛,现在,他竟然可以跟我开玩笑了。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一些进展,只是还是太慢。想到堂子那里,见个面就能把生米煮成熟饭,我觉得玩感情的人还是过的有些愚昧。但我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沉醉其中,爱恨之间,我活得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5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5 很累,索性并不算是寂寞。 在几次拒绝家里的相亲要求后,父亲终于动怒了,他说他不清楚我的脑子整天在想着什么,我说我就是不想结婚,我说现在这样就挺好,他说:“好个屁,再不结婚,老子直接把你赶出这个家门。”我没敢回话,其实,我倒是愿意他把我赶出这个家门。因为我听相面的说过像我这般命好的人永远不会无家可归,这样的话,关了一扇门时,另一扇门也就开了。 终于有一天,父亲手中提着木板子把我带去了一家清茶馆去相亲,我怨念的看着他,带着一万个不情愿迈进了那道门槛。 父亲和我说这次来茶馆相亲的是一位军官的女儿,并说他会在一旁监视我,然后又声色俱厉的威胁我说如果这次相亲不成,他就会直接找一户人家定个亲,至于女方则是看都不让我看一眼。想到父亲要把我的命运交给上天,我忽然觉得有必要和这次相亲的那个女人谈一谈。 父亲说和我相亲的那个人叫莫秋雯,这时她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悠悠的喝着茶。 我看了看她,晃悠着步子,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到了她的跟前。我把双手支到桌子上,凑近了一些,露出一副坏笑的样子说:“姑娘好美啊。”虽然这话只是我的戏谑之言,可是那个姑娘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我那么说也不算是太夸张。 她笑了笑说:“谢谢夸奖啊。”然后,她又压低了声音说:“你能坐下来说话吗?我爸就在旁边看着呢。” 我错愕了一下,小声的说:“我爸也在旁边呢。” 她看我坐了下去,假装殷勤地给我倒了一杯茶,“你就是沈冲?” “你叫我沈连城吧,这个听得习惯。” 她抿了一口茶,小声的说:“你没看上我吧,没关系,我也没看上你。” “你这话倒是说的有意思。” “我不喜欢你们这种浪荡公子。”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莫秋雯小姐。”我说完才又正眼打量了她一下,齐耳的短发,丝质的旗袍,衣服上没有绣着一朵花,她的脸也和她的衣服一样素雅、端庄。 “小什么姐,我还是学生呢,正在清华读书。” “知识分子啊。学校里那么多男男女女,你怎么跑这里相亲来了?” “我这也是被逼上梁山。其实,我喜欢班里的一个男生,可是我父亲看不上,说人家穷。”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笑:“那你相亲没把你男朋友也带来?” “带来了,在楼上躲着呢,他怕我爸。” 我向楼上看了看,不远的地方,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个穿着粗布长袍的家伙在不时的朝着这边张望。“我也不能活生生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啊。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啊。”我有些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 她立刻显得焦急的说:“你等等,再坐一会,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又朝着楼上看了一眼,有些踟蹰的坐了回去。 “这次要是相亲不成,我把没准又把我带哪去相亲呢。”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假装相亲成了,然后跟我处一段时间,等我毕业后,我就跟我男朋友一起南下,那时候,我爸就管不着我们了。” “你要私奔?”我惊讶的看着她说。 “嘘,小声点。我可以答应你,我可以在学校里找个比我更好看的女生。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家,喜欢的人应该少不了,这样也不会耽误你,怎么样?” “算了吧,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来?” “我也不想来,是我爸让我来。” 她立刻嬉笑着说:“彼此彼此啊,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假装好个半年。” “你们远走高飞了,我怎么办?” “沈连城,我这也是在为你争取时间,你应该懂。到时候,你实在没办法,也跟着我们似的远走高飞就是了。” “你这姑娘说话真吓人。” 她嘿嘿笑了笑,“成人之美,也成己之美,一箭双雕,何乐不为呢?” “那你想咱们怎么个处法?” “平日里,隔三差五的串个门,聊个天,出了大门,咱们就谁都不认识谁。大人们要是非要定亲,就让他们定去。到时候,我飞了,算是我毁婚,对你没有什么影响。” “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真是鬼点子多,不过我喜欢。” “成交?” “成交。”我说完把店小二喊来结了账。 临走的时候,我把头凑到她的耳边说:“听你这个大姑娘说了那么多,我怎么都不见你脸红啊。” “脸皮厚呗。”她得意的说。 后来,我们又象征性的见了两次面,无论是谁去谁家,我们都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就好像我们真的就是那小两口子似的。一个月后,两家就急不可耐的给我们订了亲。莫秋雯在私底下和我说她会想办法把那些聘礼还给我的,我笑着说:“那点东西,你就收着吧,算是我送你们的一点贺礼。” 和一般人家的女孩不同,莫秋雯活泼开朗,而且知识渊博,见识也是一个广。当他听说我喜欢唱戏时,就又在私下里商量让我带着她和他的男朋友去看戏,因为这在平日里是不被允许的。我说这算哪门子事啊,带个女朋友,还要带着女朋友的男朋友,她听到这里就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说:“我们可是订过亲的啊。” 当然,看戏这种事还是要由我来提。第一次提的时候,莫秋雯的父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到了后来,就算是莫秋雯说是去看戏,她的父亲也不管了。我们两个人也是落得一个自在。 虽然我觉得莫秋雯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是她的男朋友却并不是特别招人喜欢。他很死板,总是说些学校里的东西,我对那些一窍不通。可是当说到革命的时候,他又来了许多热情,和他在一起,我总有一种担心——他似乎总想要拉拢所有他认识的人跟他一起去前线打仗。打仗的我见过,绝对不是他那副模样。我跟莫秋雯说她的男朋友有些危险,她说:“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就是喜欢。”这一点倒是和我挺像。 第 12 章 自从认识了莫秋雯,以后再去包厢看戏的时候我就会拉上她,她也会拉上她的男朋友,只是她的男朋友并不像她那样喜欢看戏。但这也没有关系,对于这号人,我完全可以装作视而不见。于是,在摆台的时候,包厢里也不在是那么的寂寞了。 我后来和商君秋说起了莫秋雯的事,他听了,微微笑着说:“这世道啊,男人不正经,怎么女人也开始不正经了?” “就你还在假装正经。”我带着一丝嘲讽的口气说。 后来,商君秋曾经带着妆来包厢里见我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6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6 ,莫秋雯见了一脸的兴奋,然后就朝着商君秋猛地抱了过去。我一把拉住她说:“人家可是男的啊。” 莫秋雯迟疑地看了看商君秋说:“真好看,唱的也好,不愧是名角儿。” “莫姑娘过奖了,唱戏的就凭这混口饭,什么角儿不角儿的。”商君秋笑着说。 “这张脸可是我画出来的哦。”我自鸣得意的在旁边说。 莫秋雯惊喜的看了看我说:“啥时候给我也画一张这样的脸?” “我只给他一个人画。”我说。 “他是在开玩笑的,姑娘要是喜欢,找他画就是,他要不给画,我给你画。” “太好了。我是该喊你什么,是商先生,还是二皇娘?” “商君秋就行,大家年纪相仿,用不着那么讲究。” “那我就喊你君秋吧。真想不到,我就站在大名鼎鼎的商君秋先生跟前。这事我回家要跟我爸念叨念叨。”莫秋雯掩饰有些不住的兴奋。 “还是不要说了,年轻人的事,别弄那些麻烦。你要喜欢的话,喜欢就是了。”我在一旁提醒着说。 “哦,也是,那就不说了。”她说完,又盯着商君秋看了许久。 我看到这里,推了推她,“你男朋友还在呢,要不要了?” “要,要,要,我都要。” 散场之后,我们四个人一起离开了戏楼。我们租了一辆车,先把那对学生“夫妇”送回了学校,又一起来到了商君秋的住处。他见我把车子也赶走了,就一脸诧异的说:“你怎么回家啊?” 我说:“不回家,今晚我想住在这里。” “不行。” “辛苦了一天,至少你也要请我进去喝杯茶吧。” “一杯茶,只许一杯茶。”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就着漆黑的夜色对了几遍锁口,打开了门,我紧紧地跟了进去,划好了门闩。 亥时,虽然还不是深夜,可是黑暗已经遍布了所有的角落,那微弱的烛光在这时竟显得那么的闪亮。 “连城。” “嗯?” “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我就是喜欢你,结果不结果的对我不重要。” “重要,青春能有几何,蹉跎而过也就过了。我做不了你的归宿,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接纳我们,我们之间也是这样。” “那你想怎样,让我在你眼前凭空消失?谁也看不见谁,就能高兴?”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你可以娶妻生子。这样的话,你有你的生活,我还唱我的戏。” 我沉默了片刻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还没有。” “我算吗?” “应该算。” “我只喜欢你,你让我去娶谁?” 商君秋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烛光微微摇曳着,像我此时的心境,不断地左右摇摆。但我已经决定了,喜欢就一直喜欢下去,商君秋不是一品红,我信得过他。“今晚,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我喜欢你,一心一意陪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不够吗?” “不够,我们没法超越这个世界的观念。” “为了你,我愿承受这世界里所有的冷风雨。” “我懂你,但我没有那个勇气。” “我不要你的勇气,你只要跟我走就行,后面的路,我带你走。” “我不能……”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我来走到他的跟前,从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我吻他的脸,吻他的唇,我就是觉得心中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情等待着爆发。 商君秋推了我几下,可是他推不动分毫。他终于放弃了,两臂直直的垂到了地上,任由我的嘴在他脸上肆虐。 他不由自主的喘了一声,我的热情瞬间提升了一百倍。我用力地把他抱到床上,扯掉了他的所有衣服。 商君秋落下了几滴眼泪,但我只是装作没看见。我像一只饥饿无比的野兽扑到了他的身上。 那一夜,我们用我们的身体诠释了生命之欢。 早起的时候,商君秋说他有些不舒服,我用食指在他脸上轻轻的划了一下说:“没事,第一次都这样。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想得倒美,包银呢?” “包什么银啊,我只要包身。”话音落后,我又重新扑了上去。 有一次,我又带着莫秋雯和他的男朋友看戏,她说:“小三爷儿,都这么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喜欢的那个人呢?” 我看着她笑了笑,然后俯下身子,在她耳际轻声说:“其实你已经看过了?” 她听了,瞪大眼睛看着我,“没有啊,我几时见过的?你说说。” 我吵着台上的商君秋怒了努嘴,“喏,就是那个了。” 她忽然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他……你们……我草。” 我皱了皱眉说:“你这姑娘说话怎么那么不讲究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激动,说脱了嘴。” 我看了看莫秋雯的男朋友,指着莫秋雯说:“这货回去了要好好管管啊,说话吓人。” 那个家伙发呆似得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这种念书念傻了的家伙真是不招人喜欢。 莫秋雯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我的跟前,神秘兮兮的说:“你是说你喜欢男人?” “不是,我就喜欢台上那一个人。” “想不到小三爷儿这么有个性,还玩断袖。” “断什么袖啊,我喜欢谁是我的事。”对于别人的偏见,我一向不太喜欢,我一脸□□地看着她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喜欢你啊?” “千万别,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我才不喜欢脸皮厚的女人。”我不屑地说。 “我也不喜欢口味太重的男人。” “再说我坏话,小心我告诉你爸。” “不说了,不说了,看戏,看戏。” 从那之后,再聚到一起的时候,我发现莫秋雯在看我和商君秋的时候眼神里总有一些异样,我才不管这个黄毛丫头,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罢了。半年之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看各的风景,各赏各的秋风。 但是,现在我和莫秋雯还是装出一副恋爱中的样子,对于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我们心照不宣。有时为了装的更像一点,我们还假装的有些打情骂俏。所以,我的母亲在那时也在蒙蔽中觉得好事将近。但是,我和莫秋雯都一致认为喜事还是要留到暑假毕业再办才好,借口很明显,一个学生还没毕业就出来过家家实在是不像话。 有时,莫秋雯还会带上他的男朋友去我家,我也会带上商君秋和陈大壮,几个年轻人搅合到一起,家里的人也就分不清什么黑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7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7 与白了。 我们却可是趁机玩的一个开心。莫秋雯看过几场戏后,竟然也喜欢上了唱戏,后来又从我这里借去了剧本学唱《珠帘寨》。很快,我们几个就蹿成了一出戏。我依然是李克用,陈大壮依然是我的儿子,商君秋唱二皇娘,莫秋雯则是唱大皇娘。至于莫秋雯的男朋友就只能去敲梆子了,那些丝竹弦管,他一样也拿不起来,即便是敲梆子也敲不出什么节奏,莫秋雯袒护着说“他就是一个天生看戏的料儿。”这还真是一个很笨的男人,我一直猜不透莫秋雯看上了他的哪一点。 后来,莫秋雯学戏成了瘾,天天都拉着我们几个在家唱戏。常常就是她来茶馆一忽悠,我父亲就轻轻松松的放我走了。虽然我不想跟那对热恋中的情人走得太近,但回家唱戏总要比在茶馆伺候人好上很多。 那一段时间,家里每天都是咿咿呀呀吵闹的不行,但母亲却乐在其中,她根本猜不到我和莫秋雯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生活就是得过且过,我要隐藏的东西更多,因为我既要隐藏我和莫秋雯关系,又要隐藏我和商君秋的关系,一个没有关系要假装出有关系的样子,还有一个是有关系却要装出没有关系的样子。唱戏,我觉得我的生活就像是在唱戏,亦真亦假掺杂期间,我觉得这样很好玩。 商君秋渐渐习惯了与我的生活,因为要避嫌,我只会隔三差五的住在他那里,至于留给父母亲的借口就是编剧本或排练新戏。对于我这样一个已经订过亲的男人来说,他们对我说的话没有一丝的怀疑。 我努力的劝说商君秋搬回来住,可是他坚决不同意,他说他还是觉得这样过舒服,既省去了天天要见面的烦恼,也可以省去很多没有必要的用于搪塞的谎言。我说你就不想我吗?他说他也会想,但他又说自己必须要学会控制,任由发展的话,谁都伤不起那个结局。 的确,这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我们在白天的生活中努力藏起自己的尾巴,到了晚上,我们才会迫不及待的找回那份真正属于我们的纵|欲狂欢。 第 13 章 有一次,商君秋问我是喜欢台上那个化了妆的花旦,还是喜欢台下这个卸了妆的戏子,我说:“我只喜欢那个真实的你。” 端午节的时候,家里按例唱堂戏。莫秋雯和他的男朋友也来了。戏散之后,莫秋雯看见佣人要去拆台子,急忙拦住说:“先别拆,我们还要玩一会儿呢。” 父亲也来了兴致说:“行,那你们唱,我给你们伴奏。” “我想让连城给我画个脸谱,伯父您看成吗?”莫秋雯说完又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看着我的父亲。 “那有什么不成。”父亲答应完了就看着我说:“连城,你给秋雯勾个脸谱。” 我生气地看了一眼莫秋雯,“怎么着,看我不管,还把未来的公公搬出来了?” 商君秋这时拉我一把,笑着说:“你就给她勾一个吧。” 我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莫秋雯,“来,我给你画个大花脸,包你满意。” “哼,我只要花旦,要和君秋那个一样的。” “不要闹了,你好歹给她勾一个吧。你不来,我来。”商君秋说。 “算了,还是我来吧,这丫头脸皮儿厚。” 全北京城的票友们都知道,我小三爷儿只给他一个人勾脸谱。多少年来,我勾过了几百张的脸谱,但这些脸谱全都是画在了商君秋的脸上。我乐此不疲,我心甘情愿,看着他的美丽,我总是会习惯性的陶醉。 我来到厢房的门口,看着正一脸眼巴巴地望着我的莫秋雯说:“来吧,小姐。” 莫秋雯听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然后殷勤地为我掀起了门帘,“三爷,您请。” 我看着她,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走,三爷带你入个洞房。” 她吃惊的看了我一眼说:“你还真坏。” “都是你自找的,玩玩就算了,化什么妆啊。” “好看,我喜欢。您就高抬贵手成全‘哀家’一次吧。” 我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那些画脸用的瓶瓶罐罐。莫秋雯见了好奇的拿这个看看,拿那个看看。 “小心点,这些都是全北平城里最好的东西。摔坏了可是要赔钱的啊。” “那商君秋摔坏了用赔钱不?” “在我家不许说这个,不然我真给你画个窦尔敦的脸出来。” “您就行行好吧,我不说了,画吧。” 我小心翼翼的在她脸上拍着底色,至于眉眼、鼻窝和嘴角也是面面俱到,毕竟画脸谱是我最擅长也是最认真愿意去做的一件事。拍完底色,我给她涂腮红,抹胭脂,画眼圈,吊眉毛……就像给商君秋勾脸谱时一样,我把这看做是我的一个作品。 定妆之后,我一边给她贴片子一边嬉笑着说:“你真的不会脸红?” “脸倒是没红,心跳倒是挺快的。我男朋友都没有这样摸过我的脸。” “他没定亲,我有定亲,这能一样嘛。” “你们将来怎么办?我们走后,可就没人做纸给你包火用了。”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过好你自己日子就行了。回头别被人拐去卖到山沟沟里就行。” “他不是那种人。” “恩,傻乎乎的确实不像。” “不许说他傻。” “但是,他看着真不怎么聪明,你喜欢他哪里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自己感觉好就行了。” “我不看好你们两个。” “我也不看好你们两个。” 说到这里,我们都笑了出来。 我又给莫秋雯梳了梳头,戴上了几个头饰说:“好了,就这样吧。” 莫秋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左右端详起来,“这头好看,我喜欢。愣是整的连我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 “说实话,就你那两嗓子,弄个这么好看的脸都有些浪费。” 莫秋雯听了皱了皱眉头说:“小三爷儿,您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恩,不说了,快去唱你的戏吧。” 莫秋雯带着这张脸谱唱起戏来显得格外卖力,到了最后收戏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一些汗水沿着贴片从发髻里渗了出来,又沿着脸庞滑了下去,最后留在脸上了几道汗渍。 我看了看她,笑着说:“不就是唱着玩嘛,用得着那么卖力?” “至少也要对得起三爷赏的这张脸啊。”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脸说。 那些天也许是我一生中最逍遥、最快乐的时光了吧,有了莫秋雯的掩护,我可以和商君秋在他的宅子里终日缱绻而无所顾虑。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们之间有了数不尽的缠绵。我甚至希望莫秋雯能晚点毕业,这样,属于我们的好日子也许还会多一些。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8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8 商君秋说像我们这样玩是会遭到报应的,我说:“我才不会管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明天变了一个天,我也依然会爱你,因为我的爱是永恒的。” 关于生活,除了享受,我总是想得很少。商君秋却不一样,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他总是想得很多,时不时的就会露出一脸的愁绪,然后就是哄也哄不开心的把我晾到一边。然后,我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没过一会儿,他也许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在他看来,未来总是那么的飘摇。 我劝他不要这样多愁善感,他就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之类的话,我才不管什么远近忧不忧的,我喜欢他,我爱他,每一天我都舍不放过。我一直觉得浪费时光是最大的罪恶,可是仔细想想,这种玩命珍惜现在的背后或许也隐藏着我对未来有着难以捉摸的恐惧之情。 莫秋雯在毕业前又和我们唱了一出《珠帘寨》,那一次,我给她勾了第二张脸谱。 她依然照着镜子仔细看,然后露出欢颜表达着她的喜欢。 我说你是不是该出走了,她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我走后,你们怎么办?” “你们过你们的,我们过我们的。” “你爸肯定还会让你去找个女人。” “去就去,大不了相亲,再不成,我爸就给我定个亲。然后,把我逼急了,我也学你的路子,溜之大吉。” “我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一点胜算,临到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想的有点简单了。” “钱不够了可以找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会周济你一下。”我嬉笑着说。 “不是钱不钱的事,总是就是觉得很麻烦。我妈和我爸对我一向都很好的。” “背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当然,你也会有自己的收获。” “我有时觉得又不想走了。” 听到这里,我有些急了,“别啊,你不走,我怎么办?难道让我娶你?” “我才不要嫁给你这种人。” “收拾差不多了,就走吧。” “我不想走。”莫秋雯说着说着就要哭了出来。 我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拭掉了她眼角的泪水,“别哭啊,不然可就真成花脸了。” 她稳了稳情绪,憋回了自己的眼泪,“要不要我再从学校里找个人接着陪你演戏?” “算了,不用了。我能解决好自己的事。” “那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吧。”莫秋雯说完又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别扭就对了,走吧,大皇娘,该您出场了。”我立刻伸出手来,让出一条路。 莫秋雯站了起来,整了整行头,看了我一眼说:“那我可就走了啊。” “一路珍重,不送。” 莫秋雯笑着走出了厢房。 莫秋雯和他的男朋友离开北平城后,我曾经想像这么脸皮厚的女生都流泪了,那就一定是心里有事了。能进到大学堂里的人都聪明,我估计自己猜不透。商君秋听了说“这又何难?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我听了皱着眉头说:“你再解释解释。” 无论如何,莫秋雯和他的男朋友在毕业前夕悄悄的离开了。两天之后,莫家的伯父急火火的找来了我家说了说情况,我的父亲听了也是着急,毕竟跑掉的可是他未来的儿媳啊。我呢,听到消息后,立刻装出满脸的诧异,然后又挤出一些伤心,一边安慰莫家的伯父,一边安慰我的父亲,然后就焦急的说:“我现在就出去找找看。” 走出家门,我就直奔了商君秋的家。父辈们的焦急,我管不了。 第二天,两家子的人都聚到了一起,可是依然理不出半点的头绪。我的母亲和莫家的伯母在那时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我没有哭,我只是在心中祈祷,祈祷他们飞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当然,我这并不是对莫秋雯的感情,我有我的私心。 说到最后,莫家伯父说南下去那个男孩子老家找找看。我一脸愁绪的说我也陪您去吧,他说不用了,我没有再强说。 莫家的伯父南下之后,茶楼里的父亲常常一脸愁容的看着我,我假装出一副形影相吊的样子,心里当然是明镜似的。父亲对我说:“连城,别急,这事黄不了。” 我悲伤的点点头,“可是,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啊。是我不够好吗?她为什么要跟那个男生走?” “回头爸再给你找找,北平城这么大,好姑娘有的是。” “可是,我忘不掉她啊。” “那就再缓缓,我平常留意点,等过了这阵子,咱接着找。” 我假装借酒消愁似的每日喝一两二锅头,多了,我就是不情愿了。像这种做做样子的事,我实在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剩下的酒量,我情愿去陪商君秋。 第 14 章 半个月后,莫家的伯父风尘仆仆的从湖南赶回了北京,去时候一个人,回来时候还是一个人。我知道他找不到,中国这么大,那个男生虽然有些傻,可还不至于傻到把人带回自己的老家。 父亲带着我一起去安慰莫家的伯父,我趁机当着父亲的面对莫家伯父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会等莫秋雯回来,她要不回来,我就给您二老养老送终。” 莫家的伯父和伯母听完后一阵唏嘘感慨。 回来的路上,父亲责怪我说话没有分寸,他说“人家姑娘自己走的,你又何必把自己往绝路上推?” 我说我就是伤心,说着说着就情绪失了控,说话也就跟着过头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是故意的,但我清楚自己必须要把那条路走绝了,不然我就永远没法安心的走在另外一条路上。关于这些,在莫秋雯私奔之后,知情的也就剩下商君秋了。 父亲听了一脸惋惜的说“难得我儿这么痴情”。 北平城中的戏楼一片红火,各个戏班为了演出也是耍尽了手段。商君秋所在的春喜班虽然斐名京城,可是只要你的戏不硬,角儿不强,依然不会有人来买你的帐。后来孙老板花大力气请来了梅兰芳,并邀他与商君秋一起唱《珠帘寨》。两个当红花旦同时登场一时在北平城闹了个沸沸扬扬。每次听说园子里有戏,戏楼里都会早早的挂上满客牌。 可是两个花旦同台竞技也有问题,那就是怎么挂水牌。根据孙老板的意思是梅兰芳和商君秋都是名旦,那就要挂双头牌。可是水牌一旦挂出去,伙计又觉得不对了。因为两个头牌一起挂,可是左右还是又差别,左首为下,右首为上,把谁放在左边都不合适。到了后来,孙老板给那个伙计说:“实在不行,你就十分钟换一次牌。” 所以,那时候,挂出去梅兰芳和商君秋的水牌总是忽左忽右,其中故事也是妙不可言。虽然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9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19 在一般人看来,两个花旦各具风采且不相上下,可是内行的人还是能在其中见到一些端倪。张五爷就曾经和我说:“这两个人名角儿虽然看着不相伯仲,可差别还是有的,梅兰芳的扮相天下无敌,但商君秋在唱腔、神态和身段上确是在梅兰芳之上的。如果硬要比一比,商君秋还是要更胜一筹。” 我当然会认为商君秋更胜一筹,虽然张五爷说“梅兰芳的扮相天下无敌”,可是在我的眼中,商君秋永远都是最美的那一个。商君秋说梅兰芳的戏确实唱的好,但我认为那只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我的看法,没有人可以改变。 莫秋雯走后,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然后,我就可以一边沉浸在自己编织出来的对莫秋雯的失落和等待中,一边沉醉于我和商君秋的温柔之乡。 可是世事难料,一个月后,莫秋雯却回来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荡得我多日难以入睡。原来莫秋雯的男朋友是个被日本人收买的汉奸,他南下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带着莫秋雯私奔,而是为了搜集国|民党的情报。我本来第一时间就从父亲那里知道了消息,可是我并不想去看她,我既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也不愿意接受那个纠结的未来。 我和商君秋说莫秋雯回来了,并且是被那个做了汉奸的男友给骗了。商君秋听后一脸平静的说:“回来就好,不然好端端一个人就被毁了。” “好个屁啊,我们怎么办?” “有些问题,我们早晚都要面对,你不能为了让她给我们遮羞,就让人家自己心甘情愿地蒙羞。她的回来只是把解决问题的时刻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你想让我怎么办?” “你……”商君秋顿了一下,又说:“娶了她吧,我看莫秋雯这个女孩不错。” “我娶她,谁娶你?” “我这无家无业的,可以再等等。你放心,我混的又不是那么差,做不了鳏寡。” “你是我的,谁都不能娶你。”我有些发疯似的说,静下来,我又想了想,慌张的说:“不行,我们要走,我们要离开这里,趁早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这个天下,哪里也不会有我们这种人的容身之所。” “其他人我不管,我只要离开北平就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别人再怎么看,我也不会计较。我现在就要回去收拾行李,过两天咱们就走。” 沉默了片刻,商君秋抬起头来说:“我不走,我还想唱戏。” “唱戏有什么好?做个戏子就那么过瘾吗?” “只有在戏台上,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离开那里,我就真的会一无所有了。” “你还有我啊。” “这不一样。您生在富贵之家,也许永远也不会懂我们这些一路摸爬滚打走过来的人的心酸。能走到今天,真得很不容易。” 听到这里,我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也许我是太自私了,我从来都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对于商君秋的内心也是置若罔闻。人生二十多年,他才走出这个苦海,我却又要拉他去另外一个苦海。可是我又该怎么办呢?我抓住自己的头猛地撞上墙,忽然间有了一种生之绝望。 商君秋紧紧的抱住我,我们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的哭泣。他说:“生活还是得过且过,我们的事放放再说。” “放放再说。”我苦笑着,心在那一刻就像受到了刀割,我想的聚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那个夜晚,商君秋极是缠绵,我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父亲带着我去莫家去看秋雯。厅堂之中,我又装作满脸激动的走到她的跟前说:“你回来了啊。” 她诧异的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我假装打量打量她,又扭头对着莫家的伯父说:“伯父,我想跟秋雯出去谈谈。” 莫家的伯父心情大好,他笑着说:“你们去吧。” 我一把拉着莫秋雯的胳膊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后,我立刻放开她的胳膊,生气看着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他是个日本人的汉奸,你想我去陪他干坏事啊?再说,离家出走这些天,我整体的提心吊胆,后来,知道他是汉奸后,我整个人都要疯了。”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们现在先不管这个,就说说我们的事。” “这件事怪我少思量,既然我有错在先,那么,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能怎么办?你走之后,我天天装作一副对你一往情深的样子,现在你回来了,我怎么毁婚啊。” “你就说我没了处子之身就行了。”说到这里,她竟然哭了出来。 看见她哭,我立刻慌了起来,看看四周,又连忙拿出手绢递给了她。然后关心似的说:“真没了?” “没了。”说到这里,她哭的更厉害了,然后猛地抱住了我。 我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那时我唯一庆幸的是商君秋不在那里。 过了一会,莫秋雯抹干了眼泪,两只手也缓缓的松开了,她泪眼婆娑的站在那里,看着我说:“你放心,我的错,我承担。” “你能怎么承担?” “你不就是喜欢商君秋嘛,我成全你们,我来做你的影子夫人,我嫁你,我终生替你做掩护。” “什么影子夫人?” “就是完全被忽略掉的妻子。现在不是很流行这个吗?你看那么多社会名流,不都是把自己娶的那个女人给打进冷宫了吗?那些被完全忽略掉的妻子就是影子夫人,有名而无实。咱们结婚,我挂个牌,你接着和你的商君秋过,我不介意。” 我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你这不是糟蹋自己吗?” “经历这次失败的私奔,我已经不想再结婚了,我一辈子都不想结婚吧。”说到这里,她又苦笑了一下,“这次是我错了,所以这次就让我来成全你吧,告诉你,沈连城,全中国都不会有人像我这样成全你。” “秋雯,你用不着这样。” “不要再说了。过一段日子,让沈伯父带着你重新来提亲吧,结婚的日子越快越好。然后咱们搬出去住,你再把商君秋请过来,你们过你们的,我过我的。这样,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那样的话,没法过。”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就那么愿意我跟着那个混蛋死在万人的唾骂声中?”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看着眼前这个从来都不脸红而此刻却已是绯红一片的姑娘说:“我不会那么去做的。我们可以再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不会有其他办法了。我愿意那么去做,至少跟你们两个在一起,我还能听听曲儿,勾勾脸,唱唱戏。”说到这里,她又苦苦的笑了笑。 “不说了,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办法。咱们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0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0 现在回去吧,他们还在等我们了。”说完,我抓起了她的手腕走向屋里,她的手凉凉的,摸着很不舒服,但我却忽然想握的再紧一些,那时的莫秋雯实在是太可怜了。 第 15 章 当夜,我找到了商君秋,他听完我的复述,随着就是一阵黯然神伤。“秋雯是个好姑娘,你还是娶了她吧,我走。” “你不能走,我离不开你——就像你也离不开我。” “可是……” “我不能娶她,那样会害了她。你也知道,我是不爱她的,这样的婚姻你觉得会有幸福?” 过了一会儿,商君秋说:“如果你不能娶她的话,我们就一起离开北平一段时间,你或者我们两个留在这里都会毁了这个可怜的姑娘。” “去哪里?你会舍得你的舞台?” “去上海,现在唱京戏的,北边以北京为尊,南边以上海为贵。如果只是唱京戏的话,我到了那里还能搭个班接着唱。” “好,那就去上海。什么时候去?” “我把戏班的事处理好了就过去。” “那我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那样的话,北京这边的人一定知道咱们是在一起的。” “那我什么时候走?” “我先走,一个月后,你再走。” “你一个人去那里我不放心,我先去,一个月后,你再去。” “不行,一定要我先去。你留下来,还能陪陪那个姑娘,别让她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我等不了难么久,一个月太漫长了。” “人生更漫长,我们还是要活下去。” 商君秋没有再让我和他争论下去,他用充满柔情的眼光看了看我说“那就这样吧。” 一弯明月孤单的挂在天上,一棵白杨无精打采的随风招摇,一片皎洁的月光把白杨婆娑的身影带进了屋里,我们就那样相拥着看那片落在墙上的剪影,感觉颇有一些皮影戏的味道。 那个夜晚,我抱着他一直没有睡着,我怕我一旦松手就没有了明天。 商君秋很快就处理好了戏班中的事,我看得出他有些不舍,但他还是执意要先行。孙碟仙班主特意给他在上海的朋友写了一份推荐信。 商君秋在春喜班唱的最后一出戏还是《珠帘寨》,那天晚上,我把莫秋雯也带去了。起初她是不愿意去的,我说:“去吧,以后你要想再看赛珍珠的戏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有些诧异的问我说:“为什么?” “他要去上海了。”我淡淡的说。 “你是不是也要去?” “君秋不让我跟他一起走,我会在一个月后去吧。” “你父母知道你去吗?” “他们不能知道,这里的原因,你也清楚。” “你们不用这样,我可以给你做个影子夫人,我不会怪你。” “不要这样,君秋不同意,而且,我也不同意。这对你不公平。” 莫秋雯神色黯淡的看着我:“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了。我们走后,你找个人嫁了吧。也许,将来,我们还会回来。” “我说过,我不会再嫁人了。” “你还年轻,这点挫折算不得什么。收拾一下心情,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大学生啊,怎样都能混口饭吃。” “可是……” “这没准是君秋在北平的最后一次演出,去不去你随意吧。” “我去。” 看戏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很安静,静静的喝茶,静静的吸烟,静静的流泪,如果可以,我想把这座戏楼也一起打包打走。 后来,我和莫秋雯一起去火车站送商君秋,我的母亲也去了——她一直都爱听他唱的戏。 看着火车徐徐开动,没过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我呆呆的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远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刻,我送走了我最爱的人。 母亲劝慰我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哪天想了就去上海看看他。” 我说我现在就想去。一旁的莫秋雯紧张的拉了拉我的胳膊,然后提醒似的对我说:“咱们该回去了。” 离开商君秋的头几天,我一直活在浑浑噩噩中,忘记了沏茶送水,忘记了算账找零,而且,我还时不时的就会发呆。每天回家后,我都会去商君秋住过的那间厢房里走一圈,我会坐在梳妆台前坐一刻,遥想我给他勾画脸谱的情景,那音容,那笑貌,想多了就会落下泪来。 我虽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无穷的寂寞,但我再没有去过大栅栏那边的堂子和花楼,那里已经不再适合我。而且,我心里很清楚,在上海,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当时在北方的戏班里流传着“少不征南,老不征北”的警句,听说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边,遍布着灯红酒绿的舞场歌厅和赌场妓院,到了那里,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想立刻插翅飞了过去。 我的思念一日更甚一日,莫秋雯有时也会来看我,只是她的话对我并没有什么疗效。都说人微言轻,她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地位,她说的话自然也就到不了我的心里去。我知道她为此而内疚,但我又实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和她说些什么。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过着河的泥菩萨。 商君秋走后,我去戏楼的时候就很少了,看不见舞台上的他,总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而若是见了别的花旦,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他。我想他一定是把他的灵魂埋进了我的骨子里。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很难坚持到三十天,那的确是太漫长了,我受不了这种没有商君秋的生活的折磨,所以,我决定提前离开。 那是在商君秋走后的第十八天,我和莫秋雯说我要走了,她简单的“噢”了一声,想了想,又乞求似的对我说:“连城,你能不能给我再勾一张脸谱。”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 画好脸谱后,我陪着莫秋雯孤单的唱了一段《珠帘寨》。商君秋没在,我们的戏找不到任何的亮点。事实就是这样,她没有那个功力,我没有那个心情。 因为大哥在毕业后留在了京城任职,平日里也总能去茶楼里帮帮忙,所以我对家里的生意并不担心。 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给家里留了一封信,我说我就是出去玩一阵子,并让他们不必为此担心。其他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那封信看上去就像是一篇请假条,短短的,甚至都不带有一丝留恋。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北平,所以对于那一次的离开,我也没有太多的感受。我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只是出去走走,然后玩累就会回来,就像小的时候,出去疯一天,然后到了天黑就会回家一样。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1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1 因为一贯以来对父母的敬畏,所以偷偷溜走的时候,我还是显得有些忐忑。可是忐忑之外,我的心中全是兴奋。我很清楚,也许,走的时候会很孤单,但终点一定不会是孤单。旅程很短,未来很长,我对上海的生活满怀期待。 火车,刚踏上的时候还算舒服,时间长也就有一些难受。污浊的空气和嘈杂的吵闹几乎从来没有停歇过对我的侵扰,十来个小时候后,我开始觉得有些头痛欲裂。我只好痛苦的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然后终于熬到了上海。 我没有告诉商君秋我会这么早的到来,可是想想我们又站在同一块土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那些一路累计的疲劳在走下火车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那是一天的中午,随着拥挤的人流,我提着行李快步走出车站。虽然有些饥肠辘辘,可我还是想先找到商君秋再说。到了这里,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我拦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去了淮海路的霞飞坊,商君秋说他就住在那里。 石库门,灰瓦墙,格子窗,这是我对上海弄堂的第一个印象。走进那座三层的小楼,抬眼望去,窄窄的楼道上一片凌乱,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想想北京的四合院,再看看这里的破落,瞬息之间从天上跌落人间。 我小心的走着,生怕碰翻了那些随意摆在过道上的锅碗瓢盆。 2016大概就是二楼的第十六个房间吧。虽然那些房间号已经沾满乌黑的油渍,可是自己瞧瞧还是可以认得出来。 “咚,咚。”我敲响了门,那一刻,我的心也是在“咚咚”的跳。 “哪一位?”屋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隔着门板,听着又不甚分明。 我的心忽然又跳的好快,竟然忘记该怎么去回答他了。 木门缓缓地被打开了,商君秋穿着一袭长袍重新站到了我的面前。他见是我,脸上忽然就浮出满满的兴奋说:“你来了啊。” 我点了点头,“早了十天,我觉得我有些等不及了。” “来了就好。”他一把接过我的行李,拉着我就走了进去。 屋里的家具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只有一把椅子了。我看着有些寒酸,忍不住说:“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地方挺好的,离戏楼近,租金也不贵。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啊?” “恩,我只想早一刻见到你。”说到这里,我紧紧地抱住了他,忽然想哭。 第 16 章 商君秋带我去吃饭的那家餐馆是位于淮海路的上海西餐社。他说带我去尝尝鲜,我也对洋人吃饭还要抄家伙的方式有了第一次的接触。但我并不喜欢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蘸着黑胡椒的牛排并不如洒着孜然的羊肉好吃,而那个洒了什么“沙拉”的水果拼盘也完全不如就那么干吃来的清爽。可是商君秋在了,这些蹩脚的牛排和面条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走出西餐社,我们沿着淮海路往回走,路边的商店鳞次栉比,一幅幅的大页广告被贴在了高楼上,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把旗袍的衩开的很高,她们就那样一脸深情的看着你,让人觉得实在有些不舒服。 “这里就是十里洋场?”我说。 “那说得是上海滩,明天我带你去溜溜。也就那么回事,洋人在黄浦江边造了一些洋人的房子,中国人就是看着新奇罢了。” “来这里唱戏怎么样?” “和北京差不多,只是这边的人更挑一些,他们只喜欢原来谭老板的那些戏。” “老戏好听,老人可爱,你说呢?” “那是当然。京城里谁人不知小三爷儿的风度?”商君秋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 “醉里挑灯看剑,最爱还是赛珍珠。” 回到弄堂后,我们极尽缠绵,多日的相思伴着苦水一涌而出。二十天,对我很长,对他来说,似乎更长。 我问他这么多天来他是怎么过来的,他说白天会随着这边的班主去拜客,到了晚上就去亦舞台去唱戏。我说还那么多的夜晚?他说“没有了你,我只与相思为伴。” 拥他入怀,终于没了那种青春的寂寞。我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儿一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和熟悉的身体中尽敞心扉。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想到这里,我的激动就难以抑制。 第二天,商君秋带我去了外滩,看黄浦江,看小洋楼,还有一大堆毡帽中偶尔冒出来的一个“波乐”帽。到了中午,我们去了一家粤菜馆,吃的还算舒服。 虽然已经来到上海二十来天,可是商君秋拜客还没有结束。有时,我也会陪他一起去,除了那些不敢得罪的官、绅、商,名票也是必须要去拜会的。因为那些能够票戏的票友都是又有钱又有功夫的富贵闲人。 因为没有什么事要做,我在这里倒是显得清闲。虽然不知道北京那边家人的情况,可是我还是不敢写信回去。我担心我的父亲一定会提着棍子坐火车追到上海来。我只是觉得现在很少,为了生活,我必须要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来。来到了上海,我才更深刻的觉得我是真的离不开商君秋了。 那时的淮海路并不平静,抵抗日货倾销的游|行队伍时常在那里经过。有一次,我闲着无聊,也想去那个队伍里去混混。商君秋立刻拉住我说:“不要去,那里一定有‘三大亨’的人。” “什么三大亨?” “这边的黑社会头目,一个叫杜月笙,一个叫张啸林,还有一个叫黄金荣。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们不要去搀和那些事情。” “听着好像很乱的样子。” “事实上就是很乱。” 商君秋毕竟是北京的名旦,在上海唱戏也是功到自然成。一个月来,商君秋唱了十多出老戏和新戏,把这片梨园闹得一片沸沸扬扬,《大公报》上也是时有他的消息,赞美之词更是溢于言表。 当时上海有两位有名的据评家,他们争论《打渔杀家》里的萧桂英究竟穿什么鞋,一说“鱼鳞洒鞋”,一说“黑薄底鞋”。到了后来正道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两派就一起要求沈君秋来唱一出,并以他的打扮讨一个正确答案。商君秋问我怎么办,我说:“你初来上海,不能拒演啊。答应吧,但别马上演。然后赶紧问问北京的张五爷,他的话一准没错。” 后来,张五爷的回信来了,他说穿什么鞋都行,并请还说最好别演,惹了哪一边都不好。 商君秋还是演出了那出《打渔杀家》。演出那一天,园子里早早就挂了满客牌,那两派和看热闹的人在演出前一直斗个不停。第一场,商君秋扮演的萧桂英穿了鱼鳞洒鞋,第二场,他又换成了黑薄底鞋。 看到这里,台下的两派人忽然就像被愚弄了似的开始吵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2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2 吵嚷嚷了起来。这时一个看戏的老人说:“人家换鞋没错啊,在江上打鱼穿洒鞋,回到岸上在自己家里换成鞋子,合情合理啊。” 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两派的剧评后来对商君秋表演表达的高度的赞赏,并说他年纪不大,心路很高。后来,商君秋为了表示对我出的那个鬼点子的感谢,特意带我去了一趟孔家花园豪吃了一顿。 那时为了唱那出《珠帘寨》,戏班又请来了白牡丹荀慧生,两个花旦的精彩演绎又是博得一个满堂彩。我为商君秋的成功感到高兴,又为自己的无能力为感到一些自卑。没有了父辈们的提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除了做苦力还能干些什么。商君秋听了我的烦恼笑着说:“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养你。” 我笑了笑说:“平生最吃不得的就是白食。” 后来,我去一家叫做清文阁的裱褙店里做了学徒。之所以选择这里,主要还是因为这里自由一些,干完自己需要装裱的字画后就没有人再管你了,而且这里的活计也不累,老板的脾气也还勉强能够接受。虽然工资菲薄,我却觉得这样挺好,只少要好过那种笼中之鸟。 我和商君秋就这样留在了上海。 上海的冬天让人很不舒服,每天都是那么冷冷的,晴天的时候也不多,时不时的还会下起雨来。每当面对这个些个凄雨冷风,我都会忍不住想起远在北京的家。我问商君秋想不想回北京,他说他只要那么一个安稳且舒服一点的小家就行,至于北京还是上海,他毫不介意。但我知道北京是不会有的,我们只能选择留在这里。我一直想给父母写一封信,有的时候甚至都提起笔来,可是最后都放弃了。我还是不想失去眼前的生活。 商君秋在不唱戏的时候也会来我在家裱褙店里看看,看我干活或是看那些字画。渐渐地,他也喜欢上了字画,他说:“将来有机会了,一定也要找个画家学学。” 那一年,我是第一次在外过年。我和商君秋就那样一起缩在被窝里从白天过到夜晚,从夜晚过到白天。饿了,就去做些吃的,不饿的话,我们就那么躺着,聊天,唱戏。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世界竟然可以过得这么纯净。 新年才过,一个叫做玉兰春的女子就带着两个青帮的人登门拜访。根据那个青帮流氓的说法,黄金荣是玉兰春过房认的晚爷,也就是干爹。而今,这位青帮里的头目一心要捧红玉兰春,所以她来这里就是想跟商君秋学戏,他若教的话,报酬相当优厚,如果不教的话,那么就立刻滚出上海。 商君秋没有选择,他只能收下这个颇为强势的徒弟。从那之后,每天上午就会有一辆包车准时过来,然后拉着商君秋到那家才落成不久据说是无比奢华的黄家花园。商君秋只能选择接受,我也一样。也许,我们可以短暂的逃脱命运的安排,但我们终究躲不过这世界的束缚。好在只是收了一个徒弟,每天看着他的离开,我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他的平安。 玉兰春底子比较好,而且天分也有一些,学起戏来并不那么费劲。商君秋后来把自己拿手的《虹霓关》让给了玉兰春唱,所以,到了后来,商君秋就再也没有唱过《虹霓关》。 学戏四个月后,那位有名的晚爷开始让玉兰春登台,并拿出大把的银洋收买报馆进行大肆报道。商君秋说,为了捧红玉兰春,那位黄姓的晚爷当真是不遗余力,天天都会带上一大批流氓打手分踞四座。只要黄金荣鼓掌,那些手下就会拼命地叫好。没过多久,玉兰春就成了上海共舞台的台柱。 商君秋对此很是不屑,可是想想自己的那个徒弟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黄金荣的小老婆时,他又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我和商君秋曾经奢侈的以为就这样生活就好,不增加新朋友,不拓展生活圈,两个人平平淡淡,直到终老。 可是自从收了这个玉兰春徒弟后,我们生活的范围却是无法控制的膨胀了。玉兰春年纪不大,性格温和,除了学戏,还会三天两头地拉我们去她家打麻将。我也在那时见过一次黄金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舒服。所幸的是,这位晚爷来的时候很少。每次和我们一起拼到桌的人大多是那个叫做霍凡林的华捕,因为他的枪法准,所以就在法租界的巡捕房谋了一个洋差。 唱戏和麻将不知不觉就成了那时生活的主节奏。我们四个人也在不停的交流中日渐熟悉。玉兰春和霍凡林对我和商君秋的关系有些奇怪,我们故作轻松的说只是朋友而已,我说自己孤身来沪,又没有住处,只好找自己的朋友寻个暂时的安歇。 掩饰,又是掩饰,我们觉得自己的关系似乎是到了哪里都要掩饰。我觉得这样生活不如先前的那样轻松。 第 17 章 有一次,霍凡林在送我们回去后,悄悄的跟我们说他是喜欢玉兰春的,并希望商君秋这个师父能够帮一些忙。商君秋就劝他早点放弃,因为玉兰春的将来必定黄金荣那个老头子的人。霍凡林听了就哭着说:“那我就杀了黄金荣。” 商君秋立刻捂住他的嘴说:“你真是不要命了啊。” “得不到玉兰春,这命留着也就没什么价值了。”霍凡林的态度很艰巨,这显然不是我们一两句话可以说的动的。 我们带着霍凡林回到了霞飞路弄堂中的那间寓所,然后压低着声音从各个方面陈说着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他始终不愿放弃。临走的时候,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 他并没有听进去,只是冷冷说:“在我心中,芳草就那么一颗。” 后来,我们就看到霍凡林和玉兰春之间渐渐多了一些暧昧,至于背后还有多少故事,我们从来不管也不问。我们来这里只是打我们的麻将,几圈之后,我们就回家,然后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后来,霍凡林就悄无声息地在上海滩消失掉了。听说他在看戏的时候朝着黄金荣开了一枪,只是没有打到致命的地方,然后一大群的打手毫不留情把他打晕后拖了出去。 牌桌上少了一个霍凡林,然后又来了一个女人,玉兰春说她是她舞台上的搭档名字是红月。红月的脸上长着几颗小麻点儿,但是瑕不掩瑜,她依然是个绝好的美人。我想如果没有那几颗麻点子的话,黄金荣没准看上的就是她了。 一个人的性格很容易就可以暴露在牌品上,所以牌桌上认识一个人很快,你只要看她出两圈牌,也就大概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脾气了。红月很是开朗,虽然是初次见面,聊起天来也和滚豆子似的,时不时还会娇羞的“诶呦”一声,并好不羞涩的直直看上你一眼。 那一天,我们四个人又在打牌,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腿被人蹭了一下,起初我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3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3 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我装成随意的样子低头扫了一眼,正看见红玉伸着她的玉足在撩拨我的裤腿。 我慌忙把目光离开,并朝着她看了一眼,她抛过来一个媚眼,继续打着她的牌。我开始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并时不时的把目光溜到桌下。红月就坐在我的旁边,一条淡黄色的绣花旗袍一路高开,露出了纤白如玉的大腿。虽然我对于女人的感觉一向不太强烈,可是红月身上传来的诱惑还是让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开始变得有些紧张,目光随之变得迷离。身旁你商君秋偷偷瞟了一眼我的牌,推了我一下说:“发什么呆呢?胡牌了。” “哦,胡了。”我笑了一下推到了牌。 洗牌的时候,红月的手总是会时不时的碰到我,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商君秋和玉兰春对此毫不知情。 “连城到现在还没有娶妻吗?”红月一边看牌一边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问我。 “北京有个订婚,只是我不喜欢。” “那你这算是逃婚喽?” “也算是吧,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吧。” “我看你仪表不凡,想来在北京也是大家,为什么来上去做什么裱褙的差事?” “人家沈公子就是出来玩玩,瞧你问这么多,难不成你有什么想法?”玉兰春笑着说。 我看了一眼商君秋,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看君秋也是那么英俊,难不成你们北平城的人全都这么好看吗?”红月嬉笑着说。 “你过去看看就行了。”玉兰春搭话说。 “红月姑娘若是想去,我们下次回家的话,可以随我们同行。到了北平城,我们再给你找个如意的郎君,你看怎样?”商君秋这时抬起头来说。 “这倒说得人家不好意思了。”红月说着露出一脸的娇羞。 后来,红月曾到清水阁找过我,闪烁其词间就要把我约出去。我只是推脱手上还有活,然后就在店里走来走去,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她见了无趣也就离开了。 那天,店掌柜破天荒的给我放了两个整天假,我为此兴奋不已。早晨,再送走商君秋后,我就再也懒得起床了。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享受着这份久违了的清闲。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是商君秋回来,就随便的裹了一条浴巾,穿着木屐打开了门。 “是你?”当看见红月站在门口的时候,我立刻慌张的把门关上,“你先等我穿好衣服啊?” 我急忙扯掉浴巾,一把拉过来裤子和长袍,快速的穿上,然后又看了看镜子,龙了拢头发。 门外这时传来红月嬉皮的笑声:“你把人关在外面算什么待客之道啊。” 我不去答应,只管穿好衣服,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后才打开门,歉意的笑了一下说:“你来之前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啊。” “打什么招呼啊,我知道你放假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让你们老板给你放假的。哈哈。”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 我把椅子拉到她的跟前,“你为什么要给我放假?” “我喜欢你啊,我想跟你约会,这个理由不行吗?” 我吃了一惊,“这……” “难道你有意中人了?” “其实要是算意中人的话,我在北京还是有一个的。”我觉得这是时候自己必须要说谎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现在来了上海,就把北京那个先忘了吧。”她说完,抚着旗袍的后摆做到了椅子上,然后很有一番韵味的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坐到了床上,“红月姑娘色艺双绝,不必在我这可歪脖树上浪费那么多时间。我敢说,全上海滩的人物,只要你看不上的,没有你追不上的。” “无奸不商,无贪不官,我还就真是看不上那些酒肉之徒。直到遇见了你,我想你应该是那个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红月姑娘高抬我了,我只是一个裱糊匠,一身俗不可耐。” “听你这意思是拒绝我喽?”她说着,嘴唇微微翘了起来。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女人,红月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算是吧。”我虽然在打牌时候对红月有过一次动心,但我更知道自己心里装的商君秋,我不能动摇,毕竟,我们的生活来之不易。 红月看了看我,她对我的回答明显有些意外,屋里里也在瞬间的沉默之下变得有些尴尬。 她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床,“你们两个就睡这一张床?” “我们都是初来上海,条件不是太好,只好将就一下了,挤一挤还是放得下。” “我看你们两个不然搬去我家的别墅,那里还有两间空房子。” “小户人家,还是这里住的舒坦一些。” 红月沉默了一下说:“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我立刻咧开嘴说:“这能有什么关系,你的意思不是说我会喜欢一个男人吧?这太滑稽了。” 红月这时站了起来,坐到我的身边,“你就搬我那里去住吧。” “真的不太合适。”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低下头时却又看见她□□出的白嫩嫩的大腿,红月今天穿来的旗袍似乎开的还要更高一些。我慌忙又把目光挪开。 她看着我笑了笑:“来上海这么久,还没有人像你这样拒绝过我呢。” “我有我的苦衷。” 她忽然拉过我的手,两眼深情的看着我说:“你的苦衷可以告诉我。” 我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她却直接把我的手按到了她的大腿上。一种如丝滑般的触感忽然传了过来,我像是触了电一样。 红月拉着我的手在她的腿上摩挲,我的心忍不住一阵阵的砰然,那心跳的声音就像鼓点一样越来越快,我的矜持和忍耐忽然就在那一刻被敲退了。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终于饥渴难耐的把红月扑倒在了床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才从红月的一片缠绵之中解脱出来,我看了看时间,“君秋该回来了,让他看见不好。” “你,要不你们两个还是搬到我家去住吧。”红月搂住我,还是舍不得放开。 “不能去。”我依然坚决的说。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商君秋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是被割到了一样,那些被一时的欢愉掩盖下的羞耻忽然又冒了出来。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从身旁拿过红月的衣服,又扔给她说:“那些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说完,我甩开她的双手,走下了床,并很利索的穿好自己的衣服。我觉得自己对商君秋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趁着那内疚还没涌上来之前,我想立刻就把这里清理干净,红月当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4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4 是应该被清理掉的第一个。 红月噘着嘴巴不情愿的说:“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才玩完人家就要把人家赶出家门?” “走吧,我还有事要做。”我这时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在红月走后清理掉屋子里的这些新来香水。 红月极不情愿的穿好了衣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我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出去吃个饭啊。” 我拉开窗帘,又打开窗户,看着红月说:“下次陪你吃饭,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好。” “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好,你如果顾忌名分的话,我就是嫁你也行。谁让我看上你了呢?” “你先走吧。”听着红月说话,我的思绪凌乱如麻。 第 18 章 红月把双手围到我的脖子上,加了一点力气,我顺势俯下身来。她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口说:“明天,我会早点来找你。” “你能不来吧?”我请求似地说。 “不能,我说过我喜欢你。”她说完,拎起自己的包,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出去。 我扒在窗户上,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去。 走出里弄红月沿着路边走着走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妩媚的笑了笑,然后又甩过来一个飞吻。 “妖孽。”我恨恨的说了一声,离开了窗户。 我亟不可待的把门敞开了一些,又去盥洗室把自己从额头到脖子洗了一个干净。我拉起被单闻了闻,那里依然有淡淡的香水味,我皱了皱眉,把它放到更靠近窗子的地方。 看着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的肚子也咕咕的叫出声来。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连早饭都还没有吃呢。 吃过午饭后,我在内心的愧疚和事实上的无所事事中开始了午觉。商君秋回来后,他看我还在睡觉,就关好了窗户,然后侧着躺到了我的身旁。其实,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但我没有挣开眼睛,我继续装睡,因为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当我挣开眼睛看见商君秋的时候,就像往常一样深处胳膊搂住了他。 他见我醒了,就伸手从桌子上拿过来一张纸条递给我:“这是你家里拍来的电报。” 我立刻做了起来,结果那张纸,就见上面写着: “君秋:吾儿若在,嘱他速归。” 我把那张纸又放回到床边的桌子上,重新躺了回去。 “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商君秋说。 “没什么事,他们应该就是想我了。我才不回去。” “我们出来差不多也快一年了,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我还在上海等你。” “回去就肯定出不来了。我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见面肯定是先打断一条腿。” “可要是真的有事呢?” “那也不回去,我在上海过的挺好。” “你在北京是个小老板,在这里却只是裱糊店里的一个小伙计,你这算过得好?” “跟你在一起,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商君秋听到这里终于不再说了,他静静的搂住我,而我的心却在那一刻缩的更紧了。 第二天,红月又来了。虽然我已经决心不再那样去做了,可是我依然没有抵抗住□□,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这个女人俘虏了。 从那天之后,我的心里充满了内疚与挣扎。一边是我对商君秋痴痴地爱恋,一边是对红月投怀送抱矜持不住的收纳,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引火烧身,我知道自己迟早都会遭到报应,只是我没有想到不幸来到是那么的快。 一个月后,当我和红月正在房里偷欢的时候,商君秋回来了。 当听到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我整个身子就已经崩溃了。我慌慌张张的去找寻自己的衣服。红月却在这时抱住我说:“君秋早晚都会知道,大家都是朋友,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只是慌乱的挣开去找自己的衣服,这时的商君秋已经进来了。 他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床上的我和红月,然后看着我怒吼着说:“沈连城,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红月这时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胸部,笑着说:“君秋,别生气,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我们先换好衣服。” 商君秋愤怒的环视了一下屋子,猛地甩上门,走了出去。 当我穿好衣服打开门的时候,商君秋已经不在了。那一刹那,我的失落如层层阴云笼罩了心头。 红月这时穿好旗袍走了出来,看了看失魂落魄似的我,“没事,他要不让你在这里住了,你就去我那里住。” 我愤怒的看了她一眼,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知道错在我的身上。 那天晚上,商君秋没有回来。一直到了很晚,我想园子里的演出应该结束了吧,可是他依然没有回来。我一个人把自己闷在屋子,那种感觉就像是要窒息了。我反反复复的从楼上走到楼下,又从楼下走到走上,到了后来,我有些疲倦的坐在床上,我知道:今夜,他是不会回来了。 躺在床上的我又是一番辗转反侧,没有商君秋,我终究是难以入眠。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我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来到了楼下。 夜幕沉沉的笼罩着这个繁华的城市,街道上一片静悄悄的,我从来没想过上海也会有这么宁静的时刻。人力车已经没了,我沿着淮海路一直奔跑着,跑向了亦舞台。 园子的的大门紧锁着,我敲了敲门,一个看门的老人从旁边一道拱门走了出来,他披着一件夹衣,看了看说:“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啊?” “商君秋还在吗?” “戏早就散了,园子里是不让留人的。”老人说完就转身走了回去。 商君秋去哪里了呢?我一边漫无目的走着一边思索着这个陌生城市的那些角落。 第二天,商君秋没有回来。 第三天,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他了。那天,我去亦舞台找到了他。起初他并不愿意见我。我说我只有两句话要跟他说。 商君秋跟着我走出了后台,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了他说:“既然你不能原谅我,我想我还是回北京去吧。” “是该回去了,你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意义。”他接过钥匙,好像是看都懒得看我。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我还是希望可以明天再走,我想今天晚上你能够回家一趟。” “你在,我就不会回。” “好吧,那就这样。我今天走,你可以回去了。” 回到淮海路后,我在一家花店买了一盆正开得灿烂的六月雪,绿绿的叶子,稚嫩的白花,交叉错落间显示着一种朴素的美,我喜欢这样的风格,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5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5 我知道他也会喜欢。我把花盆小心地放到寓所的门口,然后去门房去取行李。 走的路程和来的时候一样孤单,只是这时,我已经没有了期盼。 回到北京后,我才知道母亲因为挂念我而生病了,父亲拿着手柄粗木棍把我打得一个月下不了炕。我哭了,不是为了肉体上的这点折磨,而只是依然放心不下孤单在上海的商君秋。 后来,我恢复的差不多了,父亲问我还要不要去茶楼帮忙,我说不想去了,我想找一家装裱店去裱画。虽然我知道自家的茶楼依然是我的天地,但我却只想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父亲没有再反对,我就这样继续着我的裱画生涯。 莫秋雯找过我两次,她像我当初问她那样问我怎么回来了。我简单的把事实说了一遍。她问我:“那你还回去吗?” “如果还有回去的余地,我就不会回来了。”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听我爸的。” 有一种感觉叫生无所恋,既然没有什么好依恋的,那么就怎么过都没所谓了。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除了一些回忆,我对这个世界都再也没有什么奢求。可是回忆也是苦涩的,我想慢慢地忘却。 母亲说我从上海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又夸我变的乖了。我说人总会学着慢慢长大。其实,我真的不想长大。如果有人把我带去上海,或是去上海之前的北京,我一定还是欣然前往。但是,回不去了。我无奈的接受这种苦闷的生活,于是,生活变得愈加苦闷了。 没过多久,爷爷生病去世了,而我的母亲的病又还未痊愈,家中为了冲冲喜,就又把我的婚事提上了日程。父亲问我怎么办,我说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听他的。 那时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失知道了莫秋雯是个失了身的小姐,竟然对莫家有了些嫌弃,于是又带着我去找别人家的姑娘相亲。可是见到的那两个姑娘,别说是我,连我的父亲都看着不满意。我的婚事就这样又耽搁了下来。 有一次,莫秋雯和我在一起喝茶,我说:“你喜欢我吗?” 她说:“我喜欢你勾的脸谱。” “那我呢?” “看扮相还行,可是你喜欢的是男人啊。” “我不喜欢男人了,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要是还愿意的话,就还跟我,这次我不跑。” 莫秋雯听了笑了起来,“我跑一次,你跑一次,现在又跑到了一起,真是有趣。” “是啊,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过去的话,就嫁给我吧。”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说:“我估计这北平城里也没几个人愿意要你了。” “我可以自己过,我说过我不想结婚了。” “我也不想结婚,可是父亲逼着我去那么做。咱们还算合适,想过还能过,不想过也能过。你跟我将就一生,也不算太委屈。” “你说得这些都经过考虑了吗?” “要是说实话的话,没有。我不想再去相亲了。” “可是商君秋呢?” “忘了他吧,你也忘了他吧。” 第 19 章 一个月后,我和莫秋雯在沈家茶楼里举行了婚礼。拜堂的时候,看着那个拜了又拜的天地牌,我忽然想流泪。 父亲为此摆了两百来桌的酒席,我不知道这两家子从哪里网罗来了那么多亲戚朋友,但那天的境况就是一个字——闹。既热闹,又闹心。 席间,教戏的王先生问我商君秋怎么样了,我说他在上海风生水起,已经做到台柱子的师父了。先生又问我为什么不喊他回来一趟,我说信寄过去了,他不来总是有他的借口。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寄信,我的任何消息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婚后,我和莫秋雯的感情不冷不淡,他知道我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我也知道她嫁给我也并不是因为爱我。我们之所以选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都需要这么一个避风的港湾来安慰受伤的心灵。我们假装的依偎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取暖,更像是在做给别人看。 所以,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她要是提出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我要是有什么任性,她也会迁就。结婚两年,我们竟然没有打过一次架,父辈们都说我们的和睦堪称年轻人的典范。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婚姻中隐藏着的是两颗破碎的心。 一九三四年,也就是那时的民国二十三年,莫秋雯为我生了一个儿子,父亲给他起的名字是沈放。放儿的到来多少缓和了我和莫秋雯之间的一些关系,我会更多的出现在她的跟前,我会更多的帮她照顾孩子,我也学会了很多男人该做的事。这样,我们的家庭看上去似乎是更“和睦”了。 放儿一岁的时候已经算是个相当淘气的小家伙了,整天满屋子、满院子的跑来跑去,嘴里也是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见到我就会拉着我给他当马骑。我也乐此不疲,想想这是自己的孩子,总觉得这是一件无比奇妙的事情。 民国二十四年的夏天,商君秋回北京来了。这时的他已经算是红遍北平和上海的名旦,所有的报纸都不吝篇幅的对他的归来进行了报道。当然,戏园子里也为他精心准备好了几场打泡戏。 那天,莫秋雯看着我在陪孩子睡觉,就问我说:“君秋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 “你们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恩,结束了。我和你都开始这么久了,和他当然早就结束了。” “这样最好。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见见,毕竟我们都是朋友。” “不见,我说不见就不见。”我说完就生气的走了。 我是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知晓商君秋的戏是在广和楼那里唱的,并且园子当天的晚上盛况空前。我没有去,我不想见他,只是因为我还爱着他。 我一直没有勇气去戏楼找他,想想我在上海时犯下的错,我想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但我又真的很想见他——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三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分别这么久。 两天后,商君秋来了。他微笑着喊我“连城”,就像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挤出一丝笑容算是作为回应。 他来到莫秋雯的跟前,开心的说:“刚才知道,你们早就结婚了,真是可喜可贺。”他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了莫秋雯。 放儿这时跑了过来,看着这个陌生人眨了眨眼,一转身抱住了莫秋雯的大腿。 “这是你们的孩子吧?真好看。”商君秋弯下腰,看着放儿说:“来,给叔叔抱个,叔叔送你个大份儿。” 莫秋雯摸了摸放儿的头说:“去吧,他是你爸妈的朋友,不用害怕。” 放儿依然没有松开自己的双手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6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6 ,商君秋见了,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大洋塞到了小孩子的口袋里。 商君秋站了起来,看看放儿,又看看我说:“你儿子随你,俊。等他大点了,你要带他来认我做个干爹。” “放儿要是喜欢,我就没有意见。”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有意和无意之间盯着他看,我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是不是有了什么沦落的痕迹。还好,他好像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更确切的说,他更像是当初在城外第一次见到时的样子,那么明朗,那么高兴,只是,这时的我看不透他的内心。 没过一会儿,母亲也来了,母亲紧紧的拉着商君秋的手好一阵寒暄。 商君秋没有留下来吃饭,临走的时候,他跟莫秋雯说:“能让连城跟我去外面喝一壶茶么?只要一壶茶的时间。” 莫秋雯笑了笑说:“去吧。”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她又看着我重复说:“去吧,大家都好久没见面了,要是没有这个小不点儿,我也会跟去。” “同去也无妨。”商君秋看着莫秋雯说。 “还是算了,带孩子不方便。你们去吧。” 我和商君秋喝茶的地方是明月楼,坐定之后,我倒了两杯茶水,然后看了看他说:“你在上海过的好吗?” “不算太好。” 他轻轻的说着,似乎话犹未尽。迟疑之间,他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缓缓的放下茶杯说:“你走之后,红月来寓所找过你。” “哦,你要不提,我都要把这个人忘了,还是不要提了。” “她后来找过你几次,最后一次,我把她留下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涌出了愤怒,但我立刻又把心中的不满压了回去,想了想,冷笑着说:“是不是玩的很开心啊?” “我本来不想留她,可是,你走之后,我很寂寞。” “这倒是个有趣的借口。我能说我当初也是因为寂寞吗?” “不能,你找她的时候,我还在你身边,你那算不得寂寞,只能算是浪荡。” “浪荡,哈哈,你这又算什么?” “寂寞,只能算是寂寞。我需要一个人来陪我。那时的我已经不习惯那种属于一个人的黑夜。” “你和红月一直在一起?” 商君秋微微点了点头,“我后来告诉了她我们的关系,她说她可以接受。不久前,我说我要回北京看看,她说我要是为了找你的话就不用再回去了,我说:‘行,那我就不回来了。’她也哭了,我把那个舞台的台柱子位置让给了她,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努力的争取那个。” “你找我出来喝茶就为了说这个?” “不是,我只想说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现在互不相欠。你不用内疚。” “我打你一拳,你踢我一脚,难道这就算公平?” “我们全都背叛了对方,就不要再说公平不公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希望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说完就要站起来走开。 “你等一会儿。”他一把拉住我,“我就那么让你觉得厌恶吗?” “我只是厌恶我自己。”我生气地挣着他的手。 他这时忽然抱住我,哭着说:“我们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我惊慌的看了看四周,掰着他的手说:“不要这样子。” 他死死的抱着我,那一刻,我觉得头痛欲裂。 我转过身,忍不住落下泪来,“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来北京不是为了唱戏,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他缓缓的松开了双手,“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拦你。” 我看了看他,重新坐了回去。 商君秋也随着坐了回去,他说今晚他还有演出,希望我能去给他勾个脸。我答应了,我说我要带着莫秋雯和放儿。他笑着说这样最好。 商君秋的归来犹如一颗石子,将我平静的生活打出了波澜。但我又不能拒绝,我口是心非的说自己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他懂我的意思,并说过一段时间他还会再去上海。 广和楼的后台里,我小心的为他勾着脸谱。以前的我总是会一往情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是现在,我却有所顾忌了。我刻意的回避着他的目光,但他的目光却似乎从未离开过。 他说:“你有心事。” “你也有。”我淡淡的说,继续画着那个妆,以前的我很享受这个过程,现在却盼着它早点结束。那种想见不能爱的感觉对我来说是一种深深的折磨。煎熬,我从没想过勾一张脸还会这么难过。 勾完脸谱,我就离开了后台。我本来不想留下来看戏,而是想带着莫秋雯和放儿赶早回家。可是放儿这时却苦恼着要留下来看戏,莫秋雯看了看说:“那就留下来看看吧。” 《珠帘寨》当然是那晚的压轴,可是到了这时,放儿却在莫秋雯的怀里睡着了。我问她要不要回去,她说“等看完君秋的戏,咱们再回去。” 台下的喧闹于我充耳不闻,我静静的盯着那个熟悉的舞台,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孔,往日的生活又浮现在了眼前。历历在目,我的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晰。我曾经以为我把那些通通都给忘了,其实它们只是被我深深藏在了心底。君秋,我在心里呼唤着这个名字,转过身,落下了两滴泪。 “昨晚一梦到长安。” “醒来依然就北番……” 《珠帘寨》的戏词字字珠玑的来到耳边,我凝神遥望舞台上的那片流光溢彩。我想回去,可是怎样才能回到那个过去? 第 20 章 回家的时候,我一路沉默,莫秋雯说:“你要是忘不掉的话,就去找他吧。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可以做个影子夫人。” 我抚着她的头笑了笑:“不行,这对你不公平。” “我希望你能过得高兴。你不用那么在意我,我知道你并不爱我。” 我搂住她说:“谁说我不爱你了。” 透过她的那缕长发,我却分明看见的是商君秋的影子。我知道,我将不得不为此而活在谎言里。 商君秋的回京戏唱的红红火火,我为他高兴,但我知道,现在我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勾脸谱的人,没错,只是勾脸谱而已。戏楼之外,我约束着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年的封箱戏后,商君秋说一个人在城南有些孤单,就想在原来的厢房小住几天。我没有说话,莫秋雯答应了。 腊月二十四,商君秋提着一个箱子搬回到他过去居住过的那间厢房。这在父母的眼中颇有一番蓬荜生辉的感觉。 他看见厢房里还是旧时的模样,就惊奇的说:“这么久了,还是那个模样。” 我说:“我会时常来打扫,而佣人们是不让进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7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7 ,” 他看着我笑了笑:“人不在了,用不着这么费心了。” 我说:“父亲也说过,这屋子要给你留着,并说你走了,还一定会回来。” 商君秋就这样住了下来,没过两天,放儿就和他玩的熟络起来。 那天,商君秋对放儿说:“喊我声干爹,我带你买糖葫芦去。” “干爹。”放儿高兴的喊着。 从那以后,商君秋就把我的儿子收做了他的干儿子。因为不用唱戏,商君秋有了大把的时间,常常跟着放儿在院子里或街道上一起溜达来,溜达去。至于那些零食点心,只要放儿开口,就能够吃个遍。放儿说干爹最疼他,我说“你干爹这个人是挺好的。” 一天,莫秋雯带着放儿回了娘家,父亲又去了茶馆,家里忽然变得冷清了下来。吃午饭的时候,商君秋对我说:“一会儿你去我那里,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看。” 吃过了饭,我故意的留下来慢慢的喝茶,看着佣人把桌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又踱步走出了屋子。 我轻轻推开了那间厢房的门,莫秋雯放下手中的那个本子说:“你来了啊。” “恩,你不是说要找我吗?” “我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就不会找我?” 我沉默,我知道他有多了解我。 他拉开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珍珠头带说:“这个是你当初送我的,这几年,我唱《珠帘寨》,一直戴着它,现在还给你吧。” 我接过那个头带看了看,每一棵珍珠都在晶莹的放着光,即使是在头带的间隙也是一尘不染。我把珍珠头带重新递给她说:“这个还是你的。” “我知道你们现在过得很好,我知道我不应该回北平来,我知道……” 没等他说完,我冲了过去,猛地抱起他…… 还是那张床,还是那个人。我纵情地释放着这些年来积攒下的寂寞,心中的空虚瞬间就被填满了。 我们一直沉浸在久别后的温情之中,以至于当莫秋雯打开门时,我们一起楞在了那里。莫秋雯看了看我们,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门外的放儿好像走到了她的跟前吵着闹着要去找干爹。莫秋雯给了他一个巴掌说:“回屋去。” 伴随着放儿哭声的远去,我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来到屋里,看见莫秋雯正双目无神的坐在炕头上。我蹲下身子哄着哭闹中的放儿,不知道该怎么和莫秋雯说。 过了一会儿,放儿总算不哭,我坐到莫秋雯的身旁说:“我还是让君秋搬回去吧。” “搬走一个人不难,搬走一颗心容易吗?”莫秋雯生气的看着我说。 “我……” “就这样吧,算我什么都没看见。”莫秋雯赌气的跑了出去,真好撞到进门的商君秋。 商君秋看了看她说:“对不起,我马上就搬去城南,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莫秋雯什么也没有说,绕过商君秋的身体,走了出去。 放儿看见商君秋来,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干爹。” 商君秋一把抱起放儿,并举过了头顶,放儿开心的笑个不停。又耍了几个来回后,商君秋把放儿抱在怀里,哄着说:“放儿啊,干爹要搬走了,你可一定要孝敬你父母噢。” “不,我不要干爹走,我要干爹住这里。”放儿一边看着商君秋撒娇,一边又看看我,就好像是在求助一样。 “放儿,你干爹还要去唱戏,你以后要是想了,我就带你去戏园子找他。” “不,我就要干爹住在这里。” 放儿的执意挽留也没有留住商君秋,初一才过,商君秋在家里唱了一出堂戏就搬去了城南。 莫秋雯开门见山的跟我说:“你要是喜欢他,就去吧,我不怪你。我们有言在先的。” “算了,我和你过。”我说完,就拉起放儿的小手出去玩了。 民国二十五年初,我的大哥因为“赤化”的罪名被北平市政府抓了起来,他把自家的茶馆当成了前线的宣传阵地,沈家茶楼也随之被查封了。我虽然打心眼里觉得大哥蠢得不行,可还是带着莫秋雯去求我的老丈人。岳父满口答应会去警察局里通融通融,可是“赤化”又是极敏感的问题,他也不敢明白说个清楚。 大哥就这样被一直关在监狱里,被抓获的第一批人听说已经被秘密处决了,大哥还没有死,这也许就是我的岳父通融下来的一个成果吧。 那时候惹上官司可都是要人命的,母亲每日里焦急万分,后来就病倒了。 商君秋也为此四方奔走,只是问题太过严重,谁人也不敢随便插手此事。我们只能静待那一线转机。 一年后,七七事变,日本人正式中国宣战。软弱的政府不堪一击,半个月后,北平就沦陷了。而我大哥那批赤化分子也在政府转移前被秘密枪决了。 带着国破家亡的悲伤,商君秋和我们全家人都迁去了上海,开始了逃亡的生活。那时的二哥还在英国留学,父亲发信过去劝他暂时不要回来了。 没过多久,日军就打到了上海,我们又被迫搬去了租借。商君秋在以前曾经认识一位法国的票友,我们就在那时搬去了他家的别墅。 对于上海,我既爱又恨,那十里洋场也曾有过我的足迹,可是现在,我只是这里的一个难民。 那时的防空警报总会时不时的想起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鬼子的飞机总能准时过来扔下一些炸弹,然后又一溜黑烟的飞走了。全国人民都卷进了那股革命的浪潮,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停止了,听说连梅兰芳都留起了胡子。 我们一大帮子的人就那样窝在那间别墅里等待着抗日的消息。我曾以为政府军会在集结力量后轻而易举的干掉那些从弹丸之地侵略而来的鬼子,可是淞沪会战却失败了。三个月后,上海沦陷了,随着南京也沦陷了。 在等待光复的那些日子里,上海的物价飞涨,靠着吃老本的我们越过越穷。幸好那家法国人很好,一直没有赶我出去,并且相处起来也算是融洽。 后来,鬼子的兵源源不断的南下,上海也就渐渐变成了伪政府的管理。我在不久后去码头谋了一个搬运工的差使,虽然工资菲薄,虽然满超负荷,但我还是硬挺着过来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后有那么一大家子的人在等着吃饭。 这时的莫秋雯也冰释前嫌,时不时的还会和商君秋说几句话。因为有干爹在身边,放儿过的也算开心。父亲一直照顾着生病的母亲,母亲却总在惦记着狱中的大哥。关于大哥被处决的那件事,我们从来不敢透露出半点的消息。留下一些希望,就会多一些活下去的勇气。也许挺一挺,我们就把鬼子赶出去了。 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茧子,我的肩膀很快就勒出印子。那时,每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8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8 天收工回家后,莫秋雯都会用热毛巾给我捂肩膀,实在忙不开了,她才会找商君秋帮忙。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累,幸有家人陪伴,不然我一定会在哪个码头跳江自尽了。 我们在困苦和艰辛中一日挨着一日,八年后,日本终于投降了。我们搬出了租借,去了北大街,商君秋也随着一同搬了过去。上海的戏楼重新开张了,压抑太久的人们纷纷涌去看大戏。商君秋重新披上那身行头,登上了那个熟悉的舞台。我去戏园子打起了下手,后来又跟一个姓胡的琴师学艺。 那时的演出除了商演,还有一些劳军的演出。人家豁出命夺回了江上,你去给人家唱一出戏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少说明你是爱国的。至于报酬什么的,没有人会提。 过了一段时间,商君秋找到我说:“活得有些累了。” 我说:“那你就结婚吧。” “是找个男的,还是找个女的?”他开玩笑似的说。 “当然要找个女人。” 第 21 章 后来,他还是找了一个男人,据说那人是个法国的大使,在看过商君秋的花旦演出后就此痴迷。他铁了心的认为商君秋就是一个女人,并开始了苦苦的追求。后来,他们就姘居到了一起。没过多久,那个法国男人就和他的老婆离婚了。 我并不介意商君秋找个女人玩玩或是结婚,可是他最后还是找了一个男人。我忽然就觉得悲痛欲绝,我觉得他这样做既是对我的挑衅,又是对我的羞辱。我决心离开上海,并且是越快越好。 简单的告别之后,我带全家人匆匆离开了上海。这一次,我没有再去私底下找商君秋,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和他说的了。我要回到北平,用我的幸福来埋葬他,埋葬这些记忆,这次必须要是真正的了断。 回到北京后,我在内心里强迫着自己爱上了莫秋雯。后来,我就真的爱上了她。渐渐地,她又变得活泼开朗起来。后来,全国公审汉奸,在一次公布的枪毙名单里,莫秋雯找到了她最初的那个男友的名字。我说这种人枪毙了挺好,她咬了咬牙说:“确实挺好。” 沈家茶楼又重新开了张。 在一次和朋友聊天中,我才知道一品红在几年前就死了。他说北平沦陷后,一品红成了鬼子和汉奸们的一个玩物,因为疏于练功,唱戏经常跑调,被一个恼羞成怒的日军头领当场就杀死了。我忍不住去想了想那个鲜血四溢的情景,皱了皱眉头。“满花落地胭脂冷”,如果那时候我在北平,也许,我可以帮着埋了他。 商君秋在和那个法国佬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唱过戏,我不知道两个男人是怎么结的婚,但这毕竟是他选择的一条路,我虽然不愿意他这样走下去,但我又必须尊重他的选择。后来,听一位来自上海的人说那个嫁给法国佬的花旦随那个洋人去了法国。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赛珍珠的故事。 八十年代的时候,《珠帘寨》在京剧团里重拍,我被请了过去担当艺术顾问。一位姓刘的京剧团长从全国各地请来了好几个花旦在我面前轮番视镜。一圈过后,我看了看队伍跟刘团长说:“后面没了?” “没了,全国最好的角儿都在这了。” “那就她吧。”我指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说。 “您的意思是她唱的最好?” “好倒是谈不上,只是不那么差。” 我知道,我的心里还有一个那样的花旦存在着,他的扮相俏美,嗓音圆润,身段轻盈,他会戴着我的珍珠头带,穿着三寸高的厚底,步履轻盈的在舞台上落下一片流光溢彩。 京剧已经过时了,所以我对那些花旦也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毕竟,我也只是一个琴师。关于《珠帘寨》的最美花旦,我只愿把它藏在了心底。 在观看《珠帘寨》重排后的第一场演出时,我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坐在身旁的放儿见了,递给我一张手绢,又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说:“只是想念一个好朋友。” “是干爹吗?” “恩,我和你说过,你干爹这个人不错。” 随着演出的结束,长长的幕布落了下来。 那个晚上,我很开心,就像是一个遂了大愿的孩子。我也梦见了年轻时候的他,醒来时,我笑着落下泪来。我来到窗前,看着天空默默的说:隔着一个世界,你还要来装饰我的梦,多谢你还记得我。 番外 人生如戏,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可是事实并没有,我忍不住要嘲笑岁月的荒诞。 中法建交20周年的时候,我被请去了人民大礼堂。我一直很莫名,想遍了一生也不知道到自己为中法做过什么贡献,而唯一有过一点关联的似乎就是我当年在上海的法租界里避过难。请柬有些蹊跷,但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放儿问我要不要他也陪着去,我说:“你就在家照顾你妈吧,我去去就回。既然官家车管接,那么他们应该也管送。” “那您注意点,又是往家打电话。” 在一名工作人员的搀扶下,我慢悠悠的坐上了轿车。虽然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可是如果有了什么新奇的打发时间的去处,我还是愿意去看看,玩呗。 我问那名工作人员为什么要邀我过去,他只是说法国那边有人点名要见我。我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个所以然,我也就不在问了。 到了人民大礼堂,那名工作人员把我带到了一个和我一样满头白发的洋人旁边,他正要介绍我们认识,那个洋人就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请问是沈连城先生吗?”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亨利,赛珍珠的丈夫。是他让来看看你,并让我把这个带给你。”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工作人员说:“谢谢你,这边没你什么事了。” 那名工作人员怏怏的走了。 听到赛珍珠这个名字,我忽然怔了一下。但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满脸皱纹的掩饰下,些许的表情变化根本就看不出来。 亨利从身旁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我说:“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我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支光彩夺目的珍珠头带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一阵惊喜,从盒子里取出那个头带细致的看了看,珍珠依然还在放着光亮,所有的装饰还是那么的干净。“商君秋他人呢?” “因为中法建交二十年,他得到了大赦。只是他现在还在法国,他说他不敢来见你。” “大赦?他怎么了?” “这要说起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叫亨利法国人说着给我拉过来一把椅子,“还是坐下来说吧。” 我把珍珠头带放回了盒子里,坐到了那把包着金边的椅子上,这样的椅子,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9 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右之伽蓝 分卷阅读29 以前我在包厢的时候还是很常见的。 亨利也做了下去,“我和君秋在上海结婚的时候,你也在上海,但是你没去。后来国共大战,我们就一起去了法国。新中国成立后,我又派到了北京的大使馆工作,商君秋当然是跟我一起来的,只是他再也没有登过台。但我知道他还是喜欢唱戏,而且,我也喜欢。后来,我就在自己家的别墅里建了一个小戏台。君秋爱唱戏,最爱唱的是一出叫做《珠帘寨》的戏。我喜欢他涂脂抹粉的样子,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世界上那个最美的女人。” “你是说他是个女人?” “恩,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女人,不然我当初也不会和他结婚。几年后,我因为有事回了一趟法国,一年后再回来时,他已经为了生了一个孩子。” “他为你生了孩子?”我忽然有些跟不上这个洋人说话的方式。 “是,不久前,我去监狱接他出来的时候,他才说那个孩子是他抱养来的。” “他是怎么进监狱的?” “十年前,已经卸任大使的我和君秋定居在了法国。一个月后,君秋就被逮捕了,法院最后判决的罪名是间谍罪,并拿出了几百份的文件指证说君秋在充当我这个大使的妻子时窃取法国大使和各国往来的情报。当时我十分的震惊。” “你是在开玩笑呢吧。” “没有,你也知道,冷战那会儿,苏联和美国打的火热,中国也觉得自己不太平,并迫切的想知道这些大国对中国是个什么态度。法国大使馆就在那时成了一个信息中转站,苏联人的信息会到那里,美国人、英国人的信息也会到那里。君秋让我把那些消息复制一份,并说他有用,我不知道他要那些破东西有什么用,但既然他喜欢,我就愿意照做。我一向尊重他,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着去问他。” 听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一些惭愧。 “在我担任大使的十多年里,我为他复制了上千份的流转信息。每次把这些信息送给他时,他都会灿烂的笑着夸我,我最喜欢他笑了。他笑得很美,不然我也不会冒那些没必要的风险。法院最后判君秋间谍罪,并依照法国的法律判了他30年的□□。” “30年?” “是的,30年,如果不是这次中法建交,你们指名要大赦商君秋,现在的他也许还在监狱里了。真庆幸,他只是坐了8年的监狱。法院判决下发之后,君秋入狱,我成了所有法国人的笑柄。我是一个大使,不但娶了一个间谍,而且那个间谍竟然还是个男人。” “你一直就没发现他是一个男人吗?” “没有,结婚三十来年,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但我一直坚信他就是的女人,他是模样是那样的美丽,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柔润。如果君秋不说他是个女人,就算全世界说他是个男人,我也不信。” “现在你信了?” “我信了,我在接他出狱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是个男的,所以婚姻是无效的,他劝我再去重新找个女人。但我做不到,我只喜欢他。” “后来呢?” “后来,我们还是离婚了。但,我们还是朋友。当他听说我这次要来参加这个会的时候,特意找到了我,并让我把那个盒子务必转交给你。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 我叹了一口气,朝着椅子的后背重重的靠了过去。我又忆起商君秋的花旦,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想想舞台,想想现实,这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生啊。 我忽然想立刻就飞到他的身边去,我会安慰他,我会亲吻他,我会陪他度过那人生所有剩下的寒夜。我希望——他还记得我,他一定还记得我。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默,那名工作人员见了也是奇怪,来的时候问个不停,走的时候竟然什么话都不说了。我跟他会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个叫亨利的法国人说他虽然被骗了,但他一直很想念他。我说:“君秋从来没有骗过我,但我比你更想念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