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分卷阅读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 《挽歌》by亲亲草莓大人 文案 南桥镇一顾姓人家,开了几家成衣店子,生意一直不错。 少东家唤作顾昔,系属大龄未婚男青年。家中老太太逼得甚紧,一直琢磨着要给他安排亲事。 顾昔听得腻了,不仅喜欢上了一男子,索性还是只鬼…… 啧,所以说,自由恋爱有风险,家中逼婚需谨慎! 商人x水鬼,he,不坑,不拖更。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昔,沈黎 ┃ 配角:黄梓生 ┃ 其它: 第 1 章 “开门,开门!” 南桥镇顾家公子的贴身小厮小六儿一面扶着醉熏熏的顾昔,一面使劲地拍了拍客栈的门。瞧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再想起早上出门时掌柜的叮嘱,小六儿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掌柜的说:“本店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住本店者需在晚上亥时前赶回来。” 早上公子还答应的好好地,这一到晚上喝了酒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倒好,喝得迷迷瞪瞪地,还不是得自己将他扛回来? 小六儿不免叹了口气。 屋外不时有风吹过,身侧树梢上的树叶沙沙作响,从客栈的里面投射出的昏黄的灯光,打在树上,在地面上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影子,摇摇晃晃。也晃得小六儿背脊后面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住哪家店子不好,公子非要住这如意客栈。名字起得好,“如意”,可是京城里谁不知,这如意客栈,闹鬼! “谁啊!” 伴随着屋内的一声叫唤,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店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内侧开了门。瞧着门外站着的是出手阔绰的顾公子,以及他的小厮,小二立马也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顾公子,快些进来。”小二朝门口张望了一番,警惕地关上了门。 “下次可别这么晚回来,没瞧见什么吧?”店小二一面问小六儿,一面燃了一盏灯,领着他们上了楼。 “没没没,就外面起风了,看上去还挺瘆的慌的。”小六儿气喘吁吁道。 “那便好。我去给顾公子拿碗醒酒汤来。” …… 顾昔醒来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小六儿和店小二两人早已走了。 晚上应酬,同几位官老爷喝酒,喝得有些多。顾昔便开了窗子,透透胸中的憋闷之气。 夜色浓黑,客栈门口的那棵树下的火光显得格外亮。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把手中的纸钱放入火中。火光映亮了他的脸,烟灰卷起了他如墨的黑发。 他身边站了个黑衣男子,撑了把红纸伞,冷眼瞧着地上蹲着的男子。未下雨的夜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如若不是书生不时同他说上几句,恐怕顾昔真是要相信鬼神之说了。 大约是感觉到了二楼上顾昔的眼光了,黑衣男子忽然仰起头,朝着顾昔这儿瞧了一眼。顾昔友善地同他点了点头,不料那男子却回瞪了他一眼。 顾昔讨了个没趣,便关上了窗子,接着躺回去睡了。 顾昔是被楼下的嘈杂声给唤醒的,到底是酒喝得多了,起床时脑子里还带着钝痛。 “小六儿……”顾昔开了房门,在门口唤了一声。 “少爷,您醒了?”小六儿打开隔壁的门,从里面探出头来,“奴才这就给您打水去。” “嗯,去吧。” 不多时,小六儿端着个铜盆走了进来。想起方才在楼下听到的话,忙又压低声音小声道:“我方才还听说了,我们隔壁住了个怪人!您可得注意着些。” “怎么个怪法?”顾昔不以为然道。 “有人瞧见他在夜里烧纸钱,其他的奴才也不知晓,总之您还是小心为好。”小六儿说得煞有介事,彷如亲眼所见似得。 烧纸钱?昨个夜里确实见着有那么位公子,不过也是有另一位公子相陪的,哪里有小六儿说得那般吓人。兴许是他乡习俗,别人瞧见了稀奇。 “莫要乱说!回头被人听见惹出什么事端。”顾昔接过小六儿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把脸。 眼下顾家的锦绣庄在各处开了不少分店,生意也一直不错,如今开至皇城来了,自然是容不得半分马虎。 顾昔是不爱惹这些闲事,也懒得理。 “小的知道了。”小六儿撅着个嘴,有些不大乐意。他好意提醒公子,却不想又被公子说了一通。 下楼时,顾昔果真听见不少人在讨论这个事。 “二楼左边最里那间住了个奇怪的人!” “哎,我也听说了,有人瞧见他半夜里烧纸钱,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好不恐怖!” …… 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顾昔脑子都分外痛了,忙回身嘱咐道:“小六儿,我们去别处吃罢。” 第 2 章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顾昔一整日都觉得身子不适。待到事情一忙完,赶忙回到客栈睡下了。 正睡得迷迷瞪瞪之际,却觉着身子越发地重了起来,就连周身的场景也忽然变了,变成了顾昔自家的厅堂。 还是熟悉的摆设,却是一副灵堂的布置。 厅堂中央一口漆黑的棺木,里面躺着的人是他死去已久的娘亲。 儿时瞧着娘亲死去的那种无力感顿时袭来,耳侧隐约有声音道:“儿啊,娘亲一个人在阴间好不孤独,何不来陪陪为娘?” 而棺木之中紧闭着双眼的母亲也赫然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贯慈爱的笑容,同他招了招手,“昔儿过来,到娘亲这里来坐坐……” 顾昔朝前迈了一步,这才发现不觉中自己已变成了孩童般的短腿。 娘亲手里竟也不知何时又多出一盘糕点,“昔儿快来,娘亲给你吃好吃的……” 顾昔不由自主地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眼瞧着越走越近,却似有道声音同自己说:“别过去,那不是你的娘亲。全都是假象!” 顾昔顿住了步子,四面瞧了瞧,也瞧不出这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你是谁?”顾昔问,这时才发现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奶声奶气。 眼前的场景又恍然变作了另一番模样。 顾昔只觉着自己落入了一片湖中,铺天盖地的水蔓延过来,从眼耳鼻口一齐涌入。便在憋闷之际,忽然一双手拦腰将他托起,顾昔的身子蓦然又是一重,也终是能呼吸了。 眼前骤然又是一黑,却已是什么都不知晓了。再醒来时,便又是一日了。 春寒料峭的清晨,顾昔起身时却是一身大汗。 “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 顾昔睁开眼,小六儿正焦急万分的立着看他。 “我……这是怎么了?”顾昔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 坐起身子,手中拿着从额头上滑下的布巾,嗓子里是干涩的疼痛。他不由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小六儿赶紧地在桌上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早上我过来时,瞧着您额头滚烫昏睡不醒的,便给您寻了大夫过来。大夫说您受了风寒,所以才会这样。药早就给您开好了,小的已经让人给您熬了,一会就能送来。” “好。” 顾昔复又躺下,由着小六儿将额头上的布巾换了方更凉的。 他的娘亲死了有好些年了,如若不是昨晚突然梦到,估摸着他都快忘却了。回想起昨夜的梦来,顾昔的心中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窒闷感。 “你也是舍得回来了!” 一黄衣女子扶着一白衣公子,虽说嘴上不依不饶,手下的动作却是极为小心的,“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 男子在女子的搀扶下,侧身在床上躺下,面上挤出一笑,似是要缓和女子的气恼,殊不知,这样更是让人心疼。 “鎏珠姐姐,你就别说了。” “鬼差……鬼差大哥走了么?”男子突然想起来,急急地问道。 “走了,早走了!” 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是,他们还要送其他的鬼去投胎,哪里能等得了我。” 第 3 章 顾昔的厢房在二楼的一处拐角,白日里时,凭栏远眺,入目之处所见皆是一片幽蓝的湖水。可在夜里,黑漆漆的,倒生出几分怖意来。 小六儿拎着灯走在前头,远远地看着小楼之上的栏杆那处蓦然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谁在那儿!”小六儿大喝出声。 “莫不是你太累了,眼花。”顾昔笑了摇了摇头,“一会早些去睡,明日晚些再来伺候。” 沐浴完,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顾昔浑身舒坦了不少。 这么些时日一直忙于外县的生意,总是顾不得回来。倘若不是奶奶寿辰,顾昔也不见得会回来得这么早。阔别多日,乍回来,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摊开那张仅描一半的画,磨墨,提笔,顾昔一笔一落细细画了起来。 屋内灯花哔剥作响,不多时,一只娇俏可爱的小猫赫然现于纸上。 这只猫是顾昔给奶奶做寿用的,打他记事时起,奶奶就喜爱猫咪,从前还养了一只。不过后来,那只猫伤了顾昔以后,竟突然不见了,奶奶自此也再没养过猫了。 兴许是累了,不觉中顾昔便趴在桌上睡着了。还是二娘送汤来时,才叫醒了他。 “夜晚寒气重,怎么就趴着睡了,小心着凉!”二娘声有责备,撑了一盏灯过来,把房内的灯都点了起来。 “来,趁热喝,也好祛祛寒气。”二娘把一碗热汤放于顾昔手中,升腾起的热气熏了顾昔一脸。 “多谢二娘。”顾昔言辞恳切。 “傻孩子,谢什么。自打你娘把你交到我手中,我便一直拿你当亲儿子待的。这做娘亲的给儿子炖碗汤,还得让儿子千恩万谢的啊?”二娘眼尾瞥见桌上顾昔作的画,却突然“咦”地一声开了口,随即戏谑道:“昔儿刚刚打盹时流口水了么?这画怎么湿了?” 瞧着这画已经糊成一片,顾昔却答不上来了。拿起来仔细一瞧,原本画着的那只猫只能依稀辨出的轮廓,好好的画就这么糟蹋了,“这……” “你啊……该不会是把茶杯打翻了吧?”二娘随手从门外招来个随身侍女,把书桌上印上的墨汁给拭了个干净。见顾昔一脸疑虑便又道,“要么明个儿叫小六儿来问问,准又是他,帮你熄了灯烛,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他呀,总是改不了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顾昔顺从地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一醒,顾昔想起昨夜的事,便招来门外候着的小六儿,兴师问罪起来。 “小六儿……” “少爷……”小六儿恭恭敬敬地站在顾昔跟前。 “昨日我画画时,你进我屋了没?” “没有啊,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的,昨日伺候您沐浴后,奴才便回去休息了。”见顾昔皱着个眉,小六儿又怕顾少爷生气,便又诚恳地补充道,“还是您同我说的呢,您忘记啦?让小的伺候完便早些回去休息。”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爷。” 原本想着,这事如果是小六儿出于不小心,这事也就算是了了。反正他也不会在奶奶的寿辰上,只单单拿幅画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画毁了,不送便是,可如今这事想想也甚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是自己弄的,也不是小六儿,那会是谁? 顾昔负着手,踱到书桌跟前,拿起桌上的画。昨夜被沾湿的地方,今日已经斑驳一片。而在纸张的底下,又生生比昨夜多出一张画来。 说是“画”也实在是抬举,不过是白纸上扑棱地画了个圆圆脑袋,脑袋的边上顶了两个尖尖的耳朵……这个是……猫? “少爷,这画的是什么?可真丑!”小六儿突然从顾昔身后钻了出来,吓了顾昔一大跳。 “大概是猫吧。”顾昔这么猜想着:兴许是昨日里弄坏画的那人觉得心中甚是亏欠,所以做了些补救。 “即便画的是猫,那也丑!奴才虽说书读的不多,可无论如何也知道的,猫该是什么样子的。可……” 小六儿在一边捧腹大笑,“少爷,这是谁画的呀?” “我也不知,早上便见着在桌上了。” 听了顾公子这番话,小六儿也生生笑不出来了,试问谁敢擅自闯进这顾家公子的屋内呢? “邪门!”小六儿认真道,“少爷,莫不是真像老太太说的,您撞了邪了?” “乱说!”顾昔不以为意道,“这世间哪有鬼神!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小六儿缩了缩脖子,觉得背部一阵毛骨悚然。不过,少爷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 “对了,这画的事莫要同其他人说,回头奶奶又要小题大做了。” “小的知道了。”小六儿应道。 第 4 章 虽说小六儿一口应承下来,说好不与别人道,可这事最终还是传到了顾老太太耳中。且已经被传得已经神乎其神,就如同他们亲眼所见似的。 一小婢急忙忙地赶至顾昔的屋内,福了福便开口说:“少爷,老太太有请,说是在厅堂等您。” 顾昔不着痕迹地瞪了边上伺候着的小六儿一眼:“嗯,同奶奶说,我一会就来。” 。 小六儿此时心里也是一阵不安,不过是与那同屋的张三随口说了一句,哪里晓得现下整个顾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完了! 待小婢一走,小六儿“扑通”一声,便在顾昔面前跪下,先服了个软,“少爷,昨日小的同张三喝了几杯,一时兴起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 ,便同他说了此事。但奴才只同他一人说的,哪里知晓整个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呢。”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顾昔也是怒了,指着小六儿的鼻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昨日还特地同他说了,让他不要同外人道,今日倒好,整个府中,至上到下,全都知晓了。 这小六儿的口也着实不紧! 小六儿匍匐着跪在顾昔面前,低低地垂着个头,“少爷,小的知错了!您要怎么惩罚小的都行,都是奴才的错!” 见着小六儿的这副模样倒也算诚恳,细想来,这奴才在他身边服侍也有不少年了,也没犯过什么错。 这么想着,顾昔便没了方才的盛怒,“罢了,起来吧。一会见机行事,别又说错了话,让老太太担心!” 果不其然,顾老太太也真是急了,顾昔这才刚到厅堂,老太太便满面忧心地迎了上去,“怎么了,乖孙儿?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顾昔笑了,果然什么事到了奶奶这里,总是能同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扯上关系。东家的姑娘同人私奔了,那是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西家的小媳妇儿被自家相公给生生气死了,那也是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合着这天下大大小小不好的事,全是这“不干净”的东西作得祟! 虽说他顾昔碰上的这事有些匪夷所思,但兴许是哪个下人偷偷溜进来弄的,倒也不至于说成是某些有的没的。 “孙儿没事!”顾昔把奶奶扶到堂厅上头的位置上坐下,便又笑着安抚奶奶,“孙儿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还能骗您不成?” “嗯,没事就好!你从小就体弱多病,如若再出个什么事,奶奶可是要心疼死的。” “奶奶,您别担心,急坏了身子,孙儿可是会自责的。”顾昔替奶奶捏了捏肩,倾着身子笑眯眯地说,“府内传的那些话,是小六儿喝多了酒同张三乱讲的。这话您也信……” 顾老太太回头,瞧着顾昔一脸诚挚,也不似有假。这便将目光放在了跪在一边的小六儿身上。 小六儿微微抬起头,见着少爷和老太太皆瞧着自己,便嚅嗫地开了口:“回老太太的话,这的确是小的酒后的一派胡言。小的不过是想糊弄糊弄那张三,哪里晓得他竟会同人乱说。” “小六儿,我自认为咱顾家对你不薄。”顾老太太见着孙儿同小六儿两人既然都说这事是假的,便也就放下了心。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横眼冷冷地看了一眼跪着的小六儿,惊得小六儿头垂得更低了,“你家里头生了六个孩子,你娘亲养活不了你了,都将你扔了。若不是瞧着你可怜,会让你来我顾家做奴仆吗?” 小六儿跪倒在地,垂着个头,应道:“老太太说的是,顾家对我恩重如山。” 老太太怒火大盛,拍着桌子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便更不该编排主子,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是奴才的错,小的该死!”小六儿伏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 顾昔趁手便打了个圆场,“起来吧,念在这次没出什么乱子上,这事就这么算了,可不能有下次了。下去吧!”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小六儿谢了恩,立马一溜烟地跑了。 倒是顾老太太在身后叫嚣道:“哎,我还没说完呢……”老太太颇有些生气,皱着个眉,一脸不高兴,“你看你这孩子,下人可不能这么惯着,这是要无法无天的!” “孙儿回头就扣他银钱,奶奶莫要生气……” 老太太当真不知道顾昔这话是糊弄她老人家的?不过不想戳穿罢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而说道:“人家都说,孩子多好生养,以前你娘亲在世时我本想让她给咱顾家多添几个孩子,说不定啊,你这身子骨也会好些。可谁知后来……后来竟染上了恶疾。哎……” “奶奶,不是有二娘么?让她给咱顾家添几位弟弟妹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哼,她也配给我们顾家生孩子?”老太太语气里明显有着嫌弃之意,可话音刚落,便瞧见顾二夫人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了位道长。老太太便也就闭了口,不再言语,气氛有些尴尬。 顾昔也是好意,本想劝了奶奶,却不想好事没做成,却变成了坏事。眼瞧着二娘眼窝里泪珠在打着转。这话显然也是被二夫人听见了。 顾二夫人勉强地扯着个笑脸,把道长请进了屋里,“道长,您请。” 老太太有些讪讪,竟让道长看了笑话。但还是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道长笑脸相迎,“张道长,您来了,老身恭候多时了。”说完还同身边的顾昔小声道,“奶奶特地让你二娘去请的,呆会儿让道长给你好好瞧瞧。” 老道长接过顾老太太递过来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面色不大好。 老太太瞧着心中也是急了,“怎么了,道长?” 老道长捻了捻胡须,一派严肃,“令公子身上有一物,致使他能见着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顾昔端起桌上的茶,掀起杯盖,就着面上浮着的茶叶淡淡地吹了一口。之前住在皇城有名的如意客栈也没见着鬼,怎的到这道长口中,便是能瞧着旁人所见不着的东西了? 顾昔不语,看好戏般地瞧着自家的老太太急得直跺脚。 “那可如何是好呢?道长,您看这物能除去么?”老太太急得连忙起身,走到道长身前拱了拱手,“您可得救救我们家孙儿呀。” 道长不动声色地踱至门外,眯了眼瞧了一眼空中高悬着的太阳,掐指算了一会才道:“那便今日吧!” “这样,我写几样东西,你让人速速准备。”道长握起毛笔,在方才那张纸上写了几行字。二娘也不耽搁,亲自带着人去准备,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准备就绪。 顾昔但见着老道长捻着胡须,将茶叶等物搁入碗内,复又在菩萨面前的香炉里燃起了三支香。 老道长先是磕了几个头,便背对着众人,也不知对着那碗使了什么术,只听见碗中的水仿佛沸腾一般,“咕嘟咕嘟“地翻腾着。接着便有一声声爆破声在屋内炸响,就这样过了一阵子,待道长将碗拿至顾昔眼前时,也不过就是普通的茶水,里面置了些生姜,茶叶,桂圆之类的物什。 原先顾昔以为要喝些香炉灰之类的,却不想是些正儿八经的东西,便也不拒绝了,仰头一口喝下。 顾老太太瞧见顾昔喝完了,便恭恭敬敬询问道长:“那老身的孙儿这下是不是已经好了?” “嗯,已经驱走了,顾老太太请放心。” 道长说自己接下来还有事,老太太也不便挽留。这事自然是花了顾家一大笔银子,当然顾昔不便插手,老太太高兴便好。 第 5 章 顾,黄两家是世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4 交,顾昔同黄梓生打小一块玩到大,感情自然是好。这不,黄梓生听说他回来了,便立马过来了。 “顾昔,许久不见了!”黄梓生嬉笑着拱了拱手,“想着你这才刚回来,便不约你出去了。索性带了些酒,到你家来喝。” 顾昔往黄梓生身后的几个小厮手上看去,果然是拎着好几坛子。 “来看我是假,喝酒倒是真吧?”顾昔斜了一眼,装作冷个脸挤兑道,“怕你家娘子唠叨,又假借我名义。” “顾兄,你这便是又要误会我了。”黄梓生撩起袍角,随性地坐在顾昔房内窗边的椅子上,收起扇子不以为然道,“我要是怕我家那位,便不来了。”。 顾昔轻笑,黄家那位长媳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辣。不过,黄梓生这风流随性的性子,倒也是该娶这么位妻子,也好管管。 顾昔替黄梓生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那黄梓生倒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喝了一口,“茶不错。” 顾昔点头,也轻啜了一口,“嗯,今年的新茶,回头给黄伯父带些回去。” “那便再好不过了!走,喝酒去,天色暗了,去你院子前边的那条湖。喝酒,赏景,人生一大快事!”黄梓生放下杯子,率先走了出去。 酒过三巡,黄梓生突然望着身边的顾昔笑了,“中午我去酒肆时,恰巧瞧见你家二娘领了位道长模样的人往你家的方向去了,不知是所谓何事?” “哎,一言难尽……”顾昔替黄梓生倒了杯酒,便把白天发生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黄梓生听完后,果真毫不留情面地嘲笑道:“顾家老太太果真是老了,做的事也顶不高明。你这能见着鬼难道不是好事?若是能见着位漂亮的女鬼,真真是美事一桩啊。” 顾昔无奈地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奶奶可真是要急死了。说不定就不是中午那碗茶这么简单的事了。 黄梓生到底是喝醉了,迷迷瞪瞪地开始说胡话了。顾昔赶忙招来家丁把他架回去。顾昔没有黄梓生那般嗜酒,但今日却喝得来了兴致。于是在黄梓生走后,顾昔又给自己倒了几杯。 也不知是不是醉了,顾昔只觉得头有些晕了,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平白无故地腾出个魅魅魆魆的黑影来。 顾昔只当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黑影仍旧立在那儿。 远处的风经由湖面再辗转吹在顾昔身上,凉飕飕的,每根汗毛孔都像是被唤起了一般,争先恐后勃发而出。 就这么僵持着,那个黑影已然到了跟前,黑发覆面,白袍湿漉漉贴在身上。 这时顾昔的酒也醒了大半,也顾不得呼上一句“救命”或是其他,只是想着要逃走。 岸边的这一段均被砌成了石阶,还装饰性地让人铸了座假山,此刻这曾经作为顾昔小憩赏景的好去处统统都被视为了累赘。 石阶为什么修那么多级?为何走来走去都绕不过前面的那座假山? 顾昔走了好久,慌乱中也不知是踩到了落在石阶上的石子,还是绊倒了石阶,只觉脚下一个不稳,一下子就扑倒在了石阶上,磕得下巴生疼…… “哎……” 那鬼出了声,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召唤,顾昔只觉着这短短的一个字带着空荡荡的回响,激得他心若擂鼓,仿佛要从口中跃了出来。 顾昔形容不甚狼狈,直觉着要逃不出去了。这才刚从外面回来,便要死在家里了。他几乎是绝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也罢,好歹也是死在自家宅子里。但若是就这么死了,奶奶的寿辰也是参与不了了。届时,家里是会照常举行奶奶的寿宴,还是操持自己的丧事?那便不得而知了…… 那鬼率先开了口:“公子莫怕,在下绝非要害你。” 听声音,那鬼的年纪应该不大。 顾昔这才敢睁开了眼,但碍于那鬼模样实在不堪入目,他便微微侧了头,盯着石阶裂隙。 “我也绝非故意要吓你。”那鬼顿了顿,看了不远处的酒罐子张口就道,“我是闻着酒味儿寻来的,想……想讨点酒喝……” 那鬼的声音渐渐暗了下去,愈到后面,声音愈小。顾昔好奇,便撇过头去看了那鬼一眼。 那鬼低着个头,手指下的衣角似是要被绞出个洞来,委委屈屈的模样倒是令顾昔有些不忍。 倘若他不是湿淋淋地凭空从湖里现出大半个身子,不是黑发凌乱地掩着大半面容,没有泛着森森然的鬼气,顾昔还真不会怀疑面前的这位——看着年纪不大,言行上也不过是个孩子的鬼。 顾昔整了整方才慌乱逃窜中弄皱的袍子,走到刚刚喝酒的地方,捡起酒坛在手中掂量一番,似是还留有半壶,便要好心地把剩下的都送出去。 顾昔抬眼,瞧着那鬼生怕吓着自己似的往岸边的石阶边挪了挪,心中的胆怯便也减去了些许,随即唇角也露出些许笑意来,“原来是只贪杯的鬼物,倒也与众不同了些。” “嘿……”那鬼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可掬,也不辨顾昔真心。 就是一愣神的功夫,手中早已空空如也,顾昔望着空落落的手掌,也不知怎地酒坛就跑到对面去了。 “在下多谢公子了。”青年一作揖,就着瓶身闻了一下,不由得赞叹出声,“真香……” 瞧着那鬼,也不急,湿着长衫随性地坐于石阶之上。地面上便顿时沥出汩汩水渍,沿着台阶顺势流入草木之中。捧着个酒坛子仰头便咕嘟咕嘟喝下去一大口,格外豪迈地用袖子一抹嘴,“好酒!”脸颊上的黑发也随之被拨至一边,露出一张无甚血色的唇。 顾昔从岸边站直身子,施施然回了个礼,“公子喜欢便好。” 也不知是不是那鬼物,导致顾昔都觉得温度骤降了几分。 虽说那鬼物无甚坏心思,但一人一鬼月下谈天,那画面也实在难以想象。尤其是那鬼还披头散发的,模样甚是可怕,顾昔忙借口要离开,“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公子请慢用。” “哎……” 那鬼试图喊着他,在他身后叫唤。顾昔充耳不闻,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心中暗道:好在今日没将小六儿给带着,要不然这厮指不定又要在府中散播些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来。 顾昔慌不择路地逃走了,那只水鬼捧着半坛子酒呆愣地看着顾昔的背影。远处水面翻涌,腾出一道鹅黄色的人影——是位模样好看的姑娘。 姑娘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步步地走至坐于石阶之上的男鬼身侧,学着他惯常用的姿势,托着腮看他,“死心了么?早先就同你说了,让你藏得隐蔽些,他身上可是有你给的荷包,定然是能瞧见你的。” “鎏珠姐姐,” 白衣男鬼将酒坛放于一边,瞧着身侧的女子满面愁容道,“我……只是想瞧瞧他……” 第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5 6 章 顾家主母寿辰,自然是马虎不得。这才是暖寿,十里八乡的乡亲七七八八都被请了过来,前前后后摆了百十来桌,场面热闹地不得了。 顾父也回来得刚巧,顾奶奶寿辰前一日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瞧着孙儿,儿子全都到齐了,老太太笑逐颜开。 “明儿个是老身寿辰,原本我想着,都一大把年纪了,家里也皆是女眷,这寿辰也就不过了。可奈何我儿,我孙儿孝顺,非要给我操持,还大老远跑回来。”顾奶奶坐在首座上,手边坐着顾父,顾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分明带着十足的底气,“老身也着实觉着满足。” 下边儿人听见了,也出声附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是呀,顾老爷,顾公子可真孝顺。”,“老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顾老太太拍了拍孙儿手背,一派喜不自胜。心里却盘算着,倘若孙儿顾昔能成个家,替她添个曾孙,那才真真是美事一桩呢。 但…… 老太太略有些忧心地瞧了一眼顾昔,眼瞧着快而立之年了,倒未曾有意要娶上一房媳妇。以前也给他介绍过不少,女孩家的画像堆满了书桌,奈何他一个都不看,最后索性溜到外地去清静去了…… 现下,老太太也学精明了,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孙儿给吓走,要不然,以她的心性,会把那些个街坊邻居都请了来?顾奶奶瞧着下面坐席上热热闹闹的,忙小心翼翼地问:“昔儿,你瞧,下面坐着的可是各位叔叔婶婶街坊邻居家的孩子,可有我家孙儿喜欢的姑娘?” 顾昔环顾四周,一个个擦脂抹粉,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不过这些姑娘瞧上的,不过是他顾家的家业,和顾家少奶奶的身份。顾昔不想扫奶奶的兴致,手中把玩着酒盏,但笑不语。 老太太见着孙儿不说话,以为顾昔是默认了,更是放心大胆地开了口:“若是有喜欢的,就同奶奶说,凭我顾家的家世,我孙儿的样貌品性,多少姑娘都指着能嫁入我顾家呢。奶奶还盼望能早些抱上重孙儿呢。” 顾昔心中一阵嗤笑,奶奶这话说得不假,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户人家,但凡有待字闺中的,全都眼巴巴地瞧着呢。 “奶奶,我尽量。”顾昔微微松了松口,他知道,以他的年纪,在这镇上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儿的爹了。可缘分这事,哪是说遇就能遇上的呢。 “好!我乖孙儿说什么就是什么!”顾老太太喜滋滋道。 镇上的人家过寿辰,不外乎吃饭,尔后再唱上几台戏热闹热闹。顾昔不爱看这些酸得倒牙的戏文,便早早地同奶奶告了安,回去看书。 经过那片湖岸时,却见着草丛中魅魅魆魆一片,看得顾昔心中一阵发怵。经过昨日之事,他现在倒也是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了。 小六儿见顾少爷似是愣神便伸出手在顾昔眼前晃动,轻轻唤道:“少爷……” 其实小六儿心中是有些忿忿的,少爷要是想发呆,大可以坐这河边,想干嘛就干嘛,而不用拉着他。若不是少爷,他现在指不定还在哪个没人的角落猫着看戏呢! “嗯?”顾昔终是回了神,率先抬了脚,“走吧。” 顾昔看书喜静,不喜有人在边上伺候。于是小六儿给他沏了壶后,他便放小六儿看戏去了。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顾昔翻动纸张之声。倒是屋外,不时有看戏人的叫好声透过窗棂传进来。也幸好与顾昔的院子隔得远,这声儿传来时也显得淡了许多。 也不知隔了多久,顾昔眼睛有些酸涩,打算起身给自己倒杯茶时,无意往窗口瞥一眼,便见着一个白生生的影子趴在窗台上,愣是在木质的窗棱上印出个湿漉漉的人形。 白影见着顾昔瞧见了自己,立即欣喜地开口招呼道:“顾公子。” 顾昔扶了扶额,脑子里一根筋生生地疼了起来,“今日无酒,不知兄台前来所谓何事?” “昨日顾公子走的急,有一事未同顾公子说。”那鬼显得怯生生的,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角。 “那现在说罢。”顾昔不想看见那鬼,遂故意背了个身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复又倒了一杯。 “前几日,公子作了一幅画。”那鬼怕自己解释地有失偏颇,便复又强调道,“就是那只猫!我只是想瞧瞧,哪知身上的水不小心便滴了上去。你知道的,我是水鬼嘛……”怕顾昔责怪自己,那鬼说道后面,声音愈小…… “公子不必介怀了,画毁了再画便是。”顾昔想计较,却又不敢。难不成同这水鬼好好作番理论? “真的吗?”水鬼自是欣喜万分,以为顾昔这是原谅了自己,便得寸进尺道,“那顾公子,在下现在可以进来吗?” 顾昔瞧着那黑发覆面的鬼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生生拒绝了。 “不可!” 那鬼物也不恼,委委屈屈地道了声“哦。”便没了下文,安安静静地趴在窗棂上,顾昔看书,他瞧着顾昔。 这让顾昔好生不自在。 一页纸看了许久,也终究没看进去一个字。待再抬头时,空空一片,哪里还有那水鬼的影子。 第 7 章 眼瞧着便到了顾老太太寿辰当日,顾昔一大早便被门外的炮仗声给吵醒了。 更衣,梳洗,一套事情忙完,待他走到厅堂之中时,顾老太太穿着二娘数月前特地为她定制的一身新衣裳坐于厅堂高位上,正同下手的顾老爷喜滋滋地说着话呢。 南桥镇上有个规矩,凡是给家里的长辈祝寿,家中晚辈,下人都是要给老人磕头的。 顾父,顾二夫人已经磕完头了,便只等顾昔了。 下人们瞧见少爷来了,纷纷往边上让了让。 “奶奶……”顾昔唤道,掀起袍角,跨进了堂内。 “孙儿来了。快来,快来,来拿红包。”顾老太太伸手便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 顾昔接了塞在了袖袋里,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上的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地奉茶,磕头,“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乖……”老太太喜笑颜开。 “孙儿也有份礼物要送给奶奶。”顾昔递上一个半人高的,绿缎面制成的盒子。 “哟,可真不得了,是尊玉观音。”人群里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瞧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是孙儿对奶奶最好了。” 待到下人们叩完头,领完红包,顾府的大门外,又燃了一串炮仗。接着陆陆续续有客人到了。顾昔同顾父是家中男子,迎客的事,自是由他俩…… 酒席散去,天色已黑,顾昔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嘱咐下人搬了好几坛子酒搁置在湖边,给那水鬼。兴许是昨日里他让那水鬼吃了个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6 瘪,心中有些许愧疚。 天边的云层翻滚着,透出沉沉的黄,似是大雨将至。顾昔放心不下,走出屋子,伏在栏杆上,远远地瞧着那几坛子酒仍旧好生生地摆在那儿。 顾昔有些烦躁地踱回了屋子,随手拿过一本书读了几行,却一个字也入不了脑子里。 果不其然,天空中突现几道惊雷,轰隆隆地,整个大地都似是要被生生劈开似得。不多时,已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知道那鬼有没有把酒拿走。 顾昔这么想着,不安地往屋外瞧了瞧,大雨把屋外的景色都给模糊了。 “顾公子……”窗外有个声音弱弱地唤道。 顾昔赶忙回头,便瞧见那鬼湿了一身衣衫扒着窗边,模样可怜地不得了。 “进来吧,”顾昔想:今日的雨可真大。 “顾公子,你可真好。”那水鬼站着的地上很快便积了一滩水。他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顾昔让自己进来躲雨,还弄湿了人家屋子,便拘谨地往门边挪了挪。 顾昔不动声色地瞥了那水鬼一眼,眼睛似是看着手中的那本书,其实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 若是第一次遇见,顾昔恐怕会惊得跳起来。可经过那么久的操练,顾昔已经能坦然地面对水鬼的这副面孔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屋内只闻得水鬼身上的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啪”,“啪”…… 顾昔佯装咳了一声,“酒,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水鬼受宠若惊,他甚至都不敢想,有一日顾昔会特地送与他几坛子酒。 “顾公子是个格外格外好的人……除了娘亲,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也不知那水鬼是哭了还是怎么的,顾昔隐约瞧着他的肩膀抖动了几下,看得顾昔倒是于心不忍了。 “拿去擦擦。”顾昔起身拿了块布巾递了过去。 水鬼未接,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会变。”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门边站着的水鬼赫然变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眉目如画,眸似点漆,直把那张白生生的面皮衬得同那画中仙似的。 顾昔眼尾稍稍动了动,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不过都是形容女子的。那时还想古人大约是骗人的吧,哪里会有这样的美人。今日这一见,真真是…… 面如傅粉?嗯,倒也是个描绘男子的词了。 “你……这是……”在这么个美人面前,顾昔忽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这是我原来为人时的面目,鎏珠姐姐说我做鬼的面目太过吓人,便授予我此法。”那水鬼笑道,“我叫沈黎。” “沈黎……”顾昔将那鬼的名字默默地念了一遍。 “喝茶吗?”顾昔复又问道。说是“问”,其实也不然,等他这话刚说完,茶便已经送至沈黎的手中。 沈黎两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一口,尔后皱起了眉。 “怎么了?”顾昔疑惑地喝了一口,仍旧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没有任何的不妥。 “太苦了,喝不惯。”沈黎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诚恳地说道。 呵,顾昔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家伙…… “昨夜后来我便没瞧见你了。”顾昔装作不经意道。 “昨日我去看戏了,你家演了好几台子戏呢,真好看!”说到“看戏”,沈黎那张白净净的小脸上,立马变得神采奕奕。 顾昔不忍打击他,但嘴上却忍不住说了重话:“戏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些骗人的东西。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许多不都被棒打鸳鸯了么?” 现实中比比皆是,从来都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又有几人最后终成眷属了呢? “顾公子您说的不对,”沈黎昂着小脸,一脸认真地瞧着顾昔,“我同您说,那戏台上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可真真是遇见过的。” 顾昔回了原先的座位坐下,“哦?那你且说说看。” “以前这宅子还不是顾府的时候……” 顾昔知道,这话沈黎说的是真的,顾家是从爷爷那辈才搬至这南桥镇的。 “您住的这院子里住了位小姐,有次同家中女眷去往庙里烧香时,在市集上见着了位卖画的公子,小姐不知,那位公子亦是对她一见倾心。” “哦,那后来呢?” “后来,为了见那位公子,小姐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出来见他,但总是会在公子那儿买上一两幅画。时间久了,两人都知晓了彼此的心意,小姐便提议,让公子去她家提亲。 公子也真的去了,但他家里实在是穷,家中又独独剩了他一人,便卖了家中的牛,买了几样礼去了。 小姐家是什么样的家庭,怎么会看上寒酸的卖画郎呢?他那几样礼,在她家长辈眼中更是显得格外寒碜。为了阻止他们,小姐的父亲将那位公子赶了出去,又生生将小姐关了起来。 小姐伤心极了,父亲让她断了这念想,区区卖画郎如何能配得上他的独生女儿? 小姐见不着情郎,便绝食,将自己饿了个半死。父亲看着不舍,终是同意卖画郎入赘他家……” 说到这儿,沈黎叹了口气,仰着头瞧着顾昔,“你瞧,这不是同戏文上说的差不离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同穷人家的儿子……” “是差不离。”顾昔被沈黎认真地模样憾到了,但隐约觉着,这不是故事的结局。便又问,“这就是故事的最后?” “不是,”沈黎低下头,绞着衣角,“刚成亲那会儿是好的,夫妻俩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可没过几年,小姐的父亲去了,卖画郎便开始流连烟花之所,渐渐开始打骂自己的夫人。 痴心一片结果换来什么呢?相公再娶,而她只能独守空房,夜夜垂泪至天明。最终,有一日清晨,家里的奴仆在湖里发现了她的尸首……” 顾昔不曾想过,他院子前面的那面湖里,竟然有这么些的故事,有过一个沈黎,还有位妇人也投河于此。 “那么你呢?是怎么死的?”顾昔问。 “娘亲死后,我无依无靠。有日晚上经过此处,瞧见她的鬼魂在此处哭,觉着她身世可怜。又因她投河而死,鬼魂去不了地府,投不了胎,我便做了她的替死鬼。” “呵,你可真傻。”顾昔自然是不信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个傻子,甘愿做别人的替死鬼。若换做是旁人,就算再怎么时运不济,也决计不会舍得用自己做了旁人的替身。 便转而又问:“那你在这这湖里住了多久了?” “也不多,就两百多年……”沈黎嚅嗫,只敢拿余光微微地瞄着顾昔。 “两百多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7 …呵……”顾昔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面上的浮叶,尔后喝上了一小口才瞥着杯内的水道,“如此说来,我曾听奶奶说过,儿时我在院子里玩耍时,不慎失足落入那湖中。现在想来,这事又带了些许蹊跷,不知同你有没有关系?” 也是看出顾昔面色中的质问,沈黎连连摆手,张口辩道:“自然是没有关系!我从未想过要害公子……” 瞧着沈黎神色中不似有假,一时半会顾昔也想不太明白,便也不再多说了。 第 8 章 沈黎回去湖里之时,已然是后半夜了。 “舍得回来了?”鎏珠看起来神色不大好,“我不过是去了天界一趟,不想你又去找他了。” 沈黎不敢同鎏珠顶嘴。鎏珠姐姐是被贬至湖中的仙,同他一道在这湖中住着也有百年了。她这么说也是为了他好。 “你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湖里将养着,又跑出去做什么?”鎏珠一拂袖子,气恼地坐至石凳上,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鎏珠姐姐,您也别气了。”沈黎低着头,宽大的袖口在他手中捏了又放,“顾公子送了些酒给我,我总归是要去谢谢他的。” 瞧见沈黎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鎏珠到底也是心软了,便软言道:“我在天界瞧见雷公电母往这一块儿施法,生怕不小心劈着你,令你灰飞烟灭。” “也罢,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一回。”鎏珠故意撇过头不看他。 “姐姐,您就别气了,好不好?”沈黎故意歪着头,咧开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往常,沈黎有求于鎏珠时,也总爱这样。 到底是心思单纯,死的时候年纪又小,鎏珠禁不住他这般卖弄,终是露出了笑颜。 “快变回去,少耗费些精力。我又不是你的顾公子!” 瞧着他卖力地逗自己笑,鎏珠到底是于心不忍。她不由得在心中长叹:好好去投胎不好么?非得为他做这么多,到底值当么? 由于前夜同沈黎聊到很晚,致使顾昔第二日早上起来,形容看起来有些困顿。 “少爷,您今儿个精气神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这是病了吗?”小六儿瞧着少爷刚起就一个劲地打哈欠,便问了。 “不是病,昨儿个打了一夜的惊雷,没休息好。”顾昔闭着伸手,任由小六儿替自己更衣。 “那您用完早膳后,便接着去休息。一会儿小的给您燃些安眠的熏香。” “不必,今儿店里有笔重要的生意要谈,已经同别人约好了。”顾昔理了理衣襟,把没入衣领里的发丝悉数拿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清明将至,街上比往常要热闹了许多。香烛店的客人正同精明的老板娘商讨着价钱。 顾昔在路过卖茶叶的铺子时,也停下来买了一包桂花茶才走。 “小的从未听说少爷几时喜欢过喝这甜口的茶。”小六儿心想,少爷素来不爱喝这些甜口的茶,莫不是…… “莫不是少爷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想讨姑娘家欢心?”即是这般想着,小六儿不觉便问了出来。 顾昔微微蹙了眉,这又是哪跟哪? “想什么呢你,咱家店子里的孙掌柜近日来有些口苦,我便想买上一包送他。” 顾昔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小六儿心里直嘀咕:这孙掌柜什么时候同少爷说的,他怎么不知此事? 顾昔瞧着小六儿一脸探究的模样,也是笑了,近些日子店子里的事情多,可真是苦了孙掌柜,顾昔觉着不过意,买个茶包过去,也是想聊表心意。 也是怕小六儿乱说,顾昔这回格外认真地叮嘱小六儿:“可莫要胡说,回头再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我可真就扣你银钱了。” “知道了,少爷。”小六儿撇了撇嘴,好嘛,少爷还记得上回同张三说的那事。上回是少爷开恩,没扣银钱,他可不敢保证,若是真有下一回,少爷还不会扣。 小六儿这回可真就没敢多嘴,不过,就在他们走出茶铺时,有一婢子模样的女子从店铺后面走了出来,匆匆赶回了顾府,将这事告知了老太太。 这回老太太倒没直接问,而是用了个迂回的法子。 瞧着顾昔刚走进堂厅,老太太便铺开一桌子的珠宝首饰,满面欢喜地招呼顾昔过来。 “昔儿回来得可真巧,前些日子我让人打的首饰这才刚送来,你瞧瞧,可有喜欢的?” “奶奶说笑了,即是女子用的首饰,昔儿又如何能喜欢?奶奶可以让二娘过来选些喜欢的。”顾昔回绝,并不想多作停留。 不料奶奶似乎没有想让他回房的意思,仍旧劝道:“昔儿可留个几件,若是有个喜欢的姑娘,也好送与她。” “那是以后的事了,奶奶可替孙儿保管。”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朝顾昔看了一眼,用过来人般的口吻,指着顾昔腰间露出的半截荷包笑着道,“也就前几日时你二娘同我说起过,你腰上挂了只别致的荷包,今个儿果真瞧着了。” 顾昔瞧了一眼同样狐疑的小六儿,当初第一日入住如意客栈时,荷包就随着衣服一同放在包袱里,他还想着是奶奶或者二娘送的。现在照奶奶的说法,那便不是她们送的了? 包袱是小六儿亲手收拾的,凭空多出来这么个东西,倒像是某只鬼会做出的事…… 顾昔低头瞧了一眼,荷包素白色的缎面倒像同那只鬼平素穿的那一身素衣也挺相似的。红白丝线交错绣着的锦鲤,针脚不是很密,如若不细看,还是可以的。 顾昔很快反应过来,便笑着说:“奶奶,您误会了,这是店子里的师傅新出的样。若是您喜欢,改日孙儿也给您送一个来。” 老太太一听顾昔这么说,心中的那一团如火般的兴奋劲儿也是被扑灭了,整张脸上落满了不高兴。 倒是顾昔,舒了一口气,心中洋溢着的是胜利的欢喜。他这时才敢稍微懈怠一些,端起女婢早早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茶都有些凉了,比往常要苦些…… 脑中不知怎得就想起昨夜里那只水鬼微微吐舌的样子,顾昔不禁又是一阵轻笑…… “奶奶,孙儿听下人说昔儿小时候落过水,可有此事?”顾昔放下茶,侧着头一本正经地问。 “自然是有的。”老太太把摊铺在桌上的首饰收了收,心中仍是有些不痛快,连头也不抬,“那时听下人说你掉水里了,可吓死奶奶了,还是你二娘将你送了回来,所幸你没事。只不过,先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不过后来听说你院儿里毗邻的那湖中有神仙住着,近些年来也没听说淹死过谁,奶奶也就由着你住那儿了。” 神仙?顾昔莞尔,神仙没有,水鬼倒是有一只! 怀中的尚未送出去的桂花茶此时斜斜地压在胸口之处,今日孙掌柜请了假,茶包自然是没送。不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8 如,便宜了那只小鬼? 早早地吃完饭,屏退了小六儿,顾昔一直等到将近子时,也未等到沈黎,终于是撑不住了,便去睡了。 一连好几日,沈黎都未来。顾昔看着桌上用油纸包好的桂花茶,还好端端地放着,倒也有些挂念了。 第 9 章 顾昔这才刚下了小楼,瞧见河对岸有人跪着,地上摆了好些吃食。 “这些人在做什么?近些日子来,可没听说有人溺亡于此的。” 也就今年独一年,往年也没见着有人如此大费周章的。顾昔颇有些疑惑,再次好奇地往那边看上一眼。 小六儿从屋子里出来,伸长脖子顺着顾昔看着的方向瞧去,“少爷有所不知了,前些日子有几个孩子在此处玩,当中有一人不慎落入湖中,后来被救了。那孩子说是被湖中的一位白衣神仙给救了,现在整个南桥镇都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的呢。估摸着对岸的那些人便是那孩子的家人。” 顾昔不知道镇上人所说的白衣神仙是不是就是沈黎,这么一想,沈黎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索性,顾昔带了些酒,去湖边寻了一处石阶坐下,有如此佳肴,怎能无酒? 沈黎如何不知方才有好些人给他祭了好些吃的,早就眼巴巴地望着了。待那些人走后,忙不迭地开始吃了起来,视线全在那些吃食上,哪里注意到身后有一人在候着他。 “许久没见着你了。”空旷的夜里,顾昔的这一声显得格外绵长。 沈黎没有想到顾昔会来这里,自然是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鸡腿便一下子掉进了湖里。他不知所措,那个从来只是遥遥看着的人,因为许久没见着了,他甚至都寻不着借口去看他了。 顾昔瞧着沈黎在湖水里冒出来的半截背影,心中蓦然生出异样。很怕沈黎会突然潜到水里,不肯见他。 “喝酒吗?”顾昔对着那个僵直的背影道,“酒铺里新出的酒。” 沈黎未动。 顾昔蹲下身子,把酒坛的盖子打开,一时间鼻息间除了这夜色之中满目的湖水,河岸边的垂柳,野花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味道之外,还夹杂了浓烈的酒香。 瞧着沈黎仍是未动分毫的身子,顾昔突然不知道该些什么。忖度了半晌,顾昔又道:“奶奶说我小时候被湖中的一位神仙救起过,我今日前来也是想向那位神仙道谢,就是不知他是否肯赏脸陪我喝一杯?” “呵……”听了顾昔的这么一番话,沈黎咬着唇,眼眶里微微有些湿。耳中仿若又听见幼年时的顾昔同他说过的:哥哥,我陪你玩,好不好? 他等了好些年了,也终是能等到那人同自己说上这么一句了…… 微光自沈黎身上闪过,待变幻了个面貌,方才转过身。湖中站着的,仍然是那个美人!依旧如画中仙子一般,袅袅婷婷惊艳了彼时的顾昔。 顾昔只觉着心中突突一跳,胸腔中有某些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消失不见了。待低头时,却见眼前一截白腻腻的腕子,素白色的袖口早就滑至了手肘处。 “顾公子来喊我喝酒,怎么又不倒酒?” 沈黎举着酒杯,美人尖下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眸此时还含着些许泪,灼灼地看着岸上那人。 “这就倒。” 顾昔替他斟了满满一杯,但见沈黎将酒送至嘴边,颊边带着浅浅的梨涡,一仰而尽。 “果真好喝。”沈黎举起那拿着杯子的手,唇角沾上的些许酒水不经意地在手背上擦了擦。 “要再来一杯吗?” “嗯。” 随着一杯杯的酒下肚,沈黎满足地趴在岸边,任由身子在湖水中随着水波漂荡,自是十分惬意的。顾昔呢,索性脱了鞋袜,把双脚放入水中,凉凉的,好不快活。 “问你个事。” “嗯?”许久没有喝得如此酣畅,沈黎眯起了眼睛。 “这个,”顾昔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递至沈黎眼前,“是不是你送的?” “何以见得?”沈黎不答反笑。 “猜的。” 沈黎抬眼瞧着岸上坐着的那人,一把抓过荷包,嘻嘻一笑,“顾公子,荷包可不是这么用的。”说着便用手盖在有刺绣的那一面,却在顷刻之间,赫然变成了一条活着的锦鲤,在他的掌心中摇着鱼尾。 “是不是很神奇?”沈黎笑着问。 顾昔往沈黎手心中的钱袋看了一眼,那条绣着的锦鲤果真是没有了。 “这……” 沈黎借着微醉,神神秘秘地凑到顾昔眼前,“要不要我告诉你秘诀?” “秘诀就是……”沈黎把手心中的荷包翻了个面,顺手从湖里捞出一条鱼,“哈哈,这就是秘诀!” 沈黎不过是把钱袋翻了个面,枉他以为…… “呵,你个小鬼……”顾昔摇了摇头。 第 10 章 因为有了前一日的顾昔邀酒,第二日沈黎便也来得名正言顺了些。 沈黎来时,顾昔正在练字。 沈黎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无趣地拨弄灯芯。大抵是前一日同顾昔熟了,便也少了那些拘谨。 烛火在手心中跳跃,沈黎叹道,“可真真羡慕你们这些读书人,识得那么些字,闲来无事时可捧些书卷打发时间。而我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没去过学堂?”顾昔蘸了些墨汁,笔下不由得写下了“沈黎”二字。 “哪里去过,”沈黎瞧了一眼顾昔,发现他有在听,便又继续说道,“生前我同娘亲相依为命,娘亲靠卖绣活养活我们母子。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倒也苦中有乐。幼时也曾羡慕过同龄孩子能去学堂,可娘亲负担不起,只能作罢。” “那你爹爹呢?嗯?” “幼时娘亲总是带着我四处搬家,总是刚在一个地方熟悉了,便又要走了。我问过娘亲,娘亲总是找各式各样的理由。什么在一个地方起腻啦,雨水太多啦都是她的理由。也是在后来,我才知晓娘亲是在躲避爹爹。” “这是为何?”顾昔搁下了笔,负着手,踱至沈黎身前的桌子边坐下。 “爹爹有家室,而他的夫人哪里能容得下我们母子二人……”说到这儿沈黎眼里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我教你习字,可好?”顾昔将自己方才写的那两个字置于沈黎眼前,“瞧,这是你的名。” 听见顾昔特地为自己写了名字,沈黎抹了抹眼角,嘴角也立即扬了起来,“你写的可真好看。” “来,把笔拿起来,我替你研墨。”顾昔拢着袖口,果真站在一边替沈黎研起了墨。 沈黎有些受宠若惊,蘸了墨的笔怎么都拿不好。更是在慌乱中将笔摔在纸上,纸上顿时溅起三两点墨。 顾昔覆在沈黎的手上,教他写他自己的名,“一点,两点,一提……”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9 顾昔掌心中的温热熨帖着沈黎手中的寒凉,脸同自己的脸更是贴得格外地近。沈黎只需稍稍偏头,便瞧见那人嫣红的唇…… 那张唇一张一合,沈黎甚至能听见顾昔浅浅的鼻息。 “会了吗?要不要再写一遍?”顾昔低头瞧他,眼中清朗一片。 窗外的风似乎静止了下来,屋檐上漏下来的雨水似乎也停住了。沈黎只觉得长久不动的心仿佛突然要跃动了起来。若是他能脸红,料想他的脸早就红得不成样子了。 “我……我该走了。顾公子,在下这便要告辞了……”沈黎忙不迭地起身便要走。 “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要走了呢?”顾昔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晚些时候再走,我再去泡些桂花茶来。” “不了,不了。我忽然想起先前鎏珠姐姐约我去听曲儿。”沈黎连连推辞。方才听见“桂花茶”时,脸上显然有过转瞬即逝的不舍。但随后咬着牙,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倒也可爱。 “好吧,”顾昔笑得眉眼弯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不再留你。茶改日来喝也好。” “嗯嗯,那就烦请顾公子将此幅字烧予我……我……也好平日里练练。” “好。” 沈黎浮在水中遥遥地看见顾昔在小楼外生了一团火,把一张纸放进了火中。 “顾公子可知当初是谁要害他,推他下水了?”鎏珠亦是浮在沈黎身侧,也遥遥地望着那院中的一点火光。 沈黎把凭空多出来的一张纸抱在怀中,“他自然是不知。这样也好,我不想让他徒增烦恼。不管怎样,我都会护他周全。” 第 11 章 店子里还有些事情,但为了早些回去,顾昔还是早早地走了。小六儿没跟来,被他留在了店子里,为的是等师傅制的样版能在当晚带回来给他看。 这厢顾昔刚从后门出来,路过常走的后巷时,却碰着了上次来府上的张道长。 顾昔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欲走。 “公子留步。”张道长拦住了顾昔的去路,左右细看了他的脸好一番才道:“瞧着公子面色,近来,怕是遇上了些不寻常的事吧?” 顾昔故意避而不答,反问道:“这不寻常的事,道长是指……” “鬼!”道长笃定道。 如若说鬼,那便只有湖中的那只水鬼——沈黎了。顾昔自然不想同道长提起沈黎的事,只是笑着拱了拱手,迈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道长亦不上前阻拦,只是回过身子,瞧着顾昔的背影道:“自古到今,人鬼殊途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老祖宗这么说,那便是有他的道理。以公子的面色来看,如若现在顾公子与此鬼断了来往,还为时不晚。但若是公子执迷不悟,那可就危险了……” 断了往来?如此便是不再见沈黎了吗?顾昔眼前即刻浮现出沈黎弯弯的眉眼,嘴角噙着浅浅的梨涡,仰着头一派天真地看着他:“顾公子……” “顾公子可要想清楚,你这么一意孤行,可要置家中的顾老夫人,顾老爷,顾二夫人,于何地?还有顾府的若干下人……您可有想过他们?” 纵使顾昔毅然而然地走了,可心里却往沈黎那一边偏去。沈黎又是哪里不好,何故要与他断了往来? “昔儿杵在门边看什么呢?”二娘捧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热汤俨然升腾着热气。 也是发呆入了神,顾昔未曾注意到二娘上了小楼。二娘突然这么一开口,着实吓了顾昔一大跳。 顾昔想了想,随口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去年让小六儿在墙角种了一株花苗不知活了没有,隔了这么久突然想起来,便来看看,多半是没活。” “若是昔儿喜欢,明日二娘让下人给你种些在院子里。来,二娘特地给你熬的汤,喝完再睡。小六儿说你今日精神不大好,这么一瞧,果真是这样。” “您莫要听小六儿胡说,他呀,唯恐天下不乱。”顾昔收了收情绪,将二娘让进了屋。 二娘将汤搁置在桌上,回过身子道:“当今公主要大婚了,皇上钦点了我们锦绣庄,为公主做一套喜服。你爹爹说要带你进宫一趟。我同他说你身子不大好,他便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顾昔也是瞥眼瞧见桌上拆开的桂花茶,也不知二娘是瞧见了没有,但见二娘没有提,他便也心存侥幸。 “我没事的,二娘。还是生意要紧,您同爹爹说明日我会同他一起去的。” 二娘出去时随手给带上了门,听见门“吱嘎”一声被从外及里地带上了,顾昔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桂花茶。也罢,断了便断了,若是为了顾家,区区一个才认识的鬼,岂有不舍的。 这么想着,楼下忽然传来二娘的一声尖叫。 顾昔赶忙开了门,提了灯下了楼,所瞧见的便是二娘的罗裙上印上了红艳艳的血,在这黑黢黢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而她跟前站着的便是那个令他心神不宁的始作俑者——沈黎。 “顾公子,我没有……”沈黎委委屈屈地开了口,一双杏目更是泫然欲泣,甚是惹人怜爱的模样。但,他是只鬼,所谓“人鬼殊途”,他便不应该同自己有任何的瓜葛。 “来人啊,来人……”顾昔说这话时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低着头,就像是未听见沈黎所说之话一样。他平素喜好清静,院子里的奴才,下人原本就安排得少,现下更是显得相形见绌。 遥遥地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顾昔这才停下叫喊。 “顾公子,你要信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伤她。” 沈黎蹲下身子,站在顾昔身侧一脸焦急地扶着他的手臂,为自己辩解。 顾昔置若罔闻,托起二娘的头,一脸焦急,“二娘,您没事吧?” “昔儿……二娘……二娘肚子里的孩儿可能保不住了。或许……这便是命吧!”二娘双手捂着肚子,面上一副疼痛地无以复加的神情,“二娘不会说的……你放心……”顾二夫人抓住顾昔的袖子,语气有些绵软,面色也愈加苍白了。 二娘说她不会说,不会说什么? 怕也是瞧见了桌上放着的桂花茶了吧?府上又有谁不知晓,顾家的大少爷不喜欢喝那甜腻腻的花茶? 瞧着二娘此般身下沾满血的模样顾昔也是一阵心惊胆战,他倒没料想到沈黎竟会惹如此大的祸事。加之二娘还如此通情达理,顾昔愈感愧疚。 “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待到顾昔再抬起头之时,沈黎瞧见的便是他腥红着眸子,口口声声撵自己走。 “顾公子……我……”沈黎诚惶诚恐地瞧着顾昔,手中的袖口更是被揪得不成样子。 瞧着顾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沈黎显得十分不知所措,他只能抓住衣袖揪在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0 手中,以排解心中的惶恐。 “赶快走!” 沈黎从未见着顾昔这么盛怒,还是对他这么凶。他十分怕见着现在顾昔的这副模样。眼泪簌簌地从眼眶中滚落出来,可面前的人仍旧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顾公子……” “走啊!我让你走!” 这声音几乎是对他吼出来的,沈黎咬了咬牙一步步地走向了湖中。待泪水同湖水混杂在一起时,院子里的人愈来愈多。顾昔的声音在嘈杂的声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快去请大夫。” 大夫来瞧过后,二娘的情绪也算是稳住了,所幸腹中的孩子终算是保住了。顾昔从二娘房中退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个孩子算是在众人意料之外的,瞧着二娘如今的模样,平素一贯不让二娘生育的奶奶终究也是心软了。 路过那片湖时,顾昔也是瞧见了那一脸期期艾艾的沈黎,也终究是没上前说上一句,视若无睹般地走过去了。 “顾公子……” 顾昔未作停留,沈黎亦是亦步亦趋地随着前面那人一步步地往前迈着,“顾公子……”而顾昔的门终究是毫不留情地在他眼前关上了。 “你走吧,我这儿可容不得那些害人的东西。”顾昔关上门,倚在门上,心在胸口中噗通噗通地跳。 他知道这扇门关不住沈黎,若是沈黎真的硬是要闯进来,以他这区区凡人之力,绝对是挡不住的。 可沈黎,也果真如他料想一般,只是站在门口极力辩解:“顾公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顾公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顾昔自然知道沈黎的为人,他这样做不过是自私地想给沈黎安上个罪名,不管从哪一点上来看,与沈黎走得太近,都不是件好事。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顾昔望着屋内,黑漆漆地一片,辨识不清,就如同他乱如麻的心里。 “顾公子……” 过了许久,久到顾昔的腿都有些僵直了,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顾昔终是打开了门…… 站在小楼上,凄清的月色里瞧着那个白色的影子慢慢没入了水中…… 早上张道长的一番话响彻耳际。 “你可有想过他们?”这句话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脚镣,栓在了顾昔身上,使得他喘息不得。顾昔若是弃沈黎于不顾,那便是不义,但若是弃整个顾府于不顾,那便是不孝。 沈黎没做错什么,错在于他顾昔,他在顾府和沈黎之间,终究是舍弃了沈黎。 第 12 章 店子里还有些事情,但为了早些回去能见着沈黎,顾昔还是早早地走了。小六儿没跟来,被他留在了店子里,为的是等师傅制的样版能在当晚带回来给他看。 这厢顾昔刚从后门出来,路过常走的后巷时,却碰着了上次来府上的张道长。 顾昔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欲走。 “公子留步。”张道长拦住了顾昔的去路,左右细看了他的脸好一番才道:“瞧着公子面色,公子近来怕是遇上些不寻常的事了吧?” 顾昔故意避而不答,反问道:“这不寻常的事,道长是指……” “鬼!”道长笃定道。 如若说鬼,那便只有湖中的那只水鬼——沈黎了。顾昔自然不想同道长提起沈黎的事,只是笑着拱了拱手,迈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道长亦不上前阻拦,只是回过身子,瞧着顾昔的背影道:“自古到今,人鬼殊途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老祖宗这么说,那便是有他的道理。以公子的面色来看,如若现在顾公子与此鬼断了来往,还为时不晚。但若是公子执迷不悟,那可就危险了……” 断了往来?如此便是不再见沈黎了吗?顾昔眼前即刻浮现出沈黎弯弯的眉眼,嘴角噙着浅浅的梨涡,仰着头一派天真地看着他:“顾公子……” “顾公子可要想清楚,顾府终究是要靠您一个人养活的。您要是有什么事情,顾老夫人,顾老爷,顾二夫人,还有顾府的若干下人……您可有想过他们?” 纵使顾昔毅然而然地走了,可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团麻。或者说,他更像是不敢面对,落荒而逃了。 “昔儿杵在门边看什么呢?”二娘捧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热汤俨然升腾着热气。 也是发呆入了神,顾昔未曾注意到二娘上了小楼。二娘突然这么一开口,着实吓了顾昔一大跳。 顾昔想了想,随口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去年让小六儿在墙角种了一株花苗不知活了没有,隔了这么久突然想起来,便来看看,多半是没活。” “若是昔儿喜欢,明日二娘让下人给你种些在院子里。来,二娘特地给你熬的汤,喝完再睡。小六儿说你今日精神不大好,这么一瞧,果真是这样。” “您莫要听小六儿胡说,他呀,唯恐天下不乱。”顾昔收了收情绪,将二娘让进了屋。 二娘将汤搁置在桌上,回过身子道:“当今公主要大婚了,皇上钦点了我们锦绣庄,为公主做一套喜服。你爹爹说要带你进宫一趟。我同他说你身子不大好,他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顾昔也是瞥眼瞧见桌上拆开的桂花茶,也不知二娘是瞧见了没有,但见二娘没有提,他便也心存侥幸。 “我没事的,二娘。还是生意要紧,您同爹爹说明日我会同他一起去的。” 顾昔这么说,也是念及下午张道长所说,亦是刻意要避开沈黎。 二娘出去时随手给带上了门,听见门“吱嘎”一声被从外及里地带上了,顾昔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桂花茶。也罢,断了便断了,若是为了顾家,区区一个才认识的鬼,岂有不舍的。 这么想着,顾昔突然听见二娘的一声尖叫。顾昔赶忙开了门,提了灯下了楼,所瞧见的便是二娘的罗裙上印上了红艳艳的血,在这黑黢黢的夜里格外吓人。 而她跟前站着的便是那个令他心神不宁的始作俑者——沈黎。 “顾公子,我没有……”沈黎委委屈屈地开了口,一双杏目更是泫然欲泣,甚是惹人怜爱的模样。但,他是只鬼,所谓“人鬼殊途”,他便不应该同自己有任何的瓜葛。 “来人啊,来人……”顾昔说这话时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低着头,就像是未听见沈黎所说之话一样。他平素喜好清静,院子里的奴才,下人原本就安排得少,现下更是显得相形见绌。 遥遥地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顾昔这才停下叫喊。 “顾公子,你要信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伤她。” 沈黎蹲下身子,站在顾昔身侧一脸焦急地扶着他的手臂,为自己辩解。 顾昔置若罔闻,托起二娘的头,一脸焦急,“二娘,您没事吧?”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1 “昔儿……二娘……二娘肚子里的孩儿可能保不住了。或许……这便是命吧!”二娘双手捂着肚子,面上一副疼痛地无以复加的神情,“二娘不会说的……你放心……”顾二夫人抓住顾昔的袖子,语气有些绵软,面色也愈加苍白了。 瞧着二娘此般身下沾满血的模样顾昔也是慌了,他倒没料想沈黎竟会惹如此大的祸事。加之二娘还如此通情达理,顾昔愈感愧疚。 “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待到顾昔再抬起头之时,沈黎瞧见的便是他腥红着眸子,口口声声撵自己走。 “顾公子……我……”沈黎诚惶诚恐地瞧着顾昔,手中的袖口更是被揪得不成样子。 瞧着顾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沈黎显得十分不知所措,他只能抓住衣袖揪在手中,以排解心中的惶恐。 “赶快走!” 沈黎从未见着顾昔这么盛怒,还是对他这么凶。他十分怕见着现在顾昔的这副模样。眼泪簌簌地从眼眶中滚落出来,可面前的人仍旧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顾公子……” “走啊!我让你走!” 这声音几乎是对他吼出来的,沈黎咬了咬牙一步步地走向了湖中。待泪水同湖水混杂在一起时,院子里的人愈来愈多。顾昔的声音在嘈杂的声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快去请大夫。” 大夫来瞧过后,二娘的情绪也算是稳住了,所幸腹中的孩子终算是保住了。顾昔从二娘房中退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个孩子算是在众人意料之外的,瞧着二娘如今的模样,平素一贯不让二娘生育的奶奶终究也是心软了。 路过那片湖时,顾昔也是瞧见了那一脸期期艾艾的沈黎,也终究是没上前说上一句,视若无睹般地走过去了。 “顾公子……” 顾昔未作停留,沈黎亦是亦步亦趋地随着前面那人一步步地往前迈着,“顾公子……”而顾昔的门终究是毫不留情地在他眼前关上了。 “你走吧,我这儿可容不得那些害人的东西。”顾昔关上门,倚在门上,心在胸口噗通噗通地跳。 他知道这扇门关不住沈黎,若是沈黎真的要闯进来,以他这区区凡人之力,绝对是挡不住的。 可沈黎,也果真如他料想一般站在门口极力辩解:“顾公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顾公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顾昔自然知道沈黎的为人,他这样做不过是自私地想给沈黎安上个罪名,不管从哪一点上来看,与沈黎走得太近,都不是件好事。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顾昔望着屋内,黑漆漆地一片,辨识不清,就如同他乱如麻的心里。 “顾公子……” 过了许久,久到顾昔的腿都有些僵直了,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顾昔终是打开了门…… 站在小楼上,凄清的月色里瞧着那个白色的影子慢慢没入了水中…… 早上张道长的一番话响彻耳际。 “你可有想过他们”这句话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脚镣,栓在了顾昔身上,使得他喘息不得。顾昔若是弃沈黎于不顾,那便是不义,但若是弃整个顾府于不顾,那便是不孝,不仁。 沈黎没做错什么,错在于他顾昔,他在顾府和沈黎之间,终究是舍弃了沈黎。 第 13 章 自南桥镇去皇城一趟,怎么着也要个三五日。公主大婚在即,这一路行得匆忙。这会,顾老爷正靠在马车假寐。顾昔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全是沈黎那张委委屈屈的脸。 心烦意乱之际,顾昔掀开帘子,瞧了瞧外边的景色,却被骑在马上的小六儿瞧见了,小六儿的脸立马凑了过来,“少爷,这才刚到了城门口。现下已是傍晚了,公子是饿了吗?” “不饿。”顾昔瞧了一眼暮色西沉,道路两边零星有些路人。沿街还有些小贩叫卖,似乎同初来皇城时也不甚两样。 “小六儿,瞧着有没有客栈,”顾老爷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咱们今日就在外边住一夜,明早整顿完毕再去宫中。” “好的,老爷。”小六儿领了命,便要骑了马到前边去。却不想被少爷给喝住了。 “小六儿,领着大家去上回住的如意客栈吧,离我们的店子也近。”顾昔吩咐道。 “可是,少爷,这如意客栈……”小六儿踌躇,这上回少爷毫无缘由地在如意客栈病了好些天。现在却又要住这家客栈…… 也是看出小六儿的顾虑,顾昔又道:“上回我们住的也挺好的,不碍事的,去吧。” “好的少爷。”小六儿应了,喊了声“驾……”便骑了马,跑到前边去了。 “小六儿方才想说这如意客栈怎么了?”顾父问。 “这皇城之中的人说,如意客栈闹鬼。呵,不过是大家心中有鬼罢了……” 顾昔心中隐约有些作痛,就像沈黎,虽说是个鬼,可不像他顾昔,可以找各种理由怪罪于他人头上。况且,如若沈黎所说是真的,不是他推的二娘,那么二娘此前说的一番话,又是作何理解?顾昔不敢想了。 顾昔下了马,由着小六儿在掌柜处作了登记,便随着小二上了二楼。 近些日子顾昔睡得不太踏实。许是对沈黎心存的几分愧意,但凡有些风吹草动,总能把他吵醒。 这才刚迷迷瞪瞪有了些许睡意,隔壁屋却传来拌嘴声。顾昔躺在屋内翻了个身,也着实有些恼了,才去敲了敲隔壁屋的门。 开门的是位书生模样的男子,顾昔看得出,那人敛了怒气才同他拱了拱手,“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在下冒昧打搅,还望公子莫怪。不过……”二位的争吵声惊着了在下的睡意。顾昔想这么说的,也只是顺眼朝屋内看了一眼,便瞧着了里屋的那位甚是眼熟的黑衣公子。 顾昔不记得在哪里瞧过那人,那人却如熟识一般,对他笑道:“又见着这位公子了。” 顾昔虽说不记得,但还是同男子拱了拱手,倒惹来书生的惊诧,“你能瞧见他?” “有何不能瞧见的,想必那只水鬼,公子也是见过了吧?”黑衣男子笑着从桌前站起身子,就这么从屋内飘至了书生身侧,笑得一脸邪魅,“月笙,你有所不知,数月前,有一日夜里,你在客栈门前烧钱纸时,我便见过这位公子了。” 经由男子这么一说,顾昔也是记起了。但,这只鬼又是怎么同沈黎认识的? 被唤作“月笙”的书生将顾昔请至屋内,替他斟了杯水,在见着那黑衣男子时,月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不怒反笑,对顾昔拱了拱手:“在下颜肆。”。说着便瞥眼看向顾昔腰间,“顾公子的荷包挺特别的,想来那水鬼为了顾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2 兄倒也舍得!” “这又是作何解?”顾昔指着腰间的荷包问。不过是个荷包罢了,难道还有特别之处? “怎么?公子还不知道这荷包之中的玄妙?”颜肆瞧着对面的顾昔一脸困惑的模样,心中大约也是了然了七八分。 “既然顾公子不知,便是那水鬼不愿意告知公子了。既然他不愿说,旁人也总不该多嘴。不过顾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颜公子但说无妨。” 颜肆又替顾昔斟了一杯茶,“顾公子切莫辜负了那水鬼的一片真心才好。” 第 14 章 “傻子,又在等你的顾郎?” 鎏珠瞧着沈黎坐在岸边,托着个腮瞧着一轮明月高悬,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他的身侧。 沈黎有些负气,捡起地上的一小块石子朝湖里丢去,“他不是我的顾郎,他是顾昔,顾府的公子。而我不过是这湖中死了两百多年的鬼!” 沈黎气不过的是顾昔不信他也就罢了,就连顾二夫人小产之事,也算在了他的头上。 鎏珠转头看他,“又犯傻了不是,若你不是对他有所期待,又为何对他这般好?” 是啊,若不是心存期待,他又何故这么苦恼?他沈黎如何不知自己这样做太傻了,可是一想到顾昔的脸,他便不能自已地想接近他。 而在顾昔心中,他沈黎又是置于何地的? 沈黎心中甚是烦闷,朝湖里投去了一块石子,“噗通”一声,惊起了好大一块涟漪。 算算,顾公子已然走了四日了…… 鎏珠瞧见沈黎不言语,便就手边捋了一朵野花,把上面的花瓣一片片地摘下来,到最后,独剩一根光秃秃的根茎,才随手扔至了湖里去。 也是觉着无趣,鎏珠便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转身对心事重重的沈黎道:“我先去湖里待着了。” 沈黎未答,还在想着他的心事,“噗通”又是一声,湖里又被丢进一块石子。不远处,打更人路过桥,梆子声也随之落了一路。 沈黎回首望了望身后的那座落在暗处的小楼,想着或许那人便是为了逃开自己,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凉意。 正在这时,没来由的一阵痛席卷至沈黎全身。沈黎蜷曲着身子,咬着唇,很快又现出了那张鬼面。 “姐姐……” 鎏珠的大半个身子已没入湖中,眼瞧着沈黎躺在岸边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鎏珠甚是心疼,忙从湖中跃了出来。 上次顾昔在如意客栈有难,差点被那吊死鬼害死时,沈黎也是这般模样。该不会…… “顾公子……他定是又遇上什么危险了……我要去救他……”沈黎咬了咬牙,从地上站起了身子。 鎏珠忿忿不平:“你说你救他做什么,死了岂不是更好,这样也能遂了你的愿,同你一道做了鬼。” 沈黎目光戚戚,“鎏珠姐姐,你知道的……我又如何舍得让他做了鬼?” “也罢……”鎏珠手中金光一闪而过,现出一片若金片般的物什,颤着手朝沈黎递了过去。私心里,她还是不希望沈黎去伸手接,瞧着沈黎现在这副模样……若是用了她给他的术,怕也是回不来了…… “以你现在的法力,怕是撑不到皇城。这是我的龙鳞,我在上面施了术,可为你所用。但,你终究是个鬼身,到时你用了几分,便会反噬你几分。你可想好了?” “嗯。”沈黎重重地点头,“即便是令我魂飞魄散,我也要救他。” 便是见不得他这番为情所困的样子,鎏珠叹道:“你这般痴苦,又是为哪般?” 第 15 章 循着顾昔的气息,沈黎忍着身上的痛,又寻至如意客栈。入室所见,便又是上次那黑衣吊死鬼掐着顾昔的脖子,而顾昔涨红了脸,双目已然往上翻去。 沈黎见状,自是不依不饶地同那吊死鬼打斗了起来。有了鎏珠的龙鳞,纵使是那死了好些年的吊死鬼,也不是他的对手。 秦月笙推开门,瞧着沈黎一手掐着颜肆的脖子,一手欲拍向他的天灵盖,忙哭喊着跪倒在地,“求公子手下留情,莫要伤他。” 沈黎手中的力道也是小了许多,望着秦月笙那张啜泣的面容,终究是下不去手。但嘴上仍是强硬道:“他这是要害了顾公子的命,我岂能饶他。” 颜肆一声不吭,秦月笙伏低身子在他面前道:“若是公子放了他,我替他答应你绝不伤顾公子半分。若是他违背此誓,那便用我的命来偿顾公子的,可好?” “我凭什么要信你?” “就凭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爱我!” 秦月笙说得言之灼灼,带着几分底气。 颜肆想对秦月笙出口讽刺,但见着他苦苦为自己求情的份上,已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终究只张了张嘴,别过头不再看他,“笑话,我几时说过这话!” 沈黎放下了手,他如何看不出秦月笙是个活生生的人?又如何看不出秦月笙对颜肆的深深感情? 同样是活生生的人,可惜他不是顾昔呵,终究也同顾昔不一样…… 沈黎转眼深深地将顾昔瞧了个仔细,“你没事吧?”眼前,虽说他同顾昔只隔了几步,但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沈黎苦笑一声,望着顾昔揉着自己酸痛的脖子,面色涨红,就连一句话也不愿同他说。“呵,原来又是我自多多情了,告辞!” 沈黎笑得凄楚,转身往窗边飘去。 “哎……”顾昔出声。 沈黎到底是心存希翼地回了头…… 顾昔忖度半晌,却不知要同他说什么。望着那鬼黑发覆面,终究没说出半个字。 他可是个鬼,人鬼殊途呵……顾昔在心中叹道,却终究是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沈黎咬了咬牙,果真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呵…… 纵使身上有千般万般蚀骨的疼痛,都及不上心中之痛的分毫。鎏珠姐姐说的极是,若不是心存妄念,便也不会受伤,不会觉着痛了…… 眼瞧着自己的身形愈来愈淡了,沈黎转身没入了黑夜之中。 颜肆不过是拿顾昔试一试沈黎的真心,这也是经过顾昔同意的。但对于这样的结果,顾昔明明是有所期待的,却不知为何,心中比之前愈加沉重了。顾昔环顾四周,经由沈黎和颜肆的打斗,屋子里早就凌乱不堪。 “颜肆,往后我什么都依你,可好?求你别吓我。”秦月笙将颜肆的身子抱在怀中,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颜肆忽然睁开眼,望着眼前人道:“此话当真?月笙可得记着你今日所说的话。” “颜肆,你又骗我!”秦月笙恼羞成怒,想拍颜肆,却又怕伤着他。一只僵在半空中的手,打也不是,收也不是。 顾昔似乎懂了些什么,坐在床上呆呆望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3 着抱着一团的一人一鬼问道:“男子同男子也能在一起?” “这有何不可?”颜肆坐直身子,捂着心口,方才果真是伤得不轻,“他都不介意你是个人,你何故要介意他是只鬼?况且,他都为你做至这般,你还介意他的身份吗?” “不,你误会了,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是的,他对沈黎没有那种感情。沈黎于他而言,不过是向自己讨酒喝的一个小鬼,羞羞涩涩的绞着他的袖摆;弄坏了自己的画,便赔了一幅,画得如此难看,也敢画了还与人;自己送他几坛子好酒,那小鬼才送他一只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即使编坏了那么多,送给他顾昔的依然是那么难看;会不动声色地把亲手绣的荷包放入自己的包袱里…… 教他写字时,像个木偶一般,僵直着手,动都不敢动;会掬起一条锦鲤,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是从这荷包上变出来的。顾昔撇开嘴角,心想:当时自己也是魔怔了,竟然也会信了他…… 也会同那登徒子似的,对自己说:美人,给爷奏一曲呗…… 他的身高不及自己,唯有仰着头,才能瞧着自己的脸。总爱抿着嘴角的梨涡,浅浅地喊自己:顾公子…… …… 是的,他对沈黎没有那样的感情,顾昔安慰自己道。 第 16 章 顾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坐在马车之中。混混沌沌的脑子,外加颠簸的道路,胸腔之中更是堵得慌。 掀开帘子,路边有个小摊倒是吸引了顾昔的注意。摆摊的是位老伯,一群孩童围在那儿,对老头儿手中的木雕啧啧称奇。顾昔也随之往老头手中一瞧,是只已露雏形的锦鲤。 老头儿对孩童笑道:“若是喜欢的话,便回去拿了银子过来换……”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老头儿说什么,顾昔渐渐也听不见了,唯有车轮轧过路面发出的厚重的钝声以及嘈杂的马蹄声。 顾昔不自觉地将手抚上了腰间的荷包,锦鲤的轮廓早已深深地印入心中。荷包的玄妙之处,沈黎不说,颜肆也不肯说,他乃一凡人,无疑是参不透的。 脑子中,又现出那一日夜里沈黎一身素衣立于湖中,柔柔的月光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白纱。蓦然回首间,现出一张仙子般的面容。 “顾公子来喊我喝酒,怎么又不倒酒?”沈黎用那截白玉般细腻的手腕子将酒杯递至顾昔眼前,莹润润的眸子这么灼灼地看着他。 仅仅是这么想着,顾昔忽而又觉着心中一阵悸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喝止队伍,将小六儿拉下马,扯着缰绳调转方向,匆匆往身后那处赶去。急得小六儿在顾昔身后喊道:“少爷,您去哪儿啊?少爷……” “你们先走,到宫门口等我。”顾昔头也不回地应道。 “真是不巧,刚给一个孩子买走了。喏,就在那儿。”老头往前头一指,果真,有个孩子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小孩儿,叔叔拿银子同你换手中的那只鱼,可好?” “不好!云儿也喜欢,可不想给你。”那个叫“云儿”的孩子将手中的木雕放在身后,生怕被顾昔给抢走了。 顾昔也是一时心急,忙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金子,递至孩子面前,“那我拿这锭金子买你手中的这只锦鲤!可好?” “可好?”印象中,顾昔从未这般地求过人。 孩子犹疑地望着他,他亦是灼灼地回望。便是这样僵持着,身后却突然来了位妇人。 “好好好,自然是好!”妇人从旁夺过顾昔手中金子,生怕他后悔似的,忙把孩子手中的锦鲤递至顾昔手中。“公子给您!” “娘亲,可是云儿喜欢,不想……” 那孩子试图挽回,却被他母亲一口打断,“傻孩子,若是喜欢,娘亲给你再买便是。” 待顾昔赶至宫门口时,顾父正面色不善地坐于马车之中,一群顾家的老师傅们也围在顾父身边。顾昔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父亲要兴师问罪来了。 “去哪儿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入宫呢,没瞧见吗?”顾父怒了,一巴掌拍在马车中的小几上。 顾昔怀里贴身放着那只小木雕,手却从袖袋里掏出几方帕子,不吭不卑道:“方才经过街边时,孩儿瞧见这帕子的样式二娘和奶奶或许会喜欢,便去买了。耽误父亲大人和各位师傅们行程,是顾昔的错。” 顾昔对着各位师傅一拱手,倒令几位师傅显得不好意思了,“小公子言重了。百善孝为先,小公子能想着家中长辈,的确是令人钦佩。”,“顾老爷好福气啊!” 经由众人这么一夸奖,顾父面上也是好看了些许,“罢了,那咱们便入宫吧。” 待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近日来,顾昔总是被一些扰人的思绪左右,就连替公主做嫁衣这件正事也是提不起半分兴致来。这才刚从圣殿出来,便听见一道稚声:“你的脚受伤了,我已替你包好,可别再乱跑了,回头又被坏人给捉去。” 顾昔顺着那处望,便见着一孩童在兔腿上绑了个结,颇满意地瞧了瞧自己的杰作。 兔儿在孩童怀中拱了拱,惹得孩童一阵轻笑。 男孩把手放在兔子的头上,摸了摸它头顶的绒毛,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别以为你撒娇,我便不会怪你乱跑。”。 男孩儿抬头,分明也是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昔,一把将兔儿抱在怀中。到底是帝王家的孩子,同他人说起话来也是带着几分威严,“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冷宫之中。” 顾昔虽说识不得他的身份,但从这考究的穿戴,还是能瞧出眼前的是位皇子,这时叩拜,总该是不会错的。 “参见皇子。小人乃是奉旨进宫负责大公主嫁衣的商人,方才从圣殿出来,路过此处。如若冲撞了皇子,还望海涵。”顾昔伏低身子,弓着腰,直到那孩子说了句“平身”便才敢站起身来。 小皇子宠溺地抚了抚兔子的头,瞧见顾昔依旧立在一边,便奇道:“你怎么还不走?” “小人瞧见小皇子似是同那兔子的感情颇深,不由得有些动容。” “它对于我而言,确实意义非浅。第一次瞧见它时不过给了些吃食给它,于是它便一直陪着我。不过是一饭之恩,以至于后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它也守着我。现下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自然也是不能丢下它的。” 顾昔袖中的手紧紧握起,畜生尚且如此,那么人呢? 沈黎知道自己有危险,不念自己污蔑他,不念自己将他拒之门外,特地从南桥镇赶了来,只为救自己。 如此说来,他的确愧对那只鬼…… “三皇子……三皇子您在哪儿?”不远处,宫女一路寻了来,许是找得久了些,急的满头汗。 “您可真让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4 奴婢一顿好找。” 有什么东西刺中顾昔脑子,又是什么东西稍纵即逝。顾昔在记忆中搜刮了许久,也未想起半分。就连三皇子什么时候走的,顾昔也不知。 还是小六儿来喊他:“少爷,老爷喊您去一趟。” …… 第 17 章 “小公子,你可千万别死……”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嚷嚷,夹杂着些许哭腔,顾昔听得有些烦腻,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撑不开。 肚子又是被谁按住,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那恼人的声音却又道:“快把水吐出来啊……你可不能死!” 顾昔不由得心生疑虑,自己因何事却要死。但经由那人这么一提醒,顾昔倒真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确有无法吐纳出的饱涨感。随着腹部按压的痛感一阵高于一阵,顾昔终是觉着自己吐了出来,而自己却不知怎的却忽然似是有道巨大的力量将他推了出去,却又落入了一处,眼前也逐渐清明开来。 眼前,是顾昔分外熟悉的小院,不过又有不同,如若说是说多年前,怕是更为贴切。 远处是一人蹲着的身影,那身形令顾昔有着无比熟悉的感觉。带着一探究竟的心理,顾昔上前一瞧,却是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沈黎,怀中似是抱着一个孩子。 因着是黑夜,顾昔这么站着瞧,也是没瞧真切那孩子。可蹲下身子,凑近一看,见着的分明就是孩童时的自己。 小顾昔睁开眼眸,连连咳嗽了几声,瞧着泪眼婆娑的沈黎道:“姐姐……” “呵,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哥哥,不是姐姐。”沈黎擦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勾起唇,现出嘴角的梨涡,方才因担心而显露出来的焦虑被小顾昔这句冲淡了不少。 小顾昔握起沈黎的一缕发,卷在食指上绕啊绕,“可你分明比那些姐姐还要好看,如何不是女子呢?” 顾昔在旁莞尔笑了,料想不到儿时的自己便能有如此真知灼见,瞧着沈黎哑口,半晌都答不上话来。倒是一女子踩着莲步,摇着团扇缓缓而来,才打破了气氛。 “这孩子可算是醒过来了,”黄衣女子蹲下身来,凑近也同样看着自己的小顾昔一瞧便转首对着沈黎笑开来,“模样生的也挺讨喜的,这么瞧着,我也是喜欢得紧。” “喏,那人已经睡下了,好戏也该开演了。”这话也才刚说完,也不知那黄衣女子使了些什么法术,转眼便化作了黑袍加身,面色威严的男子。 “沈黎,你说我这样同那冥殿的冥君像也不像?”虽说身形面貌透着几分森然之意,只不过这声音俨然是她原来的声音,看着倒有几分滑稽。 “我没见过冥君,也不知鎏珠姐姐这样的扮相到底是像还是不像。但单单从外形来看,还是挺骇人的。”沈黎附和道。 鎏珠转首板着面孔,威严赫赫地瞧着小顾昔,“小孩儿,你看我这样子,怕不怕?” 小顾昔眼中分明是镇定极了,哪有半分惧意。看得一边的沈黎颊边的梨涡倒是越来越深。 “不同你说了,扫兴!”鎏珠一拂袖子,面上带着几分薄怒,“哼,若不是你沈黎哥哥求我,我才不会帮你报仇呢。” “姐姐……”沈黎笑道,“兴许是你这声音未变,同那身形不搭调。” 小顾昔不明所以,两手搂着沈黎的腰身,顺势把头埋进了沈黎的怀中。沈黎也就势抚了抚怀中的黑发。 “待我将这孩子弄晕,也将你变个模样。” 鎏珠话音刚落,小顾昔便歪着头睡了过去,而拥着他的沈黎也换了副装扮——黑衣黑帽,显然是人们口中常提及的“黑无常”装束。 顾昔只觉周身景色大变,自家小院乍然间便换作了一副幽幽大殿,仅有墙壁上的几处火把照明,更显森森然。沈黎立在小顾昔身侧,鎏珠坐于遥遥殿首,一派不怒而威的气势……如此看来,颇有些寒意。 “且看本君将她的魂魄招来。” 鎏珠话音刚落,沈黎扮作的黑无常身边便又多了一人,顾昔揉了揉眼睛,这人不是自己的二娘么? “堂下犯妇,你可知本君是何人?”鎏珠的幻化出一道沉沉男声,直朝堂下逼来。 顾二夫人惊了一惊,忌惮万分地环顾四周瞧了一瞧,当瞧见身侧黑衣“黑无常”之时,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声拜道:“冥……冥君大人……” “既然知道,那你可知,为何要将你带于此处?”“冥君”朝着堂下伏拜的人继续道。 “民……民妇不知……” “放肆!在我面前你也敢说假话!好大的胆子!”“冥君”一拍惊堂木,惊得顾二夫人身子差点便要软在了地上。 “你可认得身边的那个孩子?” 顾二夫人依言,转头往身侧躺着的小顾昔脸上一瞧,一下子便坐至了地上。殿首之上那道威严的声音又响彻殿内,“你可认得?嗯?” 顾二夫人一下从地上直了身子,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冥君饶命……民妇……民妇知错了……求大人饶恕……” “饶命也未尝不可。”“冥君”顿了顿便又道,“我瞧着这孩子阳寿未尽,年纪又小,今后还是需要有人照顾的。堂下顾氏,你可愿意好生照顾他?” “愿意,愿意!”顾家二夫人连连点头。 “那好,今后若是你好生照顾小公子,将功补过,本君便放你回阳间,再活上几十年。但若是……”“冥君故意顿了一顿,严厉的目光直接逼来。 “民妇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顾二夫人惊恐万分地磕头。 “那好,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本君便放你回去。但如若你再要害人,休怪本君无情了!”冥君煞有介事道。 “一定,一定的。多谢冥君大人开恩。”顾二夫人还在堂下不住地磕头,“冥君”却已然朝她摆了摆手,“去吧。” 话音刚落,顾家二夫人消失于大殿之中。整个殿内的场景变一变,又赫然是原先的那个院子,鎏珠与那沈黎也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顾昔只觉着眼前骤然模糊,迷迷糊糊之际,却听有些许话语不大真切地传来: “你可确定?若真是没了记忆,他可便不记得你了。” “无妨。他若是知道身边有一人要加害于自己,会活得更累。” …… 顾昔从木桶中突然坐起身子,胸口也因在水中憋闷太久,大口地喘着气。原来是做梦!那梦中之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少爷您没事吧?”小六儿站在门外拍了拍门。 “没事。”顾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浴桶里的水也早已凉透。 第 18 章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洗澡时睡着了,当顾昔真正躺下时却毫无睡意。只觉着屋外的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5 虫鸣分外扰人。 摸出枕下搁置的那个小木雕,红白漆面包覆着锦鲤的周身,顾昔也不知哪里来的念头,只想将此物烧与那沈黎。 可当生起火来时,顾昔却缩回了手,回屋内写了几个字,烧了:我过一阵子回来,勿念。 顾昔不知道“勿念”这个词用得得当不得当。那日客栈内,沈黎走时毅然决然地没入那黑夜之中,样子倒是十分地决绝。加之之前自己伤他如此,顾昔不知还能不能担得起那“所念之人。” 沈黎不识字,这么做也是心存侥幸。 左右都是睡不着,顾昔索性从房内拿了一壶酒坐于庭院石凳之上,自斟自酌一番以解心中烦闷。 顾昔低头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到底是皇宫,不过是处别院,景致也是比顾府的院子美上好些倍。 远远的一片竹林,经由风这么一吹,一层赶着一层似得,争先恐后地往前涌。 月色凉凉地洒在庭院之中,投下一片片阴影。迷迷糊糊中远处林中现出一黑色的人影,似乎还动了动。那暗黑色的影看得顾昔一阵发虚,隐约觉着自己身后都结了一层汗。 不会又是沈黎吧?顾昔这么想着,方才的那阵紧张劲便稍稍得到了缓和。 但转念一想,他都把那只水鬼气成那样了,那只鬼哪里会再跟了来。 “何人在那儿?”顾昔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故作镇静道,“何不出来一见,喝杯酒也好。”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从竹林暗处走出一红衣公子。金冠束发,手中捏着一把竹扇,浑身上下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雅致来。单从样貌上来看,倒也不像是喜好偷窥的猥琐之辈。 顾昔视线挪至那长衫之下的一双脚,他那悬着的一颗心终是彻底放下了。是人!只是来人不是沈黎,顾昔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顾昔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酒。倒是那人先开口笑着拱了拱手,“打搅公子饮酒,是在下唐突了。” “公子是路过?”顾昔一挑眉,放下杯子,也不瞧那人。方才拿酒杯的那只手轻轻地叩着桌面。 “不是。”那人一摊扇面,捏着扇柄作势般地晃了几下,平白生出一种风流的姿态来。 见着顾昔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那人也不生气, “上一世我唤作青禾,而你,”那人拢了扇子拿扇尾点了点顾昔淡淡道,“是我族的将军。” 同沈黎的事情还尚未理清头绪,现下又来一位说是前世的故人,他顾昔总能遇上些不寻常的事。 “那此次来,公子是同我叙旧的?”顾昔笑着问。 见着红衣男子晃着折扇高深莫测地笑着摇了摇头,便又道:“那恕在下愚钝,实在不晓得公子此番来意。总不会是讨杯水酒喝吧? “自然不是,方才所做之梦不知公子还记得几分。在下,也是受人所托,将欠你的东西,还予你。” “梦?欠我的东西?”顾昔这时已是淡定不能,方才叩着石桌的手也是顿了下来,“公子是说那不仅仅是梦?还是我的……一部分记忆?” “正是。” 这句“正是”令顾昔心中一阵寒凉。方才所梦之事,若细究起来,顾昔不知二娘对自己的亲近,是不是作戏的成分居多。或者说是因着忌惮沈黎同鎏珠二人对其的威胁。这十来年建立起来的感情,突然一夜之间摧枯拉朽地轰然崩塌了。 顾昔也不知是该慨叹世事无常,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黎当初扮作无常,只是换了身上的打扮,容貌未变。那日在院内偶遇,二娘显然是已经认出沈黎的身份,那么她这么做便是在栽赃他。于她而言,又有何好处呢?一时,顾昔也想不明白。 顾昔也不知那人何时走的,更不知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只觉着这一宿睡得混沌,梦到了好些事。 只记得临到早上时,做的那个梦。 顾昔梦到自己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手中举着一只草编的兔子,递至一袭素衣的面前:“哥哥,送你只兔子……” 顾昔想努力看清那人的面貌,却无论怎么努力睁大双眼,却还是看不清楚。 那人缓缓地低下身子来,顾昔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衣襟,他的脖子,他的耳朵,正当快看到那人的脸时,却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在皇宫里的活计一切顺利,大约也是在南桥镇临行之前顾二夫人同顾父说了顾昔近来精神不大好,所以这一路来,万事有顾父担待着,能偷懒时,顾昔便一直在发呆。 就连小六儿也发现了,最近这阵子,公子发呆的次数又增加了。往往都是捧着杯茶,一愣就是好半晌。 顾父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锦绣庄的生意做到皇宫里来不说,二夫人还怀了孩子。他现在走哪儿,腰板儿都比以往来得要直。 早上刚接了家里面送来的信,顾父忙不迭地到顾昔这里来坐坐。大约是心情好,也未察觉顾昔有什么不对劲。 顾父接过小六儿递过来的茶对顾昔笑道:“你奶奶让我替你二娘肚子里的孩子起个名,昔儿可有什么好想法?” 顾昔吹了一口杯中的浮叶,答非所问道:“父亲,有一事我想问一问您。当年,我娘亲是怎么死的?” 顾父缄默,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 毕竟那时他还小,顾昔隐约记得有次娘亲不知怎么便同奶奶吵了起来。奶奶指着他对娘亲道:“你走可以,但是昔儿是我顾家的长孙,他必须留下来。”接着母亲便一直哭,一直哭…… 有些事过去便是过去了,他不想深究,比如奶奶,父亲,母亲,二娘……但是对于沈黎,他着实是欠了那只鬼…… 那鬼也是傻,若不是他拾回了些记忆,这个黑锅怕是一直要背到顾昔死的那一日。 可真是个傻子呵……顾昔笑,也不知是笑沈黎抑或是自嘲。 顾昔转念又一想,过些日子便是清明了,那傻子定然又是没人给他祭拜。 第 19 章 日子一日日地过着,即便夜晚没有了沈黎的造访,顾昔梦里总能见着床前坐了一个身影,那人回首,便见着沈黎笑靥如花,口中热络地唤着 “顾公子”。惊醒后,却发现只是梦一场。 皇上派人来验收完毕后,顾昔一人骑着马急急赶回去了。皇帝的赏赐,以及后续一系列收尾工作,全都留给了父亲处理。 顾昔几乎是日夜兼程,饿了就啃些干馒头,累了就倒在哪个林子里睡上一会。三五日的脚程,愣是被缩成了两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样的感受驱使着他迫切地想回去南桥镇的顾府。脑子中唯有一个念头——从今以后,只要是沈黎说的,他便信。 顾昔被一群下人拥进来时,二娘正喜滋滋地拿着桌上的布料子挑选。 回来之前,他还未想明白该用什么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6 样的态度去面对二娘。就如同自打问完母亲的事情之后,他与父亲待在一起,交流全部都是谈论嫁衣上的事情。他不知道要同父亲说些什么,亦不知道要对二娘说什么。 也是瞥见了顾昔,二夫人放下了手中的布匹,边上的婢女立即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搀至顾昔面前。 “昔儿怎么回来地这么早。”二娘讶异,随即表现地十分欢喜,“不是说好得个把月么,怎么回来地这么早?” 从前,二娘便是这么个性子,未见人先笑。旁人都说她得体端庄,贤良淑德…… 顾昔低头瞧了瞧二娘还未显露出来的肚子,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店子里还有些事情等着孩儿处理,所以……就先回来了。” “我替你弟弟挑选衣料,也顺道替你做一身吧。”二娘笑盈盈地瞧着满面汗水的顾昔,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伸手欲向顾昔脸上擦去,“瞧瞧你,这二月天里还能满头大汗的。店子里做不完的事慢慢做,急什么。” 如果是以前,顾昔会笑着附和出声,兴许会讲些路上的奇闻异事给二娘听。可是,之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二娘。 瞧着二娘伸过来的手,顾昔下意识地偏头避了过去。不追究不代表他心中的这道坎能过去。 大约也是瞧出了顾昔的刻意抵触,二娘尴尬地缩回手,讪讪地笑着,“累了吧,那回房歇着吧。” “好。”顾昔点了点头,低着头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打从皇城回来时,沈黎便已想得通透。不见,便可不念。他近些时日来,一直在湖中养伤,晚上也不爱趴在岸边瞧着南桥镇的夜市。按鎏珠的说法便是,沈黎撞着南墙了,也死了心了。 沈黎和鎏珠以为,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了。某一天再轮上沈黎投胎了,鬼差把他往冥府一送,然后就投胎轮回,所有的事便统统了结了。与顾昔之间发生的林林总总的事,也统统会被忘记。 可有些事情注定不会顺利,他的计划也没实施几天呢,顾昔便提了盏灯,蹲在湖岸边,朝湖里喊着:“沈黎,出来吧。” 沈黎扒在岸底,隔了一层湖水,望着岸上那人不出声。 等了半天,顾昔也没瞧见沈黎的身影,“你若是不出现,我便日日等你。” 鎏珠抱着手臂,冷冷地瞧着岸上的顾昔,“他爱喊,就让他喊去。别应他!亲手推开你,现在又来寻你,谁知道他存了些什么心思?” “嗯。”沈黎点点头,又潜入湖底,装作没看见。 那人什么时候走的,沈黎不知。只知道,三更来瞧时,岸边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第二日,第三日……那人每日都来。偏巧清明前,下了一阵滂沱大雨。沈黎以为那人今日不来,瞥眼一看,却见那人撑了把油纸伞立在黑濛濛的雨中。若不是那把伞显眼,沈黎真不知这凉飕飕的雨夜顾昔也会来。 雨下得极大,即便是躲在水底也能听到雨声。起风了,风将顾昔的伞吹得东倒西歪,顾昔不得不往树下躲了躲,风雨才小了些。 沈黎瞧着顾昔今日穿了件厚厚的袄子,鞋子上也沾了好些泥水。今天应该挺冷的吧,沈黎心想,可惜他是个鬼,也感觉不到冷。 顾昔一直在等着,沈黎也一直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顾昔才从树下钻了出来,走到河边撩了撩水,一个人对着湖面自言自语。也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黎微微有些动容,瞧着近在咫尺的人,伸手即可触碰到。可一想到自己是个即便是在水中也照不出影子的鬼,便缩回手。 “该!早做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你。”鎏珠也过来凑热闹。 也不知刚刚鎏珠姐姐瞧见没。沈黎一时心虚,方才没触到顾昔的手,指尖在衣袖里微微颤抖。 “沈黎,往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顾昔说。 沈黎心想:大约怀孕的女人火旺低,所以那日自己去找顾昔时,才被顾二夫人瞧见。 他没有推她,不论她是不是曾经伤害过顾昔,他都不会推她。明明是还剩几层楼梯时,她一崴脚,自己摔了下去。 顾昔不相信他也就算了,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过了这么久,当他要忘记时,这人偏又过来提起。 沈黎咬了咬牙,一狠心便往水底游去。 即便这雨一连下了好几日,顾昔也每日撑把油纸伞立在岸边,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沈黎有些犹豫不决,他想同顾昔说清楚,自己不怪他了,往后也不要来了。他忖度着如何说这句话,才避免双方不必要的尴尬。 远处破空而来的打更声传至此处,待到那打更人走至远处桥上时,顾昔才听见一声“二更天”他以为,今日沈黎也是不会来了。 又二更了。 顾昔举着伞转身,准备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却听身后隐约传来一声叹息。顾昔大喜,急急回头,湖面除了风吹起的涟漪,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等太久都有幻觉了吧,顾昔回身,连打了几个喷嚏。 “明天,你就不要再来了吧。”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顾昔还未来得及转头,又听沈黎道,“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这话不像是那水鬼说出来的话,从前他只会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喊他“顾公子”。但若非是真的生气了,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昔怔了怔,头也不回道:“好,那明日我再来。” 第 20 章 凭着顾昔这么些天执着的认真劲,沈黎认为顾昔今日一定会来。他想了好多理由该如何去搪塞顾昔,可真正晚上时,顾昔却不来了。 沈黎趴在岸边,揪着岸边的草出气。不想他来,和他明明答应好了要来结果却不来是两回事。 沈黎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小楼,想来顾昔已经忘了昨日在湖边说的话了。骗子!那么昨天他说不管以后自己说什么他都会信也是骗人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一小厮模样的人急急地拉着手拎木箱的老头往小楼走,“大夫您可快点,我们少爷病得不轻!” “哎哎,你可慢点,”老头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病了? 沈黎焦急地往两人背影看了一眼,好好地怎么会生病呢?莫不是前几日夜里一直在湖边冻着,便受了风寒? 该!沈黎心想,等不到自己回去便是,还傻傻地等什么? 鎏珠不放心地跟来,果然瞧见沈黎忧心忡忡地瞧着不远处的小楼,“又放不下了?” “没……只不过……顾昔他病了……”沈黎转过身子,心虚,不敢看眼前的鎏珠。 “你这傻子,怎么……”鎏珠从边上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7 挪了过来,瞧着低头的沈黎,“该怎么说你呢?这伤还没好呢,怎么又放不下了呢?” “我没放不下,”手中的袖子更是被沈黎揪得满是褶子,“我……我也没打算去看他。” 沈黎这话说得颇没有底气,顾昔若是受了风寒,也是因他而起。 “是是是,你没放不下。”鎏珠啧了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去同他说清楚吧,总好过在这里不安。”鎏珠语重心长道。 沈黎料想不到鎏珠会同他这样说,这么些年,他对顾昔的感情,她看在眼里。顾昔是人,而他是鬼,他们之间的差距便是她不同意的原因。 沈黎怔怔地看着鎏珠,“姐姐?” “我不让你去,你便不去了?”鎏珠环着手臂,摇着她那把团扇,她若是不让沈黎去,沈黎总会背着她偷偷去看顾昔。他看了顾昔几十年了,总不会一朝一夕突然就变了心意。倒不如顺了他的意,说清楚也好。 也是怕再次被旁人看见,再生出什么事端,沈黎等那些人都走了,才慢吞吞地进了顾昔的屋子。 顾昔果然是病了,看着脸色就不大好。不过此时眼睛紧闭着,倒像是睡着了。 这人也真是,梦到什么事情了,纵使是睡着,眉头也皱着。 沈黎想也不想,伸手轻轻抚平顾昔的眉头,却不料被顾昔一把抓住了腕子,迷迷糊糊地往自己脖颈上靠。 “哎,松手。”沈黎挣了挣,好容易才将手从顾昔手中脱出。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顾昔咳了几声,坐起身来,面颊上露出一丝笑意。 打从沈黎一进来时,顾昔便已经醒了。大概是因为沈黎是水鬼的缘故,身上总是带着股潮湿气息。 沈黎伸手揉了揉方才被顾昔捉住的腕子,瞪了一眼那人,方才是装睡的吧?但瞧着这人的确是病着呢,也不好意思怪他。 “那便好。”顾昔笑了,一颗高悬着的心,也终是落回了肚子里,“手伸出来,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沈黎将信将疑地将手掌伸至顾昔面前,手心却猛然一重,挨了顾昔的一巴掌。明明没有东西送,还偏要戏弄人。 “哼!骗子!”沈黎不悦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来看他。 这么说着,一低头,却猛然发现顾昔的手上拿着一只木雕的锦鲤。火红色的漆,夹杂着淡淡的白。顾昔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路上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顾……顾公子……”沈黎喃喃,想接,却又不敢伸手。之前想同顾昔形同陌路的念头更是被压制了下来。 顾昔瞧出沈黎内心里的挣扎,知道他的气也是消得差不多了,赶忙把手上的木雕锦鲤一把塞到侧身坐着的那只鬼的手心里,“快拿着吧。” “嗯,那便多谢了。”沈黎不好推辞,况且这木雕着实可爱,便不再拒绝,收了下来。 顾昔欲言又止,忖度了半晌才开了口:“前些日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往后……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嗯,”当面听着这话到底是比昨日在水下听得更要显得不好意思些,沈黎拘谨地站起身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顾昔点点头,瞧着沈黎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门口。 沈黎能来,也是在顾昔的预料之内。顾昔多少年没看过大夫了,为了能得上风寒,他也是煞费苦心。初春的天气,还是在淋了一场大雨之后,泡了一次冷水澡。 洗澡水送来的时候还是热的,顾昔等热水慢慢变凉,他才踏进去哆哆嗦嗦地洗了。 顾昔知道这么做是在利用沈黎的同情心,但眼下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沈黎不理自己,那是理所应当的,若是自己处在沈黎的位置,不消说,自然也是一样的。但他不想同沈黎往后再也不见面了,纵使张道长再拦着他,让他为顾家着想,交个朋友,又不是同颜肆与秦月笙那般…… 想到这儿,沈黎的面容在顾昔眼前一晃而过,眉头处沈黎留下的凉意似乎还在。顾昔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躺下。这伤寒可真折磨人,头都有些痛了。 “哥哥,等我长大了,娶你为妻可好?” 沈黎笑着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乱说,我可是男子,男子怎能与男子成婚?” 顾昔显得十分困惑,拉着沈黎的衣角,灼灼地看着他,“那可如何是好?在昔儿心中,哥哥比女子还要好看。” “睡吧,可别说话了。”沈黎摸了摸他的头。 顾昔瞧着沈黎嘴角噙着笑,避而不答,知道哥哥不愿说这事,转念便说:“嗯,我听哥哥的。等我醒了,说不定病便好了。到时哥哥要陪我玩蹴鞠哦。” “好。”沈黎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甚是好看。 顾昔伸出小手指,“来打勾勾!哥哥可不要骗人!” “哥哥不骗人!” 画面再转,顾昔瞧见自己一身喜袍,奶奶冲自己笑:“可算是娶上媳妇了,奶奶安心咯。” 掀开盖头一看,分明是沈黎冲着自己笑:“相公……”,惊得顾昔一下子便醒了。 第 21 章 顾昔的风寒总算在快要临近清明时好了,生病期间顾昔没有再去找沈黎,当然沈黎也没贸贸然去找他。两人再见面时,是在清明那一日。 那一日天气不好不坏,是个阴天,但总比往些年要好,总是下雨下个没完。 南桥镇总是这样,清明这一整日内,哪怕是喘口气,鼻息里都是股纸钱燃成灰烬的烟尘味。顾昔的风寒才刚好,哪里经得住这般,从店子里到回府这一段路途,顾昔差没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回来喝了好几杯茶,才将这股子憋闷的劲儿给缓回去。 顾府今年的清明同往年无甚区别,一同烧个纸钱,给逝去的先人们上几柱香,祭些好酒好菜。酒菜备得多,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到晚上时还剩了好些。顾昔也顺势拿了些在湖边,同白日里买的那些香烛放了一处。 摆好菜,在岸边的泥土里插了几支香,又往湖里拜了拜,顾昔才唤了沈黎。 沈黎如何不知顾昔在湖边忙活许久了,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想现身。顾昔站在湖岸的那处,瞧着沈黎在湖面上现了身,遥遥地便同他笑了。 沈黎面皮子薄,顾昔都做至这个份上了,也不好不理他,便从湖中央如履平地似得走至岸边。 “顾公子如何来了?”沈黎不咸不淡地开口。 “想邀请你和鎏珠仙子一同喝个酒?”顾昔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不了。”沈黎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鎏珠的想法他明白,她是一心为他,巴不得顾昔往后不同他来往才好。更谈何同顾昔一同喝酒。 也是觉得自己方才的态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8 度有些太过强硬,沈黎又补充道:“她不爱喝这个。” “好。”顾昔替沈黎斟了一杯酒,朝他的手边递了过去,“那咱们喝。” 沈黎没接,掌心中握着的是顾昔送与他的锦鲤木雕,这几日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还给顾昔。现下,顾昔正坐在他的面前,又向他递酒过来,沈黎想也没想便把木雕拿了出来,“这个……” 顾昔放下酒,低头瞧了一眼,在沈黎还未开口时便先发制人道:“当初为了买这个还挨了父亲的一顿骂,现在想来,能见你如此喜欢还随身带着,也是值了。” 沈黎诧异地看了一眼顾昔,一听说顾昔为了买这个还挨了顿骂,顿觉心里不好受了。也不好意思将东西再还回去,甚至脸上还赔上几丝不自然的笑,“辛苦你了。” “说什么傻话,”顾昔一想到自己是从一个孩子手中夺来的,便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而已。” 见沈黎将木雕重新放回袖袋里,顾昔也终是松了一口气,笑道:“今日还有样东西要送你。” “什么?”沈黎侧着头看他,他着实不知道顾昔现在在搞什么把戏,突然之间送那么些东西给他。 “随我来便是。”顾昔,牵住沈黎的手也实属无意,现在沈黎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那种滑腻的触感,瞬间流向了身体各处。就连顾昔自己都被这不自然的举动给定在原地怔了半晌。 “我在后面跟着便是,不用……”沈黎挣了挣,想到那日去顾昔那处探病时,顾昔亦是握了他的手,面皮上便又是一紧,“不用拉着我。” “好。”顾昔不自然地松开了,忙把手背在了身后。也是觉得有些尴尬,便又僵着脸,笑了笑,“那你跟好,天黑。” “哦。”沈黎手背上还残留着顾昔掌心的温度,他不自觉地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两手将顾昔手心里残留的那一点暖给包裹了起来。 顾昔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他随在顾昔身后。灯笼内昏黄的烛火只照亮了方寸,顾得了眼前,顾不了脚下。他是个鬼,自然是不需要灯火的照明,明明是顾昔最需要这盏灯,偏偏那人却让他小心别绊着。 沈黎心中顿生出一丝丝的暖意,就如同灯笼外侧糊着的那层纸,被内里的那盏小小烛火炙烤着。 一人一鬼绕过顾昔的小楼,穿过屋后的一道栅栏,又路过一大片的花园,才来到了一片林子之中。顾昔带着沈黎来至林子深处,指着不远处一座新垒的坟道:“找不着你的尸骨,只能替你建一处衣冠冢。往后年年清明,我都替你在此处烧一炷香。” 沈黎怔怔地仰头看着高出自己一截的顾昔,那人脸上是一贯认真的模样,紫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明明是寒冷的春夜,沈黎却觉着似是如夏季一般,一直暖至了身心的每一处。 沈黎赶忙别过了头,怕再看下去便会沉沦在顾昔的目光里。他有种错觉,仿佛他同顾昔又回至二娘小产那事之前的状态,顾昔总是一贯地温柔对他…… 他喝不惯苦茶,顾昔每晚都替他泡上一壶桂花茶;会为他抚琴;教他写字……现在还为了他立了一处衣冠冢…… 有了这座坟,往后,他沈黎便再也不是孤苦无依的魂魄了呢…… 沈黎一步步地往坟前走,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踩在了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 顾昔走过去,在坟头燃了几支香,瞧着沈黎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他:“你的尸身呢?” “大概在哪个乱葬岗放着呢,到现在估摸着也是一副枯骨,早已面目全无了。” 沈黎的指尖摩挲着身前木刻的碑,碑面上的字用漆涂上去的,写得很好看,但是那深深浅浅不均匀的刻痕倒像是个不熟练的新手刻的。 “自己刻的,刻得不好,”顾昔的手不自觉地便抚上左手指上的那道伤,“往后替你换个好的。”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的。”沈黎瞧着面前的顾昔不自然的动作,目光自然移到了他的手上,“你的手……” 顾昔把手背到身后,“不碍事,已经好了。” “我看看。”沈黎扳过顾昔的手,左手手指上有一处深深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还是看着触目惊心。沈黎眼中已然有雾气开始蔓延。 顾昔笑着抽出手,“不看了,走吧,我给你备了好些吃的。” “好。”沈黎点头,把眼中的要落下的泪给咽了回去。他料想不到顾昔会为了他特地置了一处衣冠冢,亲手去刻碑还把手弄伤了。 顾昔果真为沈黎准备了好些吃的,但沈黎只是拘谨地拿过眼前的白烛咬了一口。 “刚买的糖葫芦。”顾昔指着某个盘子中糖葫芦笑得如沐春风,“想你还是个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个,便买了。” 沈黎的手中还拿着半截白烛,怔怔地望着顾昔。 “怎么,不喜欢?那下次……” 顾昔还未说完,对面的沈黎眼中好容易噎下去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喜欢,喜欢……”沈黎拿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混着泪水的苦涩一同入了口中。 “可真是个傻子,明明是喜欢的,为什么要哭呢?”顾昔捧起袖摆,替沈黎掖干眼角落下的泪珠,“慢些吃,可别噎着,若是喜欢,往后我便时常买与你吃便是。” 往后? 他同顾昔有往后吗?他想同顾昔断了往来,其实也是断了他对顾昔的念想。 顾昔自然是不知沈黎的心思,蹲下身子,手掌抚上那只小鬼的脸颊,用拇指在他嘴角处擦了一擦,“真不小心,吃得脸上到处都是。” 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顾昔看着沈黎近在那张咫尺的脸,糊着糖浆的唇,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 第 22 章 沈黎口中原是酸甜的糖葫芦,突然之间,被顾昔毫无征兆地亲了上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使得沈黎一下子手足无措了,慌忙之中,他推了一把半靠在自己身上的顾昔。顾昔一个重心不稳,跌了个措手不及。 沈黎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推倒在地的顾昔,也顾不得扶起他,纵身跃进了湖里。 沈黎捂着方才被亲过的地方,纵然湖水冰冷刺骨,唇上依然残留着顾昔的温度,若他是个人一定是脸红了。可惜……他是个鬼…… 一个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死去了很多年的鬼。 他喜欢顾昔没错,打从顾昔出生便一直望着他,直到现在。越来越深的是他对顾昔的那份喜欢。从最初的心生欢喜,到后来的怜惜,再到现在的爱慕之意,他在心中记录着顾昔的整个成长的过程。从年幼无知到年少懵懂,再到现在的而立之年……他无时无刻地不关注顾昔。顾昔仿佛有一根线,拉着自己这头,轻轻一拉,便能拉走他所有的注意。 他承认,他对顾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19 昔固有一份爱慕之意,却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人鬼殊途,谁不知道呢…… 便是这种既不想同他有丝毫的牵扯,又不能自已地想去接近他的情感,促使着沈黎贸贸然地出现在顾昔面前,同顾昔月下喝酒聊天……但是,他现在后悔了,或者说从月前的相识到现在便就是个错误。若非他结识顾昔,顾昔又怎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 顾昔幼年时,沈黎托鎏珠在顾昔身上使了一种能忘却记忆的法术,但这种法术在同一个人身上不可使第二次。 反正他是个鬼,无所谓生死,他的想法也不重要。而顾昔则不同,他是个人以后要娶妻生子,要继承顾家的家业,他承载着整个顾家人的希望与寄托…… 顾昔一夜未眠,打从昨晚回去,辗转反侧。见着天亮了,索性起了身。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以及睡眠不足的模样去了店子。 李掌柜第一次瞧着顾昔来这么早,也实在稀奇,忙同他欠了欠身,“少爷今日来得可真早……” 见着顾昔拉着个脸,李掌柜也不敢再多言。 “嗯。”顾昔负着手,一步也不停留,往里间走去。 店里上下皆知顾少爷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不会动不动撂脸子给底下的人看。像今日这种拉着脸的状态,还是第一次。 “少爷这是怎么了?看样子似是心情不大好。”某个胆子稍大点的工人盯着远去的顾昔的背影,同掌柜的问道。 “哎,主子们的事谁知道呢。”掌柜的一瞄四周,一个个都竖着耳朵,想听些八卦,“哎,干嘛呢,都在干嘛呢?有闲心听这些是不?这个月的银钱还要不要啦?” 周围聚集的人一哄而散。 为了方便顾昔办公,李掌柜特地吩咐人给他收拾出一间供会客,办公,休息为一体的屋子。屋子的陈设是按照顾昔自己的要求,进门的正对面是一对梨花木太师椅,有大客户谈生意时,顾昔便会将人带来此处,邀人喝杯茶。左手边是一扇不大的窗子,窗下置了一张不大的睡榻,铺了软垫软枕。困顿时,顾昔会在此处小憩。右手边,并排放了一副书架,一副柜子一张书桌。 陈设简洁明了,不拖沓,倒也合了顾昔一贯的做事风格。 顾昔坐至书桌前,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尔后皱了眉,“这茶……”这茶的苦味似乎比往常重了些。 女裨急急地解释,生怕惹了顾昔不高兴:“奴婢是照平时的法子泡的啊,少爷!茶叶,水,步骤,每一样都没差。” 顾昔就着杯口闻了闻,又抬眼瞧了一眼,是每日来送茶的那个丫头,茶也是原来的茶,只是入口的滋味变了。或者是他心里藏着事,喝出来的味儿便不对。想到这里顾昔顿失喝这茶的兴致,索性搁置在了一边。 婢女瞧着顾昔朝自己望了一眼,又闻了闻茶水,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奴婢重新给您泡一杯来?” 顾昔不想多言,便挥了挥手,“不必了,下去吧。” “哎。” 婢女听见顾昔让自己下去,赶忙捧着托盘抬步就走。在一只脚刚踏出门槛时,却又听身后的顾昔发话了,刚缓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让他们把上个月的账本拿来。”顾昔说。 女裨在心中长吁一口气,“是是是,奴婢现在就去同李掌柜说。” 李掌柜的做事效率很高,毕竟是总店的掌柜,凡事也是忖度着主子的心事办的,没一会,南桥镇这家店子的,以及开在外地分店的账本全都给送了来,堆了一摞。 顾昔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一整页纸都是密密麻麻地用黑色小篆记的字,顾昔看得眼花缭乱。算盘搁在旁边,一笔帐算了四五遍也算得不对。 顾昔一阵头痛,索性趴在桌上盯着一摞摞的账本发呆。脑子里全是沈黎一张明晃晃的脸,以及昨日沈黎唇齿间的那个温度…… 顾昔也不知为何会做出此举动,纵使他不讨厌颜肆与秦月笙的感情,但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自己是个断袖。 在皇城时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明明急着回来向道歉的。有想念沈黎吗?顾昔脑中思索了半晌,没有吗? 或许是有的吧…… 顾昔自认为自己一向是个有条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一步以及下下步的规划。但对于昨日所发生的事情,这着实打破了他的常规,沈黎是个意外…… 一个意外,一个毫无理智的亲吻,就连貌美如花的女子,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冲/动,甚至是念头……他突然不敢往下想了,到底自己是基于什么,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顾昔随即转念一思量,或许,是这么些年没近女色,顾昔这么安慰自己,兴许找个比沈黎漂亮上百倍千倍的,便不会对沈黎存有这些恼人的念头了。 黄府内。 “顾兄,今日如何得空到我府上?”黄梓生拢了折扇,就顾昔手边的椅子上坐下,仍旧是往常的一副肆意模样。 “找你喝酒去。” “少爷,您可别同顾公子去了,回头少夫人又得同您置气了。” 这小厮显然是没摸透自家少爷的套路,他不知这么一说,更是激得黄梓生非去不可的性子。顾昔看戏般地又瞧了一眼黄梓生,果不其然,黄梓生怒了。 “放屁!我会怕她?”黄梓生一拍桌子,站起身子来,脸上是面子被折损后的愤然,“顾兄,咱们走!本少爷今儿个就要去喝酒了!我倒要看看哪个有胆子敢拦我!” 自家少爷都发火了,自然是没人敢拦他。回头少夫人要怪罪,左右他们也是劝慰过了,只要责备不到他们头上便成。于是,厅内的一干下人都低了个头,不再言语。 黄梓生拉着顾昔出了自家的大门,心情也是好到不行。想到上回在顾昔府上同顾昔说的事情,便戏谑道:“上回听你说,张道长为你作了法,不知有没有后续?有没有遇着什么漂亮的女鬼?” 顾昔瞥了一眼他,不疾不徐道:“哦?我也听人说,你在我这里喝完酒,回去被罚举着扫帚在房间里跪了一个晚上?不知后来如何?” 黄梓生摸了摸鼻子,料想不到这事也被顾昔听了去,便打着马虎眼,口中呼道:“此乃道听途说,不可信!不可信!” 顾昔也没想拆穿黄梓生,只是别有深意地同他笑了笑。 黄梓生有些不大自然,忙转移话题:“不知今日去哪家酒楼喝酒?” “花酒!敢喝么?”顾昔挑了挑眉看他。 黄梓生一晃折扇,露出一副风流不羁的浪荡样儿,“敢!有何不敢的!” “少爷!使不得啊,回头少奶奶……”小厮拉着黄梓生的袖口,劝阻道。 “松手!她怎么会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是你说的!”黄梓生甩了甩被拉着的那只袖子,瞧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0 着顾昔没带随身小厮,黄梓生琢磨了一下,觉着这随身小厮是个不折不扣的包袱,便说,“你回去吧,别再跟着了。还有这事可别对少夫人讲。她要是知道了,就扒了你的皮。!” “可是少爷……” 小厮还想说什么,可见着黄梓生黑着一张脸,也只得将未说完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 第 23 章 南桥镇就那么大,花楼数来数去拢共也就那么几家,要说姑娘生得标致的,自然当数红楼了。 老鸨年轻时便是红楼的头牌,后来顶了上一任老鸨的位置,一直做到现在。在她的手中,红楼也算是经营地有声有色。 顾昔同黄梓生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近了红楼,人还未至,这便有姑娘主动靠了上来。 “这位公子生得可真是好看。”一位姑娘挎着顾昔的胳膊,半身的重量都倚在了顾昔身上。 同黄梓生搭话的姑娘也不示弱,“这位公子也真是一表人才,人家便是喜欢这样的。”说着便捏着帕子轻笑出声。 “可真会说话。”黄梓生捏着姑娘的下巴,凑近姑娘的耳朵笑道,“本公子也喜欢你这样的。” “您可真坏……”姑娘捏着帕子的手覆上黄梓生的胸口处,帕子上扇来一阵香风,就连站在前面的顾昔都闻见了。 顾昔闻不惯,直觉得这味道太重熏得脑仁都疼。不过黄梓生那厮似是很是乐在其中。 “这便坏啦,我还有更坏的,你没见识过呢。”黄梓生凑着姑娘的耳朵耳语几句,姑娘又一阵嗔笑。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两人便已经热络得不得了。 “公子您贵姓?”顾昔身侧的姑娘歪着头问道。 “顾。” “原是顾公子,奴家唤作玲珑。一会儿便由玲珑作陪可好?” 顾昔稍稍偏头闻了闻玲珑身上似是没有那么浓烈的香味,便道了一声“好。” “公子可真是惜字如金,想必是第一次来吧?”玲珑挽着顾昔的胳膊,将其带入了红楼内。 这才刚踏进了门,各式的脂粉味混杂着酒味扑面而来,随处可见混杂不堪的场面。 顾昔微微皱了眉,胃中一阵翻腾。 “哟,两位公子瞧着面生啊,”老鸨摇着那柄羽扇,扭着腰肢过来,待看清顾昔时便绕着顾昔走了一圈,“啧啧啧,生得可真俊俏。” 黄梓生瞧着老鸨用这种专业眼光瞧着顾昔也是笑了,忙开口替他解围:“妈妈,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怎么就一位呢?”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老鸨嬉笑着佯装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是'两位公子生得都俊俏'”。 说着老鸨又向黄梓生那里挪了几步,“二位公子可要小倌?” “小倌?”顾昔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早在皇城同他人谈生意时便略有耳闻,想不到这南桥镇之中竟也有。 “就是男子,”老鸨瞧着顾昔不以为然道,“现下都时兴这个。就连皇城之中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爱找小倌作陪。我们这儿一水儿全是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模样绝对算得上乘。” 顾昔脑中乍然浮现出沈黎的面貌,那似是被人捉住痛脚的不适感又浮现了出来。 “好好,那就由妈妈做主,给我们带两个过来!”黄梓生说道。顾昔一贯是那正人君子的作风,既然顾昔不答,便由他来。 “好,我这就去叫他们,包两位公子满意!”老鸨一听黄梓生又点了两个小倌,自是喜上眉梢,忙去后院领人了。 “公子,您这是不要春红了吗?好生绝情呐!”姑娘轻轻一跺脚,靠在黄梓生怀中嗔道。 黄梓生捏着扇柄一挑姑娘的下巴,“哪能啊,一起呗!人多热闹!” “讨厌。” 两人在厢房坐下也没多久,老鸨领来了两位少年。模样好看,瓜子脸大眼睛,说话也是轻声细语。顾昔这时又想起沈黎了,便是一阵烦闷,端起玲珑斟好的酒,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两位公子可是满意?” “极好!极好!顾兄你说是吧?”黄梓生笑着看向顾昔,却见他闷头喝了一口,便知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于是用仅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花酒可是你带我来喝的啊,现在你在这儿喝着闷酒,把我一人搁着同他们周旋。” 顾昔蹙了眉,抬头看向老鸨身侧一个微微有些瑟缩的少年道:“你坐这儿来。” 少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老鸨,却被瞪上了,低下头走至顾昔身侧的位置上坐下。 “雨秋给您斟酒,公子请用。”少年怯生生地替顾昔空了的杯子斟满。 “嗯。”顾昔接过酒杯一口喝尽。 顾昔看出雨秋有些怕,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只敢瞧着眼前一寸以内的地方。想来,初初见着沈黎时,他也是这般模样,手指下的衣角总似是要被绞出个洞来…… “那我便出去了,有事两位公子请吩咐,我就在楼下。” 老鸨顺手带上了门,临走时瞪了雨秋一眼,吓得少年赶忙低下了头。 另一位少年倒是老练地多,同顾昔,黄梓生二人道了一声:“二位公子好,小人唤作雪凉。”便坐在了黄梓生的身侧。 黄梓生是个爱玩的性子,很快同其他人玩在了一处。这屋子里面,除了顾昔,都一起划起了酒拳。倒是雨秋,还想着顾昔,糯着声邀问顾昔:“公子要一起吗?” 顾昔同他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观战。 此时黄梓生正玩至兴处,蜷曲了一条腿在凳子上,对着顾昔身侧的玲珑道:“哈哈,你输了输了,来来来,亲一个。亲这里,这里!”黄梓生指着自己的脸颊。 玲珑依言,大方地在黄梓生的脸上落下一吻。 瞧着顾昔挑着眉看着自己,黄梓生也是玩不下去了。压低声音对那群人道:“你们眼前的这位顾公子,可是个有钱的主。快快让他一起加入我们。谁要是请得动他,这一袋银子便都是他的了。” 黄梓生果真掏出一袋银子,拍在了桌上。那些方才还陷在划拳的欣喜之中的人,现下都来劝顾昔一起玩。 顾昔无奈,只得同他们一起。 初初几盘顾昔的手气还是不错的,顾昔瞧着两位姑娘亲过一盘,两位姑娘同黄梓生亲过一盘,雪凉同黄梓生也亲过一盘。 便是这么好的运气,轮到他跟雨秋划拳时,那个雨秋也是输给了他。 少年满面羞涩地瞧着顾昔,双手攥着拳在腿上握着,就连顾昔都被他带得有些紧张。好容易压下去的,沈黎被亲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 “这银钱我替你付了。”顾昔低头要从从荷包之中取出钱袋。在看到那个荷包时,便微微又是一怔。 “不用了,公子,我来。”雨秋拽着顾昔的臂膀嚅嗫。 顾昔挑眉看他,“你有银子?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1 ” “不是……”雨秋的低了头,瞧着自己的鞋。 顾昔掏了钱袋,在场的除了黄梓生和雨秋每人皆分了一锭银子。 “多谢顾公子。”众人道。 “愿赌服输。”顾昔答。 瞧着顾昔这么大方,两位姑娘争相要同顾昔划拳,顾昔拒绝不了,只得依了她们,这回轮着黄梓生“看戏”了。黄梓生哪有顾昔那么安静,在一旁起哄,就数他最厉害。顾昔被闹得头痛,一个不小心,便输给了玲珑。 “来吧,顾大少!”黄梓生笑。 顾昔瞪了他一眼,凑到玲珑面前。 玲珑闭了眼,睫毛轻颤,温热的鼻息迎面扑来,这么近的距离,便是玲珑脸上的脂粉味也能闻见。 顾昔试了几次,却直觉着亲不下去,便从钱袋中掏出了些银子,塞给了众人,自罚了一杯酒。 “真扫兴!”黄梓生又笑。 “黄公子同顾公子来一局呗,还未瞧着你俩划过呢。”雪凉替顾昔将杯子斟满。 顾昔挑衅地看着黄梓生,黄梓生也看着他挑了挑眉,“就怕你不敢来。” 顾昔玩到了兴头上,哪里会怕他“来!” 这世上总有这么个说法,凡是挑着别人来赌之人必输。例如黄梓生便是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 顾昔瞧着黄梓生输了,按着他的肩,调笑着作势要俯下身子来。 黄梓生抱着胸故作惊恐状:“你要干嘛?我可是有妇之夫,你可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 众人一哄而笑,春红道:“别啊,黄公子,您就从了他吧。” 顾昔笑着摇了摇头,黄梓生这脸变得也太快了。正要松开手坐下,却被黄梓生一把拉住了手。 黄梓生用柔情四溢的眼神瞧他,故作娇羞捏着嗓子道:“那你可别让我娘子知道!来吧!” 顾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便是对男子有兴趣,也不会是你!”瞥了他一眼笑着落了座,“瞧着你就没了胃口。” “别啊,”黄梓生站至顾昔身侧,学那戏本子里捏了个兰花指,“顾郎好生无情!” 说着便又铿铿锵锵地绕到雨秋跟前,“难道是你!抢了我的顾郎!雨秋,我同你誓不两立!” 雨秋趴在桌上,笑得眯了双眼。 顾昔终于绷不住,怕黄梓生再疯下去要没完没了了,忙拿过黄梓生的酒杯递了过去,又拿了自己面前的杯子碰了下去,“咱就不亲了,来,这酒干了。” “怎么就这么结束了啊!”春红道。 “是啊,还没看够呐!”坐在顾昔身侧的玲珑也跟着起哄一句。 “够了啊,”黄梓生捏着杯子笑着一指众人,“差不多得了!小心得罪了本公子,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功夫!” “奴家还真没见识过,黄公子您便来上一段呗。”黄梓生的手臂被身侧的春红给握住了,“给大伙儿开开眼界也好啊。” 众人:“是啊,黄公子!”“黄公子来一段呐!”…… 黄梓生一撩袍角坐下,摇了摇头,“好了,我们继续划拳,下面轮到谁了?” …… 第 24 章 顾昔醒来时,便瞧着自己身侧躺着玲珑,一阵宿醉后的头痛不断地在脑中激荡。 顾昔抚了抚额头,“玲珑?” “公子,您醒了?”玲珑揉了揉酸痛的腰,笑出声来,“得亏您还记得人家换作'玲珑',昨儿个夜里您喊了奴家一夜'沈黎',不应您便不高兴。玲珑可真是羡慕那位妹妹,能让公子如此牵肠挂肚的。” 顾昔错愕完,很快穿好衣衫,也顾不得漱洗,打开门便要往外走。 沈黎,玲珑说,纵使他喝醉了唤的也是他的名! 正当顾昔一只脚迈出去时,玲珑却要唤住他:“哎,顾公子……” 顾昔这才想到过宿的银钱还没给,他又折回屋内在桌上丢下一锭金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玲珑对着门外顾昔匆匆离去的背影唤道:“多谢顾公子,下回还来哟……” 昨夜的梦仍是历历在目,顾昔清晰地记着沈黎攀附着他的肩,愉悦时脸上的表情。原来竟只是梦…… 一夜酣畅淋漓…… 外面竟下起了沥沥小雨,顾昔站在红楼外一阵惆怅。 “公子是要回去了吗?” 顾昔回身,却见昨日坐在他身侧的那个少年握着把纸伞倚门而立。叫什么名来着?哦,雨秋! “嗯。”顾昔回过身子不再看他。 不知是哪处巷子中传来一声戏腔的念白,隔着沙沙雨声,倒显不太真切。 “公子若不嫌弃,雨秋这儿有伞,公子可以先拿去用。”雨秋走至顾昔身侧,手捧着伞,殷切地看着他。 雨秋身后是白日里清冷的红楼,顾昔脑中刹时又浮现出昨夜缠绵悱恻的画面,胃中一阵翻腾。 “多谢,改日来还你。”顾昔朝他颔了颔首,撑起伞便与那细雨混入了一处。 街口的小贩少了好些,那些卖布鞋,手绢的摊子都收了,离顾府隔了一条巷子的包子铺还在。胖老板坐在雨篷之下朝寥寥无几的路人道:“包子咧,肉包子咧……”看来今日的这场雨使得他的生意清减了不少。 顾昔刚踏入顾家大门,便有小厮过来替他撑着伞,随着他一同入了厅堂之中。 顾家老夫人坐在堂上,手边的次位上坐着的是黄梓生那厮,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瞧着这都快临近晌午了,顾昔才顶着雨回来。黄梓生不动声色地俯身吹了吹杯内的水,“我以为你早回来了。” “黄家的小子早就来了,已经等候许久了。你这一夜未归的,是在店子里过夜了?”顾老太太不疑有他,仍是乐呵呵问顾昔。 “昨日忙,便在店子里睡了一宿。”顾昔随口应道。也是,在奶奶心中,他除了婚事,其他都不需别人操心。 “哎,下次还是回来睡踏实。” “知道了奶奶,那我先回房了。” 怕是黄梓生说出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顾昔忙往小楼的方向去了。 黄梓生瞧见顾昔走了,快速放下手中的杯子,也跟了上去,“顾兄等等我。” “黄家小子今日留在家里吃饭,可不许走!”顾家老太太对着黄梓生的背影笑道。 “好的奶奶,梓生求之不得呢。” 手脚勤快婢女们陆陆续续地往小楼里捧了些糕点热茶来。 顾昔换了身衣服,瞧着黄梓生悠哉地自顾自喝茶,没有半分要回去的意思。若换作平时,早就跟火烧眉毛似的,火急火燎地往回赶了。 顾昔在黄梓生身侧坐下,也替自己满了一杯茶,嗤笑道:“又被赶出来了?” “哪能?是离家出走了!”黄梓生不以为然道,“以为她回娘家过两日才回来,哪里晓得她昨晚就回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2 来了。真不凑巧,抓了个正着!” “那可真是不巧。”顾昔捏了块糕点送入口中,香甜松软,入口即化。他这时才想起来,从昨晚一直到今日,他还未吃过东西。 昨晚…… 顾昔心中一声长叹,他活这一世坦荡荡,倒未觉着有谁能让他如此烦恼,如此放不下。而那沈黎就像一根刺,不觉便深深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口中的云片糕顿时便索然无味起来。顾昔索性喝了口苦茶,待口中充满茶味时,才觉着口中才有一丝滋味来。 沈黎! 顾昔从前并未想过要同沈黎发生些什么,他从前同颜肆说过,他和沈黎没什么。 沈黎没有他,似乎过的也挺好的。没遇上他的一百多年里,甚至是他去皇城的一个多月里…… 而他却是沈黎的负累,二娘想要害他,沈黎伙同鎏珠治她;他有危险了,沈黎第一个出来救他。没有他顾昔,沈黎会过得更好! 但他若离了沈黎,生活之中处处便能联想至沈黎身上。梦里有他,吃些糕点也能想他,就连去喝个花酒…… “昨夜在玲珑那处过的,还是在雨秋那处?”黄梓生十分感兴趣地凑过脸来,对于顾昔的这些八卦之事,他似乎有些抑制不住地狂热。 “玲珑。”顾昔呷了口茶,平淡道。他如何不知黄梓生这是在看戏呢。 黄梓生啧了一声,不无可惜地叹道:“怎么会是玲珑呢?” 顾昔认真地瞧他,“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 “雨秋啊!”黄梓生想了想又道,“也是,依着雨秋那性子,头牌小倌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头上。” 黄梓生这替旁人忧心的样子,好似真的有多么替那小倌的前途担心似的。 “呵,也真是劳你费心了。” “方才还同奶奶说起你的事呢。奶奶说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莫谈妾室了,连个正妻都没有。我还在想着呢,莫不是你同那张员外家的四儿子一样,皆是个好男风的。可你又说,昨日是在玲珑那处睡的,这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男风”这词从黄梓生口中说出,令顾昔心里突突地一跳。好似犯错的孩童,被人给抓了个正着。 顾昔压了压心中那份慌张,淡淡道:“那张家四儿子怎么了?” “哎,就喜欢男人呗!”黄梓生揉了揉已经吃饱的肚子,站起身子在屋内走了几步。转首瞧见顾昔仍是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便接着道,“纳了一房男妾,他爹怕旁人说闲话,又为他明媒正娶了一位妻。他家有的是银子,好男风便只能算是大户人家的一个爱好,谁又敢说什么。” 这张四他是见过,同他和黄梓生还在一起上过学堂,岁数上三人大差不差。以前也未瞧着张四像是喜欢男人的。顾昔转念一想,以前也未料到自己也会喜欢上男人。只不过,至少张四喜欢的是个人,还能厮守一辈子。而他……喜欢的是个男鬼。不仅上不得台面,或许还会被一些人以为是得了些什么癔症。 黄梓生转了几圈,许久都不见顾昔搭话,便转眼瞧了过去。瞧着顾昔正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茶杯发呆,黄梓生心中陡然“咯噔”了一声,莫不是…… 顾家老太太的确是留人的架势,饭桌上多了一个黄梓生,菜一下子就多了五、六道。黄梓生之前塞了一肚子的茶和糕点,早就饱了,但奈何顾老太太热情,又不好驳了她的好意,每样菜都夹了些。 桌上的气氛很好,黄梓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同谁都能聊得开心,老太太被他哄得开心得不得了。顾昔是偶尔插上两句,顾二夫人忙着替大家布菜,盛汤,也不插嘴,饭桌上就听黄梓生同顾奶奶二人热络地聊着。 顾二夫人坐在顾昔对面,打从上次“小产”的事情发生后,顾昔有意无意地避着她。也或许二娘亦是有察觉,也不往顾昔的小楼跑了,汤也没再送过。 说到底,顾昔还是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饭才吃到一半,便有婢女领着黄府的小厮来了饭厅。 “少夫人让我回去了?”黄梓生起身问小厮。 小厮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放入黄梓生的手中,“不是,少夫人让我把您的包袱送来,让您愿意去哪便去那里,黄府便不用回去了。” 顾昔瞧着黄梓生方才见着小厮时还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现在却似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他不得不佩服黄家的这位少夫人。 第 25 章 黄梓生同他顾昔下棋都下了十来年了,丝毫没有作为臭棋篓子的觉悟。借着黄梓生思索的间隙,顾昔开了窗子,雨已经停了,天已然全黑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天气这才热了没两日,便又凉了下来。 黄梓生瞧着这局怕又是要输了,索性也起了身子,跑到顾昔的书架那处,想寻本消遣的书来看看。 黄梓生找书的架势有些吓人,书架上被折腾地一团糟。顾昔索性也不管他,左右乱了会有人来收拾。 黄梓生找了半晌,动静小了些。顾昔以为他是找着了称心的书,却没想到他拿了一本小时候两人看的小人书笑了:“这个你还留着呢。” “什么书?” 黄梓生将书朝顾昔扔来,“我记得为了这书,我爹还打过我,说我玩物丧志。” 顾昔拿过书,翻了几页,薄薄的一本小人书,书皮上打了卷,内页也泛着黄。他那时候何尝不是,大抵上读书时都有些逆反心理。越是让你做这事时,偏偏要去做那事。父亲让他背《论语》,背之乎者也,他同黄梓生两人偷偷去买小人书。 随着年岁渐长,现在他也不爱看这类书了。怕是那个不识字却爱看戏的沈黎应该对此更为有兴趣。 一想到沈黎,前夜沈黎被吻后那惊慌失措的表情顿时映入了顾昔的脑子里。 怕是被吓坏了,前路漫漫啊…… 黄梓生找了许久,也没找着什么称心的书,干脆躺倒在睡塌上,一副要昏昏欲睡的模样。 顾昔招来小厮,替他拿了床被子。 “让你去别院去睡,偏要睡这里。” 黄梓生打了个哈欠,笑着挤兑他:“还不是怕你寂寞空虚冷,毕竟快三十的人了,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想想你也挺不容易的,我这是与你作伴。” 顾昔懒得同他争辩,回去同他娘子认个错便是了,至于同她置气么。 顾昔拿了一册账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许久,终于等到黄梓生那处有鼾声传来时,他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账本。将之前黄梓生寻着的那本小人书带去沈黎衣冠冢上烧了。 昨日顾昔彻夜未归,沈黎在小楼前坐了一夜,他以为因为自己突然的离开,惹得顾昔生气了。今日见着小楼有灯火从窗子中漏出,又见手中突然多出来的蓝皮画册,便知是顾昔送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3 与自己的。 “姐姐……”沈黎瞧着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鎏珠道,“我想去见见他。” 鎏珠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瞧着沈黎这一副不成气候的样子也是愤然, “哎,别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若再发生先前的那种事情,我可不管你了。先前你说是最后一次救他,若不是我让人去救你,到现在,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这三界之内哪里还有你的踪迹了?” “姐姐,这些我都懂……可若是他也是这样想的,我想试试……”想到这里,沈黎唇上一阵热。顾昔的温度,似乎还残存在上面。 见着沈黎这一副痴痴的模样,鎏珠也是无计可施了。什么法子都用了,这傻子还是忘不掉顾昔。 “傻子……让我说你什么好……” “那便不说了,”沈黎灼灼地望着这一百多年内陪着他的龙宫公主,“不管今后是何结果,我都认了。” “怕是你前世欠了顾昔一大笔债,所以今生是来还债的。”鎏珠摇了摇头。 “或许吧。”沈黎苦笑,慢慢从湖底爬上了岸,往顾昔替他立的冢那处走去。 打从顾昔出生,沈黎便已经在这水中做了鬼。初初见着顾昔,他还是个孩子。拿了个蹴鞠一人跑到湖边问自己:“哥哥,你要玩吗?我瞧着哥哥一个人呆在湖里好孤独的样子,我陪你玩,好不好?” 他在水里待了一百多年,也未见过一个孩子不怕他,说他孤独,要陪他玩。他瞧着顾母离开顾昔;瞧着顾家二夫人要推顾昔入湖……他怕这些痛会妨碍顾昔的成长,便请鎏珠消去了顾昔的记忆。 或许是管不住见着顾昔的那颗心,终是又出现在了那人面前。 几月前,那人初初见着自己的那副恐惧的模样还在脑中清晰地印着。熟了之后,他给自己送酒,会关心自己,教自己写字…… 岁月让顾昔变得成熟,却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想到这里,沈黎一抬头,便见着坟冢前,夜色中的那抹紫色。 “咳咳……” “越活越小了,喝个水也能呛着。” 身后一只薄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顾昔笑了笑,他等的那只鬼终于来了。 顾昔顺了顺气,靠在那块立着的墓碑上,“书拿到了么?” “嗯。”沈黎一撩衣角,在顾昔身侧坐下。 顾昔兴致勃勃地盯着那张美如画的面目,“看这书总比不得去看戏来得过瘾,下次领你去戏园子看去。” 沈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将手中的书翻了个面,淡淡道:“不去。” 顾昔碰了壁,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便又问:“为何不去园子里看去?” “我不能出去。”沈黎叹了一声,“回头让人瞧见,再生事端。” “还在为二娘的事生气?”顾昔拉过沈黎放在膝上的腕子,放在手中捂着,“别气了,我同你说过,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不是因为二娘的事情。”沈黎侧过头去看他,他已经没有能力离这湖太远了。前前后后救了顾昔两次,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着实没有足够的元气了。 瞧见沈黎一副哀怨的神色,顾昔心疼不已,一把将沈黎拉入自己的怀中,一手圈住了他的腰身,用下巴摩挲着他头顶的绒发。 “就待在我身边吧。”顾昔在沈黎耳侧轻轻说,“往后,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沈黎反手搂住了顾昔的腰,闭上了眼,“我知道我傻,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生前,南桥镇是我的生活的全部,死后这条湖周围所发生之事便是我全部见闻。你是生意人,会写字,会画画,可以走遍各处,看便世间美景。而我只是个鬼,在任何事上都帮不了你……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爱你。就算往后……”往后你要同别人成亲,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沈黎想要这么说,可话还未到嘴边,便已哽咽。对于顾昔而言,娶亲乃是人之常情。 往后顾昔不单单是娶妻,还会生一大群孩子,会忙于顾家生意,心中又怎会有他沈黎半分位置? “说什么傻话,哪有那么多理由可讲。不管你是人,是鬼,就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会喜欢。”顾昔稍稍推开沈黎,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 至于娶妻之事,顾昔如何不晓得沈黎的顾虑,毕竟自己老大不小了,奶奶也总是一个劲地催他成亲。沈黎是怕自己娶了别人,便忘了他。 可眼下二娘有了身孕了,奶奶的注意力从顾昔这里,也稍稍往二娘那边偏去了些。虽说最初奶奶不同意二娘怀顾家的子嗣,可真正有了,便又舍不得了。 有了这孩子,对于顾昔而言那是好事。这便意味着今后,这顾家的担子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扛了,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至于成亲的事,等弟弟妹妹们出世了,再找些别的借口推脱吧。 “回去吧,天凉。”沈黎挣脱了顾昔的怀抱,揉了揉眼角,“病才刚好,仔细又着凉了。” “那明日我来找你。”顾昔拉过沈黎的手,声有不舍。 “好。” 顾昔拉着沈黎从林子那里走到湖边,顾昔打算送完沈黎,便回去小楼。 正依依惜别之时,湖中渐渐传来歌声,顾昔同沈黎循声望去,漫天黑幕下,一只小船越过湖边低垂的柳枝,缓缓而来。 船家是位男子,厚着的嗓子唱着歌儿,在这袅娜的水汽中氤氲开来,倒有着一股空灵的意味。船中央还坐着位红衣公子,束着冠,拍着船板,打着拍子。 兴许是见着顾昔的院子里掌了灯,船靠着河岸停了下来,歌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红衣男子从船里起身,作了一揖,“敢问公子这儿离北桥镇还有多远?” 天黑,顾昔瞧不清楚对面人的模样,却隐约觉着这人的声音颇为熟悉,“不远,再行一里地便是。” “多谢公子。”红衣男子意味深长地同顾昔身边的沈黎拱了拱手,“告辞!” 撑船的那位公子,撑起了长篙,船在水中渐渐驶离了湖岸。那束冠的红衣公子的声音幽幽传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第 26 章 沈黎回去湖里时,便见着湖中的水妖端着各色吃食,跌跌撞撞地在水下窜行。这么个架势,显然是有客人来了。 沈黎心道,这湖中多少年也不曾有人来过了,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来了,劳烦这湖中的水妖们都出动了。 一只蚌精不小心撞到了沈黎身上,沈黎忙稳住了她的身形,好奇地问道:“这……今日湖里怎么这么热闹?” “还不是天界天君的侄儿同那北海龙宫三皇子来了,龙公主让我们准备些吃食款待他们。”说完,那只蚌精便急急道,“不同你说了,那儿还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4 等着我这酒呢。” 沈黎这一路走得小心,生怕不小心碰着了妖精手上的东西。鎏珠见着沈黎来了,没好气地问他:“见到你的顾公子了?” “嗯。”沈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见着了。 “这便是姐姐你所说的那只小水鬼?怎么同上次见着时不太一样了?” 闻声,沈黎转头看向那说话的那人也是吃了一惊。这不是方才问路的那位红衣公子么? “吓了一跳?”那位公子笑着调侃他道。 “自然是不一样了,”鎏珠白了一眼那红衣男子道,“上次让你救他时,他元气大伤,魂魄都快残缺不全了。” “难怪!”红衣男子一脸恍然大悟,接着看向身后的一位月白色长衫的公子道,“原来做鬼还有这么个奇特的地方。难怪当初在山上见着你时,同现在大相径庭。” 身后那位男子未说什么,只是宠溺地看着他笑了笑。 “龙三公子?”沈黎听说眼前这位便是当初在皇城救过自己的锦鸾便立马跪下了,一脸感激道,“沈黎还未有机会谢谢仙人,若非有仙人相救,沈黎今日便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客气。”锦鸾一晃折扇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快起来吧,别跪我,没那么多规矩。” 沈黎依言,站起身来,立在了一边。 这么说着,有小妖过来同鎏珠道:“姐姐,您让准备的吃的小的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请二位仙人入座吗?” “好。” 鎏珠领着锦鸾及崇之落了座,锦鸾招呼沈黎道:“怎么不过来?一起坐!” 沈黎见着生人有些拘谨,便要拒绝,但见大家如此客气,便规规矩矩地在鎏珠手边的空位上坐下,“那好,我陪你们喝点酒。” 也不知是哪位仙人捏了个什么诀,酒壶便自己动了起来,替在座的都斟上了一杯。 “让你带来的东西带来了么?”鎏珠将手中的团扇放至石桌上,转头问向锦鸾。 “自然是带来了,”锦鸾从袖袋中掏出个白底蓝花的瓷瓶递给了沈黎,调侃道,“让你的情郎服下,你的阴气便伤不了他了。” 沈黎不知天界竟有这么个宝贝,这么个没架子的仙人能记着替他带仙药来,又能避免他作为鬼魂身上的阴寒之气伤害顾昔。 “又让你相公在太上老君那处坑来的吧?也不怕那老儿急红了眼,回头去天君那里告你的状。”鎏珠剜了他一眼,笑着挤兑他一句。 “便是告了也不怕,崇之是天君的亲侄儿,老君又能奈何得了他?哈哈。” “呸,不要脸!”鎏珠抱着臂,毫不留情地唾了自家弟弟一口。 “要脸做甚,又不能当饭吃。” 两人笑了一会儿,鎏珠突然想到些什么,有些话横在嗓子眼,却也说不出。踌躇了半晌,却拿鞋底踢了踢脚下的泥,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上回去天宫也没瞧见上仙,后来听人说是去人间历劫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锦鸾知道鎏珠口中“上仙”便是她求而不得的柏瑜上仙,原本还想瞒着她,不想她自己反而提及了这事,他便只好答道:“真的,有梦遥陪着呢。此番我下界来,也是顺道看看他俩。你……” 锦鸾想问,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呢?但刚开了个头,便觉这么说似乎不妥,便噤了声。 “我怎么了?”鎏珠笑笑,看着自家弟弟,“我早忘了。若不是别人提及,我早就不知忘到哪边去了。梦遥配他正好!” 锦鸾知道鎏珠心里的苦楚,早前云上上仙率领天兵,攻打魔族。上仙便只有梦遥这么一个儿子,虽说混了万年还只是混成了个小小山神,但她误伤了他,天君总归是要以儆效尤的。 梦遥是他好友,鎏珠是他亲姐姐,总归是哪边都不能失之偏颇。锦鸾只得讪讪应了个“嗯。” 一顿饭吃下来,沈黎心中便只记挂着那个贴身放着的仙药。可惜这时已是深夜,要不然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送给顾昔。 黄梓生在顾府的第二日天色暗下来时,家中的儿子便由黄家的老管事带了来,寻黄梓生回去。 “还是我儿对爹爹最好了,爹爹没白疼你。”黄梓生将孩子抱在怀中亲了一口。 那孩子被黄梓生的胡须戳得“咯咯”笑出声来,“爹爹,痒……沐儿痒……你便放过沐儿吧……” 见小家伙嗷嗷求饶,黄梓生也不闹他了,“沐儿,你娘亲没来?” “没有啊,我说想爹爹了,娘亲便让管事带着我来了。” 黄梓生面上是一副失落的神色,将小家伙从怀中放了下来。也是,娘子的气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轻易消掉。 仿佛猜出自家爹爹的心思,小家伙又道:“不过娘亲也很想念爹爹的。沐儿知道的。” 黄梓生笑着刮了沐儿的鼻子,“就你精明,什么都知道!”便又对一边看书的顾昔道,“那我便走了。你……” 顾昔从书中抬起头,回看他。 黄梓生放下沐儿,拍了拍他的头道:“沐儿先去前厅等着,爹爹同顾伯伯还有话说。” “好的,爹爹。” 沐儿应承下来,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确定沐儿的脚步声下了小楼,黄梓生难得一本正经地对顾昔开了口:“本来这事,我也不想管的。但咱们认识这么些年了,即使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我便不绕圈子了。顾兄可是……可是同那张四一样?”黄梓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纵使张四在南桥镇开了这个“好男风”的先河,但毕竟传到外面去,也不大好听。 “是。”顾昔本就不想瞒他,既然黄梓生都这样问了,那便更没瞒下去的必要了。 黄梓生说的对,他同黄梓生从小闹到大,小时候没少一起干过坏事。再说,他黄梓生不是个多嘴的人,他这么问,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 但是……沈黎的事他倒是不想告诉黄梓生…… 黄梓生亦没多问,只是安慰地拍了拍顾昔的肩。 有药在手上,沈黎老早就来了小楼,迫不及待地想将药给顾昔。也是怕引起不好的事来,直到黄梓生走了,他才敢现出身。 “来了?”顾昔一把将沈黎拥入怀中,“等很久了吧?” 顾昔的气息从沈黎的脖颈灌了下来,惹得沈黎身后一阵酥麻。 但转念又想到黄梓生方才看顾昔那近乎同情的神色,沈黎心里忽然又不好受起来。 “还好。”沈黎把头埋在了顾昔怀中,声音中分明带了鼻音。 “怎么了?”顾昔撑着沈黎的双肩低头看他。 眼泪在沈黎眼眶中打着转儿,“顾昔,对不起,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你也会同那人一样……”沈黎越说越觉着伤心,说到最后分明已经大哭起来。 “一样什么?”顾昔替他拭了拭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5 泪,宠溺地笑道,“傻子!” “娶妻生子啊!”沈黎抽泣地看他。 “有你就够了啊!真傻!”顾昔心疼地将沈黎圈入怀中,“好了,不哭了。乖……” “顾昔,若是你以后娶妻了,我也不会阻止……” “到时再给我消一次记忆?”顾昔曲起手指,装模作样地在沈黎额头敲了敲,笑了,“整天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有你一个还不够头痛的嘛,还要再找一个?” 瞧着小家伙仍是哭个没完,顾昔知道沈黎做了多大的让步便又说:“二娘现在有了身孕,顾家的子嗣便也不只我一个了。传宗接代的事便让我的那些尚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们去吧。等找着合适的机会我便同奶奶说,我不娶妻。” 沈黎偏过头来泪眼婆娑地瞧他,“那……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陪着你了?” “嗯,是啊。”顾昔故作苦恼一般,拉低个声音似是不悦道,“倒是你,我一天天老了,待我百年老去时早就是个糟老头了,而你,却还是这般芳华正茂。” “你我二人一起跪倒在冥君殿堂前时,冥君定会问了:堂下所跪顾昔,边上这位是你的孙儿吧……” 瞧着沈黎歪倒在一边,破涕为笑,顾昔体贴地将他扶起身。 沈黎俨然沉浸在顾昔的话语中,乐不可支道:“到时我定会说:冥君大人,您可要瞧仔细了些,我爷爷啊,可比他年轻多了。” 顾昔轻笑,也不与争辩。 “啊,对了,”沈黎从怀中拿出锦鸾给的瓷瓶道,“差点忘了,把这个仙药吃了。” 顾昔拔出瓶塞,将药倒在掌中,瞧着这一粒黑色的药丸疑惑地问:“什么药?” 第 27 章 原本沈黎想早些回去,好让顾昔休息。奈何顾昔不答应,说睡不着,要再看会儿书才能去睡,便让沈黎在旁陪着。 沈黎依言,掏出顾昔给的那本画册,翻了几页,却觉着无甚心思,索性放下了。 屋外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盘旋了一阵,落了一院子“吱吱嘎嘎“的叫声,沈黎觉着新奇,在走至窗口瞧时,那只鸟儿早就没了踪影。唯有风吹过树梢,吹散了沈黎的发,吹晃了一地树影…… 这夜不似从前那般凉了呢。 “快立夏了吧?”沈黎偏过头去问顾昔。 “嗯,还有大半个月吧。”顾昔翻了页手中的书,随口应道。 顾昔的侧影落在墙上,形成一个立体的剪影。 这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便是那墙上的那抹暗色的影子,沈黎也觉着好看。 瞧着这人,沈黎一瞬间有着恍如隔世般的怅然,原本只能远远瞧着的人儿,现在却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 “嗯?”兴许是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顾昔一偏头,恰巧撞见瞧着自己的沈黎。 “怎么了?”顾昔好笑地问,“看着我做什么?” “觉得你好看,便看了。” “哦?那你且说说,我哪里最好看。” 顾昔放下手中的书,靠着椅背,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沈黎撑着胳膊立在窗边笑道,“哪有人这么问别人的,没羞没臊的。” “这便没羞没臊的了?”顾昔走至沈黎身后,一把拥住。低着头在沈黎颈侧亲了一口,“那这是什么?” “你……你……你没脸没皮!”沈黎捂住脖子那处,转过身,避开了顾昔。 顾昔勾唇笑着,心中又生戏谑之心,“上回出门给二娘买的石黛还没送她,要不,我帮你描个眉?” “我是男子。哪有替男子描眉的?”沈黎坐回原先那个凳子上,撑着下巴问他。 “谁说的!古人云:‘芙蓉如面柳如眉’那都是形容男子的!”顾昔从书架侧边的匣子里取出个石黛,一本正经道。 “那好。”沈黎坐直身子闭上眼眸。 石黛握于指尖,一横描,一上挑,顾昔面上的笑意愈加有深意。 “顾昔,好了没啊?”沈黎急促地催促着问道。 “快了,快了,别急。”顾昔描好最后一笔,将石黛置于桌上,“你且看看,好看还是不好看?” 沈黎嚯地站起身,快步走置铜镜前。身后的顾昔捂着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果然,不多时,便传来沈黎的怒声:“好你个顾昔,竟然骗我!” “这不能怪我!”顾昔笑得肆无忌惮,“说来,我从未帮人描过眉,也是手生。你即是不喜我帮你描眉,但说便是,下次我自不会帮你再描。何必糟蹋我的一片心意呢。” 沈黎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狡猾的顾昔,话都被他说了,还让自己怎么说。 “哼!”沈黎置气地坐在临近铜镜的木凳上,背对着顾昔。手指揉搓着眉梢,试图擦去面上的黛色。 “好了,好了,让我看看。”顾昔挑起沈黎的脸,原先被画得不成样的眉,现在更是糊成一片,成了一张花猫脸。 不知是顾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黎冰凉的脸上,还是顾昔的温柔如夜色一般,此情此景令沈黎微醺,如喝了几壶酒一般上头。 “我……”沈黎唇微启,脑子里的弦已经接不上了,不知自己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你还是如以往一样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厌……”顾昔的气息也乱了,脑子里盘踞着的是沈黎的那张脸,瞧得他心都醉了。 沈黎喃喃,“真的?” 此刻顾昔的脸近在咫尺,他却有些不敢看眼前之人。 “嗯。”顾昔抬起沈黎的下巴,终是把自己的唇也覆了上去…… …… …… “回来了?” 沈黎以为鎏珠去睡了,哪里晓得她正坐在暗处的石桌边候着他。一弹指,周边的夜明珠顿时将湖中照的亮堂了起来。回想起方才做过的事情,沈黎直觉羞到不行。 “嗯。”他低声应了一句。 “啧,”鎏珠摇着团扇走了过来,神神秘秘道,“瞧你那样子,是不是被顾公子给'吃了'?” “姐姐在说什么,沈黎听不懂。”沈黎往鎏珠边上走。 “听不懂?”鎏珠也往他那边挪了挪,捏着扇子嬉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那顾公子说的便能听懂了?” 沈黎低着头,不敢拿眼睛瞧她。 “好了,不取笑你了,回屋里歇着吧。” 鎏珠说得一本正经,沈黎这还没走两步,谁知她又补了一句:“好好歇着,晚上才能继续啊!” 沈黎稳了稳身形,硬着头皮,厚着脸一步步地离开了。 顾昔清早便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就在他猜测到底是谁这么大早就来敲门时,门外响起了二娘的声音:“昔儿起了吗?” 这么个喊法自然是醒了,不过打上次那件事发生后,顾昔有意无意地见着二娘就避着。现在当然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6 也不想应她。 许是知道顾昔醒了,只是不想应她,二娘便自顾自道:“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还记得二……”二夫人赶忙改口,“记得我同你说的,要连着烧三年的香。今年是第二年吧?” 见屋子里还是一阵沉默,二夫人嘱咐了句:“别忘了。”便不再说什么了。 三月初三在南桥镇上是个烧香拜佛祈福的日子,但有个规矩,要么这一日不去烧香,要么便是去同一座庙庵,连去三年。 去年便是去的静慈庵。 静慈庵的香火不是南桥镇上顶好的,但每年二娘都会拉着顾昔去,也不顾他是不是愿意。 顾昔摸了摸身侧的被褥,放在鼻尖嗅了嗅,上面还残留着沈黎的气息。顾昔翻了个身,睡在了沈黎睡的地方,把头蒙在被子里,又睡了过去。 第 28 章 静慈庵建在一处山上,殿堂沿山而建,庵堂同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混在一处,显得格外清幽。 此地偏僻,唯有山脚下一处木屋,一对老夫妻打理了一个卖香烛的小铺子。顾昔便在此处请了香烛,从山脚下砌好的石阶处拾阶而上,登到了山顶。 没同奶奶,二娘那般声势浩大的阵仗,顾昔仅带了一名随身小侍,到了山顶时又干脆撇下小厮,让小厮一个时辰后在山下接他。 “可是公子,放您一人在山上小的不放心。”小厮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企图打消顾昔这样的念头。 顾昔此刻正站在烛台前面燃香,生怕呼出的气息扑灭了眼前的火苗,但见着香尖上升腾起袅娜的青烟时,才敢轻声道:“在山上能出什么事,这可是在庵里。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是。”见着顾昔都这么说了,小厮也不敢再出声了,抄着手转身便出了大殿。 “公子求姻缘吗?” 出声的是位身着钴色粗布长裙的大娘,大娘边怼着他身侧的一方烛火燃着,边侧过脸看他。 顾昔被大娘盯得有些不大自在,忙收回了目光。但听见“姻缘”这二字,脑中即刻便闪现出沈黎昨夜里糊出的花猫脸,顿时心中生出一丝丝笑意。 “不是。”顾昔如实答道,他只是单纯地来拜一拜。 瞧见香尖上有火燃起,顾昔执了香四方拜了拜,这才一手执袖,将香插至了香炉之内。 “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了?”大娘又问。 中意的姑娘?昨夜沈黎攀附着他的肩,咬着他的胸口一声声唤他“顾郎”的场景再次浮现出来,顾昔顿觉腹中一热。似乎是不是姑娘也无无甚所谓了。 不过大娘这话语着实让顾昔熟悉,家中的那位老太太总惯于说这样的话,这也无法让顾昔不熟悉。 “有了。”顾昔笑着说。若他说“没有”,怕是接下来一句该是“我识得一位姑娘,年方……” 果不其然,大娘叹了口气道:“看来是同我家姑娘无缘咯。” 知晓顾昔有了中意之人,大娘也无意再同顾昔扯些其他的话,一板一眼地跪拜起佛像来。 顾昔亦是合了双手,闭上眼,跪倒在蒲团上:愿顾家兴旺昌盛;二娘腹中的孩儿平安康健;他同沈黎,如此便已很好。 顾昔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还有什么心愿之时,耳中却听见两位妇人在不远处悄声说着话,便是因为香客少,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愈显清晰: “别看这里庵小,求姻缘可灵着呢。” “此话怎讲?” “王麻子家的大姑娘找着婆家了,他娘子说了,媒人登门前便是来这庵中拜了拜,捐了些银两。” “如此说来,我也要多捐些银子。” “啧,你闺女才十岁出,便急着找婆家啦?” 声音静了一会儿,便才听另一妇人道:“怎么会?还不是我家那口子总不着家。净喜欢同外面的那些女人们厮混。那我便求菩萨保佑,让我们那位少在外面鬼混。” 顾昔无心再听下去,朝着佛像磕了下去。若是有灵,便让他同沈黎能够有个圆满的结果。 顾昔起了身子,走至店门口时,瞧见门边的桌案上放着个红色的功德箱,一本薄薄的卷册。 顾昔从荷包之中拿出一沓银票塞入箱中,抬手便在他人名字后面写上:南桥镇顾昔携全家捐赠。 将本子放回原处,顾昔无意之中抬头顺着桌案后面的尼姑的黄衣瞧了一眼面容,却也是愣在了当场。 顾昔一瞬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娘亲伸手将才买的泥人递给他,“呐,拿好了,可不许再哭了。” 他抱着娘亲的腿,擦了擦脸上的鼻涕,伸出手接来泥人…… 夏日里午后他同娘亲睡在竹床上,娘亲一手握着一卷书,一手为他摇扇,喉中哼唱着轻轻的曲子。他睡不着,抬了头瞧着母亲,阳光从窗格中照了进来…… 那日娘亲便也是这样的神色,眉眼低垂,面容悠闲而舒缓。 “就知道你又装睡!你若再不睡,娘亲便不陪你了。”娘亲拿扇尖儿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 父亲一把火将娘亲爱看的那些戏本子烧了个精光。扑腾的火苗映红了父亲的脸,他拉着母亲的手仰面瞧着父亲。 娘亲蹲下身子,摸了摸他头顶的发,笑了,眼睛里却闪着泪,“昔儿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寻个愿意同自己携手走一生的人在一起。你们彼此爱慕,纵使千山万水,也不能将你俩阻隔。” 父亲怒气冲冲地将娘亲拉至一边喝道:“够了!”。那样的神色委实令顾昔惧怕,“你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就算了!为何要同孩儿说这些?” …… “父亲,母亲哪里去了?” “母亲……”顾父顿了顿,叹声道,“昔儿以后便不要再提你的母亲了。” 从山道上去没花多久,望着山下一级级的石阶,只觉得如此遥远。顾昔没想过能在此处见着“逝去”多年的娘亲,也没料想到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形之下。 娘亲的名讳在父亲面前如同禁忌一般,奶奶从不在父亲提起,只是偶尔同顾昔说起顾家的香火之时才会顺道提及。 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才会让顾家为她导演一场假死的戏? 呵……难道真的是因为二娘? 顾昔冷笑出声,倒也是。她能害他落水,冤枉沈黎推他下楼,便也能逼得了娘亲离开顾府,遁入空门! 果真是好狠的心肠! “少爷,您这么早便拜完了?小人以为还要再等上一会儿呢。”见着顾昔负手从高处缓步走下来,小厮赶忙笑脸迎了上去。 顾昔未作答,脑中萦绕着的顾家二夫人各色的嘴脸,枉他一度将她视为亲娘来待。 思及此处,顾昔不免悲从中来。 第 29 章 路过黄梓生家的酒楼时,顾昔带了两盒核桃酥回去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7 ,打算送给沈黎。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忽然一道女声突兀地从巷子里传来。顾昔这才想起再拐过去便是红楼了,怕是哪位姐姐在教训人罢了。 顾昔没有这个闲心管这事,正打算拐去别处回顾府,却被从红楼那巷中冲出的人撞了个满怀。手臂上突然而然受到重力将顾昔带给沈黎陪罪的核桃酥甩在地上。 顾昔刚要发怒,那人却先他一步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衣角哭道:“顾公子救我!” 顾昔从滚落在地的纸包上收回目光,这才瞥了一眼。原是那日黄梓生叫来作陪的那个小倌。叫什么来着……雨什么……对,还曾借了把伞给自己,说来,那把伞还未还…… “啧,再跑啊!你还能跑出这南桥镇不成?”老鸨拎着鞭子出现在巷口,身后的一群龟奴随即一拥而上,将谢雨秋按在了地上。 “你的卖身契还在老娘手上呢,即便是去了官府也是我占理儿。” 老鸨手中的皮鞭一扬,惹得谢雨秋一阵瑟缩。顾昔这才瞧见谢雨秋发丝散乱,衣衫上有着明显的鞭痕。 “妈妈,求求您放了我。我欠您的钱一定会还您的。” “呸!”老鸨唾道,“你怎么还?又拿什么还?” “我……我……”谢雨秋目光看向老鸨身后的顾昔,“顾公子,我是谢雨秋啊!您救救吧!求您了!” 瞧着顾昔无动于衷复又强调着说:“那夜您让我作陪,姐姐因疼惜我,便替着我去了。您亦是对我有意思的对不对?那您就买了我吧,您是个好人。”谢雨秋挣脱龟奴之手,跪倒在顾昔面前。被他人肆意玩弄,倒不如被顾昔买去。 顾昔一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脑中糊作一团,他不知那日醉后竟发生这么些事。 顾昔顾忌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那小厮低着头,故作没听见。但同时顾昔也庆幸,幸好当时玲珑替了谢雨秋,要不然,他还真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这一关。沈黎是沈黎,不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旁人都是不能同他相提并论的。 “我对你没有意思!”顾昔原本就心情不太好,被谢雨秋这么一折腾,亦是没有好脸色。 谢雨秋愣了一阵,却无视顾昔的冷漠,爬起身来,拦住顾昔的去路,便又跪了下去,“您发发慈悲,便买了我吧。我给您做仆从……” “家里的奴仆甚多,不缺你一个!”顾昔打断,他不想掺和此事,若是把谢雨秋带回去,指不定沈黎会怎么想。那小家伙生气,可是会憋在心里,再回去一次水里,不肯来见他便糟了。 老鸨瞧着这儿一个苦苦哀求,一个没有要买的意思,便朝为首的龟奴使了个眼色,半蹲下身子软下调子好声劝慰:“雨秋呀,这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瞧你若是学会赚钱了,便有机会替自己赎身了,你说这是也不是?” 谢雨秋哭得好不委屈,只是一个劲地抽泣也不说话。老鸨也是被他哭得有些烦了,提起鞭子便要往他身上招呼,“下作东西!还给脸不要脸了!” “慢着!”顾昔赶忙喝止那即将落下的鞭子,显然是很不情愿,“替他赎身要多少银子?” “回爷的话,三百两!”,老鸨换了副笑意盈盈的面孔。 顾昔给了银票,老鸨便痛痛快快地放了谢雨秋。将卖身契放入顾昔手中时,老鸨还摆了一副惋惜的表情,毕竟谢雨秋年纪小,模样也生得不错,这是要亏了。但也是考虑他那抵死不从的性子,万一来个自尽,那倒不如拿了银子,她那红楼也消停。 瞧着老鸨捏着银票喜滋滋地走出巷子后,顾昔将卖身契放入谢雨秋手中。 “公子您……”谢雨秋料想不到顾昔会如此慷慨,花了几百两银子替他赎了身,还将卖身契交予自己,那不是说…… “走吧,以后别再落入那种地方。”只是可惜了落在地上的那一包核桃酥,不知碎了多少。 小厮顺着顾昔的眼神,知道他要说什么,忙说:“公子,要么小人替你去酒楼重新买一来。” “不了,我自己去,都这个时辰了,你去肯定是买不着了。” 小厮点了点头,便往顾府的方向走去。顾昔突然想起了,便对着小厮道:“对了,刚才的事情可别说出去!” “知道了,少爷。” 顾昔因着折回酒楼去买核桃酥晚了,回来时沈黎早在小楼内候着了,正皱着鼻子看着手中的画。 顾昔把手中拎着的核桃酥放在桌上,从身后环住沈黎,在他耳边轻声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还把我画的那幅画给裱了起来,太难看了!”沈黎露出嘴边的梨涡,羞赧之色溢于言表。 “看着觉得喜欢,便这么做了。”顾昔把脸埋在沈黎肩头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况且你画得如此生动,我自然要好好珍藏了。” “说我画的不好便直说,干嘛拐弯抹角。”沈黎挣脱顾昔的怀抱,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今日回来得可真晚,店子里面有事?”沈黎挑着眉瞧他。 顾昔有意避开谢雨秋那事不谈,闪烁其词道:“还不是要给你买吃的,”顾昔把桌上的那包核桃酥递了过去,“喏,给你。”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我娘亲?”顾昔迟疑地开口问道。 “倒真的没有见过,以前这里还不是你的院子。怎么了?”沈黎疑惑。 “没什么,就,随口问问。” “哦。”沈黎咬了一口核桃酥,丝丝甜味从口中蔓延,“多谢你给我买的酥饼。” 顾昔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如此谢我,好没有诚意!”说着便拉过沈黎坐在自己腿上,面对着自己,“喏,这儿……”顾昔指了指自己的脸。 沈黎依言,低头在他面上啄了一口。 “不够!”顾昔故意板着面孔,沉着脸看他。 “那这样够不够?”沈黎在他口上啄了一口。 “要像昨晚那样!”顾昔调笑道,手也顺着衣襟伸了进去。 沈黎低着头,不敢拿眼睛瞧他,“你几时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呵,我一直都是这么不正经啊。”顾昔往边上靠了靠,嬉笑着看他,“那是你以前对我有误解。” 沈黎横眉看他,啧,果然是以前看走了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竟无耻成这样。 顾昔瞧着沈黎的脸一会儿一变,也是觉得喜爱得紧。这只小鬼总是这样,喜形于色。 “恼了?”顾昔拆开纸包捏了一块酥递到沈黎面前,“不气了,这酥饼还是我特地找了那酒楼的老板才拿回来的。要不然今儿你还真吃不着了。念在我这一番心意上,便不恼了。” 这倒是真的,他折回去时见着黄梓生不在店里,还是特地去了黄府找人,惹得黄梓生好一通询问。 沈黎瞥了他一眼,也是念在他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8 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才俯下身子。正当他的唇靠近酥饼之时,顾昔突然换走酥饼,便一口亲在了沈黎唇上。 “你……” 纵使沈黎怒目圆睁地瞪着他,顾昔也丝毫没停下,便这么抱着沈黎,倾身上前…… …… “有人来了……”沈黎将手抵在身前,这话音刚落,门上便有人轻叩,“公子,黄公子来了。” “被你家那位赶出来了?”顾昔皱着眉看他,方生出来的兴致被打搅,自然很是不悦。 “不是,找你喝酒。”黄梓生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怎么不欢迎?” 顾昔不愿理他,但还是放下了撑在门边上的手臂,侧身让黄梓生进了屋。 黄梓生放下了酒,借着屋内亮堂的烛火,也是瞧见了顾昔凌乱的衣衫,“诶?莫不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黄梓生以一过来人的身份出揣测道,“她……你的那位……还在房内吧?” 顾昔不好说“是”因为毕竟本来是要同沈黎……谁知这黄梓生这么晚了还来邀他喝酒。怕是想探听他顾昔的八卦倒是真的。 但若是说“不是”……以黄梓生同他二十多年来的交情,这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顾昔拢了拢衣衫,也不顾黄梓生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坐下,“别瞧了,屋内没人。” “哦。”黄梓生失望地坐下。刚想揭开酒坛的封盖,突然一拍脑袋又道,“诶,对了,给你带了一个人过来。” “门口那个,快进来吧。黄梓生起了身对着门口叫唤。 顾昔从没见过黄梓生来他这儿喝酒还带了其他人过来,这倒新鲜,便仰着头好奇地看着他问:“谁啊?” “看了你便知道了。”黄梓生啧了一声,这都等了好半天了,这人怎么回事呢。便干脆离了位置,跨出门去了。 第 30 章 顾昔坐在凳上,只听黄梓生在门口说了一句:“你怎么不进来啊!”没多久又道:“没事!他又不是吃人的邪祟,不会吃了你的。来来来!” 顾昔定睛往黄梓生身后瑟缩的人身上一瞄,却是下午遇着的谢雨秋,张口便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这也并非他顾昔不近人情,明明是下午就同他说好了,让他自己寻条好出路,也别再纠缠他,可现在竟然跟着黄梓生进了小楼。 谢雨秋张了张口,终究讷讷地说了句:“顾公子……” 黄梓生瞧着这气氛有些尴尬,也知道或许是自己做错事了,便打起圆场来:“我瞧着他蹲在你家门口,便将他带了进来。你们之前不是……” 黄梓生瞧着顾昔渐黑的面色也不敢说下去了,招呼不是,不招呼也不是。 谢雨秋知道黄梓生的为难,挤出一丝苦笑低声道:“不怪黄公子,怪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顾公子。今日顾公子从妈妈手中救了我,我回去了家里,可是家中早就易主了。我无处可去,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在您家门口,想寻个下人的活计做做。” “你家……可是那南面谢家?”黄梓生问。 “是的。黄公子也是听说了我家的事吧?”谢雨秋身子晃了晃,稳住了身形,“爹爹被奸人陷害,生死未卜。那些个妾室们卷着家里的钱财珠宝走了,下人们把那些瓷瓶摆设顺走了。可真是一夜之间,谢家便变了个样。呵……人家常言'树倒猢狲散',现在这么一看,果真是这样。” “那你……” “我?”谢雨秋低头看着脚下的鞋子,“隔日,家中来了些讨债的,说平日里爹爹的妾室们在外面欠下来的银两。我,便是那还债的,就被卖去了红楼。” 谢雨秋那委委屈屈的模样也不知是触动了顾昔哪根弦,顾府下人甚多,也的确不多谢雨秋一个。 顾昔同谢雨秋嘱咐几句便让他去前厅寻了二娘,家中从来便是二娘当家,若是安排个下人自然也该是去找她。 方才顾昔让谢雨秋打着黄梓生的名号去找二娘,没过多久,便有女婢传来话来,说谢雨秋的事安排停妥了,还送了几碟糕点来。 “上回来便没瞧着你二娘,这回还是没瞧着,怎么了?同她置气了?”黄梓生奇道。 顾昔含糊其辞,家丑不外扬,他不想把这一系列的事情告诉黄梓生。 黄梓生给自己和顾昔都斟了杯酒,“哎,你二娘可比我亲娘亲多了。你瞧,我们家那位便是她亲生的,现在跟她比跟我亲。” 顾昔伸手,将酒杯纳入掌中,却被黄梓生眼明手快地抓住了袖子,“啧,还不同我说实话?这腕子上的指甲印是哪里来的?”黄梓生一脸瞧好戏般地笑着看向顾昔。 “你还记得上次我二娘请道士来的那日,你说了什么?”顾昔反过来问身侧的黄梓生。 “什么话?”黄梓生不解,更不清楚为何顾昔会同他说这个。 顾昔饮了一口酒提醒道:“那日你说若是能遇着个美艳的鬼物,也是美事一桩!” “所以呢?你去找了个……那个?”黄梓生十分配合地凑过身子,悄声问,连那个字也不敢说,便用“那个”来代替。 “嗯。”顾昔点头。 “诓谁呢!”黄梓生突然笑出声来,“真不够意思,你若是想藏着掖着便憋着呗。连我都不说!” 顾昔不再说话,黄梓生理解不了,数月前他亦是同黄梓生一样,不信鬼神。可沈黎这种特殊的存在,打破了他一贯的认知。黄梓生不懂,他便不说,也省得替他人增添烦恼。 一时相顾无言,黄梓生的喝酒的兴致也是意兴阑珊,索性说了怕回去晚了沐儿惦念。 将黄梓生送出小院,回来时却见沈黎蔫蔫地坐在水边。湖面里不时有小鱼游过,在沈黎入了水的衣摆处肆意游摆。 他揽过沈黎的肩,在他额头处落下一吻。这种将沈黎拥在怀中的幸福,只有他知。 他突然觉着,纵使沈黎是只异于常人的鬼;纵使别人不信或者是不能理解他,但沈黎有着人的思想,他爱着便是。别人的理解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们回去吧!”顾昔道。 …… 黄梓生回来的有些仓惶,躺下后脑中一直印着顾昔的话,辗转反侧了数个时辰也是睡不着。顾昔没有表情的脸面上不似有假,便又匆匆来敲了顾昔的门。 “方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哪句?”顾昔皱着眉一副半梦半醒间睡意朦胧的样子。 黄梓生下意识地看了顾昔身后看了一眼,看到了没太遮掩,仓惶从帐中探出一个头的沈黎。也没太敢多瞧一眼,便又道:“你同他是认真的?” “嗯。”顾昔点头,再认真不过了! 黄梓生面色凝重,难得正经,“太晚了,那我先回去了,改日……改日再聊吧。” “谁来了?”顾昔关上门,脱了鞋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29 子躺下,里侧的沈黎靠了过来忧心忡忡问。 “一个好友,黄梓生。”顾昔伸出胳膊,让沈黎枕在他的臂膀上,“便是那晚你同我讨酒喝之前,就是同他喝的酒。” “哦。”沈黎听到黄梓生欲言又止的,“他似乎是看见我了。他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吓着了,明日我同他说说。” “嗯。”沈黎把脸贴着顾昔,事已至此,也没有回头路了。黄梓生是第一个发现他和顾昔之间关系的人,终究纸包不住火,以后会有接踵而来的第二个,第三个…… 第二日来时,顾昔换了个随身伺候的小厮。沈黎瞧着那人模样瞧着比自己还小,细皮嫩肉的,做起事来还笨手笨脚的,一点也不像是个下人。 “新来的?”沈黎在暗处观察了好一阵,等谢雨秋走了才现了身。 “嗯,黄梓生带来的。小六儿不在,二娘便安排了他过来伺候着。” 顾昔觉着沈黎似是吃味儿了,连问的话也是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此刻站在小楼边的窗户向下看着谢雨秋远去的背影,也是好笑,便不觉笑出了声。 “笑什么?”沈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顾昔将笔搁置在一旁,桌上还有半幅未画好的山水。 “笑你吃醋!” 沈黎白了他一眼,摊开上次顾昔送的那本小人书。纵然他对顾昔安排个下人过来的做法到底有些意见,让人瞧着总归是有些不大好。然而,顾昔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好插手,说个“不”字。 顾昔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发,看沈黎看着上次自己送的那本书,厚厚的一本,已看了大半。 “店子旁边有家书摊,下次再给你买几本。” “嗯,那些讲谋国之道的便不要买了,看不明白。” “好。”顾昔起身,颇为熟练地倒了些油纸包里的香茶到沈黎的杯子里。 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先前教沈黎写字的事,便张口问了:“还想学写字吗?” 沈黎想也不想,“不想了。” 见顾昔许久都未搭话,沈黎抬头时,那人正瞧着自己笑。他如何不知顾昔的想法,便讨好道:“既然有这小人书,我看看便也够了。你事情多,就不劳烦你教我了。” 顾昔怎会不知,这小鬼又懒惰起来了,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 谢雨秋来时正巧碰着这一幕,那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公子正一人在屋内对着空屋子自言自语,嬉笑宠溺。顿时,汗毛从身子中的每一处争先恐后地竖立了起来。 第 31 章 谢雨秋不是有意要来这里偷看,若是他有得选择,他倒宁愿没来顾公子的小楼。 顾公子于他有恩,他从小娇生惯养惯了,第一次做仆从,难免有疏漏。这么晚他还来瞧瞧,无非是怕顾公子有什么需要使唤人的地方。却没想到…… 直到冲下楼时,谢雨秋脑子里还浮现出顾昔的神情,难不成顾公子有什么癔症不成?也难怪,这么一大户,唯有顾公子这里没什么下人,到了晚上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或许顾家这么做也是怕他人发现顾公子的秘密。 “八成是瞧见了。”沈黎有些慌张,方才影影绰绰见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那谢雨秋! “莫慌,待我去瞧瞧。”顾昔将急得站起身的沈黎按在了凳子上,才走至窗边,瞧着楼下那黑黢黢的身影,道了一声“谢雨秋!” 顾昔匆匆下了楼,走至站在小楼脚下的谢雨秋身边,才轻声问:“刚才你都看见了?” “没没!“谢雨秋连连摆手,矢口否认,“我……眼神不好,没瞧见!”说到最后,声音愈说愈小,显然是底气不足。 但顾昔只是拍了拍谢雨秋的肩,“没瞧见便好。”便没了计较,兀自上了小楼。 如果见着的是小六儿,他顾昔可能会担心,但好在见着这一幕的是谢雨秋。 这便是他愿意留着谢雨秋的原因,年纪虽小,却懂事,知进退。 谢雨秋以为,这事便就此也就告一段落了,明个儿一早,他找当家的二夫人调离顾公子小院儿,从此离这儿远远的,便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可哪里知晓第二日一早,他这还没找到二夫人呢,管家便来寻了他,说公子对他的工作表现甚是满意,多发一个月赏钱不说,另每个月俸禄还多加一倍。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噩梦的开始。 白日里顾昔表现地一切正常,每日清晨起了漱洗完毕,便去铺子里察看,有时会同人谈些生意上的事。但到了晚上,他便开始自说自话。偶尔谢雨秋晚上送些东西过去时,一瞥见桌上的茶杯,也是两个。顾而,晚间时分谢雨秋若非逼不得已,绝不去小楼。但每每去了,便能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这不,晚上他去给顾昔送店子里送过来的新料子的样板时,远远地便听见顾昔的声音了。他只得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鞋子,重重地抬着脚,不情不愿地往楼上走。但,实情却是这样的: 顾昔打算调戏沈黎,一人一鬼这么进退之间,顾昔扑了个空,便也被桌子边上的架子给勾住了袍子。 “啧,瞧你!”沈黎嗔道,“这么没轻没重地过来,幸好只是袍子破了,若是摔着人可怎么办?” 沈黎心疼地蹲下身子,查看道:“可惜了袍子,还是新的呢!” “那又如何,”顾昔笑着看他,“你不是会变吗?能变个模样,如何不能把我的袍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变什么?我又不是妖仙,有着千万年道行,可以随意变幻。”沈黎顿了顿,帮顾昔理了理袍子,站起身来,“明日我取了针线匣子,给你绣点东西在上边,便也看不太出了。” “该不会要绣一朵牡丹?” “不是,海棠!”沈黎清浅地看他一眼,哂然一笑。 这么说着,沈黎听见有脚步声上了楼,没多久顾昔的房门便被敲响。 “公子,店里面的掌柜托人送来了布样,让我给您送来。”谢雨秋有些害怕,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声大了,把自己吓出个好歹来。 “进来吧,门没锁。”顾昔收敛了笑意,坐在身侧的圆木凳上。谢雨秋开门时瞧见的便是顾昔正拆了油纸包,把桂花茶倒入茶壶中。 “这么晚了,他还差人送来,可真难为李掌柜了。”顾昔这话说得有些不大高兴,这李掌柜也真是,都这么晚了,还让人给送来,明个儿看不也是一样的么! “小的也问了,伙计说明个就得敲定这事了,掌柜说让您提前给看着,时间宽裕些。”谢雨秋边说,边迈入门内。却一个不留神,眼见着就要摔着了,一边的沈黎到底看不下去了,稳当当地托住了谢雨秋要下落的身形。 “这……”谢雨秋的身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0 子歪了一歪,终究还是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方才他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且,刚刚他明明是被门槛绊着了呀。 “公子……刚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谢雨秋有些后怕,只觉得身边一阵凉风飕飕的。 “是风。”顾昔呷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还站在谢雨秋身侧的沈黎。 但这么个解释,显然还是不能令谢雨秋信服。谢雨秋咬紧了牙关,生怕一个哆嗦把口中的舌头给咬下来。 怎么会是风?难怪顾少爷会在夜晚一个人自言自语,原来这屋子内,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 这么个模样落在顾昔眼中,他想起第一次见着沈黎时,也不见得比谢雨秋好在哪里。顾昔顿时觉得十分好笑,但终归是不忍心,放了谢雨秋回去。 谢雨秋走后,沈黎才敢同顾昔说话。他没好气地瞪了顾昔一眼,“笑什么?” “刚刚你就不应该出手扶住他,你已经暴露了。”顾昔好心提醒。 “乱说,”沈黎把杯子凑到壶口下,顾昔给他斟上了一杯才泡好的茶,“他明明就没察觉。他要是知道了屋中有鬼,早该吓得跑出去了,又如何能安稳地待在屋子里同你说话?” “是么?”顾昔笑着,也不同他争辩。 顿了顿,沈黎突然想起昨日黄梓生说了要同顾昔见面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你今日见着那黄梓生了么?” “见着了,他说过几日将他家的画舫开来,请咱俩喝酒。”顾昔脱了外袍,揽过沈黎的肩,“太晚了,咱们休息吧。” “好。” 他抱着沈黎,不想将今日同黄梓生聊的谈话说与他听,便找了个借口岔开。 顾昔不敢说,今日同黄梓生便是为了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差点决裂。黄梓生是怎么想的,他懂,黄梓生亦是担心他。况且一人一鬼,如何能相携一生。 可黄梓生不知,他顾昔,已经无法从“沈黎”这张情网中逃脱出去。 难便难在这一处,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第 32 章 顾昔这才刚从外面回来,便有一双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用凄清的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屋内烛火跳跃,顿时生生添了几分凉意。 “你呀……”顾昔轻笑,并试图去将沈黎的一双手从脸上拿下。除了这小调皮鬼,还能有谁? 沈黎死死地捂着,口中轻呼:“哎,别动,带你看样东西。” “好。”顾昔放下了手臂,随着沈黎小心翼翼地下了小楼。 顾昔很享受现下这样的生活,白日去店子里,晚上回来有沈黎陪着。就似是一个家的丈夫,白日劳作,晚上有妻子相随。 想到这儿,顾昔不禁扬起嘴角,“可好了?” “闭上眼睛,一会儿听见声儿再睁眼。”沈黎嘱咐道。 “好。” 顾昔闭着眼站着,只觉着眼睛的这扇门给关上了,其他感官倒清明了许多。有风拂过面颊,耳中有潺潺流水声。 半晌,忽闻一道清冽的曲儿横贯耳中,顾昔这才依言缓缓睁了眼。 十里长堤,两岸边各一排红色长灯。风吹灯起,卷起了红晕晕的光。沈黎着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衫,吹响树叶,立于船中,披着满身星光从黑暗中驶来。 船身四个脚上各挂一盏红灯,下坠风铃。而风铃趁着风给沈黎的曲儿声来了个和声,显得格外袅娜。 船行至顾昔身前,曲儿声也止了。沈黎向他伸出一手,微微颔首,一本正经道:“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同在下一起游湖?” 顾昔假意微微一蹙眉,似是作了一番思索,“可以,但是我已有心上人了。这位公子就别对在下存些妄想了。” “呀,公子好生无情。”沈黎故作讶异道,也似是斟酌了好一番才开口,“那好,在下就做个顺水人情,带公子去找那心上之人,可好?” 顾昔嗤嗤笑道:“这倒是极好。那便多谢公子了。”说着便反手紧握住沈黎伸出的那手,跨入船中。 顾昔一把抱住眼前之人,低着头,摩挲着那人头顶的黑发。在其耳边轻声喃道:“你这是来迎娶我的么?” 见顾昔抱了上来,沈黎趁势把头埋在他的怀中,“不,是我主动送上门让你娶的。”到底是面皮太薄,说完把头埋得更紧了。 “那好,我便是娶了。来,拜了天地吧。” 顾昔温声,扯过沈黎手中的三尺红绸,对着天地各拜了一拜。 拜完,顾昔趁手说道:“叫声相公来听!” “……” “叫声相公!”顾昔继续诱道。 “相公……” 小船随波逐流,两人并肩坐于船中。沈黎靠着顾昔的肩,一时间只听见潺潺流水声,及灯火通明的沿街的叫卖声。 沈黎扯着手上的红盖头,方才他还是没有勇气替自己盖上。身上是顾昔温热的体温,他闭上眼,小声说:“我欠你一场婚事,便还你一个。纵然不能如常人一般大肆宴请宾客。我能做到的,便只有这些。这样,于我而言,也不会觉着欠着你了。” 顾昔,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夫了。 顾昔反手握住他的手,“你不欠我,我也不会怨你。” 来之前,沈黎打好了腹稿:不管你去了多远,我都会在此处等你。一起生,一起过活,哪怕是有天你去了黄泉,我亦会伴在你左右。来世能不能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沈黎爱你,哪怕是让你受一点点的伤害,我也是不愿。 但终究是情话太过臊人,他始终都说不出口。 客栈里的那只恶鬼第一次见着他时,便说过:“我可以放了他,但是,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对他越好,他越是会伤害你,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想,那只鬼大约是没能想到他们终究是在了一起。如今,他们很好。 “顾昔,我听见有人卖糖葫芦了。” 沈黎侧着耳朵专心听着,俨然像个馋食的孩童。 顾昔往四周看去,遥遥地隔了约莫两座长桥的距离,才真见着个扛着糖葫芦串的小贩。 “那个,相公,给我买一串吧!”沈黎拽着顾昔的袖口,撅着个嘴,似是个无赖孩童一般。 顾昔故意冷了个声,而嘴角,却不自觉地噙着笑,“怎么?烧与你的香烛不够你吃吗?怎得还贪上这糖葫芦了?” 沈黎作谄媚状:“不吃,不吃,我就看看。” 顾昔自然是不信,但仍拿起身侧的船桨,缓缓划了过去。 “老伯,来串糖葫芦。”顾昔掏出铜板,递了过去。 “原来是顾公子,来拿好。”小贩乐呵呵道。 “好端端地就下雨,到底是快立夏了,下的雨也不凉了。” “恩。”沈黎起身,撑开衣袖,替顾昔遮了雨。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1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1 这么一来,果真不再有雨落在顾昔身上。 “干什么站着,快坐我身边。”顾昔仰面瞪他,“我又不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这点雨算什么,快别为我遮了。” 沈黎掩面而笑,对顾昔没有丝毫的忌惮,“你若再病,便不会说这些风凉话了。” 顾昔便也由着他了。 “顾昔,你可曾后悔?”沈黎垂下眸子去看他。 “说什么傻话!若是对你无意,便不会同你在了一起。” “若是,若是你今后有了喜欢的姑娘,我……” “又说傻话!如此,便是要我起誓吗?那好……”顾昔竖起三根手指,望向了沈黎眼里,郑重道,“我顾昔今日便向天地起誓,今生除了沈黎,不复再娶。如违此誓,便罚我在忘川河中受一千年的……”苦痛。 沈黎慌忙去堵他嘴,“胡说!” “便是你娶了,我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便去喝那孟婆汤,忘个一干二净后去投胎。” “你呀……”顾昔笑,“你倒是能放得开手,当初我在河边等了你许多天,你都不曾出来。后来还是我得了风寒,才能把你给请出来……” 顾昔说了好多,沈黎在一边但笑不语,心里却是有些酸涩。他不敢想象,若真有这么一天了,他要怎么办。但他心里苦总好过顾昔在忘川河中受苦,不是么? 第 33 章 顾父从京城赶回来了,说这次顾家为公主大婚做的喜服公主甚是满意,顾家因此在京城更是名声大噪。 “昔儿呢?”顾父问。 “这个时辰,大概去店子里了吧,”二娘替顾父端过一杯茶去,温声道,“最近店子忙,有时晚上会熬得很晚。” 顾父接过茶去,抿了一口,“我儿可是有心上人了?出门的这几日,茶不思,夜不寐,日夜赶工,只为盼早些回来。” “那可好了,娘也算是盼着了。”二娘拿着帕子捂着口鼻,低低地笑着。 “娘呢?”顾老爷问。 “同街上那个卖香烛的老板娘在里屋聊着呢。” 两人这么说着,但见那香烛店的老板娘同奶奶走了出来。老板娘低低道:“你说这是什么事啊!到底是这世道不太平啊,才会出这么些幺蛾子。” “可不是嘛,昨儿个还听说在家里坐着月子,好好的呢。今儿个人就没了。也怪这鬼怪无情,家中的女人死了,留下这刘家汉子同那未满月的孩子,可怎么办哟。”老太太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老板娘叹道,“说来也该是他家倒霉,你说这好死不死的,这鬼怎么就跟着刘家汉子回去了呢。这还没出月子的女人火旺低,就被弄死了呗。” “哎……”老太太叹道。 顾父平素在家不喜听这些鬼神之论,所以顾老太太见着顾父回来了,忙改口说道:“那香烛的事可就拜托你了,过几日我们要去庙里上香,可要选些好的来。” “顾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们家的香烛可是顶好的,您家顾公子可是我们家常客……”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老板娘噤若寒蝉。 顾奶奶面色一凝……二娘想起最近顾昔反常的林林总总当即也是面如土色。倒是顾老爷淡淡道:“妇道人家,胡言乱语!” 二娘赶忙接口道:“兴许昔儿是去她母亲的坟前祭拜了。对了,前些时日,我还总让他去庙里上香,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香烛店的老板娘见气氛不对,赶忙告辞:“对对对,是我记错了!哎呀,我这年纪大了,总是记错事!店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不送,不送了。” 老板娘回到店子里时,将这事同她相公说了,却挨了一顿训:“你个老婆子,不是同你说了嘛,莫要说出去,你怎么还……哎……” 老板娘辩道:“我也是一时嘴快嘛……” 顾昔从店子的后门走了出来,外面下起了沥沥小雨。李掌柜差人赶上,给顾昔送了把油纸伞。 这才刚撑好伞,顾昔抬头正欲向前走,却见着巷口站着一人,蓑衣斗笠,面貌如旧,看样子是专程来等他的。 顾昔绕了路,往反方向走,他不想见她,也不知她今日怎么会从山上下来,来寻他。 “昔儿……”那人期期艾艾地在顾昔身后开口。 顾昔给定在了当场,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 “你还认识为娘吗?” 认识?如何不认识?生他,后又同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一幕幕记忆镌刻在心上,如何会忘得掉? 那人走到顾昔的面前,曾经他只齐她膝上一点的位置,如今已经比她高出好多来。若要看她,也需低着头。岁月给她眉眼间刻下了印记,眼角还有浅浅深深的皱。 她笑,如同记忆中那般,说话温声细语:“那日在功德簿上瞧见你的名,等追出去了,也没看见你的身影,便猜出你也是看见我了。”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落在了地上积起的一滩水塘里。 “你,过得可好?”她问。 顾昔的唇哆嗦了半晌,那个字,还是未说得出口。半晌,他才哑着声,低头看她,“你这次来,是真心关心我,还是……”还是只是顺道?但顾昔问不出口,他怕听见的是后者。 那人伸出手,却在要碰到顾昔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略带歉意道:“我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见顾昔未答,她便又问:“知道我以假死骗你,你可曾恨我?” “即便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顾昔冷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呵,”她叹声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二十多年前遁入空门,究其缘由,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现在想来,不过如此。” 顾昔疑惑地看她,“难道不是爹娶了二娘,然后你才……” 那人笑得和煦,“自然不是。我同你爹爹一样,性子烈。同他在一起之前,我便已经有了心上之人。你爹爹替我制造了一次假死,不过是成全了我。说到底,还是我负他在先。” 顾昔不知如何从巷子里走出,一家人吃晚饭时,席间更是静默地可怕,都在各想各的心事。 顾父挑了一口碗里的饭,不动声色地问:“昔儿最近在忙什么?” 顾昔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汤,心不在焉地答:“店子里的事。” 顾父点了点头,下午香烛店老板娘的话,他还是问不出口。 “我吃好了。”顾昔领着谢雨秋走了。 小六儿虽然回来了,但他还是没有把小六儿换回来。毕竟,谢雨秋的嘴巴要牢靠些,这是小六儿比不得的。 “回来了?”沈黎瞧见顾昔推开了门,便迎了上去,“今日怎么垂头丧气的,遇着不顺心的事了?” “嗯,碰着我娘亲了。”顾昔如实回答。 “她去寻你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2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2 ”沈黎随手关上了门,余下的话一并被关在了门内。 因为没料到楼下顾老太太同顾家二夫人在偷听,沈黎并没有特地隐了自己的声音。 第 34 章 “谁在那儿?”谢雨秋远远地就瞧见一行人在顾公子的小楼下鬼鬼祟祟,忙喝了一声。 “绑起来!”顾老太太捂住了谢雨秋的嘴,让随行的家奴当即绑住了,带去了她房内。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楼上的是谁?” 谢雨秋的手被反剪在身后,低声道:“楼上的自然是公子啊。” “放肆!”老太太拍响了桌子,“在我面前也敢说瞎话!说,除了公子,还有谁?” “小,小的不知!”老太太明显是知道了小楼上的秘密,俨然是瞒不住了。这么说,他倒有些底气不足了。 “来人,掌他的嘴,看他说还是不说!” “是!” 从谢雨秋的身后,顿时冲出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上来就是几巴掌。谢雨秋被扇得脸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可依然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小的是真的不知。” “继续给我打!”老太太起了身,身侧的桌子被她拍得都摇晃了。 “娘……娘,别打了,兴许这个孩子是真的不知道呢。毕竟是新来的。”顾二夫人忍不住站了出来,“这么打下去,是会出人命的呀。” 顾老太太忖度了一番,觉得二娘这话也甚是有理。但顾昔楼上那位,显然也是个异类,因为一家上下,从未见过顾昔带了男人回来。 顾老太太依稀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对着那两个大汉道:“把他给我关柴房里!” “绣莲,随我走一趟。” 道童领着顾家两位夫人去见道长时,道长正同一青衣男子喝茶。 老太太见着道长立马跪下了,声泪俱下道:“道长,求求您,去给我孙儿看看,是不是被鬼魅给缠上了。” 老道长知道这事,当初还是他提醒顾昔,远离那只鬼的。但他却是没料到顾昔如此执迷不悟。道长扶起顾老太太,“且带我去看看。” 顾昔这才刚躺下,小六儿上了楼,说店子里的料子出了些问题,让他赶紧去看看。顾昔起了,便匆匆出了门。 也正是因为顾昔不在,顾老太太才能无所顾忌地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顾昔的小院之中。一直跟在老太太身后默不作声的青衣男子不动声色地捏了个诀,刹那间,一道蓝光直指顾昔小楼。尔后隐隐一道白影,稳稳落在了众人面前,惹得大家一阵惊恐。 沈黎是见过顾家二娘的,这么一大群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他隐约觉着不好。 “你是……鬼?”老太太指着沈黎,连声音里都带着颤。 “嗯……”沈黎点头,此时若是要瞒,怕也是瞒不住了。沈黎忌惮地朝老太太身后那位青衣高人看了一眼。 顾老太太听见沈黎这么说,当即大哭起来,“你是不是要害死我的孙儿啊?倘若你要害人,那你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可别害了我孙儿。” 沈黎慌了,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他爱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他。 青衣男子负着手,从众人之中走出,走至老太太身侧,“你既是鬼,便要遵守鬼界的规矩。况且,留在人界,对顾公子也无甚好处。这些道理怕是你都懂的。” “我……”沈黎无奈,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但他未料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青衣男子同他说“鬼界的规矩”,他同顾昔之间的感情,在这些所谓的“规矩”面前显得不值一文。就因为他是只鬼,所以他的爱才会显得如此卑贱,不被他人所重视。他难过地辩解道:“我同顾公子相爱一场,我别无他求,只想陪着他静静地过一辈子。” 呵,世人以为男女之爱,那便是爱;男子和男子之间的爱,便不是爱;人同鬼之间的爱恋,便更加不是爱了。 众人默了,顾家老太太更是将沈黎从上至下扫视了个遍,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他不是个男子吗?怎么……怎么会…… 一直未敢吱声的二娘突然跪倒在地,她犹豫再三,倘若留沈黎一命在,她还能有顾昔这个儿子;但若是沈黎不见了,顾昔少说也是去了半条命。便求道:“娘,若是让这鬼去了,昔儿可是要伤心的。” 老太太怒火大盛,一巴掌打在了二娘颊边,“混账,你想害死昔儿吗?就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你便可以弃他而不顾吗?” 二娘捂着颊,跪在一边。她知道她人微言轻,她从来都知道,她在顾府里同那下人也没什么区别。老太太也从未把她当过儿媳妇看待过。 她是怎么对待昔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的眼里她是怎么对待昔儿的。呵…… 青衣男子见沈黎的态度微微有些松动,便又说道:“我与冥君相识一场,可同他求求情,让你等到顾公子阳寿尽时一起去投胎。说不定,来世时,你俩可以再续前缘。但若是你执意要留在此处,那便休怪我无情。你自己掂量着吧。” 沈黎垂下眸子,衣衫的一角被他揪了又放,揪了又放。但面上却颇为镇定:“容我思量一番再告予你。” 青衣男子拱手道:“可以,那便明日子时去找我。告辞!” 这厢男子刚要走,却被一边的顾老太太拽着袖子,厉声道:“高人,同他说什么道理!直接收了他!求您收了他啊,高人!” 青衣男子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拂了袖子,率先走了。 老太太见青衣男子不予理睬,便又去道长身侧纠缠道:“道长……道长……” 道长见老太太如此坚持,便叹息道:“高人自有他的道理,且等等吧。” 第 35 章 柴房没人看着,毕竟谢雨秋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老太太哪里会专门安排个人守着他,只是派人将房门从外面锁着,不让他跑出去。 便是因着这个,才能让谢雨秋有机会逃出来。毕竟是在红楼待过,初去时也没被少关过,溜过几回。虽说后面都被捉住了,但至少撬锁的功力渐长,柴房外的锁自然是拦不住他。 柴房离顾昔的小院并不远,躲过几处当值的仆从,丫鬟,谢雨秋趁着夜色,打算溜回去,将顾家老太太发现他秘密的事,告诉顾昔。 他这还没出柴房那院呢,身后柴房里便传来人声:“那个姓谢的小子跑啦,来人啊!快来人啊!” 也是晚上,大伙儿出来得慢,但离顾昔近的仆从的屋子已经有灯亮了,谢雨秋不得不另想法子。 翻出院墙,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直至天空泛白,谢雨秋才敢去敲黄梓生家的门。 “大清早的就来找本公子,怎么了?”黄梓生揉着惺忪的睡眼,衣衫也是松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3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3 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一来便翘着个腿,坐在厅内的堂上的位置。但瞧着谢雨秋红肿的面颊,嘴角的暗红色的血痕也是醒了个大半,“出什么事了?” 谢雨秋终于见着个能说话的了,压抑许久的苦怨,终于找着了宣泄口。谢雨秋带着哭腔道:“黄公子,您去顾府瞧瞧吧,顾家老太太她……” “老太太怎么了?” “她……”,顾公子于谢雨秋有恩,方才他也是心急,话从口出之后,这才想起,也不知那黄公子知不知顾昔的事。 “哎,你倒是说啊,真急死我了。”黄梓生坐直了身子瞧他。 谢雨秋转念一想,上几回见着顾昔与黄梓生的关系也似十分要好的样子,便嚅嗫着转而问:“您可知顾公子小楼上的那位?” 黄梓生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老太太发现了?” “嗯,我被关进柴房之前听她说去找道士了。” “坏了!”黄梓生这下是彻底醒了。 顾昔彻夜未归,自然不知顾府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店子里的确出事了,有位大客户有意定个大单子,赶着第二日将衣样给他瞧,可现在却发现有很大一块缺陷。工人们赶了一夜的工,顾昔也一夜未睡。 回来时,却听奶奶说,那姓谢的小子偷了家里的东西,跑了。 “兴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顾昔笑,毕竟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也许是寻着去救谢父的法子了。拿了的东西便当是他顾昔给他的盘缠。 顾老太太见着顾昔此时模样,便知那谢雨秋虽然逃了出去,可也没找顾昔,一颗心也是落回了肚子里。 “昨儿个熬了一夜吧,快去歇着,可别让奶奶担心,奶奶心疼。” “知道了,奶奶,那孙儿便去睡了。” “哎。”顾老太太看着顾昔的背影,想着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现如今摊上这么个事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这么想着,却听门房下人来报,说黄府的黄梓生来找少爷玩。 顾老太太眼神一转,便对那下人道:“就说少爷昨儿个累着了,让他改日再来。” 黄梓生此行,却是不是来找顾昔玩的,不过是寻了个迂回的法子。刚刚去店子里寻他,却被告知顾公子已经回了顾府。现在来顾府寻,又吃了个闭门羹。黄梓生慨叹,老太太做事着实谨慎。 顾昔瞧着被褥子在床上团作一团,心想:定是昨日一夜未归,沈黎未等着人也是有了些怨意。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前些日子听说皇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来了南桥镇,替有钱的张员外家祝寿。顾昔也想趁此机会,请来顾府为他的那只水鬼演上一台。昨日便特地登门走了一遭。 也不知那小傻子瞧着了,会感动成什么样子。顾昔不由得笑了出来,抱着残留着沈黎气息的被子,很快便睡了过去。 沈黎今日来得很晚,顾昔只当他是生气了,“来了?” 顾昔讨好地将一杯桂花茶递了过去,“可是气我昨日一夜未回?” “好了,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沈黎由着顾昔将他揽入怀中,他当自己是生气了,便由着他吧。总比知道实情来得好。 沈黎眼神有些闪避,但终究因为天黑,顾昔没能瞧出来。 小六儿上楼时,故意重重地落了脚步声,顾昔立刻止了声,装作正襟危坐的样子。 小六儿并未进来,只是敲了敲门,毕恭毕敬道:“少爷,您吩咐的已经准备好了。” “嗯,这就来。”顾昔说完又转头对沈黎说道,“来,给你准备了样东西,过来看看。” 第 36 章 顾昔确实花了心思,知道沈黎爱看戏,特地请了个戏班子在院子里为他一人演上一台。台上的角儿瞧着顾昔来了,已经铿铿锵锵开始演了。 戏台跟前置了一对椅子,沈黎坐在顾昔手边,泪眼婆娑地瞧了一眼顾昔。 顾昔只当他是感动的,一个劲地冲着他温柔地笑。 台上演的什么沈黎已经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他很喜爱顾昔为他准备的戏,但是他更爱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两日,他将这事同鎏珠说了,但鎏珠只不过是个被压在湖底的仙,她还是戴罪之身呢,自然是对他爱莫能助。 顾昔靠在一边,小声道:“怎么,不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地不得了!”沈黎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可眼泪却越流越凶,“同我说话,也不怕别人瞧见。” “瞧见就瞧见,大不了啊,人家以为顾家的公子得了什么癔症。”顾昔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气了?”顾昔就这么就着袖口替他擦了擦泪珠。 沈黎抹了抹眼泪,故意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是啊,不气了!” “你啊……”顾昔轻笑,“你就是个孩子……” 沈黎贪恋地看着手边的这人,这个人的样貌,他的眉眼,他的口鼻……怎么看都看不厌…… “顾昔……”他念着他的名,以后怕是也没机会唤这个名字了。 “嗯?” “以后,我是说以后,你要是见不着我了,会不会想我?”他哽咽道。鎏珠姐姐说,让他将此事告诉顾昔,两人一同面对此事总比他孤军奋战的好。可是,他舍不得让顾昔为难,一边是自己,一边是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怎么选择,对于顾昔,都是为难。 “那是自然。”顾昔笑得温柔。 “那,你要如何想我呢?”沈黎眼眶里蓄满了莹亮亮的泪水,就这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嗯……让我想想……”顾昔撑着下巴,故意逗他,“你呢,是个爱哭鼻子的小鬼……” 沈黎咬着唇笑了,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傻子!想这么多做什么!”顾昔刮了刮沈黎的鼻子,言语中尽是宠溺。 沈黎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倘若我早些认识你便好了,便不会浪费那么多年月。或者,我晚出生个两百年也好……” “傻子,便是我们生于同一朝,我们皆为男子,也是于礼法所不容的。” 是啊,男子如何能同男子在一起呢?就算一同为人,那也是不能在一起的。 “那我们便去一个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可好?顾昔……”沈黎禁不住轻颤出声。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昔笑笑,温柔地用指腹替沈黎拭去了泪。 “你若做那飞鸟,我便做你可以依附的高树。即使是冬日树叶萎黄,我用我的躯干为你遮风避雨;倘若你是河流,那我便做一轮皎洁的明月,把月光照进你的心里……” “呵呵,黎儿,你说可好?” “嗯,”沈黎重重点了点头,眼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4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4 泪似是怎么也流不完,汹涌而至。像是确定似的又特地补了句“好。以后,我们的下一世,下下世,以后的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顾昔把这个水泡过一般的水鬼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顶,“傻子!” 次日寅时,鸡尚未啼。沈黎起了身,替顾昔掖好了被角。沈黎环顾四周,这看过无数次的陈设,如今一别,却怎么也看不够。 桌上一套白瓷茶具,顾昔每晚都会泡上一壶香浓的桂花茶。书架上除了放了顾昔的书,还专门替他辟了一块地儿放他的那些小人书。床边的凳子上放了他才替顾昔补好的衣衫,便是那件他扬言要绣上海棠的那件…… 床上的顾昔忽而翻了个身,发出的声响惊得沈黎一跳,见他将自己枕过的软枕抱在怀里又安然睡去了,沈黎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时辰到了,走吧!”一道声音忽地传入沈黎耳中,顾府的小楼外站着那日的青衣男子。 纵使有千万般的不舍又有何用,“我走了,顾昔……”沈黎叹息,也不知顾昔百年之后,还会不会记的小楼外湖中的这只水鬼。 床上的那人一脸餍足,显然是沉浸在某个美妙的梦境中,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分离。 沈黎终是送走了,顾家老太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她又想起二娘所说的,若是顾昔知道沈黎走了,还是她们把他给逼走的,那又会怎样? 她忽然不敢想了。 老太太生生跪在张道长的门前,一大把年纪了跪在那儿,任谁看了都觉着不忍。 “顾老太太,您这又是做什么?” 张道长试图扶起她,奈何老太太忽地往后挪了一步,给避开了。 瞧见那青衣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老太太便伏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老身想求高人施一道法,让我孙儿忘了那鬼物。” “这皆是命数,纵使你让他现在忘了,但终有一天他会记起。该来的始终逃不掉。你这么苦苦相逼,又是为了哪般?”男子摇了摇头。 “能瞒多久那便多久,求求您了,高人。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求求您……” 见青衣男子仍是面露犹疑之色,老太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锃亮的刀,“倘若您不答应,我便死在这儿。” 第 37 章 顾昔睁开眼,外面阳光大好,隔着薄薄的窗户纸投射进屋子里。他揉了揉眼睛,对着门口唤道:“小六儿……” 连喊了好几声,小六儿才一脸菜色地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您起了?” 他皱了眉,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有些不悦,“今日怎么这么慢?难道昨日我没同你说,今日要出发去皇城,去看看开分店的事?” “少……少爷……这……”小六儿说话一阵结巴,少爷这记忆显然是停留在了去皇城之前,就连住了如意客栈这事也是不记得了。他忽然不知道如何去接少爷的这句话。 顾昔以为是自己说话太过严肃了,摸了摸脸颊,他几时这么令人害怕了,就连小六儿都怕自己怕成这样。 顾昔张开手,由着小六儿给他宽了衣。他皱了皱眉,瞧了瞧小六儿正替他穿上身的那件,招摇地绣着一只锦鲤,他何时有这么件衣衫了?视线略过窗外,院中的花坛里好些花都开了。 “这花可开得真快!昨日里还没瞧见呢,今日倒姹紫嫣红起来了。” “啊?”小六儿迟疑地也随着顾昔的目光朝窗外看了一眼。 “'啊'什么啊?”顾昔面带笑容地说着,怕如方才一样,吓着了人。 小六儿笑的牵强,顾昔也是瞧见了,“瞧你这脸色差的,今日还要启程去京城谈谈开店子的事呢,你能去吗?” 话题又转回来了,小六儿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爷。 少爷的记忆被除去了一部分,老太太交代过,不许同少爷乱嚼舌头根子。如若不然,便会如柴房里关着的那个谢雨秋一般的下场——喂了哑药,连话都不能说。 “这……这……”小六儿急得满头汗。 “这什么这,便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老太太一脸笑容可拘地踏进了屋子内,顾昔的视线停留在了二娘隆起的腹上。 老太太又道:“昔儿前一阵子病了,受了些风寒,已昏睡数日了。店子的事早让你爹爹弄好了,昔儿不必操心,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他已昏睡数日了? 今日是顾昔大婚,顾府里一派喜色。 下人们替顾昔穿好喜服,一切收拾妥当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便出发了。 街道两边挤满了凑热闹的人,顾昔现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自然是挂满了笑意。 新娘子是孙员外家的幺女,模样周正,性格软糯,也讨人喜欢。当时同此女见第一面时,姑娘便送了他一只荷包。月白色的袋子上,绣着一尾活灵活现的锦鲤。 只不过,死物终归是死物,再如何活灵活现,也不过是个不会动的鱼。 不过顾昔看着顺眼,便也收了。 路边不时有人道:“顾公子,恭喜恭喜了。” 顾昔也一一拱手。 看着路边一张张脸,身后唢呐声在耳际不断回荡,也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有个人对自己说:“倘若我晚出生个两百年就好了,顾昔你也能骑着骏马来迎娶我了。” 是谁? 念头一晃而过,顾昔还想再深究,再去想些什么,却已然想不起了。 不知不觉,新娘家已然到了,一大群人闹哄哄地,媒婆将新娘子背上轿子,顾昔将马调转,一大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顾府。 跨火盆,交拜,酒席上觥筹交错,顾昔只觉着身形疲惫。脑中不时有一人对自己说着话: “公子莫怕,在下绝非要害你” “好酒!” “哎,不喝给我,莫要浪费。” “好啊,顾昔你骗我!” …… “以后,我们的下一世,下下世,以后的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 自打来了这地府,沈黎便在奈何桥边等着顾昔。一日日瞧,一个个看,他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了顾昔。 那日送他来的青衣男子的确信守承诺,冥君也确实没有逼着他去转世轮回,只不过,也是见了冥君才知,那青衣男子便是坐于高位的冥君大人。 这一日,沈黎偶然听见有一鬼同另一鬼讨论,说顾府公子娶得美娇娘,好生艳羡。他自是不信的,他这才走没多久,顾昔怎么会不念旧情另娶他人。 “冥君,求求您带我去人间走一趟。”沈黎跪在堂前,仰面瞧着高堂之上坐着的男子。 “看也可以,但记住,切不可现身,再惹出事端。” “好。” 生何事端呢?又以何缘由再生事端?倘若顾昔真是娶亲了,那便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5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5 明顾昔已然不要他了,在这世间,他沈黎存在与否也就不重要了。 但看着那人一身红艳艳的喜服,满面笑容,沈黎终是闭上了眼,把眼中的泪水给噎了回去。 “冥君,在我投胎之前我想再去看看鎏珠姐姐。” 冥君又领着他去了那条湖。 “你……都知道了?”鎏珠面上有些不安。 “知道了,都知道了。他要成亲了,新娘子很漂亮,他们很般配。” 他沈黎同他顾昔,不过是自己心生的妄念。拿不起,放不下的也终归只有自己一人。 沈黎红着眼眶,泪水在湖里一点也看不清。 沈黎心想:真好! 顾昔能寻至一人同他白头偕老,以后也会成一个和乐乐的家。儿生子,子生孙,一世一世…… “难过吗?”鎏珠复问。 “不难过,有何难过的,他是人,我是鬼,人鬼殊途。原本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是我自己有悖伦常,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鎏珠看了一眼冥君,她原本就是戴罪之身,自然也不敢在冥君面前胡乱造次。便只得又转头试探地问道:“那你还等他吗?” “不等了!戏散场了,我就该退场了。我来便是同你告别的,我要去投胎了。若我们有缘,来世再见罢。” “沈黎……” 沈黎回过头去瞧她。 鎏珠欲言又止,顾昔并不是有意不把他放在心上,而是被施了法,忘了他。可话到嘴边,便只有两个字“保重”。 不念,不想,饮下一碗孟婆汤,轮回之时便可以把此生的贪痴妄念留在今世。 “保重。” 第 38 章 “小伙子,不等你心爱的人了?”孟婆瞧见那排至跟前的鬼,一副决绝的模样。早些天,这鬼总在桥边等人,她也是看见的。 “不等了,他有了值得他爱的人了,也不需要我再等他了。” “哎……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孟婆叹息,递了一碗汤过来,“来吧,这便是用你今生流下的泪熬制的汤。喝了它,前尘种种便不会再记得了。带着一片空白的记忆去重新开始吧。” “忘了他?”沈黎突然想起以前顾昔对自己说过的誓言:“我顾昔今日便向天地起誓,今生除了沈黎,不复再娶。如违此誓,便罚我在忘川河中受一千年的……” “胡说!” “便是你娶了,我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便去喝那孟婆汤,忘个一干二净后去投胎。” 当时他是这样对顾昔说的,可真正手中拿着那碗能忘记前尘往事的孟婆汤时,却无论如何也入不了口。 “我不要喝这个!”沈黎将碗一把塞回到孟婆手中,声音突然高了,“婆婆,您同冥君说说,我不喝这汤了,我不想忘了他啊。” 孟婆淡淡地放下沈黎的那碗汤,喊过身边的一个鬼差,指着沈黎道:“带着他去找冥君大人吧。” 鬼差黑着面应了,领着沈黎直往反方向走。沿途的墙壁上挂着火把,仅仅能照亮一方前行的路,沈黎想起之前他同鎏珠二人弄了个假冥府吓唬顾家二夫人的场景。 “来了?”冥君坐在堂上, “不是决定去投胎了么?现在又来找本君所谓何事?”凛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像是冰冷的寒风擦着头皮飞过。 明明这阴森的氛围使得沈黎瑟缩,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冥君大人,小人……小人不想喝孟婆汤!” “哦?”冥君放下手中的折子,像是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可是从声音中却能听出他的不悦,“你以为这冥府是你的?你想怎样,便能怎样?” 沈黎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小……小人不敢。” “回去吧,安心去投胎。我替你看过了,下一世,你投身为仙,再也不需受轮回之苦了。” “可我不想成仙!”沈黎坚持,“可否将我的仙位拿出来去换一世世的轮回,直到遇上他的那一世?” “可好? ” 冥君默了,空旷的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瞧,拿仙籍去换同顾昔的一辈子,对于天地而言,多划得来!但,对他沈黎而言也是非常划得来的,做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仙如何比得上与顾昔在一起来得珍贵! “可是……”冥君从堂上一步步地走至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就快伏到地面上的他,“他已经不要你了,娶了别人了,你还要再等他吗?” 是啊,冥君说的对,顾昔已经不要他了啊,已经娶了别人了,沈黎啊,沈黎,你还要等他吗? 沈黎忽然哭了,泪水从眼中漫出,这么一说,他也是没了主意。他一味的坚持有用吗?若是下一世,下下世,直到今后的许许多多世,他一遍遍地同顾昔擦肩而过,看着顾昔对他视若无睹,另娶他人,便会一遍遍地去受伤,一遍遍地心痛。 “随我来吧。”冥君领着他,来到方才途径的忘川河边,指着那黑漆漆的河水道,“瞧见什么了?” 沈黎瞧着腥臭的河水翻腾,里面哀嚎遍野。 “这忘川河内除了些生前是大奸大恶之人,还有些忘却不了今生,不愿喝孟婆汤的鬼。你瞧,他们要日日受这河中铜蛇铁狗的撕咬,这般苦痛你可能受得?” “如何不能?”沈黎擦了一把眼泪,神情却异常坚定。 没事,顾昔若是一次次地不记得他,他便一次次地去找他。顾昔不爱他,但是只要顾昔幸福,他便也满足了。 “一千年!你要在河中呆上一千年。这一千年里,你会眼睁睁地瞧着所爱之人一次次地走过这奈何桥,一次次饮下孟婆汤,一次次地不断忘却他所历经过的那一世。你看着,却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这你还愿意吗?” 沈黎犹豫了,“那么他是不是会不记得我了?” “是!他根本不会记得湖里曾经有过你这么个水鬼,更不会记得你们之间的那段情!” 沈黎沉默了,他愿意在忘川河里呆上千年万年,为了顾昔,他什么都愿意做。当年剥去身上的魂魄,仅仅为他做一只荷包的事他都做了,更何况是这个。可如若不喝,便要在这浪费上一千年。 若是轮回了,兴许……也是能遇上的顾昔的。 “我喝!” 冥君同孟婆身侧的鬼差招了招手,便有鬼差领了沈黎重新排在了队伍中。 沈黎饮下孟婆汤后,思绪一点点地倒退,最后的记忆便是:一个孩子拿着一只彩色的蹴鞠仔细地瞧着,突然看见了伏在岸边的自己,便就着岸边用稚嫩的声音问自己:“哥哥,你要玩吗?” “不用了,你自己玩吧。” “可是我瞧着哥哥一个人呆在湖里好孤独的样子,我陪你玩,好不好?” “少爷,小少爷,你在哪儿呢?”远处传来喊他的声音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6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6 ,不多时便被发现了,“少爷,您怎么在这呢,这万一要掉下去怎么办呢?” 孩子被女裨抱在手中,睁着一双同情的眸子瞧他,渐去渐远…… 孩子便伸出手,同他挥了挥…… 渐渐地脑海中的那个孩子逐渐变大,变成了顾昔的模样,同他在挥手,脸上是一贯的温柔…… “啧,这世间之事,唯'情'字最伤。舍不得,又放不下。生离死别,终老病死,终归一切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待到来世,谁又会识得……”孟婆的叹息声在耳后渐渐淡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 39 章 街上都传开了,顾家的公子在成亲那天撞了邪。有人有模有样地说亲眼瞧见了,有人说是孙家的姑娘晦气,众说纷纭…… 顾昔是在酒筵上昏过去的,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身子也不见大好。顾昔一直觉着在昏过去前,隐约是见着沈黎的,沈黎没走。 沈黎又是何人? 顾昔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往事的碎片如同湖水一般汹涌而至,直直地灌至他的脑子里。 沈黎于他而言,有时是顾昔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有时是午夜梦回之时一直对自己笑靥如花之人。顾昔只能靠这些一点点拼凑起他和沈黎之间的过往,却终是想不起全部。 戒不掉,也忘不掉,就如一根刺,如鲠在喉一般。 这厢小六儿刚伺候顾昔躺下,屋外忽然起了风。 “小六儿,去看看是不是沈黎来了。”顾昔唤道。 也是冬天,小六儿愣是急了一脑门子汗。沈黎早已被那道长除了去,哪里还会回来。可是,若是他把实话说了出来,公子定然又会黯然神伤。时至今日,公子会时常问他,沈黎究竟是何人。他没见过,也终是答不上来。 “公子……” “罢了,我去看看。”顾昔挣扎着下了床,也来不及穿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消瘦的身子仅着了一身素色的中衣,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单薄。 他靠在木质雕花门上,望着屋外平静的湖面,想到屋外再也不会出现那个人,顾昔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原来又是风……” 在回身的时候却又不小心带倒了门边的花架,瓦罐的碎片混合着泥土洒了一地。那枯掉的枝干折了好几根。 “公子……”小六儿赶忙过来将顾昔扶起来,“您没事吧?” 地上的寒气激得顾昔连连咳嗽,惊得小六儿连忙替顾昔顺气。数日前公子才吐过血,这才刚有些起色,可不能又着了凉。 “小六儿……咳咳……” “哎,我在呢,少爷。”小六儿都快急的哭出来了。 “屋外的腊梅花开了吧?” “嗯,开着呢。开得好着呢!”小六儿偷偷用袖子囫囵地擦了一把眼睛,怕被顾昔瞧见。 “明日里你若是无其他事,便陪我去摘些梅花儿去。” “好……”小六儿扶了顾昔上床休息,便将方才喝过得药碗送了出去。 没一会儿,又是谁上了小楼,开了门,顾昔已经没有力气去瞧上一眼了。 顾二夫人寻了个凳子坐下,远远地瞧着床上那瘦脱了形的人,“身子可有好些?” 顾昔默不作声。 “昔儿可还恨着二娘?”顾二夫人又问。 顾昔面朝着帷帐的里面,“二娘,我便问一句,这么些年,你对我可是在作戏?” 二娘低头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如若是一日,两日,那的确是因着忌惮他人的威胁。但时日久了,便也想通了。既然我不能有孩子,你也没有娘亲的照拂,你我同是可怜之人,我便对你用了心。你大约不知二娘曾经的身份,二娘不是女婢,原先嫁于你父亲之前,是在皇城之内的一家青楼之内做歌姬。这事只有你奶奶,你的父亲知道这事。这么些年为何你奶奶不许我怀顾家的孩子,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可有些东西谁能够选择呢,就像是出身,若是有得选,谁又愿意去做那歌姬? 我对不起沈黎,更是辜负了你将我当做母亲的那份心。可是,我没得选,我心中也有恨。你知道吗,明明知晓奶奶讨厌我,背地里说我那么些不是,可在她面前我仍是要笑脸相迎的痛楚吗? 是,我利用了沈黎,也是想博取你们的同情,保住肚子的孩儿。但,我对你的那份心,却是真的。”顾二夫人说着望向窗外一眼,“没怀上,和怀上了是两番思量。既然是怀着了,便就有了感情,也就舍不得了。” 二娘没指望顾昔能原谅自己,此番来,也只是同他说说,也省得她憋在心中难受。 见顾昔不回答,二娘这便打算要走了,回首间,却见地上有一副字,上书二字:顾昔。二娘将字放在顾昔枕边,便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听见门“吱呀”一声被重新关上,顾昔才敢睁开眼。 恨二娘吗?大约不恨了吧。毕竟经历了那么些事了,况且这么些年也是托她的福,有她的照顾……只不过,“原谅”这个词太重,一时他也说不出口。 顾昔翻了个身,把僵直的身子松动松动,一瞥眼,却见着那个写着他名的纸。 一笔一划都十分工整,横平竖直,比沈黎写自己的名字时都要严谨千万倍,也不知道那傻子背着自己练习了多少次。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人黑色的发散落在素色的长衫上,弓着背伏在桌上一笔一划地描摹着自己的名字…… “还想学写字吗?” 沈黎想也不想,“不想了。” 见自己瞧着他笑,便讨好道:“既然有这小人书,我看看便也够了。你事情多,就不劳烦你教我了。” 那微微眯起的眼眸,嘴角的梨涡,顾昔到现在还记得。 “哈哈……”顾昔仰天大笑,泪水却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溢了出来。他终于知道那人为何看戏时要对自己说那些话,为何问自己爱不爱他。原来,他那一日便已经决定独自承受着一切苦痛。 而他顾昔呢,背叛誓言,转首便娶了他人。枉他还曾经信誓旦旦地对沈黎说:今生不再负他,这话现在便是自己,也不会信了。 他如何不该笑呢,总说沈黎是个傻子,其实看不透的只有自己而已……小六儿说,沈黎已经被高人给送去投胎了,那么那日在婚筵见着的身影会是他吗?又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来去? 顾昔忽地冲出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走到湖边跪倒在雪地里,对着冰封的湖面一声声地喊道:“鎏珠仙子,您一定知道沈黎对不对……鎏珠仙子……字是您给的,对不对?我成亲那日,沈黎是不是来了?是不是……” 说到后面,顾昔分明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小傻子走了,不要他了。曾经那个只会傻傻地对自己好的水鬼已经不会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7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7 再出现了。 “我顾昔今日便向天地起誓,今生除了沈黎,不复再娶。如违此誓,便罚我在忘川河中受一千年的……”话还未说完,沈黎便慌忙伸出手,堵上了他的唇。 “胡说!”沈黎瞪他,“便是你娶了,我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便去喝那孟婆汤,忘个一干二净后去投胎。” 他果真是信守了他当初的承诺,走得干脆。或许是自己太伤他了,所以才决绝。 小六儿看得心疼,替顾昔拿了件袄子过来,替他盖上。顾昔一晃神,以为是沈黎终于舍不得看他在湖边等候,所以来看他。一回头,却瞧着是小六儿,顿时觉得怅然若失。 上次也是这样,他在雨中等了好几日,沈黎终于狠不下心,心软地来看他……算来,他现在日日都要来这儿来坐坐也成了习惯,只不过,再也不会有个身影躲在水下偷偷看他,对他说:“往后,你便不要来了。” “身子可好些了?”黄梓生踩着雪,从小楼过来。 打从顾昔病了,这院里的人手便比以前多了许多。也是他走到楼下时,小丫鬟同他说了,他才知道,顾昔又在湖边候着了,等着那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鬼。 出了这事,黄梓生也是自责的。谢雨秋来告知他时,第一日他去寻了顾昔,被顾家老太太给挡在了门外,第二日,第三日都是这样……后来,他瞧着顾昔像没事人一般,下聘,娶妻,他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可熟知…… 谢雨秋的卖身契终是在顾家手上,后来还是回了顾家。顾家老太太一是泄愤,把罪责统统推至他身上,二是怕他对外乱说,便给他喂了哑药……还是个少年呵,便得如此下场…… 黄梓生觉得,他亦是促成现在这种结局的刽子手,当初便是谢雨秋来寻他的第一日,他就应该闯进顾府,或者干脆在顾府门外大闹一番,把顾昔给吵出来。 “怨么?”比如顾家老太太,比如道观里的道长……再比如,这世间所谓的“伦理道德”。 “我谁都不怨!能怨谁呢,我是人,他是鬼,我们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注定了不能在一起。”顾昔笑得戚戚,面颊愈加清瘦,“若非真要去说出一二件事来,便是那傻子瞒着我,抽去我幼时的记忆,让我少爱他十来年。黄梓生,你说他傻么?” “你们俩都是傻子!” “是啊,都傻!他傻,我也傻!傻透了!”在最后时候,沈黎都哭成那样了,他还当他是感动的,却丝毫不知晓沈黎要走了。 顾昔眼眶红了,同那白色的面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黄梓生看得一阵心慌,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为了一个“情”字,能清减成这样。 顾昔为何不是张四?为何不同他一般喜欢上一个男人,而是一个男鬼?若是男人倒也罢了,别说一个了,便是十个,一百个,顾昔也能娶得。 顾昔的思绪又不知飘去了哪里,黄梓生便陪了他一会儿。 顾昔是心病,一心求死之人吃什么都没有用。纵使是保命仙丹又有何用,但临走时,黄梓生还是说了句:“好好养病!” 第 40 章 “啧,本仙瞧见的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顾公子?” 一道女声从旁而起,顾昔站起了身子,朝湖里四处张望却是一无所获。 “从前本仙听过,这世间有一种人没脸没皮的,竟不知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住着一位。现下这么一见,真真觉得脸皮子是厚得够可以的!” 这话音刚落,从水底深处现出一位黄衣仙子,踏着水波而来,那面貌同顾昔从前在梦境中瞧见的那位一模一样。 “鎏珠仙子?”顾昔唤道。 鎏珠瞧了他一眼,嗤笑,“你现在来做什么?等那傻子吗?那顾公子可知道,这世间傻子便只有那一个,走了便走了,不会再有第二个了。难道顾公子不知道那傻子早已被你家一干众人给逼走了吗?” 顾昔低着头,无言以对,鎏珠说的对,沈黎跑去轮回与他也有脱不了的干系。想到这一层,温热开始在顾昔眼眶中四处流窜,鎏珠瞧见顾昔的眼眶慢慢红了也不敢再下那么重的口,便默默地看着他。即便,打心底里她还是不能够原谅顾昔。 “那天我房里多出来的字便是鎏珠仙子送的吧?是他写的,对么?”顾昔咬了咬唇,把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给逼了回去。他想了想,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看鎏珠,“其实鎏珠仙子也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的吧,可惜我没能把握……” “胡说!我巴不得他远远地离开你。早同他说了,他却不听。”鎏珠背过身子,一想到那小傻子求她办事时,总是会露出颊边的梨涡,唤她“鎏珠姐姐”便觉得胸腔之中难受极了。 “这个傻子,明明不会写字,还能把我的名字写的……写的这么好……”顾昔从袖口中拿出那副日日都带在身侧的字,“你瞧,写得挺好看的,也不知费了多少工夫。” 鎏珠方才在水中是打算挫挫顾昔的气焰,听到这句心中的那处柔软顿时又显现出来,“便是对你,他才会如此舍得下功夫。” “他知道你要去皇城,怕你有危险,便同水中的那些妖精们拜师,绣了只荷包给你,那是他背着我忍着痛剥了魂魄一针针地绣在了荷包里。要不然你以为你能有命活到现在?你以为他一次次地救了你只是偶然?”鎏珠看了看顾昔空了的腰间,未多说什么,只是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道,“你第一次住如意客栈时,遇上了只吊死的恶鬼,那鬼想要索命,便是沈黎挣脱了这湖的禁锢,放弃了能去投胎的机会,毅然而然地去找你。你知道吗,每离这湖一分,他便虚弱一分。他遍体鳞伤地回来,虚弱地连原型都维持不了。我问他后悔吗?” “他同我说,他愿意拿自己去换你的命!”鎏珠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狠狠地瞪了顾昔。 “看着你在湖边喝酒,想同你搭话,却不知怎么开口。被你发现了,更是傻傻地说同你讨酒喝。想想也真是可笑,这么荒诞的借口怕是只有他才能说出口。” 顾昔想起第一次见着沈黎时,黑发覆面,一身素白色的衣衫,顾昔便是被他这一身装束给吓了个措手不及。顾昔笑,亏他那时还不自知,妄想进小楼内坐坐。 “为了见你,便是再害怕打雷闪电,也要出去。他也是,就不怕被雷电给劈着。” 顾昔想起来,那日给奶奶祝寿,厨房里多备了些酒,他便拿了几坛给沈黎。沈黎那时感动地不得了,一个劲地夸他好。那模样,可真是傻极了! “后来……” 鎏珠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顾昔的思绪越飘越远…… “来,把笔拿起来,我替你研墨。” 沈黎蘸了墨的笔怎么都拿不好,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8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8 慌乱中将笔摔在纸上,纸上顿时溅起三两点墨。顾昔覆在沈黎的手上,教他写他自己的名,“一点,两点,一提……” “我……我忽然想起先前鎏珠姐姐约我去听曲儿,我该走了。” …… “刚买的糖葫芦,想你还是个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个,便买了。” 沈黎的手中还拿着半截白烛,怔怔地望着他。 “怎么,不喜欢?那下次……” “喜欢,喜欢……”沈黎眼中分明已经现出泪水。 “慢些吃,可别噎着,若是喜欢,往后我便时常买与你吃便是。” 往后? 再下一次买糖葫芦给他是什么时候来着? “顾昔,我听见有人卖糖葫芦了。” 沈黎侧着耳朵专心听着,俨然像个馋食的孩童。 沈黎拽着他的袖口,撅着个嘴。河岸两边红色的灯火映着他一身红衣,“相公,给我买一串吧!” “怎么?烧与你的香烛不够你吃吗?怎得还贪上这糖葫芦了?” 沈黎作谄媚状,眉眼带着笑意,“不吃,不吃,我就看看。” …… “冥君,大事不好了,那个沈黎跳错轮回道了。”鬼差慌慌张张地跑至后殿,彼时冥君正同一位红衣仙君喝茶。 冥君横着眉看鬼差,“跳了哪个道?” “回冥君,那鬼跳入了人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望冥君惩戒!” 鬼差“扑通”一声跪下,颔着首,心中泛着怵。 “你们便是这么办事的?” 冥君面上看上去不动声色,鬼差跪在地上的腿开始打起了哆嗦。众所周知,冥君表现地越平静,说明他越生气。冥君的惩戒手法,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 半晌,冥君长叹一声,便朝他挥了挥手,不再看他,“自己下去领罚吧!” “啊……啊?”那鬼差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今日这冥君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还愣着干嘛,这是等我亲自罚你吗?”冥君将手中的茶水饮尽,放下手中的杯子,朝他瞥去一眼。 “是是是,属下这就走。”鬼差听着这话,赶忙跑了。 冥君执起茶壶给对面坐着的仙君添了一杯,“当初你师父便是使的这法子,将你推入了仙道。这只水鬼,还颇有你师父的风范。” 那红衣仙君正是锦鸾,鎏珠的三弟。冥君说的不错,他能入了仙道,同崇之在一起,便是托了师父的福。 锦鸾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才慢慢道:“世人都道‘情’字无解,既然钟情之至试一试又何妨?冥君不如成人之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看他俩造化如何。” “你为他们做得够多了,可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神仙是不能影响凡人的命格的,这个想必你也明白。”冥君话虽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地将生死簿从怀中拿出,放在了桌上。 不知从哪里来得风开了桌上的簿子,锦鸾笑了,“啧,这风吹得可真邪乎。” “是啊,今日这风可真大。时候不早了,仙君请回吧!”冥君收回簿子,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 “好的,那在下便告辞了。”锦鸾笑着拱了拱手。 第41章 顾昔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面目苍白,身形枯槁,还总是咳嗽个不停。 “小六儿……咳咳……快些把扶我起来,我想瞧瞧外面。” “公子,外面凉,可不比这屋里头暖和。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冻着,回头老夫人又该骂我了。”小六儿撇了撇嘴,把药碗搁置在桌上,又回头端了碗水,伺候着顾昔漱了口,这才拿了方帕巾,替顾昔擦了擦嘴角。 “那你把窗户撑开些,让我瞧瞧。”顾昔捂着嘴角,又不住地咳了起来。 天气倒是愈发地冷了起来,今日里顾昔不知怎的身子倒似好了些似的。小六儿扭不过他,只得依言。但也还是先把顾昔扶起来,靠在床头,掖好被角后,才敢开了窗子。 “你下去吧。” “是。” 小六儿端着托盘,替他关上了房门。过了一小会,下了楼时,顾昔听见小六儿的脚踩在厚厚的雪地里的声音。 昨日里可下了一夜的雪,今年的冬比往年更冷。 顾昔心想:倘若沈黎现在还在,估计会吵得自己不得安生。依他那孩儿性子,无论如何也要出去疯玩一阵。可…… 顾昔忍不住叹了口气,四下里朝屋内望了望。下人们按照他的吩咐,在屋内搁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瓷瓶,插满了新采来的梅花。 “你说,等到天气冷的时候,院子里的湖水会结出冰来吗?”沈黎绞着鬓间的一缕发,在顾昔怀中转了个身子,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眸问他。 顾昔也由着他转过身子,“会吧。天气很冷时冰面上还能走人呢。” “那……”沈黎歪着头思索了一阵,顿了一顿。顾昔看着他的模样,自是知道他一定又想着什么点子。可顾昔疼他,也爱由着他胡来。不管沈黎说什么,顾昔一定会答应。 “那待到冬日来时,我们就去湖边赏雪。” “好。” “去冰面上垂钓。” “好。” “还要把屋子里面摆上梅花……”沈黎愈说愈兴奋,索性起了身子,在屋内四处指点起来,“这里要放……这里要放……” “好。”顾昔侧躺在床上,用胳膊撑着头,嘴角噙着笑,一脸宠溺地看着沈黎。 “这里……这里统统都要放,我要把满屋子都放满……” “统统都依你,好不好?”顾昔伸出一只手臂,招呼着沈黎,“过来……” 沈黎眉眼弯弯,乖巧地坐了过来。 “既然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要满足一下我?” “什么?”沈黎故作不知。 “这里……”顾昔指着自己的眉。 “这里……”顾昔指着自己的眼。 “还有这里……”顾昔指着自己的鼻。 沈黎也依言,俯下身子,顺着他指的位置,把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顾昔身子渐渐凉了,早先初初将沈黎拥入怀中时也是这般入了骨似的寒意。 “少爷……来人呐,来人呐……少爷……少爷……”小六儿胡乱地哭喊。 顾昔已然听不见小六儿叫唤着自己,眼前只有沈黎一人,对自己笑靥如花。如初初见着自己时那般,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乍现。 “沈黎……黎儿……”顾昔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人的手心…… “孙儿……你不要丢下奶奶啊……” “儿啊……” “少爷……” “顾昔,倘若有生生世世,我愿意一直陪着你。”沈黎依在顾昔怀中,仰头看着他。 “记着今日你同我说过的,如果你做不到,看我不揍你。” “怎么揍?我害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9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39 怕你不成?来啊……来啊……” 沈黎,若有来生,我宁愿不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愿能陪着你一世平凡,相携到老。 第 42 章 轮到顾昔跪在冥殿之上时,他恍然想起先前在梦中瞧见的鎏珠造的那个假冥殿。那时,殿堂之上坐着的是鎏珠幻化的冥君,堂下站着的是沈黎同二娘。 一想到沈黎,他的心里便堵得厉害…… 可是他现在是鬼了,何来的心? “堂下跪着的可是顾昔?” 顾昔忽而想到很久以前,他为了逗沈黎开心,说的那句:“堂下所跪顾昔,边上这位是你的孙儿吧……”,那时他同沈黎笑作一团。可现在他是孤身一人在此,身侧也没有那只鬼。 “顾昔!大人都叫你好几声了。”边上的鬼差好心提醒道。 “在,小人在!” “嗯。”堂上的冥君威严无比地瞧了他一眼,“听说,你也不愿喝那孟婆汤,可有此事?” “回冥君的话,确实如鬼差所言,小人不愿喝孟婆汤。” “那你可知,不愿喝孟婆汤,便要在忘川河之中受一千年的苦痛?”冥君探身问他。 “小人知道,小人曾在书中读过这段。也因此,便更需在忘川河之中呆上千年,才能在下一世轮回时,留着记忆去寻他。” “你可知人海茫茫,轮回六道,又去哪里寻他?”冥君顿了顿便又问,“若是寻不着呢,你又当如何?” “寻不着,便再等上一千年……如此反复……” “如此,你不后悔?” “佛家讲究因果,便是我种下的因,也需我吞下结出的果。千年的等待,若能换来一世的厮守,于我而言,不是很划得来么?”顾昔扯开嘴角,面上露出平素做生意时一贯精明的神情,可是眼睛里却分明难过得紧。 “好,那本君便成全你。” 就在顾昔将要被鬼差带走的时候,顾昔忽然转向望着他的冥君,“冥君大人,沈黎他……可喝了孟婆汤了?” 冥君顿了顿,回他:“喝了。” 顾昔笑得苦楚,也是,他都成亲了。人间百年,爱也好,恨也罢,饮孟婆汤,忘前尘事。心死,必然不愿再有纠缠。 “便是你娶了,我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便去喝那孟婆汤,忘个一干二净后去投胎。”他如是说,岂料一语成谶,成了他现在背负的罪责。 “哈哈……”果真是该!该! 忘川河中一千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每一日,顾昔想着他与沈黎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便是这些回忆撑着他坚守在这里。 顾昔看过奶奶,父亲,娘亲,二娘一个个先后走过这里,当然还有沈黎一遍遍地过奈何桥,一遍遍地喝下孟婆汤。 他可以忍受那腥黄浑浊的忘川水,每日铜蛇铁狗的撕咬,只为同沈黎有一世的相聚。上一世,沈黎是鬼,他是人,纵使是有过什么雪月风花,也不过是镜中影,水中月,三生石上,刻在沈黎名下生生世世的轮回里,也没有他的名,他的姓。 千年之后,冥君如约没让他喝下孟婆汤,直接让他投了胎,这一世他投身成了一位侠客,穷极一生,也未寻着沈黎。 再遇冥君时,冥君问:“你等了一千年了,好容易投了一次胎,没见着他。如此你还要再在忘川河之内受一千年的苦,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顾昔叹道:“世人言:非得到不可为‘贪’,不明事理颠倒妄取为‘痴’,合在一起便是‘妄’。我是凡人,六根不净,不懂‘戒定慧’,放不下‘情执’。对沈黎,便也是这么一种情感:求不得,却又放不下。” “冥君,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冥君问。 “我守了一千年内,望着他在奈何桥上来来去去,也从未同他说上一句话。这次投胎,寻了一辈子,却也是没见着他。这么些年过去了,我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这番再去忘川河,再等上一千年,我怕会坚持不下去,冥君可否带我去看看他?” 第 43 章(结局) 冥君领着顾昔来了一处园子,看这园子的装饰,主人也是非富即贵的。冥君遥遥一指亭子中正趴在石桌上看两只蛐蛐争来斗去不亦乐乎的那孩子道,“在那儿呢。” 亭子外边是片池塘,这个季节有各色莲花盛开,沁得整个亭子充斥着馨香味。 “哥哥,你们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院子里来了?”孩子手中握着一根蛐蛐草,往瓷罐子里引了几下,便听一阵蛐蛐的叫声。 顾昔蹲下身子,伸手抚摸了那孩子的头,一千多年的思念一齐涌了上来。顾昔直觉得喉头一阵哽咽,“我谁也不找,谁也不看。”,除了你! “见也见着了,可以走了?” 顾昔留恋地看了沈黎一眼,大约是见那两只蛐蛐斗了许久,也不出个胜负来,沈黎有些急躁地将袖口往腕上撩了撩。顾昔一眼便瞧见沈黎腕上的那一抹红色。 “这个是……” “胎记啊,”沈黎显摆似的伸到他面前,“原先我还以为是条什么鱼呢,不想竟是条锦鲤。” 冥君听见了也上前看了,转头看向顾昔叹道:“啧,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便是轮回了,也忘不了你。” 沈黎执起顾昔的衣衫,“哥哥,你的袍子可真好看,这个绣的可是湖中的锦鲤?” “是的。”顾昔心中在暗暗欢喜,便是这件衣衫上的锦鲤,还是沈黎那时亲手绣上去的。正是因为来看他,他才幻出这一身紫色的衣衫。 “下次,我也让娘亲给我绣。”看了看自己的腕子,又看看顾昔的衣衫上的锦鲤,“这么瞧着,倒同你衣服上绣着的那条有些相似。” “呵,是么?”顾昔笑。 冥君摇了摇头叹道:“我遇过不少傻子,但像你们俩这样的,倒真没见过。一个宁愿甘愿放弃仙身,永入轮回;一个甘愿在忘川河里受上一千年的苦痛,只为一世的相遇。”一个痴,一个傻,倒也般配!” 顾昔僵住了,回头望向冥君。 “他本该投了仙胎,却偏偏硬是去投身为人。上天不会特地为了他,多制出一条命格来,不过是顶了别人的位置。如此,便也虚受不住这样的命。每轮回一次,便要折磨一回。所以,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顾昔像是被抽光了所有气力,跪下来很没样子地哭了。 沈黎喝了孟婆汤,他以为沈黎也是死心了,所以才毅然决然地去投了胎。现在想来,原来一切竟是沈黎刻意而为之。他以为沈黎胆小,怯懦,可迈出那么多步的,却是这人。细想来,他为沈黎做的少之又少! 如果当初他有勇气陪他一起,浪迹天涯也好,去寻处幽僻的山谷里种树也罢,也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至少有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40 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分卷阅读40 一辈子,让他与沈黎纵情一生,也便够了。 回去的路上,冥君问顾昔:“还要在忘川河里呆上一千年吗?” 顾昔笑得更加坚定,“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想什么都不做。” 在一世世的轮回里,顾昔见着沈黎做过风,做过雨,做过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而这一世世的轮回中,他的世界里再也没过出现过顾昔这么一个人。顾昔于他而言,终是他隔了千山万水,没能再见过…… 千年后的轮回,顾昔投身成了一棵树。他曾经说过:即使沈黎不再是原来的沈黎,但他顾昔永远都是原来的顾昔,不变初心,永远在原地等他。 一世世,顾府落尽繁华,变得颓败。而原先顾昔住着的院子里也长满了荒草。 不知哪一天,从土里冒出了一根绿芽,雨水浇灌,阳光滋润,渐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夏日里它枝叶繁茂,秋日里会开出粉色的小花,即便是在冬日,树叶落尽,它也挺直了胸膛,守着只为那人的承诺。 没有鸟儿敢靠近这棵树,因为它会驱逐它们。直到一天…… 园子里来了一只雏鸟,有时会笨拙地飞不好,落下来时会不慎打个滚,像个团子似的滚了好几圈。 它有着七彩的羽毛,总爱用小小的爪子梳理它漂亮的羽毛。它不明白一棵树见着它为何总是落泪落个不停。 天气晴好时,小鸟躺在大树的枝头,大树会陪着它看云卷云舒。下雨时,小鸟便躺在大树枝叶最茂密的地方,风吹不进,雨淋不到。 就这样,日子一日日地过着,眼看着快要入秋了,河岸边上的芦苇已经变成了黄色,在风中摇曳。小鸟落在大树的肩头,用昨日落下的黄叶筑了个巢。夜晚时,大树轻摆身子,哄着鸟儿入眠。鸟儿睡着了,大树又摇了摇身子,在鸟窝里落下一层干燥的叶子,为他遮去夜里的寒意…… 那年冬天,小鸟死了,它的尸体落在树根下,被雪厚厚地埋了起来。而那棵树不知怎的,也悄无声息地死了。枯黄的枝干蜷成一团,同那鸟儿死在了一处。 “如今你心愿已了,总归该喝那孟婆汤了吧?”再见阎君时,阎君说,“轮回去吧。” 多年以后…… 男孩儿去送外卖,这才刚把钱收好放进口袋,眼睛里便生生撞进了一个身影。 男人从会议室里出来,径直走到男孩儿跟前的前台边。 男孩儿侧着头打量,男人穿了一套黑色的休闲西装,白色衬衫上最上面一粒扣子未扣,正好露出光洁的喉头。阳光从他身侧的窗户边打了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光。 男子把手中的一打资料丢在了前台,“帮我把这些资料复印一下,一会儿开会要用。” “好的,乔总。” 男人瞧见身边的男孩儿在打量他,同他温柔地报以微笑…… 贪痴也好,妄念也罢。这世上谁我都可以舍弃,唯独你,我放不下。 (全文完)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