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识吾否?》 分卷阅读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 《兄,识吾否?》作者:执礼 文案 三界公知,天帝不耐狱帝,视其烟视媚行,难成体统,因而令其禁足狱界,不得出世。 狱帝乖张,却也甘心蜕变,只是行走里踏着尸体,唯在失去中一步步成长。 当所有的任性都抛却在了身后,当终有一天他能傲然于世,众生叩拜传道之际,又有谁曾知,狱帝狼狈不堪抛弃所有,终其一生所求,也不过是想问那人一句。 “哥哥,你还认我吗?” 冰山内外不一攻x奋发自强坚定受 he (与《当归》是兄弟篇,因而《当归》未交待清楚的人物以及配角的命运线皆会在此文体现,多集中于第一、二卷) 搜索关键字:主角:天帝,狱帝 ┃ 配角:酆都大帝,鬼殿,书生,将军(朝阳星君) 第1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狱帝有一个不认他的哥哥,这是在三界中一个公开的秘密。 说起三界混沌初始,各自帝王从虚无而生。天人狱三界本位一体,只是在后来的不断演练中慢慢转变,渐渐化为了不同的界域。 认真说起来,三界帝王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一大只的,每个人都有怀念的小时候,自然而然,掌握各界命脉的帝王也不能免俗。 由于天地人号为道家初始,虽是三界众生平等,但由于信仰的程度不一,天帝的位子自然是一家独大。虽说人间的黄帝和炎帝历史来得更为悠久,但身为老大的他们看到人间各个帝王层出不穷的出现,一下王朝覆灭一下一统天下,人类自个和自个玩得不亦乐乎。于是难得清闲的他们大手一挥,还不待天帝历劫登基,便携手五湖四海的游玩去了。 所以在狱帝小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一个护着他的天帝哥哥。 那时候,哥哥还是认他的。 狱帝小时候就生了一副好相貌,虽然不及长开后的明艳,但一颦一笑中,的确有着能让人误了红尘的魅力。那时候的小天帝虽然也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俨然一副帝王的模样,但对着这个自家唯一的弟弟,倒是还有着些许的温柔。 不过隔三差五总是被自家哥哥督促学习的狱帝倒是有些不领情,司命的十殿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狱帝很是头疼,但只要天帝过来巡视一番,保证效果出奇的好。 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还未登基的小天帝担负起了教导自家弟弟的任务。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狱帝几乎是被天帝带大的。天帝虽严厉,但对狱帝而言,倒可以说是极温柔的了。 狱帝还记得,小时候他不懂事,仗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便贸贸然偷了皓然星君的司南剑练习飞行之术。他盘算着,每一次都是哥哥来寻他,这一次,他想穿越天狱两界的结界第一次主动去找哥哥。 可是天狱两界的浩劫岂是那好容易相与的? 于是小小的狱帝重伤,被前来营救的天帝救起,在天界躺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次,狱帝记得,他的天帝哥哥第一次生气了。 天帝没有责罚他,更没有三令五申的限制他的自由,每天仙草仙药大把大把的用在他身上,也会在固定的时间段里来察看他的伤势。 但突然而然的,无论狱帝如何苦苦哀求,天帝就是雷打不动的不理他。 就这样默默持续了一个月,狱帝在深刻的反思中,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他知道自己太冒失,仗着一点天分便乖张到无法无天,性子耐不住每日功课的折磨,制定的仙术也不好好学,这样下去,迟早一天会坏了大事。 于是一向不服软的狱帝在伤好后,默默的跪在了天帝寝宫外。那天狱帝的反省,除了天帝,没有任何人知晓他到底承诺了什么。 可自从那一天开始,狱帝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勤奋努力,刻苦学习。虽依旧改不了性子里的乖张,但比起从前而言,真是不知好了多少。 一切都在慢慢的便好,便连他最爱的天帝哥哥也一样。他一直记得那天,天帝哥哥忽然在夜半正中时悄悄出现在他的寝宫里。他欣喜若狂中也来不及顾得上礼节,撒娇般的扑倒在天帝的怀里,紧紧的环住了自家哥哥的腰身。 天帝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如反常的温柔,紧紧的回抱着狱帝,不言不语。 狱帝自然而然的,享受了一场哥哥难得的温柔。 然而隔天大早,负责行程的判官带着微笑告诉他,天帝已历六通之术,即将登基,要他做好准备,率狱界十阎王前往天界参礼。 狱帝愣住了。 人为裸虫之长,生而称灵,好曰有智。实则灵为智所蔽,智为灵所限。问道者皆累世而修。其劫有五,实为五行所生相劫,五百载一劫。每劫生一神通。五通合一乃六通之术。 狱帝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将近千万年的时光。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因狱帝还未登基,灵力还未全通的缘故,每次前往天界,独自一人总化不开结界的折磨。因而到了天界,耗力过多的狱帝总能烂成一堆泥。这时候,他的天帝哥哥便会第一时间前来。脸上虽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总能在众仙家过往前将他带回寝宫修养。 可是这一次,天帝没有赶到。 狱帝脱力,呆呆的站在结界的边缘上。他还小,虽是学着帝王之术,但在最虚弱无力的时候,还是想着哥哥能来帮衬一把的。 直到前往参礼的转轮王好心提醒他不可错过时辰,他才悠悠回过神来,整理好行装,带着十殿阎罗浩浩荡荡的往天庭走去。 他不知道,与他而言,一场更大的浩劫,正在等着他。 行礼登基的场面很是壮观,一道道程序下来,比起人间帝王的礼数,更是不知繁复了多少。一旁的仙家和十殿都在暗暗赞叹天帝的光辉,天界虽冷清,但那一天倒是其乐融融的一派热闹之景。 可端据在高位的狱帝却有一种被抛弃的凄凉感。 因为在登基上位时,他的天帝哥哥侧头望了他一眼,还不待他表达昨日温情的欣喜之情,天帝便皱紧了眉头,冷冷的道了一句:“惑乱之貌,烟视媚行,难成大器,妄为帝王。” 狱帝在那一刻犹如五雷轰顶,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天帝看了他呆傻的模样一眼,眼中的厌恶更甚。 那一天,狱帝早早的回了狱界。 更准确一点,不如说是被天帝赶回了狱界天。 狱界的彼岸花依旧艳丽到张扬,小小的狱帝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 抱膝坐在花丛里,一张绝美的小脸上是一派说不出的迷茫之色。直到阴间冥司——主宰地狱的酆都大帝踏着加了力道的步子走到他身后,他也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酆都大帝的位子在狱界只高不低,可以当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若还要明白点说,他的角色更适合于人间帝王还未登基时,辅佐朝政的摄政王。 因而从这方面而言,小狱帝和酆都大帝倒也是极亲的。 酆都大帝拍了拍袖子,一脸温和的蹲下身,温柔的问他:“我的小狱帝,你怎么了?” 小狱帝转头,看了酆都大帝许久,呆呆的样子是仍旧一副还未开化的难过。酆都大帝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轻轻张开双臂抱住了一脸悲伤的小狱帝。 小狱帝终究是忍不住的哭诉了起来。 他问:“北帝,为什么哥哥嫌弃我的相貌?昨日他还不是这样的,哥哥怎么变了?” 酆都大帝眼底带着一丝心痛,他轻声道:“天帝是上界之神,掌控六道轮回,负责万物生长天道存亡,因而万不可有半点私情惹出一丝差错。” 狱帝不解的望着他。 酆都大帝继续道:“因而在登基前的最后一劫,便是弃七情,抛六欲,终生严格司法,冷清公正,不得有误。” 狱帝恍然,在一瞬间明白了酆都大帝的话。 他想,这是哥哥的责任,七情六欲,对于一个要与万物同生的天帝而言,的确是个要不得的东西。 他不怪哥哥。的确,他这幅相貌这种性子,哥哥在未历劫之前看了都忍不住皱眉,更何况现在抛弃了七情六欲的天帝。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的天帝哥哥在抛弃这些执念的时候,还专程回来看了他最后一眼。虽然不言不语,可狱帝依旧记得那双臂膀中,哥哥环绕他时拥抱的温度。 哥哥的温柔,他一直记得。 可是这样,没有了感情的天帝,便是真好吗? 小狱帝不懂。那一天,他坐在酆都大帝的怀里,看着弱水河上过往灵魂飘去的执念,奈何桥上迟迟不肯饮下孟婆汤的游魂,越发的感到迷茫。 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只知道,如若他登基那一天,他绝不要变成哥哥那样。 他绝不要忘了哥哥对他的喜爱,也绝不要忘了自己怎样喜爱哥哥。 他才不要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还未送出的思念,了断在了这里。 天帝回头,厌恶的瞥了一眼石板上的鲜血。 【作者有话说】: 看过《当归》的小公举们可以把这个当《当归》的番外看,因为一开始我本来就是想拿他做番外的,正文里未交代完全的人物都会在这里有个结局,无论是杨云龙还是老夫子……亦或者,是敌国大将 第2章 故人不知何处去 天帝对于狱帝越发的冷淡,平素难能相见的两人,关系更是变得如履薄冰的艰难。狱帝知道自家哥哥不喜自己的相貌,于是也变成法子不让自己这副惹人厌的模样出现在天帝面前。在即将登基的那些时光里,他努力学习着一切他该学习的东西,那副刻苦的模样,让一贯严厉的十殿阎罗看得都有些不忍。 狱帝想,他要追上哥哥的脚步,他要让哥哥看得起他。 可是…狱帝默默的躲在弱水河畔的角落里,有些低落的抱着自己的双膝…他还是好想他。 那一天,在即将渡劫的前一天,贸贸然的狱帝终究还是忍不住思念,偷偷带着自己亲手做了许久的小发簪,悄悄的潜入了天帝的寝宫。 他想,如若他逃不过抛弃感情的剥削,至少在最后的时候,让哥哥也感受到,他是爱他的。 正如当年,哥哥对他所做的一样。 天帝望着他,一如既往的冷清。虽是不耐,但天帝一向的傲然让他不得不礼待狱帝,虽是陌生得令人发冷,但好歹保全了狱帝的尊严。 天帝问他:“狱帝前来,所为何事?” 狱帝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局促的低下头,小声道:“明日我就要历劫了,我…我虽是不想抛弃情感,但也怕以防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我…”狱帝抬头快速的扫了一眼天帝,这才吞吞吐吐的继续说道:“我怕忘了哥哥,所以…所以特地上界来表示自己一番心意,好让…好让哥哥记得我还……” “放肆!”天帝咻然站起,语气严厉,一双冷清的眸子里翻腾的是无法言说的不耻,“身为堂堂狱帝,竟然因为儿女私情而踌躇历劫!这成何体统!!” 狱帝被吓得跌坐在翡翠玉石上,一双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那副楚楚可怜,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让天帝更是皱紧了眉头。 狱帝想,他果然还是做错了,哥哥讨厌他了。 天帝深深吸一口气,叹了一句:“罢了。”转而又背对着他,冷然道:“三界自古互相牵制才得稳然太平,我想狱帝无事还是莫上天界的好。如果你此番贸然导致三界紊乱气场颠覆,那便是你我也担不起的浩劫。” 狱帝呆呆的坐在地上,他绝望的想,哥哥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吗?他会好好努力的,会好好变成哥哥喜欢的模样的。可为什么,哥哥连这一次机会也不给他,反而要剥夺他来寻他的权利? 他难道,心里真的没有他了吗? 天帝凛然,沉声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狱帝?” 收尾的两个字里,是说不出的讥诮和不耐。 狱帝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直以为哥哥是爱他的,虽然抛弃了□□,但哥哥的心底还是有着他的。 那一刻,狱帝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决不能……决不能再这样下去,无论怎样也好,再也不能让哥哥瞧不起他! 于是同样有着傲骨的狱帝头一次在强大的天帝身后挺直了腰杆,虽然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但倔强的狱帝仍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臣弟知错,还望天帝见谅。” 天帝背对着他,不耐的挥了挥手。 狱帝闭眼,挣扎着不让自己的软弱掉下。他想,无论怎样也好,下次再见,他绝对不要与天帝这番模样相对。 反正在天帝眼里,他都是一个不称职的帝王,与其战战兢兢的讨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顺着心意而活? 他与天地同寿,为什么不能让自己为自己活一把? 狱帝转身,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天帝的寝宫。手中仍旧握着自己亲手一刀一刀刻出的乌木簪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 ,指尖仍然控制不住的发抖。被刺破的鲜血顺着木簪流下,低落在白玉的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响。 还未送出的思念,了断在了这里。 天帝回头,厌恶的瞥了一眼石板上的鲜血。 从今而后,狱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界都知,狱界出了位帝王,身受天劫的时候执意不肯化去七情六欲,独独留了一份不该有的情感,以至于伤势惨重,被迫在狱界里整整修养了几个百年。 酆都大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对每日上缴来的公文感到很是头疼。 这还不是最要人命的,要人命的是修养好生息后的狱帝整个人都像变了个模样一番。先不说他语气轻佻姿态轻浮,单是他神出鬼没的性子和料理事物的态度,都让十殿阎罗大皱眉头。 可这件事还没完。 有着倾覆天地容貌的狱帝巧然一笑,大手一挥改了狱界的条文。准许未了执念的亡魂等待,准许有着不凡命格的魂魄入狱做事,准许一切有才能的游魂为狱界出谋划策,事后如若有效,便按不同效果的程度进行封赏。 虽然惩戒也同往常一番严厉,但隐隐中却有着回转的余地。狱帝对于恶鬼自然不会心软,丢下第十八层地狱也好,抛落弱水河畔也罢,可如若你诚心悔改,倒也不是不给你再次为人的机会。 狱帝的动作虽是大胆,在推行的同时遭到不少狱界阎王的反对,但都被酆都大帝一一给压了下来。 酆都大帝严肃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莫让我失望。” 狱帝笑眯眯道:“北帝干爹,放心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酆都大帝被这个称呼哽住了喉咙,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他连说了几句成何体统,眼角闪过的震惊里却混着一份说不出的欣喜。 狱帝挑起了嘴角,猛的扑进酆都大帝的怀里,软声道:“北帝干爹,从小除了天帝,只有你对我最亲。你是带着我长大的,人间都有句古话叫养父为大,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叫你一声干爹又如何?” 酆都大帝气呼呼的斥了一句胡闹,却倒是没把怀中的狱帝给推开。 狱帝微笑,一瞬间的妍丽,几乎乱了三界的眼。 不得不说,狱帝这番虽然又再次惹恼了循规蹈矩镇守天规的天帝,但此番效果倒是出奇的好。狱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便连有着不满的五方鬼帝看了法令的成果,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可惜从前怯生生的狱帝,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副奇怪的性子。说他颓废也不算,每天兴高采烈的巡视让十殿阎罗都头疼得应付不过来;说他无法无天也不合适,毕竟每日的公文和计较狱帝从未落下过一样,反而每一样都做得出奇的好。 可是,这副走到哪笑到哪的模样,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狱界下至游魂,上至酆都大帝都不得不闹心。 哪有一个帝王是这番模样的? 狱帝笑着,不理他们的闲言碎语,只是反问道:“谁说帝王不能是这番模样的?” 众人答不上来,只得任由狱界的帝王这番随意下去。不过这样也好,外头问起来,他们也好道一句自家狱帝和蔼可亲,异常亲民。 但他们从未看过狱帝孤身一人呆坐在彼岸花丛中的模样,便连酆都大帝也未曾见过狱帝那样的迷茫。 没有人知道,狱帝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思念也是种痛苦的折磨。 狱帝痛苦迷茫一人无助低声呢喃的时候,没人看得到。 大红色的衣袍湮没在同样艳丽的曼珠沙华里,随着狱界的阴风一晃一晃的,让人分不清到底何处是花,何处是人。 亦或者,两者都是。 众人只知,狱界有位帝王,生性不羁,亲民爱笑,有着一副上天入地也寻不到的好相貌,为人做事热枕,除却那不合帝王的性子外,一切都算是极好的。 众人也知,天界有位帝王,清冷华贵,做事严谨,做起事来有着寻遍三界也找不到的认真严格,为人肃然冷清,除却那严守天庭法规三界纲常的严厉外,一切都算是极好的。 三界有个公开的秘密。 天帝不喜狱帝的妖艳,不耐狱帝的为人,反感狱帝处事的态度,因而不认狱帝这个弟弟。 狱帝有一个不认他的哥哥,这是他怎样死守,也守不住的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情不自禁?”狱帝有些尴尬的摸着自己的脸,“你是说我这相貌?” 第3章 浊酒一杯喜相逢 那一日,华中极佳上弦月,三月三,乃西王母诞辰。西王母大开筵席,宴请众仙同来参加蟠桃盛会,共同欢庆。 在此不得不提一句,西王母是天上所有女仙及天地间一切阴气的主宰,由混沌道气中西华至妙之气凝聚而成,是女仙之首,又为先天阴气所化,亦是一切阴物的主宰。从而天上、天下、三界内外十方的女子得道登仙者,以及所有阴属之物,都属她管辖。 虽然三界帝王有着不可言说的地位,但按照人间规矩论起辈分来,几位帝王也还是要客客气气的道一句上位,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来参加此等盛宴。 便连一生难得相见几回的炎帝和黄帝,也得打着人界的旗号乐颠颠的跑过来吃白饭。 当然,没人敢这么说他们便是了。 狱帝这回没有带上十殿阎罗,西王母大寿,论起辈分来几乎与酆都大帝同岁。酆都大帝站在瑶池边上,远远的望着依旧不改当年容貌的西王母,悠悠叹了一口凉气,狱帝笑道:“干爹,我们这些小辈跟西王母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是同辈人,自然话题多得是。” 酆都大帝转头望了狱帝一眼,眼里的笑意带着他一贯难得的温柔,轻声嘱咐道:“这是天界,平素在狱界这样叫叫便好,在这里还是本分点为妙。” 狱帝吐了吐舌头,趁酆都大帝不注意,拉着他的袖子便将人带到了西王母跟前。道旁两边的仙人望见狱帝大咧咧的冲过来,自然是恭敬的退步让身,狱帝也一一受了。笑眯眯的脸还没来得及放下,转眼就看到了坐在西王母身旁的天帝。 天帝一派漠然的脸上带着三分掩饰得很好的厌恶,狱帝注意到了,弯起的嘴角微微一僵,转而又舒展开来。 他是狱界的帝王,他要撑起一个帝王该有的风度和姿态,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软弱。 狱帝对着天帝轻轻颔首,又转而笑着对西王母道:“王母娘娘,我嘴拙,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 不知说什么贺岁话才好。今儿我带了北帝过来,让他来陪你聊聊,也算是尽了我一份心意。” 西王母笑道:“狱帝这是折煞我了,你这么大面子把北帝给请过来,这份礼,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酆都大帝在一旁沉稳的站着,一派温润如玉的风头,他不失时机的说道:“好久不久,西王母。” 西王母转头,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是很久不见了,北帝,你还是同当年一番沉稳。” “比不上你的气质。”酆都大帝有些打趣道:“我倒是有些怀念当年莽撞青涩的你了。” 西王母掩着嘴轻笑,酆都大帝也一如既往的温雅,狱帝看自己站在两人中间也插不上话,告了个罪便笑眯眯的退开了。 转身,出殿,狱帝的笑容徒然放下。 果然,他还是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天帝的漠然,比起他的厌恶,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至少,厌恶还是在乎的。 狱帝低低的笑了一声,头也不抬的便往南天门走。这番热闹的场合他相与不来,即便逼迫着自己微笑轻狂,本心还是内敛得有些不知所措。 迎面匆匆飞来一人,狱帝在低眸中没能注意得到,一个眨眼,两人便就此撞上了。 狱帝有些不稳的倒退了几步。 “狱帝?”一个男人担忧的声音传来,“末将无心冲撞,你可还好?” 狱帝有些慌张的抬眸,果不其然,撞上他的是刚从人界平乱回来的朝阳星君。天界传闻此人深得天帝看重,他个性爽朗,做事严谨本分,从不仗势欺人,为人公正却也懂的退让,便连一向狂放的斗战胜佛也与他交好。 天帝那样厌恶他,这是三界都知道的秘密,那么依据常理,跟在天帝身旁的人或多或少的,势必也会受他的些许影响。 狱帝看着朝阳星君的振愣,有些微的挫败。 “翩若惊鸿,宛若蛟龙。”朝阳星君呆呆的看了狱帝几秒,猛然回过神,急急告罪道:“末将情不自禁,还请狱帝见谅。” “情不自禁?”狱帝有些尴尬的摸着自己的脸,“你是说我这相貌?” “也不全是,末将下凡除妖,得了人间一本《洛神赋》。其中对于气质华贵、容貌动人的描写便是如此。”朝阳星君有些不好意思的晃了晃手,笑道:“我一直听说狱帝为人可亲气质不俗,今日一见,倒真是不同凡响,宛若明月,让人不自觉心生向往。” 狱帝愣住了。 生平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天帝在三界面前表示出对他品性及容貌的厌恶后,第一个站出来夸他气质,夸他品性的人。 他那时对于自己的容颜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便连性子也是颇为破罐子破碎的冲动随性。他做出的功绩不是不少,可是真能不受天帝干扰,身处天界要职却能这么赞扬他的仙家,朝阳星君还是头一个。 第一次,第一次有天界的人对他说,他宛若明月,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向往。 狱帝想,这是对他而言,至今天界最高的评价。 他,真的很感激他。 许是有了第一次照面的缘故,有了一面之缘的两人总能在狱界不其然相遇。 说来也是,朝阳星君被天帝派往人界捉拿不守规矩的妖孽,这一来一去的,最容易追到的地方便是狱界黄泉。狱帝平素无事,也喜欢晃悠到黄泉旁伺弄开得正好的黄泉花,有机会帮着朝阳星君捉几只妖,得了个微笑颔首便一笑而过。朝阳星君抽得空来,也喜欢给狱帝讲些人界趣事,相互交往间,不知何时,朝阳星君便成了狱帝从小到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可惜好景不长,某日狱帝许久没瞧见朝阳星君前来,左思右想死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一向头疼的狱帝终究是耐不住性子,随手采了几株沙华,一路颠颠的跑去问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皱紧了眉头,沉声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许是朝阳星君不想让你知道罢了,他该是不想连累你的。” 狱帝心叹不好,一双眸子里的紧张翻腾得都要滚了出来。 酆都大帝叹了口气,无奈道:“朝阳星君在人界平乱时爱上了一个凡人,这有违天庭常纲,更何况朝阳身为掌律星君,居然知法犯法。天帝震怒,本该是要重罚,可惜人界需要朝阳平乱,这件事便压了下来。”酆都大帝担忧的看了一眼苍白了一张脸的狱帝,继续道:“却不知那凡人从何寻了法子上得天庭,甘愿替朝阳受罚,省的清闲的天帝便应了下来,打散了那凡人的魂魄,从此六道轮回三界变动,便再无那凡人的踪影。” 狱帝承受不住的倒退几步,一脸茫然的跌坐在玉石上。 他该是早就发觉的,他该是早就发觉的! 那时候,朝阳的话题每次摊开,不知不觉,总会在无意中扯上一个凡人的名字。他没有留意,只当那凡人命格不凡惹得朝阳关注,更何况自家好友的性子,他也知晓得八九不离十。虽说不上死板,但一向守着天规听命,怎么…怎么就突然爱上了一个凡人? 狱帝有些求助的朝酆都大帝看去,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干爹,朝阳他…现在还好吗?” 酆都大帝愣了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你还是莫要问的好。” “干爹!”狱帝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他踌躇了一会,才上前几步急声道:“干爹,朝阳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酆都大帝背对着狱帝,沉重的挥了挥手。 狱帝急了,死死的攒住酆都大帝的衣袖,声音里隐隐带着一股伤心的哽咽,“干爹,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你知道,天帝不喜欢我,狱界的人也不敢与我多说什么。天帝下了令让我不得三界自由来往,我…我…”狱帝见酆都大帝不为所动,一张脸上的无措让人看了心疼,他颇为失落的松开了攒住酆都大帝的手,退开几步,有些难过的低喃道:“我……我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狱帝转身,打了声招呼便想离开。 “你啊……”酆都大帝沉重的叹了口气,缓声道:“你先答应我别去胡闹。” “一定!”狱帝猛然回身,一双眼里的高兴掩饰不住的灿烂,“我会很乖的!” 酆都大帝有些无语,看着狱帝这副模样,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果然,孩子大了,会想事了。 “朝阳星君那种人也是忠心,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没什么反应,照例是去人界平乱。”酆都大帝伸手按了按额角,轻声道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 :“他正常得便连天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有一天,人界安定,妖孽肃清得也差不多了,朝阳星君才一脸认真的向天帝请辞。” 狱帝“嚯”的一声站起,双目中的不敢置信几乎要跳脱眼眶。 怎么会…这样一个人,这么会突然请辞?他知道朝阳那个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今天这份成就,得了天帝信任,有着无边法力,人缘也好性子也好,这样一个人,为何突然要自贬身份? 酆都大帝瞥了狱帝一眼,继续说道:“他自贬为散仙,求的事情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卑微。” 狱帝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求的,便是想天帝允他出入三界寻找那凡人的灵魂碎片,用自己九成的道行来央求天帝一块出入的手令。” 狱帝有些惘然。 “天帝依旧不喜,许是他以为事情已经过了,却没想徒生这样的事端。”酆都大帝拍了拍狱帝的肩膀,安慰道:“天帝没准,朝阳便自抽道行,几万年的法力,凝成了一块护身符,可在百年之中护他出入三界。” “天帝正在派兵缉拿朝阳,他没告诉你这个,估计是不想连累你。” 狱帝呆愣的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朝阳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酆都大帝笑了下,转头,凝望弱水河上的点点光芒。执念飞逝,光华依旧,奈何桥上的游魂来了又去,孟婆在桥的对岸吆喝着,吸引忘了前世的残魂饮下一碗孟婆汤。 狱帝顺着酆都大帝的眼光看去。 酆都大帝望着窗外的景致,上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一定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狱帝转头,在那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那样惧怕哥哥,许是,也有着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想,原来,被人这么依赖着的感觉,能有这么好。 第4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狱帝已经连着三天没有批改公文了。 十殿阎罗派了转轮王前去寻问情况,还没来得及进殿,就被难得一见的酆都大帝给拦在了外头。转轮王略微一惊,当即便对着酆都大帝行了个礼。酆都大帝摆手免了,也不待转轮王发问,就直言道:“狱帝近日闭关,公事便交由本帝处理。” 转轮王答应了一句,又疑惑道:“那可问北帝,狱帝何时出关?” 酆都大帝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头,转轮王会意,连声后退着躬身行礼道:“小臣告退。” 酆都大帝点头,大手一挥,便不见了踪影。 狱帝内殿 酆都大帝一脸头疼的望着放在鬼木案几上的白纸,殿内空无一人,以前看到他来便喜欢围上前的那个孩子也不见了踪影。窗边的沙华轻轻摇曳,泛起的红色连着窗外的黄泉花一道,荡出了摄人心魄的色彩。 酆都大帝拾起了那张白纸。 “干爹,我去找朝阳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在的日子里,就麻烦你多多看顾了。” 信纸的最后,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酆都大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他早知道这孩子肯定会出去闯祸,可千防万防,还是没能守住。要不是方才听见御下的小鬼议论,他也不会赶巧的来得这么及时。 这孩子,真是个麻烦精。 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转身,老老实实的去正殿唤人批阅公文去了。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会有那么一点冲动的。酆都大帝笑笑,罢了,谁叫那孩子叫自己一声“干爹”呢? 哎,儿大不中留啊。 狱帝隐了身形,在人间藏藏躲躲了几日。直到最近通过勾魂无常得知狱帝闭关,北帝代理之事,才悠悠的呼出了一口气,心上的一块石头才慢慢的放了下来。 还好,干爹帮了他一把。 狱帝不自觉笑了笑,站起身来,摸了摸戴在脸上的斑纹面具,心下开心了许多。 好了,朝阳,兄弟不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你自己一个人巴巴的受着天界追捕,却死活不肯来找我帮忙,这让我堂堂一个狱帝心下怎么过得去? 难道你觉得我会怕天帝么? 狱帝认真想了想,无奈的泄了一口气,心道,啊,我还真是有点怕他。 不过,那也没关系,你是我的朋友,有你在我身后,我会变得强大的。 狱帝握拳,自我鼓励了一番,便开始了茫茫寻人之旅。 半年过后 天中雷声大作,轰隆隆的声响几乎是要劈山裂缝般的凶狠。瓢泼大雨不期而至,点点水珠仿佛是要砸伤人般猛然落下。狱帝有些狼狈的躲进了一间破庙,为了不被狱界中人发觉,这半年来,他都是自我封锁了近九成法力才能扮成一个普通凡人。虽说这一路过来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他也算长了不少见识。 正巧这时,一人有些慌张的狂奔进了破庙。似是在护着什么宝贝似的,那人双臂死死的环住了一个东西,这一路过来,虽是人身湿了九成九,但怀中的东西倒是一滴水都没能沾上。 狱帝坐在破庙里头独自一人生火,有些好奇的朝那人望去。 不对,怎么那人感觉这么熟悉? 狱帝鬼鬼祟祟的潜伏在地上,他想,莫不是干爹终于耐不住性子派人来抓他了吧?算算日子,虽半年的时光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眨眼间,但遇上了一个这么严格的“摄政王”,只怕狱帝回去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胡思乱想之际,狱帝只听耳畔一道破空声传来,他连忙就地一滚,险险避开那道暗杀。不料那人密集的攻势仿佛要置他于死地般凶狠,狱帝咬牙,心道这是你逼我的!还不待他一个大鹏展翅略过半空飞过,眼前瞧见的人影便让他气息猛然一窒。 那个浑身是伤,衣物破败不堪,满目狼狈疲倦的人…是朝阳? 朝阳星君也是一愣,真气一乱,当下就被反噬跌倒在地。狱帝急忙飞身过去察看,不由分说的就给朝阳星君灌下了一粒狱界难得一求的回魂丹。按照人间的说法,这回魂丹当是万年罕见的妙药,虽说比不上天帝座旁的灵芝,但起死回生,凝魂定气这一点倒是无药可比。 朝阳星君一脸惊愕,“狱帝?你怎么会在这里?” 狱帝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看到朝阳星君这副凄惨的模样,当下也不好同他发火,只得讷讷道:“不说我了,你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 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朝阳星君眸中滑过一丝冷然,垂眸,从怀中取出一个及其精致的骨盒。骨盒,顾名思义,便是由白骨嫁接而成的盒子,在人间的做法便是寻人骨,砌成盒,将所求之人的遗物或贴身之物至于此,可保那人魂魄不灭。 狱帝望着那骨盒,思索许久,他总觉得这骨盒没那么简单。忽然,他不知想通了什么,身躯猛然一震,他有些惊恐的直起身子,满目的不可置信。 “狱帝,你猜得没错。”朝阳星君淡淡一笑,温柔的抚摸那骨盒,“这是我自己抽了仙骨做的。” 狱帝脸上仍旧是一脸震惊,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里面是他的魂魄。”朝阳星君笑得一脸温柔,“我找了很久,从知道他魂散的时候便开始找了。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 狱帝恍然,他自然知道那个骨盒里装的是谁的魂魄,他惊讶的只是朝阳星君这番自毁仙骨的做法。但是,这还不到百年光阴,为何朝阳会说时日无多,虽然他是抽了万年法力做了道来去三界自如的屏障,可保不齐还是个散仙的身份,莫非…… 狱帝抬头,一脸冷然道:“朝阳,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天庭追捕你时下了狠手?” 朝阳星君不答,却是默认了。 狱帝狠狠挥手,挥起的灵力炸得天空又多响起了一道炸雷。他想,天帝太狠了,朝阳已经自贬法力了,就算天庭要捉拿朝阳归案,也不该对这样一个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人下此狠手。 那狠手很简单,不过是一道诅咒,一道来源于上位大仙的诅咒。 有人诅咒朝阳,永生再也无法与灵魂产生共鸣之感,且擅自动用灵力,将会遭受成倍的反噬。 无法与灵魂产生共鸣之感,茫茫人海,残魂何其多?狱帝不敢想象,朝阳是如何在失却法力和联系力的情况下去寻找那人的魂魄碎片,大海捞针的渺茫,夸父逐日的执着,让人看了心痛。 天帝,你做得太狠了。 狱帝忿然,心下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绝望。 哥哥,你当真变得如此无情无义吗? “狱帝……我听说了狱界的消息。”朝阳星君抬头,双目中的感激让狱帝身躯一愣,“我猜你是来寻我的,对吧?” 狱帝点头。 “狱帝,您乃是狱界之主,不可任性放肆。”朝阳星君垂首,低下的眸子里是狱帝看不到的复杂,“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三纲有常,您不该如此……”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狱帝有些难受的抓着朝阳的肩膀,“朝阳,三界之中,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朝阳星君一脸振愣的看着他。 “我才不管什么三纲五常,我才不管什么天道人道。”狱帝的眼眶在隐隐发红,“我只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我只知道无论我做些什么都会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说我烟视媚行。 朝阳星君有些惊慌的想站起来,却被狱帝死死的压住双肩。 “你是第一个敢站出来对我认真的人,没有不必要的敬畏,也没有假意的奉承。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才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开心。”狱帝认真的看着朝阳星君,一字一句道:“我是狱界的帝王,我要帮你,没人敢说个不字!” 朝阳星君直直的看着狱帝,喉头滚了两滚,想说些什么话,却像失声般哽在了喉头。他有些颤抖的握住了狱帝的手,眼角发红,仿佛多日来承受住的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闸口。他哆嗦着嘴唇,仿佛不知用什么表情来感谢狱帝才好。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横冲直撞的跑过来,对他说,我要帮你,没人能拦得住! 那个人,是狱界的帝王。 也是他,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 那一天,朝阳星君控制不住的累到在了狱帝怀中,昏迷前,依旧死死的抓着那个骨盒不放手。 狱帝缓缓扬起了嘴角。 他听到了,他听到朝阳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狱帝想,原来,被人这么依赖着的感觉,能有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这是…哥哥的灵力! 第5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曼珠沙华依旧张杨的盛开在黄泉路旁,铺天盖地的红仿佛要为昏暗的墨空染上几份艳丽才好;森冷的阴风带起魂魄碎开的执念,悉悉索索的消散在狱帝迈步的每一个角落。 虽说执念消失是一件很让人痛苦和无奈的事情,那种绝望到心死的坚持让魂魄眼里都失却了最后的光芒,可正因为如此,那些饱含在他们心中最为美好的记忆,才能顺着执念消失的瞬间,在所处的每一丝空气里,化为它们停留在狱界天最为璀璨动人的景色。 狱帝回头看了看昏睡在他背上的朝阳,不见这人身上燃起半点星光。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执着,便连半分执念都舍不得耗了去。 狱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努力向上提了提手,再次阻止了这人下滑的趋势。 由是不敢随意解开自身封印以致招惹到酆都大帝,狼狈的狱帝只得鬼祟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活动。若是平时他一人偷溜回去还好,可如今搭上了一个失却法力的朝阳,心酸的狱帝只得耗尽脑力避开巡逻的阴兵,一路甚是艰辛。 按理说,即使狱帝法力被束缚到了九层九,帝王的名头摆在那,也不至于会如此狼狈。但酆都大帝与狱帝极亲,他法力的一丝波纹都能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帝在瞬间出现,于是没有法器仗身和灵力庇佑的狱帝,生平头一次,一路连滚带爬无赖耍疯,才好容易顺着密道出来,一个猛子扎在了自己内殿的鬼木雕花阴床上。 终于到了。 狱帝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床上,虽是疲惫,但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怎么也放不下来。不管怎样,他终将这人带到了这里,无论日后五方鬼帝如何施压,亦或者天帝派来的北斗七星君怎样强硬,他都不会退后半步。 他一定会护住他,一定会帮着朝阳聚集那人的魂魄,一定会让他们重聚。 一定。 然而下一刻背后猛然一空的感觉让狱帝的心在瞬间停摆。 不可能,朝阳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可是他一路过来没有用法力开道,北帝不可能察觉到他……不可能,不可能! 那时候,狱帝还不知身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那时候,在狱帝回头的那一刻,他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打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 从心底明白,那种千辛万苦夺得希望,却要眼睁睁看着它在眼前消散的绝望,到底是一种怎样痛彻心扉的感情。 狱帝猛然收手,在回眸的那刻情绪忽然失控。暴涨的红甲在刹那刺破他的血肉,滴落的鲜血以极快的速度凝结在空中,他瞪大一双眼,充斥双目的难以置信在那双燃烧得过分的赤眸里被无限放大。 不可能,干爹不可能这样做,他看到的都是假的,是假的!! 狱帝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猛然昂首,一头黑发从发尾开始迅速漫上一层深入骨髓的赤红,鲜血仿佛在忽然间绽放在他身上,红甲刺骨,赤眸滴泪,一声穿透三界的悲鸣从这个即将崩溃的人喉口发出,九层封印就此强行解开,带来的冲击力让整个狱界都为止震动。 天帝缓缓睁眼,一双带雪的眼里是刺骨的冷。 酆都大帝满脸肃然的站在狱帝眼前,自开的结界抵挡住了从源处炸开的灵力,他双目凌然,左手五指虚抓,牢牢控住已被他洞穿了琵琶骨的朝阳。 仙家的琵琶骨若是让人从后用极阴的吠琉璃刺穿,那下场可就不止灰飞烟灭那么简单。 而现在,狱帝眼睁睁的看着吠琉璃的尖头缓慢的从朝阳的后背刺入,阴气开始从伤处一点一点挤入他的血肉,那是一种能与仙家抵抗的极阴之珍,能从极其细微的伤口深入内脏,从内到外,逐渐腐烂弥漫至全身。 再这样下去,朝阳会死的。 他不允许。 绝不。 “朝阳!” 赤红了一双眸的狱帝法力全开,浑身带起的阴气使其以自身为中心开始卷起一场狱界的风暴。酆都大帝微微皱眉,衣角微扬,瞬间移出百里之外。狱帝半眯起眼,猛然发力跟至酆都大帝眼前,他赤眸滴血,嘴角紧抿,脸上的表情狰狞得都让人能真切体会到他从心底挣脱的坚定。然而,还不待他劈手抢过朝阳,便在伸手的瞬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挡了回去,法力对抗的灼伤让他最先伸出去的右手手背处撕裂开一条狰狞的口子,狱帝愕然抬眸,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被一道仙器从上牢牢禁锢住。 这是…哥哥的灵力! 狱帝紧紧握住自己已然开始撕裂的伤口,仙气本与阴气相冲,更何况是天帝的上古之气。狱帝的眼神里充斥着慌乱,那里头混着难以承受的迷茫,那样无措却不得不隐忍的神情,逼得站在他眼前的酆都大帝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狱帝,住手吧,朝阳星君这次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有什么错!”狱帝一次又一次的奋力抗击,妄图突破天帝设下的屏障,然而身上肆虐的仙气混淆着他体内至阴的元珠,让他的心肺从深处开始出现异变。可即便如此,即便身上奔涌出的鲜血重新染红了一身大红的衣袍,可魅惑三界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伤口,这个原先会因为一点小事便怕得躲在天帝身后的孩子,也依旧没有后退。 “朝阳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凡人!不伤天不害理!你们何必要对他如此!何必要对一个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将这番赶尽杀绝!北帝!难道你的心也如那人一样么?!” 酆都大帝望了一眼瘫倒在一旁的朝阳星君,神色不变,但幽暗的眼底还是划过了一丝极为凛冽的光芒。 “他没有错,可千不该万不该,仅因妄想重新培育那人魂魄,便私下替换天界镇守浮黎元始天尊阴魄的颇胝迦!” 晴天霹雳。 狱帝感到自己眼角处有一丝撕裂般的痛苦,他慌乱的摇头,鲜红的赤甲上有鲜血滑过,那是他自己收不住的恐慌和无措。他冲上前去便想争辩,他想说朝阳不是那样的人,想说北帝你搞错了。匆忙之间,失去思考力的狱帝便也忘了那道为困住他而设下的结界。 反噬的仙力开始侵蚀他的身体,狱帝狼狈的趴在地上,转头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 站在一旁的酆都大帝眼神一暗,肃然的脸上开始忍不住出现细微的表情波动,不管如何,那毕竟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而今他为了一个重罪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中伤自己,这番惨烈,叫他如何看得下去? “狱帝!你应该也知道颇胝迦的重要,它是元始天尊自留的奇珍,为的就是封印住自己的‘恶’!而朝阳呢?仅凭一己私欲便擅自偷换!若不是天帝自抽元珠重固!到时候阴气中的恶四溢开来,便是三界也无法阻止的一场浩劫!!” 狱帝猛然抬头,眼底的慌乱这一次是真正从内里泛出的恐慌。 什么?哥哥他…自抽元珠?! “你也该知道元珠对于仙家来说有多重要!那是凝结了仙家灵识和法力的最后元神!若是你这时还向着朝阳,阻止我从他体内抽出颇胝迦,那么三界能顶替颇胝迦的便只有天帝的元珠!” “失了元珠的天帝,还怎么做上三界的帝王?” “狱帝,你自己做抉择吧。” 狱帝忍不住将自己蜷缩起来,他死死的抱住头,脸上的表情恐慌到了几乎空白的地步。他惊恐的摇头,自己也不知到底在逃避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必须放弃一方的最后抉择,选择了一个,势必就要失去另一个。 不,这不是感觉。 这是真的。 他必须放弃一个。 三十三天外,天帝撑着身子从帝座上缓缓站起,肃然的表情如往常无二,照旧凛冽得让人发寒,但他此刻却难得的轻皱眉头,惯常的冷漠里似是带上了一丝他也无法解答的困惑… 虽说失去了元珠的庇佑后,天帝自身限制的力度被突然放大,大部分的法力与意识被禁锢,让他无法处理许多公事。但天帝好歹是上三界的掌权者,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虚弱至此,可是…… 自从经历六通之术后,他就再也没感受过心脏的悸动,抛弃了多余情感的他成功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天界帝王,无情无欲,冷静公正,那些能左右他意志的东西,都被他舍弃了去。可不知怎的,他最近又重新感受到了自己些微的情绪变化,那样陌生的无可掌控性,让他很是不满。 看来,势必要快些拿回颇胝迦换回他自己的元珠才是,天界的掌权人,怎可为私情干扰? 天帝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再挥手时,冰冷的大殿里空荡得厉害,凉风袭过,仿佛这里从来不曾有人活过一般。 一室冷清。 一世清冷。 便仿佛,同天帝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元珠离体,仙体唯有保灵识不灭之效。 若真是如此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 ,那天帝曾禁锢于心的七情六欲,该是应重归于体才是。 【作者有话说】: 1.为防萌哒哒的读者们以为我空手套白狼,所以我更文一章来表示我有看到大家的评论和支持,在此,对于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2.虽然后面几章的资料和大纲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最近为了备战期末真的挺忙的,况且重新接文的难度也不小,所以最近可能不会再有更新。等我7月9日结束考试,大概整理一下后,预计下次发文会在7月15日—20日左右(主要wifi是个bug orz) 3.今天是我生日,所以这文章发的还自带一点福利性质,想让大家都和我开心一把,所以大家有吐槽的不要大意的吐槽吧!(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虽然这可能是我自多。) 4.天帝真哒很称职的说,论帝王而言,他很优秀了。 第6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曼珠沙华依旧张扬的怒放在黄泉路旁,火红的花瓣随着阴风滴溜溜的打着旋儿,缓慢的从狱帝眼前飞过。狱帝狼狈的趴伏在地上,他抬头望着狱界天难得升起孽火的阵仗,不知怎地,心下忽然升起一抹别样的复杂。 狱界天是向来以他的能力来稳定的,无端出现孽火,定是方才解开自身法力时的冲击紊乱了十殿的秩序。孽火起,阴河生,弱水倒灌黄泉门,仔细算算,上一次狱界出现这样大的乱子,似乎还是在他承受天劫却执意不肯化情的时候。 狱帝低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疼痛,跟上次一样呢。 岁月的流逝让狱帝记不住时间的概念,可上次承受天劫时所承担的痛楚却历历在目,狱帝不敢忘记,当时好容易在天帝面前挺起腰板的他,差那么一点便要低下这扬起的头颅。 来自混沌的天罚便是连天帝都不敢小觑,而他呢?顽固不化,不识好歹,仅因一己之私便乱了狱界的纲常。他也不怕人笑话,虽说这事无人知情,但当时他可是忍了好大劲,才没在灵识飘散的时候喊出哥哥二字。 是不是这狱界的大乱,总是要跟哥哥挂边,才能善罢甘休? 狱帝哆嗦了下身子,嘴角的那抹笑意再也维持不下去。 酆都大帝满目凌然的站在一旁,无风自动的衣袍混着阴风扬起,似是战旗般猎猎作响。朝阳安静的瘫倒在一旁,嘴角溢出的鲜血煞是刺目。吠琉璃已完全洞穿了他的琵琶骨,从内里开始的撕裂感逼得他悠悠转醒,过不了一刻,强烈的阵痛又迫使他沉沉的昏睡过去。 狱帝趴伏在地上,不知在挣扎些什么,二选一的选项里势必了一厢的放弃,这样的毫不留情,逼得一贯笑脸迎人的狱帝都有了哭泣的冲动。他的手掌几次握紧又放松,最终还是慢慢摊平了掌心。酆都大帝看到他这个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朝阳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狱帝至亲的羁绊,更何况这天下苍生,不是说不担就能放下的。 酆都大帝悠悠看了朝阳一眼,眼里的复杂带着他也说不清楚的感情。 如果当时他能和这人一样,那样…… 不,酆都大帝噙着一抹笑微微摇头,他是大帝,他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他要对天下苍生负责,万不可因为一己所想而负了无辜百姓,乱了三界太平。 在酆都大帝神游之际,狱帝已经撑着身子缓缓站起。他拍了拍烈焰连襟上沾染的灰尘,将散乱的头发向后束起,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才扬起一张笑脸,满是认真的眸子里是一片骇人的坚决。 “北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狱帝说话极缓,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铿锵有力,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酆都大帝微微点头,眸子里的沉静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然而下一刻,狱帝轻轻一句话,却让一贯沉稳的他都禁不住睁大了眸子,浑身进入了戒备状态。 狱帝依旧笑着,只是眸子里的温柔化作了杀伐,嘴角的微笑带上了几分冷意。 他说:“北帝,你把朝阳给我罢。” 那样认真,仿佛是一个不会再改的决定。 “狱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酆都大帝大喝一声,眉头皱起,浑身冷光暴涨,原本还在微微飘动的衣袍此刻却如在狂风中洗礼,“你是狱界的帝王!担起的是天下苍生!怎可如此荒唐!” 狱帝安静的听着酆都大帝的叱责,嘴角的笑意像是丧失了挂起的力气,他抬头直视酆都大帝的眼,平静的话语里含着的是困兽的妥协与无奈,“北帝,我知道,自打拥有灵识,我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说的极是,我要对天下苍生负责,这样的身份在我还未即位之前,便注定没了选择的余地。” 酆都大帝面容冷峻,似是提防狱帝所言,左手一把悬空控住了瘫倒在一旁的朝阳,指节微曲呈爪状,仿佛下一刻便将强行取出朝阳体内的颇胝迦。 “北帝!”狱帝清喝一声,冷清的眸子里不复方才的自弃,他微微抬手想要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却是忽然低头笑了一下。不等酆都大帝反应,便左手一探,生生从体内强行抽出了自己的元珠。 酆都大帝一惊,赶过去便想阻止。不管如何,狱帝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做了再大的错事,即便是负了三界,他也不愿意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在他眼前这样决绝与痛苦。 然而,他再快也赶不上狱帝自残的举动。 还是迟了一步。 天帝禁锢他的法器还在头顶嗡嗡作响,仙气与阴气的冲撞迫得狱帝忍不住弯下了腰。他感觉喉头一阵腥甜,本死死咬牙想要忍住,但先前冲击封印的鲁莽与对抗天帝的仙器都极大的消耗了他的体力。更何况元珠离体后,他一介仙体唯有保灵识不灭的用处。 酆都大帝见到狱帝暗暗捂住胸口的模样,心道不好,连忙挥手撤了天帝托付于他的法器,好让他少受些折磨。然而屏障的骤然消失让狱帝禁不住带了一个踉跄,他元珠脱手,整个人控制不住的便往前栽去。 “狱帝!”酆都大帝一把抱住狱帝,他左手一张吸附到他的元珠,不由分说的便想将它重归于狱帝体内。 狱帝抬手,稳稳的止住了酆都大帝的手势。 “干爹,你应已察觉,颇胝迦内阴魂已生,再过几日,那人魂魄便可塑全,到那时,朝阳就能同他一道前往第十殿入了轮回,了却心愿。”狱帝微微抬头直视酆都大帝,嘴角边的笑意灿烂得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痛苦,“更何况颇胝迦镇守的本就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 是浮黎元始天尊的阴魄,天帝元珠与他相冲,用我这颗,当是再好不过。” 酆都大帝皱紧眉头,神情里的痛楚与怜惜从他一贯沉稳的眼里传出,让狱帝见了都忍不住发笑。 “干爹,我知道朝阳有错,且是大错。我不能负了这天下苍生,但也同样不想看这唯一能与我说得上话的人从此不见于三界,我有私情,这些心思,怕是你不能理解的罢。”狱帝紧紧拉住酆都大帝的手,桀骜不驯的眼里难得涌出了几抹压抑不住的乞求,“干爹,就三天。三天之后我定当带着颇胝迦上天庭请罪,管他天帝怎样罚我都好,朝阳他,我是保定了。” 酆都大帝垂下眼帘,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狱帝安静的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坚决隐藏在重重情感之后。 酆都大帝沉默的看着狱帝,良久,才轻声道了一句:“狱帝,我知你心思,你想保他,我都明白。可是……”酆都大帝停顿了一下,平复了呼吸,接着道:“可朝阳他这次罪过不比寻常,与凡人相恋也就罢了,前前后后作出那么些事也容不得我多加置喙,但私换颇胝迦,擅入人间,乱三界秩序,这其中只要抽出一项,都是天大的罪过。” “即便你是狱界的王,擅自包庇逃犯,也难逃牵连的惩罚。” 狱帝微微一笑,心底也明白了酆都大帝是在真心担忧他,他摸索过去,轻轻握紧了酆都大帝的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笑颜极其安静,让人不经意间瞧上一眼,保不定要三魂去了七魄才是。 “干爹,谢谢,这些我都知道。” 酆都大帝忍不住侧过头,悠悠长叹一口气。 “知道?”一声讥诮以极其轻的尾音结束,它仿佛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语调,这样的反差,让人听起来更为难受,“既然你知道,那还知法犯法?” “狱帝,你好大的胆子,私下包庇逃犯,可知该当何罪?” 清冷的声音忽然炸响在狱帝耳侧,他猛地瞪大双眸,浑身禁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万不可再在这人面前失了体态,可发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内心。酆都大帝看到狱帝这番惧怕,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站起后悄然移步至狱帝身前,遮挡住天帝望过来的视线,这才施施然的向天帝行了礼。 天帝挥手示意无碍,一双眼淡漠的望向酆都大帝身后努力挣扎着站起的狱帝。玄色的衣衫尤其宽大,随着阴风安静飞舞,便也就恰好的遮住了天帝底下不断收紧的掌心。 天帝本不该是这样多话的,言辞也不该如此。 酆都大帝抬眼飘向天帝,眼中带上了几抹沉思。 莫不是,方才天帝一直在场,他看着狱帝这番护着朝阳,听到他最后在二选一的抉择里放弃了自己,所以才这番恼怒? 怎么可能,若是以前倒还说得过去,可天帝的七情六欲早便应该在…… 酆都大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猛然一凛,下意识的便望向天帝。 天帝照样是那张淡漠的脸,看不出表情的神情里是一片云淡风轻。 元珠离体,仙体唯有保灵识不灭之效。 若真是如此,那天帝曾禁锢于心的七情六欲,该是应重归于体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私藏罪犯,应贬仙职;同流合污,该当抽骨;元珠替物,耗神损法。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被世人评为最是公正无情的天帝,竟然作出了如此决定。 【作者有话说】: 1.从今日以后两日一更,每晚10:00发文(因为在兼职所以可能以后会出现一些小延迟,请大家谅解,不好意思。) 2.今天发小生日,特地选择今天发,以此祝贺。 第7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哥…天帝。”狱帝踉跄了一下,挣扎着便要站起,可这话语中的转折生硬得让天帝都不禁微微挑眉。狱帝见了心中一慌,连忙侧脸避开视线,想了一会又忽觉不妥,自己虽说包庇在先,罪不可恕,但好歹也是狱界的帝王。更何况如今哥哥在他的地盘上,两人皆元珠离体,酆都大帝不会插手,但总归会帮衬他一把,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推论,现在都是他要来得优势些才是。 给自己鼓劲打气的狱帝调整好心态后,缓缓转眸直视清冷的天帝。他略上挑眉,一双凤眼后扫起的朱红让人看了心碎,狱帝本就生得妖滟,如今配上这副神情,更是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天帝来此有何贵干?”狱帝轻笑一声,努力高昂着脖子装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本帝要做何事,何时还要一件件向天帝禀明不成?” 酆都大帝在前头忍不住微微侧了侧身子,虽说狱帝这气势很好,感情也拿捏得到位,但他前后转变太快,一看就是故意逞强,让他都有些不忍直视。 更何况,有谁放狠话还哆嗦着躲在他身后的? 酆都大帝不动声色的退到一旁,左手轻动,牢牢的将朝阳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朝阳随着酆都大帝的动作晃了晃脑袋,一双眼半睁半眯,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天帝闻言微微眯眼,一双眼里似乎少了些许漠然,“狱帝所行向来不需与我报备,可朝阳此次触犯天规,偷换颇胝迦,致使元始天尊阴魄受损,已是大罪。虽说如今有我元珠镇压缓过一劫,但他所行天理难容。劳烦狱帝莫要阻扰,助我行事。你可知晓,即便你贵为狱界帝王,若私藏重犯,一样与其论罪处置。” “那又如何!”狱帝忍不住踉跄着上前几步,他原只想前进一些好增加气势,却不料方才的脱力让他一时来不及调谐身体,于是等到一脚踏空的狱帝颇为狼狈的稳住身体,气势汹汹的摆出架子时,这才猛然发现他心中始终挂念不下的那人便近在眼前。 狱帝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没种的往后退。 天帝看到他这副害怕但仍要逞强的模样,嘴角忽然很想抽动一个弧度,然而还不等他将其付诸行动,脑中绷紧的天规又将他恢复成往日冷清模样。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感觉情绪有些莫名的不受控制,这让惯常无情无欲的天帝备感危机,他只当这是元珠离体的后遗症,并不知晓这样的情感便是困扰凡尘无数人的贪嗔痴恨爱欲念。 天帝还是原来的天帝,他是上三界的帝王,天庭最公正冷酷无欲无求之人,七情六欲于他只是累赘。说到这,不免要道句实话,一个冷清了成千上万年,已将此刻入骨血的帝王,又怎还会记得不知多少年前,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 自己曾还有过真心的事情? 若是记起,也怕只当那是南柯一梦,一场荒唐罢了。 天帝冷下脸来,迅速掩盖住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心中反复叨念着正事,便也就稳住了心神。天帝虚晃几招,趁狱帝不注意时一把越过他向酆都大帝走去,狱帝一看不好,连忙回身拉住天帝,由是匆忙,那力道惯的极大。许是狱帝一时情急,也忘了他俩现在处于元珠离体的状态,于是狱帝这普通的一拉,是硬生生把平日里高傲冷清的天帝给拽了回来,若不是天帝反应快,说不定还要带起一个踉跄。 天帝从未想过有人敢半途扯他衣袖,自是没有防备,一贯的强大也让他忘记了警惕。他回身转眸时只得庆幸自己反应及时,若是在狱帝面前栽了跟头,只怕他这脸都不知往哪搁。 酆都大帝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两界帝王的互动,虽忍不住想做些表情,可转念考虑到两人的身份地位,硬是将即将脱口的笑给生生憋了回去。只是他浑身不停的发着抖,脸色也扭曲到了颇为难看的地步,多亏这地儿平常难有鬼王走过,若叫不知情的鬼魂瞧上一眼,还怕不知要误会到哪去才行。 “放肆!”天帝忍不住回头怒喝一声,想说些什么,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怪罪,毕竟这次是他自个儿疏忽了防备。若这事放到旁人身上,还可怪罪一下罪魁祸首的无理,可他是天帝,按理说即使是身临险境,也不该有此等疏忽,于是我们清冷的天帝憋了许久,到最后也只得出了“放肆”二字。 狱帝也没预料到自己这一扯的威力,只是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哥哥差点因为他这一招而栽了跟头,心里在害怕的同时还有些隐隐的好笑。他虽想忍住,但嘴角和眼角都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扯了上去。狱帝本就生的好看,骨子里生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若是平常的天帝怕是看得要厌恶的转过头去,但今日的天帝不同往常,他本是带着怒意的,却不料定睛看过去,竟是在一瞬被微微晃花了眼。 狱帝注意到天帝看过来的视线,虽说现如今自个儿心性沉稳了许多,但总归还是记着打的,他怕哥哥再给他说几句“烟视媚行,难成体统”的浑话,当即抢先一步冷了脸色,摆出一副面若冰霜生人勿进的模样,就着他拽着天帝衣袖的模样,就那么冷冷的看过去。 酆都大帝在一旁看得只差没笑得背过气去。 “天帝,我知朝阳他犯下大罪,扰了三界秩序。可真正要一条一条论说起来,你也难逃其责。”狱帝眸子里是一派安静,他看着眼前人,眼底却没有那人的影子,“你给我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我定当携带颇胝迦上天庭请罪。” 天帝闻言,一双眼顿时变得清冷起来,原先还缠绕于心的小心思忽然间被肃清了个干净。“狱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然说了,就不会改变。”狱帝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满面肃然,“朝阳他历经这么多劫难,也该是够了。” “所以你不管他犯下如此多的罪过?不看他险些乱了三界秩序?”天帝的语调一如往常,只是收尾的语音不知为何带上了曾经漠然的腔调,“狱帝,你要好自为之。” 狱帝步伐一滞,下意识便望向天帝,那双眼里的感情复杂得让天帝一时都难以招架。不知方才他说得哪句话触动了狱帝的伤心事,天帝只见他眸子里快速滑过一抹极其沉重的疼痛,让人捕捉不了踪影,却又忘不了那抹浓郁如墨的阴鹜。 天帝稍稍偏离了视线,自己也不明白心中那种隐隐的闷痛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当听到狱帝这么护着朝阳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严肃的天帝还只当他是恼怒狱帝的不守天规,却不知有一种酸涩,叫做求而不得,得而不偿。 “呵,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懂。”狱帝忽然转开话题,垂眸低低笑了一声,哽在喉咙间的闷笑让人听了难受,“去了七情六欲,天帝,你还是他吗?” 天帝微微皱眉,不知狱帝在卖什么关子。 “要是是他,估计也不会准我如此,但他至少会护着我,会在知道要离开的前一晚赶到我寝殿里,努力传达给我他最后的温柔。”狱帝仿佛沉浸在某段过去的记忆里,眸中的光彩虽是被掩盖在浓密的眼睫下,也挡不住其中流转的光彩,“可惜啊,他不在了。” 说到这,狱帝恰好抬头望了天帝一眼,天帝接触到视线后不免一怔,心里原本还在隐隐作痛的倒刺似乎就要破出土来。 “我早该明白,你不是他。”狱帝缓缓向后退去,眼中的狠厉让人几乎以为他起了杀念,“天帝,你还我哥哥!” 天帝愣在原地,闻言心里猛的一惊,下意识就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暗中下了封印。他心中暗惊,只道不好,果不其然,再望去时,狱帝趁酆都大帝一时分神,立刻一把抢过朝阳就跳下了通往第十殿的结界。酆都大帝倒是冷静,立马想跟去,不料狱帝向他掷来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小心接起,等他回身拿好元珠解开天帝封印,再回头时,已不见狱帝踪影。 元珠离体,法力尽断,这次任是酆都大帝翻了天去,也再难找到狱帝这小子的气息。 天帝看着酆都大帝略显僵硬的脸色,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句。 好一招声东击西。 他就说狱帝为何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带起他所剩无几的情绪,想必他这点反应,连同心中那点被震惊难受的情绪,也是被狱帝算计了进去。这么一来,他的所有不符寻常都能被解释了去,他不过是中了狱帝的圈套,绝不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 天帝拦下酆都大帝的脚步,转手接过狱帝元珠,示意无需再追。 酆都大帝停下步子,侧头微微看了他一眼。 天帝缓缓摇头,收紧掌心拿好元珠,他望着狱帝消失的方向悄然不语,一贯无表情的脸上是一片淡漠,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又似是在挣扎着什么。 “既然如此,不必再追。北帝,若是狱帝归位,还劳烦你帮他安置元珠。“天帝没有在意酆都大帝咻然竖起的瞳孔,转身将那枚元珠小心的借力托放至他手中,“我虽是法力尽失,但也要安守三界。北帝,若是狱界这几日出了何事,还烦你多多看顾。” 酆都大帝闻言,一派安静的眸子里不经意出现了几缕波澜,他转眸看了天帝一眼,发现这人看起来的确与平常无二,虽是不清楚这态度,但好歹还是开口应了下来。 “天帝放心,镇守狱界,自是我应当之责。” 天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 帝闻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便转身不见了踪影。 阴风吹过,满目萧索,酆都大帝一个人站在原地,更是衬得此处冷清。许久,他叹出一声轻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也归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私藏罪犯,应贬仙职;同流合污,该当抽骨;元珠替物,耗神损法。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被世人评为最是公正无情的天帝,竟然作出了如此决定。 这样子,到该有他曾经的模样。 只可惜待得元珠回体,那个三界都公认的无欲帝王,该是又要回来了吧。 酆都大帝紧紧攒紧了自己手中的元珠,苦笑了一声。他不知如今的天帝还在留意狱帝对他嘶吼的话,也不会了解那些话的确是狱帝藏匿于心中不甘的宣泄。 这一切,除了他们自己,无人能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你还是不明白天帝的苦心……”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给大家提前打个预防针: 1.因为这篇文章本来就含有番外的性质,所以会用一定的笔墨来描写其他的人员。 2.这可能是唯一一篇主cp互动得最少的文,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这是根据人物角色设定来的) 第8章 小园香径独徘徊 天界又发生了件震惊三界的大事。 曾为天帝得力干将,平妖孽,定动乱,专司掌律的朝阳星君,因与凡人相恋,触犯天规,本应捉拿。天帝谅其有功,暂按不罚,却不料那凡人自入天庭请罪,揽罪独承,被北斗阳明贪狼星君给打了个魂飞魄散,三魂七魄丢失三界,再难找寻。朝阳星君得知后按痛不发,直至肃清五方鬼神,才向天帝请辞。天帝震怒,责难私情,朝阳不听劝告,私下抽仙力暗寻,后得知镇守浮黎元始天尊阴魄的颇胝迦可养散魂,便冒着动乱三界的危险用自身元珠替换,可想而知,颇胝迦之力岂可被一小仙元珠顶替,于是阴气外泄,惊动天帝。为保三界安好,天帝自抽元珠轮守,因仙体唯有保灵识不灭之效,天帝七情六欲逐渐归位,但其不知。后在捉拿朝阳星君时,狱帝中途插手,私藏重犯,设计天帝致使朝阳有力重塑魂魄,两魂最终在狱帝庇佑下,入了十殿轮回,开始了颠沛流离的转世再生。 三界惧怕,推定天帝此次必得不会轻饶,不料惯常冷酷无情的天帝却道命数自有天定,虽在两人魂魄上追加了宿命的束缚和九道轮回的颠沛,但却间接不再追究。而狱帝因包庇重犯,被天帝罚入狱界至寒之地纣绝阴天宫反思一千年,未经准许不得再随意踏入三界。天地共惊,按天规之言:私藏罪犯,应贬仙职;同流合污,该当抽骨,而无论朝阳还是狱帝之罚,都未免过于轻巧。后世人暗中推测,天帝怕是不好公开宣刑,毕竟此事牵扯到两界帝王,若是闹大,也不利于三界安宁,因而表面虽轻至此,但私下总免不了严厉酷刑。于是等着请奏不公的仙君们自以得出了结论,纷纷放下奏程,再不理会。 天帝元珠归位后,法力重归,七情抛却。他不知自己先前为何下了那样轻的责罚,还特意留了一手让自己不得再改。于是不理解自身行为的天帝转力肃清天界,只道原先疏忽,这才让朝阳酿下罪过,其雷厉风行的作风逼得近日懒散了些态度的仙君个个人人自危,众人皆道天帝归来,于是三界重归宁静,步入原轨。 但其中还有一段小插曲,除了狱界的酆都大帝,无人得知。 “干爹,你放我出去!你让我再见他一眼!”狱帝拼命的敲击着纣绝阴天宫内专用禁锢帝王的结界,吊起的凤眼带着渴望,内里含着的焦急让旁人看了都颇为心慌,“他回来了!是哥哥!哥哥他回来了!” 酆都大帝在外头看着狱帝嘶吼着往外冲,却一次又一次摔在结界内的狼狈模样,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咳嗽了两声,难得沉闷道:“狱帝,天帝为你做到此步,已惹得天界一些仙君不忿,好容易散出一些言语自圆其说,你就别再去添乱了。” “你让我再去见他一面!就一面!”狱帝在结界内声嘶力竭的呐喊,嗓子尖细得让酆都大帝都忍不住微微皱眉,“一定是元珠的缘故 !哥哥他抽了元珠,七情禁锢被解,可惜当时我也失了元珠,这才没有发觉。干爹!等元珠归位哥哥他就又要不见了,你让我再去看他一眼好不好?就一眼!我真的好想他。” 酆都大帝看着眼前这个失却冷静只想找到哥哥的孩子,眸中的墨色迅速沉了下去,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慢慢摇了摇手,接着转身直视狱帝,开口,用一种极缓的腔调幽幽道出一句话,“狱帝,你自己好好想想,难道失了七情的天帝就不是你哥哥了?” 狱帝被这句话激得愣在原地,他张口想说些什么辩解,却发现自己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到。 “狱帝,你还是不明白天帝的苦心……”酆都大帝缓慢的摇了摇头,随后抬起眸子,其中的复杂混着艰辛,让人不忍看去,“你说天帝为何暗下旨意,让你出了十殿后由我为你归位元珠,骗你入了这幽冥宫结界?明明是你元珠更为适合,天帝这样的人,却为何依旧选择用自己元珠镇守?无论是你还是朝阳星君,论刑处置都不该如此,他为何还要先斩后奏,不等自己元珠回体就立马先下了这道旨意,还不让以后的自己篡改? ” 狱帝闻言,不知怎地,串接一切事物的线索突然绷成了一条直线。他一个不稳,直接脱力跪在了地上,冰砖上的寒气从膝盖骨处涌上一阵刺骨的冰冷,狱帝呆呆的注视着地面,眸子里除了惊愕,还充斥着大量不明的情感。良久,他才用一种极细的声音轻声道:“干爹…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你懂得那么多吗?”酆都大帝安静的看着他,眸子里的浓郁让人看不清他的感情,“更何况,天帝也不希望我告诉你。” 狱帝猛然抬头,仿佛什么被惊醒了一般的慌乱。 “你总以为天帝拔了七情就冷漠如斯,虽然他的确如此。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是帝王,是上三界的掌权人?他的责任他的担子,你真的有好好考虑过吗?”酆都大帝看着狱帝,眸子里第一次不带任何温度,冰冷得几近有些残酷,“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小时候你不听话,闹得几乎能翻了天去,你以为是谁空出时间,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你帝王之道?天帝小时候就冷漠,不爱搭理人,虽礼数周全,但总给人一种疏离感。你以为这是他本性?你以为是谁都能像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2 你一番活出自己的色彩?” 狱帝眼睛里布满血丝,鼻子控制不住的传来一阵酸涩感,他狼狈的低眸摇着头,逃避似的捂住耳朵,仿佛不敢再听下去。 “是天帝选择保护你,是天帝给你收拾的烂摊子。”酆都大帝停顿了一下,看着狱帝这副模样有些不忍,但他握了握拳,一咬牙,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他本无情,是你给了他情,你是他七情的来源,是他唯一的弟弟。他本是可以好好做一个公正的帝王,不受外界干扰,可因为你,命数里徒生了变数。其实天帝早在登基之前就被黄帝他们要求驱情,他是天帝,他不比你们,他不得不如此。可他固执得厉害,一直不肯如此,直到不得不坐上那帝座,才选择拔情。” “你小时候总以为天帝本性冷漠,对你严厉,但他其实只是想保护你。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他护不了你一辈子,你们都是帝王,而他更是贵为天帝。天帝不能有私情,哪怕你是他弟弟,他也不该有多余的情感。” 狱帝跪在地上死死的捂住眼,冰砖上的寒气从内里开始侵蚀他的脾肺,冻得他直发抖,可他此时却失却了再站起的力气。多年的奢望与自以为是在今天被粉碎了个干净,他一直以为那个疼他爱他护着他的天帝才是他真正的哥哥,然而却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他哥哥背后的身份。 他的哥哥,是天帝,是整个三界最不该有私情之人。 “而这次呢?元珠离体,七情归位,天帝明明该重罚你们,却终是忍不下心。他怕自己元珠归体后重改旨意,硬是拼着一口气生生将责罚提前了许多。若不是他往常的作风严厉得让人不敢多语,给你们这次的惩罚,都可以让那些司守天规的仙家把整个天界给掀了过去。”酆都大帝转身,半阖上眸子,话语里的诉说似乎带上了一丝疲惫。“他也有感情,有些事情,他也不想逼人致死。可那是天规,是最理性而又最严厉的规定。无情无欲本就是仙家本份,而恪守天规的代表,本应就是坐在高处的天帝。” “无论那些在你眼里看来是对还是错,他都必须如此,别无选择。” “狱帝,这些,你都知道吗?” 狱帝缓缓抬眸,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本不想流泪,可有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感情,逼得他眼角酸涩,逼得他想找出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他不知道如此,他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他固执的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听不到,看不见,他认为活出自己才是最洒脱的做法,却不知有些人,打从一出生,就失去了洒脱的资格。 天帝要考虑的是天下苍生,哥哥要顾全的,是三界太平。 狱帝跪在地上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碎开在寒骨的冰砖上,凝固成一朵又一朵看好的小冰花。 “狱帝,这一千年,我会帮你打理好事物的,你就好好想想吧。”酆都大帝转身,叮嘱的话语里含上了一丝不忍,“天帝他已重失□□,再不是那个会护着你的哥哥。他不能倒,不能错,也…不能认你。” “一千年,你就……安心修炼吧。” 说完,酆都大帝便消失在了狱帝眼前,那样快的离开,仿佛在逃离什么他不愿面对的东西。 毕竟狱帝喊他一声干爹,他受了,自然也想做好这个称呼。可有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你能帮的。 关键,还是要看狱帝自己啊。 看他能不能想开,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在以为失去却又得到的瞬间,再次深刻的明白,自己以后该面对的是谁。 以前的时光,他没有好好珍惜;而以后面对的人,也变不成往日模样。 现实残酷如此,而他们除了选择接受,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只可惜,再不会有人一路莽撞的冲撞过来,见到他后,傻傻的道上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作者有话说】: 世间最残酷,莫过于自以求不得的,某天却被人告知,我曾得到过,然而现又失去。 第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一千年后。 沧海桑田,人世变换,千年时光改变了许多本应有的事物。人界王朝覆灭如涨潮之水,来而则去,不断更替,它在时光缓慢的脚步中踏着稳重的步子,推动着历史的前进;天界一如往常,清冷如雪,众仙家恪守着冷冰冰的天条,性子变得愈发冷清。天庭的御座高冷华贵,坐在那上面的人,也千年如一日般高贵淡情;狱界似是也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随了天界的脚步,曼珠沙华依旧担任着黄泉花的角色,风吹摇摆,火红的花朵纷纷扬扬的洒入弱水之中。孟婆还在奈何桥边等候,无常勾着游魂,日复日的重复着相同的工作。 一千年,已经一千年了。 一片花瓣随着阴风吹至鬼木案几上,酆都大帝微微一愣,接着从案桌上抬眸,顺着风源望着窗外。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这时候,十殿阎罗也该是到了。 酆都大帝放下狼毫笔,他歪头捏了捏鼻梁,嘴角的那抹笑意耀眼的厉害,仿佛要笑尽这一千年来压抑的所有。 狱帝,你该回来了。 纣绝阴天宫。 冰砖从底丝丝的冒着寒气,无情的寒冷混着狱界的阴风,逼得人忍不住抱紧双臂;空荡的大殿一派雪色,呼啸的寒风吹过,仿佛在那一刻营造出了极地的场景。 纣绝阴天宫,三界至冷至寒之地。 狱帝盘坐在玉垫上,艳丽的衣袍失却了往日色彩,苍白得微微泛出了些许谪仙的味道。垂下的眸子轻轻开阖,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那样的不受控制,让人不知他是耐不住这样的环境,还是即将再次苏醒。 结界破开的声音极其细微,似是闪电过云时的干脆,狱帝背对着宫门,挺拔的身子孤傲如雪,让人不敢再多迈一步。 十殿阎罗行了大礼,个个躬身迎在宫门两旁,垂下的头,低顺的眼,那番恭敬的表情,让人不禁好奇那即将走出的到底是何许贵人。 狱帝的睫毛再次颤抖了一下,良久,终是慢慢睁开了眼。 同一时间,殿外的声响响彻天际。 “恭迎吾王归位。” 狱帝抬眸环顾了下四周,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微收,不知那传递出的到底是何许感情。他看着这个困了他一千年的地方,微微一顿,接着毫不留念的转身。内力带起的风扬动着他的衣摆,不再艳丽的赤红飞舞上空,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3 那模样,看起来极为潇洒。 狱帝的表情是一片淡漠,看不出有什么感情波动,仿佛这一千年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道过眼云烟。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空寂苍白的一千年,他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这一千年里,没有人可以与他说话,没有人可以跟他交流,没有人会听他内心的苦闷,没有人会在意他是笑着、还是哭着。 太孤独,太寂寞。 狱帝成长了许多,稳重了许多,有些求而不得的,他选择放下;有些得不偿失的,他选择抛弃。 他做好了一切,可唯有一份执念,他决计不会离手。 “狱帝,按照规矩,您出关自是应派遣相关差使向天帝通报一声。小臣本已上报酆都大帝待选人员,可他说狱帝现已归位,他职责已尽,一切该是按照您的调度来,您看……” 狱帝微微眯了眯眼,皱眉沉思了会,忽而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 “此次闭关的缘由本就是我的过错,一千年的时光,该是罚我悔过,因而这次无论派谁过去,都不妥当。”狱帝噙着那抹笑,嘴角僵硬得有些厉害,那模样似是太久未笑从而忘了如何勾唇一般,“此次复命便由我亲自前往,以向天帝表明我的悔过之意。你们各回其职,一切规矩便随着北帝所言便好,明日你随着阎罗天将这一千年来所发生的大事案宗清出,交至我殿前即可。” 秦广王抬头望了狱帝一眼,觉得眼前的狱帝变了许多,他瞧见了他眸中的坚定,慢慢品去,也觉得狱帝说得在在理。于是秦广王躬身再拜了一次,低吟一声,便领着十殿阎罗不见了踪影。 狱帝在原地愣了一会,阴风忽起,飘飘扬扬的带起他火红的发丝,满目缭乱中,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眸回身,纣绝阴天宫静静的伫立在那,九层寒冰铸成的宫门现已关闭,一眼过去,至寒至冷的纣绝阴天宫,看起来也不过是一座华美冰冷的宫殿。 其实他小时候就该被关入此历练,成就一副无情无欲的帝王之性,是哥哥在背后帮他阻了,替他受了,他才得以如此成长。毕竟再大的喜乐悲痛,也抵抗不住漫长时光的消耗,人类的感情到底有限,哪来那么多死也不会放弃的坚定? 狱帝的唇角再次勾起,他努力练习着微笑,仿佛要把什么宝贝献给谁似的认真。 天界向来萦绕着满庭的仙气,充盈的天地之力使得这里永远缥缈玄幻,云雾起,幻境生,云梦泽处卧仙人。凡人只道蓬莱阁,却不知那片仙地只不过是天界仙家一份极小的落脚之处,若是将那比作天庭,倒有些小题大做了。 狱帝一路走走停停,慢慢品着天界之境。一千年未曾踏出纣绝阴天宫,让他整个人都有苍白,难得见到如此美景,不好好欣赏一番,还真是有些对不住自己。 只可惜,再不会有人一路莽撞的冲撞过来,见到他后,傻傻的道上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狱帝低眸轻笑了一声,嘴角勾起的弧角干涩得有些难看。 “狱帝,您此番前来,可是来回禀天帝?”南斗六星君第六天机宫的上生星君从远处迎了过来,微微行了个礼,仙风道骨自成一派,看起来分外潇洒。 “正是。”狱帝弯了一道笑眼,缓声道:“此番还有劳仙君带路。” “小仙恐慌。”上生星君微微低头再拜了一次,狱帝抬手虚扶,上生星君受了,随即转身带路,一路递交了名帖,拜过了镇守凌霄宝殿的四大天王,这才来到了巍峨华贵的宫门前。 “小仙便已送至此。” “有劳仙君。” “分内之事。” 上生星君对内传达了狱帝前来的消息,再对狱帝虚礼了一番,这才踏着仙云离去。 狱帝看着循规蹈矩的上生星君,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天庭,还真不是他呆得惯的地方。 ——即便他在纣绝阴天宫困了一千年。 “狱帝,天帝请您进去。” 狱帝笑笑,对着前来引路的仙女道了声有劳,便稳了稳心神,踏入了许久未曾涉足的凌霄宝殿。 哥哥,我来了。 走走停停,不一会便到了宝殿大堂,天帝不喜在他批阅公文时有旁人服侍,因而那仙女只是再拜了一下狱帝,便施施然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有礼的合上了宫殿大门。 清冷的大殿,冷清的人。 狱帝在下头遥遥望着坐在凌霄宝殿上的天帝,明明相隔得那样近,他却给人一种怎么也走不去的疏离。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哥哥是天帝,哥哥拔了七情,哥哥不会认他。 ——即便他是他七情的来源,即便他是他曾用心疼爱的、唯一的弟弟。 但那又如何? 他永远是他的哥哥,不管登基前还是忘情后,不管将情感憋在内里还是真的丧失。 他永远认他,这个他唯一用心去真切爱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宝儿开心的点了点头,在喝孟婆汤前,还是犹豫了下,狱帝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料宝儿一脸转头,满目认真的问:“姐姐,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在此非常感谢每天追文的孩子,这场持久战,希望我们能共同走下去,执礼一定会尽全力来写文,不辜负大家。 ps:工作真的好累,导致每天沾床就睡,只有一章存稿了,让我很是恐慌。 第10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罪臣参见天帝。” 狱帝抬手合十作交叠状虚拜,微微躬身,行了个君臣之礼。虽说三界帝王不兴人间的皇臣之道,但长幼有序,论起辈分资历,怎么说也是他狱帝最小,因而他对天帝行礼,倒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如今拔情冷漠的哥哥,该是最喜欢他这种恪守天规的模样不是? 狱帝微微低头,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天帝抬眸,从堆积的文案中正身坐起,他扫了一眼躬身行礼的狱帝,眼里的冷漠不起一丝波澜。 “狱帝免礼。” “多谢。”狱帝笑意盈盈的直起身来,嘴边的弧角虽说还有些生硬,但衬着他颇为妖孽的相貌,倒是给人一种含羞的姿态。这副模样若是让别人看到,保不定要胡乱答应些什么事。可这笑意落在天帝眼中,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天帝眉头微皱,语气淡漠:“这一千年,狱帝可有好好反省。” “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4 臣弟知错。”狱帝见状敛了笑意,眸中的安静迅速沉淀下来,“千年时光虽如一瞬,但这一瞬,也足已让臣弟反省一生。” 天帝微微点头,冷声道:“狱帝知错便好,切忌再犯。” 狱帝再次躬身行礼,“多谢天帝。” “你前科颇多,即使反省千年,也难保不再生事端”天帝将公文放置一旁,随口的一句淡然硬是生生把狱帝留在了原地,“如若无事,狱帝安守狱界便好,切莫乱闯乱入,坏了三界秩序。” 狱帝闻言心下一痛,身子禁不住微微一抖,低下的面孔上是天帝看不到的复杂。 “臣弟…遵旨。” 缓慢的话语,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他亲口所应之事,其坚守其认真,比天帝的任何惩罚,都要来得残酷。 因为那是狱帝亲口承诺的,按他所言,他是狱界的帝王,没有人可以逼迫他作他不想为之事。即使是私藏重犯,即使是偷入人间,他若想做,便随性而为,因为他不信自己的名头震撼不住他人。 可这一次,天帝逼着他亲口应下,逼着他…… 不,没有人逼着他。 他若不想,也可反驳;他若不愿,不应便是。 可了解了天帝曾为之事的狱帝,还怎么忍得下心? 狱帝绷紧身子,脊梁挺得笔直,他微微仰头注视着宝相庄严的天帝,嘴角的笑意一如往常灿烂,应合的话语毫不迟疑。 “臣弟无因,定安守于狱,不入三界。” 轻轻巧巧一句话,断了狱帝所有后路,这句反相等于囚禁自己的承诺,比在纣绝阴天宫困了一千年还要痛苦。 可是他别无他法,别无选择。 走出凌霄宝殿时,狱帝的心情还是有些微的复杂。他看着天界的奇花异草之景,明亮的阳光洒入其中,斑驳的树影留给人无限的遐想。他禁不住开始幻想,若是能有机会从蟠桃园一路走至西王母那,想必也是一次不错的享受。 可这次只要回了狱界,再上天庭,就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狱界忍不住低头苦笑一声,再抬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他再次回头望了望闭合上门的凌霄宝殿,轻轻笑了下,才纵身而入,去了他应去的地方。 黄泉花依旧灿烂如火,并蒂双生的曼珠沙华小心的随着阴风飘荡,如墨的天空下是属于狱界的火光,冲天的炽焰燃烧,映红了永如暗夜的屏障。 狱帝笑意盈盈的站在游魂所入之处,萧索的小道上一片空寂,趁着阴风,显得格外怕人。过路的阴差纷纷对着狱帝颔首行礼,不知情的游魂忍不住偷瞟一眼,又吓得立马低下头去。 赤红的发色,火红的衣袍,如血的红眸,艳冶的容貌,一个早夭的小孩儿看了,夸张的惊呼一声,怕得慌忙躲在了一个阴差身后。 狱帝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兴致。他几步上前拦住押送小孩的黑白无常,嘴角的那抹笑意漂亮得让鬼都无法直视。 “小娃娃,我长得吓人么?” 小孩儿躲在白无常身后,小手紧紧的攒住他的衣角,他偷眼再望了一次,又立马缩了回去。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小嘴忍不住微微瘪起,那副窘迫的模样,似是下一刻就要被欺负得落下泪来。 狱帝讨了个没趣,伸手掩饰性的刮了刮自己的鼻梁,他有些尴尬的直起身子,错眼飘向远方,嘴里还是禁不住小声嘀咕道:“怪不得哥哥不喜欢。” “不…不是,姐姐好看,是我见过…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啊…不不不,现在应该是鬼了。”小孩似是看到了狱帝的困扰,他虽是胆小,却也不想看到眼前人这样泄气,“只是…只是我听娘亲说,狱界好看的鬼都是艳鬼,就…就是画皮的那种。要是我不小心看上了,就会…就会魂飞魄散了!” 狱帝微微一愣,心下被这个小鬼给暖了心脏,他好笑道:“小孩,我不是艳鬼,不会对你有害的。” 那小孩听了,胆子似乎大了许多,偷偷挪出半个身子光明正大的偷看他。 狱帝见状忍不住笑了几声,他蹲下/身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语气温柔,眼里充满了怜惜,“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娘亲叫我宝儿,她说等我满周岁了就给我取名。”宝儿的一双眼睛亮亮的,眼里全是眼前这个好看的人,“只可惜我没等到,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过我觉得宝儿这个名字很好听,我最喜欢听娘亲这么喊我了。” 狱帝心脏微的一痛,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态,可他有血有情,每每看到了,胸口总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他忍不住想为他做点什么。 狱帝笑眯眯的张开双臂,宝儿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惊讶似的指了指自己。狱帝点头,眼角挑起的弧度招人得要命,宝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微张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激动得不知所措,带着征求意味的目光看了一眼带他的无常,得到首肯后,才张开脚丫子一路小跑过去,一个恶虎扑食,狠狠的栽进了狱帝的怀抱。 狱帝抱着他,低头蹭了蹭宝儿的鼻尖,直把他逗得哈哈笑。虽说魂体的身体不再有温度,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可狱帝依旧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他带给他的温暖。 就让他为他送这最后一程,让这个孩子最后的记忆里,不再孤单。 “宝儿,我送你投胎好不好?”狱帝示意黑白无常在前头领路,转眸一脸笑意的看着在他怀里乖乖听话的小娃娃,“你来世想要什么命格?宫里头九五至尊下的小太子?还是有权人家的小公子?亦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富裕人家?” 宝儿摇了摇头,大大的眼睛里是黑漆漆的墨色,认真的语气里带着旁人为之心痛的坚持,“我想陪着娘亲到老。” 狱帝微微一愣,眼角禁不住有些酸涩。 “好。”他勾起唇角,给了这孩子一个安抚的微笑,“我答应你。” 过了奈何桥,就要饮孟婆汤,狱帝跟孟婆说了几句,便私下拿了那忘却前尘的东西,准许宝儿在轮回之前再喝。宝儿不知那是什么,只是开心的应了下来,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会乖乖的喝干净,那模样,逼得狱帝眼角又是一阵酸涩。 入轮回之前,宝儿羞涩的问狱帝可不可以亲他额头一下,他扭捏着手指,小声的解释说自己害怕的时候,娘亲都会这么做。狱帝愣在原地,忍住心里泛出的难受,虔诚的吻上了宝儿的额头。 “不要怕,宝儿。”狱帝紧紧抱住他,眼睛闭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5 即将奔涌而出的感情,“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怕。” 宝儿开心的点了点头,在喝孟婆汤前,还是犹豫了下,狱帝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料宝儿一脸转头,满目认真的问:“姐姐,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狱帝愣了会,说实在的,自打他出生,就很少有人能唤他的名字。哥哥在他小时候还会那样喊喊他,可到了现在,似乎他本身的名字,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寓意。 几千万年的时光,恐怕这还是第一次吧。 狱帝安静的看着宝儿,嘴角微挑,缓慢的道出了那个尘封了许久的名字。 “我叫张琰。”狱帝温柔的注视着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记住了,宝儿,我叫张琰。” “嗯!我记住了!姐姐叫张琰!” 狱帝也不纠正自己的性别,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他摸了摸宝儿的头,轻声道:“宝儿,去吧,你娘亲还在等着你。” 宝儿开心的点了点头,不舍的再次拥抱了一下狱帝,这才牵着白无常的手,乖乖的入了第十殿。 狱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有一块地方像似被填满了,又忽然空荡得厉害。 头一回,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垂眸,眼角酸涩,鼻头发紧。他慢慢松开握住酆都大帝的手,嘴角牵起的笑意难看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干爹…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下一章要开虐了,第一次写文被自己虐得不要不要的otz。 第11章 故人西辞黄鹤楼 “什么?!”惯常沉稳的酆都大帝手一抖,杯盏中上好的冰魄就这样洒满了整个案几,“一千年出来,你第一句就对我说这个?” “干爹,我心意已决。”狱帝双目中的坚定似乎要燃烧成一把冲天的孽火,“我要收养一个鬼子。” “你这…怎么这么突然?”酆都大帝无奈的扫了扫衣袖上沾染的茶迹,一双眼里含满了哭笑不得的温柔,“一千年里,你就想出了这个?我方才还听见有人跟我回报你在天庭所为之事,刚想赞你知进退,怎么眨眼之间又起了这个想法?” “不知道。”狱帝提起衣摆坐到他干爹下头,一双眼里的感情复杂得让资历甚老的酆都大帝都看不透,“刚刚送走了一个早夭的孩子,看着他走的时候,就觉得很难过。” 酆都大帝也不笑了,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 “干爹,或许我有点耐不住了。”狱帝抬头直视酆都大帝,一只手像个孩子似的扯着他的衣摆,上挑的凤眼里带着令人心碎的颜色,“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些所谓的凡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 酆都大帝良叹一声,半阖上双目,想了一会,终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狱帝见状,乖巧的站起,小心的绕到酆都大帝身后替他按压着肩膀。酆都大帝全身微微一僵,随即又马上放松下来。 “随你吧。”酆都大帝反手微微拍了下狱帝折腾他肩膀的爪子,目似点漆的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丑话说在前头,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一定不会。” 狱帝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时有些得意忘义,下手的力道不禁重了几份,逼得酆都大帝的额角抽动了一下。 “不过说起鬼子,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酆都大帝做了个手势,示意狱帝站在他面前,“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你闭关的一千年里,狱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狱帝严肃了面容,一脸认真。 “当时你元珠离体之际,是我代为管理,由是怕元珠之气冲撞了三界秩序,我便将其放入了酆都禁地养魄。后来用颇胝迦换得天帝的元珠后,才发现他的元珠已有不小的损耗,以防万一,我便拿了你的元珠来养他的。”说到这里,酆都大帝安慰的拍了拍狱帝的肩膀,狱帝一愣,微微皱紧的眉头才松开了些。 “放心,天帝无碍。”酆都大帝强行拉回狱帝越飘越远的注意力,“倒是你,不担心一下自己?” 狱帝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啊……”酆都大帝望着他,眼神复杂,思考了一下,刚想说些规劝的话,却中途被察觉到什么的狱帝打断,“干爹,说正事吧。” 酆都大帝咳嗽了一声,“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什么时候怕过?”狱帝高傲的扬起头,扫起的眼角带着他迫人的艳色,“干爹,你快些说。” “元珠现,三界乱,这句古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微微垂眸,浓郁的羽睫掩盖住了他眸中的感情,“你和天帝的元珠精气太强,我放至酆都禁地都难以压抑得住,待我重新去看时,这才发现你们元珠的精气已外泄。我担忧放置不管会给狱界滋生事端,便聚集了你们二人飘散的精气,将它归弃于西方鬼帝王真人的嶓冢山,妄想让它自我消灭,殆于嶓冢山下。” 狱帝点了点头,示意酆都大帝继续往下讲,并未注意自己一向沉稳的干爹收紧了双手。 “可谁都不曾想,那团精气已有了精魄,他养魂的所在,便是嶓冢山的厉鬼之恶。”酆都大帝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狱帝,森冷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残酷,“厉鬼之恶养大的孩子,不得不除。” 狱帝愣了一下,随即猛然站起,他双目瞪得老大,眼角的妍丽在那一刻显得有些狰狞,“干爹…你是说,你是说那个聚集了我和哥哥精气…他…他有了魂魄?!” 酆都大帝安静的看着他,眸中的墨色沉得让人发噤,“他只是你们二人外泄元气的意外,本不该留。” “既然他有了魂魄,他就是个人,他有存在的权力。”狱帝站到酆都大帝面前,语气急促,不复淡然。他原以为在至寒至冷的纣绝阴天宫关了一千年,自己处事的态度能淡漠些,他放下了很多,舍弃了很多,可是还有太多,他哪怕是丢了性命,也难以抛却。 那些连着皮带着筋,混着血染着情的东西,是他穷尽一生,也放不下的孽债。 “狱帝,他不能留。”酆都大帝站起,左手微收,似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王真人在发现他后便想斩除,却不曾想这个鬼子灵力强得出乎他的预料,他本身就是你和天帝二人的元气,后以吞噬厉鬼为自身养料。天地之气为魂,厉鬼之恶为食,这样的人若是多留一天,都是对三界不小的威胁。” “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6 也不想那样,你将他丢弃于嶓冢山中,他除了以鬼魄为食,别无他法。”狱帝按住酆都大帝的手,无风自起的红发飘扬,赤眸深处燃烧着一团跳跃的火焰,徒增的气势让酆都大帝都忍不住微微皱眉,“更何况,他是我的孩子!” “狱帝,难道你想重演一千年前的祸患?”酆都大帝似是动了真怒,话语里头一次带上了责备的情感,“我原以为你关了一千年会自我反省,没想到一千年后,你还是没有悔改半分!” 狱帝闻言猛的愣在原地,他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本按住酆都大帝的手也不自觉中放松了力道。 酆都大帝看到狱帝这番模样,也知自己触到了他不想提的伤心事。他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这才缓声道:“王真人奈何不了他,只得请了五方鬼帝连手,才堪堪将他镇压到恬昭罪气天宫。十殿阎罗每天都会派人看守,耗时耗力,也有鬼帝向我建议连手将他铲除,但我总觉得,这个事情该是同你讲讲才好。” 狱帝抬头,眼神里充斥着微的迷茫。 “就这样,他被我留了一千年。我原是想,一千年该是能消耗他体内的恶,却不料到了最后一步,他仍是顽固不化,执意不肯耗散留于元珠中的阴气。正巧你也出关,我拖了这么久,也是该有个了结了。” 酆都大帝摸了摸狱帝的头,将他有些凌乱的长发束起,一举一动里都透着温柔。狱帝愣在原地,心下也明了干爹对他的好,他不知干爹是如何顶着压力将那个鬼子留到了现在,他只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一路将他带大,一路无悔的将他送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为他付出太多,他却丝毫没有长进。 狱帝在那一刻,忽然觉得万分痛心,那感觉比在纣绝阴天宫的孤独来得还要让人刻骨铭心。 “干爹……他是我的孩子…我想留住他……”狱帝抬眸望着酆都大帝,眼中的渴求小心而又明亮,“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他只是个孩子,你让我去劝劝他好不好?” 酆都大帝垂眸看着他,眼中带着几份明了和心疼,“狱帝,你要知道,他留不了。” “若是我将他带在身边,除了他体内的恶,撤了他元珠里的阴气,他…是不是就可以留下?”狱帝有些慌张的握住酆都大帝的手,似是看到了前路的希望一般,“我会看住他,不让他闯祸,不让他出狱界,我不会让他危害三界的。干爹,你相信我!” 酆都大帝看着眼前这个向他再三保证的帝王,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顺着他的头发。狱帝眼中的火光在酆都大帝温和动作中一点点冷却,他死死的握紧酆都大帝的手,神情僵硬,眼角干涩。 “真的…不能留?” 酆都大帝眸子里泛出的冷色让狱帝心中一寒。 他拥有的本不多,但失去的又太快。 哥哥为了当好天界的帝王,拔了□□,从此陌路;朝阳为了一个凡人,犯下重罪,跳入轮回,从此凡胎肉体,不复仙骨;而如今,他现在惟一一个与他有联系的孩子,也被告知为恶鬼之质,不得不除。 他是狱界的帝王,狱界至尊的所在,他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然而他却不得出入三界,不得挽留挚友,现如今,却也挽留不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是狱帝啊,他是…… 狱帝垂眸,眼角酸涩,鼻头发紧。他慢慢松开握住酆都大帝的手,嘴角牵起的笑意难看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干爹…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狱帝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低低的话语里带着不甘却又无奈的妥协。 他是狱界的帝王,狱界至尊的所在。 然而,他却留不住任何他想珍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一天,他吞噬了第一只恶鬼。 那一天,他入了魔。 那一天,他在嚎啕大哭中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我是作者,所以我能看到每个人物未来的结局,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注定的东西无法更改,环境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含着血泪走下去。 在这部文章里,我最心疼的就是狱帝,因为他即便强大到可以独当一面,也依旧留不住他想留住的人;而我最对不起的,是这个将要出现的这个人物,他迫于宿命不得不如此,却不被三界所容。他一生没做错什么,却仍然不得善终。 第12章 江州司马青衫湿 恬昭罪气天宫 冰冷的地宫里泛着令人胆寒的森冷,铁链触碰地面的声音轻微而又清脆,一个人影被用玄冰打造的精铁栓挂在没腰的弱水中。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四肢关节已被钢筋洞穿,手脚筋皆被尽数挑断,一双漂亮的琵琶骨现如今被死死的钉牢在玄冰墙上,整个人狼狈而又狰狞,凌乱的长发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人的身量极小,远远望去,不过凡人四岁孩童般大小。 没人知道他在这关押了多久,便连他自己都已忘记。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他想活下去,所以会反抗那些想杀了他的人。后来,有一年长的男人告诉他,他以帝王元气为魄,吞噬恶鬼为生,为天地所忌讳,不得不除。他痛苦的嚎啕,说自己也不想如此,可没人听他说话,也没人听他辩解,只将他关押在这,日复日的受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为什么要如此待他? 他从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嶓冢山底,无父无母,没人教导,无人看管。虽自身有元气庇佑不死,但无人教他如何才能提炼精气保护自己。他被恶鬼争抢,被厉鬼附身,有鬼啃咬他的胳膊,甚至有妖兽剖开他的胸膛要挖取他的心脏,这种连这皮带着肉被人吞噬的痛苦,他除了活生生受着,别无他法。 他整日担惊受怕,狼狈不堪,即使再生的速度赶得上救他于死亡边缘,可日复日的折磨让他几乎崩溃。他灵识强大,只能看着自己被厉鬼生生扯掉身体,血肉分离的疼痛让他发出凄厉的叫喊,令人悚然,而厉鬼听了,却只会更加兴奋。他不过是一个孩子,会哭会害怕,也会奢望有人来救他,可这样令人疯狂的日子过了很久,除了每日的逃跑和折磨,他见不到一点希望。 他不是不想反抗,骨子里有一种戾气在冲撞他的灵识,诱惑着他杀戮,可他咬了咬牙,仍旧死死的镇压住了。他不想变成那样,不想成为不容于三界的所在,他想留住自己做人的最后底线,想生生受着。他期盼着,等到有一天能出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7 去了,他就要去找他心心念着的父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没有怪过任何人,他那时候还想着忍着就好,他不能变成怪物,他还要以最完整的姿态去见存在他梦中的亲人。 然而,这样的坚持太过于苍白。 终于,在他某日被恶鬼吞噬到心脏,被折磨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他突然失去了一切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不想再忍受了,不想再痛苦了,他终于不得不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救他,他那些所谓活在梦里的亲人,根本就不会出现。 他除了靠自己生存,别无选择。 于是那一天,他第一次开始追捕恶鬼,他要把之前受的全部要回来,厉鬼在他的狠厉中,头一次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叫喊,他原本该是害怕的,不知怎地,那一刻却突然很想笑。他勾着唇角抬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过脸庞。 那一天,他吞噬了第一只恶鬼。 那一天,他入了魔。 那一天,他在嚎啕大哭中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地宫一如往日冰冷,鬼子垂着头,受着寒气入侵五脏六腑的疼痛,他想动一动臂膀,等回过头时,才想起自己已是一个废人。 不管怎样,这总比当时被恶鬼吞噬要好,至少他除了迎接死亡,再不需要承受多余的担惊受怕。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那样不带感情的自嘲,让人无法想象这竟是从如此小的孩子嘴中发出的。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低着头,再不想多看一眼。 那个男人又要过来了吗?呵,每次在他耳边唠唠叨叨的,总让他再坚持一下,却也不说原因。虽然总会给他带好吃的,还会给他敷药,但那有怎样呢?他还是要处死他。 不知道那狱帝去哪儿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啧,早死早超生,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呵,鬼子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怎么忘了,他这种怪物,肯定是要被打散魂魄才是,哪还有什么来生? 鬼子低着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长发凌乱的披挂在他身上,面容肮脏不堪,让他自己都不想再多望一眼。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刺痛了鬼子的耳膜,他刚想嘀咕几句是谁如此喧哗,浑身却忍不住猛的一震。 那是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仿佛存活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那是…… 鬼子猛的抬头,双目不受控制的瞪大,那是一个面容极为俊美的男人,红发赤眸,混着那件无风自起的血色衣袍,甚至比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还要来得让人惊艳。他看着男子与那个经常来看他的男人争执,不等男人同意,便飞也似的向他冲来。鬼子下意识一躲,扎在琵琶骨处的玄冰带动着冻住的血肉,逼得原先止血的伤口再次挣开。鲜血顺着玄冰落下,狱帝在一旁看着,头一次觉得红色刺目得让人难以忍受。 “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狱帝的喉头翻滚了一下,嘶哑的嗓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哽咽,“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他也不想这样的啊……” 酆都大帝望着狱帝满脸痛苦的神色,想说些什么来提醒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疼吗?”狱帝望着一脸防备的鬼子,赤眸中燃烧的火焰仿佛能给人温暖似的温柔,他伸手用灵力帮鬼子止住了流血的伤口,随即扫眸时看到他身上遍布的狰狞伤口,手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千百年未曾动过感情的鬼子,在那一刻居然有了哭泣的冲动。 真的是他,他不会认错的,这样熟悉的灵力波动,这样温声细语的对他说话,是他,一定是他…… “爹……”鬼子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伪装的坚强一点点从他面孔上剥落,终于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委屈和悲伤,“我等了你好久……为什么你现在才来?爹……我好疼……” 狱帝闻言浑身猛的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终于忍受不了痛苦,终于找到可以依靠之人而选择释放感情的孩子,心中有一块地方似乎被人生生挖去般疼痛,那样刺骨的煎熬,比用寒冰洞穿心脏还要来得让人难以忍受。 “我要救他。”狱帝红了一双眼,他死死握拳,对着同样愣在一旁的酆都大帝认真道:“干爹,我要保住他!” 酆都大帝皱了皱眉,他也不是没感情的人,可权衡再三,他还是选择摇头。 “你保不住他的,不说十殿阎罗五方鬼帝,就是天帝那一关,你也走不过去。” 狱帝死死的咬牙,他望了一眼面目凄惨的鬼子,双手攒得死紧,力道之大,逼得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控制不住的随着指尖低落。 一千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能随意说出狂妄诺言的帝王。曾经违抗天帝,护住朝阳已是不易,那还是趁了哥哥恢复七情的空子,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罚在纣绝阴天宫困了一千年。现如今他又不得出入三界,若还不服狱界民心,控不住五方鬼帝、罗酆六天和十殿阎罗,只怕狱帝这个位子,也该是要易主才是。 他这一路走来,在世人眼里做错了太多事,先是不除□□,后是包庇重犯,这一样样数下来,几乎要没了他帝王的冠冕。 他该是成熟了,该是抛弃一些东西了,他…… “爹…”鬼子一双小手紧紧的抓住狱帝,渴求的眼神里带着畏缩的惧怕,“不要丢下我…求求你…别再丢下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爹…我好想你……” 这个孩子,等了他一千年。 他忍受着一切不该由他承受的苦痛,在这个幽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受着刺骨的折磨。他原也不想如此,可他自幼被遗弃在嶓冢山,无人相助,无人看顾,若不是他选择如此,那就只有死亡可以等待。 他原来欠了这个孩子这么多。 “我要护住他!”狱帝猛一发力,瞬间用强大的灵力切割开拴住鬼子的钢筋,他小心的割开洞穿了鬼子琵琶骨的玄冰,仔细而又温柔的将那个孩子抱在身前,眸中闪烁的红光异常妖滟,让酆都大帝都忍不住侧过脸去。 酆都禁术,狱帝是何时学会的?! “张琰!不要再任性而为!”酆都大帝被狱帝用禁术定在原处,一时情急,忍不住直接喊出了狱帝的名字,他眼角狰狞,头一次表现出慌乱的神情,“你若是再执意如此!连我也保不住你!你累积太多过错,若是还护着他,你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狱帝垂眸,抱着受惊的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8 鬼子低声哄着,他抬眸望了眼关切着他的酆都大帝,心下有一处疼得他几乎想要落泪。 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见干爹了。 “干爹…对不起……” 狱帝抱着鬼子行了个大礼,逼得酆都大帝生生受了。还不等酆都大帝反应,便低声说了句什么,眨眼之间,恬昭罪气天宫再不见二人身影。 酆都大帝愣在原地,顿了一会,终究选择闭上双眼。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狱界狱帝,不除□□,包庇重犯,携鬼私逃。 这狱界的天,怕是真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是…哥哥的眸子。 第13章 却道归期未有期 阴风拂面,一席红衫于空中舞动,猎猎作响。 一路飞驰,狱帝脚不沾地的逃离,他原是想带着这孩子逃离狱界,然而触碰到结界时才猛然想起,若是没有天帝谕令,他万不可随意出入三界。 狱帝站在人界和狱界的交界处,满目茫然,他紧紧的抱住鬼子,手中带起的力量传递的是绝不放下的坚定,可眼中的迷茫反射着曼珠沙华无边的艳丽,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他该带着他逃到哪? 他该怎么护住他? “爹……” 一声低吟唤回狱帝的注意力,他垂眸,这才注意到怀中的鬼子正挣扎着想勾住他的脖颈。抬手间,他注意到他无力垂下的手腕和伤痕累累的臂膀,心中突然升起的撕裂感疼得他几乎难以忍受。 “我在,不怕,我在。”狱帝小心而又笨拙的调试着鬼子的动作,他扶着他的手,将自己还带着凉意的大手敷了上去。暴涨的灵力开始在鬼子手腕活动,狱帝专心衔接着鬼子断开的经脉,那样认真,仿佛天地间只余下这孩子一般。 鬼子看着他,眼角酸涩得又开始疼痛起来。 他不知道爹是如何找到他的,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动情,可看到爹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做血脉真情。心中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悲伤一下全都泛了出来,他不想再独身一人,却害怕这个男人看到他后不会认他,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令人恐慌的怪物,可是…… 可是这个人,用自己的灵力为他疗伤,这样认真而又执着,没有露出一丝不屑;他违抗那个男人也要带他逃离,即便自己已经残破如此,他也固执的冒着犯下重罪的危险,抱着他一路奔逃。 他不怪他,他从没怪过他,他看得出爹也受着某种不可挣脱的束缚,可他是不容于三界的存在,他吞噬了恶鬼,他…… 他会害死爹的。 “不准乱想。”狱帝似是察觉到鬼子的心思,他忍着体内真气不断涌出的无力感,头也不抬的继续为鬼子续上琵琶骨处的血肉,“等会我带你去疗伤,换身行头,再想个法子送你去人界。” 鬼子抬头看他,活动了下手腕,那种陌生的连着筋脉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试探性的将手触碰着狱帝的脸颊,狱帝侧头看了他一眼,挑起的凤眼煞为好看。 “爹,你真好看。”鬼子一时看痴了去,吃吃的笑了起来。 “小鬼头。”狱帝收好灵力,半蹲下身,仔细拨开缠绕在鬼子脸上的长发,看他露出一双清冷的金眸后,呼吸禁不住微微一滞。 那是…哥哥的眸子。 鬼子看到狱帝看着他愣住,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活这么久,也未真正接触过这样满目疼惜的目光,别人看着他的眼神除了惧怕便是不屑,他从开始的难过到后来的漠然,终于有一天,心里再不会为了别人的目光而难过。可是从未有人教过他,如果有一个人满怀关切而又爱怜的看着他,他该如何自处才是。 “爹……你别看我……”鬼子有些慌乱的捂住自己的脸,低低的嗓音里充斥着隐藏在深处的恐惧,“我很丑…脸上也不好看……” “我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存在。”狱帝温柔而又坚定的拉开鬼子捂住自己的手,俯低身子,在鬼子略带惊恐的眼神中,虔诚的吻上了他的额头。 鬼子愣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一会,等反应过来时,脸才“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他退后几步,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才好,不知怎的,一贯平直的嘴角总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挑,他看到狱帝笑望过来的神情,连忙伸手慌张的想掩饰住自己的表情,来回反复好几次,只把狱帝逗得笑弯了一双眼。 “乖,爹带你先去梳洗一番。”狱帝躬身抱起鬼子,不经意间注意到被人攒得死紧的衣袖,无奈一笑,低头蹭了蹭鬼子的鼻头,只把他羞得躲进了自己怀里。 风云起,弱水覆,沙华轻摇黄泉路;狱界森冷,人情世故如过眼云烟,但有位帝王,不除□□,天生爱笑…… 狱帝低头一笑,紧了紧抱住鬼子的臂膀,轻轻一个点步,红火的衣袍猛然飞起,仅是一晃,便再也不见踪影。 “爹,这是哪儿?” 狱帝除掉鬼子残破不堪的衣物,将他轻轻安放至琉璃泉水中,抬眸时注意到鬼子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这是琉璃泉水,狱界七宝之一,本是神器,后在与阴兵对战中破损,便将其放入泉眼处,滋润阴水,让其有了培元固气的效力,是不可多得的圣水。” “啊!那我用来泡,岂不是…岂不是糟蹋了?”鬼子一急,慌忙便想从泉水中站起,狱帝笑着将他按下去,乐道:“傻孩子,这本就是用来泡的,谁说圣水就是用来喝的?” 鬼子讪笑一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乖乖坐下。 “来,过来,爹帮你洗头。”狱帝除掉鞋袜,挽起下摆,靠坐在泉水的岩石旁,好让鬼子能顺势靠在他身上。鬼子扭捏着不敢过去,惹得狱帝又是一笑,一把捉住他就往自己怀里带。鬼子一慌,手忙脚乱之下胡乱拍水,狱帝没防备,被鬼子的力道带的一贯,“噗通”一声,直接栽进了泉水里。 鬼子大惊,意识自己闯祸了,连忙上前去看,却不料狱帝猛然从泉水中钻出,还不等鬼子反应,就一把将他捞入怀中搔痒痒肉,逼得鬼子乱跳乱笑,只得大喊不敢了。狱帝起了坏心思,就是不松手,又与鬼子戏弄了好一会,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他。鬼子一得空,立马躲得远远的,他抹了抹笑得泛出了泪花的眼,心下皆是一阵放松。在他的记忆里,千百年里他都不曾像今天这般笑闹过。 似乎遇到了这个男人,他就学会了真心的微笑。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9 不,不是似乎。 “爹,你干脆也来泡泡吧,你看你都湿了。”鬼子大着胆子拉扯狱帝的衣裳,狱帝无奈,只得除了衣袍,无奈道:“你把我拖下水,我看你等会要谁给你找衣服。” “分明是你自己掉下来的。”鬼子对狱帝做了个鬼脸,丝毫不担心等会自己可能面临裸奔的局面。 狱帝尴尬的笑了声,拉过鬼子就为他洗发,他轻柔的顺着鬼子的额发,动作分外小心,温柔中透着带着情意的关切,生怕弄疼了鬼子。鬼子坐靠在狱帝身上,舒服得忍不住半眯起了眼。 这孩子,终于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狱帝爱怜的看着他,虽用灵力修复好了他身上的伤,但毕竟需要好生养着才不至于往后留下后患,他抚摸着鬼子身上已愈合的狰狞伤疤,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不知这个孩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在恶鬼缭绕的嶓冢山生存的。 毕竟不是谁一开始,生来就会杀戮。 “爹,你给我起个名字吧。”鬼子咻然睁开眼睛,金眸中含着的期待闪闪发光,“我一直都想有个名字。” 狱帝一愣,不知怎的心下忽然有些慌乱,他听朝阳讲过,在凡间起名可是件大事。按照凡人的习俗,应当是要大量查阅资料、举家共商,然后寻个良辰吉日大摆筵席,接着邀请亲朋一同祝贺,最后才在众人满怀祝福的道贺声中将孩子的名字写入族谱。他什么都没准备,这…… “爹?”鬼子有些疑惑的看向狱帝,注意到他眼中的慌乱,心下一紧,“爹,我不要起名了,其实这也挺好的,我……” 狱帝知道鬼子误会了,他如此乖巧懂事,看到自己犹豫便毫不犹豫的弃了心愿,如此留意人心的他,到底是在哪里磨练了许久,才有这番敏感的小心思? “乖,爹不是不愿,而是觉得有些委屈你。”狱帝爱怜的将鬼子揽在身前,声音低迷,“按照凡人的规矩,起名当是件大事,可我还没什么准备,我怕……” 鬼子的眼一下就亮了起来,他这才明白狱帝方才的犹豫是为何,他笑弯了一双眼,心中承接的欢快几乎要溢了出来,“不不不!爹给我起的名字,就是世上最好最棒的名字!” “你这孩子……”狱帝无奈的揉了揉鬼子的头,唇角勾起的弧度几乎要乱了三界的眼。 鬼子呆呆的看着狱帝,似是被什么震撼了一般。 “我本名叫张琰,你随我姓就是。”狱帝转眸认真思索,因而并未注意到鬼子看他的眼神。他微皱眉头,快速在脑中调动着有生以来所有含蕴美好词句的信息,恨不得一股脑将它们全部加在自家孩儿后头才是。鬼子看他那样认真,心中充斥的满盈感满当当的都是一种他不知的情愫,他只知道心下很开心,眼角忍不住弯起,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挑。 从没有一个人,待他如此认真,他仿佛在他眼中就是个不世的珍宝,需得好好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才行。 怎么办,他又想哭了。 “安素,安之若素,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狱帝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才猛然睁眼,缓慢的道出了这个名字。却不料入目的是一张哭泣的脸,他看着鬼子傻呆呆的望着他,似是连自己落泪了都不知道。 狱帝一下便慌了。 “怎么哭了,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那我再想一个……” 慌乱的狱帝心疼的为鬼子抹去眼泪,却不料被鬼子一把抱住,他死死的埋首在他胸膛前,眼泪滑过的热度烫得狱帝微微一颤。 “爹,安素,张安素…是我的名字吗?” 狱帝愣了一会,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双眸微垂,小心的抬起鬼子的脸,语气温柔,神态认真,满目的疼惜之情。 “安素,喜欢这个名字吗?” 鬼子看着眼前对着他笑的这个男人,不知怎的,只觉得心脏跳动得似是要爆裂开一般。他紧紧咬唇,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可弧角却越挑越大,笑弯了一双好看的金眸。 “喜欢!安素喜欢!” 狱帝望着在他面前笑着抹泪的孩子,许久不曾起过波澜的心脏,忽然泛起了能温暖人心的热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也许真如安儿所说,要能永远留于此地,何尝不是人生一大极乐。 第14章 闲敲棋子落灯花 “爹,你是怎么变出衣服的?”鬼子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狱帝为他忙前忙后,眼神中好奇的亮光一闪一闪,耀眼得几乎要照亮整个洞穴才好。 “那是法力,等你伤养好了,爹就教你。”狱帝边笑着回答,边退后几步望了望自己的成果,他上下左右仔细巡视了一番,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角带笑的挪揶道:“安儿要是长大了,指不定要祸害多少姑娘家。” “爹!你别胡说。”鬼子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自己浅蓝色的衣衫,金眸深处泛起的点点羞意逗得狱帝直乐呵。鬼子脸上含羞,似是有些气恼,一跺脚,转过身去不理狱帝。狱帝见状暗道不好,只得死命压抑住笑意,好言好语的哄着,这才把小祖宗给劝住了。 “爹,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鬼子趴在狱帝身上,隐藏在双目深处的担忧一点点泛了出来,“爹,我是魔,你……” “人界怕是不好去了,爹不能破了诺言,惊动天帝。常言道:‘险峻之地亦可安居’,爹知道狱界有处秘地,咱们先去那躲一会,等风头过了再想别的法子。”狱帝打断鬼子惴惴不安之言,似是没有听到般开始了未来的计划,那番专注,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愿景,让人忍不住也开始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期待。 鬼子看了一眼狱帝,心中酸涩的感觉升起,又立马被满满的暖意给按压下去。 他是魔,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可是眼前这个人,他不在乎,不仅如此,他也不希望自己在乎。 “怎么,我脸上有花?”狱帝察觉到鬼子的小心思,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侧头蹭了蹭他的小鼻子,“乖,安儿不要想太多,有爹在。” “嗯。” 鬼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抬起臂膀环住狱帝的脖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黄泉谷深处,往生路秘境,三界上仙不可入之地。 狱帝一席红袍飞舞,抱着鬼子翩然落至此处,他小心放下鬼子,望了望四周不变的美景,不禁感叹了一声。转眸中看到紧紧闭着眼睛的鬼子,忍不住几步上前站在他身后,俯低身子在他耳畔轻笑着提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0 醒,“安儿,我们到了。” 鬼子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放下遮住双眼的小手,随后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期待,缓慢的睁开了双眸。 黄泉谷处幽蝶飞舞,所到之处磷粉散落,在空中留下湛蓝色的轨迹;鬼木长垂枝条,树叶不似平常的绿色,而是幽幽闪亮着剔透的光芒,乍看上去,几乎要以为是透彻之晶的凝结;湖水荡漾,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到底,凝神看过去,却又清澈见底,妖化之物游走于水中,时不时冒出吐个泡泡,看起来分外可爱;幽绿色的弱草蔓延整个山谷,嫩芽的最上头开放的却是最为剔透的白,远远望去,仿佛一夜大雪初至,铺盖了整个山头。 鬼子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瞪大一双金眸,小心的环顾着整个山谷,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便会打扰山中的如画美景。狱帝在一旁笑着看他,一只幽蝶停落在他指尖,他见了轻轻一笑,半蹲下身凑到鬼子身旁,温柔的将幽蝶轻放于鬼子摊开的手中。 鬼子抬眸看着狱帝,倒映着幽蓝亮光的眸子里泛着的是不知名的色彩,狱帝眼角往上挑,带起的艳色融入至背后的景色,让人几乎要误以为这人要与这动人的山谷融为一处才是。 “爹…这里好美……”鬼子抬手放飞了幽蝶,他虚抓一把,不知握到了什么东西,“要是能永远留在这,何尝不是一种极乐。” “你喜欢就好。”狱帝笑着刮了刮鬼子的鼻梁,只逗得他忍不住往后闪躲。 藏在谷中深处的妖化之物也不怕人,见了生人个个自是好奇,一个个忍不住都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鬼子一脸惊奇的拉住狱帝,嘴巴长得大大的,一只手指着向他们靠近的美丽生物,惊的说不出话来。 “去吧,他们不会伤人的。”狱帝在后头轻轻推了鬼子一把,“玩玩也好。” 鬼子藏在狱帝身后,似是还有些犹豫,却见一只长着纯白大角的斑鹿冲了过来,一把提起鬼子就往背后落。鬼子吓得大叫着拉住斑鹿的毛发,狱帝无奈的点了点斑鹿的大角,那斑鹿回眸,对着狱帝点了点头,才载着一路大叫的鬼子去了远方。 一堆妖物纷纷对狱帝行礼,然后追随着白角斑鹿而去。 狱帝站在后头远远看着,禁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爹!你也来嘛!”已经和妖物们厮混到一处的鬼子骑着白角斑鹿朝着狱帝赶来,狱帝无奈的笑了声,飞身而起,红袍鲜艳,身姿优美,只把一众妖物看得傻在原地。 “谁先到山顶便算赢。”狱帝笑着带起衣袍,脚步虚点,一窜身便飞出去老远。 “爹你耍赖!”鬼子一看不好,急忙拉着白角斑鹿就往前冲。斑鹿会意,长鸣一声,身侧猛然暴涨出一副骨架,千万幽蝶似是得了号令,纷纷聚集落至骨架处。鬼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湛蓝色的磷粉滑过天际,混着点点说不清的白光,在此处留下了令人窒息的美景。 狱帝闻声回眸,恰巧看到斑鹿妖化的一幕,他心中一紧,左右没看到鬼子身影,急忙回折过去寻。却不料身下衣袍猛地一重,低头一看,鬼子拽着他的衣袍正对着他得意的笑。 狱帝无奈的笑了一声,忽然发力把鬼子抛得高高的,随即一把接住,将人好好的搂进怀里。鬼子勾着狱帝的后背,笑弯了一双眼,然后抬手指了指斑鹿。狱帝会意,蹭了蹭鬼子的鼻头,几个纵跃后飞身到斑鹿身上,带着鬼子稳稳落下。 鬼子靠在狱帝怀里,舒服的眯起眼睛,模样煞为享受。 狱帝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直把鬼子折腾得憋红了一张小脸才放开。 黄泉谷山顶,鬼昆仑冲天而起,旁的一处花树却开得妖娆,漫天的白色莫名染上了几分淡红,煞为好看。狱帝将鬼子从斑鹿上接过,斑鹿昂首长啸一声,似是极为舒畅。狱帝抬手摸了摸斑鹿的头,舒服得它将硕大的脑袋直往狱帝身上蹭。狱帝好笑的再给它顺了会毛,随即敲了敲它嘚瑟的大脑袋。斑鹿恹恹的垂下脑袋,纯紫的眸子里闪动着妖冶的光芒,鬼子见了有些心疼,一把抱过它乱蹭,直把大斑鹿弄得四处躲避。 鬼子看着白角斑鹿躲在花树后的身影,有些挫败的抱起怀中的妖兔,呐呐道:“小兔子,斑鹿是不是不喜欢我?” 妖兔睁着一双大大的红眸呆呆的看着他,一仰头,吧唧吧唧的吃起了他的头发。鬼子大惊,一路嘶吼着乱跳,不知怎地,那呆兔就是不放嘴,死死咬着,扯得鬼子头皮都开始疼起来。狱帝在一旁看着他们闹腾,颇为头疼的扶了会额头,才悬空施法将妖兔放到地上。鬼子一得解脱,立马就“蹬蹬”的跑过来藏在狱帝身后,一双眼狠狠的顶着呆兔,又是畏惧又是恼怒。 “知道疼了吧?”狱帝好笑的顺着鬼子的头发,“你刚刚胡乱蹭着斑鹿,碰到了他的命门,你说他该不该跑。” “我不是故意的…”鬼子瘪起小嘴,虽是小声嘀咕,但眼神乱瞟着,看起来很是内疚。刚刚那兔子咬了他头发,也是无意,但撕扯着头皮的滋味可不好受。鬼子想了想,觉得还是认错比较好,跟狱帝讨教了一会怎样顺毛才最舒服,便一路欢快的往斑鹿躲藏的花树跑去,那番认真的模样,看得狱帝嘴角忍不住挑起个好看的弧度。 这孩子心底极善,若不是被逼得入了魔…… 狱帝摇了摇头,甩掉那些让人难过的思虑,随即接住跳到他怀里的呆兔,垂眸轻笑道:“你啊,下次可别再咬我安儿的头发了,记住了没?” 妖兔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红眸呆呆的看着狱帝,歪了歪头,一脸迷茫的模样。狱帝还来不及笑它,只觉得右边头皮一疼,低下头去,才发现那兔子正好奇的啃着他的赤发。 狱帝被这只呆兔逗得大笑了起来。 “爹!”狱帝闻声回眸,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扑来的鬼子撞了个满怀。他无奈的放松身体往后仰,凝神望去,便见鬼子小心的将一朵夜花插在他发间。他下意识碰了碰,望着鬼子一脸惊叹的神情,觉得自己无奈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我又不是女人,给我插什么花。”狱帝掐了掐鬼子的小脸蛋,看起来似是有些羞恼,他虽是如此说着,倒是没把那朵夜花拿下。 “爹爹比女人还美!”鬼子抱住狱帝,一双金眸笑得弯成了月牙,“爹爹是三界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你啊…男人怎么可以用美来形容。”狱帝抱住鬼子,小心的顺着他的后背,侧耳听鬼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倒也不插嘴,只是笑着应着。没一会觉得肩膀有些沉,再望时,才发现鬼子已经安静的睡了过去。 想必今天是玩累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1 了。 狱帝换了姿势,将鬼子仔细的安放在自己怀中,鬼子迷糊的动了几下,寻好位置后吧唧了几下嘴,嘟囔着什么,又继续陷入沉眠。 狱帝轻拍着鬼子,嘴角泛着好看的笑意。他仰靠在背后的花树上,看着星空下过路幽蝶留下的轨迹,合着泛着粉的洁白花瓣落下,映衬着满山遍野的幽绿,此番美景,真是让人忍不住沉迷于此。 白角斑鹿盘膝在他们身旁躺下,众多妖物也似是有些疲惫,纷纷选择在狱帝周围栖息。此地安详,引人迷醉。 狱帝垂眸一笑,望着沉睡安眠的鬼子,俯低身子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也许真如安儿所说,要能永远留于此地,何尝不是人生一大极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够了,这就够了。 鬼子死死扯住狱帝的衣角,小心的躲在他的怀里,听着这人微弱得似是下一秒就要停住的心跳,心里疼得几乎要让他受不住的大喊出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再…别再伤害他了。 【作者有话说】: 13、14章是我在大纲基础上贴附的,朋友问我为何如此,费时费力。我想了一会,说因为我不想看到这个孩子从未有过笑颜,从未接触过幸福便遭遇人世最大的不幸。 第15章 诚知此恨人人有 七天,狱帝带着鬼子整整在黄泉谷呆了七天。 这七天里,他成功扮好了一个称职父亲的角色。他待鬼子极好,温柔体贴中又不失严父风采,况且狱帝犯事前也曾游走过三界,于是每晚便随意挑了几件各界趣事来讲,旁征博引里含着阅历极广的经历,直把没见过世面的鬼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只有七天,可在鬼子心中,那是属于他和爹在一起最美好最快乐的时光。黄泉谷往生路处虽是三界上仙不可入的禁地,但此处的妖物却纯洁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如画风景混着世上最真挚无悔的感情,让鬼子每每看了,都不禁眼角一阵酸涩。 七天,只有七天,他和爹在一起最安稳如世外桃源的日子,实在过于短暂。有时候他也忍不住反问自己,如果自己无孤无助被逼入魔的千年时光仅是为了这七天的欢喜,那么人生若是可以重来,他是否还会有勇气去选择自己最后的出路? 鬼子看着对着他露出真心微笑的狱帝,心下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番。疼,打入人心脏的疼,但是内里又止不住泛出令人欢喜的热流,疼痛中带着让人禁不住落泪的温暖,耗得鬼子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只会呆呆的笑,傻傻的哭。 狱帝心疼的将鬼子揽入怀里,知道这孩子怕又在折磨自己,千年的孤苦暂且不算,便是那逼迫入魔的时光也够他消磨沉闷。然而鬼子并未如此,他虽困在恬昭罪气天宫忍着令人发狂的酷刑,但依旧隐隐怀着一颗期待的心在等待着救赎,他在追念,他在等待,他在无限绝望的日子里,仍旧挣扎着自己最后的良知,选择等一个也许根本不会出现的人。 这个孩子,太苦了。 “乖,安儿,爹一定会好好护住你。等我们去了人界,爹就先跟你找一处地方安身,平日里我也学了些手艺,等风头过去了,我就做门营生,不要多大,能糊口就行;然后将你送去学堂,听说人界的孩子都是这番,到那时候,你就可以跟那些孩子们一起玩耍。早上乖乖听夫子讲课,听不懂也无碍,只是让你多去外面看看;晚上呢,我就过来接你回家,你可要大方点,邀请自己的朋友来家作客也好,当然,我……” 鬼子安静的躺在狱帝的怀里,看着他上仰脖颈带出的优美弧度,听着他对未来美好的设想,黄泉谷漫天的星光在那一刻似乎都盛在了这人眼睛里,美得不可方物。那人眸中似乎带着在漆黑夜里闪亮的光芒,由不得人不去相信。 鬼子想,若真是那样,那可实在是太好了;也许那样的日子,才叫做生活。 一千年的痛苦在这一刻几乎微不足道。 因为能遇到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可谁也没曾告诉过他,如果有一天,自己期待的未来被人恶狠狠撕碎,被人毫不留情的践踏,那份许诺在口曾绽放出夺目光彩的期待,被碾碎得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时,他到底该如何压抑住自己入魔的疯狂,才能学会悲伤的释放? 看着把他捧在心上的人为他浴血奋战,看着希望一点点粉碎在绝对实力的掌控下,看着一切绝不可挽回别无选择时,那种痛苦和嘶鸣,有谁能懂得? 那一天,鬼子流着泪,挂着笑,亲身再体会了一次。 他能遇到这个人,是他此生之幸。 可这个人遇到他,却似乎成了今世的劫难。 鬼子亲眼看着狱帝为护住自己而被迫封了五层法力,他看着眼前这人遍体鳞伤、狼狈不堪也要与诸神抗争到底,那一刹那,他突然万分后悔让自己遇上了他。 从未有一人,为他竟要覆三界;从未有一人,濒临绝境也绝不松开他的手;从未有一人,明明自己极是危险却仍要许他美好誓言;从未有一人,明明力竭濒死,却…… 够了,这就够了。 鬼子死死扯住狱帝的衣角,小心的躲在他的怀里,听着这人微弱得似是下一秒就要停住的心跳,心里疼得几乎要让他受不住的大喊出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再…别再伤害他了。 鬼子埋在狱帝脖颈间,眼角酸涩得难受,不听话的泪珠滑过脸颊,一阵冰凉。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谁来…谁来救救他最亲爱的人啊?! “安儿,怎么哭成这样?”狱帝笑着咽下喉中一口腥甜,发丝凌乱,衣衫残破得再不覆往日风采,可眸中深处燃烧的火焰却不减半分,“乖,安儿,爹会带你出去的,等再过一会,等爹……” “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狱帝?”鬼子抬头,泪水止不住的涌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那个要杀了我的狱帝?” “安儿!”狱帝猛然攥住鬼子的手,不顾自己胸口的新伤,硬生生将他带入自己怀中,大手慌乱得拍抚着鬼子的后背,平素淡然的脸上也出现了微的慌乱,“安儿,别怕,爹不会杀你的,爹一定会护住你,爹不会…不会那样做的。别离开爹,爹会……” “可是你不能再护住我了啊。”鬼子唇边牵起一抹难看的弧度,嘴唇哆嗦着,却仍在努力的微笑,“你曾因包庇重犯,被困在纣绝阴天宫一千年,阳气大损,还被勒令不可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2 出入三界;不除情/欲招致五方鬼帝不满,不可擅权,帝位岌岌可危;爹…你是狱帝啊,你是掌控狱界的帝王,你不该如此,你不该!” “安儿!”狱帝死死拉住鬼子,眸中第一次漫出了无措的情绪。他不知该如何做,只知道不能放开眼前人,可… 可他还能拉住他多久? 他本在黄泉谷处安稳,某日察觉不对带着鬼子逃离时,却猛然发现已被五方鬼帝困住。当时王真人明言相道,只要饮了那杯酒,自封五层法力,便不再逼死鬼子。他不信,可除了此法,他已别无选择。果不其然,待得自己被迫封灵,他们已暗中联合好十殿阎罗劫杀鬼子,他心下一急,猛然提气相抗,匆忙之间,自然忘了自己不便相道的身体。 他是帝王,若在全盛时期,便是再来罗酆六天也无所畏惧,可在纣绝阴天宫的日子极大损耗了他的至阳之力,再加上猛然按住的五层灵力,逼得他不得不全力相赴。惫懒的身体实在抵不住如此强度的拼搏,若是与鬼子合力,他还可一战,但他不能再让鬼子魔化,只得硬生生抗着。可想而知,一个半残的帝王,如何能毫发无损的抵挡住全盛的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罗? 他受了伤,虽不重至昏迷,但情况也容不得他再轻易许下美丽的诺言。 “爹,你是世上最好最棒的爹爹,若是有来生,我甘愿受着千年苦难也要遇到你。”鬼子趴伏在狱帝身上,泪水合着微笑落下,看起来煞为悲痛。狱帝察觉不对,一把拉开鬼子想看清他的表情,然而,还不待他如此,便听见那个受了无数不该承受罪孽的孩子,缓慢而又坚定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爹,把我交给他们吧。” 鬼子露出自己最为好看的笑容,那番天真无邪,似乎说出的话语不是慷慨赴死,而是催着自家爹爹快些带他奔赴学堂一番。 “爹爹,你要好好的。”鬼子望着愣住的狱帝,看着他眼里翻腾踊跃的情感,望着他悲戚里混着不甘的眸,那一刻终于真心的笑了出来。 “爹爹是狱界的帝王,是狱界最厉害的存在。以后爹爹要勤于政务,作出一番功绩,让那些个没用的鬼帝阎罗们一个个都后悔当初所言。”鬼子小心的抹去狱帝眼角来不及落下的干涩,望着眼前狼狈得浑身染满鲜血的帝王,不知怎地,忽而换了一种语气,那话语里带着极其强烈的骄傲,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眼中般狂傲,“阴兵所向,沙华引路,黄泉流处弱水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狱界之帝张琰,千古明君,天地为惊,三界动容。” “那是你,我的好爹爹。”鬼子笑着抱住狱帝,裂开的嘴角灿烂得晃花了狱帝的眼,“那一定是你,你一定可以做到。” 狱界颤抖着手,小心的碰上鬼子的脸,他踌躇许久,张口欲言,然万千话语卡在喉间,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出心中含蕴之情。 “安儿,我们会好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鬼子笑着握住狱帝的手,看着他嘴角泛出的鲜血,望着他手臂上撕裂开的伤痕,努力忽视他侧腰被七星弯月鞭洞穿的伤口,眼角发红,嘴角却挑起一抹弧度,笑得万分好看。 “嗯。”鬼子笑着点头,“我信你。” 狱帝仔细的将鬼子揽入怀中,头颅低下,再不言语。 他一定会带着他逃出去,一定。 他绝不会把鬼子交出去。 绝不。 他是狱界的帝王,他无所不能,他…… 狱帝紧紧抱住鬼子,撕裂的伤口奔涌出鲜血,混在大红的艳丽衣袍中,让人再也看不出痕迹。 天界某处风云忽涌,天地变,北斗紫徽星乍起,帝星闪烁,将至未落。 天帝抬头,望着极北之处的异常星象,不知怎地,心下一动,千百年来未有的惶恐猛然漫上心头,似是在极阴黄泉某处,将要发生什么他也不可挽回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是他害了爹。 第16章 嗟余只影系人间 “爹——!” 一声惊呼破开纷扰战场直达狱帝耳中,他呼吸一滞,下意识抱着鬼子避开了从后袭来的太阴灭魂叉。灵力暴涨的法器混着猎猎风声呼啸而过,堪堪擦过狱帝手臂,带起一阵灼热的焚烧感。 狱帝翻身落地,却不料背后猛然传来破空声,他急忙回身抵抗,瞳孔在看到所袭法器后微微一缩,昆吾八剑撒开的锋芒如天将之雨不期而至,原始混沌卦已初现阵型,雷电之光所附,青紫一片,好不恐怖。 鬼子紧紧攒住狱帝衣襟,一双金眸里是八剑不断挺进的倒影,浑身竟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狱帝感受到鬼子的不安,抱住他的臂膀下意识收紧了力道,他眼眸半眯,猛一咬牙,硬生生提气起了道屏障,灵力猛增集汇于一处,辅一成形,铺天盖地的雷霆之怒便划过天际冲来。鬼子怕得闭上了眼,狱帝握紧右手,抬头望了眼远处操控此物的三位鬼帝,死死咬住后槽牙,拼着仙体受损再提真气,屏障猛然拉开距离,直直撞上雷霆,硬是生生抗下了这道天界上品功德至宝的冲击。 真气相撞猛然爆开,方圆百里突起了一道冲击波,一路火光闪电好不精彩。 鬼子紧张的看着狱帝,一双眼里满是担忧,狱帝无暇顾及其他,只得撑着伤口再次撕裂的痛楚硬抗。双方僵持不下,约是过了几个呼吸间,对击终于维持不住两方灵力的施加,猛然爆炸开来。狱帝心下一急,连忙回身护住鬼子,背后一时空挡大开,爆开的灵力带着飞沙走石全数撞击在狱帝后背,他没忍住,张嘴一口血喷出。鬼子一抖,□□在外的手臂感觉一阵温热,他猛然抬头,瞳孔禁不住放大,一双小手攒得死紧,泪水盈满眼眶,却再喊不出一个字。 是他害了爹。 那一刻,他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到底给爹带来了多大的劫难。 鬼子泪水滑过眼眶,唇角再无力勾起,镇压在体内的魔气开始在血脉里奔走。 正如西方鬼帝所言,他果然是个不该存于三界的孽障。 狱帝仙体已损,本已站不住,却硬是抱着鬼子安全落下。方一落地,狱帝便承受不住的半跪在地,鬼子脱开狱帝的怀抱,疾步上前就想传力给他,不料狱帝挥手阻了他的动作,抬起的眸子里赤红得几乎要分不出瞳孔,可望向鬼子的眼里却依然泛着一片安静的笑意。 “安儿……你答应过爹的…不可……不可再动魔气。”狱帝嘴角控制不住的溢出鲜血,他随意抹去,看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3 鬼子一双悲伤的眼,心里一疼,抬手小心抚上他哭泣的眸,温言道:“乖……爹没事,你等着…爹一定带你出去……” “爹——”鬼子拉住狱帝的手,睁大的金眸里禁控制不住的泛上了血红。他想帮爹,他不想再做累赘,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纵使一身魔力充盈,也不得再使乱了三界秩序。 “别哭…乖…安儿不哭,你是爹的宝贝,绝不是…绝不是什么魔障。”狱帝借着鬼子的力站起,一双眼里是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自己不是那个重伤在身、损了仙体的帝王一般。 鬼子攒紧一双手,双眼死死的盯着不远处正准备再次攻击的阎罗和鬼帝。 “狱帝,请您快些交出魔族孽障,您已身受重伤,仙体不堪再承冲击。”西方鬼帝从远处走出,舞着一支七星弯月鞭阴恻恻的笑,那模样煞为得意,丝毫看不出有何尊敬之意。 “王真人,安素是狱界鬼殿,本帝之子,谈何魔族余族只说?”狱帝笑弯了一双眼,只是那层笑意浮在表面,看起来煞为瘆人。 “哟,看我这人,嶓冢山那偏远之地待惯了,竟还从未听说过您何时得了个鬼殿。”西方鬼帝一挥七星弯月鞭,空中猛然多了一道响雷,衬着他阴沉面孔上的浅笑,让人骨子里都忍不住发毛。“我只知嶓冢山有个食恶为生的孽障,不知好歹,本性恶劣,不为三界所容。您看,这次我携着五方鬼帝前来,不就是为了除掉这个祸害吗?” 狱帝凤眼危险的半眯,他安静的看着王真人,浑身透出的死气惊得鬼子慌忙扯住他的衣尾。狱帝低眸看了他一眼,半蹲下后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腾出的右手一扬,迅速聚集起一团燃烧的三味真火。 三味真火,至纯至阳,专克以阴气恶鬼滋养的嶓冢山之帝。 王真人脸色微变,“唰”的一下沉了眸子,他轻喝一声,跟旁的鬼帝使了个眼色,三帝集聚,纷纷使出看家法宝向狱帝袭去。狱帝紧紧抱住鬼子,脸色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仙体已破,元珠虽在滋养他的伤处,但补充的灵力始终赶不上流失的速度。他本以阴气为生,只要世上有半分阴气,他就有能力将此化为灵力相搏。可他先前被骗得饮下弱水,元珠真气五分已被强力克制,不得突破,后重伤至此,冲击的余波扰乱了狱界气场,让他再难以快速全力相拼。 一生高傲如狱帝,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狼狈。 鬼帝聚集的灵力阵已显,雷霆之力混着极阴之寒向着他冲来,狱帝左右环顾,发现前有太阴灭魂叉断路,后有七星弯月鞭劫道,昆吾八剑从上袭来,逼得他几乎无处可躲。 若是此击扛不住,安儿必会受伤,王真人拖延的时间已足够剩余阎罗赶赴至此,若真如此,他们再难有机会逃脱狱界。 狱帝咬牙,脸上挂出的血丝染红了一双赤眸。 他一定要护住安儿,他答应他的,一定都会由自己亲手实现。 绝不计后果!绝不悔代价! 狱帝心念一定,红眸深处涌出的鲜艳忽然覆盖至眼白处,原先泛着红的瞳孔此刻却成了如墨之目,右侧眼帘下顺出的纹路铺开一张泛着青紫的结印,他低喝一声,挥手结了个手印,以血为介,睁开低念咒文。刹那,天地为之变色,风云忽起,阴风扫荡开所碍之物,纷扬的彼岸沙华卷着弱水幻化而上,狱帝立于灵力中心,一双被血色充斥的眸子已看不清原来色彩。 三位鬼帝看到此景心中大惊,当即收回法器回身躲避;匆匆赶来的转轮王自是惊愕,他与狱帝平日也有些交情,当初是他助力放了朝阳,才得以让他随着那凡人魂魄转世投胎。此次受命于北帝,非得捉拿鬼子复命不可。他原想好言相劝,却万万没想到,狱帝竟为这样一个入魔之恶,以自身灵力为代价,耗费修为来开启天罚之力! “狱帝——不可!”转轮王被同来的平等王拉着往后退,他顺力往后走,眼中的焦急却要泛出了火,“狱帝——!天罚之力不可轻启——!狱帝!!!!” 鬼子察觉不对,看到狱帝不同于平常的眼和脸上漫出的结印,心思一转,立马变了脸色,心中一片惊涛骇浪,惊骇不已。 “爹——不可——!”鬼子大声呼喊着,嘶鸣的声音努力破开阴风之怒,碎开的泪花被卷入妖异的弱水中,“停下——你停下——!天罚不能开——!!!我跟他们走——!你不要再如此——!” 狱帝这一次再没回眸看鬼子,他只是牢牢抱住怀中人,凭着元珠残留之力,吊着一口气破开灵阵往人界结界冲去。过路鬼魂纷纷躲避,滔天弱水冲开幻化阻隔,司命的无常只得奋力护住无灵魂魄,纷纷惊愕抬头,不知狱界到底出了何事。 天罚开启,狱界移位,弱水入黄泉,恶鬼尽,残魂散;滔天之罚惩恶扬善,唯三界帝王可启,除法制之外之力;一旦开启,不得随意中止,否则天罚反噬,灵力尽散。 狱帝不是不知天罚的厉害,也不是不知自己撑不住此道的灵力,但除了这个方法,他再无选择。他唯有一介残体,如何能凭此避开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罗的追捕?若是按照此理推论,他放开鬼子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这样的放手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是魂飞魄散,是消匿三界,是永不相见。 狱帝咬牙,鲜血流失的速度混着灵力洒落于他们所过之路,一路斑驳,好不凄惨。 鬼子拼命摇着头,在狱帝怀里拼命挣扎,使出浑身力气想让狱帝停下。他死命的嘶吼着,一双眼里泛出的泪几乎要冲淡狱帝身上的血迹,他求着狱帝趁天罚还未开启时撤手,虽会遭受不可估计的反噬,但总比开启后的下场好。可那个惯常会宠着他对着他笑的爹似乎在那一刻成了无情无欲的天帝,坚守了一个信念,便再也不会改变。 从没有这么一刻,让鬼子那么痛恨自己的存在。 他不值得他为他如此,不值得。 “放肆!” 在快要接近人界结界,天罚将完之时,一声震撼狱界阴力的轻喝炸开在如墨天空。狱帝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本已撑不住的天罚之力在那一刻断了联系,灵力猛然反噬的力道混着至纯之力袭上心头,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松开了护住鬼子的手。 天帝金眸半眯,边施法分力接住鬼子,边接过反噬于狱帝身上的天罚之怒。虽不过轻巧一句话的功夫,却看得出天帝所为之心,若追究原因,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疯狂,竟冒着自身元珠受损的风险也要分担天罚之力。可心中撕裂开的一种声音却在他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4 中抵命相吼,似是他若不如此拼搏,迟早一日醒悟,便会孤苦一生,不死不休。 鬼子感受到体内另一种极为相似的灵力波动,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他转过眸子,惊愕的望向立于苍穹之顶的天帝。 那个人…究竟是谁? 为何,他竟会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你若动他,我便覆了三界。” 【作者有话说】: 高能预警:1.请调整好心态 2.请做好准备 3.猜猜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猜对有奖哦。 第17章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上) 残风扫落花,纷扰的红艳从天而降,铺满了整个黄泉道。原本极为绚丽的血红散开在眼界所望之处,一晃眼,竟分不出这是热烈的绽放,还是死亡前最后的悲鸣。 狱帝狼狈的跌坐在一旁,一手紧紧按住胸口迸涌着鲜血的伤口,一手死死撑住地面让自己不再倒下去。他努力昂首抬眼,满目复杂,看着眼前这个为他分担天罚反噬之怒、抱着鬼子逐渐向他走近的男人,心中不受控制的一紧。 那是……哥哥? “哥……天帝。”狱帝咬牙,被血气布满的眼逐渐泛出些许清明,他辅一咬唇,心下一凉,半道生生改了称呼,脑中不断提醒着自己天帝已除情/欲的事实。 他也有自己苦楚,切忌胡乱任性。 狱帝再抬眸时,眼白处的赤红已散,如墨之目也渐渐褪去漆黑的色彩,露出原先泛着火焰的红。 “爹——!” 鬼子刚一落地,便一路小跑至狱帝跟前,他小心的镇住狱帝胸口上不断流血的伤处,一双眼里是停不下的泪,那模样带着极为恐慌的内疚,仿佛正遭遇着世上最绝望的悲惨一般。 狱帝虚弱的对着鬼子笑了笑,他摇了摇头,随后做了个手势,借着鬼子之力站起。天帝看着狱帝对着他冷清的笑,心下也不知突然泛出的是什么感情。 “天帝……也是来捉拿罪臣的?”狱帝咳嗽一声,随手抹去唇角泛出的血沫,手上动作不停,一双眼却死死的盯着天帝,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天帝望了他一眼,感觉到狱帝在接触他目光时浑身控制不住的轻颤后,随即别开目光看向护在狱帝跟前的鬼子,他沉默良久,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忽而半敛下一双金眸,转身提步,作势离开。 “等等!”狱帝猛然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天帝为人他最清楚,可今天这番举动,却让他不得不心生奢望。他望着眼前天帝骤然停住的背影,喉头禁不住滚动了一下,缓了一会,才努力按住颤音轻声道:“天帝……就这么放我离开?” “狱帝乃狱界之帝,此间之事,你自有决断。” 说完,天帝再不多做停留,一个纵身便消匿于狱界如墨之空。 金色的粉末在刹那铺满了狱帝的眼界,他呆呆的望着天帝消失的方向,一时还回不过神。 这是…什么意思? “爹……刚刚那个人是在帮我们吗?” 鬼子察觉不对,当即扯了扯狱帝的衣袖,将他从漫天的思虑中拉回现实。狱帝一愣,也不回答鬼子的问题,只是抱起他就往人间结界处走去。 鬼子趴在他胸前,小心的避开他前襟处狰狞翻开的伤口。 狱帝皱着一双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哥哥专程过来救他于天罚反噬,刻意快速离开以免招惹是非,狱界之事的确由他掌管,可此番所为实在过于荒唐。明明哥哥有足够的理由捉拿自己后灭绝鬼子,这样才符合他的纲常之道,可这次他为何选择放弃,不仅如此,还放话不会多去干涉自己狱界之事? 太诡异了。 狱帝心下隐隐有些担忧,天帝转变太快,让他一时没有头绪追究线索。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好好的追查个清楚,但此刻不同往日,他必须快些带着鬼子离开,寻找一处地儿躲避养伤,才是最佳的法子。 鬼子窝在他怀里,眼帘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狱帝即将强硬穿过结界时,一道凌厉的掌风忽然向他袭来。狱帝心中暗道不好,搂着鬼子就往后退去,不料背后猛然一痛,那可将人撕碎的痛感连着寒冰之力猛然入侵他的身子,让他一时半会提不上半分气力。他暗道不好,只怕是后头的鬼帝在此埋伏多时,说时迟那时快,狱帝拼着元珠破碎的危险猛一使力,还来不及对鬼子说些什么,便将他远远抛开,只想将他送往人间去。 鬼子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在狱帝保护下被甩到了人间结界处,他立马翻身站起,刚想说些什么,金眸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猛的收缩起来。 那是……吠琉璃! 南方鬼帝杜子仁冷着一张脸,利索的用捆仙索将狱帝双手反剪至身后,他俯身低声道了句得罪,手中的吠琉璃却牢牢抵住狱帝后背的琵琶骨。 吠琉璃是狱界极阴之尊,能从极其细微的伤口深入内脏,从内到外,逐渐腐烂弥漫至全身。若是仙家背后的琵琶骨被它洞穿,即便是狱帝,也扛不住如此折磨。 千百年前,一代天将朝阳真君,便就是因为这个散了一世修为,落为肉体凡胎,随着另一人的魂魄投入于转生殿。 狱帝咬碎了一口银牙,才没开口低吟出半声痛楚。他狼狈的跪倒在一旁,睁开双目努力聚焦,才看清鬼子惶恐的模样。鬼子看着狱帝远远的对他勾起唇角,拔腿就想冲过去救人,却不料那人却高喝一声,猛然止住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安儿!过去!往人间去!”狱帝拼命挣扎着怒吼,背后捆仙索束缚的力道加强,一道道勒紧的痛感逼得他已结痂的伤口再次挣开。杜子仁见状脸色微沉,猛一发力,直把狱帝生生按下几寸,背后的吠琉璃刺破血肉,腐烂的阴气狂涌而出,使得狱帝再难开口说出半句话。 鬼子死命咬牙,眼眶通红,表情狰狞得可怕。他握紧一双手,指甲划开血肉,不同于常人的血液顺着指尖滑落。血液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土地焦灼,一片生灵涂炭之景。 入魔之物,不容于世。 他这个孽障,究竟害了多少人? 南方鬼帝望着手下被折腾得直冒冷汗的狱帝,冷清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生性冷淡,却也记着狱帝的好。若不是此帝改了狱界纲常,他罗浮山的怨魂不知还要累积多少,一路走来,他无法否认狱帝不符为帝之道,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的确是个值得称叹一句的勇者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5 。 可惜此次不同往常,魔物出,三界乱,留着鬼子千年只为听命狱帝发落已是极限,却不曾想狱帝竟然…… 难道这就是转轮王常向他所言的人世情感? 他不懂这样的复杂,可那种撕心裂肺之感,他也看到了。 可惜…即便是狱帝,也依旧担不起放任余孽长大的后果。 “子仁……”狱帝勉强抬起一双眸子,他努力高昂着头,浑身残破不堪,满脸狼狈,却依旧冷静道:“你的任务应该只是捉拿我,我知道你向来能做好本分之事,从未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南方鬼帝垂眸,远远望了眼滞留于结界处不肯离去的鬼子,他看着那个孩子痛楚得几乎扭曲的脸,心下一动,却是没说一句话。 “子仁…他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想入魔,你也知道嶓冢山是个什么地方,那种炼狱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得住的残酷。”狱帝看他没有反应,红眸泛出一丝焦急,声音竟控制不住的带上了些许颤抖,“他们就要追过来了,你知道安儿被捉拿回去的后果,子仁,子仁,算……算我求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南方鬼帝浑身一抖,低声道了句使不得,狱帝却是不肯,一遍遍说着服弱的话语,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那个曾高傲不可一世,端坐于帝王宝座,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人,是他最亲爱的爹爹。 他从未看他低下头颅,从未看他狼狈不堪,从未看他如此低声下气。 他本是狱界至尊所在,本应踏着骨龙巡视领地,本应坐享五方鬼帝十殿阎罗的朝拜。他该是淡然的擒住一抹笑,勾起一双慵懒的凤眼看着天下,赤色之服随风而舞,远看过去,几乎要引得人入魔才可善罢甘休。 他本该是那样叱咤风云的帝王。 鬼子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折磨,眼角忽然蔓延开状似裂纹的魔印,他嘴角带笑,浓稠的紫血滑过他的唇角,衬得他面目更为苍白。 而今,这个男人却因为他这个魔物,毁了仙体,弃了尊严。 他不会动用魔力,他听爹的话,绝不再让与生俱来的腐蚀之力侵害生灵,从而扰乱三界太平。 他不会再让爹因他为难。 “魔物,我奉命困住狱帝,如今任务已完,当是该回身覆命。”南方鬼帝紧了紧双手,他半敛墨瞳,转头避开狱帝向他投来的谢意,冷清道:“你前方是人间之路,只要过了这道结界,隐藏起自身魔气,寻一处至阴之处闭关,三界之内再难有人能寻得到你。” 鬼子猛然瞪大双眸,似是不相信南方鬼帝的临场倒戈。 “安儿,去吧。”狱帝笑弯了一双凤眼,脸上划开的伤口让他看起来煞为狼狈,血色的纹路还盘踞在他眼下,嘴角的血迹还在流淌,可狱帝依然如初微笑,仿佛第一次相见般温柔,“安儿乖,等爹爹解决了这边的事,就来找你。” 南方鬼帝偷手将吠琉璃放下,转而拿住狱帝的琵琶骨,随后拿着一双没有生气的眸子,随着狱帝一同望向那个找出生路的孩子。 鬼子在那一刻忽然很想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着他爹放声大哭,是他在绝望中为他劈开了一条求生之路,那上面混着狱帝的鲜血和尊严,而他必须踩着这些,才能握住生的希望。 鬼子看着对他笑着的狱帝,那一刻很想告诉他,他宁愿选择死去也不愿看他如此。 可只要能再见到这人,只要是他所愿的,他一定不会去违抗。 狱帝看着鬼子猛然跪在地上对着他叩拜,鼻子忽然酸涩得厉害,他知道这孩子听话,也知道安儿心中正受着怎样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可只要这孩子还活着,他就还有希望。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可以再次相见。 狱帝望着鬼子转身,忽然很想笑出声来。 因为,他看见了希望。 “杜子仁,没想到你还真恪守北帝所言呵。”远处忽而传来一声讥笑,吊起的尾音逼得鬼子停住了脚步,谁也不曾想,便就这短短一刻,改变了他的一生。 “孽障,你可知你踏出这一步,狱帝将为你担负多少罪孽?” 王真人轻轻巧巧一句话,轻易留住了踏往往生路的鬼子。 “安儿!走啊!” 狱帝察觉不对,猛然发力,竟是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向冲向鬼子,南方鬼帝见势不好,低声道了句得罪,硬是生生压下了狱帝的去路。 鬼子睁眼看着泛起红光的结界,对面人间的繁华之景触手可及,是他困于嶓冢山时耗尽心血所求的安宁。黄发垂髫,鸡犬相闻,桃源之景不过如此,只要他踏入一步,隐藏魔气闭关千载,终有一日可以再等到那人对他如初微笑。 可是,这千万年的时光,爹该怎么办? 鬼子握紧双拳,做了几个深呼吸,忽的上挑起一抹邪笑。他在狱帝睁大的眸中缓慢转身,一双金眸不带任何情感,凛冽的冷光中像极了天帝的冷漠,那番傲然,似乎三界都不在他眼里般狂傲。 “你若动他,我便覆了三界。” 鬼子踏出结界,精光暴涨,左眼裂开的魔纹布满半脸,紫血顺着血泪滑过,所到之处缠绕起复杂的图纹,似是以身为介,生生起了一道天罚。 “不——!” 南方鬼帝死死按住悲鸣的狱帝,眸中的亮光逐渐暗下,似是看到什么极其悲痛的现实一般,黯淡了留于心底的最后念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千年了,他作为魔物,活得够久了。 第18章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中) 王真人看到鬼子去而复返的动作,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杜子仁方才说的极是,若是鬼子踏入人间隐去魔气,那他们往后便再难寻得这孽障。魔乃超脱三界之外的不祥之物,见者必诛是修仙之人的职责,虽说妖魔也有善恶之分,但谁会耐得住性子,冒着生命危险去一步步接近他们藏于深处的真心? 西方鬼帝原想嗤笑一声,可还不等他勾起弧角,转眼便看到鬼子开了魔纹的模样,带着死气的冥火冲天而起,几乎要覆灭了整个狱界。 王真人心中一跳,暗暗一惊。 为何魔族必诛? 因为他们有与三界对抗的能力,所行所触所染之物,皆会由根腐蚀,殆尽生命。那是一种极为霸道的侵蚀力,因而被三界忌惮,不得不除。 说来可笑,魔族不容三界,原因竟是自己这逆天之能难以被人镇压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6 。人人只道强则可居高位,却不想天道轮回,三常有纲,若是强得无人可抗,不管你心善与否,直接被剔除纲常之外,为三界所恶。 可笑。 “孽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王真人见势不好,当即扬起了手中的七星弯月鞭以作防备,鬼子乃天帝和狱帝精气所化,入魔后又已吞噬恶鬼为生,法力自然不容小觑,当初是他和其他鬼帝合力才勉强将这孽障压入恬昭罪气天宫。出于私心,也是以防万一,他挑断了这魔物的手脚筋,洞穿了他全身的关节,并用玄冰穿透了他的琵琶骨。近千年过去,他原以这鬼子怕是不死也成了一介废人,却万不曾考虑,狱帝竟用自身真气修复好了这人的残缺。 西方鬼帝暗暗咬牙,心中只道狱帝多事。 “我不会逃,但也不会乖乖就范,当初你与我的一笔笔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是时候还了。”鬼子冷笑一声,踏着燃起的紫黑色冥火一步步走向王真人,他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人世间该有的情感,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意和令人瑟缩的冰冷。 无情无欲,残忍暴戾,嗜血阴冷,这才是他的真正模样。 “安儿!”狱帝心中大惊,暗道不好,生怕这孩子一气之下魔化至心,于是拼命提着一口气唤了鬼子一声。鬼子脚步一顿,似是猛然想起什么,当即回眸望向狱帝。 “爹……” 鬼子瞳孔猛然内缩,七情瞬间归位,眸中除了惊惧,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绝望和不甘,充斥的复杂盘踞了他的眼,让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最后那一刻,鬼子选择了转身,明明踏步即生,可他还是亲手放弃了活的希望。诚然,自由和保命是他千年来全部的所求所想,可这不应该是以爹为他承担罪孽为代价。他不后悔,选择固然残酷,可他依旧觉得快意。 魔本无情,是他给了他情。 遇见他,是他此生之幸。 王真人看到鬼子眼神不对,心中百转千回,随后立即意识到什么。他望着眼中闪过不忍的鬼子,心底忍不住暗中嗤笑一声,没料到这个孽障也会通了七情。但细细想来,此番却是更有利于他,魔物的可怕便在于无情无欲,伦理道德在他们眼里还不如虐杀来得重要,但只要有了情,便等于有了牵挂,有了不得不服输的把柄。 “孽障,方才只怕你还没听完我所言。你知道,你的爹乃狱界之主,却一而再再而生的犯下过错。此次违抗纲常救你出恬昭罪气天宫已是大罪,更别还想将你送出狱界危害苍生……” “闭嘴!”鬼子闻言金眸不禁倒立,手中猛然收紧,当即也不顾狱帝眼色,随手就是一道死气挥出。涅槃于万物之恶的死气在冲向王真人的途中化为咆哮的魔龙,伴随阵阵令人发寒的刺耳龙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裂开来。王真人见了大惊,当即使出七星弯月鞭抗击,恶龙咆哮着怒吼,久久不散余威,王真人被逼得满头大汗,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咬牙死命抗着。鬼子轻轻一笑,左手呈爪状猛然发力,死气往上骤然爬了一个纯度,高亢的龙吟越发悠长,惊得狱界恶鬼都忍不住抱着头来抵御这种折磨。王真人一时难以承受住此番直面迎击的对冲力,狠狠咬牙,不得不使出保命招数,催动元珠来抵抗。 鬼子虽想当场直接虐杀这个处处给他们父子俩下绊子的鬼帝,但考虑到自己动手的祸患终究会记到狱帝头上,只得见好就收。他猛一转力,恶龙忽的窜起百丈高,王真人来不及反应,只得回身挥鞭,却不料手中突然一空,还不及躲避,便被一阵大力狠狠击中。他一时没有防备,狼狈的冲出数丈远,那件镇守在嶓冢山的功德至尊天宝——七星弯月鞭,也在空中被恶龙撕裂得粉碎。 王真人张嘴一口血喷出,忽的注意到天上纷纷扬扬飘下的天宝残骸,禁不住瞪大眼睛,目眦欲裂。 “一报还一报,若不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我一定会把你曾施加于我身上的折磨,一样一样的还回来。”鬼子半眯金眸,毫不在意西方鬼帝望过来的狠厉,他微微一笑,阴恻恻的面容上是一片骇人之意,“你们往后若是再想出什么法子为难我爹,即便魂飞魄散,我也终究会缠绕于魔族谷底,世人皆有心魔,到时候,你们便是跟我一样的下场!” 狱帝闻言大惊,心中已察觉到鬼子所言的不对劲,当即不管不顾的便想冲过去。却不料原先还傲然挺立的鬼子忽然朝着他的方向屈膝跪下,他直接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做完了也不起来,仍旧将头深深埋于叠交的双手上,一派恭敬,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张安素此生之幸,得为爹亲认之子,承蒙不弃,此恩此德,即使来生做牛做马,衔草结环,也不足清偿。”鬼子嘴角微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不知怎地,许是情至深处,带得他眼角都酸涩起来。他不敢抬头看爹此时的表情,怕自己抬头后便有了余念,只得继续低着头,带着笑,朗声道:“孽子入魔不容于三界,本是当诛,因际巧合,苟延残喘千余年,终得以再见生父。孽子心魔难挡,暗中使计骗得狱帝放我出得恬昭罪气天宫,后一路做诡使得狱帝不解三界之事,幻化成妖侵扰狱帝之心,才使得狱帝失了惯常判断,为孽子护力一路奋战,从而与其他鬼帝阎罗相冲,乱了纲常。” “安儿——!”狱帝奋力挣扎,心道不好,看着鬼子将罪责全部归咎于他一人身上,身上惊得冷汗直流。他一心只想挣开捆仙索的束缚,一时情急,也顾不上自己损耗的仙体,那种癫狂的模样煞为狼狈,一旁的南方鬼帝看得不忍,却仍是死死镇压住狱帝的肩膀,不让他再得轻举妄动。 一旁的转轮王匆匆赶到,见到此景心下也是难忍酸楚,他一把挣开平等王的臂膀,直冲到狱帝跟前,推开南方鬼帝便要蹲下。按理说,十殿阎罗虽是狱界了不得的存在,但按资历辈分,仍在五方鬼帝和罗酆六天之下,此举不说别的,在旁人眼里看了也要说道几句。但南方鬼帝却是安静的垂下眸子,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他看着转轮王急切的扶起狱帝,一贯冷然的脸忽然起了波动,张口欲言,终还是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 “狱帝!狱帝你冷静!鬼子他在为你推脱,你万不可再负了他最后的心念!”转轮王努力稳住狱帝的情绪,他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此疯狂,似是要失去最后坚持般嘶鸣,心下也是一阵难受。但是鬼子不能留,魔必须除,狱帝也必须无罪。狱帝已犯下太多过错,他虽不在意,但按照狱法,却是再也容不得他护魔出逃。眼下只有鬼子一人承担全责,才可为狱帝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7 往后保得一条生路。 鬼子听得不远处狱帝喊着自己的名字,心脏禁不住纠成一团。那样竭尽最后气力的呼喊,急切而又凄厉的声音穿破耳膜,让他听了只想仰天大吼才可泄出心中绝望。 爹那样慌乱,丝毫不见当初安抚他时的云淡风轻。 鬼子跪在地上,听着狱帝声声悲鸣,脑中禁不住回忆起在黄泉谷底的往事。那样的美好太过短暂,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他咬着牙,将头死死抵在紧握成拳的双手上,鼻子酸涩得厉害,浑身也因为强忍情感而轻颤着。血泪终于从他的眼角蜿蜒而下,淌过魔纹,带起一阵能穿透人心的灼伤感。 千年了,他作为魔物,活得够久了。 “罪子扰乱三界纲常,迷惑狱帝携我出逃,后击退前来捉拿的鬼帝阎罗,其罪难恕。罪子愿自裁于此,受尽魂飞魄散之苦,散尽魔气以保三界太平。只求在场诸位帝王能公正处理罪子犯下的罪孽,秉公处置,善待狱帝。” 鬼子含着泪,弯着眼,笑着说完了这番决绝的话。血泪淌过的地面泛起腐蚀之气,他分明答应过爹不再让自身魔气侵蚀三界,然而此刻却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答应爹会好好活着。 “安儿——!不要——!” 狱帝凄厉的叫喊着,满目惶恐,内缩的红眸带起的惧怕让一旁的转轮王都感到心痛。他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鬼子的名字,那样痛彻心底的悲鸣,逼得鬼子最终还是没忍住。他紧攒着手,努力按压住浑身禁不住的轻颤,尽力挂起一抹笑,终还是抬起了头。 他就知道他不该再看爹的。 鬼子满目痛楚的望着狱帝,带着泪痕挑起嘴角,他指尖用力,暴涨的指甲刺穿他的血肉,魔血流过伤处,灼伤的痛感提醒着他眼前的事实。 他看不得这人为他如此失态,更看不得这人为他流一滴泪。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没和爹说,他不怕死亡,却怕再也看不见这人;他想告诉爹他是世上最好最棒的爹爹,如果还有来生,他宁愿受尽千年凌虐也要来见他一面;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好好做他的儿子,再不入魔,再不违抗他的教训;他好想再扑在爹怀里撒娇,听爹讲三界好玩的奇事,听爹为他许下最美好的未来…… 怎么办,他真的不想死。 鬼子缓慢的用已魔化的右手探上自己的左胸,狱帝疯狂的嘶吼,丝毫不顾忌自己该有的模样。鬼子看到此景心下又是一痛,他不想他如此,这个本是该坐拥天下笑傲狱界的男人,不值得为他疯狂至此。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留给他的了,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再不希望这个男人遇到自己,因为自从爹救出自己,他似乎就一直在遭遇着这世上最大的不幸。 爹,对不起。 鬼子忽的敛了神色,眉梢扬起,金眸弯成一道月牙,嘴角挑起的弧度煞为好看,那模样,似是又回到了黄泉谷底往生路处,他随着妖兽一同奔向爹的时候。 狱帝瞬间瞪大了眸子,嘶哑的嗓子在那一刻忽然再也喊不出其他的话。 “爹……” 猛然,紫血琉璃元珠现,金色混着赤红沉于珠底,七彩斑驳透过光影,美得不可方物。便就在刹那,紫光暴涨,炸开的亮度逼得人不得不闭眸回身,肆意的魔气在片刻化为嘶吼的魔龙向天地怒吼,似在宣泄心中最后的不甘。充盈的死气穿透狱界,化为一道冲天的光柱,三界动荡,一时风云变幻,天地为之共惊。 元珠碎,魂魄散,从此不入轮回,三界除名。 “安儿————!!!” 一声悲鸣穿透狱界,其中的悲戚和绝望浓厚得让人不忍再听,声声泣血,竟是在那一刻,描述得再贴切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入魔? 何不能成魔?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阿舒的理解,我已经冷静下来,我朋友没受伤,但一个人在天津那边看着生离死别精神冲击颇大(似乎她朋友里有消防员还是什么我不大清楚)。她现在很需要我,而我也急着赶过去将她接过来,已经在路上,要几天时间,如果可以我817会发文,在此对大家感到非常抱歉,对不起,执礼在此致歉。 望天津安好,消防官兵安好,一切安好。 跪地祈求,衷心祈福。 第19章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下)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别再丢下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爹…我好想你……” “爹,你真好看。” “爹,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爹,安素,张安素…是我的名字吗?” “爹…这里好美……要是能永远留在这,何尝不是一种极乐。” “爹爹是三界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爹,你是世上最好最棒的爹爹,若是有来生,我甘愿受着千年苦难也要遇到你。” “爹,把我交给他们吧。” “阴兵所向,沙华引路,黄泉流处弱水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狱界之帝张琰,千古明君,天地为惊,三界动容。” “爹——不可——!停下——你停下——!天罚不能开——!!!我跟他们走——!你不要再如此——!” “爹……刚刚那个人是在帮我们吗?” “你若动他,我便覆了三界。” “我张安素此生之幸,得为爹亲认之子,承蒙不弃,此恩此德,即使来生做牛做马,衔草结环,也不足清偿。” “爹……” 阴风起,黄泉落,彼岸沙华曳满地。铺天盖地的艳丽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覆了弱水,葬了残魂。呼啸而过的残余魔气依旧在天地悲鸣,狱界回响,仔细听去,竟是染上了几分不舍的悲戚。 一滴,两滴,千万年不曾下雨的狱界忽的飘起了点点雨丝。众人不禁抬头望天,墨兰的天空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有人忍不住伸手掬起一捧雨水,细细看去,才发现那透出的斑斓色彩,竟是一片如血之赤。 南方鬼帝愣了会,终还是松开了禁锢狱帝的手。狱帝在原地坐了半响,似是察觉不到周身的变化,过了许久,他才踉跄的爬起。身上附着的伤口因为鲁莽的动作而再次震裂开,受损的仙体伤及肺腑,逼得他嘴角止不住的溢出血丝。人人皆可看到狱帝的痛苦,却唯有狱帝,感受不到自身的残破。 一步,两步,不过短短百米,狱帝却仿佛走了千年。一步一年华,一步一苍老,等到看到那人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8 时,狱帝只觉自己已度千年时光,这样的孤寂与无助,仿佛仍在纣绝阴天宫内盼着往生一般。 好冷。 狱帝伸手,缓缓抱起已闭上双目的鬼子,他张嘴想说什么,咿咿呀呀了许久,终是无措的抿上了唇。他抱着鬼子,内心呼号的痛苦让他想死死收紧臂膀的力量,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怀抱的力度,那样的精细,似是生怕弄疼鬼子半分。 这孩子受的苦够多了,不能再弄疼了他。 狱帝慢慢俯下/身子,迟疑了一会,终还是缓缓将自己的脸贴上了鬼子,触感的冰冷让他浑身忍不住一抖,不带体温的寒从肌肤相亲处渗入心脏,让人从心底发寒,一抽一抽的痛。 漫天大雨倾盆而下,落地而起的水滴绽开一个个透彻的血花,远处的鬼帝阎罗站满了鬼道,却都静默着身姿,仿佛在那一刻冰封了时间。 表达痛苦的方法有很多种,有人选择仰天怒吼释放怨念,有人选择执起长剑杀遍天下,有人选择蒙蔽心房幻化从前,种种姿态千万种,却不似狱帝这番,没有愤怒,没有哀愁,没有一切该形于色的情感,有的只是一片安寂,仿佛一切都不在眼中的空洞。 心好空,却还在缓慢的淌着血。 狱帝紧紧的闭住双眸,看不清神色的脸埋首于鬼子的胸膛前,那样用力而又带着小心的无措,仿佛还在尽着最后的努力。眼前的人儿还没有离去,七魂六魄还未飘散,过一会儿,这孩子又会笑着苏醒,脸上带着点点恶作剧的笑容,眼里含着小小的得意,嘴巴一张,甜甜的唤上一句爹爹,然后伸出小手紧紧攥住自己,跟他说,爹爹,我相信你,爹爹…… 血雨混着紫黑的怨气冲刷而下,雨水抹开鬼子嘴角暗黑的血迹,他苍白着一张小脸,原先带笑的金眸安静的合上,嘴唇失色,四肢冰冷,宛若一座失却情感的冰雕。 狱帝死死抱紧鬼子,嘴里的呜咽哽在喉间,那样的悲戚与痛楚,却得不到一个发泄的渠道。 他还没有死,安儿还没有走,他等会还会醒来,他答应安儿要带他去人间嬉戏,这孩子从小就把这些记得死,一定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对的,他一定舍不得的。 狱帝的唇角溢出鲜血,他自虐般的咬紧双唇,鼻头酸涩,眼角胀痛得厉害。 狱帝从不曾哭泣。 从不曾。 冰冷的雨水一遍又一遍的侵蚀着狱帝的一切,他仰头望天,浑身上下除却彻骨的寒,感受不到别的痛楚。原本被鲜血染开的唇瓣此刻微微透着青紫的病态,曾如玉的肌肤现下一片苍白,翻开的伤口狰狞的透出血肉,煞为可怖。 忽的,狱帝感觉脸上蓦然一热,他愣了一会,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有些慌乱的用手点上那不明的水滴。 是热的。 狱帝有些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眼角的水珠还在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滑过脸庞,走过脖颈,混着铺天盖地的冰冷雨水,一道散入土地不见踪影。 狱帝把鬼子扶起,用手指细细描摹着他的模样,原本僵硬的嘴角不知怎地,竟是慢慢勾起了一个分外安静的笑容。 似乎只要看到这个孩子,他就止不住的想笑。 他想给他最好的,想让他永远只看到他最好的一面,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宝贝没给他看,还有许多许多的承诺没有兑现,他向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却不曾想有一天,竟是要生生辜负一个放在心头上的人。 安儿,你知道吗,虽然我保留了帝王不该有的七情六欲,但却从未有一天直面体会过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他知道他会笑,会怒,会悲,却从不曾知,自己竟有一天会哭。 他是狱界的帝王,他要担起狱界的责任,他…… 可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不过是,一个痛失爱子的爹。 狱帝笑了一声,泪水从眼角处挣脱,顺着脸颊滑落,和着血雨一道冲刷入土,掩埋了一切该有和不该有的情绪。 原来流泪竟是这种感觉,心中的悲痛无法宣泄,因而全化作了眼泪滑落。眼角胀痛,鼻头酸涩,脸上勾起的弧角却是不变的安静。他以为哭这种感情会让他好受些,从不直面迎对生死的狱帝不知道哭泣的温度,更不知那泪水代表的是什么,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原来哭泣不会让他好过半分,他以为的绝望还残留于心,痛苦的根源依旧扎根于此,眼泪流失的不仅是他曾拥有的,更是他无法抓住的奢望。 原来泪水的代表,是绝望到无以复加,痛苦到无法自拔,哀痛至极。 狱帝抱着鬼子,脸上的神情仿佛空缺一般茫然,红眸中最后的火光散去,再燃不起半分温度。不知怎地,明明还在流泪,他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是个什么东西?是狱界无所不能的帝王,还是那传说中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狱帝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是。 他耗尽心力,挣扎着最后的渴求去为哥哥送行,却不知他早已拔了七情,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天帝。小小的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失去了最爱的哥哥;他誓死捍卫,拼着与天界为敌的危险私藏重犯,他以为他能护住朝阳,却还是没能阻他入了轮回。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在转眼间失去了三界内唯一一个挚友。 而这一次,他经历了所有的失去,困守一千年,放弃了仙体丢下了尊严,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尝了个遍。他竭斯底里,他挣扎怒吼,他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命运依旧,他依旧没能抓住最后一个能留住的人。 安素入魔,情非得已。他迫于宿命不得不如此,却不被三界所容;他一生没做错什么,却仍然不得善终。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 狱帝忍不住放声大笑,他高昂着头,合着泪水挂着笑,那样放肆,毫不顾忌旁人表情。他臂膀里是失去魂魄的空壳,视野所见是一片扭曲的血红,瓢泼血雨倾盆而下,似是要覆灭三界的疯狂。 如果这就是天道,那他就毁了它!如果这就是宿命,那他就扭转乾坤!他强大如此,却仍然失去了一切。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当这劳什子狱界帝王?! 入魔? 何不能成魔? 狱帝猛然止住笑意,红眸深处曾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青紫的光芒透出另一头可怖的世界,如鬼火之恶藏匿于此,蓄势待发,等着将失去的东西一样样讨回来,方可善罢甘休。 天界凌霄宝殿。 酆都大帝满目担忧的望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29 着天空,远处极北之地,帝星闪烁,偏离轨道,幽暗的紫黑雾气笼罩了原本大盛的红光。天帝见此,终忍不住扶着帝座站起,他神情里是不变的肃然,漠然的眼里是一片冷清,眼底深处,却丝丝流转着些许藏不住的情愫。 “天帝,可还要继续?”酆都大帝迟疑了一会,想了许久,还是不禁回眸望向天帝。他手里小心的拖着天帝的元珠,眉目里满是为难的焦虑。 天帝闭眼,不再言语,只是在神态里默许了一切。 酆都大帝叹了口气,轻声道了句得罪,再望向极北之处的眸子里,淡去了点点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琰儿……” 【作者有话说】: 1.从今日起恢复更新,两日一更,22:00发文。 2.我走到了,817,十年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也许如此,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3.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高兴,一看文章进度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虐了不虐了,发糖了发糖了!哥几个喝几盅!狱帝受的苦楚够多了,咱们今儿个就好好清算清算,哥,你等着啊! 第20章 如何同生不同死 纷扰的血雨仍在倾盆而下,五方鬼帝携着十殿阎罗安静的守候在一旁,神情不一,却个个沉默,无人冒昧的上前打扰那位痛失爱子的帝王。 狱帝跪在中央抱着鬼子,埋首的脸上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一双妖异的红眸此刻却幽幽跳跃着与往日不同的火光,他断断续续的嘶鸣着,合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低浅笑以及嘶吼不出的声声悲鸣,硬是生生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 诡异至极,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 平等王王陆迟疑了一下,终还是上前几步扯了扯转轮王王薛的衣角。王薛不理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狱帝,眼里的悲痛和无措掩饰不住,只得顺着颤抖不已的身姿传递出来。南方鬼帝注意到平等王的动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直把王陆吓得又退了回去。 平等王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对于“恶”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他隐隐察觉狱帝周身有些不对,且带着一种极为危险的威胁感,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他自知在这种情况下发声实为不妥,可打从心底升上的危机感迫得他不得不上前几步,王陆奋力抗住杜子仁漠然的视线,俯低身子在转轮王耳边轻道:“王薛,你有没有觉得狱帝有哪里……不对劲?” 王薛不想理他,仍旧一个人安静的发着呆。站在一旁的杜子仁倒是留了个心眼,他漫不经心的细望过去,眉峰却不自觉慢慢蹙起。 魔气? 南方鬼帝一时也想不大清,原先鬼子已自销元珠于此,魔气未散本是正常,但这股气势却不同与鬼子那样绝望,隐隐含着的霸道和强势让人不得不从内心深处为之颤抖。 这股力量太恐怖,即便鬼子吸收了两届帝王的精气,也不应当有如此强悍的能力。再说他已自戕于此,实在不该还有如此强盛的魔气聚集,可是这种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危机感过于明显,若不是已知鬼子散了魂魄,危机解除,他几乎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拿出昊天剑来进行防御。 正在此时,狱帝忽然缓慢的抬起头颅,其他鬼帝仍静默着垂眸哀悼,除却方才一直观察着狱帝的杜子仁,谁也没有注意到狱帝此时的神情。那双往常会笑的红眸里如今已染上一层血色,周身扭曲的空间层透着丝丝诡异,衬着缕缕向外不断渗透的紫黑死气,让人看了不得不心惊。 南方鬼帝瞳孔在瞬间猛然缩小,眼中的不可置信带着惶恐的震惊,让他一时都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杜子仁一向是个不显山露水的角色,疏远人情到被他人评为天帝的缩影,他本是该淡然的,即便是危急时刻,他也能淡漠如初。可是现在这番情况,容不得他再维持往日形象。 “戒备——!”南方鬼帝猛然拔高音量高喝一声,还来不及使出先天灵宝,便一把拿住转轮王极速往后退去,“狱帝心魔将生——!全力阻止——!” 杜子仁这一警示刚落,狱帝浑身炸起的红雾便在同一时刻轰鸣,冲天的血龙周身环着死气吟啸于天地之间,铺天盖地的血雨在刹那停驻,随即纷纷染上死气,再一次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刷而下。这一次的水珠再不同于方才悲戚的景象,每一滴血雨似乎都在刹那带上充盈的魔力,见者即腐,糜烂的死气迅速蔓延在整个狱界,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响彻天地,怨魂的悲鸣合着血龙的嘶吼,逼的人心下不断放大着未知的恐惧。 若是帝王入魔,后果不堪设想。魔本霸道至极,侵蚀腐朽之力为众人所忌,由根侵染的速度实在过□□速,刹那间便可殆尽万物之灵。更何况狱帝本就贵为狱界至尊,乃纯阴之体,他即是三界至阴所在的泉眼,若是以身入魔,普天之下也再难找出比他更适合的容器。 魔气入阴眼,三界惘然。 鬼帝阎罗来不及戒备,即使南方鬼帝最后出声警示,他们在变数横生的刹那也难以快速反映,由是站在最前,首当其冲受到血雾攻击的人便是十殿阎罗。一时间,平日傲然的阎罗们纷纷倒地不起,心脉猛然受到冲击,避无可避。血龙高昂着头颅在他们上方盘旋,落地血雨腐蚀大地,滋滋之声不觉于耳,白骨翻露恶鬼肆虐,狱界瞬间化为炼狱,煞为恐怖。 “列——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南方鬼帝在最后关头护了王薛一把,仓促之下只能逃开第一波冲击,虽也负伤不轻,但好歹还能奋起。十殿阎罗除却转轮王已是浑身狼狈,即使丹田亏空,也都死咬着牙站起,保命的灵药尽数吞下,此刻再也顾不得其他。他们不能再放任狱帝放肆下去,此刻力不从心,也只得放手一搏。亏得先前狱帝为护鬼子伤了仙体亏了元珠,残躯之下未得完全入魔,所盈魔力也只有十之一二,若是能赶在狱帝元珠化魔前将他禁锢,倒也还有转机可言。 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对视一眼后快速布阵,此行甚险,一不小心即全盘皆输,因而个个神色严峻,带着一副不死不休的表情。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由十二祖巫布成,洪荒第一战阵,可凝结盘古投影。在巫妖大战中,由刑天所代替后土布成的此阵即和周天星斗大阵势均力敌。第一战阵威力极其霸道,上通天庭下达炼狱,对于走位之人要求极高,一毫偏差即会神魂俱灭,从此消匿三界,再难找寻。 若不是为阻狱帝入魔,他们也不至于要搭上性命。 因果循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0 狱帝手怀鬼子,忽而冷笑一声,一个跃步,轻巧立于血龙头颅处漠然的看着这世间。漫天血雨腐蚀着眼前所见,原本傲然的彼岸沙华此刻也萎了身姿,白骨现,恶鬼聚,九重天外帝星弱。狱帝看着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散发的至纯之光,看着拼上性命也要阻止他入魔的鬼帝阎罗们,满脸漠然,血眸冰冷,一片茫然空洞之景。 为了留下入魔的鬼子,他几乎耗尽一切;而如今这些人为了阻他入魔,也是拼上了一切。 狱帝嘴角忍不住再次勾起一抹微笑,冰冷而危险。 因果循环,真当是天道。 狱帝忽然不想再磨蹭下去,他失去了一切,什么都不曾拥有,什么都不曾留下,既然如此,何不让这天下与他一同痛饮这无边苦楚? 想到如此的狱帝左手虚脱,轻轻一挥,吟啸于九天的血龙便带着极恶之力冲向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刹那血光与金光撞击在一起,相连处爆出一片火花,血龙的咆哮盈于天地间,紫黑之气不断从周身逼出,却又一缕缕重新抗击于阵法处。猛烈的撞击带着侵入人神的嘶吼,引得人不得不分神抵抗,鬼帝阎罗个个面色肃然,明知眼前情况危急,心中也预料到此番在劫难逃,但可无奈何,即使结局已经昭然,他们也不得不继续亏空灵力撑着阵法运行。 能多一秒抗击,便多一秒三界安宁。 狱帝见到仍在抗击的阎罗们似是有些不耐,魔气已入体,入眼的血色扭曲了他的心智。他忘记了他该做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充盈在脑中的除却一个“杀”字,再无其他。满目杀伐的狱帝微微皱眉,虚脱的左手猛然抓牢,全力挥下的力道带起了一阵飓风,另一厢血龙身躯暴涨,刹那化为原先一倍之大,吟啸之声震耳欲聋,肆意的魔气忽起一道冲天之火,青蓝色的火光跳动着,和着引燃的血雨在狱界肆虐,煞为恐怖。 血龙咆哮着冲撞而下,带起的魔气迸发于阵法所触之处,一路火光闪电好不精彩,阎罗鬼帝各自法宝忽的出现一道裂纹,皆心中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在血龙全力撞击上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瞬间,他们同一时间都忍不住气血翻涌,猛然吐出一口心头血。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仍在与血龙抗击,只是金光不复从前,看那衰败之势,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狱帝冷笑一声,正待再来最后一击,却忽然听到九重天际一声至纯龙吟,充斥其中的王霸之力挣开三界阴气,染上魔气的血雨骤停,纷纷褪尽赤色,露出本来面目。极北处金光暴涨,煞为耀眼,逼的人不得不回身躲避。狱帝猛然抬头,眸中血色在刹那惊退,他看着金龙仰头高喝一声,吐出一团纯阳之火,深蓝色的光芒瞬间穿透狱界,烧尽万物沾染魔气。狱帝望着向他不断逼近的金龙,忍不住揽住鬼子后退一步,原本空白的神情出现微的慌乱,环绕在身的魔气也被霸道肃清。原先入魔强揽的死气在刹那褪去,已不堪重负的仙体再难支撑元珠运转,狱帝死死的抱紧鬼子,勉力撑住,却在抬头的瞬间撞上天帝的金眸。他心下大惊,喉头翻滚的一口瘀血猛然吐出,不知怎地,狱帝觉得双目忽的沉重起来,全身虚弱不堪,只想长睡不醒才好。 在狱帝闭眼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了天帝眸中深处浮现出的一丝慌乱,一闪即逝的关怀让狱帝忍不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境,可周身浮现的温暖却好好的揽住了他,阻了他的下落之势。 怎么可能,哥哥怎么会突然回来,那样的眼,分明是未除情/欲的哥哥。 “琰儿……”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忽的在他耳畔吟出,狱帝浑身一震,还想睁眼开去,难料仙体亏损严重,急于寻求结果的他终抵不过重重睡意,双眼半阖,还是昏睡了过去。 天帝望着怀中人,一双金眸如往常般淡漠,脸上的表情却是看不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酆都大帝笑了一声,忽然神色一动,似是察觉到什么,他轻轻拉下狱帝的手,转头直视封印十二品莲花台的生门之处。 唯有立印之人,才可悄无声息行于阵法当中。 “看,保你的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板绘画了封面但是觉得放上来的过程好麻烦啊,所以决定还是不放了。 明天七夕,祝大家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第21章 临别殷勤寄重词 三十三天外,九十九重天。 白玉为砖、琉璃为石,蕴含充盈灵气的功德至宝被大量用于此地。七宝妙树无风自起,纷扬带起的清风舒爽人心;十二品莲台环绕化练池水,青粉色的花瓣半酣仙酿,惹的人煞为心动;混元一气太清符安于化练池前,镇守仙灵,培元养本,消散极恶至魔之气。 清风带着仙气卷于狱帝眼前,他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迟疑了会,随即缓缓睁开眼眸。四周仙气充盈,洗涤人心,是天界培元固本仙体的至尊之处。狱帝沉于化练池水中,想上前几步寻到十二品莲台,不知怎地却忽觉脚踝处微的沉重。他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一条细细的冥天索魔链安静的环于脚踝处,所行一步则回收力道,狱帝走动了一下,发现能活动的范围恰好是整片化练池水,作为案台的十二品莲台明明尽在咫尺,却是怎么也无法触及。 狱帝望着缭绕满目的仙气,不禁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可奈何。 冥天索魔链并非一种实际的功德至宝,而是由仙者自身魔气所化而成,这是一条在化练池水处滋生的阵法,若是有仙家入魔,则将他困于此处,一方面可重塑仙骨,一方面也可洗涤自身魔气。魔气除,索链消,等他散尽了残余魔气,自然也可出得此处。 狱帝浮于化练池水中,望着缠绕于脚踝处的冥天索魔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救子、逃亡、悲戚、入魔,原先发生的事还近在眼前,被魔侵扰的血气杀戮之景也还历历在目,细细思索,似乎血腥与死亡遍布的记忆里,除却悲戚便再难余下别的情感。忽然,狱帝似是意识到什么,慢慢收紧的臂膀中空无一物,本还在怀中的鬼子已不见踪影,他心下大惊,顿时慌乱起来,不管不顾的便奋力往十二品莲台冲去。可想而知,绷紧的冥天索魔链瞬间将他带回原处,狱帝被带了个踉跄,一个不稳,狼狈的重新摔回化练池水中。 安儿,安儿去哪了? 狱帝不死心,挣扎着还想爬起,却忽然听到蹙音在玉石板上踏响的节奏。他猛的一惊,当即抬头望去,烟雾缭绕中,酆都大帝从远处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1 穿越结界走来,狱帝心下大喜,张口便想问他鬼子下落,慌忙中也未注意到酆都大帝不同于往常的肃然神色。他询问的话语还未问出口,便连酆都大帝的衣角还未触到半分时,就突然被一阵掌风重新惯倒于化练池水中。狱帝连呛几口水,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料又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他蓦然睁大眼睛抬眸望去,这才发现平日里会护着他的干爹满脸怒气,双手攒得死紧,脸上青筋抽动,似是在压抑什么极大的愤怒。 “张琰,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 酆都大帝一甩衣袖,靠近十二品莲台的化练池水齐齐爆开,狱帝大惊,当即缩着身子往里退去。酆都大帝似还不甘心,飞身过去就想揪住狱帝领子往外拖,狱帝仙体本已亏损,加上入了这化练池水被冥天索魔链锢住,本身逃开的范围就有限。匆忙之下的狱帝也顾不得其他,他知道自己这次难逃罪罚,救鬼子、开天罚,最后更是差点入魔覆三界,这些只要随便挑一条出来就可除仙骨的责罚他几乎犯了全部。狱帝虽是不悔,但也无法承受干爹的怒气,一时情急,只得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掩藏起来,酆都大帝急着教训狱帝,当时也没提防,这不,激起的水花几乎洒了酆都大帝满头满脸。狱帝在水里完全不知道外头的状况,他生怕看到干爹那双失望的眼,下意识的便往化练池里钻,为了提防被快速拿住还左右乱摆。酆都大帝在十二品莲花台上被淋了个彻底,他一路过来本是想狠狠拿着狱帝好好打一顿,结果突然被他用化练池水这么一泼,接着又看到这狱界帝王笨拙的身姿,就这么一折腾,便是再大的火气也给消了。 酆都大帝哭笑不得的看着狱帝在水里翻腾,也不提醒,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他瞎闹。狱帝左右来回了几次也是有些疲惫,他躲到一个巨石后缓缓探头,直到视野里不见了干爹的身影,才微的舒了口气,然而饱受惊吓的心脏还未真正放下,头顶悉悉索索的声音便让他心猛的一紧。狱帝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踌躇片刻,终带着一种未知的恐惧缓缓抬眸。果不其然,熟悉的玄色衣衫舞于空中,无风自动的黑发飘散开来,酆都大帝硬朗的脸上是一片冷峻,那双耀如星层的眸子满是不可窥明的深邃,引得人不自沉迷。 “干…干爹……” 狱帝傻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对于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丝毫反悔之意,他是狱界帝王,自然做好了担当一切的责任。但这份勇敢仅在于他自身,而未能让他能毫无愧色的面对一路栽培、护他长大的酆都大帝。 他可以承受痛苦,却无法承受那双对他失去希望的眼。 他不想再让干爹伤心。 酆都大帝似是从狱帝眼中猜出了他的些许心思,细细想去,心里忽然一疼,原先还残于心底的怒气这才真正消散了去。无论怎样,无论鬼子亦或狱帝,彼此皆为苦命人,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与自己的命运搏斗,但现实残酷如此,不是让他们不断失去,便是让两人天人两隔,未来从未眷顾过他们。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命相搏,即便这些在世人眼中是不共戴天之罪,可选择如此,他们迫于相悖,别无他法。 思虑至此,酆都大帝的神色才微微缓和了些许。 “狱帝,好久不见。” 酆都大帝回身一个旋转轻巧落于十二品莲花台上,带起的水花洒了狱帝满脸,逼得他只得乖乖沉身下去抹开水渍,打理了一番,这才腆着一张笑脸乖乖的游了出来。酆都大帝见状微微眯眼,不等狱帝近身,抬手又是一道水柱射了过去。狱帝倒也实在,不闪不避,呆着受了一击,身形微微踉跄了一下,好歹是没有倒下去、酆都大帝望着狱帝这番认错模样,还想说些教训话,嘴角开合半天,终还是转开视线,重重叹了一口气。 狱帝忍不住浑身一颤。 “开禁术,救鬼子,树敌鬼帝与阎罗;开天罚,入血魔,惊动三界达天庭。狱帝,你还真是能耐啊。”酆都大帝脸上没什么表情,眸中一派安静沉寂之景,不怒自威的气场煞时死死锁住了狱帝。狱帝哆嗦了一下,死咬着唇,也不多说什么,就这样乖乖垂首站着,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狱帝抬头望了酆都大帝一眼,注意到干爹眼中未能藏匿好的痛心与无可奈何,禁不住紧了紧手,将唇咬得死紧,缓慢的点了点头。 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他望着狱帝,心下依旧郁结难消。不管怎样,狱帝这次犯的罪他根本保不住,一方面,他恼怒狱帝不顾他人的所作所为,心下真是恨不得把他吊起来好好打一顿才解气;可另一方面,他又痛心这孩子的遭遇,他理解狱帝行动的一切,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心疼他,也只能心疼他。 这一次,他保不住他。 许久,酆都大帝才招手示意狱帝过去,狱帝迟疑了一会,终还是迈着小心的步子一点一点的挪上前来。酆都大帝看着狱帝脸上左眼角划开的伤痕,又看到他身上遍布的伤疤,终究还是没忍住。他俯低身子,在狱帝来不及反应的震惊中小心的半拥住了他,偏头无语叹息了声,低沉的声音带得人心下一阵酥麻。 “还疼吗?” 狱帝鼻头一酸,眼角胀痛,听到这句话眼泪又是不小心的冒了出来。他害怕干爹担心自己,便死命按压住自己颤抖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平息了内心的躁动,这才用一种几近平静的声线道:“不疼。” “疼就说,别老忍着,在我面前用不着如此。”酆都大帝轻轻拍了拍狱帝的后背,随即撑开手臂,微微将彼此拉开了些距离。他注视着狱帝内敛的血眸,缓声道:“你做好担起一切的准备了吗?” 狱帝抬头瞟了他一眼,红眸里带起的复杂让酆都大帝不禁微微一愣,酆都大帝颇为不忍,还想说些什么安慰之语,却见狱帝忽然轻勾嘴角笑了起来,那样看淡生死的淡然飘渺如烟,淡雅美好,让人一时间忍不住也放松了心神,轻轻勾起唇角随着他一同安静的笑。 也许,这样也好。 狱帝笑着拿住酆都大帝的手,侧脸在他掌心里轻轻磨蹭,眼眸半阖,长长的睫毛打落,让人看不分明他眼底的情绪。 最糟不过魂飞魄散流于三界,狱界还有酆都大帝,不愁少了至尊之人,而自己职责已尽,仙体残缺魂守减弱,即便是没了,对于三界也无多大影响。 这世间之人,不少他一个。 “干爹,以后狱界…还要烦扰你多多看顾了。” 狱帝睁开一双血眸,他死咬着唇,忍下喉间的哽咽,不舍的愁绪从那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2 双眼里慢慢的传递出来,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酆都大帝,用尽全身力气的守望,似是最后一面般用力。 是啊,他也舍不得。 酆都大帝哭笑不得的望着托付给他狱界的狱帝,看着他一副难舍难分的哀伤神情,原本还算难耐的情绪一下被冲了个干净。 是,狱帝这回闯的祸的确弥天,他是保不住他,可这三界之中,比他有能耐的人还多的是。更可况三界帝王自混沌中起,吸收天地精华而生,于炼狱乱世中历经亿万光载,机缘巧合下才得一灵珠胚胎。还需得用至尊天德功宝培育,三界灵气耗养,自我含蕴无数光阴,才方可幻形成人。随后习练帝王之道,累世而修,承受五行所生相劫,生一神通,五通合一乃六通之术,拔情灭欲,终可登帝王之位。 堂堂狱界帝王,岂是说散就散的? 酆都大帝笑了一声,忽然神色一动,似是察觉到什么,他轻轻拉下狱帝的手,转头直视封印十二品莲花台的生门之处。 唯有立印之人,才可悄无声息行于阵法当中。 “看,保你的人来了。” 酆都大帝一挥云袖,薄雾四散,纷扰的仙气煞时被清得一干二净,化练池水也自动分避出一条道路。狱帝顺势望去,便见一人从远处缓缓走来,高贵俊美,神色冷淡,一双金眸灿若朝阳,宝相庄严,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那番权威之所在,便是其之所至,光之所触。 狱帝忍不住瞪大眸子,一时僵硬了身姿,喉头堵塞,竟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你到底在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次来是跟大家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昨天七夕,我得知自个儿的四级没过——晴天霹雳。还记得英语老师笑着跟我说等着我考到580就带我装逼考口语,可惜这次倒了血霉,我必须重修,于是课程增加。这个故事为什么悲伤呢?因为下学期课程因为这个失败会猛增,那样我就不得不考虑更新的时间了。 来,我们来讨论一下更新时间好不好?(赔笑傻傻笑) 第22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一) “天帝,你来了。” 酆都大帝挥开云雾,站在十二品莲花台上轻轻的笑,沉稳而又内敛,嘴角上挑的弧角含着一抹狡黠,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狱帝却在瞬间慌了神,他不知道天帝此番来的目的是何,但也深切明白,自己原先就让哥哥不喜,现如今更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他惧怕抬头,生怕再接触到那令人胆寒的冷漠视线。 他再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天帝一句责难而慌得不知所措的人,也不是那个不敢挑战权威只知道躲在他人身后默默害怕的孩子,他学会了如何在凌霄宝殿与代表权威的天帝对峙,也在千年冷清中漠然安寂了自己的本性,他知道自己已经与以往不同,他本是可淡笑望去的帝王,也自信今日能做到如此,可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在此时与天帝相见。 他不希望哥哥在他最为狼狈的时候出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个已在三界称道不上的帝王,如今还残破不堪、狼狈不已,只能困在化练池驱散魔气,坐等受罚。 他都无法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让哥哥去忍受? 天帝缓步上前,一身华服极为简素,却又眩目得让人移不开眼,薄如蝉翼的外袍加身,透出内服里游动的神兽,煞为生动。他破开云雾徒步走来,周身仙气萦绕,恍然混沌中将行,俊美的脸庞上是一片漠然,清冷的金眸里是一派淡然自若。他行至十二品莲花台前,转眼望向酆都大帝,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笑语。 狱帝攒紧双手站在原地,浑身僵硬,面目苍白得有有些难看,他明明想藏匿得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才好,此刻却只会傻傻的看着眼前人,连一句基本的问好都说不出。 太久,他已经有太长的时光未离哥哥如此接近了。 天帝看着在原地挣扎的狱帝,眼底快速掠过一丝说不透的光芒。 “狱帝,这回你可得好好感谢天帝,若不是他出面相救,估计这三界没人能保得住你。”酆都大帝笑了一声,随即微微换了个位子,将天帝让到了上位。他本是想让狱帝更接近天帝些,却没想那孩子竟忍不住生生倒退了一步,酆都大帝望见狱帝苍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身姿,禁不住微微摇头,再开口的话语含着轻笑和一丝淡淡的无奈。“狱帝,你不是许久便想再见一面天帝吗?如今到了这地步,你却怎么退缩了?” 狱帝咬着唇,脚踝上收紧的力道仍在提示他如今的不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连自身魔气都未祛除的怪物,又以何颜面再见哥哥?狱帝往后再退一步,双手收紧的力道划破手掌,鲜血滴落于化练池,荡开一圈圈往外扩散的涟漪。 天帝看着满目茫然的狱帝,眉头轻皱。 狱帝抬头见了,心下更是惶然。 酆都大帝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决定用行动解决比较妥当。于是满目煞气的狱界二把手踏着水面向狱帝寻去,一派兴师问罪的模样,只把本就紧张的狱帝望得慌了手脚。狱帝往后连退好几步,直到后腰触碰到莲花台,才双眼一闭,避无可避的猛然沉入化练池中,借此来笨拙的掩藏自己。 酆都大帝望着突然消失的狱帝,一时间也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 “你到底在怕什么?” 忽而,端坐在一旁的天帝轻轻开口,极富磁性的嗓音如可绕梁三日之仙乐,引得人忍不住闭目聆听,而这个对狱帝具有强烈的穿透力的声音在瞬间洞穿了他的心脏,狱帝听到哥哥开口问他,一时更是慌乱,他明明可淡然的,却不知怎的乱了手脚,他不知所措的埋首在化练池中,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让他理不清思绪。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狱帝在水中默默抱膝,赤发随着化练池水的涟漪扩散,纷纷扰扰,宛如曼珠沙华一夜绽放。他脸色苍白失色,混着那示弱的姿态,让人一眼望去,仿佛见了一个易碎的不世珍宝,不能大声言语惊扰仙魂,只得小心淌过去好生护着,才能延续其灵气,保他今世安宁。 如今的天帝自然也不能免俗,更何况那个怕得自我躲避、恨不得能在水中溺毙的人,还是他这世间唯一的弟弟。 天帝启唇,淡然的声音里似是带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与无奈。 “琰儿,出来。”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3 简单一句话,让狱帝在水中猛然睁大了眼,他一个猛子扎出来,不可置信的脸上是一片说不出的复杂,血眸里充斥的震惊融合着期待许久的惊喜,让他只能傻傻的愣在原地。喉咙也仿佛被什么堵塞住了一番,张唇开合许久,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这是……哥哥?! “瞧我这记性,一气之下倒是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酆都大帝看着狱帝这幅模样,挥袖将狱帝从水里捞了出来,接着他唇边带笑,不紧不慢的和声道:“狱帝,其实早在天帝察觉极北星象异动、你帝星将落之时,便私传我入天界窥得天机。果不其然,这是你登基入帝不化情/欲时所横生的劫数,若是置之不理,你必将入魔。到时狱界少了位帝王,三界多了个魔帝,劫难不测,怕是要遭遇一片生灵涂炭之景才可善罢甘休。” 狱帝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他双目瞪大,满脸震惊。 入魔?涂炭三界?帝星落? 这…这便是他既定的命数? 狱帝抬手猛然抓住自己的前襟,忽然感觉一阵后怕。 “命数不可改,擅自更改帝星命格更是天大的罪过,可我们若不插手此事,怕是三界要迎来更大的危机。”酆都大帝退至天帝身旁,一手掂量着冥天索魔链,一边解释道:“因而我与天帝一道思索,请教了第一天府宫的司命星君,再结合南方南极长生大帝所言,终得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法子。” 酆都大帝立眸,忽而起身直直向狱帝望去,“情劫还需情/欲除,上天入地,克制你的唯有帝王之欲。这三界里唯一与你有相同经历的便是人界的黄帝,可你也清楚,炎帝很早以前便因为这个由头藏匿住了黄帝,生怕他再受天劫,因而说是随同云游四海,实际是找了个隐蔽的地界潇洒度日。当时你已救出鬼子,帝星挂空的时日不多,无奈之下,我只得冒险从天帝的元珠里解禁七情。许是这一步扰乱你命格的做法遭得三道轮回的天谴,原本你命数里不该有的天罚竟生生被你强制开启,滔天之罚惩恶扬善,唯三界帝王可启,除法制之外之力。形式逼迫之下,天帝只得中途赶赴狱界救你,当时情况极其危急,解禁情/欲本身便对元珠有损,且含时限,可天帝除了半途遭遇禁锢反噬,别无他法。” 狱帝双手紧握,浑身颤抖不已,一双血眸里燃烧的火焰通天,似是要覆了自己。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与轮回抗争,却没想这付出的代价竟让他最爱的人来承受;他自以为是的寻求着帝王的自由,却不知这自由也是用哥哥的命格来换取。 怪不得当时天罚将启之时哥哥中途出现,帮他接了反噬之力;怪不得哥哥当初如此反常,救下他后便立即返往天界;怪不得…… 原来所有反常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天帝归庭后修养了一会,便让我继续抽剖元珠内的□□,毕竟前期总算成功阻止了你,虽是徒生的变数,但也证明了这法子可行。”说到这,酆都大帝注意到狱帝满目几乎要承接不住的欣喜,不禁凉叹一声,狠心提醒道:“狱帝,天帝情/欲本该禁锢,因而法印并不能除,所以我只能将其封印镇压于元珠一侧,待你魔气消耗之日,便是天帝重锢情/欲之时。” 狱帝傻傻的站在原地,大悲大喜来得太快,让他一时无法承受。 原来是哥哥帮他承接了一切,冒着被反噬的危险重开了自身的情劫。 原来安儿死,他入魔,是原本既定的命数。是哥哥途中插手,硬生生将结局扭转,为此罔顾天条、破解轮回,竟是在所不惜。 他那个想了千万年的哥哥,那个会护着他受尽磨难,会在最后历劫时连夜赶来看自己,那个幼时教会他如何微笑的哥哥,终于在今天回来了。 哥哥,你回来了。 狱帝踉跄着前行,一步一脚印,踏着过身的化练池水慢慢向天帝走去。红眸深处燃烧的火焰跳动着失而复得的感激,他眼眶酸涩,脸颊边似是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滑下。他知道无论天帝是否除□□,他都是他世上唯一付出真情的哥哥,可再次见到这个会唤他琰儿的人,还是让他忍不住欣喜,忍不住泪流满面。 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似乎随时会炸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混乱不堪,便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想不清楚。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行动,他抑制不住,也不想抑制。 狱帝以前从不会哭泣,也认为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它除了徒增苦痛,证明自己的无能,便再没了其他价值。可在今时今日,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种不受控制的情感宣泄,还可以带上等待了千万年的欣喜。 重锢情/欲又怎样?散尽魔气又怎样? 如若苦楚千万年可换得如今一刻,便是再怎样的悲欢离合,他都能接受。 因为,他实在是太想他了。 “哥…哥哥……”狱帝缓步走到天帝跟前,看着他不变的冷淡容颜,看着那双倒映不出万物所感的灿然金眸,忽而勾唇一笑,煞为凄惨,却又满目欣喜。 “好久……好久不见。” 天帝眼神一暗,神色不变,却是忽然展臂轻轻拥住了眼前这个笑得惨淡、却又哭得欣喜的帝王。他半阖上一双金眸,感受着他残破的身躯和不稳的内息,听着他心脏的跳动,藏匿在心中千万年的情感在刹那忽然被尽数勾醒。 他是他唯一的弟弟,他本是无情,是他给了他情。 “琰儿,好久不见。” 狱帝愣了一会,随即更用力的回抱住天帝,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哥哥,千万年过去,他终于等到了哥哥再唤他一句再平淡不过的乳名。 他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 狱帝死死揽住天帝,仿佛用尽了最后气力般死命收紧着拥抱的力道,喉咙里的哀鸣呜咽着不肯道出,死咬着下唇,眼泪止不住的疯狂滑落,浸湿了天帝衣襟。 天帝安静的抱着狱帝,不动情/欲的金眸里带上了些许淡淡的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你在撒谎。” 天帝清冷的声音回旋于结界上空,逼得狱帝浑身一怔。 【作者有话说】: 困苦这么久,是时候发糖意思意思一下了。(认真脸) 第23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二) 酆都大帝识趣的向天帝颔首后便转身离去,千年时光万年思念,他能理解狱帝这些年来压抑在心而不得发的痛苦。如今期待万载的梦境一下成真,希望终于绽放在眼前,他怎么舍得这个终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4 于学会冷酷的帝王还去逼着自己生生忍耐? 一路走来,狱帝过的太苦,回首望去,他艰辛跋涉至此,一步步走向帝王宝座,却是失去了能拥有的一切。 酆都大帝叹了口气,望着狱界一片百废待兴之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罢,虽说这梦总有清醒的一天,但在此之前,还是让他来为这个孩子铺好前路吧。 谁叫他应了那句干爹呢? 酆都大帝轻轻一笑,挥手吩咐阴差传令,便一展风袖,施施然离去。 阴风拂裳花满容,数不清离愁,聊不尽东风。 三十三天外,九十九重天。 狱帝自我折腾了一把,觉得也发泄够了,冷静下来的他格外不想在哥哥面前丢了份子。于是傲然的狱帝学着天帝以往的态度摆弄了会自己,他不经意间悄悄抹去眼泪,转身拍了拍脸,僵硬着一张脸努力想让自个儿看起来有个帝王的样子。天帝看着他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这样笨拙,眼里闪过笑意,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他想如何便如何罢,这弟弟要强的紧,还是莫拆穿了为妙。 “哥哥。”狱帝一双红眸里闪动着万千光芒,他唤了一声天帝,声音里带着点点不可察觉的瑟缩与恐惧。天帝未像曾经一般在转头的瞬间带上疏离,如今这双金眸里虽平静无波,却是实实在在倒映着自己的模样。狱帝望着那双眼,忽然觉得喉头一紧,原本准备好的话尽数忘了去,满心满眼里余下的,便只有眼前这个人。 原来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一个人,也是一件如此让心脏为之温暖的事情。 天帝看到狱帝这番神情,也知这弟弟是怕了他往常模样。他神色闪烁了一下,便施施然坐上十二品莲花台,与泡在化练池水中的狱帝平视。狱帝身子忍不住下意识往后一缩,他咬牙忍了忍,反复提示自己眼前的这人是从小护着他的哥哥,这才没狼狈的退到池边去。 两人相望,一室静谧,风吹云雾散真颜,朦胧中彼此相望,竟是沉醉于此,忘了时间。 忽然,一人开口轻言,低沉的嗓音回响于结界上空,回荡的音波又被折返回来,空间传响,极为动听,引得人不自觉沉迷。 “那鬼子身中含有我的精魄,他于天下虽是孽,但于我却是缘。我自为天帝,元气里含着的纯阳正气与魔气相对,因而他自散死气时,倒是也没全能魂飞魄散。”天帝忽而自己找了个话题开头,他看着狱帝瞳孔慢慢放大的模样,忽然很想抬手摸摸他的头,“我救下你时用精气炼化,保了他一魂一魄,但也仅此而已。后托北帝将它散落于黄泉路上,残魂一缕,若是有幸能与其他残魄融合,便也是他自己的命数。” “哥哥……你是说……安儿,安儿他……” 狱帝浑身猛的一震,接着便有些手忙脚乱的扑腾到天帝跟前,他结结巴巴,手足失措,双手颇为狼狈的比划着什么,开口却只能艰难的蹦出几个单调的词语。 安儿…他的安儿还存于三界。 狱帝忍不住眼眶泛红,他哆嗦着嘴,再不复当初的冷静。狱帝眸中含蕴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他一直以为自己舍弃所有也留不住一切,原本因为这个都快入执成魔,可便在今天,这个他期盼了千万年的人,亲手将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他。 这就是他的哥哥,就是那个他甘愿等上千年万年,也依旧甘之如饴的人。 他值得他如此。 “他不会再是当初那个鬼子,一魂一魄抢不到灵识,但若成活,便也是存在的一种意义。”天帝按下狱帝不断比划的手,一双金眸无甚波动,蕴含磁性的嗓音里却悄然带上了几缕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安慰,“这是他的命数,是成是败,都要看他自己。” “哥,谢谢你。”狱帝反手握紧天帝的手,脸上神情变换,似是再不顾什么帝王脸面。他胸口烫的厉害,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狱帝颤抖着嘴唇,轻声道:“哥,我……” 我离不开你。 然而这句话,他哽咽许久,却最终还是选择将它吞入喉中。那是一种极为禁忌的情感,他自己还未察觉,心中却隐隐有种不祥在预告他说出的后果。 说不出,不能说。 天帝看到狱帝几近扭曲的脸庞,难得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在自己心愿所导下从狱帝手中抽出了手。狱帝愣了片刻,刹那被察觉的恐慌让他浑身颤抖不已,然而下一刻,在他还没来得及逃开之时,头顶一片温暖的力道便带的他心都忍不住要化开。 狱帝猛然睁大了眼睛,微低的头颅上附加上一个新的重量。 哥哥…在摸他的头? 天帝咳嗽了一声,收回摸着狱帝发丝的手,他看着狱帝怔愣的模样,一时也不清楚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弟今昔到底如何。毕竟这是他千万年来第一次在自我意识清醒时重归情/欲,那些久远的记忆还停留在这个男人未登帝位之时,当初狱帝还是少年模样,一双红眸亮得几乎要燃尽狱界的沙华,嘴角往上一挑,便是乱了三界的妍丽。他虽每日政务繁忙,但总归会抽出时间来督促自家弟弟学习,即便严厉,但也没曾真正打罚过他。 那时的狱帝最喜欢跟在他后头哥哥哥哥的叫,虽是头脑聪慧,但性子却顽劣得紧,狱界除了北帝与他,便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不知现在,这孩子是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栽了多少跟斗。 天帝惘然,情之所至,一贯淡然冷漠的帝王,忽然心脏微的一揪,竟是生生带上了一丝疼痛。 “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吗?” 天帝盘坐于十二品莲花台上,仙风道骨自成一派,让人见了禁不住想顶礼膜拜。而这些在狱帝眼里,却是换上了另一番模样。 “我过得很好。”狱帝嘴边带笑,眼角稍弯,那副乖顺的模样衬得他整个人显得分外安静。他淌着化练池水缓步向天帝走近,想不着痕迹的坐到哥哥身旁,然而脚腕处的力道一收,冥天索魔链倒拽的力道提醒他自己如今的处境。狱帝抬头望着近在咫尺,却依旧无法触及的哥哥,脸上神色微的一僵,眼里惶恐一闪而过,但心脏深处却开始泛起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怎么忘了他现在是什么模样?这个神魔不分的样子,又怎能与哥哥并肩而坐。 狱帝在化练池里往后退了些许,唇边弧角依旧,看不出有任何难堪与尴尬。 “你在撒谎。” 天帝清冷的声音回旋于结界上空,逼得狱帝浑身一怔。 “哥哥你又在打趣我。”狱帝笑嘻嘻的玩着水,似是在化练池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5 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怎么敢在哥哥面前撒谎?便是给了我弑神枪的魄气,我也不敢在你面前如此。” 天帝没接话,一双金眸灿然生辉,冷得几乎没有温度。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狱帝,也不多言语,便就在那坐着,似乎政务大事全部处理完了一般悠闲。 狱帝依旧在水里嬉戏,左游来右荡去,脸上笑意依旧,看起来似是毫不受天帝影响。 结界内重归静谧。 良久,天帝忽轻叹一声,还不等狱帝作出反应,便在他惊异的目光中撩开外袍,缓身沉入化练池水。狱帝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原先挂在嘴边的笑意这才真正的僵硬下来,整个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天帝走至狱帝跟前,两人双眸对望,贴近的距离使得彼此呼出的鼻息都能在双方之间交换。狱帝忍不住想退后一步,却不曾预料天帝竟会忽然伸手触碰他的脸颊,那番轻柔,却又带着一贯的霸道,缓缓抚平了他嘴角那抹牵强的笑意。 “以前的你是不会如此笑的。”天帝看着狱帝那双几近可燃尽一切的眼,不带火光的金眸里似是倒映出了谁人的光芒,“那时你怕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像现在这般,即便我冷漠如此,还可游刃有余、淡定自若?” 狱帝喉头吞咽了一下,张口欲言,却发现说不出任何话。 “琰儿,你受苦了。” 狱帝瞪大了一双眼,看着天帝缓缓展臂再次轻环住自己,心下跳得飞快,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冲击着他的鼻腔,惹得他眼眶再次泛出热浪。 “别怕,你不用如此,我回来了。” 狱帝愣了一下,终哆嗦着手,迟疑而又缓慢的,带着点点压抑至极的期盼和恐惧,一点一点的环住天帝的脖颈。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将下巴顶在天帝肩窝处,感受着这异样温暖和心动,缓缓闭上了那双带笑的红眸。 “恩。” 狱帝轻轻应了一声,嘴角不弯,可闭上眸子的弧角却悄悄往上挑。 你回来了,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王薛看着杜子仁离去的身影,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番,心里苦涩得厉害,让他再难言语。 子仁,今夕何夕,你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1.新cp出现了yoooooo~ 2.第一卷即将收尾,发完糖就可以接入《当归》完结后的时间轨道了,第二卷会详细交代《当归》里未讲明的一切,包括大小各大cp,没看过的孩子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这并不会给你带来什么迷茫。迷茫的是我,又要重新看一遍《当归》理顺一下,所以第一卷完结的时候可能会停更一天。 3.欢迎留言评论交流~ 第24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三) 天帝坐了一会便起身准备离去,他事务繁多,更何况要保下狱帝,前前后后该做的事一样不能少。狱帝心下自然希望能留住哥哥,这种心思急切而又不可压抑,烧得他心脏一阵阵的疼。可千万年的苦头也不是白吃的,即使等待的执念让他放不开抓住这人的手,但理智还是告诉他现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背负滔天大罪的囚犯,种种困扰,实在轮不到现在的他来白日做梦。 然而,在天帝即将踏出结界之时,狱帝还是忍不住一路淌着化练池水跟了过来,冥天索魔链的长度被拉到极限,勒得他脚踝一阵阵抽痛,可狱帝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心情。他想再多看他一眼,就像每一面都是最后一面那样去用力珍惜,仿佛只有这样尽力的做过了,才不会在日后后悔一般。 破天荒的,察觉身后动静的天帝竟然回过身来,他定定的看着狱帝不舍的视线,一贯不见喜怒的脸上居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放心。” 说完,天帝便转身消失于结界深处,余下的磁性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莲花台上,显得分外空灵。狱帝呆呆的看着哥哥离开的方向,心下忽然似是生出了一只凶恶的猛兽,便这样不管不顾的在他灵识里乱闯,扰得他几乎要忘却了怎样思考,怎样微笑。 千万年的时光里,他早已学会如何应对漠然与困境;可谁也不曾教过他,若是有一天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忽然对你温柔相待,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种心情,太陌生,又太让人沉迷。 狱帝傻傻的笑了一声,迷雾四起,片刻便遮掩了他望向某个地方的视线。然而他却似是着了魔,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肆意在化练池水中游动,灵巧的身姿仿佛鲛人现世,让人微微瞧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句话原原本本的被狱帝给诠释了出来,当真是绝景,只可惜曾道出这句话的人至今不知下落何方,也不知是否过得安康。 天道轮回,三常有纲。 狱界酆都 森冷肃穆的大殿内一片严肃之景,曼珠沙华放肆的盛开于漆黑的昆仑神木上,煞为骇目。转轮王出位立于台前,望着高高端坐于帝座旁的酆都大帝据理力争,一旁的王真人不屑的笑了一声,对着酆都大帝恭敬一拜,便施施然夺位挡住王薛,打断了他仍在辩解的话语。 “转轮王此言,倒是在为狱帝辩解了?”王真人乜笑了一声,开口讽刺道:“那我若是因为私情救了鬼子,从而开了天罚,最终还差点入魔毁了三界太平,那便也是有情有理,情有可原?” “狱帝此番是有过错,理应当罚,但念在其困苦纣绝阴天宫千年有余,登上帝位后更是失去一切,突然得知自身精气所化之子受了恶鬼施虐,于情于理,作出些过错倒也还有些说辞。”王薛侧身让过西方鬼帝,微微皱眉,毫不放让。“他是狱界的帝王,也曾作出过赫赫功绩,若不是他新颁狱法精简人员,现下的狱界早就不知何种模样。” “按转轮王所言,狱帝此番过错皆因情起,此为罪魁祸首,当不可留。”正于两人怒目相视之际,秦广王王蒋忽然开口站出,他执起笏板微微在空中划过半圈,以示裁决,“此番便斩断狱帝七情六欲,似天帝般公正冷清、不受俗世凡尘,才是最好。” 酆都大帝眉头微皱,笼在云袖里的手缓缓收紧,转移视线,一言不发的看着秦广王。 “这与七情何干?黄帝也不曾全力除尽,炎帝如天帝一般禁锢七情六欲,可结果又是如何?人间纷扰何其多,倘若帝王都如天帝,那还谈何人情冷暖?”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6 王薛顿时有些慌神,他只想保住狱帝,留住这位帝王最后的渴求。心下一急,口不择言,一下便犯了忤逆帝王的大不敬之罪。 “放肆!帝王之欲又何时要你一介阎罗多嘴?!”楚江王王厉大喝一声,阻了王薛的气势。王薛自知理亏,只得咬牙扶手认错,垂下头颅退回原处,再不敢多声言语。 “转轮王这番袒护狱帝,实在有违公正,不过仔细一想,十殿阎罗里,怕是就你十成十的保留了情/欲罢。”西方鬼帝笑了一声,眼底幽幽闪过一丝冷光,“十殿阎罗五方鬼帝里,哪个不是弃了些情/欲才得以继位的?私情绊住的东西,看来只蒙蔽了转轮王的眼啊。” 转轮王抬头怒瞪王真人,还想再出位抗击。平素与他私交甚好的平等王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衫,微微摇头,示意他万不可轻举妄动。 王薛咬了咬牙,拳头攒得死紧,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怒气。 “七情禁锢自有天帝定夺,我等资历尚浅,还轮不上如此谈资。”南方鬼帝执着笏板清冷相道,无起伏的音调回荡在大殿上空,甚是漠然,如此冷言冷语阻了西方鬼帝等人一把,只把全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王薛见了,眸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想不到拔全了情/欲的南方鬼帝竟会为转轮王说话,今儿个我还真算是开了眼界。”王真人轻笑一声,缓步踱至杜子仁跟前,微微勾起的唇角里含着满满的恶意,“你不说我倒还真忘了,结界之处顺应狱帝私放鬼子,子仁,你这是怎么回事?” 杜子仁漠然垂眼,似是毫不受他影响。 “哦,我倒还真忘了,你与转轮王前世有羁绊,他未除情你除情,现下相逢了,自是欢喜。”西方鬼帝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在笑,眸中的冷光却是怕人得紧,“原本五方鬼帝里你最为公正无私,现下遇到了旧人,整日与他厮混到一起,倒是沾染上了些许不该有的习气。若不是当初我及时赶到,我怕你还真动了真情,要放走那孽障才是。” 杜子仁抬首看他,古木无波的眼里是一派淡然。 “好了,莫再争执,今日我召你们前来便是商量狱界重塑之事,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酆都大帝咳嗽了一声,气势浑厚,强烈的灵力猛然在极小的空间内爆发出来,只把原先还在争执的鬼帝阎罗们镇得说不出话来。 “狱帝之事,自是交由天帝定夺,天帝最为严厉漠然,所下判决符合三常之道,最是具有公信力。”酆都大帝远远望了杜子仁一眼,眉头微皱,本是不想责罚于他,可现下私放鬼子之事被西方鬼帝抖了出来,他若不给众人一个交代,便也是难以立威。 “杜子仁。” 杜子仁站在下头应了一声,执起笏板站了出来。 “你身为南方鬼帝,却知法犯法,明要捉拿狱帝除去鬼子,却因私情协助魔障逃脱。若非赵文和及时赶到,只怕三界终要埋下一个不小的祸患,到时涂炭生灵,血流成河,你可担得起罪过?” “罪臣甘愿受北帝处置。” 王薛猛地睁大眼睛,挣开王陆的臂膀便要上前求情。他知子仁此番做法到底为何,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是他接到指派后连夜赶至罗浮山向子仁求情,希望他撞见狱帝后能网开一面,才有了后头子仁协助狱帝之事出现。他明明知道子仁虽忘记前尘,但于他心中总有愧疚,自己所说之言他都会尽力满足,却不想真正到了这天,他却恨不得从未出现才是。 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他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他牺牲,然而挣扎许久,依然两手空空,什么也触碰不到。 他不想再如此下去。 “王薛!冷静!”王陆见势不好,抢先一步在后头死死抱紧王薛,他拼命压低声音,在王薛的耳边急道:“你也知晓狱界最为忌讳被前世所绊之人,你若如此冲动,便是白白辜负了鬼帝为你所牺牲的一切!” 王薛不听,硬是想生生挣脱,却猛然想起那天他也是对狱帝这番相劝:告诉他不要辜负了鬼子的苦心,现下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此。 可只有这事真正轮到了他身上,他才知这其中的苦痛滋味到底有几何。这种心情,不是不知其后果,也不是不明晓事理,可他拥有的七情让他放不下许多东西。他知道怎样做才可顺应天道,可顺应了纲常,却顺应不了自己挣扎苦痛的心。 王陆看王薛猛然停住,虽不知为何,但也送了口气。他生怕王薛再惹事,便偷偷给他下了个定身术,以防他再胡乱动作,坏了大事。 “罗酆六天的泰煞谅事宗天宫受鬼子魔气所扰,结界不稳,豁然放出了许多厉鬼怨魂,你即刻前往三界收回余孽。等事情了解后,再修复结界,镇守天宫五百年,到那时,此事便是两清。” 酆都大帝思绪片刻,终给了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责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往轻了说去,捉拿余孽本是鬼帝职责,便是镇守泰煞谅事宗天宫五百年,于他们也不过过眼云烟之事;可若往重了说去,余孽散落三界,首先便难以找寻,更何况修复结界费时费力,棋差一步便易毁了元神。泰煞谅事宗天宫虽不似纣绝阴天宫般至寒至冷,但冤鬼缠绕恶鬼嘶鸣,镇守于此,也不是一件好相与的事。 杜子仁听了,眉头都不曾抬起一下,他执起笏板恭敬一拜,轻声便受了这道将困苦他千年的责罚。 王薛还想求情,挪步时才发现被下了定身术,他回头怒视王陆,只得他尴尬一笑。王薛不平,想生生冲开这道封印踏步而出,却不想杜子仁忽转头看他一眼,神色淡漠,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便连见了他,神色也不曾多动容片刻。 王薛心头一痛,忽然想起前尘往事,那时的他们便也是如此,只是这位他追寻了千万年的眼前人,可能永远也想不起那些祭奠于过往的时光。 杜子仁只知道于他有愧,因而处处包容、处处忍让,可除却这些,他在他眼里存不下半分痕迹。 王薛看着杜子仁离去的身影,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番,心里苦涩得厉害,让他再难言语。 子仁,今夕何夕,你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一刻,红鸾星动,却不知是三界哪位帝王之情。 【作者有话说】: 1.要忙起来了+第一卷要收尾了,因而卡文特比厉害 2.大家快留言阻止我,怎么办!有关于第一卷的新脑洞了!可惜是个虐的啊!大家快阻止我,我不要这样再虐小琰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7 了!(虽然我觉得那样行文会比较连贯,可是我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了,不……【这算是剧透吗?】) 第25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四) 今夕何夕? 狱帝悠悠沉在化练池水中缓缓睁眼,穹顶迷雾飘渺,让他看不分明那上头繁复至极的雕刻。他缓缓掬起一捧池水,脑中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猛然侧头望去。如心中所想,伏案而坐的天帝正一脸肃穆的埋头批阅公文,清冷的眸光里含不进万事万物,却在望向他的时候倒映出三界的一抹留恋。 “醒了?”天帝不带任何意义的问了一声,狱帝怔了怔,随后笑着应和。他一路淌水过去,直到脚踝处收紧的力道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这才一脸悠然的趴在十二品莲花台上笑嘻嘻的望着天帝。 这样的日子便如梦中幻境,似镜花水月般不可触碰,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他与哥哥每日虽不过平常相处,因着迎合他的缘故,哥哥还特意将事务移到这里来办公,无事的时候,他便与哥哥闲聊,所谈之间不过是一些再纷扰不够的小事,哥哥倒也不恼,每次都淡淡的应几声,待他说到兴头处,偶尔还会微微动容神情朝他无奈的轻笑。 狱帝撑着臂膀看着天帝,心中不知作何心思,他分不出那是满满的幸福,还是虚幻的担忧。 脚踝处收紧的力道越来越弱,冥天索魔链也差不多该吸尽他的魔气,等到它真正消失那天,便是哥哥重新锢情之日。他当初想到这点,每每都会怕得不能自己,可他已经重生,再也不是那个为了留住哥哥从而不折手段之人。天帝是他的哥哥,但在此之前,他们都是各自界域的帝王,这份责任,该在任何□□之上。 细水长流的生活,真是让人舍不得放弃。 狱帝安静的笑,上挑的红眸底处含着淡淡的不舍。 “最近怎么总看你一个人在笑?”天帝忽而从案桌上起身走来,狱帝听了稍稍回神,他看着逐渐逼近的哥哥也不尴尬,只是将唇角边的微笑扩得更大,那番傻乎乎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发现巨大宝藏,迫切等待着与人分享的孩子。 “我在想为什么没人称赞哥哥你的容貌。”狱帝笑着轻点了一下天帝的脸颊,随即马上退了开去,笑得活像一个偷腥成功的猫妖,“哥哥生得这番俊朗,该是多笑笑才是。” “多笑?岂不是把那些人要吓得半死?”天帝撩开长袍坐在莲花台上,眼神微动,化练池水在刹那化作一条咆哮的巨龙,直直的往狱帝冲去。由是被锢住元神驱魔,狱帝在天帝的结界里头使不出任何法力,他低低暗叫了一声,随即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快速往天帝身旁游去。天帝望着他,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弧角,那模样看得狱帝就是一愣,一个没注意,身后奇袭的水龙直冲而下,直把他冲得半天摸不到实物。 化身为落汤鸡的狱帝一脸怨念的看着天帝,若眼神中的冰刃能化作实体,恐怕天帝也难招架那凉飕飕的攻击。 天帝莞尔,咳嗽了两声,招手示意狱帝过来。狱帝不肯,愣在原地气鼓鼓的生着闷气,天帝无奈,只得自己亲自下水走到他跟前,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难得带上了几分忍俊不禁。 “还真生气了?” 狱帝打开天帝的手,气鼓鼓的扭开头,不管不顾的就往十二品莲花台上爬,结果收紧的冥天索魔链猛然发力,狱帝爬得还不到一半,又被自个儿给拖了下来,水花猛然炸起,配着狱帝一瞬惊慌的神情,场面煞为滑稽。 天帝借咳嗽掩过低笑,平直的嘴角禁不住往上挑了几分。 “你就知道欺负人!”狱帝似是也被自己折腾乏了,他愤愤飘在化练池水上,飘开的长发四散开来,原本该是一副清丽景色,却被他如今的狼狈硬生生带上了几分诡异。天帝低眸看着漂到他身前的狱帝,伸手拉开挡住他眼眸的乱发,从狱帝的角度看,哥哥金眸半阖的模样带上了平日里没有的温柔,四目相对里,竟是生出了几丝说不出的情愫。 狱帝看在那双金眸里倒映出的身影,原本还带着点迷醉的神色,现下却是一片清明,他暗道不好,一个翻身坐起,眼里闪过的惊慌很好的掩藏了起来。 不该…他不该有这种心思。 天帝在狱帝直起身时便避了开来,他只当狱帝是想趁机胡闹,好一偿自己方才捉拿他的玩笑,便没看清狱帝眼底的神色,自然也没旁的心思思索其他。狱帝背对着天帝,神情有片刻的僵硬,他死死攒紧自己的手,告诉自己要冷静,再转过身时,又是一张笑得妍丽的脸。 有些情感你注定不该有,有些人你注定得不到,但那也无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能藏住旁人看不到的景色,又何尝不是一件美好到令人落泪的事? 狱帝依旧笑得好看,上挑的凤眼似是飞上了几抹淡红,衬得那双如血琉璃的眼,竟是生出了几分透彻的清纯之感。那种妖异几乎透出了几分纯净,极端的矛盾在他身上融合,却是找不出半分不合。 也许三界也只有这么一个帝王能够如此,能在受尽磨难藏尽心思的同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你怎么总是笑得这样高兴?”天帝伸手揉了揉狱帝的头,眼里的金光倒映着泛起波澜的化练池水,一片荡漾春光,“可惜锢情后若再看你如此微笑,心里不知又作何想。” 狱帝闻言神色闪烁了一下,复尔又颇为顽皮的侧头笑道:“那哥哥喜欢我笑吗?” “喜欢。”天帝大方的承认,“琰儿笑起来很好看。” “那我以后也一定会作哥哥喜欢的人,不管哥哥是否锢情。”狱帝眼里还在笑,可其中的透出的几分认真却带上些许让人心痛的坚定,“你若如此,我便常笑;你若锢情,我便淡然,我永远会是你眼中最安分的存在,再不给你添半分担忧。” 天帝闻言难得一愣,他下意识望向狱帝那双眼,那一瞬似是被什么晃花了眼,他没看清,却是将那一刻的动容深深记在了心里。 “哥哥最近也变了很多,我记得小时候你不是这番,我总以为你冷酷无情,可到现在,才知道你原来也能很温柔。”狱帝笑着拿住天帝的手,装若不在意的摆弄着,似是在把玩什么稀世珍品,“哥哥不用这般逼着自己,我知道自己即将除尽魔气,你便想对我好些,尽力弥补我这个弟弟一些,对吧。” 天帝不说话,只是垂下一双眸子安静的看着他。 “可不管哥哥是否锢情,不管你是否还喜欢我的微笑,亦或者是否还能忍受我的陪伴,无论你变化如何,无论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8 你是否还能再见我时心里有同样的欢喜,你都永远是我心里最好最好的哥哥。”狱帝猛的攒紧天帝手,终于鼓起勇气抬眸直视天帝,一双红眸里认真的情感几乎溶入了几分从心里抛却的苦痛,“这句话永远不变,哪怕天地重回混沌,哪怕三界覆灭纲常变幻,我也不改初心。” 化练池水荡开一圈圈波纹,由近至远缓缓散开;云雾缭绕,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仙乐弥漫整个莲花台,狱帝在水中攒着天帝的手,看着他的眼,笑得分外天真。 那一刻,红鸾星动,却不知是三界哪位帝王之情。 “怎么突然说这话。”天帝抽出一只手细细理顺狱帝颇为凌乱的额发,他看着眼前认真得几乎要泛出泪的人,一双金眸里翻着的波纹带上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刚刚突然很想带你去人间的花灯会,明明从未去过,却是徒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那我便是应下了。”狱帝学着人间从孩童那讨来的手势笨拙的与天帝拉钩,他竖起拇指同哥哥盖了个章,依旧笑得万分好看。 天帝不说话,挑起的眉梢却带着几分纵容,他安静的看着在他怀里玩水的狱帝,心下忽然有一片柔软得让他说不分明那种感觉。 不知怎地,他突然很向往和琰儿一道去人间玩赏一番。 ——即使那是件无法实现的事。 狱帝笑着拉下天帝,掬起水满头满脸的泼了他一身,回头嘲弄了会,又一溜烟的跑了开来。天帝无奈的摇头,望着眼前人奔跑的身影,一时兴起,挽起袖子缓缓追了过去。 天道轮回,三常有纲,有些愿景注定无法实现,却依然高挂于空,明亮照人。 狱帝回头挡了天帝一把,趁他不注意回身就跑,银铃般的笑声从嘴边溢出,煞为动听。 有些事情,即使是一介莽夫也知如何做,可有些人的承认,是要不起的期盼。 有些话他说不出,也不能说,可那又如何,这些藏在心底的心思便如哥哥许下的诺言,虽触碰不到,但在无边黑夜里依旧闪烁动人,点亮了他归家的路。 哥哥,你可能从不知这世上曾有这么一人,如此满心满意的喜欢你。 狱帝笑着被天帝捉住,他扑腾着乱动,眼角不知带上的究竟是水,还是情不自禁泛出的泪。 哥哥,我…… 那年那月,狱帝原以为一生便也如此,却不曾想终究迎来承诺兑现的那天,他却忘了那日埋在心底也未说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北帝,事不宜迟,走吧。” 第26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上) 天界南天门为一片云海环绕,受三足金乌之光照耀,一片灿然。镇守于此的四大天王正一丝不苟的巡视着天门情况,忽的,广目天王神色一动,对旁的天王使了个眼色,便就此躬身拜了下去,神态恭敬,似在迎接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远处云雾散开,一声清啼环绕于天界上空,颇为动听。一人从青雀背上踏着虚步行至南天门前,一席玄袍无风自动,衬着那清俊的脸盘,无端生出些许别样的仙风道骨。 四大天王纷纷抱拳行礼,刚毅的脸上是一派肃穆。 “末将参见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微微一笑,随即颔首翻掌,虚抬手一道法力过去稳住他们的身子,四大天王受了此礼,个个直起身来,又回归各自岗位镇守天门。 “敢问酆都大帝,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持国天王微微上前阻了酆都大帝的前路,神色虽未有多大变化,但眼里头倒是消除了些许戒备。 作为镇守南天门的将领,他们自有职责上前盘查每一个进门之人,不管你仙品如何,法力几许,若无正当理由,一概不许入内。但酆都大帝在三界内的评价极高,因而自有许多人倾慕尊敬,哪怕是一向不苟言笑的东方持国天王,在拜见此人时也忍不住微微缓和了些许严肃脸色。 “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来接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酆都大帝从风袖中拿出一块笏板,微微晃动了下,其上忽的出现了几行闪着金光的字。酆都大帝将此交给持国天王,持国天王小心接过,一眼便认出了那出自天帝手笔,他心中暗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事先并未接到天帝旨令,因而怠慢了北帝,还望北帝恕罪。” “无妨,其时日比预料的提早了些许,无关你们之责。” 持国天王缓下眼色,继而恭敬道:“那北帝可需末将引路?” “多谢,我自可寻去”酆都大帝轻勾唇角,风袖一挥便重新立于青雀之上,他对四大天王做了个手势,随即扬声道:“诸位,告辞。” 四大天王纷纷再次躬身行礼,“末将恭送酆都大帝。” 青雀长鸣一声,轻啸似是唤醒了三足金乌,刹那云海上方金光暴涨,四大天王都不禁微微侧目,再回神时,早已不见酆都大帝身影。 三十三天外,九十九重天。 “想不到魔气除尽的日子比我料想的还早了些许。”狱帝终于可以攀上十二品莲花台一偿夙愿,他晃动着双脚在水里嬉戏,长睫垂下,掩了他现在的表情。想当初他在化练池里就被冥天索魔链绊得离不了此地,每每看见哥哥在上头一本正经的捉弄于他,自己都只能默默生着闷气,那感觉甚为憋屈。狱帝那时总笑着扬言,等出去了要与天帝一决雌雄,却不想真到了这天,心里头那种萦绕于心的复杂却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前几日还看你笑得欢心,怎的要出去了,却苦着一副脸?”天帝起身从案桌上前行至狱帝跟前,刚刚他一直伏笔工作,因而也没注意狱帝的情况。他料定冥天索魔链大约就在这几天将要消散,但也没想到刚做出了这个预想,琰儿他便自个儿从化练池水里钻了出来。 “你明知原由,却偏要我说出,当真可恶。”狱帝眼角向上挑起,端的是一片风情,“真想让那些恪守陈规的上古大神们看看你这副模样,连你都如此恶劣,我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念叨我。” “那还希望琰儿多多手下留情。”天帝神色虽没什么变化,眼里翻着的笑意却好看得紧,一片泛着金光的眸倒映着狱帝的身影,仿佛满心满眼里只余下了这人才是。 狱帝望着天帝这番还是忍不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不禁轻声笑了起来。“我都快感觉不认识哥哥你了,明明以前也知你未锢情时的模样,却不曾想有这么看着你笑的一天。” “明明…明明也不是个多话的人,甚至都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39 可以说得上冷漠,以前连笑也不愿意多给我一个,怎么突然就……” 狱帝忽的垂下来头,他将脸庞死死埋在了手心中,似在掩饰什么实在压抑不住的苦痛。天帝在他身旁看着狱帝如此挣扎,原先还微微翘起的嘴角缓缓放下,眼里闪烁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为什么会如此,他也说不清。 “琰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磁性的声音环绕于狱帝耳畔,狱帝下意识浑身一震,捂住脸庞的手却是更紧了。 天帝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良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便一挥风袖打算离开。然而还不等他抬步,一股轻巧的力道便暗暗拽紧了他的衣摆。天帝无奈摇头,回眸望向狱帝,便看到平时里爱笑不羁的狱帝又恢复了往日模样,只是那笑颜里闪动的隐忍没能藏全,悄悄露出些许边缘,那些苦痛和难以言喻的悲戚被天帝尽收眼底,逼得他这种几乎没什么情/欲的人心下也是一动。 “你很难过吗?琰儿。”天帝俯下/身,迟疑了会,最终还是选择用手轻轻贴上狱帝的脸颊。狱帝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躲开,他试探着抬起头颅直视那双金眸中泛起的温度,微微一笑,终忍不住颤抖道:“哥哥,你相信吗?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是一场幻境,你变成了我期许的模样,鬼子还残余了魂魄,虽说马上就要分开,或许再也无法见到如今的你,但是这样我期盼了千万年的执念终于实现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 “哥哥,我的确在怕,但我不是在忌惮你。无论你变换如何,无论你是冷漠的天帝,还是会笑的哥哥,你都是我最为宝贵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天帝闻言摇头叹了口气,他看着抬头直视他的那双红眸,终忍不住缓缓展臂抱住眼前这个乱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狱帝见势攒紧哥哥的衣襟,他将头深深埋入天帝怀中,压抑的声音微弱而又痛苦,那里头的复杂似是带上了几分不愿猜想的无助。 “哥哥,我不怕一切,但是…但是我怕的,是你的虚无啊……” 天帝身子一颤,随即更紧的搂住狱帝,那样霸道的力量简直不复他往常形象,但那份不断收紧的距离,却能在这种时刻带给狱帝无限的安慰。 真实也好,假象也罢,只要能记住这一刻,他便当他是存在的。 不多时,冷静下来的狱帝便重新收拾好了心态。他红着一双眼盘坐在十二品莲花台,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兔子。这副模样自然又惹得天帝一本正经的揶揄,狱帝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生着闷气,等着天帝好言语的哄着。天帝也不恼,自是用他的法子乖乖收服了狱帝,两人笑闹着,仿佛要将这时光永远篆刻在脑海深处一般。 银铃般的笑声从结界深处传来,酆都大帝脸色微微一僵,随后调整好神态,屏息运气,这才缓缓踏入结界。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眼角在弯,内里却不笑。 这个恶人便由他来当罢,毕竟,也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微臣参见天帝,参见狱帝。”酆都大帝微微一笑,对着两位贴身坐在一起的帝王缓缓行了个礼,由是在天帝结界内被封印法力,狱帝自然没有察觉北帝的接近,因而突然听到这么一道声音响起,直把他吓得重新跌回了化练池中。 酆都大帝:“……” “北帝,你来了。”狱帝尴尬一笑,随即轻笑着攀上莲花台,仔细借着天帝的力量重新站于酆都大帝跟前。酆都大帝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随即一挥风袖扫开狱帝身上的水滴,狱帝眨巴着一双凤眼看着他,红眸是一片亮闪闪的笑意,小心望去,还能看见藏在深处的讨好之意。 酆都大帝终是忍不住转头叹了口气。 “北帝,事不宜迟,走吧。”狱帝笑着往前走,转头与天帝轻声道了句再见,便一个人大刀阔斧的往结界边缘走去。酆都大帝微微一愣,不可置信的望着狱帝的背影,似是不敢相信此人的洒脱,他喉咙有些发紧,不知究竟在犹豫什么。 “北帝,怎的还不随我一道?”狱帝回头对酆都大帝一笑,忽而又像领悟了什么似的,他回身顿住了步子,双手合十拍了一掌,乐道:“看我这记性,还差点给忘了,你要给天帝锢情,不方便一同随我回狱界,是也不是?” 酆都大帝微微皱紧眉头,他感觉狱帝有些反常,虽说这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个帝王该有的性子,却不该有如此洒脱。他心中明白狱帝对天帝的看重,那样的珍重,何止是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程度。今日狱帝离开后便永不见得天帝如此,按理来说,他不应如此淡然。最起码…最起码狱帝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悲伤与不得反抗的无奈,总该从眼眸深处泛出些许才是。 “琰儿。” 天帝一声轻呼,成功让即将踏出结界的狱帝回眸。狱帝没说话,却是僵硬着身子,由着是背对着他们的缘故,酆都大帝无从得知他此刻的表情到底如何,因而他只能通过揣测狱帝的动作,来判断这人现在究竟在思索着什么。 “琰儿,路上小心。” 天帝轻声道了一句,声音缓慢而温暖,不似平常冷酷模样。狱帝闻声微微一抖,双手缓缓攒紧,似在压抑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他咬着唇从鼻腔里轻轻应了一声,上扬的声调里透出些许难以抑制的抖音,那样的微弱,却给人无限心痛之感。 狱帝到最后也没有回头,不知究竟在坚持着什么,他应了天帝的话后便走出了结界,一展云袖,身影便消失在了两人视野中。 酆都大帝望着狱帝身影不见的方向,墨瞳中各种不知名的情感混淆在一起,生出一种心疼的复杂。良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整理了下行装,背向天帝而立,微微躬身对着某个方向垂下头颅,浑厚的声音里满是恭敬,引得人不自觉认真了起来。 “微臣参见天帝。” 刹那,附近的时空开始扭曲,原先的结界也在片刻化为闪烁着金芒的光点,云雾缭绕,渐渐揭开幻境下的真实面目,高大巍峨的凌霄宝殿慢慢显示出了它原本的面貌。原先还在轻轻勾起唇角的天帝忽的幻化成了一道闪烁着金光的魂体,“嗖”的一声,似是受了什么牵引似的,猛然冲向酆都大帝参拜的方向。 仙雾散去,高高端坐在帝座上的天帝满目漠然,他半垂下眸子,宝相庄严,神情中却是不变的冷漠。一缕精魄在他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其纯度远胜三足金乌之光,仔细望去,便能发现那精魄于他手心忽的生出了千丝万缕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0 ,待得天帝再抬头时,精魄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他的体内,一时天帝浑身金光暴涨,冷淡的金眸里也闪过了一丝亮色。 “免礼罢。” 酆都大帝站起身来,满目肃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你便瞒着他。” 天帝冷下一双眸子,忽然打断酆都大帝之言。 【作者有话说】: 1.紧急通知,由于我校为迎接大一新生树立良好新风,特调改开学时间为831,且不准大三以下(除专业需要外)携带电脑,网络全面整改,因而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存稿箱君。 2.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作者君将于9.3(国家规定假日)坐火车赶回来私拿电脑偷渡回学校,大家放心,9.3晚上22:00,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不见不散。 第27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下) 凌霄宝殿一派仙雾缭绕,宫殿朴素淡雅,隐隐中透出的威压却逼得人不自觉放低了姿态。端坐于帝座上的掌权者满目漠然的俯视着脚底的一切,淡漠的金眸中倒映不出对世间的半点渴望。天帝每天例行公事,一丝不苟,无情无欲甚少发怒,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应该完成的任务和必须担起的责任而已。 偶尔有人也会私下揣测,或许天帝也不想坐那个位子,虽说仙人或多或少都在升天时剔除了些许不必要的七情六欲,但像天帝这般拔除了情/欲,从而对万物无感的先例,倒是少之又少。 毕竟这样没有情感却必须担起自己职责的生活,对于一般人来说,大抵都是一场无止境的折磨。 “北帝,你为狱界所做之事,我自记在心中。”天帝微微低眸望向站在下位的酆都大帝,本是冷清的眸子里忽的透出了几分淡淡不悦,“三纲有常,狱帝此次犯下弥天大错,本应拔情剥骨弃于异世流放,是你中途找我求情护他,我才放他一马。望你以后安守本分,再莫如此。” 酆都大帝闻言一愣,随即猛然抬头望向天帝,本是平淡的眸子快速闪过一丝诧异,“天帝不怪我趁机为你驱情?” “当初我算得狱帝命数,帝星闪烁,情劫起,本是堕入魔道之命。虽说帝王之劫我不得干涉,可三界太平放于眼前,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天帝垂下一双金眸,不知在思索什么,单手无意识的在空中抓挠,似在下意识挽留着什么东西。“当时情况危急,我只得传你上界商讨此事,情劫还需情/欲除,你这番做法,本就无错。但三常有纲,我此番做法惹得命数有变,天罚可阻,但情/欲难除,因而驱情失败,情/欲重封。得亏我留了一抹灵识在外,才得以让它留有半分俗愿。” 酆都大帝神色一动,脑子里的一根线忽的串接了起来,他神色一动,语气忽然变幻:“敢问天帝,你保下狱帝是按我所愿,可为何要专设幻境之界稳住狱帝,还留有这抹灵识,幻化成狱帝心中所念?” 天帝冷冷的看了酆都大帝一眼,一双金眸里如惯常般冷漠。 “狱帝入魔,需得沉入化练池水洗净魔气,本应心安养伤。可他已失鬼子,心智难安,如若未得一人抚慰,怕是又要惹得一身罪过。”天帝机械般的解释,似往常般疏离,却又似添了几分人气,“留有灵识进入幻境,一来幻化成狱帝所想,可稳他心神;二来那抹灵识与我相通,也便于我监视狱帝,以防不测。” “那天帝可知狱帝所念之人是谁?”酆都大帝不知怎地,心中忽的难受起来,他明知天帝所行无错,更是应该感谢才是,可他只要想起那个孩子离开时不敢回头的身影,胸腔里就憋着一口气难以发泄,“天帝此番能应我所求保下狱帝,我感激不尽,可狱帝所作所为,也当是属人情。他努力一切,却失却所有,我又怎还敢告诉他,他千万年来期待之景,仅是一场稳住局面的幻境!” “那你便瞒着他。”天帝冷下一双眸子,忽然打断酆都大帝之言,“此事仅有你我二人相知。” 酆都大帝闻言猛地睁大一双眼,再不复惯常淡然。 “天帝……”酆都大帝迟疑的望向高高端坐于帝座上的帝王,开口的话语里也带上了几分猜忌,“您是否…还有情/欲未除?” 天帝望着他,神色淡漠,却是没有应话。 酆都大帝执着的望着天帝,见他实在无意回答,只得低头叹了口气。他躬身让步对天帝行了个礼,应下再不得让狱帝出入三界的承诺,这才一挥风袖召来青雀,转身便消失在凌霄宝殿中。 天帝稳坐于帝座之上,面无表情,神色漠然,一双金眸里仿佛失了焦距。案几上的奏折摆在一旁,看上去似是还未整理,可一贯勤政而又讲究效率的天帝,却仍是静坐于座,没有丝毫批阅的动向。 灵识归位,狱帝除魔,他也还了北帝一个人情,现如今一切已上既定轨道,从此三界如常,一切人情/事往情感纠葛,便与他再无牵连。 可为什么…… 天帝忽的抬手捂住心脏,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一双金眸里闪烁的光芒让人领会不清。他猛一咬牙,生生从身体里逼出了一团沉淀着七彩光芒的仙气,那缕仙气挣脱开后也似是感受到危机,即刻便脱离天帝飘于凌霄宝殿上空,它没有规律的乱游着,仔细望去,又似在舞动着什么固有的旋律。 天帝微微眯起一双眼,眼底的淡漠一如往常,真正无半分波动。 那是他身体里最后还未来得及封印的情/欲。 刹那,一缕金光猛然向那某仙气袭去,七彩光芒猛然在上空炸开,走马灯的容器即刻被炸毁。原先在幻境里由着狱帝而生的记忆顺着炸毁的碎片燃烧开来,宛若凤凰涅槃之火,七彩火焰透着说不分明的色彩舞于凌霄宝殿中,那番模糊,却又那样清晰。 “琰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吗?” “最近怎么总看你一个人在笑?” “琰儿笑起来很好看。” “刚刚突然很想带你去人间的花灯会,明明从未去过,却是徒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你很难过吗?琰儿。” 天帝合上眼眸,长长的睫毛打落,给眼帘围出了一圈阴影。他听着耳畔熟悉的声音,明明那就是从自己嘴里说过的话,可他却头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那不是他说的,幻境中的一切投影皆有狱帝心中所念控制,从一开始天帝就不打算从中干预,除却抽取灵识由着狱帝所念成人外,其余大抵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1 都是疗伤的用处。天帝其实本早已打算好,他此为只打算稳住狱帝顺带监视,因而无论那抹灵识最后投影的是谁,亦或者是说出了什么话、许下了什么诺,这一些都将于他无关。 可谁也未曾告诉他,如若自己某一天成了他人渴求的主角,他又当如何自处。 狱帝,你到底在想着什么? 天帝猛然睁眼,浑身金光暴涨,瞬间穿透云层照亮整个天界。众仙家见了,虽不知为何,但一个个倒也恭下身子,尊尊敬敬的朝着金光所向认真朝拜。刚刚行至狱界天的狱帝也似有所触动,他忽的回眸望向阴沉不见天日的天空,心思一动,总觉得在云层边缘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金光。 狱界不分昼日,如天界一般,一个永夜,一个永昼,唯一能点亮狱界的办法,便是天界之主莅临于此,自身圣光自会燃起,照明整个狱界。 阴风带着狱帝的发丝,合着随风荡开的曼珠沙华落于他眼前,让他即为熟悉,又甚是陌生。三十三天外的明亮还犹在眼前,忽的接触到这漫无边际的黑暗,让他一时心中升起许多感概,缓了一会,又慢慢沉淀下去,安静的封锁在内心最不可触碰的地方。 朝阳走,安素亡,哥哥重新锢情,他也是时候选择独立成长。 狱帝缓慢的直起身子,脊梁骨挺得笔直,他猛一挥手,一席红袍加身于上,暗金色的勾边迅速勾勒出一副古老图腾,烈焰之火焚烧于此,带着彼岸花一道燃烧,一片炽焰,煞为夺目。暗红色的头发顺势散开,张扬舞于空中,冠冕立,垂髫簌,狱帝回眸,一双红眸立安静焚烧着一团永不熄灭之火,倒映三界繁华,迷醉得让人恨不得永生沉溺才是。 血龙自狱帝身后冲天而起,舞于墨兰之空,它抬起头颅一声高亢龙吟,响彻狱界。鬼魂忍不住俯身臣服,阎罗鬼帝慑于威严,不管诚心与否,也都躬身相迎,狱界勾唇一笑,飞身立于血龙之上,一展风袖,便驱着上古神兽向着中央极地进发。 是时候该重新开始一切了。 狱帝微微眯起一双凤眸,内里燃起的火光耀眼得令人眩目。 安素,朝阳,哥哥,干爹,答应你们的,我一定做到! 九十九重天,凌霄宝殿上,天帝似是察觉到狱界的灵力波动,施施然站起了身子。他一展云袖,负起身来立于天界最高处,威压放至全场,金龙自身后盘旋而起,低声发出几声龙吟。天帝一双金眸冷眼俯视三界,似是睥睨天下,又似是毫不在意,三界之物仿佛在他眼前皆如过眼云烟,在他眼中留不下丝毫痕迹。 也许…也曾在意过什么。 只是当事人还来不及醒悟,旁人也不愿提点,于是,也便就错过了。 【第一卷: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卷预告】: 他终于应了安儿期盼成了狱界为人称道的帝王,可孑然一身的他某日站于高处回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已再无良人。 【作者很无奈】: 1.对于9月3未正常更文的解释:由于9月2日急着赶回来,便定了晚上九点的火车,但一出车站倒霉的遇到了抢劫,万幸逃了出来,7月3早上报案,因而最近都在公安局做笔录和配合一些事项,为此耽误更文,执礼在此感到万分抱歉。 2.第二卷开文时间:10月1日晚22:00,暂定一周两更。坑爹的理由:为响应学校树新风号召,身为预备党员其实就是炮灰的我光荣接替到了全程看护新兵蛋子的任务,也就是从明天开始,除却上课时间,我都得全天候战略守护一个班的新生,每天同吃还得按点查房,因而来不及及时写第二卷,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鞠躬) 3.最后,在此感谢大家一路支持,我个人未来心愿就是不要示范正步,新生听话,教官能对我回眸一笑,这就成了。 第二卷: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第28章 天不老,情难绝 黄泉花在岸边开得妖娆,红灿灿的一片在弱水河畔招摇的吸引着过路亡魂的目光,酆都大帝途径奈何桥畔,本是急着去酆都处理未完成的紧急文件,不知怎地,他突然似有所悟,转眸的瞬间忽的被这片用魔血滋润过的花朵吸引住了眼光。正在这会,不远处幼童的歌声缓缓从河对岸传来,酆都大帝恍惚了一下,似是又见到了某个稚嫩却不容于世的孩子,便是这踌躇的半晌,那歌声中传唱的内容他就听清了个大概。 “阴兵所向,沙华引路,黄泉流处弱水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狱界之帝张琰,千古明君,天地为惊,三界动容……” 酆都大帝闻言忍不住勾唇一笑,再抬头时,一双眸子里除却自豪,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稳了稳神,轻叹一声,这才沿着方才的路径继续前进。 狱帝这位一路经历坎坷的帝王,终于在今日成长到了被孩童传唱的程度,只是那背后收复阎罗、稳住鬼帝和罗酆六天的艰辛与苦痛,推行改革狱法的艰难,忍耐着七情六欲中求而不得的折磨,这一切的一切,除却他外,没人能看到。 只可惜了那个叫安素的孩子,他说过的,狱帝做到了,他却无缘相见。 阴风吹过,带起彼岸沙华大片的倾斜,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在那刹那,竟是像极了孩童憋在喉间偷偷的笑。 狱界宗灵正殿 “狱帝,此番您改革尸魂界之限,准许亡魂洗涤后留着过往执念于此等待,了却执念后当即转世投胎,使得冤魂厉鬼主动平稳心中不甘,实为良策,为十殿鬼帝一方减轻不少负担,功不可没,可……”转轮王王薛说到这,忍不住偷眼瞥了一眼以手撑额的狱帝,他左看来右望去,实在看不穿狱帝的心思,这才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可正如朝堂上西方鬼帝所言,七月半,鬼门开,尸魂界有些亡魂可借着心中不甘在当日返还人间,虽说大多数都为良魂,但这风险……” “所以便因按照原先规矩,不论亡魂心善与否,执念何许,统统囚禁于尸魂界内,不得往返?”狱帝微微抬起一双凤眸,正起身来,举手投足间的霸气威慑全场,他冷冷望向颇为尴尬的转轮王,轻笑一声,泠然道:“便是王薛也觉此方好? “微臣倒不是觉得旧法好,心里自然是服狱帝之言。”转轮王连忙回首澄清,只是在垂眸的瞬间心中暗叹,果真狱帝改变极大,原先有情的人竟成了今日他们只能仰望的帝王,狱帝这一眼望过来的力度让他心都忍不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2 住一抖,“狱帝,鬼节本为一年中生死路开启的庆典,亡魂因此顺着原路返还,了却心中执念,鸡鸣前返还狱界,过了奈何桥行过忘川河,便连望乡台都不登,直接饮了孟婆汤便可投胎转世,这于狱界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可您也知晓,返还亡魂不是个个都心诚为善的,历年都有恶鬼私逃为害人间,平添了不少麻烦,微臣是想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得以安息众怒。” 狱帝沉吟了一会,撇眉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正眼望向王薛。他声调虽是缓慢,内里却透着几分不得忤逆的杀伐之意,“我不管你想出何许法子,总而论之,我只有两条规矩不可改。”狱帝随手敲打着鬼木案几,一下又一下的清脆之声没来的平添了几分诡异。“第一,不管亡魂先前经历与否,若是良魂,一律准许了却心中执念后投胎转世;若是冤魂厉鬼中有诚信悔改的,不得擅自将其入酆都备案,但若贼心不死,还妄想危害一方,当即推入十殿,由你们决断。” 转轮王一脸认真的在随行小册上记录下来。 “第二,鬼节生死路必开,至于如何防止厉鬼作恶,那是你们之职,可懂?” 转轮王一脸恭敬的行了个礼,认真道:“微臣明白。” 狱帝望着对他行礼的转轮王,一双红眸中悠悠燃烧着一团死火,安静却又沉重。往前还可谈心的阎罗终于在今日成了他最忠心的臣子,有失有得,他失却了友人,得来了忠臣,也不知这笔买卖细细算去,与他而言,到底是亏是赚。 许是于狱帝而言,自然再好不过;可于张琰而言,真是再苦痛不过罢。 因为如今的他,当真是一无所有。 转轮王再行了个礼便打算离去,毕竟公务繁忙,耽误不得。却不料如今已无喜怒的狱帝忽的在后头淡淡的叫了他一声,那本无碍,只是王薛屏声再认真听去时,狱帝话语里似是随意牵扯到的人名还是让他忍不住心头一痛。 “杜子仁最近可好?”狱帝漫不经心的批阅着公文,挑起的凤眼里看似一片平静,火红的眸子里却幽幽跳动着几缕按捺不住的火光,不待王薛回话,便又径自慢声道:“他前不久才回殿向我禀报,说是已收复逃往三界的恶鬼,还不等我赞扬他两句,又急匆匆的赶去镇守泰煞谅事宗天宫。你说说,我难得得了这么一个好臣子,他却怎的不知爱惜自己?” 王薛喉头滚动了一下,堪堪压抑住了心里泛起的酸涩,这才肃着一张脸恭敬道:“臣于帝,自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狱帝挑着眼角乜视了他一眼,看着转轮王一派隐忍模样,嘴角禁不住微微勾起了一个算计的弧度,“王薛,我记得你原先可不是如此无趣。虽说我如今是这番模样,但心底也还是明白事理,记着以往恩情的。” 王薛身子猛的一震,当即也顾不上礼法,直接前行几步逼近狱帝,想问出个所以然。却在看到狱帝那双戏谑的眸子时瞬间脑中警铃大作,他察觉不妥,连声告罪着就想往后退去,只道自己大意乱了分寸。狱帝一双眼里含着笑,嘴角难得挑起了一丝往日的弧度,他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快将退出蒲团的王薛,直把这人唬得再不敢多说旁的。 “王薛,我心中自有分寸,是我连累子仁如此,心中终有亏欠,还望你不要怪我才是。” 王薛看着狱帝这番认真模样,心脏猛地一跳,竟是在刹那分不清狱帝之言,他慌乱中赶忙拜下身来,疾声道:“微臣不敢。” 狱帝嘴角挑起的弧度慢慢敛了下去,一双眸子里不知闪动的到底是何许情绪,明明瞳孔里是明丽的红,却在这些年的磨砺下,生生染上了浓墨的沉郁。 他是真心想帮他,却忘了一路行至今日,他手中究竟沾染了多少罪孽。他终于应了安儿期盼成了狱界为人称道的帝王,可孑然一身的他某日站于高处回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已再无良人。 他没有除情,却在端坐于帝座的那一刹那,感受不到任何旁的情绪。天地间仿佛唯留下他一人,他所争所求,不过是狱帝本身该有的责任,这一切,本该是许久以前他就该体会到的东西。 狱帝望着俯身行礼的转轮王,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据我所知,鬼门开时必经泰煞谅事宗天宫,近日此处有子仁镇守,恶鬼害人之事较之往年少了许多。正巧你也正负责此事,不如随他一道一同安守。”狱帝回身落座,不看转轮王惊讶的神情,径自挥手拟旨。“虽说你仅是十殿阎罗,论起仙阶来与南方鬼帝一道,实为不妥。但你做事有功,精通世道,也干练聪敏,自是配得起鬼帝之行,即日起我下旨命你如此,事成之后你便携着子仁归来,由我定夺。” 王薛愣了好半晌,静静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死死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恭恭敬敬的领旨谢恩。狱帝旧时自是知道他与子仁的纠葛,但碍于两者身份职责,两人本是难得相见,更何况后来子仁七情六欲拔了个干净,好死不死的忘了前尘,再相见时,他们已是无语话凄凉。这次狱帝派他前往协同子仁,真真算是一了他的夙愿。再说子仁本是要镇守泰煞谅事宗天宫五百年,但狱帝让他事成之后领着子仁归来,便是私下里抹去了这难熬的罪罚。 毕竟这狱界还是狱帝做主的,以往便是如此,更何况是如今脱胎换骨、威慑一方的狱帝? 王薛在心里暗暗计较着,眸中的感激禁不住泛上了些许,此事之后,少不得有些许□□要弹劾谏言,但望着狱帝这模样,倒似也不惧什么。 转轮王行了个大礼,狱帝躲不开,也只得生生受了。便就这一会的功夫,迫不及待的王薛便领着旨意没了踪影,只把还伏案批阅的狱帝看得无奈摇头。 也罢,这边算是两清了吧,虽日后免不得又要与王真人一行斗法,但心下这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去。 窗外彼岸沙华开得妖娆,铺天盖地的红几乎要晃花了过往亡魂的眼。狱帝禁不住侧头静静的看了一会,不知怎地,忽而笑了出来。他摆手褪了这一身正装,施法随意换了一件便服,本束着冠冕的头发如今松松扎起,衬得他愈发眉目如画,顾盼生姿,若是再拿一把折扇放在身前轻轻摇,那活脱脱便是人间显贵中的潇洒少年郎,走上街去,少不得要吸引多少姑娘家的目光。 可惜没有天帝旨意,他再不得出入三界。 狱帝微微一笑,脸上看不清有何隐忍难过,只是施法的玉指一顿,便就此不见了踪影。 恐怕这狱界也少有人知,这平日里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帝王,竟总会抽些时候游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3 于奈何桥旁望着过往亡魂,他心中确有等待之人,但占其更多的,便是帮着那些早夭的孩子们过了轮回,言笑晏晏间,也在暗暗期盼那藏于某人魂中的一魂一魄,能惊起他命中的涟漪。 这狱界早已不知过了多少载,狱帝走到今天这般,自然是心如明月,大抵也放下了不少不甘尤怨。可唯有一件事,他记得分明透彻,便是许久以前那张最后望着他的血色笑颜,他每每午夜梦回,思至如此,口中低吟之语让他几乎哑了嗓子,却也排遣不了心中悲痛。 他一直都记得的,哥哥曾经告诉他,安素曾于这世上,留下了最后一抹残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白驹过隙,这句笑言狱帝从未深刻记住,却在今日此时,猛然窜出脑海,硬生生将那久远的记忆一道道的说降出来。 原来世上真有人,当可一眼分辨于万千人海。 【作者有心事】: 1.按理说我是不可能发文的,毕竟是延更到10月1日,但是收藏掉得太惨烈,让我很是痛心,无奈之下,执礼只能发一章证明我还活着不会坑otz2.学业繁重,每晚都几乎要准备到凌晨,更别提周末坑爹的选修,为了素拓分我还要试一试市里的比赛,因而10月1日重新开更后,定为一周两更,周一和周四22:00发文,在此希望大家能原谅则个。 3.连载需要勇气,看连载的你们更需要勇气,执礼对能追到现在的朋友们真的打从心里的感到感谢,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一定会发挥十分力量来奋斗努力的,所以……所以大家可不可以不要再取消收藏了qaq,不看连载也可以等到完结再看的说qaq,哦……我的心好痛qaq……(嘤嘤嘤,打滚打滚) 第29章 生当复来归 不知狱界为何如此,明明是凡人最后的归宿,在人间却终是带不上半分好词。每每提及,终究有人会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随即转开话题强颜欢笑,面上其乐融融,心底却是极怕的。 孟婆有些愤愤的站于奈何桥畔,细细的不知在腹诽着什么,有过往亡魂留着执念未讨要一份汤喝的,看到她这幅模样,总是忍不住打趣她几句,许是所畏已褪,这些魂魄的胆子总比在人间要大上几分。 “孟婆婆,怎的又在不满?莫不是还在烦扰世人对狱界的误解?”有个俏丽的姑娘挽着青丝,微微摇着头坐在奈何桥旁晃荡着一双玉足,那姿态便如蜻蜓过水,轻盈灵巧,看得人忍不住要道上一句顽皮才是。“人间自有人间的活法,虽说狱界终究是凡人的归宿,但谁愿意白白舍弃自家性命来这儿体会一遭?” “你这姑娘真是淘气,自以作了解语花,想让旁人赞你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却不知会错了意。”孟婆回头望了那姑娘一眼,杏仁眼里端的是一片善意戏谑,“我明明化作二八年华,却偏生要被你们道一句婆婆,你说说,我这该不该气?”孟婆理顺一头青丝,回眸嗔怒,容颜放在这狱界虽说不上倾城倾国,却妍丽得紧,身上丝毫不见半分年迈之态,仔细看去,分明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你们对此忌讳莫深,便不该有人满嘴胡言。这可好,凡人不知狱界的规矩,却总道孟婆汤可一了前缘,每每有痴男怨女走上来讨要汤喝,总得对着我问一句孟婆去处。我生就定来如此年纪,却总让人误解为佝偻老妪,你说!你说说这让人气不气!” 那姑娘仔细一想,若是自己这般年纪却总被人叫成婆婆,对于一个爱惜容貌的女子来说,这怎的都有些难以入耳。她禁不住吐舌一笑,连连弯腰道着不是,孟婆本也不存着为难之意,只是心下不平说了些愤懑之言,因而当即好说的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彼岸花在黄泉路旁轻摇身姿,顺着阴风传递花种,混着亡魂燃起的过路执念,带起一阵扑鼻清香。 “孟婆婆,我听着有资历老的前辈说,原先狱界可不是这番模样?”那姑娘估摸着有些无趣,望了一下左右都是了却执念等待轮回的魂魄,眼珠一转,当即凑上前来与孟婆攀上话题。“我只道狱界出了个好帝王,那番厉害的人物,不知是怎样坐稳了这个位子,只知狱界人人谈起他时皆是一派恭敬。不满您说,我也感激于他,若不是他准许我们这些未了尘缘的人耗着执念等待来人,只怕那怨气久久不散,这番厉害,便不是一碗孟婆汤就可心甘情愿的了却前尘的。” 孟婆闻言自当脸上生光,口中当即随声附和,虽说他们这些底下的鬼差都未曾见过狱帝圣颜,但耳听目染的,终归明白这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现下听闻有凡间魂魄如此崇拜狱界帝王,嘴上不说,心里自是高兴的。 “孟婆婆,我虽是好奇,但也不敢多问什么。前几日我见了位公子,不过惊鸿一瞥,可那身姿气度,简直惊为天人,便连洛神都比不上那人半分。我当即痴迷许久,久久难以回神,当时我便想,这样的人物,大抵是能跟狱帝相比的吧。” 孟婆望了这姑娘一派崇敬之情,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微的不满,那感觉似是自家宝贝被别家的比下去了一般。她慢条斯理的转头轻哼了一声,强撑着脾气淡然道:“你这丫头也是糊涂,瞧你这眼界,真真让我都忍不住羞愧。随便瞧见的一个凡人,最多不过人间帝王之流,又怎能跟历经万千劫难的狱帝相比?你这孩子,当真天真。” 那姑娘听了,脸上红晕蔓起,尴尬非常。她大抵也明白孟婆心中所想,当即垂头赔着不是,悄声提步离开,也不过多争执。只是在心里暗暗较劲,想着那位公子的绝代风华,孟婆若是真瞧见了,只怕也是要与那狱界帝王比上一番才好。 奈何桥畔魂魄来往,执念碎开的莹蓝光芒裹着万千色彩的涟漪,悄无声息的盛开在静静流淌的弱水之上。 忙着留意孩童魂魄的狱帝自是不知在狱界某处有人曾为了自己争执,倘若他知道详情,便也要忍不住叹气无奈,毕竟这两人所念皆是他,为了同一个人而起了分歧,当真是平白无故的废了气力。 不过这番可不同,平日里练就一身本事,被狱界传唱的传奇,这位可安然应对千万魔军奇袭的狱界帝王,这会儿却颇为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陪着笑。两个小娃争得脸红脖子粗,一双小手各自拽着他一边的衣角,那攒紧的力道让他看了都有种不死不休的倔强。两人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若是旁的事,他还好说上一两句劝解,可倘若这话题的主人公牵涉到自己,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是我的!倘若我长大了定要娶他!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4 ”男童扯着嗓子对着那小姑娘说教,面上的隐忍带着几分焦灼,死死维持的君子之道在那刻竟成了最后的束缚,锢得他好歹勉力扯住了最后一抹理智。 “不知羞!哥哥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两个男孩儿怎么可以在一起!”那女童也是个不服软的性子,看起来就像个小辣椒,她脸上涨得通红,似是也死命出了气力。“我才是要嫁给哥哥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你——!”男童似是再也忍耐不住,终忍不住挣出一只手来指向女孩,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干瞪着眼。那女孩也是个气傲的,憋着嘴哼了一声,随后颇为无礼的冲他做了个鬼脸,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凭什么男孩儿不可以在一起!只要互相喜欢!怎么就不可以在一起!”那男孩眼前一亮,似是寻到了什么救星一般,转眼便紧紧攒住了眼前这个带着他们走过黄泉路的白无常。他一手拖着那清俊的男子几步上前,话语里平白添了几抹底气:“我分明看到这两位哥哥亲嘴的!他们也是个男孩儿,怎的就不能在一起。” 楚青竹生前便是个淡雅温润之人,为人正派,你做错了事也不恼,只拿着那双眼笑望过去,只把人看得无地自容。他也曾是扬州赫赫有名的南城书院院长,由着年纪的缘故,少不得要被孩童们尊尊敬敬的称上一句“老夫子”,孩子们见了他,总是乖巧安分,从不见得有什么越矩的举动。而这样的一个人,在情路上却甚是波折,此番好不容易以心上人的九转命数换得无常一职,只盼得能永久一世,却不料徒生了这样的变数。 原先楚青竹开设南城书院时已是不惑之年,那副捋着胡子的模样在孩童间最是具有威慑力,于是自诩还镇得住场的“老夫子”一直以为自己如此,接的勾魂之任也往往是早夭的孩子。却不想他在狱界恢复了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化作了青年的楚青竹少了几分威慑,多了几分亲切,便如此般,以前一个眼神便能解决的事情,现在竟是分外的纠缠不清。 冷傲天看着自家心上人望将过来的眸子,那其中难得的闪动着几抹恳求,他心下一动,虽是冷面冷心,使得本是俊朗的一张脸也无缘生生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意,但这番倒也能莫名唬得住这些牙牙学语的孩子。于是他几步上前带过楚青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好好将人牵过来,小心的将他揽入怀中,安分好后,还冷冷的瞟过来一眼。 那男童看了黑无常这副脸色也忍不住怕,只得一溜烟的躲到狱帝后头,小姑娘原本还撅着嘴,看到这幅光景,心里没来由的也是一阵后怕,当即也忘了什么争执不甘,急忙随着男孩儿藏到狱帝身后。他们小手紧紧的攒住狱帝衣裳,半探出头,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这两位黑白无常的举动。狱帝见了他们俩的举动也不恼,只得无奈摇头,丝毫不介意自家华贵的衣裳被攒皱的下场。 “爹亲,你莫不是又在吓唬小孩儿了?” 远处忽的传来一道温润语声,其声便如环佩轻响于空寂,竟是分外悦耳。狱帝看着麾下黑白无常笑望过去的神态,不知怎地,难得的好奇尽数被此人勾起,他略略侧身让两个小孩躲在他身后,随即微微侧头,去寻那道声源的主人。 一位穿着淡水青衫的书生缓缓从奈何桥走来,容貌清秀,品质淡雅,让人瞧上一眼,便忍不住心安静气,竟是在那瞬放松了心情。 狱帝望着那人,明明知其不过是一介凡魂,却莫名生了几许亲近之意。风云流走,他忽然想起了正在历劫的好友,当年朝阳为了一介凡人乱了规矩毁了仙体的事,直到现在还被三界警戒。九转经年,他已忘却不少,却始终记得当年朝阳携着他坐于彼岸花海,手里擎着一壶忘川酒的笑谈模样。那时他还不知朝阳心有所属,只知他有意无意总提起一位凡人,说他带笑的眸子,说他安然的气质,说他那份分外安静的淡然里,总带着一许不可罢休的执着。当时他还笑朝阳说得空泛,却只得那人一句带着几许认真的醉语。 朝阳道:“我非自夸,倘若你若见了他,只消一眼便可认出。” 白驹过隙,这句笑言狱帝从未深刻记住,却在今日此时,猛然窜出脑海,硬生生将那久远的记忆一道道的说降出来。 原来世上真有人,当可一眼分辨于万千人海。 狱帝转眸,火红的曼珠沙华开得妖娆,他红眸里映衬着万千纷华,心绪流转间,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自己。 他想,若是自个儿匿了身形混于人中,那位遥在天边坐享帝座的冷清之人,又是否还能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他看到了这人的魂魄,那是用颇迦祗养着才能重新生长的残魂,其中混着朝阳的仙骨,怪不得自己从未见过他,却平白生了这番熟悉之感。 【作者有话说】: 1.大家国庆快乐,撒花! 2.看过《当归》的米娜桑应该已经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了吧,说实话,重新见到他我好开心啊!接上主线的那一刻,重见故人,心下真是无限欢喜,仿佛看见他也在对着我轻轻的笑3.谢谢不嫌弃继续看下去的读者们,执礼在此谢过。从此一周两更,周一和周四晚10:00发文。 第30章 死当长相思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几步与黑白无常互相说道了几句,好似在交代着什么,狱帝看着身后的小孩在看见书生时忽然而起的瑟缩之意,心下也是有些奇怪。虽是不解,但面上倒是依旧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清冷华贵里透着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仅是一眼,便没来由的让人心下生了好感。 狱帝看着青年向自己走来,心下微动,恍惚间便见他微微倾身对自己行了个书生礼,狱帝微愣,破天荒的回了个礼,却不料再抬眸时,心下竟是微的一紧。 青年嘴角挂着一抹温润笑颜,一双安静的眸子里是看不真切的星空,那番安静,却又透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执着,宛若冰川下暗涌的急流,时刻等着倾覆一切所有。这样极强的矛盾感,竟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恍惚里又让他看见了那个倔强的孩子,分明是浴血而战,却在最后依旧执着的唤着一句他爹爹。 “在下楚平安,字安然,乃一介凡魂,今日无意冒犯公子,只是公子身后那俩小儿所等之人已至,正于孟婆处等着儿女团聚,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楚平安笑着走近狱帝,那两个小娃儿还在怕这位前些日子照料他们的夫子气恼他们的越矩,一个劲的往后躲,那模样看起来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5 外可怜。可他们心下也知自己不是,凡魂无元神护体,尤其是纯净之灵,更是易得恶鬼觊觎。楚夫子再三叮嘱他们不可乱跑,可孩童心性使然,总不想呆着那几片方寸之地,因而便自作主张的央着两位黑白无常带他们去外头看看。他们听闻夫子唤这二位无常作爹,心下便计较着,即便犯了事夫子也不得直接怪罪于他们,看在长辈份上,好歹还能说上一两句,却不想正巧被抓了个正着,让他们分外尴尬。 “如玉,和田,你们还想待到什么时候?”楚平安望着这两个怕得几乎要抱成一团的小孩,心下虽是有些气恼,现下也忍不住带着几分无奈,虽是如此,面上倒是严肃了几分,带上了些许说教之意:“你们爹娘好容易得了消息寻了过来,已是不易。何况你俩执念许久不入轮回,本已不剩多少时光,现如今还想因着此等小事犹豫,平白消耗这宝贵时光?” 如玉和和田对望了一眼,心下也明白夫子说得在理,挣扎半刻,便手牵着手从狱帝身后绕了出来。他们微微倾身对狱帝致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羞愧几乎要压抑不住,那番可怜兮兮的模样,直把狱帝心疼得摆手说着无碍。楚平安看着他俩鼓起勇气站在自己身前,一板一眼的认着错,如玉是个姑娘,因着做错了事眼泪也禁不住泛了出来;和田倒是死撑着夫子教导的君子之道,明明眼眶涨得通红,却也死活不掉一滴男儿泪。 楚平安见他俩知错,面上也缓和了些许,和田说他们不该不听劝言随处乱跑,还没个体统的拿着陌生公子说着嫁娶之事。楚平安听到这,终究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出来,他心里只担忧着这两小儿出了半分差错,到头来免得又让两人爹娘神伤一番,却不料小孩竟然还缠着这位公子说着这等情爱之事,只把他逗得忍不住破了功。 俩个小孩儿见到夫子笑了,心下顿时轻松不少,如玉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得紧,当即又成了原先小辣椒的模样,她几步上前扯住楚平安衣角,嘴里直央着夫子回答原先未完的问题。楚平安望了眼奈何桥,心下虽是想解释清楚,却怕他们爹娘等得急,只得回身委托两位爹带着小孩赶去奈何,至于这种男孩女孩长大后才能懂得一丝的情爱之事,自是乐得留给这两位情路坎坷的爹去处理。 临行前,楚青竹似是有些不放心,戒备的看了狱帝一眼,随后拿着他的手小心的叮嘱着什么,冷傲天管着两个小孩儿,一张脸冷得可以,只把还在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的孩童镇得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竟是分外乖巧。 “爹,你还是赶快带着他俩过去吧,这番事便这般了了,可不应还有下次。”楚平安自打遇到楚青竹便是看惯了他那副捋着胡子的威严相,一下面对着这位几乎是自己平辈的温润男子,心里也褪去了几分对爹的敬畏,转而还带上了几丝生前不敢的劝言,“孩儿知您怜悯这些孩子出不得狱界的苦闷,也晓得您的菩萨心肠,可私带凡魂出界可是大罪。前些日子转轮王还在处理恶鬼出逃之事,您这番做法实在是不赶巧。” 楚青竹看着自家孩子撇眉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下竟有些发慌。许是恢复了往日青年之姿,加上又等到多年不见的爱人,有人在一旁体贴的宠着,又有人在一旁周全的叮嘱,那心性便也跟着回到了过去。不仅做事完全不见之前安然抗敌的淡然,便连举动也带上了几分青年才有的意气风发和些许顾头不顾尾的冲动。 “安儿,我知错了,知错了,你就别再念叨了。”楚青竹几个纵步走至冷傲天跟前,亲昵的靠在那位冷峻男子身上,眉眼里无端都带上了几分风情,“安儿,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爹亲吗?” 冷傲天神色不变,耳朵后跟却忍不住泛上了些许红晕。他青年便战死沙场,自是不知自家爱人在人间吃了多少苦楚,只知他圆了他俩生前心愿,带着自己的部下开了个武馆,自己又开了个书院,在烟火三月春雨绯绯的扬州城里活得顺风顺水。不仅如此,还收养了两个孩子,一文一武,竟是像极了他们,然而好巧不巧,却怎也没料想到,他们两个孩儿的命运,便也是像极了他们。 话说回来,他当时担任酆都阴司一职,少不得要回人间看看这两个孩子,有一次还强硬的幻化了形体半道救了楚平安一命。虽说他时时刻刻关注他们,但却也从未见过,如今这孩子来了狱界明白自己和他爹之事,也乐得将自己看作爹亲,他虽是冷面冷心,但对待记挂在心上的孩儿,内里还是泛着无边温柔的。 因而每每被这孩子唤着爹亲,心下虽是兴奋不已,但面上却是一副强撑的冷峻,想着要做好这个角色好好弥补这些年来他不在的时光,但心里总忍不住泛上一阵难掩的羞意。 于是老不休的爱人便总爱拿着这点来打趣他,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逗弄才好。 “爹,您若再打趣爹亲,孩儿可得担忧爹亲另寻良人了。”楚平安笑着打趣楚青竹,说着还故意瞥眼望了一番狱帝。楚青竹瞧着眼前这位公子翩若惊鸿的身姿,没来由的还真是生了几许戒备,他护着两个小孩儿,强硬的挽着冷傲天的手,连招呼都不让冷傲天做个全乎,就急冲冲的走开了去。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把冷傲天这番漠然的人都看得忍不住弯了弧角。 楚平安望着他们走远,噙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才不好意思的朝狱帝拱了拱手,希望他不要介意方才自己的打趣才好。狱帝笑笑,示意无碍,只在刚刚那位白无常唤楚平安为“安儿”时心下一惊,他当时下意识开了神识探索这人,心里怀着期待,却终究仍是一无所获。 不过这番熟悉之感,却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亲切之意。 狱帝看着眼前这个再次对他行礼,拱手作势要走的青年,心下竟生出了几分挽留之意。他在后头唤了一声平安,堪堪留住他的步伐,这才正了正身子,毫不掩饰的认真相道:“平安,我姓张名琰,无字。” 狱界之帝张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此人端的是这番风姿气度,让人想认错也难。 楚平安听闻这一句,回眸时的眸子里也不见带上半分诧异,他照例是安然的笑了笑,却是回过身来再次行了个礼,眉目里带着几分恭敬,仍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 “常言只道狱帝气势凌人不好相与,想不到那竟都是误传,今日得以相见,才知您真正本色。”楚平安行礼起身,一双带笑的眸子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戏谑,“您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人间《洛神赋》里的神采,您真算是满打满算的占了个全。” 狱帝闻言一愣,不知怎地,原先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6 蛰伏在脑中的一根线便这番轻易的被一句话尽数带起,他微的一惊,下意识直眼望向楚平安,心绪百转千回,终究落成了这样一句话:若他是朝阳,他也愿意为了这个凡人倾尽一切,废去仙职违逆天道,也要寻得此人残魂,一丝一缕好好拾起,安放于心。等终过了黄泉入了轮回,也要纠缠三生三世,历经万千痛苦百般磨难,也要求得与他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他看到了这人的魂魄,那是用颇迦祗养着才能重新生长的残魂,其中混着朝阳的仙骨,怪不得自己从未见过他,却平白生了这番熟悉之感。 天道轮回,他终于见到了这个朝阳纠葛九世也不改的命定之人。 狱帝笑笑,对着楚平安无奈的摇头,心下却是坚定了什么。他迈着步子走近楚平安,言笑晏晏,竟是从心里难得的生出了几许欢喜。 这一世他见了他,便是命中定数。朝阳与这人磨难已久,却被下了咒令永世不得相守,不巧这世楚平安遇见了他,这事若是不让他这位帝王管管,那他还怎算得上是朝阳交心的好友? 狱帝的眸子里端的是一片风情,映着亡魂消弭的莹蓝执念,竟在瞬间有如浩瀚星空,让人微微分神,便忍不住坠落于此,但愿长醉不愿醒。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我们若等不到,等不到便是,毕竟最坏不过了断于此,世间情感千百种,容得我们肆意放肆;可您却不同,您若等不到,便真就等不到,那种无完结的痛楚,您只得日日夜夜的受着,藏于心底烂于肺腑,却也不能说,不能痛,三界情/欲千百种,您却无法占得一丝一毫。” 第31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楚平安看着狱帝走近,虽是不解,但也还是恭敬的作出了迎接的姿态。却不料这位被狱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帝王,仅是对他微微一笑,俯身在他耳边轻道了一句他也不明的承诺,便一展风袖消失在原地。楚平安难得的怔愣在原地,还未从狱帝方才的笑颜中回过神来,他自认经历过一番生死,性子已经足够平稳淡然,却不曾想这世上原来真有人的微微一笑能起到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地步。楚平安好笑的叹了口气,心中默默叨念了几句孔孟之道,便挂起那副往常无波无念的神情,顺着彼岸花开的方向,一步步踏过青石板,不改执念的走向奈何桥。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仍需要攒紧精力,保留执念,去等一个生前便答应好一同回家的人。 没了千万年前的阴差阳错,修身养性的狱帝自是不会再向从前一番平白无故的惹了一身孽债。虽说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有一些悲痛依旧留于心底,时光荏苒,带走了不少的悲伤,却仍然无法随去根着于心的执念。 吾本只愿闻朝阳,奈何汝偏奏离殇。 狱帝一愣,执起的狼毫微微一顿,随即不着痕迹的落笔放定。他望了一眼自己无意写下的话语,雪白的宣纸绽放着墨迹四溢的脚步,不知怎地,竟有一种蜿蜒不知去处的感觉。 明明已经是定下方框,做下约束的,这些东西,怎的还是不受控制? 狱帝微微一笑,闪烁的红眸里是无人能懂的火光,他望了眼案几上堆码得整整齐齐的公文,竟没了厌烦之心,许是千万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白消耗的,如今他看着这些,心中倒是平添了几分莫名的责任重意。 也罢,有事毕方有事启,等了结了这些,再去奈何桥畔一寻楚平安罢。狱帝眼珠一转,认真的端坐下来翻阅公文,说实在的,他虽不想将前尘之事带给那人困扰,但忽的出现了这个传说中朝阳百般也无可奈何的人物,倒是让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之意。 天道有轮回,过了这么久,说不定真的轮到他的命数了。 奈何桥畔,弱水河旁,一青衫男子正坐在岸边耐心的教导着一个孩子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微微低眸,唇边一抹微笑是上挑的安静,远远望去,竟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旁的孩童都小心的瞧着,左躲右藏的好不羞涩,只待得楚平安发现了他们,笑着招手示意,这群早夭的孩子才一哄而上,叽叽喳喳的央着他为自己提名。 狱帝站在一头默默瞧着此番景象,嘴边也难得的挑起一抹真心的弧度,原先他留意楚平安时当即翻阅了他的生平录,对于那些无法身处于此的过往,他一时也难以评价。但不得不说,原先是个夫子的人无论身处何处,那周身气韵却是怎么也淡忘不去的。 或许,他还真该在狱界办个学堂?这样一来,也好寻个理由留住楚平安才是。 正在沉思的狱帝缓步踱着,也没注意周身的情况,待得楚平安领着一帮孩子浩浩荡荡向他走来,致使他身旁都围绕着一群牙牙学语的孩童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眸子,望着眼前人一双暗藏不住笑意的脸。 狱帝望着一个个用期待目光看着他的孩子,虽是心里因着安儿的缘故对着小孩儿总有一分亲近,但一下被这么多纯洁的幼魂环着,也让他没来由的生出了几许紧张。 “我认识这个大哥哥!我的朋友虎子上次待到最后要过奈何桥,难过得不得了,死活不肯喝孟婆汤,是这个哥哥哄着虎子,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的!” 一声孩童的惊呼在刹那点燃了所有人的记忆,人群没来由的一阵骚动,仿佛在片刻里发现里一个了不得的宝藏。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出来,巴巴的扯着狱帝的衣角,那模样极其惹人恋爱,逼得狱帝都忍不住弯腰将她抱起。那孩子被抱起后更是羞红了一双眼,眸子一眨一眨的,内里却不知怎地含着几分说不出的隐忍委屈。 “大哥哥,你…你还记得小沅吗?你说会来看小沅的,小沅……小沅等了你好久,小沅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狱帝看到怀中小姑娘眼中滚出的几滴泪珠,脑中“嗡”的一下,刻意淡忘的往事就这样被猛然带起,他心里像被扎入寒冰魄一般,一点点被绞碎冰封,那样煎熬的折磨,疼的他几乎忘了呼吸。说起来,狱帝也不知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已再无法忍受孩童落泪,那其中的感情,便是一丝一毫的委屈都不敢望将过去。那样惹人窒息的疼痛,总混着当年血雨下的绝望,他抱着安素在狱界无助嘶吼,费尽心机颠倒三界,却终结没能留下那个无辜的孩子。 安素,他的安素,他维系在心头的最后一滴血,他舍弃帝座也要保住的人。 然而…… 狱帝依旧在哄着那小姑娘,温和柔软的笑让人心里都泛着熟悉的温暖,那样自然,让人几乎要看不出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7 他那双湮灭红尘的凤眸里,快速沉淀下的一抹沉痛。 楚平安原先是站在一旁笑望着,说实话,早在许久他便已经注意到狱帝这号人物。毕竟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帝王,凡人瞧上一眼都难以忘记,更何况他还天天总在一些特定的地方遇见?他当时在奈何桥畔一边等着爱人,一边按耐不住自身心性带着孩童们习学,一来二去的,便总能听闻孩子们言语里提及的一位哥哥。孩子言语的描述是有限的,可那种谈论到一人时眼里总能绽放出璀璨光华的景象,却是让他忍不住暗暗生了好奇。楚平安心里悄悄想着,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惹得这帮还未知世事的孩童们如此心醉。 许是留了一分心思,原先看不到的现如今却天天在他眼前晃悠,狱帝隔三差五的出现,却最爱往孩童堆里跑,三次里有两次见他,便能看着这位被狱界传颂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帝王,正在那颇为手足无措的哄着孩子。旁人是看不出,但楚平安自诩为人夫子这么多年,还是大抵能说上几分从那双红眸里看出一二分慌乱的。 他虽从未见过狱帝,但自认还是能用浮生经历推断出一个人的身份。楚平安当时只觉这平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头却是如此怜爱这帮牙牙学语的孩子,那种处于上位的关怀比任何普通的珍惜都来得更为让人心碎,他一直自以狱帝不过是心里藏着一份柔软,可刚刚才知晓,原来自己竟是错得离谱。 狱帝不该是一个柔软的人,即便是,也只能将真心放在铜墙铁壁后。他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对谁过多关怀,狱界不需要这样一位感情用事优柔寡断的帝王,他们需要的,只是如今这个叱咤风云,雷厉风行,能带领着他们打退魔军的裁决者。 关于狱帝那些不可知的过往,都被鬼帝阎罗封印在了最遥远而不可知的年代,狱界流传的只有狱帝的光辉,而那些在隐秘里被传道的七情六欲,都连同着那些无法说出的过去,埋葬在了久远的记忆里。 楚平安看着对着孩子们言笑晏晏的狱帝,惯常安静的眸子里,蓦然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感情。 早夭的魂魄向来要比凡魂来得更容易疲惫,不一会儿,原先还活力满满的幼魂们都忍不住泛出几丝困意。楚青竹方一受到楚平安传信,当即携着冷傲天气势汹汹的从尸魂界赶来,幼魂们见了这黑白无常自是一哄而散,东躲西藏,只把楚青竹气得恨不得个个罚写《金刚经》才好。最终,犹在感叹自己不如往常的楚青竹只得狐假虎威的借着冷傲天的法术,将这帮小鬼一个个定住,这才将这帮乱跑的孩子乖乖制服,跟提萝卜似的全都一箩筐带回了尸魂界。 楚平安望着自家爹几乎算是无赖的做法,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狱帝安静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眼眸中的淡淡疑惑混着难以理解的茫然,让人看不穿他的真实所想。 彼岸花畔黄泉路,忘川酒处藏往路 楚平安和狱帝坐在寻常魂魄难以找寻的弱水河岸,静静看着开得遍地妖冶的曼珠沙华。那片恍惚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红色火焰,此刻却随着狱界阴风缓缓摇摆,这番猛虎细嗅蔷薇的冲击,每每瞧见了,总让人忍不住心神一荡。 楚平安一双淡然的眸子里此刻倒映着世间难有的刹那芳华,他似是被这番美景沉醉了心思,又许是这样不顾一切的热烈盛开勾起了他生前的记忆,平常淡漠如水的人,竟忽然轻轻出声,小心的从嗓子眼里,柔和的唤了一句狱帝。 狱帝回眸,望着不改视线的楚平安,眼里有微的疑惑。 “狱帝,想必您也看过我的往生,知我是为何执着于此。”楚平安继续目不斜视的看着由彼岸花组成的花海,那番铺天盖地到几乎要湮灭一切的张扬,像极了那人立于天地间的一抹微笑,“您不同于我,我是个凡人,看不见别人的过往,也没有滔天的权势,许是人间所有追逐的一切放在您眼前,大抵于您来说,也不过一片过眼云烟,或许…这世间千百种欲念,也来不及一朵您细细栽培的黄泉花来得珍贵。” 狱帝没有动作,仍旧安静的等着他未完的话。 “我是个凡人,三千世界的一抹浮尘,若是耗尽了执念,只得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但照旧得饮下孟婆汤,转往往生殿。可您……您这种人,却是与我们不同。”楚平安忽的从旁细细折断了一株彼岸花,那朵盛开于黄泉路上的明艳,竟在刹那并蒂双开出妖滟的美好,刹那芳华,竟是与狱帝分外相配。 “我们若等不到,等不到便是,毕竟最坏不过了断于此,世间情感千百种,容得我们肆意放肆;可您却不同,您若等不到,便真就等不到,那种无完结的痛楚,您只得日日夜夜的受着,藏于心底烂于肺腑,却也不能说,不能痛,三界情/欲千百种,您却无法占得一丝一毫。” 狱帝再不似当年,听闻于此,也只是淡淡的勾起一抹弧角,眼里看不分明的火焰轻轻跳动,合着倒映的曼珠沙华,一如往常的绝代风华。 “狱帝,若是您还在等着什么,还望三思。” 楚平安说完,便直接起身对狱帝行了个礼,他致歉一声叨唠一句,便执起衣摆,拿着那株已经枯萎的彼岸花,一步一步的远行离去。挺拔的身影一如往常,仔细看去,也不能瞧出他与平常的分别。 狱帝看着楚平安离去的背影,垂眸轻轻抚摸着掌下的花朵,刹那花海如血朝阳绽放,竟是让人瞬间不明那红火衣袍里裹着的帝王,究竟身在何处。 朝阳,我大抵是懂了,你当初会为何违背心中的信仰,冒着大不韪的罪孽,宁可剥去仙骨抛弃一切,也要下到人间一片一片的拾起此人的魂魄,不求所有,却只求与他相伴一生。 狱帝抬眸,墨兰的天空依旧沉闷,不似天界的明光照耀,看得久了,却也就习惯了。 朝阳,若是你在此,我还是想问上你一句。毕竟体会了这么多,明白了这么多,却依旧不能理解,那种可以让人执着于此的情感,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微风吹过,花瓣摇摆,花海中的那片红便在瞬间湮没于茫茫沧海;而那句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话,便也顺着微风,消弭于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公子,你拦我作甚?”狱帝有意挑着一双凤眼看人,红唇微启,配着他一副无双容颜,无端生起了几缕旖旎风情,“在下不作陪的。” 第32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楚平安一言,虽说不上警醒狱帝,但也让他看出了此人绝非凡品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8 。世间难得有人如此,能安守自身本位,却又能点出他人命门。要是放到江湖,楚平安撑死了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但若能有幸领略到他颦笑间即致人于死地的能力,原先的小觑可就得好好收进心里。要是按照世间规矩,这江湖里定要排个名放个榜,死也要论论谁的武艺排名,恐怕楚平安还能轻松落于前三处,毕竟一人若是拥有这种藏匿得极深的杀招,还真不是谁都可以如他一般看似无害淡然。 于是深悟此道的狱帝便寻了个偷懒的法子,一来是考验楚平安的真才实学,二来也是为了日后给他在狱界寻个好差事,因而每每在公事里遇到两派争执不下的难题时,狱帝便打着幌子将此好好拿出来递交给楚平安。楚平安这人自然是知道其中厉害,却也乐得装糊涂,每每认真分析利弊给出结论后,却也总会看似无意的打趣狱帝几句,狱帝也不恼,淡笑着受了,心中却在暗暗惊叹此人的才华。 这人若放在狱界,论起作用,虽说不上做他的左臂右膀,却也能当一位谏臣,但此番还并未勾起狱帝的兴趣。毕竟狱帝麾下能人奇将数不胜数,多少不差楚平安一个,狱帝只惊叹他一介凡魂,说起在狱界的经历便连无常都比不上,但眼见学识却能与深谙此道的阎罗相比,在一个没有任何借力的环境中还能达到如此高度,不得不让狱帝高看他一眼。 如若给足了楚平安足够的发展空间,这人又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狱界瞥了一眼正收心批阅公文的人,眼里快速掠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又是一日阴风过,彼岸花开引亡魂。 这一日,狱帝本是与楚平安约定好未时相见,却不料在临走前接到王薛上报,他略一迟疑,倒也想起了前几日朝堂里两派争执不下的话题。此番争论虽说不上关乎狱界存亡,但也着实不是一件小事,毕竟往生路的看管在狱界中是极其重要的一环。狱帝无奈叹气,原本还想随手找一个宫婢给楚平安带话,但在转头的瞬间却被王薛眼底暗藏不住的焦急看得心下一慌。情形如此,狱帝再不敢多做怠慢,毕竟迎接他的是一场硬仗,容不得他再分心去多做旁的担忧。更何况他每次前往奈何桥畔都是偷着去的,便是最贴身的侍从也不知那楚平安是何许人物,要真一个个寻去,怕是自己这点破事都将抖出了去,那时候,场面怕不是一般的精彩。 自己前科累累,赵文和虽说不上揪着过往不放,却也时时警惕着自己。他这番做法狱帝也说不出错处,毕竟两派虽有争执,却都实打实的为着狱界好。若真要说出个所以然,千错万错,还只得怪自己曾经太重情谊,行事乖张不知收敛,没个帝王之格,才会拼命收紧气力却依然滑落了手中沙。 狱帝神色一暗,待得王薛侧身站好,才一挥云袖将宫门打开,两侧人马望将过来,皆恭敬俯首,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狱帝冷着一双眼扫过去,眼角微挑,端的是一派肃然。 如今,他是狱界帝王张琰,是真正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于是,我们无所不能的狱界帝王,因着要去处理政事又迫于忌惮□□言论,不敢私下随意通知楚平安以防暴露目标,便就这么正大光明无所畏惧的……失约了。 待得狱帝处理好政事,抬头估摸了下时辰,才恍然现已是酉时,一下晃点了两个时辰,便是霸气如狱帝,也不得不心下生出了些许负罪之意。 不知楚平安是否还守在那里? 狱帝左思右想,一会觉得聪慧如楚才子,当是通过风声得知自己有要事处理,该是离去了是;一会又认为楚平安这人执着得紧,对于有些事还真有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驴脾气,说不定他还就犟上了,等不到自己还真就不肯回去。 于是苦思无果的狱帝放弃了思考,做好一番掩饰后,才换了一身玄色箭袍,趁着无人来访上谏的片刻,转身消失在了正殿中。 酆都大帝赶到正殿,赶巧便看着前一刻还在的帝王突然没了踪影,禁不住笑了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而后信步走到鬼几前稳稳坐下,细细翻看着狱帝已审阅好的文件。 奈何桥畔一如往日模样,彼岸花开得耀眼,执念绽放的瞬间也迷乱着不少亡魂的心思,黑白无常同着牛头马面打趣,全不似戏文里说的那番凶神恶煞。只可惜匆匆赶来的狱帝左顾右盼上窜下跳了好一会,站在约定的地点转悠许久,终究还是没能一如往常,寻得那抹熟悉的身影。 狱帝笑了一声,手中幻化出一把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就说楚平安这种人怎是白白等人的料,想必早就通过他那两个黑白无常的爹得知自己不便,早早离去了才是。 这人的执念向来强得厉害,不过这专属的特权,都只属于那一人罢了。 狱帝无奈的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没有楚平安的身影,才收拾起自己一颗略微惆怅的小心脏,打算回去处理琐碎之事。却不料一个清秀的少年突然起身拦了他的去路,狱帝低眸一望,瞧见那少年眼底的瑟缩与坚定,一时也不恼,反而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 “公子,你拦我作甚?”狱帝有意挑着一双凤眼看人,红唇微启,配着他一副无双容颜,无端生起了几缕旖旎风情,“在下不作陪的。” 果不其然,那少年顿时晃了神,他慌乱的摆着手,口里只道没这龌龊心事,不住解释着自己心思。狱帝眯眼看着他,心下只道这才是真正的少年模样,哪个个都似楚平安这个怪物,天天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即便强悍如他,有时也受不住那副面孔。 “我…狱帝…我……我没这个心思,我……我就是……” 狱帝闻言眼神一暗,眸中快速掠过一丝杀气,镇得那少年吓得愣在了原地。 “公子,话不可以乱说,狱帝是何许人物,怎是我一介凡魂可以担当得起的?” 那少年估摸也是察觉到了不对,看着狱帝那双敛起杀意的眼,一时也大略清晰了事态。他虽不明狱帝为何要隐瞒自己身份,但心底还是明白微服行事的确更为方便。少年转眸一想,觉着现如今还是尽快解释自己身份才是,毕竟狱帝名声传在外头,即便看起来可亲近人,但那手段的狠厉却是让魔族都要忌惮三分。 “狱…恩,大人,我是平安的朋友,今儿平安说有要事不得不先行离去,要我在这等着您,好报备一声,不敢耽误您的时辰。” 狱帝听闻此言,顿时卸下了防备,警惕一过,也不在意楚平安为何会告诉眼前人自己的身份,毕竟这人眼光长远得很,给他天大的权力也不会害了自己。心思一过,狱帝便收敛了心神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49 ,他察觉到少年不自觉颤抖的身躯,心道也知方才放出的威压吓着了这人。 “你莫怕,我不会有害于你。”狱帝挑起一双凤眼,看着时辰还早,又瞧着这少年畏缩的模样,顿时起了几分逗弄心思,“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的,小的叫樊祈,双木樊,祈福祈。” 狱帝闻言,略微弯腰看着那少年,一时兴起,不禁伸出魔爪轻薄着樊祈的脸蛋,“樊祈,平安他有什么天大的事,竟还让我等他?” ——狱帝仗着楚平安不知自己也失约的份上,倒是厚着脸皮做了一会先告状的恶人。 “不,狱…大人!平安他不是有意的!”樊祈似是怕狱帝误会了什么,毕竟失约狱界帝王转而先做他事,这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大为不妥。一时情急,樊祈自然也就忘了狱帝其实已迟到两个时辰之久,“这一切都赖我,不关平安的事,狱帝,你要罚便罚我罢。” 狱帝悠悠挑起眉梢,缓缓直起身子,面上端的是一派高傲冷漠,“责罚于你?呵,樊祈,你当真以为狱界责罚还有你选择的余地不成?” 樊祈面色一白,身子猛然坤得笔直,他哆嗦着唇抬头望了狱帝一眼,待得看清这人眼底真正的冷傲,当即吓得直接“噗通”一声跪下。狱帝见势不好,却也没阻他,毕竟时光如洗,不复当年,当年的寡断由着牵挂还有几分存在的意义,现如今他失却了所有,实在没理由还去为了这点小事劳神费心。 真正说道一句,除了这三界帝王,这世间还有谁跪他他受不起的? 狱帝眼神半眯,敛去了眼中情感,他望着哆嗦着俯下身子的樊祈,装模作样的冷笑一声,开口,缓缓引诱道:“樊祈,责罚之意怎是我可擅自定夺的?若是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妄下断论,岂不是要平白生了许多误会?” 樊祈哆嗦着身子,白了一张面孔,踌躇许久,终是小声的应了一句。 “狱帝…狱帝圣明。” 狱帝见鱼儿上了钩,语气更是温和,拿乔也愈发的熟练起来,他躬身拉起跪在地上的人儿,温柔却又坚定的让樊祈依着他的力道望向自己。那双上挑的凤眸里带着笑,看起来分外动人,竟是恍惚里教人错过了那缕藏在眼底的情感。 “樊祈,这人世间谁不会做错事?怕就怕原本好好一件事没有说道清楚,到头来误了自己不说,还害了他人。平白得不偿失,让人怨念,到时候抱憾终身悔不当初,可不就生了后悔二字?可你知道,纵是我寻遍三界,也是找不出倒溯时光的法子的。” 狱帝端的是一片好意,话语里却半是哄劝半是威逼,樊祈这少年哪同楚平安这个人精一般会说道?上辈子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乞儿,若不是用一片真心换了樊笠垂怜,怕是还不知这人世间到底何为情之一字。 于是,被楚平安再三叮嘱不得随意透露他去向的樊祈,终究还是迫不住狱帝的施压,一咬牙,垂下一双颤抖着睫毛的眸子,悄声道:“狱帝,这来龙去脉若是要讲清,怕是要耽误您许多时间。” “无妨,我不急这一时。”狱帝略微勾起弧角,耐心道:“真相永远值得人等待。” 樊祈不安的望了眼远方,估摸着那孩子闹腾得紧,平安一时半会当是该难以脱身,喉头不禁吞咽一下,终是启唇,缓缓解释起来。 “狱帝,其实这事还要从我魂魄离体那时说起……” 狱帝勾着眼眸听着,原本只想安静的探索一个楚平安为此离去的原因,好日后做拿捏他的把柄。却是怎也预测不到,自己一个突然而起的好奇之心,合着这由逗弄而生的诱哄举动,竟会空手套白狼,骗得一个引子出来。 只可惜,一切已是物是人非,狱帝虽求了千百万年,为此曾不惜逆转天地却未保下的人也早已不复当初模样。一魂一魄当是抢不到主魂,更别说那竟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不过有人骗着自己,也有人替他圆场满足这一片心意。因而不知狱帝最终见了那人,到底该是庆幸自己没有松手,还是打从心底的,带起一片憎恶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平安,那孩子呢?” 第33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那时我魂魄刚离体,睁眼时以为这生便就此了结,却不料还在原地踌躇,我尝试了许多法子,却也没能走出那边树林半步。当时我虽对狱界一无所知,但从戏文里大抵也知道阴魂不可在阳间久留,毕竟一阴一阳,相持久了,终究是我吃亏。”樊祈低头不安的挪动了下脚尖,双手不自觉的搅在一起,他抬头快速瞄了一眼狱帝的神色,见他没什么不耐神色,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我困苦不知所措,却也无可奈何。直到有一天,我抬眸时忽的看见远方有一小孩路过,当时我也是急昏了头,只看到这小孩浑身金光缭绕,又生得极好,端的就是一派仙家气势,便以为是天上的仙童下凡,于是连忙大声呼喊起来。那小孩原本似是不想理我,或许是瞥眼的时候瞧我可怜,便还真就走了过来。”樊祈看狱帝眸中快速闪过的一丝兴味,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狱帝看他这副模样,也知他在担忧什么,当即开口安抚道:“放心,三界向来安稳和平,从无水火不容之说,你只管放心的讲述便是。” 樊祈得了狱帝的允许,眼神亮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似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一般。 狱帝注意到他这副模样,眼珠一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这世上真有神力,那小孩走来之后,我便能活动起来,只不知为何,我似是成了一块磁石,忽的被系在了那小孩附近一般,只能随着他的步伐行动,再做不了旁的。那小孩性子冷淡,但本心还是好的,我求他许久,央这位仙童将我送往狱界,他本是不愿,直至后头我们两人巧遇了平安,此后三人作伴,这情况才好了些许。”说到这,樊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眼望向狱帝,眸中的恐惧和不安似是都被抛弃在了后头,一派笑靥如花,竟是在一瞬,比彼岸的黄泉花还要来得嫣丽,“平安不知怎的,竟也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境地,我和平安两人每天只能围着那小孩打转,说心里不急那全是扯谎,毕竟我们是阴魂,不同那孩子的神力,多在阳间逗留一分,魂体消耗便是一分。平安知道事情严重,却也不好过多的劝说那孩子,那孩子对着阴间似乎极为抗拒,便连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时间处久了,那孩子大抵与我们之间也是有了情分,某天忽然不知怎的就开口要将我们送往狱界,当时我高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0 兴坏了,却也不知…不知后头竟会惹出那多事端。” 狱帝看到樊祈小脸上的一片懊悔之意,原先带笑的眸子也禁不住垮了下去,那番神情不似作假,便让狱帝信了三分。奈何狱帝多掌管狱界大事,对于底层事端向来不用理会,因而也实在无法从樊祈的“事端”二字里,猜出到底发生了何许情况。 “狱帝,那孩子性子虽冷淡,不喜近人,但本性是好的,也从未见他害过什么人。只是他这情形着实少见,一时让我们也手足无措,这才瞒着您致使失约,还望您……望您能网开一面。” 狱帝挑眉,望着樊祈哆嗦着祈求的神情,不禁挑起弧角缓声道:“你还未说出个所以然,便胡乱让我答应留情。樊祈啊樊祈,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才是。” “小的不敢!”樊祈一慌立马又想跪下,狱帝虽受得起,但也不喜欢这少年一遇事就跪他,何况他现在在外头,即使未掩盖容颜,但也没向谁暴露身份,虽说这地方够隐蔽,但也着实防不住万一这个词。若是黑白无常看到一魂反复向他下跪,终是该引起不必要的警惕才是,到时揭开身份生了祸端,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你好好说话,不要总跪来跪去。”狱帝神色不变,只是话语里多了几分凌然,那气势颇为吓人,直把樊祈唬得一愣一愣的,“万事不是你同别人下跪便可解决的,若未命中靶心,跪也白跪,该降罪该处罚的一分都少不了你。有这些力气,还不如慢慢将事情说清楚,到时真相大白,就算有罪,旁人也会看在你态度的份上酌情处理。” 樊祈顿时红了一张小脸,这也不怪他,上一世他是乞儿,懂得最多的便是卑躬屈膝,毕竟那世风还未高到人人平等的地界,人家看不起他,他也只好如此。倒是楚平安见不得他如此,平日里也没少调/教他,让他端正态度。奈何他根骨如此,本性难除,好容易大了些胆子敢出来结交他魂,但人家一吓他,他又立马被打回了原形,缩在壳里不敢出来。 此番听闻狱帝一番话,让樊祈受益良多,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不知怎地,樊祈忽然想好好换个面貌做人,毕竟他要等待的人如此威风而傲然,若是自己依旧如此,只怕那人也是要瞧不起他的。 “狱帝,也该是我们幸运,方至狱界便碰上了平安他两位…恩,爹爹,他们在狱界司职黑白无常,见识也自然比我们广泛得多。那时我们才知道,这孩子原来也是一介阴魂,只不知为何,体内阳气充盈,因而在凡间也不见得作损。自古阴阳调和,因而我们遇见了他,当是被引了过去,只是……只是这孩子在狱界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存在。他阳气过重,平常阴魂无法靠近,怕伤了元气,因而不能在尸魂界多做逗留,我们虽是不舍,却也只得随着黑白无常带他去投胎转世。可不知怎地,到了孟婆那,那专盛阴汤的碗竟在他手中生生裂了三次,喝不了孟婆汤,便走不过奈何桥,无奈之下,我只得央着平安的爹爹在狱界寻了个隐蔽之地安稳那孩子,想着等他阳气消散一些再将他接往尸魂界。” 樊祈抬头望了眼狱帝,眸子里不自觉带上了些许谨慎之意,“狱帝,我们按照约定每次都会轮着去看那孩子,只是今儿不知怎的,那孩子忽然说想要见平安。您知道,我前面说过,这孩子冷淡得紧,就算平日里与我们相处,那大抵也是不愿说话的,今儿他突然主动有了要求,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还想得到拒绝?因而平安今天便去了那孩子那,这便…便也就失约了。” 狱帝看着樊祈讪讪的笑着,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他心道自己这回失算,竟被楚平安这小子给算计了进去。话说那小子吃死了他对孩童会心软,因而这次公然罢约,还特地派了这少年来拦他,特意引起他的好奇。这不,自己还果真被哄骗了进去,当真诱哄樊祈说出真相,樊祈估计也是不知情的,怕是连自己被算计了还不知道,只一五一十的说出了真相。这下可好,现如今自己知道这来龙去脉,想要抽身都来不及。 狱帝无奈的低眸笑了一声,可叹千万年过去,自己竟是生出了些许自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因而便没在意其他。今儿也多亏楚平安这一场局,才得以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也好悬崖勒马,以免以后自己因为这心思吃了大亏才是。 楚平安啊楚平安,你不就是想拐着弯让我去看看那孩子么?也罢,若不是有你此次这番局,我还真怕日后自己的自负会误了大事,这次便就算了,当是算我答谢你指点,可不该再有下次。 狱帝笑了一声,理清思路后,当即也不再捉弄这少年,他温柔的摸了摸樊祈的额发,嘴角微的勾起,煞为迷人:“樊祈,你还真该多跟平安学学,瞧瞧,自己被算计去了都不知道,若狱界魂魄都如你这般纯良,可让我如何是好。” 樊祈抬头,一脸茫然,那模样恰似狱帝在人间偶遇一回的白兔,可怜兮兮却又傻傻犯蠢,让人想好好护在怀里,却又忍不住欺负它。 “好了,走吧,平安绕了这么半天,不就想让我去看看那孩子么?”狱帝禁不住掐了掐樊祈脸蛋,瞧见这少年眼底渐渐浮现出的无限欣喜,不知怎地,冷清了许久的心忽的缓缓活动了起来。许是太久沉浸于政事里不可自拔,没了牵挂的日子少了与旁人的接触,心也慢慢冰封起来,除却些微的人,他早已找不到心动的理由。 现如今多了与平安这些阴魂的交流,竟是让自己沉寂了许久的心重新开始跳动,这于他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狱帝站在原地思索着这些,却不见旁的樊祈早就高兴的快要跳了起来,若不是狱帝在身旁让他时刻警示着自己不能失了分寸,他还真就想狠狠抱住这人猛地亲上一口才是。樊祈兴奋得连眼睛都在发光,明明想大笑着呼喊出来,却又不得不死命的忍耐住,这副模样不小心让狱帝瞧见了,直把他逗得禁不住笑了出来。 樊祈头一次看到狱帝展开笑颜,虽只一瞬,却也够他乱了呼吸。这番冠绝当世的人物早在传说里就被奉为天神,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此人气势凌然无与伦比,一举一动皆争得众人效仿,但真是世无其二的狱界帝王。 “怎么,还舍不得走?”狱帝见樊祈愣在原地,当即也明白为何,见惯了如此的狱帝倒也变得云淡风轻,虽说曾经哥哥厌恶他这样貌烟视媚行、难有帝王风采,但想开了其实便也无碍。因而狱帝只是笑吟吟的牵起了樊祈的手,力道虽是温柔,却带着一贯不容拒绝的强势,樊祈被这一拉,当即回过神来,只是面庞不自觉的染上点点绯红。他自知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1 失态,便再也不敢多看狱帝半眼,只专心带路,狱帝笑着看他,一路倒也分外和谐。 不得不说,楚青竹和冷傲天寻得这个地界还真算僻静,因而这地难得阳气重了几分,大多阴魂担忧损耗自身,便是寻找了,也会远远躲开去,这一来二去的,这里自然是难得一片清静。狱帝携着樊祈缓缓落地,远远便瞧见了楚平安躬身相迎的身影,一旁的樊祈早已欢呼着跑了过去,狱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是奈何不了这些人,容得他们放肆了。 许是这样也不错,他已有了滔天的权力,能掌控曾经脱手的狱界,性子也被时光磨砺得愈发沉稳,偶尔放肆一下展露真情,或许,也并无大碍。 狱帝缓缓走近,唇边的微笑还来不及放下,便见楚平安抬眸望了他一眼,狱帝看到他那副严肃神情,正想打趣一番,却不曾想向来有傲骨的青年忽然朝他猛然跪下。狱帝一惊,步伐难得凌乱些许,仅此一瞬,便又迅速的冷静下来。他一双眸子里重新带上淡然,傲然中混着几许说不清的情感,仔细望去,还能发现那里头竟还有些些微的怅然。 呵,他怎么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这种人,身旁怎可有友人相伴?即便这次是楚平安算计了他,他也不见得恼怒,但毕竟君臣有别,楚平安斗胆请他过来,却也不敢越矩,每行一步皆算好退路。早早便划开此种界限,其实无论于谁而言,这都是好事,只可惜他不该多生妄想,自以楚平安是朝阳看中的人,便能许了真意。可怜他还妄想着有朝一日,他还能再寻得一人如朝阳般,看那人携着上好的忘川酒,大笑着邀他去弱水河畔,来一醉解千愁。 狱帝掩下眸中纷乱不清的情感,咳嗽了一声,随手让楚平安起来,看似没有任何不妥。楚平安却是心里一紧,不知怎地,心下也是一阵翻腾。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得到最好的结局,只可惜他丧失了再去拼搏的勇气。死过一次的他竟是怕了,没有曾经不畏敌军的果敢,留下的,只有满腹精打细算,想着如何让自己更为长久一些,才能等到那个说好要接他回家的人。 “平安,那孩子呢?” 狱帝由着不知情的樊祈引路,缓缓走进洞穴,他环视四周,不得不叹一句这儿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若是寻常魂魄能安居于此,倒也是个桃源处。楚平安默然跟在后头,难得不多言语,忽闻狱帝唤他,也不多做什么表情,只是唤了一声螭儿,便看到一个孩子冷着脸从一侧的穴口走出。 狱帝刚在心中腹诽为何叫那孩子痴儿,想着即便这孩童生性冷淡,但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叫人痴傻才是。内心虽是如此,但抬眸时却带上几分笑意,毕竟对着孩童,他自当有宽赦的一面。 那孩童恰好在此时抬眼,一双金眸灿然生辉,浩然正气萦身,一副冷淡的神情便连绝好的容颜也难以掩饰几分。这孩子与安素长得完全不像,除却那双眸子,便连脾气性格都扭了个全。若一定要说个所以然,不如说这孩子更像在天界的那人,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波动猛地揪住狱帝的心,让这个平日里叱咤风语的帝王竟失态的愣在原地,一时再难言语。 “草民张螭,拜见狱帝。” 狱帝望着对他躬身行礼的孩子,只觉千百年来不曾起过波澜的心脏仿佛在那一刹那便要猛然炸开。求而不得的夙愿突然在今日忽的降临,强大如狱帝,几乎也要难以承受如此喜悦。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喉头似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眼眶酸涩得厉害,似是在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一直都记得的,当年哥哥说曾为安素保下一魂一魄,由于自己阴气与魔气相容,自然随着安素自戕尽数散去,唯独天帝罡气与魔气相冲,竟难得在最后关头护住了安素最后的残魂。但天道轮回不可逆,哥哥只能抛却那缕残魂,放任它自留组魂,虽说一魂一魄不可抢到主导,更是不知是否能找齐剩余的两魂六魄,但终究给他留了个念想,画了个期望。 而如今,这个念想,成真了。 在他失去一切,在他留不住友人,痛失爱子,求不得爱人的时候,这个孩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我不是他,您还是不要多负了真心才是。” 【作者有话说】: 其实每天都在很期待大家的评论呢(害羞脸),但是又担心每次跑来说话大家会觉得烦(深沉望天) 连载这场马拉松,我会继续努力的,非常感谢一路读到这里的读者,毕竟某货只能看评论点击和收藏来鼓励自己233333 第34章 相思一夜梅花发 楚平安头一次看到狱帝如此失态。 在他未遇见狱帝前,脑中对于此人的想象大多与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相关,毕竟一个能传颂狱界并带领千万阴兵对敌魔君的帝王,该是有着能震慑阎罗鬼帝的气势。至于相貌…楚平安不敢多加揣测,但总觉这人大概有着一张硬朗的脸,平常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但偶然泛起的一丝柔情,便能不经意间叫一干人等看傻了去。 直到某日偶遇狱帝,他才知自己有多自负聪明。 扪心自问,狱帝虽不似他想象模样,却自有一番难得风采,人间洛神赋里的词藻用在他身上都嫌落了档次,更别说其他空华形容。时至今日,狱帝能让自己被狱界传颂,也自是拥着着通天本事。这样一位帝王,本就不容小觑,更是容不得他一介凡魂掉以轻心,因而楚平安日日夜夜小心待着,即便打趣奚落也要仔细的算在了心思里头。如若可以,如若这人不是帝王,楚平安便是上赶着也要与他义结金兰,只可惜现实如此,实在留不得他自作多情。说实话,他这次付出一切只为引得狱帝前来,此番做法,便是在践踏狱帝的真心。他知道狱帝待他不似常魂,也知狱帝在渴求着什么,但是云泥岂可同在一片天地?过近的距离带给他们的只能是危机,而从不是什么把酒言欢,浊酒一杯喜相逢的相见恨晚。 所以,在他跪下的那一刻,他并未后悔过。 而如今,这个被楚平安时刻奉为至高神,对其说话打趣都要一步步算计的帝王,此刻却强忍着自己的情感,迈着仿佛是灌了铅的脚缓缓走向张螭。张螭也是淡然,照旧冷着一张脸看着,似是毫不在意一番,狱帝安静的看着他,越看越忍不住想笑,如若不是还记着要维持形象,怕是恨不得立即上前将这个冷若冰霜的孩子好好拥进怀里肆意疼爱一番才好。 看,哥哥,这个孩子多像你。 狱帝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2 心头血在悄然翻滚,那种期待已久的热度烫的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忍受。 张螭漠然的在一旁看着几人,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般游离于世外,不沾染一点尘世纷争才好。他向来冷漠无感,似乎自打有了神识后便是如此,因而便连看到这位在狱界震慑一方的帝王在他眼前半蹲下微笑,最多也不过在神情里多了一抹快速掠过的诧异。 “螭儿?这是你的名字?”狱帝努力平复着自己即将沸腾的情感,嘴角挑起的弧度却是怎么也维持不住以往的淡然安雅,“这是平安给你取得吗?” 张螭望着他,神色不变,开口的声线却也似是随了他的性子,冰冷淡漠得让人心头热血都要凉了一番,“我自打有了神识后便知如此。” 狱帝微微一愣,一时情感有些微的复杂,作为酆都掌权者,他自然知道一魂一魄绝无可能掌控魂魄主导,即便奋力至最后融合,也最多不过影响主魂生长。而如今这个包含了他姓氏的名字唯独留了下来,存在于这孩子自有灵识的瞬间,其中拼搏挣扎,不知该有多艰辛困苦。 安素这个孩子,还是这番痴傻,总是拼死了也要为他留下些什么。 狱帝眼眶一热,双手不自觉的攒得死紧,他微微仰头,似是要将什么不该流出的东西到溯回去。樊祈小心翼翼的垂眸站在一旁,自是没发现任何不妥,唯独楚平安敏锐的察觉到狱帝的感情变化,他略微一惊,随即猛然抬头望向狱帝。果不其然,这个在他印象里凌然傲绝到可淡然处世的男人,此刻却对着一个孩子红了眼眶,一向些微带着情感的红眸里此刻却跳动着明火,一闪一闪,翻涌在其中的复杂让他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螭儿,我原先听樊祈说,你不大喜欢这狱界?”狱帝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语气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三分小心。 “是。”张螭礼貌的回了一句,他忍耐了一下,终是忍不住稍稍错开了与狱帝的距离,“我身上罡气过重,虽说本是阴魂不与狱界冲突,但心里总是有些过不去。” 狱帝望着自己差点悬空尴尬的手,眼里快速掠过一抹沉痛,他微微偏头,一贯沉稳的声线里也带上了几分急促,“你不想留在这儿?” “自然。”张螭躬身向狱帝作揖,似是不再想多讲一分,“我无可恋处,也不想委屈自己,当是消散阳气后归入轮回,再不复此生记忆。” 狱帝一惊,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猛然崩断,带起的余音回绕心中,震得他脾脏发疼。狱帝只觉难以呼吸,他心下一急,当是伸出手想留住这个他在世间最后的依靠,不料张螭微微皱眉,却是侧身躲了过去。 狱帝愣在原地,走马灯的记忆回溯,恍惚间又让他见到了那日初遇情景。他怎么该忘了,当时安素由他元珠之气幻化,依恋他的渴望自是有理可循,那时他带走他,便是逆了三界也在所不惜。而如今张螭身中唯有天帝保下的一魂一魄,阳气本与阴气相冲,他想离开,自然也符合这个道理。 可怜他自以为是这么久,总以为寻到了这人便能好好待他一生一世,想着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要做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为此策划良久伏兵多时,创下功绩打退魔军,不过是为了这么一天到来时无人不服他的决断。他所作的最大错处,便是千不该万不该,自以生了玲珑心,便从未设想这一刻到来时,这个孩子不愿与他离开,当是如何自处。 楚平安察觉狱帝失态,当即顾不得旁的,错身上前扶起他,顺带对张螭使了个眼色,让他好些说话。却不料狱帝竟是在反应过后猛然倾身执起张螭的手,他一双红眸煞为动人,其中跳动着耀眼的火焰,却如回光返照一般,拼死燃尽着最后的坚持。 “你…当真不愿留于此?哪怕…” “狱帝。”张螭终是忍不住变化了神色,他不耐的抽出自己的手,丝毫没有被宠幸的感激,他冷着一双金眸打断狱帝的话,无畏无惧,世间万物似是在他眼里都留不下半分痕迹,“您该是认错人了。” 狱帝一惊,便连带着楚平安都愣在原地。 “我不知您为何如此,但也知道您今日已然失态,毕竟被狱界人人称道的帝王,不该是对我如此模样。”张螭直视狱帝,一双金眸透彻得可怕,似是能望穿人眼底的真心,“我不是他,您还是不要多负了真心才是。” 狱帝心头猛震,不顾楚平安劝阻,突然一个跨步上前猛然攒紧张螭的手,死死将他逼入怀里,狱帝一双眸子冷得可怕,滔天怒气一瞬暴涨,竟是逼得这孩子都不敢再多做妄语。 “你知道些什么?” 狱帝语气还如一往温柔,神态不变,依旧绝代风华,挑动的弧角煞为动人,似是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背后怒涨的灵力冲天而起,秉神听去,都能听见上空血龙于墨兰之空放肆清吟。 “我不知您经历如何,但也知道我从未与您见过!”张螭头一次被人逼得如此狼狈,他本是一介阴魂,当不该与狱帝对上,也不该从一开始便对他如斯冷漠,但心中的一股罡气冲撞得他心浮气躁,只想找个人好好发泄一番才是。“我不是谁的替身!您也不要错认了人!” 刹那,时空寂静,狱帝猛然松开张螭的手,一个不稳跌入了楚平安的怀里。楚平安满目担忧的看着他,张口欲言,又不甘的吞了回去。一旁的樊祈终是反应过来,当即一个抢步将张螭带回自己怀里,他畏缩的躲在一旁不敢出声,若不是张螭不肯,该是恨不得拉着这孩子一起跪下才好。 墨空上方血龙盘旋,许久,忽的发出一声凄厉悲鸣,那龙吟竟如泣血啼泪,震得人几乎心魂俱碎,恨不得大哭一场散尽魂魄,方能善罢甘休。 狱帝借着楚平安之力站起,忽的笑了一声,满是嘲讽之意。 这孩子,体内当是保留了安素的一魂一魄,罡气满身便是最好的证明,他绝不会认错。只可惜他怎么忘了,安素意识即便再强,也抢不过剩余的二魂六魄,试问好好一个阴魂,谁又甘心因着这份量极少的占位而放弃了自己的原本心性。 哥哥保下的一魂一魄虽说量小,也终是因为含着上古元气改了这个孩子的本性,现如今他还陷于过往之中,总在找寻自己的安儿,却不知那孩子其实早已不在。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总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想着留下一魂一魄也好,想着那孩子魂魄里头,到底还留着安儿的一丝意识。 可三魂七魄才可成人,他早该知道,无论自己是否能找寻到那剩余的魂魄,那个护在心头疼于魂魄的孩子,当是再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3 也不复存在。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安儿。 再也不会,有一个能让他忤逆三界,也要保住的孩子。 再也不会,有一个甘愿放弃一切自戕于此,也要护住他的孩子。 狱帝望着担忧看他的楚平安,难得展露真性情,勾起唇角安抚一笑,逼得楚平安这人都忍不住错开眼神。狱帝不经意里敛下眸子掩过眼底悲伤,随即站起看着那孩子,眼神慈爱,抬起的手滞空片刻又放下,看着那孩子警惕的眸,嘴角压抑住苦笑的弧度,硬是生生笑出了几分温柔。 “抱歉,此次是我失礼了。”狱帝望着张螭,神色淡然,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却又掩不住帝王气势。他抬眼扫视全场,一个一个的望过去,忽的勾唇一笑,承诺道:“今日之事我受益良多,张琰日后必有重谢。” 说完,狱帝便不顾众人神色,唤来血龙御风离去。樊祈见此忍不住追到外头,口里赞叹不绝;楚平安拉着他,反复叮嘱要小心些,转眸却是对上张螭的眼,意味深长的视线中带着几许漠然,张螭却是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入洞穴,看也不看外头一眼。 楚平安看着张螭转身的背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正如他不知张螭转身的片刻,那双惯常淡漠的金眸里漫上的委屈,几乎要红了这孩子的眼眶。 谁也不想做谁的替身,可谁也抗拒不了心中仰慕之人对你的温柔。正如张螭这种会压抑本性的孩子最终会忍不住对狱帝宣泄不满一样,他敢如此,也不过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会护着他,无论人世如何,无论三界变幻。 即便是小小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倔强。 ——要做,便做独一无二的。 这才是他张螭的本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低眸整理公文,模样煞为安静,看似无碍,只能从微微僵硬的指尖看出他不平的心境。 【作者有话说】: 1.此次包含微量剧透+考证: 因为要接上《当归》时间线,因而尽可能真切还原,但后期处理的文章很难扭结上,所以以前设定的“鬼殿恶意消耗楚平安执念”这一主线不变,但原因不再是因为“暗藏在心底的钦慕”,即“消耗完执念他就会注意我了”,而且以后狱界也没有“鬼殿”这个说法,因为这篇文章里狱帝心中只会有一个鬼殿,叫张安素2.《当归》结局里狱帝救下将军和书生的原因是因为“看不惯天帝所为”而且“性格乖张”,在这篇文章不适用3.本次修改用于给看过《当归》的读者,因为当时写下的番外没想到会成为正文,因而出现了一些漏洞,在此指出,执礼表示抱歉。 第35章 相思本是无凭语 狱帝乘着血龙而下,直至到了正殿前才施施然踏着云梯行至宫门,他微摆衣袖挥退左右侍卫,等待宫门缓缓闭上,才松了一口气般踉跄几步,一个失神,竟是有些落寂的靠在一旁的烛龙柱上,抬眼望去的正殿空荡得厉害,清冷华贵,仿佛再前行几步,便能在殿座上头望见那位心心念念许久的人。 呵,他还要在自己编制的幻境中沉迷多久? 狱帝微微摇头,强大的内心逼迫他不得不立刻平静所想,他叹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挑起一个苦涩的弧度,然而还不等他完全那个笑容,一道浑厚中带着些许疼惜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不想笑就别笑。”酆都大帝几步上前稳住狱帝,英挺的眉眼里如初般肃然,可内里泛起的担忧却还是不听话的泛在上头,“方才听见血龙悲鸣,狱帝,你当无大碍?” “干爹,你分明应说私下唤我琰儿。”狱帝似是找到了依靠,虽然现已强大如斯,但强者仍旧需要一片可供安心的栖息之地,于是狱帝转身将头埋在酆都大帝怀中,他揪住他的衣裳,便连话语里也带着几丝难得的打趣。“干爹,你可是嫌弃琰儿?” “好好好,琰儿,我的好琰儿。”酆都大帝无奈,只得顺着狱帝的毛摸,说实话,刚开始他的确对着这个称呼喊不出口,即使他是上古天神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也依旧敌不过狱帝如今的地位。但狱帝对此却是坚持得很,许是三十三天外的那人已不会再重返□□,因而这个由着他取下的名字,这人也是不愿就这样随意的将其淡漠在时空的痕迹里。 “干爹,我今日寻到他了。”狱帝趴伏在酆都大帝身上,浑身似是脱力一般带着几分散漫,“可是他不认我。” 酆都大帝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沉思,他拉起狱帝,望着他那张不变的笑颜,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番难受。 “干爹,是,我是很难受。”狱帝微微笑弯了一双眼,他抬手抚平酆都大帝的眉头,红眸中倒映的照旧是三界纷华,看不出半分苦涩,“我早该料到如此,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安儿,即便心里再怎么痛彻心扉苦不堪言,那个孩子也是回不来了。” 酆都大帝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狱帝隐忍的眸,看着他依旧笑得欢心的脸,明明心中早已明知这人已不再是以往那个惹事的帝王,如今的面孔却又生生将他扯回了过往,仿佛眼前的这个孩子还未成长起来,还是那个会绝望的跪在血雨中嘶吼的无助小孩,还是那个会渴求着最后一丝温暖,而覆了三界的冲动少年。 或许那个时候的狱帝才是真正的张琰,而不似现在这般,强大如斯,却死活也不能在明面里透出半分难过。 “怎么办,干爹,我好想他。”狱帝似是终于承受不住一般,他有些示弱的将一双眸子死死埋在酆都大帝肩上,拳头握得死紧,仿佛再忍耐着什么极其强烈的苦痛,“干爹,我怎么还是这么难过,我做到了一切,安儿说的,我都做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回来……” 酆都大帝再没说话,他闭眼仰头,生平里头一次觉得心脏鼓动得发疼,他的拳头收紧又放松,深呼吸几口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酆都大帝抬臂,死死将眼前这个无措的帝王拥入怀中,他安慰性的拍打着狱帝的后背,笨拙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即便痛苦,他也是该醒了。 失去的便是失去了,无论再这么努力,他还是回不来了,即便你早在许久之前便知道珍惜,可世间万物不会因为你的珍惜便停驻逝去的步伐。 狱界正殿依旧空荡,阴风顺着无意打开的鬼木雕花窗中闯入,回荡在这阴恻恻的大殿里,混着一丝压抑得极深的呜咽,莫名带上了些许让人悲伤的力量。 “干爹,你这次前来所是为何?”待得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4 狱帝平复,酆都大帝才好生将他拉到内殿里说事,狱帝不甘寂寞的打趣着他,仿佛先前还在正殿里痛苦挣扎的是另一人般,“我公文全是仔细批阅过的,你打的如意算盘可算是要落空了。” “你倒是想得极好,把公文真当成了作业不成?我不检查,你还就不做了?”酆都大帝无奈摇头,随手接过狱帝递给他的冰魄茶,面上的表情依旧肃然,却是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琰儿,我怎的感觉你还是没有长大。” 狱帝不说话,只是微微挑起眼角看人,端的是一派傲然。 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茗了一口冰魄,才缓缓将茶盏放下,他状似不经意间开口,所说的话语却是让狱帝忍不住僵直了身子。 “说来也巧,前几日我去子仁那儿巡视,难得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待得我细细一问,才知罗浮山近日有异动,鬼哭狼嚎不休止,却是没查出个所以然。”酆都大帝斜眼望了一会狱帝,这才状似淡然的说道:“后来我携着子仁等人入了罗浮山禁地,才知最近又出了个小鬼,天生阴气极重,乃厉鬼怨魂所化,生性顽劣,却偏是没能入魔,自从得了阴力后天天整治着那些往前欺负他的厉鬼,那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狱帝低眸整理公文,模样煞为安静,看似无碍,只能从微微僵硬的指尖看出他不平的心境。 “我听后也知不能怠慢,毕竟曾经出了个安素,搅得狱界不得安宁,便是五方鬼帝从此对这种小鬼也心生余悸。”酆都大帝微微低眸,从余光里暗中观察着狱帝的举动,“我前些日子去瞧了,说句实话,那孩子是难得的鬼才,若是好好培养,便说他日后能成为狱界独当一面的将才也不是说了大话。这倒也罢,此事还不足以让我留心,可唯一让我讶异的,便是那孩子与安素生得极像,又同是天生鬼力,若不是在他身上实在找寻不出你和天帝的气息,加上那乖张的性子,我只怕都要认错了人。” “干爹,你提这个做什么。”狱帝咻然冷着一张脸,声线稳定,却是压抑不住一丝颤抖,“安儿便是安儿,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他,我不需要找一个相像的替身来安慰自己。” 酆都大帝抬眼望他,神情有些微的紧张,“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而是接受了。”狱帝抬手拍了拍眼前人,带着安抚性质的力道传递着心安的力量,“我该是应当走出来了,不能总执着于前世过往,虽然现在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愿承认,但总有一天,我终能一个人回到黄泉谷,平静的接受那儿再不会有一个孩子对我微笑,唤我爹亲。” 酆都大帝张口欲言,反复几次,终是选择沉默,他叹了一口气,苦涩的笑了下,随即带着几许沉痛缓缓说道:“狱帝,你果然不同于往日了。” “我不能总停留在原地。”狱帝抬头直视酆都大帝的眼,一双眸子里跳动的光火煞为动人,沉淀在深处的痛楚无人看到,便化作了最为神秘的底色,“我是狱界帝王,这些道理,其实早该明白了才是。” 酆都大帝随着狱帝的力道点头,相对无言,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狱帝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其他异动,只是垂眸整理公文,露出的脖颈在鬼火映衬下显得有些脆弱,让人禁不住猜想,如斯强悍的一个人,怎的还会有脆弱得让人恨不得用生命护住的一面。 鬼火在灯盏里静静燃烧,时不时闪动几下明灭了双方的视线,酆都大帝帮着狱帝完善着公文的批阅,一室静谧,却又分外和谐,良久,酆都大帝状似无意开口:“琰儿,你可想……去看看那孩子?” 狱帝愣了片刻,随即又极快的继续手中的事物,“不必了,我虽说接受安儿离去,但也不愿再去伤心一次。” “可那孩子却整日叫嚷着要见你。”酆都大帝按住狱帝的手,逼着表面看起来无碍的人抬眸正对着他的眼,“你总要学会接受,这便是第一步。” “干爹,你这又是何苦?”狱帝苦笑一声,半是无奈半是心酸,“我不是小孩子。” “在我眼中,你永远是个孩子。”酆都大帝微微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应了你这声‘干爹’,便当做一些事情。” 狱帝还想说些什么,望见酆都大帝那副模样,也只得无奈作罢。他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磷光,望着一道站起的酆都大帝,只得凉叹一声,认命道:“走吧。” 酆都大帝这才微微勾起唇角,向来沉稳的男人展露微笑,那魅力简直难以明说,狱帝抬手遮眼,停顿了一会,才收拾心情打趣道:“干爹,你可千万别随意这般,免得日后我不用批阅公文,光是应负那些恨嫁的女子便是件头疼事。” 酆都大帝闻言一愣,还不等他颇为羞怒的说教一番,狱帝便早已展开身法离去,墨空上方的血龙长啸一声,那模样煞为得意,便似随了他的主人,威风八面震慑四方,但心魄里却悄悄藏着一抹难得的童趣。 青雀在一旁不甘示弱的啼叫,合着朱雀讨好的作伴,那气势逼得血龙都有些窘迫,酆都大帝禁不住笑了一声,起身跃至青雀背上笑望过去,便看见狱帝盘坐在血龙头颅上高傲的撇开脑袋,随手一翻雷霆,便趁着那闪电所裂之处前去。血龙恶劣摆尾,随意一挥就把朱雀给打落下去,青雀平日虽淡然,但倒是个极护短的,于是张口一道三味真火烧灼了血龙之尾,只把它烫的嘶吼了一声,却是再不敢多做旁事,只得灰溜溜的逃了开去。 酆都大帝安抚的摸了摸青雀的羽毛,挥手施法将朱雀捞起,风袖一挥,前路顿开。青雀便也收敛了神色,正经的清啼一声,随着引路的朱雀一道前行,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问:“你想要什么?” 那张面容里上挑的弧角端的是一派嫣丽,看得人不知那究竟是镜花水月的美好,还是来自于纣绝阴天宫里,最刻骨的讽刺。 第36章 还卿一钵无情泪(上) “唉,小鬼,我给你带浆果来了,喏,张嘴。” 王薛看似随意,却是仔细将手中采集的浆果好好喂入那孩子口中,那孩童不屑的嗤笑一声,偏头不理,上挑的弧角端的是一派讽刺,那副高傲模样直把王薛气得差点摔了手中浆果。 “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你巴巴想吃浆果,我堂堂一介阎罗,还用的着费气力给你去人间采这种玩意?”王薛心中颇为无奈,他看这孩子眉眼生得与张安素极像,虽说个性恶劣得令人悚然,但每每望见了他,心里却总是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5 忍不住多带了三分容忍。许是当年心有愧疚,现下阴差阳错里又似见了故人,即便明知这孩子脾性,却还是忍不住巴巴的腆着脸跑上来嘘寒问暖,不过这几番折腾下来,便是再好的脾气也要给磨得不见踪影。 “啐,你都是这么自作多情的么?”那孩子闻言,讥诮的勾起唇角,吊着一双凤眼缓缓望将过去,眸中一片嘲讽,全不似他这幅年纪该有的模样,“对那杜子仁也是,对我也是,你自以只要付了真心便能心安,却不知这只感动了自己,至于旁人……” 孩童看着王薛瞬间苍白的面孔,嘴角的恶意莫名的灿烂起来,他轻启薄唇,语调上扬似雀啼,却是字字诛心“旁人,自是不会在意。” 浆果滚落一地,红彤彤的玲珑果在阴石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宛若朵朵盛开在彼岸的黄泉之花,王薛愣了一下,随即立马俯下/身小心捡起,那番专注与仔细,仿佛忘却三界繁华,眼里只余下亲手所摘的人间浆果。 “怎么,现在装起了缩头乌龟,方才可不还是堂堂阎罗么?”那孩童不知怎地,今日似是比往常多了些话语,浑身仿佛在瞬间张开芒刺,分外耀眼,却又扎得人生疼,“啐,没用。” 王薛捡起浆果细细揣在怀里,脸上神色不变,眼里却沉寂得有些可怕,孩童见了心中一凛,他忽的想起眼前人再不济也是十殿转轮王,即便自己天资再好,也敌不过这般施压,但心中的傲气容不得他在此服软,于是他硬挺着对视,却不想忽闻王薛轻笑一声,桃花眼里猛然迸发出万般色彩,看得他一下晃花了眼。 “你到底在紧张什么?”王薛施法将这些浆果洗净,寻了个地儿自顾自的享受起来,“安素曾救你一命,你也曾瞒着他偷留一丝阴气附于他身,你见了外头的世界,也了解了他的生平,这还有什么不满?”王薛顿了一顿,眼底忽的闪过一丝悲痛神色,却又很快的掩饰过去,“现下你凭着记忆化作他的模样,又大肆闹了一番罗浮山,引起五方鬼帝注意,接着又赖皮的嚷着要见狱帝一面,你明知大家怜惜容忍的都是源于对另一人的愧疚,心安理得的受着,却又不甘心作别人的影子。” “小鬼,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王薛伸手递了个浆果到孩童唇旁,桃花眼里的笑意好看得似是在眸里真正盛开了花骨朵儿,“喏,我幸苦摘的,还吃吗?” 孩童怔怔的看着他,脸色神情变幻几许,终究是轮到他白了面色,他似是想破口大骂什么,嘴里的恶毒翻滚几番,触到王薛那双眼,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王薛笑着将那浆果凑近了些,看着这小鬼被戳中心思后的羞怒,原先积压在心中的怨气也消散开去。 “我对你如此确实是由着安素那孩子,但你除了性子乖张些,其实还不错。”王薛笑弯了一双眼,似是想到什么安心的事情,吐出的话语仿佛带上了三月的春风,顺着阴气吹进了那孩童心里,“你想报答安素对不对?毕竟你这样傲气的小鬼肯定不愿就此欠着这份人情吧。想必你也通过他见过狱帝了,那番优秀的一个人,说实话,还真想看看他那时为人父的模样。” 小鬼看着王薛沉于回忆中的模样,看着他三分带笑的温柔,心里仿佛被什么抚摸了一般舒服,又似被什么利器扎了一般疼痛。他看着他那副模样,不知怎地便有些恼火起来,眼前的浆果红得耀眼,一晃一晃的他心里难受,于是小鬼恶狠狠的张嘴咬住跳跃的火焰,利齿划破温热的指腹,鲜血流出,莫名带上了一丝酣甜的香气。 “嘶——你还咬人啊。”王薛将自己的手抽回了,施法止住指腹的鲜血,颇为哭笑不得的扯起嘴角,“说说你还就不行了?” 孩童不理他,吧唧吧唧的咀嚼着嘴中的浆果,看起来煞为享受,他眯了眯眼,忽的转过脖子直视王薛,却只得眼前人依旧容颜。 “我还要。”孩童张开嘴巴,眼里没有期待,只有理直气壮的等待。 王薛好笑的叹了一声,却是再没惯着那孩子,他将剩余的浆果放在一旁,径直走上前去揉乱了那孩子的头发,小鬼不满的挣扎起来,望着在眼前晃动的手臂感觉煞为刺眼,联想起方才品到的滋味,竟是忍不住喉头吞咽了一下。 王薛笑着看他,似是没察觉到这小鬼眼中亮得不同寻常的眸子,他停顿了一下,温和的声音里禁不住带上了几分肃然,“你的资质极好,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遇的将才,不过这也亏得安素出逃时逼得不少厉鬼安分,我想这些道理你比谁都清楚,你一路隐忍走到今天,终于选择在此刻爆发,定有你自己的道理。” 那孩子忽然僵在原地,一贯傲然的眸子竟微微黯淡了光芒,王薛以为自己说中了他心事,却不知这小鬼从未尝过被人关爱的感觉,头一次被人如此担心,竟让他心里生出了点点难以琢磨的情绪。 “狱帝这人极好,你附着于安素身上时恐怕只想一见外头的世界,却不曾想见到了那人的温柔,对不对?”王薛抽出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缓步走至门前,背对着那孩子,让人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语气依旧,只是那番感叹,不自觉竟让这般小的孩子心中也感到了疼痛。 “如若是这人成了自己的亲近之人,怕是这是世上最求而不得的事情。” 小鬼在后头默默听着,不知怎地,心里突然一慌,等他再抬眼望去时,便见平日被他气得跳脚但仍在微笑的人此刻却是深深的俯低身子,他灵光一闪,猛然朝门口望去,果不其然,一声龙吟穿透三界,混着朱雀清啼,无端给人生了几丝帝王威压,逼迫得这孩童都忍不住放出阴气来维护自己。 “王薛,你倒是挺维护这孩子的。”远处忽的响起一道低沉男声,有如血翎振翅,煞为清爽;又似海姬吟唱,引得人不自觉沉迷,那孩童警觉抬眸,便见一席红袍忽的出现于自己眼前,他禁不住抬头望去,便见一男子对着自己微微勾起唇角,容貌端的是无双,便连那风姿气度也是世间难寻词汇的风华,赤发张扬,无风自起,一双红眸里安静的跳动着一簇火焰,三界纷华,竟是在那一刻全融进了这人的眼。 狱界之帝张琰,当真名不虚传。 酆都大帝从后头缓缓走出,抬眼便见到狱帝小心的给他打着眼色,酆都大帝心里一紧,以为狱帝触景生情,当即上前几步附耳过去,却不料狱帝回眸看了一眼那被吊于玄冰墙上的孩童,见他痴傻怔愣的模样,终是忍不住仔细道:“把阴气所化之子悬于玄冰墙,你们是想困他还是助他大成?” 酆都大帝神色一僵,细细想去,还真有这么些道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6 “你不是说他傲气顽劣么?”狱帝不经意里与酆都大帝错开些距离,神态里难得是几分质疑,“就是这么个人,你大费周章的喊我过来?这是…难道这是人间治愈心灵的法子?情景重现?” 酆都大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张脸上是各种色彩,这番被人揭了老底的模样,只看得狱帝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王薛安静的躬身站在一旁,行了个礼便想退身出去,却不料狱帝忽然点名喊他,他蓦然回眸,撞见的便是狱帝一双戏谑的眼。 “你们人人都道我会认错,人人皆以我会难过,可唯一对此激不起心中波澜的人,便该是我。”狱帝走至那孩童身前,俯下/身去微微的笑,一双红眸里跳动的光芒仿佛要燃烧一切假象,“你不像安素,一点都不,即便作出的事情都带着模仿的调子,可仍旧不是他。” “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孩子。”狱帝微微掐住那孩童的脸,忽的又放手退开身来,“也只会做一个人的爹。” 孩童抬眸,眼里的神色闪烁不明,不知究竟在沉思什么,他张嘴欲语,却被狱帝轻巧一句话给击溃了心房,那番准确,带着帝王的狠厉,逼得他不禁偷身放出了护住元珠的阴气。 狱帝问:“你想要什么?” 那张面容里上挑的弧角端的是一派嫣丽,看得人不知那究竟是镜花水月的美好,还是来自于纣绝阴天宫里,最刻骨的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我愿你如曦光,驭循黄道,登严寒霜,纵横千里,照耀四方。”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该放出天帝溜溜了(一脸认真的准备好了糖果【大雾】) 第37章 还卿一钵无情泪(下) “怎么不说话?感觉被人瞧不起了?还是机关算尽却仅得如此反应?”狱帝挑起眉梢,缓缓相道,语气里不似平常对一般孩童的温和,“我原以为你是感恩安素救你,便幻化成他的模样将以往的欺侮一样样讨要回来,就算全了他的心愿。不过一路坎坷,行至今日,恐怕狱界贪欲由此而生,明明可低调之事却要被你弄得这般张扬,你受着旁人对你的好,一方不忿一方不舍,呵,你这孩子,当真是厉害啊。” 那孩童忽的白了一张脸,似是被人说穿了心事,他张嘴想说道几句,再开口时,竟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哑了嗓子,万千解释哽在喉头,却平白吐不出一句。 毕竟这人说的,全是他掩藏于心底最不可告知的秘密。 “狱帝……”王薛似是有些看不过去,他看着平日里那番傲然的小鬼如今这样挫败,虽明事理如此,心里不知怎地却仍是有些难受,他忍不住启唇唤了一声,狱帝转眸望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吊起眼角看他,只把王薛逼得想转眸逃避才好。 “狱帝,这孩子不懂事,何况也没酿成大错,再者他资质极好,若精心培育,假以时日,定能成我狱界一员大将。” “哦?”狱帝耐人寻味的踱步上前,他一遍遍的扫视着王薛低垂的脸,察觉到背后那孩子警觉的视线,禁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王薛,只怕陷于过去走不出的,是你才对吧。” 王薛浑身一僵,再次俯低身子,羽睫轻颤,似是停了一只不肯轻易起飞的雨蝶。 “杜子仁忘却前尘,你守着;他虽记不起往日情谊,却也实打实的记着要对你好,可唯独带不起旁的感情。”狱帝牵起他的手,感觉他的瑟缩,却是收紧了些力道,温柔却坚持的一步步将他引入那孩子身前,“你愧对于我,愧对安素,愧对子仁,因而总想着付出弥补,一遍又一遍,逼着自己向上,不过一介阎罗,哪能做到十全十美?” 小鬼看到平日里带笑的王薛这般难看神色,竟不住开始慌了起来,狱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其中威压不可言喻,逼得他不得不又低下头颅,只是拿着一双眼着急的盯着王薛,贝齿咬住下唇,生生带起一圈血痕。 “臣……知错。” “错?何错之有?”狱帝反问一句,当即松手放开禁锢,他不管王薛如何,径直走回酆都大帝身旁站定,酆都大帝瞧了狱帝一眼,颇为无可奈何,狱帝倒是挑眉笑着,其中神采竟是难得傲然。 “狱帝,万方有罪,其曲在我!”那孩童终是忍不住开口,他鼓起勇气,在狱帝前头乖乖收起浑身戾气,低下傲然的头颅,心中不甘,却也一片情愿,“是我诡计多端,横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以凭着往事便可为所欲为,因而扰乱罗浮山惊动狱帝,明知用着恩人的脸,受着怜惜却又不忿,欺软怕硬,为所欲为,一切尽是我自导自演自作自受,无关他人。” “北帝,你看这孩子居然有如此心思,当真可怕。” 狱帝语带嘲讽,看着这孩子隐忍的面孔和攒紧的双手,心下却是偷着松了一口气。不用点狠招让着孩子知道自己的厉害,凭着他的资质,怕以后都会搅得狱界不得安生,今儿个用计慢慢稳住他,一计猛棍一颗糖,虽是别人用烂的谋略,但古语也云兵不厌诈。 “狱帝以为如何?” 酆都大帝背后偷着手敲了狱帝一计,面上却与他一唱一和,看起来煞为强势,帝王威压和着上古之神的逼迫,这架势便是独独让五方鬼帝去抗,也难说不心生恍然,更何况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介小鬼,这其中滋味,该是旁人不得体会之苦。 “留不得。” 三个字,猛然击溃了谁的心房。 “狱帝——!” 王薛大惊,不顾礼法当即就想冲下来拦下狱帝,那孩童也是被狱帝的狠厉吓得浑身一抖,他自以为凭着这张脸,按着原先安素留下的痕迹走下去,自己再不济也得有个好去处。他隐忍千万年,凭着资质苦心修炼,终在今日得已大成,虽还是孩童模样,但后天发展却是极佳。是,他感恩当年安素救他之恩,也贪恋因此而看到狱帝的情,他知道这位帝王有多么疼惜那个早逝的孩子,因而便故意模仿着原路寻了个开头,却不想,他还是过于看轻了这位狱界帝王。 一个为了魔子可开天罚覆三界,如今又可统领狱界攻打魔域的帝王,又岂是他所想般的好相与? 他孤独太久了,想还情,却又找不到法子;他寂寞太久了,想得到狱帝对安素的爱,因而才会糊涂如此;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错处,骄傲的内心下是一片不知所谓的茫然,但时光已逝,容不得他再去后悔哀叹。 狱帝挑眉看他,见这孩子突然不作声响,也知时机差不多了,他一个眼刀过去震住还想上前的王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7 薛,只把这人看得咬紧了牙关攒死了双手,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半步。 “狱帝,罪子任凭处置。”小鬼再抬头时,已不再是安素容貌,他展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一双眸子里竟难得呈现出墨兰之空的透彻,星眸皓齿,虽不似安素耀眼,却也着实惹的人心里痒痒的。毕竟如斯乖张的孩子长了一张正气脸,强烈的反差混在里头,怎么也让人想扒下这层皮好好看看这其中的真实。 “你不怕死?”狱帝示意酆都大帝将王薛带上前来,一双眸子里微微淡去了戏谑神情,红眸中的火焰明灭闪烁,引得人不自觉沉迷,“你资质极佳,在这鬼地方隐忍至今日才换得我前来,怎么,就甘心这样的去?” 小鬼偏过头去,死死咬住下唇,过了好一会,攒紧的双手才缓缓松开,他神情黯然,终是低哑着嗓子悲鸣了一声,悔恨道:“不甘心。” “的确,因为糊涂毁了千万年的盘算,当真可惜。”狱帝微微一笑,弧角上挑,却不知怎的让人看起来分外可怖,“要不这样,谅你年幼,我也让你走得安心些。你不是一直渴求一个名字吗?如今正好有个机会,你现选一人为你取上,日后黄泉路上魂飞魄散之际,也好歹明白这世上有过自己的专属,说不定…还有人会偷偷念着你的名,暗暗的想你。” 小鬼浑身猛地一震,当即抬头直视狱帝,他看清楚这人眼里混着残忍的认真,心下也明白没了缓转的余地。王薛在一旁暗暗焦急,三番五次想要求情,却被酆都大帝死死的按压在了下头,小鬼注意到王薛神色,心下一疼,愧疚和痛楚混着难以抑制的后悔,以一种不可预计的速度迅速从心脏蔓延全身。这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这人对自己的好,想起了自己不知好歹的挑衅和无视,想起自己被贪欲蒙蔽了双眼,心中悔恨得想哭,眼里却是流不出一滴泪。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会好好做人,端正品性,随着历练成为狱界大将,到时候威风凛凛震慑八方,再来一样一样的还清余孽,好好的、仔细的将这人锁在怀里,不再让他伤心难过。 他也有个会疼惜自己的人了。 只可惜他过于执着这个影子身份,从而忽视了眼前人。 明明,明明他说过自己有资质,为自己谋划过后路……明明,明明他是应该早些听他的才是。 小鬼低头不语,沉思良久,王薛心疼的看着他,抬起的手滞空半刻,又缓缓放下。狱帝见景悄然拉着酆都大帝后退,眼里滑过一丝善意的笑意,酆都大帝偷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疼得狱帝想跳脚得捂住,却又不得不端着架子摆正姿态,他对着酆都大帝微微一笑,私下里却是暗搓搓的狠狠踩了他一脚,那力道仿佛还带了几分阴气,只把酆都大帝逼得皱起了眉头,却生不出半分火气。 这一厢还在暗中嬉戏,那一方却在生离死别,小鬼与王薛都没注意这般动静,只是安静的无声对视,狱帝偶然瞧见了一眼,心下不知怎的忽然一疼,似是想到了往事,酆都大帝拦住他遮了视线,回眸却是带上了几分担忧,狱帝粲然一笑,示意无碍。 “那个…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也很…讨人厌。”小鬼小声致歉着,脸颊烧得通红,却又混着一丝对于死亡恐惧的苍白,他挣扎许久,终是忍不住抬头对上王薛怜惜的眼,心里一疼,眼眶也有些泛红,“我知道我错了,我…要是以后…不,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让你给我……给我取个名,你…你…” “不让狱帝为你取吗?”王薛摸了摸那小鬼的额发,“我只是一介阎罗。” 小鬼似是想起了以前对这人的嘲讽,一张小脸忽的充斥了惊恐,他张嘴想要解释,却只看到这人眼里满满的笑意。 ——这人是真心对他好,若是自己走了,这人或许也会偶尔……想起自己? 不过他给他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值得回忆的东西。 在那一刻,小鬼很是懊恼。 王薛看到小鬼脸上神情变化,也不再多做劝说,只是冥思想了许久,忽得眸光一亮,随即勾起唇角温和道:“我愿你如曦光,驭循黄道,登严寒霜,纵横千里,照耀四方。” “你是一个很棒的孩子,便如曦光。”王薛看着小鬼痴愣的脸,嘴角的笑意含着几丝不可察觉的疼惜,“便随了我的姓吧,王曦,好不好?” 王曦不说话,呆愣良久,似是痴傻,又似是被什么冲击得说不出话。狱帝与酆都大帝对视一眼,正想来个最后收场,却不料那孩子竟是忽得从眼眶滑下一滴泪,旁人愣住,王曦却似毫无察觉,他大把大把的滚落眼中泪,颤抖着唇,浑身抖得不知所措,却是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王薛一愣,随即小心的把王曦拥入怀中细细安抚,温柔的笑,安静的拥抱,给了这孩子放肆的港湾。酆都大帝一把拉退狱帝,有些慌张的挡住他的视线,却只得他一个勾起的弧角,苍白得可怕,其中却是带着说不出的血泪。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一人比狱帝更怕看到他人泪水,因为他明白那其中透出的感觉,是绝望到无以复加,是撕心裂肺得要颠覆三界,却再找不出一丝气力,拿不出半分挽留。 就此罢了。 狱帝对酆都大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交代后头的事情,酆都大帝微微颔首,表示无碍。狱帝笑着点头,转身便出了此地,其实他本就没打算处死王曦,更没打算追究什么,路上干爹为他讲述其中情形,他寻思着如何收服这难缠的鬼才,便合计着演了一出戏。先是来个下马威让那孩子知道天外有天,逼得他反思悔恨,后又免除他的刑罚,教他日后要多多珍惜,成就一番大业好报答狱界。这一切本是无碍,狱帝也知王薛这个变数,因而也将此算计了进去,只是他千般打算万般思虑,终是不知到了最后,自己竟是成了那个最为受到冲击的人。 也只怪自己看不得孩童落泪,明明已可安然,但心里还是痛的,那痛楚微小却绵长,仿佛要缠绕他永生永世,也不得放手。 狱帝抬头望了一眼天际,依旧墨兰神秘,透不出半分金光,血龙长啸一声从远方回身上前,大大的红眸里映出自己的身影,似是察觉主人的心理波动,血龙讨好的凑身上前,用自己的大脑袋磨蹭着狱帝的脸。狱帝好笑的拍开了他,终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轻巧的笑了出来。 “走吧。” 狱帝跃上龙背,兴致盎然,阴风拂过发梢,带起红发张扬,他上挑着眼角,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端的是冠绝当世,风华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8 “是是是,琰儿最好,在狱界传颂无人能敌,佳人一个,这天上地下啊,怕是没人能比得过他。”长生大帝气鼓鼓的跑到一旁,他看着天帝被呛得说不出的模样,眸子里禁不住带上了几分得意,“可是那又怎样?你只有在我身旁才得体会七情六欲,只有我才看得到真实的你,管他张琰有多厉害有多威风,也不能得你半分怜惜。” 【作者有话说】: 1.天帝出现 2.打个宣传,脑洞系列的《骗子》已开,全息网游欢乐文,试试新文风,有兴趣的可以移步瞧瞧,首章4000+ 第38章 欲寄彩笺兼尺素 云雾缭绕金銮殿,金乌长啼天门前 持国天王多罗咤满脸肃然,横刀立马守于凌霄宝殿外,三足金乌竭力长啼,真是难得聒噪。多罗咤微微皱眉,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殿门,心下难得生出些许担忧,正巧时刻已到,轮至广目天王值守,于是多罗咤趁这松闲的片刻,对着金乌一把甩出天道十二剑,天界南门今日忽得金光暴涨,而后云雾散去,万物重归宁静。 缓缓走来的广目天王看着多罗咤这副面孔,忍不住笑了一声,持起兵器做好交接手续,而后无奈道:“你与它计较什么?” 多罗咤活动了下微微有些发麻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分肃杀,“甚是聒噪,怕是惊扰天帝。” “方才我接了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的牌子,怕是这小家伙嗅到气息得知前主驾到,心下总忍不住欢腾。”广目天王望了眼瑟缩在天空一角的三足金乌,看它那急切却又恐慌的模样,语气里不禁带上了几分可怜,“你也是,用上十二剑作甚,看把它吓的。” “毗留博叉,别忘了自身本份。”多罗咤冷淡的瞥了广目天王一眼,随即收回天道十二剑,“扰帝清修者,斩。” 清冷的声线没有起伏,环绕于天界上空,但其中的狠绝之意却透过话语如兽袭来,瞬间让人如被蛟龙死守,逃脱不得。 毗留博叉被多罗咤这副姿态吓得一呆,当即立身站好,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已经驾云远去,他只得无奈的一笑,随即打起精神祭出法器,安稳守于凌霄宝殿前。 凌霄宝殿 宝殿里华贵帝座清冷神圣,一贯端坐于上头的帝王却是不见了踪影,三足金乌小心立于窗上偷眼瞧着,盼着能看到前主一眼便好,却不料仔细寻去的景象竟让它元神一震,直逼灵台,吓得这个曾随前主立下赫赫战功的神兽扑腾开翅膀飞也似的逃了开去,似是一秒也不敢多留。 天帝冷淡的望了一眼天窗,目光里的寒冷似是从未有过感情的冰霜,一旁的人却聒噪个不听,果真是神兽似主,今日金乌啼叫不休便也罢了,这人却是仗着自己身份硬要凑在自己跟前唠叨,当真烦人,若不是有事相商外加欠了一份人情,他老早便想将此人掷出门外。 “无荼,说了你不可随意动气,怎的总不听规劝?”长生大帝一笑,一路拖着天帝走下帝座,那神态颇为自然,似是将此做了千百遍一般流畅,更何况天帝虽是自带帝威放着寒气,这人却也仗着自己身份毫无察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怪不得威严如天帝竟终会无可奈何,默然里许了他这么一个好友。 毕竟三界里敢这么略去头衔直唤他名字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超脱三界的例外。 “虽说我是元始天尊第九子,本就是三界例外,能兜得住乱子,但你也不能这么乱来。”长生大帝凉叹一声,望着好友那副千年难变的面瘫脸,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你说要十二品莲花台,我给;你说要拔情除欲,我做;你说要我助力平天罚,我帮;你说你要用元珠替颇迦祗……”长生大帝忽然放慢了语调,他早就察觉有哪里不对,却是今时今日才反应过来,猛然串通的线索逼得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长生大帝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好友般看着他,他哑着嗓子,困苦的一字一句艰涩道:“颇迦祗乃浮黎元始天尊阴魄,那分明是我爹留给我的,若不是为了三界,我也用不着拿它出来补上魔界缝隙平衡天道。无荼,这是天界公开的秘密,可只有你知道该怎么取出它。” “那方法是我告诉你的。”长生大帝的神情忽的黯淡下来,眸子里闪现的压抑难过得让人难以呼吸,“我就说朝阳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取得颇迦祗,你私下助他如此,明面上却又要抓他,最后呢?还不是你拿出元珠来死抗?” 天帝不说话,却是伸手按住了长生大帝。 “无荼,你骗我,你总是骗人。”长生大帝背过身去不看天帝,他抽了一把手没能抽出,只能闷闷的留了个风袖给他。长生大帝似是有些委屈,他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什么,然而蕴含在其中的,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放纵,“你总是这样,你每次都是如此,我就看不惯他们怎么了?你弟弟也是,你得力之人也是,每次都自以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这背后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往前走的能力。下次让我再见到他们,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舒爽的清风顺着窗口吹过,带着几分荷花香,朦胧里倒是入了桃花源一般,仙境之处许是总有这般好处,意象转换总能来得这般轻巧,凡人求而不得之物,却在这儿充斥得连风也不得放过。 “玉清,你不小了。”天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却没有责备的意思,“怎的比琰儿还执拗?” 长生大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本身就不满那人,何况现下却被拿得同一相比,再者当年魔域一战他为维护三界出力不少,因而亏了灵体永世只得这少年模样,平常最恨旁人拿他这番说事,哪想今日天帝竟要这般说道。 于是较着劲的长生大帝一把挣开天帝,回身时一双墨瞳瞪得老大,活生生一副被戳到痛脚的模样,那样子半是羞怒半是心虚,看得天帝都颇为无奈的摇头轻叹。 “是是是,琰儿最好,在狱界传颂无人能敌,佳人一个,这天上地下啊,怕是没人能比得过他。”长生大帝气鼓鼓的跑到一旁,他看着天帝被呛得说不出的模样,眸子里禁不住带上了几分得意,“可是那又怎样?你只有在我身旁才得体会七情六欲,只有我才看得到真实的你,管他张琰有多厉害有多威风,也不能得你半分怜惜。” 天帝忽的沉了一双眸子,开口的凌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压,“玉清真王。” 长生大帝忽的被喊了全名,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自知理亏,再不敢多做放肆,只得小心的踱步到天帝跟前,一派乖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59 乖认错的模样。 “好了,我不说张琰就是,你答应过不喊我全名的。”长生大帝吐了吐舌头,少年作出这番动作,竟是难得没有维和之感,“无荼,你别生气。” 天帝冷着眼看他,却也实在受不住这人耍着活宝,他微微皱眉勾起唇角,矛盾至极,却也在他脸上来得分外融洽。长生大帝看天帝不再施压,当即笑眯眯的凑上前来嬉闹,扬起的笑容灿若朝阳,一如当年上战场时的骄傲。 “我这不就是说说嘛,其实真正说道起来,我也不是不满张琰,相反我还很羡慕他。可我就是看不惯他有你这么个哥哥却不知福,不晓得多努力一把对你好些,这般放纵,还真是叫人忍不住心生嫉妒。”长生大帝侧头靠在天帝肩头,他侧头微微一笑,随即对着阳光无意识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边勾起的弧角还未放下,但眼里的落寂却漫漫笼盖住了那片墨色。 “无荼,我真的很想哥哥们……” 他辗转反侧却没个寄托,真真是压抑不住思念,千般万般求不得,即使费尽了灵体等待千万年,依然寻不回半分影子。因而他才会如此恼怒张琰的放纵,怒他不知珍惜,怨他不懂无荼真情,白白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天帝看他这副模样,心下也不禁难受起来,真正说道一句,终究是他们这些人亏欠了他,若不是当初三界无主帝王不敌,元始天尊所留之子也不会被逼得如斯难堪,直至最后平息动乱恢复生息,却再不得见当年辉煌。 说来三界本为混沌,是浮黎元始天尊消耗神识拓得三界,待得一切步入正轨,这才仙逝而去,从此不复轮回。后来空间裂缝不知何时扩开,魔域大举进攻,各界帝王未成气候,只能逼得元始天尊所留之子迎战,当此一役,非死即伤,唯有这第九子因年幼未能入得主场,虽说亏损灵体后只得维系少年模样,但好歹留得元珠不碎。只可惜他那八位兄姐,全都奋力至死,灵识粉碎,于此三界再无存在,便连最后元始天尊留于他的颇迦祗,也迫于三界压力不得不拿出来填补缝隙稳定轮回。 忽的一日,尚为年幼的玉清真王终是在睁眼时失去了一切,不仅失去父兄,因着自身缘故,还被三界忌惮,幸得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出面维护,他才未被流放至荒蛮之地,却不得已在三界除名,从此浮黎原始天尊一脉已断,渐渐消弭在了三界的传说里。经此一役,玉清真王当真心寒至死,随即闭关修炼不问世事,直至遇到同为稚子的天帝做了好友,这才慢慢从前尘往事中走了出来。不过此事毕竟为前人避讳,说起来也面上无光,因而知情之人少之又少,多亏天帝登基时使计封了他个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的称号,玉清真王才借以名正言顺的回得天界,寻常小仙尊他为上仙,却不知这长生大帝名头的后面,还藏着元尊第九子的上古魂魄。 “玉清,你可委屈?”天帝拿下玉清真王把玩自己头发的手,声音低沉,听似无甚波动,却让少年心思一动,也是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说要论起不忿,怕是寻遍三界都没我凄惨。”玉清真王好玩的拽了拽天帝的头发,看得那人皱眉望他,这才弯起一双墨瞳贼兮兮的笑,“你要真觉得我委屈,这次就把我也一同带下界去。” 天帝皱眉望他,抿着唇不说话。 “带着我在身边多好啊,我虽亏损了灵体,但帮把手总差不到哪去。再说你元珠亏损至此,更不得随意提气,上次是替换颇迦祗,这次是代承天罚,无荼,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贵为天界帝王,就真的无所能敌?”玉清真王坐直身子直视天帝,虽是少年容貌,咻然认真的脸却带上了几分严肃,那番贯注,竟是生生变化了一张面孔,惯常带笑的眸子里也似是沉淀了千万年的沧桑,“无荼,你再不能有事了。” 天帝本想反驳,在那一刻却似失了所有言语,他忽然想到曾贵为浮黎元始天尊的上古之神也会消亡的事实,明白了玉清的担忧,读懂了他的不舍,也恍惚中在身旁见到了,那颗他耗费千万年才悠悠捧出的一颗真心。 “而且有我在身边,你更得品味人情冷暖。”玉清真王俏皮的眨了眨眼,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用处,还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无荼,你可别忘了这儿还存着你的九分情/欲。” “冷清了这么久,无荼,你不想再去感知三界么?” 天帝望着玉清真王那双带笑的眼,透过那双沉寂了千万年时光的幽暗,似是又重新看到了那个如凤一般浴火重生的火红身影,他想起以前保全□□时能感受的一切,想起看到那人勾起唇角时自己心里的悸动,不知怎地,那一瞬的渴望竟如燎原之火,烧得他心里一时难受得紧。 “带我下凡吧,我同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说好了,他们也应我会看顾天界。”玉清真王一个弹跳翻身坐起,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如何,勾起的唇角带着窗外三足金乌扑散进来的金光,竟是在瞬间让天帝都微微晃了神。 恍惚里,天帝记得自己似是承诺了一句什么,那样飘渺而又不真实,让他记不清晰,可那分明又带着承诺的重量,重重的砸在了心里,让人不得出口反悔,再有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只是这八景宫灯虽不稀罕,却也不是什么可白白送人的法宝。” 【作者有话说】: 1.终于在今天暴露了天帝的名字(泪目) 2.《骗子》更新了,4000+,脑洞更新快于正文系列。 第39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鬼火缭绕舞于指尖,狱帝虚抓了一把,随后又放飞了经手的幽兰。批阅的公文叠加在一旁,赤红的朱砂混着琉璃珠的光芒,竟少了几分可怖的煞气。狱帝难得无所事事的靠坐在鬼木案几上发呆,近日总觉心思不宁,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原本想外出走走,但也着实找不出个好去处。黄泉谷本是放松身心的往生路秘境,可没了安素,只得触景伤情;平安那头不知闹得怎样,真正说道起来,还是自己失态,也不知那孩子会不会记恨他;干爹似乎还在帮忙收拾昨天留下的烂摊子,真看不出王薛竟会有如此心思,本就顾不着子仁,竟还会分心给一个顽劣的孩子…… 狱帝往后仰倒下去,双手交叠作头枕,唇上顶着一支羊毛笔,无意识的噘嘴稳住,他一双红眸到处乱转,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忽然上空景色一暗,狱帝略惊,当即翻身坐起。唇上的毛笔没了支撑,顺着他的身子滑落,一路滚至酆都大帝跟前,这才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0 骤然停了奔逃的脚步。 狱帝被人瞧见了方才那副模样似是有些羞赧,他咳嗽了一声立身做好,随后轻轻唤了一声干爹,那模样端的是一本正经,仿佛方才随意放肆的人是酆都大帝错眼瞧见的才是。酆都大帝也不戳穿,只是弯腰拾起将此归位,狱帝有些心虚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眼珠一转,随即笑着转口挑起了一个话题。 “干爹,王薛那边现下处理得如何?” 酆都大帝闻言却是微微变了下脸色,狱帝一愣,看着惯常以冷静自持的北帝难得如此,心里猛地警铃大作。还不等他肃着脸追问,一旁的酆都大帝便已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对着狱帝缓缓摇头示意无碍,随后撩起外袍坐到案几一旁撑着头,才颇为无奈的沉声道:“难怪狱界有言王薛为你左臂右膀,今日一瞧,果真随了习性,与你有几分相像。” 狱帝侧着头望着酆都大帝,一时揣测不出他话里的深意。 “那孩子知错,晓得分寸后也收敛了性子,王薛看他资质不错,便央我寻个日子送他去酆都栽培,这本无碍,也符合你我预测,只是……”酆都大帝抬头瞥了狱帝一眼,只把本就心虚的狱帝看得颇为难耐的缩了缩脖子,酆都大帝望着他这副模样禁不住轻笑出声,他略微抬手将狱帝的额发捋到耳后,墨蓝色的眸子里仿佛盈满了浩阔星海。“只是这孩子终是动了真情,王薛一路送他到三生石旁再三叮嘱,他不耐至极,那模样逼得王薛没了法子,只能转身就走。其实这孩子精明得紧,他比谁都明白今日一别的意义,不过是死咬着牙强撑罢了,这不,王薛方一消失,这孩子便傻在原地,仿佛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珍宝一般难过。” 狱帝听此猛然僵住了身子,他抬头望着酆都大帝,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那孩子看似狂傲,内里其实比谁都敏感,他一路忍着,终是在入酆都前哭了出来,你是没看到,我还头一次看见这小鬼哭成那副模样,撒泼似的,简直是撕心裂肺。”酆都大帝按住狱帝的手,弯起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他没忍住唤了一声爹爹,正巧逢着王薛前来报告,其实哪有这么巧,他也不过是寻了个名头来看看这孩子,只是谁也没想到撞上了这一幕。” 狱帝一双眸子明灭些许,他神色变换几番,终是缓缓沉淀下来,千万年的磨难不是凭白消耗时光的,原先想不通的此刻也明白了大概。于是狱帝勾着唇角轻叹一声,缓缓拿起鬼几上的茶盏为酆都大帝细细沏了一杯冰魄,酆都大帝转手接过,仔细的茗了一口,随后舒畅的慢叹一声,云袖掩过嘴角,遮住了上扬的一抹笑。 “恐怕他们现下就在殿外吧。”狱帝撑着额头,一双燃烧的红眸跳动着几缕诡异的光芒,“干爹,说说吧,你到底是受了王薛什么好处,竟会拐着弯替他说话?” 酆都大帝将批阅的公文堆砌到一旁,“我不是看他像你么?这不一心软……” “好好好,都依你。”狱帝被逗得有些恼羞,立马扯了个话题蒙混过去,“按干爹这般说法,王薛肯定认了王曦这个儿,如今这番局势,也不好随意将其送到酆都历练,毕竟是阎罗之子,这身份摆在那,怎的也不能混迹在那些无名厉鬼中。” 酆都大帝状似颔首沉思,其实心中已有答案,于是他再抬眼时看到狱帝那番无可奈何的模样,终是禁不住偷着掩饰了眸中笑意。 “酆都现下乱得很,左右相比,实在不是个好去处。”酆都大帝回身站起,抬手随意扬扬衣袖,便趁着这瞬间悄悄施法放了只暗瀛出去,狱帝低眸思索着什么,倒是没有察觉。“前些日子你说要整顿,这可好,五方鬼帝能脱身的,天天带着同组的阎罗去堵往生路,三途川旁都不知被多少兵将镇守,直逼得那些阴气稍重的鬼魂纷纷涌入酆都。得亏子仁抽身来守,若非如此,我可也要上道折子来诉苦。” 狱帝羞赧一笑,眼里多少闪过了些许愧疚,当时布策时估摸着也会出现这个情况,只是北帝没做表率,他也便心安理得的做了下去。 “此事但凭干爹处置。”狱帝恍惚里得知自己上钩,但因着这事,也着实无可奈何,他上勾起唇角,那笑里带着三分揶揄七分无奈,“我想王曦去处,干爹该是已做好盘算。” 酆都大帝被微的呛了一下,掩唇咳嗽了一声,见狱帝还是如此模样,只得放弃般的坦言道:“这孩子曾因阴气之重惊动子仁,可想而知自身潜质,但由着安素的前车之鉴,若是贸贸然将其带入酆都,只怕也要惊动赵文和。王曦与安素相比,自是没个零头,但狱界其有如惊弓之鸟,便是连稍重的厉鬼都要严加看守,更何况这个曾闹得罗浮山不得安宁的恶煞。” “干爹,你莫说要将这小鬼放在我身旁遮掩煞气。”狱帝揣测着酆都大帝的语意,抬眼里混着一缕意想不到的惊奇,“这放得了一时,总不可能遮掩一世,何况我身旁日日跟着个小鬼,岂非更让王真人他们提心吊胆?” “话到如此,我也是尽了本份。”酆都大帝摊手一笑,似是撩摊子的模样,“我对此持中立态度,剩下的,便看王薛的能力了。” 狱帝微微睁大一双眸,其中跳动的火焰似是混了什么莹蓝光芒,他不得已笑了出来,起身整理了下衣袍,被几番算计得颇为无可奈何,“原来还有一关,这王薛面还真大,竟能托你带个引子。” “毕竟他是你亲信,我岂能不给你脸面?”酆都大帝看狱帝这模样也知他默许,当即传声出去宣人觐见,外面高唱的唱官一路悠扬的唤着来人头衔,一路交接卸下法器,重重程序过去,这才得见三人拜于殿外,躬身作揖,神态煞为恭敬。 狱帝遥遥抬手示意起身,直接免了礼数,只是在转眼看到杜子仁时微微挑眉,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似是寻到了什么难得的有趣之物。 “王薛,你此次前来,想必已备好说辞。”狱帝施施然盘腿坐下,他抬眼望着三人,一手撑在鬼木案几上,那姿态颇为惬意,却也让人忽视不了其中威压,“让这孩子跟在我身边,王薛,你胆子越发大了。” “微臣不敢。”王薛俯身作揖,不卑不亢,“此事于狱帝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哦?”狱帝挑眉轻笑,慢慢扫过垂首而立的三人,他看着以往张扬舞爪的孩子躬身站着,模样颇为认真,心里也不得不叹一句王薛的能力,却不知前些日子他狠绝的态度着实震住了王曦,因而如今这般恭敬,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倒说来听听。” “一来曦儿在您身旁,便是多了道保障。狱界今日整治之风盛行,您却不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1 畏于此,特意将其煞气颇重之人安于身边,便也做了表率;二来也可施威于赵文和派系,为他们所忌惮,再不敢多做手脚,轻举妄动。” 狱帝安静的听着,唇角勾起的微笑没有放下,却是不带半分欢喜,他垂眸茗了一口冰魄,端的是一派漫不经心,出口的话语却有如冰锥刺入人心。 “王薛,你心急了。” 狱帝抬眸乜视王薛,随即又快速转回,看起来竟是无端生起了几缕讽刺。 王薛脸色一白,暗道不好,立刻俯身行礼。一旁的王曦死死咬唇,手中利甲暴起,还不等他伤及自己,杜子仁便施法稳住了他的臂膀,让他再不能动弹。 酆都大帝看着这一幕,只得无奈摇头。 这事,果真成不了。 “王薛,你要明白,狱界派系自所以存在,自是有其道理。若你是情,那文和便是理,我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是以狱界维系,也不过情理二字。”狱帝端起茶盏再茗了一口,微微掀盖扫开茶沫,端的是一派认真,“无论是当年安素自戕,亦或者是我私放朝阳,这一切皆是我循情忘理的结果,自该受罚,怪不得旁人,也不代表我要重情一派。” “所以这孩子,一不可在我身旁乱了狱界秩序,二不可借此打压文和派系坏了规矩。你初为人父,此番心意我能理解,但不可随意许言不能承诺之物,凡事应量力而行。以免到时伤心,那结果可非你一人能担。” 王薛久久不语,沉默良久,终在惨白了面目后行了个大礼,以示教诲;王曦瑟缩在一旁,再不敢多做放肆,想起以前自己贪恋之物,便不自觉打了个冷噤,心中连连暗叹遇上了爹亲,否则怕是狱帝见他第一面起,自己便没了活路;杜子仁依旧站在一旁,无甚反应,便连眸中色彩也不见半分波动。酆都大帝在一旁瞧着,觉着狱帝的上位气息修得愈发得心顺手,帝王威压也控制得越发成熟,只可惜王薛他们就没那么好受,看那神情,也知大抵是被吓坏了才是。 狱帝依旧老神神在的茗茶不语,他不说话,王薛也不敢有旁的动作,直至心惊胆战的等着狱帝细细品完了一盏冰魄,才略微松了口气,只是背后冷汗直流,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液略微打湿了些许。 “其实孩子留在父母身旁带着,才是最好不过。”狱帝忽得抬眸望了一眼杜子仁,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亮光,耀眼得让一贯冷静的南方大帝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王薛你想将这孩子放在我身旁,不过是怕他煞气过重惹人猜疑,不过这也无妨。我这儿正巧有一后天功德至宝,为八景宫灯,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之物,但若是用鲛人泪为引长燃,即可遮掩他人气息,保得出入三界,也不引他人侧目。” 王薛猛然抬头,眸中感情复杂得紧,那仿佛如无望后忽得触及光芒一般,逼得人便是粉身碎骨,使劲浑身解数,也再不会将此白白放走。 “只是这八景宫灯虽不稀罕,却也不是什么可白白送人的法宝。” 狱帝终是认真的弯起了眼眸,他抬头望向三人,面上一派和蔼,只是其中的戏谑被掩盖到后头,唯剩嘴角挑起的一抹微笑,那里头端的是一片算计,但也被杯盏仔细的兜住,没能露出半分计谋。 杜子仁略微皱眉,心下忽的闪过一丝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别给人留念想,若要中途离开,一开始就别许下约定终生的诺言。”张螭一笑过后,似是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孩子,“那人还在等你,别回头。” 【作者有话说】: 对于一直收藏这篇文还追更的朋友,执礼表示热泪盈眶无法感谢,,怎么才能让你们感受到我的感激呢? 第40章 为将终夜长开眼 尸魂界外向西十里,翻过暗河后往东北方向再行五里,便可到狱界阳气至重之地,因与阴气相冲,此地难得一片荒芜,便连最为顽强的黄泉花也无法盛开于此。也不知是哪一天开始,这儿竟成了似禁地般的存在,四方游魂口口相传,使得这地变得越发邪乎,寻常魂魄不敢轻易靠近,这一来二去的,此地便空闲下来,恰巧给了张螭一个稍作歇息的宝地。 张螭盘膝在石床上假寐,散发着森冷气息的金眸闭上,没了寒彻人心的视线,这外头的面皮倒是好看得紧,樊祈撑着手呆呆的看着这孩子,心中暗想着,若是这孩子往后长开了,指不定要招蜂惹蝶到让人不忿的地步,不过螭儿也说了不想留在狱界,怕是自己也要走在他的前头。 樊祈黯淡了一双眸子,双目无神,没来由的悲春伤秋起来。 张螭挪动了下身子,支撑的借力点一歪,便向石床一侧倒去,樊祈大惊,当即一个恶虎扑食当了张螭的肉垫。他望着身上已然熟睡的孩子,一时也哭笑不得,方才还一本正经的打坐,现下就真的睡去,这样迅速的入定,还真是让他望尘莫及。 樊祈小心翼翼的从张螭身子底下挪出来,随后起身看了看,终还是从一侧的□□中拿出了一张毯子,虽说鬼魂已经无感,但人世间的习惯还保留于此,这样或许也不错,好歹让自己莫忘初心,记着生前为人时所应下的承诺。 忽而,洞穴外传来一声异响,似是虎啸,又似是风声。樊祈疑惑抬眸,望了眼熟睡的张螭,踌躇几许,终是随手抄了件趁手的家伙便小心翼翼摸出洞穴。墨蓝天空下的戈壁一如往常,除却呜呜风声便只留天地悲鸣,樊祈左顾右盼好一会,确定无事,心安的舒了一口气,正想笑自己多事,却不料转眼就看到一双硕大的虎眸,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只把樊祈吓得将所有惊呼哽在喉口,只差再掠过一阵清风,便将心安理得的晕厥过去。 “穷奇!不可无理!”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叱,只把一魂一兽吓得同时打了个寒噤。穷奇歪了歪自己的大脑袋,一双虎眸瞪得老大,它牢牢的盯着樊祈,似是看到了什么世间的绝味。虽然此刻它很想张嘴将此等生灵吞下,但碍于王薛呼唤,也只得放弃般的转身,乖乖收翼蹲在一旁,大脑袋有气无力的搁置在前掌上,看起来无精打采,完全没有狱界凶兽该有的模样。 樊祈僵硬在原地,心里百转千回,一来想着来人是谁是否会加害于他,二来担忧张螭被惊醒后莽撞的跑出来,他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只把一直盯着他的穷奇看得头晕。 “方才友人多有得罪,在下在此赔个不是,还望小友谅解。”王薛对着樊祈做了个手势,以示道歉。樊祈一惊,当即一阵羞赧,连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2 连摆手说着无碍。毕竟他以乞儿身份自居已久,虽已学会自信坦荡做人,但也从未料到此等气宇轩昂之人有日会向自己赔不是,樊祈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反复说着无碍,只是身子还略微僵硬着,眼里的戒备也依旧存在。 “吾乃第十殿转生王王薛,奉狱帝之命前来寻人,此人姓樊名祈,敢问小友可知此人?” 樊祈愣了一下,虽是疑惑,但听到狱帝的名头终究是放下了心中大石,“我就是。” 王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他躬身从云袖中拿出一枚血琉璃交至樊祈手中,望着眼前人好奇的眼,不禁勾起唇角解释道:“狱帝有命,让我前往此处荒地将血琉璃交付于你,其可护阴魂不散,能保你穿越人鬼两界,不受阳气干扰;也可抵御外来厉鬼,此间有狱帝灵力加持,便是酆都厉鬼见了,也不敢多动你一根寒毛。” 樊祈死死攒紧手心里的血琉璃,巨大的惊喜猛然炸开,让他一时竟是有些惘然,他疑惑抬眸,大为不解“狱帝他…为何如此?” “狱帝说,他欠你们一个人情,便也助你们完成各自心愿。虽说血琉璃可保你自由出入,但近期狱界管辖较严,狱帝不好亲身来此,毕竟这是私情范畴,让旁人知道大为不妥。因而我奉命来此将你引出狱界,还望小友随我即刻启程,莫要耽误。” 一旁的穷奇无精打采的看着自家好友叮嘱,心里有些不耐,寻到人了便直接绑了扔出狱界就是,还唧唧歪歪个什么,真是浪费时间。 穷奇对着两人虎啸一声,其声凶恶,只把樊祈吓得挺身,他站得笔直,眼睛都不敢错开半分。王薛责备的看了穷奇一眼,瞥眼一个冷刀子过去,吓得穷奇赶忙退后几步,一代凶兽大为不满,它颇为委屈的晃动尾巴,翅膀怒张,龇牙咧嘴,端的是唬人模样。 “乖,别闹。”王薛招手示意穷奇过来,“你若是听话,我等会便送你去罗浮山。” 穷奇立刻乖得像只大猫咪。 “转轮王。”樊祈鼓足勇气,待得这两人完成了互动,才犹豫几番,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虽是想出外寻人,但在此等候也未尝不可,更何况我已结交友人,洞穴内更有一孩子让我放心不下,我若是……” “樊笠执念过强,因你覆国,此生罪孽无数,残害生灵,他是背着你的死强撑一口气,因而灵魂离体后当即幻为厉鬼,直接交由阴差打入阿鼻地狱,历经九十九周天,洗髓忘欲,了结前生罪过。”王薛将手交叉相握,面上依旧一片笑意,只是那温和却达不到眼底,“樊笠气数将近,不日战死,狱帝算准了时辰,若是你此时随我前往人间寻得此人,用血琉璃护体,待得他在人间消耗戾气再返还阴间,好歹还能同饮孟婆汤,到了转生殿,我也能为你们二人寻个前程。” 樊祈傻傻的看着王薛,满目不可置信,他攒紧前襟,指尖用力得都泛出了白色。樊祈神色慌张,无措摇头,似是在极力否定着什么。他低声喃语着,面色难看,以往灵动的眸子都不复往日色彩。 穷奇好奇的歪头看着樊祈,觉得他失态的模样很是新奇,于是无师自通的凶兽也学着用前爪抱住大脑袋左来右晃,它一点一点的左右摇摆,直到胡乱蹭到了王薛身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它扑腾起耳朵,满眼期许,虎眸中似是有星光闪烁。 原本还在威逼利诱的王薛被它逗得哭笑不得,他无奈的给穷奇顺毛,看着凶兽一脸舒畅的模样,也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才好。只是转眼看到一旁慌乱的樊祈,心中竟是有些不忍,许是想到了自己,在迟疑片刻后,终忍不住好心开口提示,“那位叫楚平安的人自有愿景,狱帝命南方鬼帝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你身后小孩也有人看顾,狱帝许诺重谢,必将事事理清。” 樊祈猛地停下,转身缓缓看向王薛,似是抓到了最后一丝希望。 “你不用担心他人,为今之计,还是趁早思虑该如何找得樊笠才是。”王薛看他眸子清明渐佳,心中抑气也是松了开来,“你拿着血琉璃,明面说是在人间与樊笠消耗戾气,但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在最后饮下孟婆汤的日子还能与心上人游遍天下山河,岂不是美事一桩?” 樊祈闻言抬头,一双眸子乱转,拳头却是攒得死紧,他难得如此严肃认真,这番决绝,似是在决定什么影响他终身的大事。左右权衡下,樊祈终是选择和王薛离开,只是央求他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好让他能与张螭做个最后告别。 王薛点头应许,眉眼里的怜惜一闪而过。 “你走吧。” 本该在洞中沉睡的孩子不知何时竟从隐蔽处走出,他望着一时晃神的樊祈,常年冰封的小脸竟是带上了几分笑意,“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么?” “螭儿……”樊祈几步上前想抱住这个孩子,却不料他后退几步,竟是生生错开了与樊祈的距离。 “别给人留念想,若要中途离开,一开始就别许下约定终生的诺言。”张螭一笑过后,似是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孩子,“那人还在等你,别回头。” “螭儿,明明是我和安然逼你来此,却又没能陪你走完……”樊祈低头不语,沉吟许久,却是笑着抬头,只是眼角光芒闪烁,耀眼得让张螭一时都失去了言语,“希望下次我带着樊笠回来时,还能再看见你。” 张螭愣了一下,终是选择沉默,只是在樊祈最后转身之时,轻轻的应了一声,算是应了期许。 王薛将穷奇留下护住张螭,以免途胜变故,他请求张螭安静坐等片刻,待得将樊祈送至人间,定当携着南方鬼帝与他一同拜见狱帝,了却他的最后心愿张螭不语,只是挥手作告别之意,王薛也是无可奈何,时间紧迫,只得先行带着樊祈离开。狂风袭过,除却还在一旁摇头晃脑的穷奇,此处荒地又重归往日模样。 清冷、寂静、空荡得令人打从心底发寒。 一个,两个,曾经带给他温暖的人,终是选择了离开此处去寻找自己的愿景。 张螭看着一旁歪着脑袋看他的穷奇,童心漫起,竟是伸手摸了摸凶兽的皮毛,穷奇也难得没有一口咬断张螭作乱的手,只是扑腾了一下耳朵,有些无趣的甩着尾巴,耷拉着脑袋等着好友归来。 张螭望着这只无精打采的大猫,不知怎地,竟是难得勾起唇角,慢慢的笑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 狱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我若是要你呢?”张螭伸手捧住狱帝的脸,闪烁的金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3 眸里不见往日冷清,“张琰,我要你,只要你。” 【作者有话说】: 真可怕,这理不清的狱界二三事。 第41章 明月不谙离恨苦 正殿阴风穿堂过,鲛人纱起,纷扬满天,几乎要迷醉人的视线。 狱帝把玩着手中杯盏,眼神漫无目的的游动着,他回头望了眼身旁神经紧绷的孩子,禁不住轻轻一笑,那声音本是悦耳,只是让这孩子听了,浑身倒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狱帝有些无奈,心下也知怕是前几次的立威吓坏了这孩子,虽说对于孩童的怜爱都起自安素之故,但这也不妨碍他真心去体会其中的纯净心灵。即便他明知这孩子曾妄想模仿安素之影来接近自己,可他堂堂一届狱界帝王,倒也真不会因为这个而去计较什么。 虽然有一些东西,旁人的确碰不得。 “我又不是吃人的凶兽,你何必怕我?” 狱帝微微勾起唇角,转头逼着王曦直视自己,王曦迫不得已与他对视,却只消望了一眼便立马低下头去,他脸颊禁不住飞上两片红霞,面上摆明的是一片乖顺姿态,此等反差看得狱帝莫名其妙,一时倒也不好再逗弄下去。 这顿鞭子可能是抽得有些狠,瞧瞧这孩子,初遇前多么张扬傲气,自以为天上地下皆于股掌,端的是一派狂放不自知。虽说这样也不妥当,但终究洒脱自信,那笑容一挑,简直傲气得令人都要移不开眼。 他喜欢这样的孩子,自信,强大而又美丽。 就像他的安儿。 “你对安儿了解多少?”狱帝翻起茶盏研究冰魄的新泡法,仿佛这问题只是随意的搭讪,“对于我,你又了解多少?” 王曦这孩子终究不是樊祈,他不会不识时务咬紧下唇弄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会自作聪明再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架子,更何况前几日受到的教训也够他成长不少,因此王曦停顿片刻后,便一五一十的将所了解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我初遇他时犹在罗浮山挣扎如困兽,空有一身资质却无能力自保,只能由得厉鬼恶兽肆虐,早已不成人形。”王曦低头轻道,仿佛那些沉痛的过往真如阴风吹起的鲛人纱一般轻巧无形,“当时鬼殿已幻为魔,正被五方鬼帝连手追捕,一路打到罗浮山,当时我被恶兽施虐,模样颇为狼狈,他本是不该停留的,不知怎地,竟半道停下将我救起,还催化我其中内力教我如何自保。” 王曦抬头,墨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狱帝带笑的眼,“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王曦此生无以为报,惟愿敬效狱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狱帝闻言倒也没肃了面色,照样挑起一双眼,无端带起了几分慵懒,“哦?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按照安儿步数走,指名道姓的要我来见?” “这就是你口中的在所不辞?”狱帝揶揄挑眉,面上无甚嘲讽,却让人感觉分外难堪。 王曦当即红了一张脸,桀骜不驯并非他本意,只是无法无天久了,当也生了几分自傲。他便如井底之蛙,以为自己寻着前人走,便能夺得此人温情,却不料低估了狱帝也高估了自己,若非半路有幸遇得爹亲,按狱帝这脾性,怕是也难逃一死的结局。 狱帝看王曦不说话,便也不再多做追问,横竖只是个孩子,用不着如此步步紧逼,更何况当初安儿救他,大约也是动了恻隐之心,那番好的一个孩子,又怎舍得看别人重蹈覆辙? 往事不可纠,方念方悔,执念起,恶欲生,脱离于此,唯有放下。 狱帝闭眼沉思,将所有求而不得的贪恋锁于眸底,王曦在一旁傻傻看着,心中想着自己年少狂妄,竟曾贪慕过此人温柔,幸得遇上爹亲,才幡然醒悟,懂得珍惜。毕竟少年心性,王曦转念又开始寻思着别的话题,他想这世上是否还有第二人,能教这位狱界帝王心甘情愿的交上自己所剩无几的绕指之柔。 王曦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似是在思虑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位少年人关于狱帝的猜想,倒是永远也不会失去兴趣。 殿外远远传来唱官高昂之声,道道层叠,余音在正殿环绕,也是肃穆得很。王曦闻声立马挺直了脊梁严阵以待,狱帝缓缓睁眼,望着眼前人暗含不住期盼的神情,也只是微微明灭了些许眸色,他挥手示意允觐,随即也坐正了身子,挑眼示意还站在一旁的王曦快些下去。 王曦一路欢快的跑下殿,却在见到来人时缓缓停住了步子。 金眸,罡气,曾附身于安素身时察觉的一抹熟悉。 王曦神色一变,不见慌张,也没有疑惑,却是带上了几分警惕,狱帝看着这孩子变换的脸色,倒也没说什么,唯有轻轻勾唇,慢慢品着这一盏上好的冰魄。 “微臣拜见狱帝。” 杜子仁和王薛齐齐行礼,端的是一排肃然,张螭随后也微微躬身行礼,不见半分不敬。 狱帝挥袖示意免礼,随即又慵懒的半眯起眼,他仔细把玩着手中杯盏,看似随意的问道:“王薛,这八景宫灯,你看起来是非要不可啊。” “狱帝莫要为难小臣,小臣所求宫灯,也不过是为了护得心头肉。”王薛微笑抬眸,神色里倒是褪去了些许恭敬,“罪子不才,微臣也不多作期盼,心底惟愿他平安成长无灾无难,便也是好的。” “这才几日不见,你这溺爱倒是越发严重了。”狱帝缓缓抬眸扫视王薛,看着王曦小心揪着衣角的模样,又望了望杜子仁惯常冷漠的眼,终是忍不住轻笑一声,缓着嗓子打趣道:“你这两件事倒是成了,不过还差一件,我是相信你的能力,自是不会担心。只是凭白无故里拖累子仁为你忙碌,王曦,难道你对此便无甚表示?” 王薛脸上咻然漫上红云,十殿转轮王,平日在朝堂上对着王真人都气势逼人的阎罗,今儿站在这却不知该说起什么话。王曦虽不知自家爹亲与这南方鬼帝私情如何,但被困于罗浮山时也大抵知道这流水之意,于是大着胆子的王曦笑嘻嘻的行了个礼,狱帝一笑,让他说话,便见这孩子歪头扮无辜,端的是一派纯真。 “狱帝,我虽顽劣,但也知这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感恩您对我们的恩情,但也不能忘本,忽视他人的拳拳之意。”王曦跑到前头稳稳站好,刻意与王薛拉开距离,那番小心,似是怕这羞怒的爹亲会冲上来捂住自己的嘴,“您要我们所做之事,多半是仰仗着南方鬼帝相助,这相助之恩当是顶得天去。按理说,当是我这不孝子对着鬼帝报恩,但毕竟年少曾大闹鬼帝管辖地,此番一去,倒也实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4 在不成规矩。” “无妨,你们父子同心,自是不分你我。”狱帝看这孩子抛砖引玉,心中暗赞王曦察言观色的本事,有了他的铺垫,狱帝也好将这第三个要求给说下去:“我所许诺之事你们皆以完成,王曦所言也不无道理,不如这样,我看王薛前后也欠了子仁不少人情,便这次一笔勾销,以身相许了结全部,子仁,你看如何?” 王薛也算是个俊秀之人,今日听得狱帝如此说话,这脸立马红了个彻底,几分窘迫里透出难得艳色,倒是让失却□□的杜子仁也呆了一瞬。王曦见了心里也有些怕,那一刻竟是不畏鬼帝威严,跐溜一下躲到了肃以无情著称的杜子仁身后,子仁难得不恼,甚至微微侧过身子掩住王曦,让王薛一时又气又急,却是发不出本分火气。 “狱帝,此事当为不妥。” 杜子仁上前行礼发声,一派冷清无感,王薛望了他一眼,神色里未能掩饰好几分突然而至的黯淡,他低眸一笑,只觉心里苦涩的很,似是一口吃了人间黄莲,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这第三件事总要做的,我可不能白白将这八景宫灯给你。”狱帝撑手一笑,瞥眼望到那双熟悉的金眸,心里终究忍不住一颤,“我看王曦聪慧非常,资质难得,只是若让这溺爱孩子的王薛带着,以后指不定惹上多少是非。” 王曦吐了吐舌头,在杜子仁身后暗暗做了个鬼脸。 “子仁,你平素以刚正不阿出名,不如此次就顺势带着这个孩子,让他认你做干爹,也算是辅助其成长,为我狱界培养一名大将,便也没让我白费这盏八景宫灯才好。” “子仁,你看如何?” 王薛攒紧了一双手,他知狱帝是在帮他,却也不想逼迫子仁,此番到好,给了双方一个选择的余地。王薛一路前行至此,不除情/欲不忘前尘,为的只是再见这人,只是千般算计万分小心,也不知这人为何便忘了所有,再相见时也不过淡淡点头,而后便是擦身而过,断了情分的两人,便如离了线的风筝,从此三千世界,相识单凭缘分。 但他终究没有负他。 杜子仁这位感知不到人世情感的鬼帝,失却一切,竟是始终记着要对他好,虽然其中相助无关情感,只是出于刻于骨血里的使命,但此番种种,也总能让他暂缓心头遗憾。 无了情感也罢,能让我遇见你,便是无悔当年挣扎。 王薛苦笑一声,正待这位冷清鬼帝否认狱帝提议,却不料那人上前一步,竟是轻轻应下,他恍然回眸,不可置信,脑子里一片茫然,竟是说不出半分言语。 “子仁,你可想好?”狱帝望着痴傻在一旁的王薛,看着这个等待了千万年却依旧得不到回馈的人,面上也不禁严肃了起来,“你应下,便是重新牵起了缘线,若是到头悔恨,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微臣不悔。”杜子仁照样是一张无甚波动的脸,便连眸子都不曾动过半分,只是语气坚定,容不得他人半分猜忌,“微臣愿以全力一试。” 于是满室寂静。 王薛当场便笑了起来,到了后头,却是忍不住泛上泪花,他失态的抽泣,便是连行礼都顾不上。王曦心疼的跑过去抱住他,一时情急,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胡乱用自己的衣袖去为爹亲擦脸,到了后头,王曦也禁不住难过起来。他小嘴一撇,看着王薛落泪,心里像是闷了块大石一般不舒服,于是王曦也哭,嚎啕大哭,抱着王薛一起丢人。杜子仁照样站在一旁冷着脸,面上看不出半分情感,他依旧秉着礼数行礼告退,随即一手一个带出了殿门,他左手抱着哭闹不休的王曦,右手牵着红了满面的王曦,狱帝从后头看不出这位清冷的鬼帝有何变化,只是弧角忍不住上挑,眼里也酸胀得厉害,似是为了谁而高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嚎啕过后,正殿清静,被冷落多时的张螭依旧乖觉的立在一旁,面上看起来无半分不满。 狱帝望着他,心里想着安儿已不在,可面上总忍不住挑起三分弧角,明明知道眼前人并非所思之人,却也忍不住想多对他好一点,似是如此安慰,便能抚平内心伤疤,让自己好受些许。 “张螭,你想要什么?”狱帝起身从帝座站起,踱步慢慢缩短着彼此的距离,“我说过必有重谢,当是满足你的愿望。” 张螭抬眸,金眸冷漠,眼底里却是闪烁着几分晦涩,让人看不分明,“狱帝,我唯有平安樊祈,你却将他们一个个扯开了去,我不过是想留着他们陪伴于此,待得阳气消耗便转世投胎,你此番做法,到底是为何意?” 狱帝不答,也没了曾经顾忌,只是依旧笑着,眸子弯弯如月牙,煞为勾人心弦:“那你要我如何补偿?” 张螭一笑,端的是一片讽刺,“我只怕狱帝给不起。” “你不说说,我怎知给不起?”狱帝半蹲下身平视张螭,眸中跳动的火焰引得人不自觉沉迷。 “那我若是要你呢?”张螭伸手捧住狱帝的脸,闪烁的金眸里不见往日冷清,“张琰,我要你,只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废话,人家早已许了终生,能不拼死护着么?”玉清松开了放肆的手,转身又牵着天帝坐到玉阶上,“即便是你,不也曾为了张琰做过许多傻事?” “他是我弟弟。” “什么弟弟,你一天界帝王,怎生就多了一个狱界胞弟?罡气与阴气自古相冲,我也亏你能应得下去。” 【作者吃狗粮】:那谁,给我一份加量的狗粮。 第42章 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金龙清啸,龙吟之威慑四方,神兽闻声皆诚服,天性使然,强者为尊,此间之道通达百年,无人不服,无人计较。 “敖鏖,你就算打滚也没用,无荼他是不会带你去的。”玉清真王看着金龙难得的委屈,竟不住在一旁乐呵起来,“敖鏖,我们这次是偷着下凡,人间管这叫微服私访,你这么一大个,去哪都是众人目光所至,实为不妥。” 金龙摆尾,龙头无力的耷拉着,身为上古圣兽,它自然懂得其中道理,只是心中憋着一口闷气难以抒发,这才会破天荒的清啸不止,逼得玉清真王都忍不住跑来劝阻。 “你别气了,等会气伤了身子,无荼又该对你我说教了。”玉清真王歪头认真的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许诺道:“等下次再寻得空子,我偷偷带你下凡可好?” 金龙转头,它看着眼前人一派正经模样,禁不住张口便是一道炽焰龙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5 息,玉清捂着鼻子咳嗽许久,等清明些许,这才发现眼前空无一物,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骂敖鏖这龙小家子气,愤懑半晌,终是施法换了一身行头,这才一路匆忙的往凌霄宝殿赶去。 天帝刚与道德天尊做好交接,玉清真王便从另一头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天帝微微皱眉,挥手立下一道界线,结界屏障顿时金芒暴涨,这阵势只把玉清真王吓得堪堪停住脚步,唯一可惜的便是收势不及,千防万防,还是免不了被贴在上头当壁画的命运。 “无荼!你以后休想近身于我!”玉清真王瘫坐在地上揉着眼,他鼻梁酸涩,一时竟是控制不住的想流泪,素来爱惜脸面的玉清自是委屈,于是他咬着牙瞪着眼,恶狠狠的放出狠话,“等到了狱界,我就偏生离你五丈远,你进一寸我退一寸,看你能奈我何!” 天帝垂眸整理案文,丝毫不为所动,“你既坐拥长生大帝之尊,自然也应知得本分,如此吵闹没个体统,岂非让人诟病?” “你别想再体会情/欲了!”玉清真王气呼呼的爬起,极为不满的朝天帝走去,“我看你离了我,还怎么体会人世情感。” “无情无欲,我早已习惯;唯尝情/欲,才是予我挑战。”天帝撩开眼皮淡淡的瞥了一眼玉清,眉头微挑,虽是照样严肃正经,其中却淡淡透出几分打趣,“你大可离我五丈一试。” “谁会自讨苦吃?若我如此,你恐怕就直接将我打入天牢了。”玉清拽着天帝衣角,泄愤似的撕扯,满目狰狞,将原本一张好看的脸都扭曲了去,“你个违逆天规的家伙,我当初怎生就应了你?!我虽为混沌之子,却也不全是万能,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和炎帝一般剖情,简单快捷,包管你对三界再无感知才好。” “炎帝此举已酿成大错,你非不知此次下凡是为何事。”天帝冷眼瞧着玉清,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肃然,“黄帝为护他,可谓费尽心机。” “废话,人家早已许了终生,能不拼死护着么?”玉清松开了放肆的手,转身又牵着天帝坐到玉阶上,“即便是你,不也曾为了张琰做过许多傻事?” “他是我弟弟。” “什么弟弟,你一天界帝王,怎生就多了一个狱界胞弟?罡气与阴气自古相冲,我也亏你能应得下去。”玉清真王颇为鄙夷的望着天帝,一脸恨铁不成钢,“当时他唤你一声哥哥,你个冷清之人居然也给应了,不仅如此,私心里还一连牵扯上黄帝和炎帝。无荼啊无荼,真看不出有一日你也会被美色所误。” 天帝不语,似是默认,又似是淡然。 玉清真王无奈,自家好友的秉性他知道,那可谓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可他就偏生想不明白,这般百折不屈的冷清之人,怎生就会为了旁人驻足,不仅如此,一下跌去了终生不说,看起来还竟是无悔模样。 虽然那人的确拥有让人误了终生的本领。 玉清真王想起狱帝那张脸,心里按耐不住也有些痒痒,张琰小时候极为可爱,生得又好脾性也傲,一眼望去没有半分帝王模样。他最是喜欢逗弄这小小狱帝,只可惜当时没个名头,不得随意出入三界,再加上后头无荼护人护得紧,他便是想去看看,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伴他习学,真是了无生趣。 “无荼,事不宜迟,我们及时启程可好?”玉清真王忽的跳了起来,嘴角上挑满目期待,端的是一派兴奋,“敖鏖那处我已规劝,天尊那儿也做了交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无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天帝转眸思索半晌,仔细将所要交接之事考虑清楚,待得样样确认无误,这才抬眸轻道:“这便启程。” 玉清真王欢呼一声,拉着天帝就跑了起来,天帝难得任他发狂,自是由他领着前进,若是玉清此刻回头,保不定还能瞧上天帝面上勾起的一分淡笑。 清风拂过荷花香,正殿云雾绕,此处冷清,不留人。 狱界正殿 “要我?”狱帝心生异样,望着张螭那双带上几分血色的金眸,一时竟是有些恍然,“张螭,你这是何意?” 张螭笑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讥讽,眸子里挣脱出几丝意料之中的失望,让人看了分外心疼,“狱帝,我早就说过您给不起。” “不是给不给的起,而是如何给。”狱帝无奈轻笑,如此被忤逆,心中倒也带不起半丝火气,许是这些年来修炼有方,又许是顾念着这孩子体内的一魂一魄,狱帝任由着张螭以下犯上,“好吧,你想要我,如何要?” 张螭眸色一闪,金光明灭些许,终是面上勾起了一抹微笑。许是面皮生得好总要占些便宜,如此邪性的笑容衬在这张脸上,竟难得没有半分不合,细细看去,倒还觉得颇为悦目。 狱帝无可奈何,如此被捧着脸倒无不适,只是半着躬身却不大好受,于是不想让自己受委屈的帝王打算直身站起,却不料这一举动唐突了张螭,他以为这人要逃,当即一个饿虎扑食给压了过去。狱帝虽被张螭举动所惊,但到底也怕摔了孩子,于是护人的帝王被扑得躺在地上,张螭一个愣神,随即趾高气扬的坐在他身上,端的是嚣张,那副睥睨天下的模样看得狱帝都忍不住发笑。 然而,还不等狱帝笑出声来打趣张螭,忽然传来的声响便让他的弧角凝在了脸上。 “无荼,你看看他过得多开心,玩得都跌在了地上,真不知你为何还专程来一趟。”玉清真王显出身形,他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呆愣的两人,来回巡视几圈,终是将目光放在了张螭身上,“无荼,你觉不觉得这孩子身上有股气息……与你相像?” 狱帝看着忽然出现的少年也不慌张,只是听他一声一声的唤着无荼,心中那根藏匿在最深处的弦终是被逐渐收紧,它一点点拉动着自己的血肉,连这皮带着骨,不知究竟是疼痛酸楚,还是得到解脱。 张螭金眸一闪,暗道不好,下意识便想躲开,不料眼前却有道身影突然闪过,直接将他掠过提到空中,惯常以冷面示人的张螭破天荒的无措起来,他拼命扭动着,妄图挣开玉清真王的束缚。玉清好笑的看着这小孩儿在自己手下蠕动,刚想凑近打趣几句,却是不知为何忽的变了脸色。他心下一慌,刚想开口提醒,却在眨眼间被一旁伏击多时的狱帝给逮个正着。 玉清被反扭双手扣在一旁,自然放跑了张螭,原本还起着提示心思的混沌遗子满心不忿,奈何不得施展法力,怕一个掌控不好误伤了好友放在心尖上的人,于是吃着暗亏的玉清当即一个昂首,对着半空便是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6 一道怒声呵斥:“无荼!你给我出来!” 狱帝神色猛然僵住,脑中神经绷得死紧,却是死咬着牙维持灵识,好歹没松开钳制玉清的手。 “放手。” 冷冷清清一句话,轻若无声,却是逼得狱帝手上忽的失了气力,他踉跄一步靠在鬼木案几上,看着眼前逐渐浮现出身影的帝王,心中有如擂鼓不息,躁动不止,便连呼吸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张螭望着狱帝失神模样也是不忍,明明该躲避的,却是硬生生扛着压力站了出来,他趁机牵着狱帝的手就往后退,不料从旁一声冷喝,便压迫得他双膝一软,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天帝冷了一张脸,抬眸看到狱帝慌张关怀张螭的模样,眸中的厉色又多了几分。 “我就说那孩子身上怎么有你气息,感情是从你身上溜出去的一缕欲念。”玉清真王小步跑到天帝面前,神色不明,却带着几分责备,“你存于体的情/欲虽只有一分,但毕竟是源头,万万不可小视,若是它落到人间还不知要起怎样的乱子。这孩子是你本源带起的执念,这般危险的存在,怎的就轻易剔除了去。” 天帝微微皱眉,望着狱帝安抚张螭的模样,语气愈发森冷,“琰儿祛魔时神魂不守,他方失爱子,心神俱碎,急需调养;奈何我转承天罚时驱情失败,又寻你不得,只能勉强留了一抹灵识在外,待我创设幻境将他稳于化练池水,便将此灵识也托于此。只是后期大意未能收回,草草毁了,不料还是漏了半分。” 玉清真王瘪嘴,双目带上几分不满,奈何天帝就是不为所动,于是玉清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还当真把他放在了心上,可惜他不知幻境真实,这般蒙骗,也不知是福是祸。” 天帝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冷光,望向狱帝时,又恢复了原先模样。 狱帝轻抚稳住张螭,却是怎的也控制不住这孩子颤抖的身子,无奈之下,狱帝只得俯身将他抱起,牢牢环稳小孩,明明心里还是有着些许忌惮,终是死死忍在了皮相下头,让人看不分明。 “天帝拜访,臣弟有失远迎,实为过错。”狱帝半垂着眼轻声应合,无双容颜下的嫣丽被藏在了那双会燃烧的红眸中,红发轻舞,玄衣轻动,端的是一派仙骨风姿。若不是先前让他们瞧见了不堪,此刻望去,倒是的确有几分帝王模样,让人心生折服。 “张琰,那我呢?怎的就不提提我?”玉清真王笑着想跑上前去打趣,转眼便被天帝一道眼刀给镇在了原地,他无奈的撇撇嘴,小步踱到天帝身后装乖,只是私下撕扯着他的衣袖,似是泄愤,又似是好玩。 狱帝在一旁抱着张螭,冷眼瞧着彼此,他看着少年围着天帝跑前跑后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竟是有些不安。更难得的是那人直呼天帝其名,也不见哥哥呵斥,此番种种,由不得不让狱帝心生警惕,这种感觉,似是自家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珍宝要被人抢了一番愤怒,又似是无端起了一种担忧,真怕那宝贝要离他而去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你是我的。”张螭轻轻抱住狱帝,嘴角带起几分笑意,一双眸子却挑衅的往天帝的方向望去,“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作者很认真】: 1.法国isis事件,表示沉痛,愿世界安好,我那在法国巴黎的朋友依旧微笑,说这并不能阻挡他们寻觅阳光,悲痛惊恐中的笑容,令人热泪盈眶。 2.虽然收藏点击都在掉,但我更该注意的是仍在关注的读者,谢谢你们不嫌弃,执礼在此致谢。 3.这篇文章有三卷,会很长,讲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虽然主线定好,但也要将《当归》未交代清楚的一一说明,希望等完结那天,我能无愧于此。谢谢大家。 第43章 郎如石佛本无心 “张琰,你手里那娃娃可不好相与,还是趁早脱手了好。”玉清真王半掩在天帝身后,一双眸子闪烁着熠熠光辉,“你快些交于我,以免后生祸患。” 张螭闻言紧了紧攒住狱帝前襟的手,他神情紧绷,面色苍白,似是在面临着什么极大的威胁。狱帝见此免不住心里一疼,他抬眸刚想说些什么,便忽的望见了天帝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不知怎地,他望着站在一起的两人,越发觉得这位重封情/欲的哥哥似在纵容着这少年,此种念想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疯了似的扩散开去。狱帝望着任由少年动作的天帝,嘴角勾起的讽刺煞为刺目,他想,哥哥曾相伴于他的时光早就祭奠于十二品莲花台上,那些过往随着冥天索魔链的消失而遗忘在了风里,此时佳人相伴的天帝自是不会记得,他曾也可为了入魔的自己而保下安儿的一魂一魄,曾也与他许下诺言,要寻得闲暇下凡看一场花灯盛会。此间种种他皆记于心底,如今再得相见,却不知为何哑了声喉冷了心房,似乎他们之间除却疏离的天道之规,便再容不下其他私情杂念。 “不知阁下为何对螭儿如此恶语,左右不过一个孩子,能惹得何种祸患?还是阁下信不过我的能力?”狱帝护住张螭,虽是心生恶念,但终究维持住了帝王气度,他半抬着眼,端的是一派傲然,其气势竟不输天帝半分。 “无荼,我怎么觉得张琰似乎不待见我?”玉清真王也随了小孩心性,他扯了天帝一把,随即不满的环手立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好歹你也给了我个名份,我看着也行,怎么还是压不过你们帝王的头衔。” 天帝闻言照旧不动声色,惯常冷着一张脸对视二人。对面的狱帝却是变了脸色,他借由放下张螭的动作掩饰住神情的波动,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其中的杀意肆意,逼得直面他的张螭都禁不住僵住了身体。 狱帝勾起一抹冷笑,眸中炽焰挣脱束缚翻滚于内,他垂眸掩饰住,竟也瞒得巧妙。 他想起这个少年到底是何许人物了。 当年天帝登基,刚巧斩断七情六欲,端的是正派肃然,让众仙家望而生畏,不敢接近。唯独出现一个少年,曾经从未见过,却是让素来以严谨著称的天帝轻易赐予其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的称谓,不仅如此,这人还得由天尊相护,三清六御皆无旁言,实属难得,加上此人确实有着通天本领,于是这番不合常理的事竟也落了下来,从此三界警言,再无人敢多去计较。 此番细想,却是端倪横生,让人不得不去在意。 “无荼,这人你也看了,该是得走了吧。”玉清真王似是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恶意,心生不安,终是忍不住躲在了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7 天帝后头。他缩了缩脖子,小心攒紧了天帝的衣袖,踮起脚尖凑近这人耳畔再三确认道:“无荼,我没惹上张琰吧?” 天帝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神色凌厉,只把玉清看得缩回了脖子,他忿忿低语半晌,终是不甘不愿的退了回去,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等着好友了结。 狱帝看着两人如此亲昵,心下无端就起了几分火气,他自认帝王身份不该于此人计较,却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邪火欲念,这人一声又一声直呼哥哥名字,态度放肆大胆,教人真真容不得眼,却不知这一惯不喜旁人近身的天帝,又怎么在身旁留下了这么个祸害。 狱帝站在原地纠结心中所念,自也没去多管身旁之人,因而待得张螭使力扯住了他的下摆,狱帝才堪堪回神蹲下,他羞赧一笑,为着自己的疏忽感到几分难堪,却不料这孩子忽的紧紧抱住自己,逼得他不得不回身相护,这才算是稳住了两人平衡。 天帝那双容不下世间纷扰欲念的金眸里咻然闪过一丝冷光。 “狱帝,你是我的。”张螭轻轻抱住狱帝,嘴角带起几分笑意,一双眸子却挑衅的往天帝的方向望去,“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狱帝一时也弄不清张螭心中所想,只当他是按捺不住心中所念,亦或者又是安儿曾留于此的魂魄在做着最后挽留,念及故人,软了心思的狱帝便也带上了几分离愁,他俯身抱起张螭将他好好护在怀里,郑重的应下了这个孩子的承诺。 “好,我是你的。” 天帝闻言终是变了脸色,他微微皱眉,拽着玉清真王便往狱帝之位走去,狱帝转眼望见逼近的天帝,竟是忍不住倒退一步。天帝见此景,心中无端更是起了一丝火气,他一把拉住狱帝,神色严厉,端的是一派肃然。 玉清被带的踉跄几步,刚想说道几句,转眼就瞥到两人四目相对的模样,嚣张跋扈好不可怖,只待再起火花便是一场天地屠杀,此番场景着实吓人,迫得他只能闭嘴安分待在一旁,默默隐匿身影淡漠存在。狱帝此时倒是失却言语,只能勉强稳住心神望向天帝,一双红眸里的火焰静静燃烧着,似是活跃着一缕说不得的欲念,让人错眼瞧见了,只恨不得俯身吻上才能阻却这其中活跃的不该。 “他不是你的。” 天帝启唇,没头没脑的竟是说了这么一句,狱帝反应不及,只得愣在了原地,倒是怀中张螭猛然瞪大了金眸,他将下唇咬得死紧,似是在惧怕什么极为强大的力量,又似在恼怒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张螭恨恨的瞧着狱帝,眸中又惧又怕,却是不改分毫视线。 “你是我的,张琰。”鬼使神差的,天帝居然抬手打算揽住眼前人,狱帝心里一紧,难得没因这句不似喃语的情话乱了分寸,他担忧张螭下落,竟是头一次避开了天帝触碰,即使狱帝心里早因这句话慌得不知所措,却是死死护住了怀中孩子,似是在维护着最后的底线。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触即发,甚为怕人。 “哎,等会等会。”玉清真王终是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他一把拉开天帝,小心将两人拉开些许距离,这才小声提醒道:“无荼,你这是怎么了?怎生和自己的欲念起了争意?” 天帝不答,冷漠的眸子却是死死盯住狱帝,似是遭遇背叛般不堪。 狱帝回身挡住天帝视线,心脏跳得飞快,他深呼吸平复心情,这才堪堪睁眼。张螭满目愤恨的看着他,平常矜持着傲气的小孩竟是没了分寸,他一把揪住狱帝前襟,高亢的声音里尖细得让人生却几分退意,“张琰,你应我的,你说你给得起!” 狱帝被这句话一下震得有些头疼,他微微摇了摇头,一时也没了先前乱飞的心思,只得颇为无奈的应道:“张螭,你冷静些。”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张螭似失了最后手段,平常无甚欲求的孩子竟在这一刻挣脱出强大的执念,他望着狱帝无奈的笑,心头阵阵发酸,一时竟是难受得紧。 ——狱帝,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十二品莲台上,化练池水中,真正伴你身旁助你驱魔的人到底是谁。 他只是天帝幻化的一缕灵识,受着主人驱使,却也真正感受着狱帝的喜怒哀乐,他知道张螭对无荼的痴迷,更是了解无荼对张螭的看重,长久以往,终是没能做好一个不惹尘埃的旁观者,身不由己,竟也受着主人影响贪恋上狱帝的笑容…… 为此他苟且躲过天帝自碎,偷留一丝不该有的心思堕于人间等待时机。他从一开始就在这场骗局中为自己谋求了一条生路,他以天帝的身份骗他,说自己为安儿留了一缕魂魄,因而堕入凡尘中得以用天帝的灵息钻了空子。他装作毫不在意,他学着天帝的性子,他模仿着那个早逝的魔子,一言一行皆不算计,为的就是接近这个人,能将他好好拥入怀中再不放手。 为此,他放弃了太多,他本是天帝一抹灵识,该是融于帝王一体,受着三界敬仰仙人俯首。却因贪慕上这人的笑容,从此坠入凡尘步步算计,失却本性,只为今日一言。 耗尽心力,却不得相告,因为这本从开端,就是个错误的起始。 “螭儿?”狱帝望着怀中之人,看着他眼里闪过的复杂神绪,心下忽然疼得厉害,他刚想安慰几句,却不料这个孩子忽然颇为狼狈的背身,狱帝带着几分担忧,想缓下身子看他哪里难受,忽闻耳畔几声低低呜咽,如斯压抑,混着难以言喻的悲痛,纠得人心脏一阵酸涩。 这个傲然如竹的孩子,竟是哭了。 “螭儿!”狱帝当下也顾不得避讳,当即抱着孩子便往内殿走,孩童哭泣的悲戚让他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这个含了安素魂魄的孩子,往事重现,他似是又见到那年纷扰不断的血雨,血腥中带着几分诡异的美感,绝望而惨烈,逼得他恨不得抛弃所有,再无留恋才好。 天帝想去阻拦,方迈出一步,便被玉清生生拽了回来,他冷眼瞥去,却被眼前人给挡了回来。玉清笑着望他,笑容里带上了几分邪性,没有平常的灿烂,倒是含上了几分挑衅的色彩。 他说:“无荼,想不到你的执念竟是如此。” 天帝脱身,绕开他便往内殿走,一步不落的追着狱帝而去,竟是没有半分迟疑。 “无荼,你真当他是胞弟?”玉清好笑的抖了抖衣袖,抬步也是往内殿走去,只是嘴角挑起的一抹弧度煞为不屑,倒是带上了几分看穿的无可奈何,“你蒙骗得了自己,却是让旁人无法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天帝微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8 微皱眉,“你叫我什么?” “哥哥。” 第44章 莫向花牋费泪行 “张琰,把孩子给我。” 天帝步步紧逼,他肃着一张脸,无风自起的黑发张扬舞于空中,闪烁的金眸里是一片冷清,带不起半分暖意。 “天帝,螭儿不过一缕阴魂,哪里会做出什么颠覆三界之事,怕是你多心了。”狱帝回身挡住张螭,将他死死按在怀里,护得那是一个滴水不漏,“更何况我狱界之事,还不劳烦你来操心。” “张琰!” 惯常冷清的天帝不知为何,只觉今天的情绪波动格外强烈,他心头一阵气血翻涌,望着被护在狱帝怀中的张螭,无波的金眸就忍不住带上一丝火气。玉清一路从外殿赶来,不待狱帝防备,便死命拖着天帝往外走去,天帝微微皱眉,正想一个甩袖拉开好友,便闻玉清在他耳边悄声警告了一句。于是天帝稳住心魂,下意识望了眼狱帝,无意中瞧见他赤眸里一闪而过的敌意,天帝无端感觉心头一阵刺痛,不等玉清拉他,便转身离开了内殿。 玉清一路叫喊着追了过去,临别前还对狱帝笑了笑。狱帝站在原地,想着玉清离去时的那抹笑,又念及他一句话稳住天帝的效果,心头禁不住就开始发酸,他抱着张螭,暗中计较着这南方大帝的种种,总觉得他是个祸害,该寻个法子将他赶走才是。 毕竟哥哥从前如何,现今便还该是何种模样,偏偏自从身边出现了这人,整个人隐隐都有些不对劲。 狱帝站于内殿思索,满目复杂中带着几分决绝的狠厉,尚且不自知自己动情的帝王总是没个头绪,自小便无人教导他们何为爱恨情仇,因而今日即便对着牵挂之人如此,也弄不分明这无端起的欲/念究竟是出自何因,彼此只能给自身寻个理由蒙混过去,于是便这样耽误了姻缘,暂缓了情线,等到某日回头之时才幡然醒悟,只可惜错过一词,却是怎么也换不回的苦痛。 或许,这便是人间的缘分,斩不断,理不清,却仍旧维系世界。 “无荼!你这是疯了不成!”玉清满目气恼,高度方齐天帝胸前的少年只得仰着脖子大声训斥,“说好只来看看便赶赴人间!现下你又要惹出什么祸端!” 天帝淡淡的看了他一样,神情高傲,面容却冷清得紧,丝毫不见方才半分失态,“他是我的欲念,留不得。” “呵,你也知道那是你的欲/念?”玉清怒极反笑,他扯住天帝的衣袖,努力深呼吸了一把,这才耐着性子缓声道:“无荼,你听我一句劝成吗?” 天帝瞥开了眼,却也没挣开玉清执着的手,他眺望狱界极远处的曼珠沙华,血红摇曳黄泉旁,本该是凄凉之地,却莫名起了几分难得的美感。 “首先,无荼,你要记得我们这次下界的原因究竟为何,你的时间不多,不能再行耽搁。”玉清说到这,担忧的神色逐渐浮现出来,他望了一眼天帝,却只得那人不甚在乎的神情,“其次,张琰过得很好,你也可暂且安心,何况让你欲/念跟在他身旁也无甚不好。他遵从你内心之欲,只想生生世世守着张琰,为此还煞费苦心折腾自己,此番种种,倒也能容得他去。” “不行。”天帝忽的打断玉清,肃然的眸子里挣脱出一抹难以妥协的坚决,“他一早便设计如此,皆由我口欺瞒琰儿,留得气息装疯卖傻,现更是集入残魂修得人体,本性皆妖,留下只能祸害苍生。” “有本事你们两个去向张琰坦白啊!说化练池的安慰不过是一场安抚人心的幻境!说那魔子早已魂飞魄散再不留半分痕迹!有本事的话就去跟人家说个明白!”玉清终是变了脸色,他一把扯下天帝的前襟,面色难看,似是忍到了极点,“从一开始你就给我放肆,忘记自己本分不说还引起张琰疑端,我是不管他会察觉何事,但若让他知道了你我约定之誓,无荼,上天入地,寻遍三界都将失却我们存在的寸土!” 天帝神色不变,眸中却是快速闪过了一丝不明,玉清觉得自己这样也是失态,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缓慢的平复心情,他轻叹一声,猛的松开揪住天帝的手,连连倒退几步,似是疲惫到了极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便已偏离原先的轨道,驶向了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玉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心中那九分不属于自己的情/欲,不由下意识净化神识,真切感受天帝所想,一条条捋顺那些乱成麻的不能言说,平静片刻,倒也恢复了原先模样。 “走吧。” 玉清睁眼,皓蓝色的眸子里呈下的是无际之空,他如初般微笑,仿佛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天帝望着玉清,似是又回到了那些过往的日子,白玉兰盛开在他耳畔,他叫他一声,这人便笑着回头问他何事,然后自顾自的说要征战四方,说要等哥哥姐姐回来了,邀他一同前往世人不敢涉足的混沌之境。 可惜,他终究没有等到,再睁眼时,这天下便独留他一人茫然置于悠悠众口中,本该是骇世功将的人亏了灵体,没了家人,还因着无上身份被人忌惮猜忌,此间种种,皆是他亏欠于他。 天帝望着那双略带疲惫的眸子,心里真切的因着这个好友难受了一回,不同于平常的寡淡无波,原本只该端坐于帝座上的上神竟是抬手揉乱了玉清的额发,莫名里透着几分温情,让人有些不敢置信。玉清抬头,眸子里有些微不解,可触及天帝那双无甚感情的眼,却也明白似的笑了起来,面容一如初阳纯真,当是好看的紧。 灭族隐名,背后扛起三界重担;私抽□□,以一己之身承他九分欲/念;忍辱负重,委身南方大帝之名挑起三界轮回。他一介元尊余子,本该是被奉为超越三界之格的帝尊,却因着人心这种再恐怖不过的东西,从此跌落万丈深渊,不复出世。 三界亏欠他的,他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玉清,是我失态。”天帝委身平视这位笑得自然的少年,他主动试探性的伸出手来,摊开的手掌带着无上诱惑,“我心愿已了,这便启程。” “算你识相。”玉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迎掌,只是还不待他握住天帝伸出的手,从旁闪过的人影就一把抢了他的位置,玉清惊愕的看着眼前人,转眼又看了看他们十指相握的手,确认自己不是眼花晃神,这才惊恐的退开几步,万千话语哽在后头,竟是失了言语。 天帝望着眼前肆意绽放笑颜之人,倒也无甚表情,只是偏头的瞬间略去不知名的喜悦。狱帝笑着看他,紧了紧彼此相扣的手,随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69 即又不舍的缓缓放开,天帝一愣,尾指在对方离去的掌心轻轻一划,引得狱帝不自觉轻颤,他回头轻瞟天帝一眼,嘴角绽放的笑容愈发嫣丽,逼得人竟是无法直视下去。 “天帝,这便就走了?你不想瞧瞧这一万年后的狱界么?”狱帝笑着拉住天帝,似是没了恐惧般肆意,他悄然牵引着天帝前行,偏头微笑犹如罂粟花开,“不如留下一段时日看看,天界之规固然重要,可来我狱界审查一番,对你当也受益匪浅。” 天帝还是往常神色,只是没挣开狱帝无意搭上的手,一旁的玉清看得简直目瞪口呆,他颇为惊恐的望着狱帝,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 “张…张琰?”玉清轻声叫了一句,见那人回眸神色如常,这才百思不得其解的费脑想事,他低头不语,眉头皱得死紧,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狱帝变化这番的原因。那头的狱帝还在劝诱着天帝,张螭站在一旁不语,只是袖中的拳头攒得死紧,似是要覆灭三界一般怀着满腔怒火,却是无处发泄。 “为何如此。”临近殿门,天帝终是立稳了身子,他双目如炬,冷淡的神色仿佛浑不在意结果一般。狱帝看拉不动人,也不由轻叹一声回身抬眸,他嘴角上挑,吐出的话语却感觉从极深之处挣脱,决绝而凄厉,“哥哥,我想带你看看如今的狱界,还需要什么旁的理由么?” 天帝微微皱眉,“你叫我什么?” “哥哥。”狱帝看到心上人如此模样,心下一痛,却是笑得更加灿烂,“你不记得,可我却不会忘记。” 天帝察觉不对,他冷着一双眼看向狱帝,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张琰?” “哥哥,我不会放手,绝不。”狱帝猛然攥紧天帝手,一双红眸摇曳的火光竟如黄泉花一般惨烈而决绝,“我不知你为何如此,也不知你身旁为何留有那人,我只知……” “我?”天帝念起先前种种,不免满目深思,玉清若在他身旁五丈内,他便能重感七情,怕是先前自己失态,从而引得琰儿起疑,若是他再追究下去,只怕这事便不能善了。于是天帝凝神,不得已打断狱帝未完之语,神情重回原先冷漠,“狱帝,还望你莫要耽误我的行程。” 狱帝一愣,一双红眸中的凤凰似乎已被焚烧殆尽,他低低一笑,手心攒得死紧,却是没有退让半分。 废尽千年才得悔悟,岂能因为此间便轻易颠覆往常所言?自己应诺不得随出三界,既然他来了,又带着心,那为何他不能努力将他留下? 狱帝眼角带笑,嘴角挑起的弧度煞为邪魅,他忽然轻呼一声,以手捂唇,浓重的血气猛的蔓延开来。张螭察觉不对,虽不知发生何事,但那股血腥却勾引了他的心神,他一路莽撞冲来,还来不及伸手触碰,便被一道金光甩开。张螭踉跄几步跌坐在地,怒张眸子抬头望天,便看见那个往常冷静如斯的帝王神情紧张的抱住狱帝,那样用力,仿佛在害怕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挽回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天帝伸手,来不及留下狱帝的一片衣袖,便只得他清冷“告辞”二字,他见他升于血龙头颅,挥袖使令,就此消失于他的视线之中。 【作者有话说】: 当我病痛复发刺溜溜的又躺回医院时,我心里曾默默想过:“哇擦2333不会又要断更吧。”然后我朋友非常义气的一巴掌拍醒了我,牛逼哄哄的送了电脑过来,于是我觉得论文都写了要是不更文就太说不过去了2333 第45章 休言半纸无多重 玉清真王百无聊赖的折磨着手中的黄泉草,他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两人,四起的芦苇迷茫了他们的身影,却也教人看得分明那番和谐的气场,玉清偏头凉叹一声,复尔低眸继续沉寂于自己的一方世界。 玉清想不明白,他们明明该是去人间揪出炎帝,十万火急不容耽误的事,怎的就变成了现下这般模样。 玉清头疼的仰躺在弱水河畔,本想放松心神的人猛然瞧见了一片澄净,墨兰之空幽蓝飞过,星星点点缀于此间,便如一夜在山头肆意的初雪一般张扬,似要舞尽最后的生命。他轻笑一声,忽觉心中积攒之怨渐渐散开,徒留空青本心。玉清抬手接住一抹光点,看它好奇的停留在自己手间,又不甚留恋的离去,也知世事如此,停留不得,虽说明白那是亡魂未了的执念所化,却也生出了些许别样情愫。 耳畔忽然响起另一踩踏声,玉清偏头瞧着来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来了?” 张螭微微皱眉,却是没有理会玉清的示好,他低眸望着仰躺于芦苇丛中的清丽少年,开口的声音冷淡而严谨,竟是与天帝有三分像,“你们此般冒险下界,莫不是仅为来狱界游玩一番?” 讽刺的话语混着漠然的声线,生了些许旁的滋味,叫人听在心里不知该如何作态。 “这该问问你们帝王才是,他什么时候放手,我们什么时候走。”玉清笑着,却是不让分毫的顶了回去。他撑手起身,仔细拍净了衣衫,这才施施然抬眸望向那个冷清孩童,“若是心有不忿,自己便该去抢,和你们帝王一样,便是让自己呕血伤神也要使计留下牵挂之人。” 张螭闻言微微皱眉,几步掠去便想制住玉清,玉清看他动作只轻笑一声,微微侧身躲开袭击,张螭看一击不中,也不恋战,只是堪堪收回招式立于一旁。玉清笑着看他,挑起的弧角里多了几分揶揄之意。 “你也知道躲啊。”玉清低眸看他,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还以为你会和无荼那小子一样,不死不休。” “若我是他,当也如此。”张螭金眸里闪过一丝压抑的挣扎,“若我是他,便携张琰于身,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真是可怕。”玉清笑着退开几步,眸子里却多了一分警惕,“你虽是无荼的执念,但也不该如此重情,怕是你已小成塑体,便是无荼也不能强行将你剥离出来,更何况……”玉清忽的贴近张螭,嘴角上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恶意,“你还要借着那魔子身份装疯卖傻,对不对?” 张螭脸色微微苍白些许,神色却是没有动摇半分。 “你们一个两个真是了得,实在让我佩服。”玉清感叹性的拍手,清脆的响声传于此番空旷之地,便连走在前头的两人都忍不住回眸驻足。“从一开始就如此算计,真不知那张琰有何魔力,竟能迷得你们神魂颠倒,不知世事。” 张螭面色一冷,全身精气聚于右手,携着幽冥白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0 骨幡便朝玉清袭去。玉清一惊,当即立身退开一丈,他足尖点地微微立稳身子,立马颇为紧张的朝二人望去,心中悄然算着彼此的距离,感觉心头欲/念起伏无碍,这才悠悠舒了口气。他挑眉望向张螭,眸子里多了几分兴味,张螭察觉不对,回身便想避开,不料玉清一把抽出捆仙索将他绑住,张螭重心不稳,就这么直直的栽倒在了芦苇丛里。 玉清蹲下/身来逼着张螭抬头看他,似是觉得不够,还伸出手掐住小孩的下巴左瞧右看,本该是眉目如画的翩翩少年郎,偏要开口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你这小模样长得还真精致,别说把你囫囵卖出去,光靠这面皮便能得个好价钱。”玉清停顿一下,望着开始往自己方向动作的红衫,嘴角的弧度上挑得愈发好看,“想必你迷惑人的本事也高明得紧,否则这幽民白骨幡,又岂能教张琰轻松给你?” 张螭冷眼看他,一双金眸里未起波动,似如往常一般冷清,只是那冷漠神情中透着几分残忍,宛若狠绝,又似心下立起的坚持。玉清面上虽带着笑,但被这般死死的盯着,心里也终究有些膈应,他望着逐渐逼近的两人,终是不敢再胡闹下去,只得挥手解开束缚。他好心伸手扶起张螭,以为自己会被推开,却不料那小孩忽的贴近他耳畔,声线清冷,却又透着不死不休的执着。 他说,“玉清,我记住你了。” 还不等玉清反应,小孩便一溜烟的跑出去缠住狱帝,他怔愣在原地,觉得有些可笑,又莫名带着几分被引起兴趣的期待,然而这种不知名的情绪很快便被抛到脑后,玉清笑着走近天帝,挂起的微笑犹如朝阳一般绚烂,看着他走近的张螭金眸一动,片刻之后,便又恢复往常模样。 那一刻,太白星动,缘线牵,怨念起,煞魂将落,鸾星动。 此时的玉清真王依旧笑得欢心,无关元尊之子,便是南方南极长生大帝这个称谓也够他睥睨天下,如此强大又自傲的人,又怎会将一缕执念的私语放入耳中?于是他没了防备,卸下心神,便也不知几千年后,他与这孩子的孽缘早已缠得不分你我。他狼狈逃窜四处,终日提心吊胆,也不过是怕那人灼热之爱会带着两人一起堕入孽火地狱,永不超生,再无生路。 此时的他们都不曾料到,便是这一刻起,一切已脱离掌控。 “我想狱帝身子骨也好得差不多了,此时当无大碍才是。”玉清跃身拦住天帝,睁大的桃花眼中倒映墨兰之空,那一刻竟是好看得紧,“近来多有叨唠,狱帝拳拳盛意,实在教人消受不起;何况我和天帝还有要事在身,若无大碍,便先行一步。” “我身为狱界帝王,也该是起到维系三界之用。”狱帝微微笑着,丝毫不受玉清挑衅,一双凤眼向上勾起,万千风华凝于眼底,叫人不敢再望下去,“若是真有要紧之事,我也愿出力辅助。” “那便不劳烦狱帝,有无荼坐镇,我想这世间应无放肆之人。”玉清堵着一口气,颇为急切的护住天帝,他眉梢向上挑起,端的有几分得意,“还望狱帝行个方便,让我们早些离界才是。” 狱帝没有答话,只是低眸揽住方才忽视的张螭,他望着这孩子眸中混入的一丝不甘,也知他在正吃味得难受,虽然不知张螭为何对他独占如此,但总的说来,这感觉也不差。 于是狱帝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他仔细将这孩童抱入怀中,亲昵的蹭了蹭张螭滑嫩的脸颊,张螭本还在冷眼瞧着玉清,妄想警告他莫再对狱帝不敬,却不料自己挂在心头上的人忽的对他如此动作,真真让他怔愣片刻,一时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天帝望着眼前正在嬉戏的两人,金眸忍不住泛上一缕暗色,又很快的沉了下去。 “我们要去人界。” 天帝忽然开口,冷清声线里强行压抑着一抹怒气,玉清连忙扯了他一把,瞪大的眸子里是一片不可置信。他们本就是违规下界,隐匿行踪该是常事,却因此人执意要来狱界一了心愿,便就此耽搁行程。一路延缓至此便就罢了,即刻启程也非不能挽回,只是万般不曾想无荼竟将此脱口相告,此间种种,实在让他不能认同。 万幸的是,无荼还有几分理智,未将炎帝二字托出,倒也没坏了大事。 “螭儿,想去人界么?”狱帝笑望怀中人,一双红眸亮若星辰,几乎让人移不开眼,“那儿有糖葫芦,有私塾,还有形形□□的人,三界之中要数繁盛,当归人界莫属,我想你若是去了,该是会喜欢的。” 张螭大约知道狱帝心意,却也怎的不满这念头的起因,于是他冷着一双眸,开口的声音里带上几分艰涩,“狱帝,我曾自人间来,那儿不似你说得此番好,人间皆由欲念而生,我只看得可怖私欲,毁弃弥漫,教人得不偿失。” “那是你未随我去。”狱帝心疼的抱紧张螭,红眸中是一派认真,“人间还有盛满善意的秦淮河,热闹的集市与珍贵的人心,你都未曾见过,便不知它的好。” “我看不到,狱帝。”张螭攒紧狱帝的前襟,抬起的金眸里泛出些许别样情愫,狱帝偏头一笑,便有如三春暖阳,几乎要捧化冰心。 “我会让你看到的。”狱帝笑着揉乱张螭额发,光芒凝于眼底,似要透过这视线暖了人心。 “狱帝,怕是你没有这个时间。”玉清神色一动,忽的挑唇笑了起来,他望了眼天帝,见他如初冷静,这才放心的说了下去,“我只感到一缕魂魄冲入奈何,仔细摸索,倒还有几分朝阳星君的痕迹。” 狱帝愣住,半张的凤眸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可他要寻觅的那人似在消散呢。”玉清笑得真心,仔细望去,倒是看不出半分端倪,“狱帝,我们这便启程,你可还要过去看看?” 若是此间离去,他们便会就此错过。可是朝阳,他那个等了十世的好友,终是一路艰辛来到此地。狱帝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也分不清到底对错怎番,他只知平安执念正在消散,他只知朝阳曾护他于悠悠众口,他只知他们十世罪孽终能今日一见,万千光阴累积于此,不能就此让它毁了干净。 于是狱帝笑了,他抱着张螭无奈低眸,赤色的凤凰在孽火中栖息,他抬眸深深望了一眼天帝,似是要将这人刻于心头。天帝察觉不对,正想说些什么,便只得这人转身而去,血龙冲天而起,从九层深渊处挣脱,它肆意游于狱界上空,端的是一派潇洒自如。 天帝伸手,来不及留下狱帝的一片衣袖,便只得他清冷“告辞”二字,他见他升于血龙头颅,挥袖使令,就此消失于他的视线之中。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1 玉清拉住天帝,让他赶紧启程赶赴人界,天帝攒紧双手,望着那抹消失在天际的赤红,双眸中的欲/念升起,却再也掩饰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王薛脑中一片空白,他微微一愣,手指竟不自然的微微弯曲,脑海中流淌过的咒文反复涌现,他恐慌自己如此,却又无可奈何。 违逆帝王为大不道之事。 可是他要救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1.在此预告一下,楚平安和楚天佑都是《当归》里的人物,执礼在此是用一个特别的称呼代称他们的,楚平安是书生,字安然,南城书院夫子,连中三元之人;楚天佑是魏国将军,曾立赫赫威名,却最终退守扬州书院之人。 2.每个人物都有自己鲜明的性格,执礼在此不希望多做解说影响大家看法,人无完人,我看他们是根据最能接近现实的限度,希望我表达的便是如此。 3.大多人名都直接取自资料,按照最能接近的来,如有必要,我以后会在下面注明解释 第46章 人如风后入江云 “安然,我总得给你讨个说法。”楚天佑满目忿忿,似仍在怨念那鬼子的作弄,他心疼的攒紧楚平安的手,撇起的眉头凹陷成一个心疼的弧度,“他万不该对你如此。” 楚平安微微一笑,顾盼之间眉眼如画,端的是温润如玉,淡雅如莲,“无妨,能遇见你,我便已然足够。” “怎么能够?”楚天佑闻言忽的止步,书生回头看他,勾起的弧角不变,神情里却是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楚天佑皱起眉峰,俊朗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死不休的决然,“安然,我万不会再放你一人。” “那便陪着我。”楚平安笑得欢心,凑近身子伸手抹平了自家将军的眉头,“我应你的,这一回,便让我陪你白头到老。” “现今还如何白头?”楚天佑看到心上人欢心,心下便安心不少,他好笑的指了指自己,难得俏皮的挑高了眉梢,“我先前遇见爹,他说人的魂魄会追溯一生,停留在最为美好的一刻,我为你如此,你可还舍得看我白头?” “若是能陪你如此,自然舍得。”书生挑起将军的发梢,双目里盛起的笑意带着一份满足的洒脱,“能陪你一时,便是一时。” “一时怎够?生生世世我都嫌少!”楚天佑一把抱起书生,难得童心大起,竟是学着孩童模样亲昵的蹭着书生的鼻尖,书生偏头躲过,一脸嫌弃的撑开与将军的距离,楚天佑面上作出一副受伤样,逼得书生看不过去,他偏头叹了口气,埋怨着被吃得太死,却又无奈的环手拉近彼此的距离,使得两人之间再无间隙。 狱帝匆匆赶来时,瞧见的便是两人如此模样,如胶似漆,似乎再容不下第三人的空隙。 “狱帝?” 楚平安眼尖,一把推开楚天佑便对着狱帝行礼,将军颇为不满,但也识得大体,于是认清自己身份的将军整好衣衫转过身来,正想学着书生的模样见见这传闻中叱咤风语的狱帝,不料便在抬眼的瞬间怔住了动作。他脑中一片空白,似是有什么在脑海深处隐隐作痛,绞尽脑汁,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还是那句熟悉的话。 狱帝一笑,望着楚天佑莫名的脸,终究是掩下了残留于心底的一丝叹息,楚平安向着狱帝赔罪,说是自家爱人不成器,尚且不知避讳,这才乱了体统。一旁的楚天佑也是一脸莫名,他本不愿说出这句话,可看到这人,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将那句不识时务的称赞脱口而出。 极为熟悉,却又带着强烈的陌生。 “朝阳。”狱帝噙着一抹淡笑走近两人,他犹豫了下,看着楚天佑满目的迷茫,终还是下意识的转了说辞,“你们二人,可愿留在狱界为我效劳?” 将军和书生两人对视一眼,虽是不解狱帝为何突出此言,但心底也明晓这位帝王正拐着弯给他们许下曾痴望的心愿。于是两人立马行了大礼宣誓忠心,说着什么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狱帝看着他们眼底闪烁的光,心里正偷笑着,却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悲凉。 玉清说得对,楚平安终究是凡魂,虽说狱界是个养魂的好地界,但执念的消耗也是不争的事实。他撇下哥哥急赴于此,为的也不过保下他们二人之魂,将其于生死簿上剔除,从此超脱三界,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 “狱帝,我等不过一介凡魂,如何值得您出手相助?” 狱帝望着按捺不住心下疑惑的楚天佑,看着这人与当年无二的容颜,似是又见到了故人般卸下心防,于是曾为这位好友乱了纲常的帝王,终还是软下心肠,轻轻唤了一声故人的名字。 “你前世为朝阳真君,与我有缘,当初你为一凡魂剔仙骨毁天道,是我从旁助你乱了这三界。”狱帝淡笑着,神情里是一抹真切的安然,他就站在那儿不动声色,却仍是生了一股旁人不能忽视的华贵,“天帝罚你们二人十世轮回终离散,今儿便就够了,罚也罚了,到此为止便罢。” 于是二人一脸恍然,楚平安终在心底理清了思绪,身旁的爱人也感叹于不知曾经的辉煌,狱帝看着他们眼底掩饰不住的怅惘,竟也生了几许淡淡的愁绪,他们不记得过往,不受羁绊困扰,不像他坐看千万年时光,虽容颜依旧,心里却仍是抹不去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 永生哪有人间说得那番好?看过了一切,心便也荒凉了不少,曾经握在手里的,也终是成了今日的求而不得。 许是这便是代价。 “狱帝。” 一道童声忽的在后头响起,狱帝微微一愣,无奈一笑,也只得回身过去牵起张螭的手。他分明叮嘱这孩子留在内殿不得胡乱走动,免得走了天帝的空子,让他真的被玉清二人捉去,奈何这孩子总不听他规劝,一路巴巴的偷偷跟来,现今也该是追上了才是。 张螭紧紧握住狱帝的手,金眸中的坚定让向来以执着著称的狱帝也没了法子,他不问他为何不听话,只是小心的把他推到了前头。张螭偏头想了想,终还是迈着小步走了出来,楚平安看着他轻轻的笑,似是在做一场问候,又似在说着好久不见。张螭望着这个曾关照他不少的凡人,心里仍是起了一片涟漪。狱帝在后头推他,让他过去做一场告别,张螭难得羞赧些许,踌躇半晌,终是鼓着勇气走去。只是原本掩藏不住笑意的脸终是在接近书生时变了脸色,他一把攒住楚平安的衣衫,面容严峻,神情里仿佛被人忤逆了一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2 般燃烧着熊熊怒火。 是谁,竟敢伤他如此? “你魂体为何虚弱至此?”张螭冷脸逼问,神色不变,金眸深处却藏着看不见的愤怒,“你执念如此强盛,本不该如此,到底是谁骗你动摇了心神!” 于是狱帝也变了脸色,带着维护爱人的将军一道,终还是忿忿不平的走漏了真相。 “不知是谁家的鬼子,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三番五次幻化成我的模样欺骗安然,着实可恶!”楚天佑揽着自家书生,眸子里难掩一抹无力的愤慨,“安然心善,哪能无端惹上他人?狱帝,我不求你为我二人主持公道,只是仍不住多嘴一句,免得狱界放任此人胡闹,到时若是毁了秩序乱了纲常,谁也不愿瞧见如此。” 狱帝皱眉,正待好好理清,便见身旁的张螭忽的冲了出去,他心道不好,嘴上安抚住二人,便唤来阴差领着他们前往酆都。楚平安也识得情趣,轻拽住仍在幽怨的将军,带着他对狱帝行了个礼,便这么施施然的离去,仿佛超脱事外,漠然着一切对自己的不利。 狱帝忧心张螭作出什么出格之事,怕得惊动天帝回身捉拿,虽是晓得此时玉清当是该拖着哥哥前往人间,却也终抹不去他们留下的幻想。于是狱帝转身便寻着气息追去,一时也顾不上楚天佑他们,只得先解决了大头,这才好一样样理清纠结成麻的事态。 狱帝微微扶额,难得有些疲惫的无奈。 狱帝赶去时,张螭正和王曦打得难舍难分,他本欲上前拉开两人,却也时刻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身后王薛携着杜子仁匆匆赶来,瞧见狱帝神色,便也放下了几分提心吊胆。杜子仁眼明手快的甩出捆仙索分别将二人捆住,王薛一看两人被制,当也按捺不下为父之心,一路匆匆便往王曦方向赶。不料中途被杜子仁拦断,他满目焦急,极为不解,奋力挣脱,杜子仁奈何不得,心下也是不忍,无奈之下,只得示意他往狱帝的方向望去,王薛微微一愣,这才移转了视线,却没想这一看,几乎让他毁了心神,断了念想。 如斯冷酷决然的狱帝,究竟会作出怎样的判决,他还留得下曦儿吗? 王薛脑中一片空白,他微微一愣,手指竟不自然的微微弯曲,脑海中流淌过的咒文反复涌现,他恐慌自己如此,却又无可奈何。 违逆帝王为大不道之事。 可是他要救自己的孩子。 狱帝一步步向王曦走去,那个初次见面嚣张如火的鬼子,那个被酆都大帝认可天赋的鬼才,终是扛不住帝王威压,在这步步紧逼中软下了身子。狱帝心中不忍孩童,却也不会放过任何扰乱纲纪之人,于是血龙吟啸慑于九天,逼得躺在地上的孩童止不住的颤抖。 认定的事实向来不需要给人解释的机会,惩罚便是惩罚,不因有了繁琐便忘却伤害的错处,因而跳跃的火焰舞于狱帝指尖,幽兰鬼火,带着能焚尽一切的漠然席卷全场。王薛浑身抖动,再也站立不住,却是皱着眉瞪着眼,不想背叛却又别无选择。他抬手对着狱帝身后,心神痛苦得几乎让他忍不住痛哭,可还不及凝咒,这道忤逆便被杜子仁狠狠打断,王薛一个不稳,踉跄的跪倒在地,掩面不知如何,心下却是放弃般的送了一口气。 他舍不下曦儿,却又无法背叛这个追随了千万载的帝王。 “你要杀便杀!痛快些来,我才不会怕!也绝不后悔!”明明颤抖得几乎要蜷缩在一团,明明怕得忍不住流泪,明明以前是一个那么忌惮自己的孩子,聪慧如他,当是被王薛收养后好好珍惜如此,却为何要翻盘至此,舍下一切能拥有的,去伤害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狱帝看着这个怕得颤抖嚎啕,却仍逼着自己不去害怕的鬼子,心里忽的升起了一种探究,让他犹豫几番,终是没能挥下手中的判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这个场景,好熟悉。 狱帝一笑,深埋于心底的苦痛忽然炸裂,让他眼眶疼得厉害,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第47章 万斛离愁尽耐担 “此事无关我爹!狱帝,我求求你,你别迁怒他。”王曦不知狱帝犹豫,只知那可焚烧殆尽人之魂魄的幽冥正在靠近自己,他舍弃一切,却终究忘怀不了那个对自己好的人,“狱帝,我罪无可赦,我知错,我求你,我求你别迁怒我爹……” 祈求嘶吼到最后,竟是带上了哭音。 狱帝神色一凛,望着正向他祈求的孩子,脑海似是被谁推入钢针一般疼痛。他突然想起那年血雨弥漫之时,安素也是如此向他人恳求,他终是回身选择自己,带着不死不休的执着,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狱帝忽然觉得累得厉害,手中幽冥缭绕,原本轻若无物的鬼火,竟是难得生出了些许沉重。他转眼望着处于崩溃边缘的王薛,看他撕心裂肺,看他为了这孩子竟生出忤逆自己的念头;身畔的王曦蜷缩在一旁,带着绝望的挣扎,魂飞魄散前却带着最后的乞求,只愿他莫动及他人。 这个场景,好熟悉。 狱帝一笑,深埋于心底的苦痛忽然炸裂,让他眼眶疼得厉害,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狱帝,何不快快处决这个孽子,先前若不是有转轮王求情,他早该不存于世。”张螭挣开捆仙索的束缚,迈着沉稳的步子一点点逼近二人,他冷着一双金眸,其中透出的是不可忤逆的决绝,“不知珍惜,怪不得旁人。” 王曦一愣,猛然抬头怒视张螭,他咬着牙瞪着眼,一字一句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声声怒吼,似是要证实什么般痛楚得让人愤怒,“我珍惜与否,容不得你来定夺!” “呵,随你罢,此般皆与我无关。”张螭冷下眼来,不带温度的镇定让人看了恐惧,他蹲下身来平视王曦,开口的现实里含着令人发指的残忍,“你伤及无辜,幻化模样骗及他人执念销毁,无端迫害他魂,若非狱帝及时赶到抹除平安之名,你这杀孽便是落定,再无悔改余地。” 楚平安一路照料他至此,那般不爱招惹是非的人,竟是为了自己设计狱帝,不过是担忧他阳气过旺,只能困守狱界千万载,不得投胎转世重启人生。虽说他从一开始策划一切时,便知要亏欠许多人,但唯一片真心不可逆。楚平安深得幼子喜爱,却为了自己舍弃太多,他一路教导扶持,便是算他半个父亲。如今自己在意的人无端被人伤害至此,他又怎能忍下心头怒火善罢甘休? 若不是,若不是平安等到心上人维持住最后神识,若不是狱帝洒脱放手及时赶到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3 ,若这一切都无法恰好发生,那他…那他…… 寻遍三界,那他便再也无法寻得此人。 张螭的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没来由的后怕逼得他只想发泄心中所惧,再不敢多做细想其他。 “伤及无辜?我哪里伤及无辜?”王曦忽的一笑,深邃眸中蕴含着万千复杂,他嗤笑一声,猛然抬头直视张螭怒火,心头怒意竟是不必这人少却半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有罪之身!” 张螭一震,怒气再也无法掩饰下去,他抬手便要挥下,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孽子一番好看瞧瞧,却不料狱帝忽的伸手止住,他浑身一愣,虽是不忿,却也不敢再妄作举动。狱帝低眸瞧着王曦,看他瑟缩一团却仍是消磨不及眸中不甘,终是忍不住冷声开口,轻声问道一句为何如此。 “狱帝,你的朝阳有情,曾是伴你之友,为此你乱了三界困守千年,终是忤了天帝之意让他随着那凡魂入了轮回,现今还要助他如此,此番情义,当真可叹。”王曦仍在颤抖,眼眶止不住的眼泪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明明被束缚在地不得起身,却仍是怒张着眸子,似要为谁讨回公道一般声声控诉,“狱帝,那我爹呢?” 狱帝一愣,竟是不明他为何如此。 “我爹呢!你又把我爹置于何处!” 王薛猛然怔住,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忽然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左胸很温暖,似是被谁努力用小手捂热一般,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几乎让他忘了呼吸的频率。 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自己。 “你助朝阳真君轮回时,可还记得是谁冒着大不韪替你开启往生路?你被鬼帝阎罗包围时,又是谁站在你身后护紧你的骄傲让它不蒙受尘埃?你说狱界是情理两派,不得偏颇,可又是否想过我爹的处境!我爹是臣,却也是十殿转轮王,他本可安逸一生不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他本可不用护你周全享尽一世繁华!” 王曦一字一句的控诉,他仍在颤抖,说出的每个字似乎都在用尽他最后的力气。他明明那么弱小,微弱得几乎都比不上狱帝手中那朵跳跃的幽冥,然而他却是如斯的强大,强大得让狱界的帝王都忍不住侧目相对。 “真君有情,我爹便是无情了?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都不曾回头看他半眼,而那个什么朝阳真君呢?你为他付出如此,他知道吗?前尘往事一场空,他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狱帝,你好狠的心。” 狱帝闻言猛然怔住,手中跳跃的鬼火忽的一下拔高数丈,闪烁着耀眼的火光,逼的人惹不住回身相对,而它却也似弥漫过天的烟火一般,灿烂些许,便就此消弭于空。 张螭担忧的望着狱帝,原本被些微动摇的心神也被他的痛楚的给掩饰过去。他是为了张琰而生,这世间情爱与他无关,无论是朝阳还是王薛,天帝亦或者玉清,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统统都不能干扰狱帝半分;管他是谁要做什么,管他为此付出多少,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代为做到。 所以,万不能有人在他眼前伤他至此。 “你在迁怒。”张螭忽的出口,上前几步逼近王曦,他冷眼瞧着蜷缩在地的孩童,禁不住乜笑一声,嘴角挑起的弧度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讽刺,“狱帝不在意如此,你便可伤及平安吗?你想如何?是期望迫害朝阳命定情缘来报复他,还是为此引起狱帝注意,让他多看你的王薛一眼?” 张螭半蹲下身,一双被注视的金眸里没有半分温度,他猛的出手掐住王曦的下巴,冰冷的语调里含着刺骨的嘲讽,“王曦,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笑之人。” 王曦禁不住瞪大双眼,原先挣出的泪水还挂在眼眶,发红的眼角也来不及掩饰,此般种种,让他看起来分外可怜,全不似方才那般肆意张扬。 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也会害怕。 “可笑与否,还容不得你来定夺。” 张螭微微皱眉,心中警铃长响,来不及多做应答,当即便回身避开一道符咒冲击。他翻身落地,抬眼望上瞧,这才发现原本被杜子仁制住的王薛已挣脱开来,现今正抱着他的孩子坐在一旁,他细声哄着王曦,神色淡然,似是全不计此番动作带来的后果。 张螭望向狱帝,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即便如此,他也没来由的心头发紧。 这个人,会怎样做。 “狱帝,孽子不识体统,扰乱秩序,迫害他人,前生种种一同数,此罪理应当诛。”王薛没有解开王曦的束缚,却是长身落地,在王曦身旁俯身跪下,肃穆的行了个三拜九叩大礼。一旁的杜子仁终是变了脸色,他想冲去拉起王薛,却被张螭拦在了后头。 “但归结种种,只因罪臣教导无方,这才落了彼间罪过。罪臣愿用十殿秘宝重塑被削之魂,带领孽子前往纣绝阴天宫自罚百年,如若不可,罪臣愿用此命相替,还望狱帝开恩。” 此言一出,满室静寂。 杜子仁愣了片刻,终究越过张螭走了过去,他撩开衣袍同跪于此,王薛偏头看他,满目惊慌,却只得这人淡漠的脸。杜子仁俯身跪地,却是暗下牵住了王薛的手,温柔而怜惜,却又带着死生不弃的执着。 “臣为王曦义父,此生教导也有错处,愿随转轮王一同受罚,罪臣于此,恳求狱帝定夺。” 落地之音铿锵有力,砸得人心头发慌,几欲疯狂。 张螭担忧的走向狱帝,犹豫几番,终是伸出手来牵住他。狱帝察觉手中加持的力道,顺势低眸望着那孩子,空洞的眼里似是容不下万世繁华,独留一地苍凉,令人心痛难忍,一时不知所措。 张螭喉头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半个字也吐露不出。 狱帝垂眸,看着跪在冰冷石板上的三人,强大如斯的帝王,也是生出了半丝迷惘。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们长跪于此,为何要齐声恳求他降罪? 这一切到底谁对谁错? 平安不可能有错,他是受害者,是最能有力声讨的人;朝阳也没错,罪孽早已消弭,十世磨难本该重生;王薛和子仁一路扶持自己至今,此间种种恩德他根本无法细数;而那孩子,也不过按捺不下心头所怒,无法忍耐的痛楚逼得他发疯,许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实在过于重要,于是他不清理智,终是用自己的方法一解心头之恨。 那么归根结底,到底是谁错呢? 是他吗? 狱帝怔愣在原地,忽然觉得心头空荡得很,一股股无力涌上心头,让成熟强大到如今的帝王,也看不破这世间情感。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4 种种只因不过情之一字,这个充斥在凡间的东西,终究是他读不懂的迷惑。 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为什么人世间有那么多情感,可以让人奋不顾身,又可以迷惑惯常理智的人?朝阳和平安纠结十世,王薛和子仁离间万年,王曦苦等千载、张螭决然至此,谁对谁错早已没了意义,而追究其底能留给他的,却是他至今也看不懂的东西。 好累。 狱帝忽的摆手,松开王曦的束缚,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三人面面相觑,沉思半晌,大抵也明白狱帝的饶恕之意,于是个个跪地行礼恭送狱帝,面容恭敬还带着无法言说的谢意。张螭怔愣在原地,他看着那席火红的身影渐渐走远,山水色淡,那抹耀眼的红终是融进了弥漫于空的暗夜里,再也燃不起一丝火光。安静而又神秘,似在做着最后的告别,又似心底生出无限挽留,却吐露不出半句箴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他要哭,要一路从酆都哭到转生殿,要全无形象的在冰岩上翻滚,要惊动狱界,要逼得那远在天边的帝王也要过来细细安慰他。 他要哭。 即便那人不会再来。 【执礼要发糖】: 大家准备好,执礼要分章发糖咯!但这两章写得真心难受,大家都cp了出来虐单身小狱帝●︿● 第48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阴风轻抚大地,弱水河畔的彼岸花折腰相迎,火红发丝舞于天际,那于万千红中孤寂的一团火,也似暗淡了色彩,不见再次燃烧的欲望。 狱帝盘腿坐于如火纷华中,彼岸花灿烂得耀眼,依旧吸引着过往游魂。狱帝抬头望着天际,墨兰之空带着梦幻的色彩,只可惜没有点缀黑夜的群星,便失了几分令人赞叹的凭借。狱帝眨巴着眼,望尽天际也看不到一抹温暖的阳光,他不死心的仰着头,便这样维持许久,直到终于被心里的箴言说服,这才无奈低眸,让长睫掩盖赤眸中的失落。 许久未到此地,这片花海仍充盈着摄魂之力。 狱帝低低一笑,嘴角上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真好看啊,这片景色。 狱帝贪婪的望着周身弥漫开来的摇曳花海,眼里浮现的点点温情让他的记忆开始抽离,他分明记得,千万年前此地还是一片荒芜,却只因自己一时起意,便让这儿成了另一个地界。 顽皮的帝王谁也奈何不得,年龄尚小又是帝王之身,除却酆都大帝,谁也说教不得。于是只有唤来那远在九十九天外的天帝,他还记得哥哥板着脸的样子,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教导着他。 不过自己年幼之时,真有那番乖张? 狱帝的记忆开始模糊,他闭眼冥思片刻,却死活想不起后续的发展,他只记得那天自己哭闹不休,便在地上打着滚也要种下一片花海,他性极烈,也爱灿烂的红,于是曼珠沙华就入了他的眼。 然而狱界之花不得随意沾染,黄泉花阴气极盛,若是随意种下,只怕也要乱了狱界气息,小狱帝想要一片连着弱水的花海,还不知要怎般光景才可瞧见。 小狱帝心里知晓,却也奈何不了心中渴望,于是一路从酆都闹到转生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让跟在后头的阎罗鬼帝个个没了法子,酆都大帝降下身份做鬼脸哄他,得到的结果也不过一计燃烧得至纯的三味真火。 于是狱界充斥着小狱帝的哭声,撕心裂肺,让远在十八重地狱受刑的恶鬼听了都难受。 这时候,天帝赶来了。 小狱帝也知道分寸,看到哥哥来了,立马收声止啼瘪起嘴巴,他吸着鼻子,发红的眼眶衬着那一脸委屈的表情,便是让小天帝见了,也不由得软下了心神。 “怎么哭了。” 小天帝牵起闹腾在冰岩上的小狱帝,眉头轻皱,却难得没生出几许责难之意。 小狱帝害怕的挪了挪身子,两只小脚一踩一踩的,他垂着脑袋扭捏着手指,停了好半晌,才磨磨蹭蹭的道出了心中所望。 “我…我想种一片黄泉花。” 小天帝闻言也无何反应,只是仔细将他攒紧的小手松开,免得他误伤了自己,他开口,语气中的话语虽冷淡,但也让人听得出其中的维护之意。 “知道后果吗?” 小狱帝将头埋得更低,他努力睁大着眼,只是眼眶愈发酸涩,让他忍不住其中的啜泣。 “知…知道。” 于是便没了后文。 小天帝极疼这个唤他哥哥的小孩儿,虽说两人阴阳相冲,本身也无何关系,但认了便是认了,即使有人敢细声质疑,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于是小天帝就这么宠着他,即使旁人看不大出来,但狱界人人都知,这上天入地寻遍三界,也唯有天帝才治得了这个闹腾不朽的混世魔王。 不过说到底,小狱帝幼时虽然顽皮淘气,但也知得体统,像今日这番明知后果而为的纠缠,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自然而然,小天帝起了疑惑。 “小琰,为何如此?” 被点名的小狱帝浑身一哆嗦,这回却是死咬着牙也不肯说出半个字,他人都以为自己喜爱那燃烧天际的黄泉花,却不知这只是一个在外的借口。追究到底,也不过希望这人能看到那一片连着莹蓝光辉的美景,那时候,自己便能穿着最为喜爱的火红箭袖笑着迎接他,那番炽烈到焚烧弱水的花海,才能让哥哥知晓他心中飘荡于万千心意之海的一片浮舟。 小天帝见自家弟弟不说,也没了追究的心思,毕竟通感如他,自然看得见小狱帝眸中那一缕死命藏在眼底的渴望,这番炽烈,终是为了自己燃烧。 于是小天帝柔和了脸色,他理了理小狱帝的额发,用双手轻捧他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让这畏缩的孩子抬起头来。小狱帝红着眼眶,鼻子一吸一吸的,却要拼命做着无畏的表情,只可惜原先被天帝拨开的小手又攒紧起来,身子绷得笔直,僵硬得几乎要成了石块。 小天帝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永远拥有着令他心疼的力量。 “虽说彼岸花阴气极盛,若是贸然种下一片定得改变狱界气息,但自古罡气与它相冲,若是每一株黄泉花籽都用罡气护着,便是生长于弱水河畔,也不会乱了大事。” 寻遍三界,数天界帝王罡气最为纯正。 小狱帝抬头,赤红的眸中还蕴着未来得及脱眶的泪珠,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其中的惊喜混着一丝畏缩,让人看了忍不住笑,却又牵扯着心脏一般疼痛。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5 “想要花海吗?” 于是小狱帝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一把抱住哥哥,堪堪齐胸的脑袋在小天帝怀里蹭着,他哭着笑,笑着哭,嘶鸣的声音里充斥着一抹得之不易的珍惜。 小天帝神色柔和,微微勾起的唇角里含着浓浓的宠溺,他低垂下头轻轻抚慰着嚎啕大哭的孩子,小狱帝也是个不争气的,抓着哥哥又是哭又是闹,似乎不知怎么表达充盈于心的欣喜,于是用了个这么笨拙的法子来闹腾,逼得小天帝惯常冷清的模样都不知该如何维持。 小天帝抱着自家弟弟,垂下的眼眸掩盖住了藏匿其中的怜惜,三界最为严肃冷淡的天界帝王,竟难得勾起唇角微微笑,他看着游动在胸前的小脑袋,头一次觉得原来拥有七情六欲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想把自己能拥有的,最为温暖的情感都给这个孩子。 希望登基的时日可以再慢一点。 希望自己除情后,依旧记得这个让他放不下的孩子。 希望他永远喜乐平安,不知三界疾苦;希望他有一天不复存在,这个孩子也能坚强的面对失却自己的未来。 小天帝攒紧小狱帝的手,将这个令人心脏酸疼的孩子好好护在怀里。 小琰儿,哥哥永远爱你。 狱帝缓缓睁眼,入目的依旧是一片耀眼的红,他起身拿过一支黄泉花细细端详,并蒂双生的花朵热烈绽放,似是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寻找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狱帝见花盘没有逆转的趋势,也只得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他盘腿坐起,望着漂浮在弱水上点点莹蓝,忽然觉得执念真是一种他看不穿的魔障。 虽然干爹一直说他执念过深。 狱帝极目远眺,铺天盖地的黄泉花随风摇曳,极为热目的花海将他埋葬于红火深处。天际的边角依旧看不到一丝温暖的阳光,狱帝望着远方,却忍不住嘴角勾起的微笑。 无荼真是一个好哥哥,这一片花海得消耗他不少罡气,明明还未成年,却偏要为了自己折腾至此。虽说亲手一粒粒埋下这些花种也的确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但比起在一旁仔细护着自己的哥哥,还真是说不得什么。 原来自己曾经真的如此乖张。 原来哥哥真的对他一片真心。 狱帝低眸,万千年的空寂早已让他忘了何为喜怒哀乐,他只知自己心脏仍然在胸腔跳动,却是再带不起一丝一毫的爱意。狱帝伸手捧心,长睫打落眼帘,看不真切的阴影迷蒙了他眼底的痛楚,让他忽然很想如当年一般放声大哭,再无顾忌,他要哭,要一路从酆都哭到转生殿,要全无形象的在冰岩上翻滚,要惊动狱界,要逼得那远在天边的帝王也要过来细细安慰他。 他要哭。 即便那人不会再来。 “怎么哭了。” 冷淡的语气一如往常,任你如何仔细聆听,也体会不得藏于哽在喉间的情感。狱帝捂着脸,不可置信的颤抖着身子,他想调整好自己面上的表情,却始终控制不住酸涩眼眶流下的不舍。狱帝不知所措,他不敢动作,只能死死僵硬在原地。 张琰,不要怕,你已强大如斯,你已被狱界传唱,你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你是狱界的帝王,你可以保护想守护的人,你…… 悉悉索索的脚步逐渐逼近,属于那人的气息缓缓包围狱帝,让他漫天思绪终是回神,可身体却僵硬如石,怎生也动弹不得。 “琰儿?” 于是脸被人温柔捧起,冰凉的手贴着他温热的脸,激得人忍不住浑身一抖。 “我恍然想起,还欠你一场花灯会。” 某年某月,三十三天外,九十九重天,他于化练池水消耗魔气,他于金銮殿上粉饰太平。他说,刚刚突然很想带你去人间的花灯会,明明从未去过,却是徒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他拉扯着脚踝处的冥天索魔链,颇为苦恼的看着坐于十二品莲台上的那人,低头怔愣片刻,而后却是笑了开来,他上挑的眼角好看得紧,赤红的眸中只容得下一人的存在。 他说,那我便是应下了。 于是一念起,执念生,心中落下千千结。 狱帝看着眼前人,他看着这人清冷的金眸里依旧倒映不出三界繁华,却容下了无措的自己;他看着这人衣袍上沾染的点点猩红,跳跃于玄色上的赤色突兀得紧,但又分外融洽。于是狱帝勾唇一笑,缓缓伸手稳住按在他脸侧的手,一双红眸里映着万千花海,铺天盖地的红,几乎要湮灭了这人的身影。 他说:“难为哥哥还记得。” 说完,狱帝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角弯到最大,嘴角挑到最高,那番阳光纯真的笑容,逼得人忍不住想将他好好护在怀里,不再让旁人窥得他半点闪耀。 天帝神色未动,却是应下了这句话。 他说:“关于你的事,我自然记得。” 黄泉花海一如往常灿烂,微风摇曳,拂动人心,谁也不曾知,这片燃烧得极烈的赤焰,竟爱上了远在天际的一抹阳光,明明求而不得,明明无法拥抱,明明寻遍三界也找不到比这更为荒谬的爱情。 可他就是爱他,义无反顾,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明明他是三界最为无情之人。 【作者有话说】: 1.抢跑更新,下次更新于12月17日,恢复正常更新,一周两更。 2.执礼这次要是四级过了,我就把一周两更变成两天一更或日更,请各位小天使保佑我过四级。 第49章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玉清一脸没好气的看着从花海中走出的两人,他忿忿跺脚,待得天帝走到前头,终忍不住甩了一个风袖过去,天帝自然好好化解,清冷的金眸里不见半分闪躲,玉清气不过,一把拉开天帝,右手猛然发力揪着他的前襟,力道之大,逼得天帝也不得不弯腰平视彼此。 “好你个无荼,我说时间紧急要赶去人间,你倒好,幻化影身骗我,倒是巴巴的跟了他一路!”玉清怒视天帝,余光瞥了眼身后站得挺拔的狱帝,看他云淡风轻嘴角还擒着一抹笑,越发觉得心里添堵,“你过来就算了,你把我牵扯进来是什么意思!” 天帝按住玉清的肩膀,免得他一时愤怒乱了大事,“你该知道我离不得你。” 玉清难以置信的瞪着天帝,嘴角抽动,竟是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一把推开天帝,转身就往外跑,于是悠哉于事外的狱帝有幸得见一回锢神术,任玉清怎样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6 跳脚拼命,也死活出不得天帝五丈开外。 玉清气得差点没倒在地上挺尸。 天帝几步走到玉清跟前,看他又想逃开,无奈只得挥袖将人拉回,玉清挣脱不开,谩骂愤懑许久,招数胡乱使出,没了章法,却无端消磨了许多力气。不过半晌,筋疲力尽的玉清终是放弃了挣扎,他不顾形象的一把瘫倒在地,任谁劝他也不起来。 天帝看着自家好友这般生气,心下也有些过意不去,玉清处处为他好,先是瞒着三界为他抽情,后是陪他一同寻找炎帝,此间种种相遇之恩,便是让与帝座也毫不为过。现在自己因为一己之私便强硬拉着玉清伴人,左思右想,是怎的都有些说不过去。 “玉清,此事是我有错在先,有失偏颇,望你见谅。”天帝难得温声哄人,更是难得低下头颅向他人致歉,于是玉清一个猛子扎起来,双眸中的震惊几乎要脱眶而出。 “无荼,你为了他和我道歉?!” 玉清这个人平常聪明得很,却在某些时刻极为喜爱钻牛角尖,让人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于是天帝敲了一下玉清的脑瓜子,只把人弄得半天找不着北。 “你还打人!你太坏了!无荼我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你!” 玉清还在那头兀自咆哮,天帝看他胡闹,也不多言。沉默半晌,觉得时机也到了,终是缓缓抓住他的手,玉清瞪着一双杏仁眼,其中怒火中烧,看得人心里一阵发慌。然而天帝却是语调平静,冰冷的声线里听不出半点其他情感。 他说:“玉清,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玉清猛然怔住,他浑身颤动一下,突然便大笑起来,其中含蕴着不可见的恐惧和明知事实的逃避,让旁人听得难受,“哈哈哈,笑死我了,无荼,谁敢说你时日不多!我定得将他揍得连回本的资格都没有!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帝陛下,你为了张琰竟下得本钱,要这样诓骗我,无荼啊无荼,看不出你还有这番能耐。” 天帝没有动静,只是安静的看着肆意的玉清。 玉清仍在笑,挣着一双手,执意要嘲讽天帝的畏缩,他说无荼你怎么这般小气,他说无荼你居然也有今天,他说了很多,到了最后,却是话语全哽在喉间,再也道不出半句蒙骗彼此的话。 是啊,替换颇迦祗,代为承天罚,现今炎帝曾抛下的情/欲已幻化成魔,待得无荼寻到他,又是一番好战,帝王之怒,怎可轻易罢休? 玉清猛然攒紧天帝的手,一张脸执拗的偏过去,不让好友看到他眼底半分情感。 天帝轻笑一声,伸出手来轻抚玉清额发,他语调依旧平稳,只是其中带起的柔和,竟似要温暖了人心。 明明他是三界最为无情之人。 “玉清,我还欠琰儿一场花灯会。”天帝拉住玉清,逼着他直视自己,“琰儿祛魔时,你未在我身旁,我体会不得真实所感,便让一缕神识得了空子,他借我之口许下承诺,我不能做言而无信之人。” “那你便可对我言而无信了?”玉清哄着眼眶,清秀的脸上难得几分无措模样,他紧紧拉住天帝衣摆,一双手攒得死紧,似是生怕眼前人忽然没了去,“你说寻到炎帝便带他回天界,你答应我的,早一日寻到,我们便多一份胜算,到时候便是真正起了争执,我也可保你无事。” “无荼,我没了爹娘,没了兄姐,三界之中,我只剩下你了。” “你答应我的,要好好的,天界唯有你,才得安稳无碍。” 经历无数风雨的玉清真王似是有些崩溃,他双膝跪地,平常高高扬起的头颅此刻深埋在天帝怀中,他无措的攒紧天帝的衣襟,似是松了片刻,这人便会离他而去。 “玉清,若没了我,这天界还有你。” 玉清身体僵住,下个瞬间便捂住耳朵想要逃开,不料被天帝一把抓住,再也挣脱不得。 “玉清,你是混沌第九子,该是超越三界帝王的存在,若没了我,灵宝天尊定得还你全族一个公道,到时他们会死命护住你,让你登上帝座,绝不再使你承受半点委屈。” “我不听!我才不要当什么天帝!我才不想坐上那位子!你一定会安然无恙!你答应我的!”玉清捂住耳朵,涕泗横流,他绝望的嘶吼,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想听并非不知道,无荼此行凶多吉少,他现下说的每一句,都可能会在未来实现。他想让无荼此行有个牵挂,无论是张琰还是天界,只要让他动了心,便不会随意丢弃。可他不曾想过,若是无荼已然放弃,现行所走每一步都是为了让他适应没有他的未来,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玉清忽然笑了一声,眼眶发红,泪流满面,梳得整齐的头发也在一番挣扎后乱得不成模样,他面色狰狞,整个人看起来都颇为狼狈。也许他自己都未料到,惯常爱惜颜面的玉清真王,竟也会有今天。 玉清狠狠的瞪着天帝,眼球中的红色逐渐弥漫开来。 无荼,怪不得你被称为三界最为无情之人。 你太狠了。 “无荼,我不管你所做为何,但我一概不会承认。”玉清似是冷静下来,只是那般可怖的面孔叫人望了揪心,“你对张琰是还债也好,是真情也罢,我一概不管;无论你此次去往人界到底抱了何种目的,我都不想知道,但是,你给我记住一点。” 天帝低眸看着失却体统的好友,灿烈的金眸中浮现一抹浓重的悲痛。 “你绝不能死。”玉清死命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愤恨着从牙关吐出:“无荼,你绝不能对我言而无信。” 阴风拂过人面,让人心里忽的一凉,端的是一片痛彻心扉。 狱帝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争执,天帝设了屏障,他自然听不到他们在纠结些什么。狱帝悠然的望着这出好戏,唯一惊愕的便是玉清哭了,不过这小子倒也符合他的性格,明明先是落泪的一方,气势竟毫不输天帝的淡然,那般狰狞的模样,让他不禁想起人间遭遇背叛的痴男怨女。 狱帝为着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堂堂一代帝王,竟也落了八卦的俗套,可悲可叹。 这厢狱帝还在为着自己的堕落懊悔不已,那厢的玉清便早已冲了出来,低眸的狱帝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玉清一把拽住了前襟,狱帝微微皱眉,刚想挣开玉清桎梏,抬眼便瞧见了这少年狰狞面孔下的一抹脆弱,于是狱帝晃了晃神,便错过了离去的最好时机。 “张琰,我不管你对无荼到底抱有何种情感,但我要告诉你一点,无荼是真心疼你,那种捧在心尖都怕你受伤的呵护,可能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7 是你永远都无法理解的珍重!”玉清红着一双眼,似在向谁托付着什么极为珍贵的至宝,“张琰,人间一行,我希望你能对无荼好一些,这世上,也唯有你对他微笑,他才能打从心底感到欢愉。” 狱帝一愣,神色僵硬,眸中平静的火焰在沉寂几秒后忽的冲天而起,倒映着万千花海的红色燃烧着,似是要覆灭所有的炽烈。 藏于千万年也不敢向外人道出的私/欲忽的被人猛然揪出,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不得不让人惶恐,然而玉清所言全是那人所对他的好,他说的这些,全都是他自以求而不得的东西。 怎么可能,哥哥怎么会如此看他。 然而玉清满目认真,不似会蒙骗他的模样。 “玉清,去往人界少不得报备,我先去找北帝商讨接管事宜,你们……” 狱帝慌了。 他慌得乱了手脚,大脑停摆,思维停滞,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然而来的一切,明明已贵为狱界帝王,遇到这种情形,却依旧生出了几许逃跑的冲动。 但是有人不再想逃避下去。 “我同你一道去。” 手上收紧的力道温柔而怜惜,那人的体温向来冰凉,而如今握着他手腕的热度却烫得他一时心神俱震,那样炽烈,似是要一路从手心传到心底,逼得他不得不回首,直面那道暗含激涌的深情目光。 琰儿,我时日无多。 最后的日子,请让我好好珍惜你。 狱帝回眸,惊慌得瞳孔收缩,却是没再后退半步,红火发丝飞舞,彼岸花海在那一瞬忽的灿然盛开,漫天花瓣飞舞,迷蒙了他望向哥哥的视线,但那抹轻微上挑的唇角,倒是让他好好藏在了心底。 一时,心动如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他微微挑起眼角,灿然生辉的金眸里除却了冷漠,温暖的笑意荡漾四周,泛起的波澜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怜惜。 天帝答:“好。” 第50章 遨游四海求其凰 玉清真王背着手,一脸无语的乜视着前面两个走得别扭的人,他分明记得张琰这孩子曾为了引起无荼注意,不惜胡天海地的把狱界掀了个边,现如今无荼回心转意决定对张琰展露心意,这厮却反倒扭捏了起来。 看来不仅拥有情/欲的凡人心思不好猜,这高高在上不懂情爱的帝王,心中暗自计算的纷扰也是不能言说的禁忌。 玉清真王微微皱眉,小心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就这么无奈的迈着步子,尽量隐藏身形,怨声载道的跟在二人身后。 他前世必定欠了无荼不少债孽。 玉清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却灿烂得让人忍不住凝神细看。 酆都正殿 酆都大帝睁开双眸,扫视了一眼位于下方的三人,王曦不安的攒紧了王薛的衣角,心惊胆战的避开了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视线,王薛微微侧身挡住了王曦,低垂的眸子似乎失却了往日光彩,但其中透出的坚定却跳跃着不灭的火苗;杜子仁随着他们站在一旁,虽是不言不语,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未届例会之期,我也无事宣判,何以请得转轮王和南方鬼帝前来一见?” 酆都大帝照旧是那张不见喜怒的脸,只是平淡话语里透出的深深寒意,没来由的让三人心上一紧。 王薛咬牙上前一步,双手作揖行了个大礼,“罪臣教导无方,使得孽子暗中损毁凡魂,此罪当罚。但顾念孽子年幼不谙世事,主是罪臣之过,还望北帝慈悲,让罪臣代为承受孽子罪过。” 杜子仁神色一暗,也随着王薛共同进退,“微臣同请。” 王曦在后头不知该如何动作,爹亲前头万分叮嘱他不得胡乱揽责,也要小心言语,可平白无故里看着两位爹爹为他担罪,这份煎熬于心的愧疚与后悔,让他恨不得从未出生过才好。 自己为何要如此鲁莽,正如张螭所说,他以为这是为了爹亲,却不知追根到底,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心魔。 王曦愣在后头,一双如墨之空的眸子愈发阴郁起来。 “狱帝免了你们罪过,你们何必又巴巴的跑到我跟前来请罪?”酆都大帝眸色一冷,凌然威压瞬间席卷全殿,逼得殿下三人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还是说,你们认为我超越狱帝之尊,还可随意忤逆他意降罪不成?” “微臣不敢。” 王薛和杜子仁连忙跪下请罪,王曦愣了片刻,随即也懂事的跪了下来,他低垂着一双眸子,其中翻滚的不明让人看不真切,仔细感知,暗中却察觉到了一丝敌意。 酆都大帝对狱帝的维护是狱界公知的事实,连担责引过也教人不得不服,酆都北帝风评甚好,一来资历最老,二来从无过错相犯,三来严明纪律,勘称狱界第二帝王,即便狱帝犯下过错,酆都大帝也能轻易化解,将这些本不该有的挥手带过,让人心悦诚服,无生不满。 王曦暗自咬牙,心中不忿却是如燎原之火扑散开来。 明明狱帝已赦免他们,爹爹却偏要来酆都请罪,这般倒好,酆都大帝自然看不得自家帝王被逼迫得这番模样,明明是暗中维护狱帝的,面上却要做出这般道貌岸然的模样,真是让人心里膈应得慌。 酆都大帝乜视了一眼王曦,不动神色的敲了敲食指,眸中冷色一闪而过。 “王曦,你为欲念所化,因贪嗔痴恨而生,虽是狱界难得一遇的良才,但易生心魔,若不加以控制,只有祸害苍生的份。”酆都大帝坐在上位淡然发言,神色冷淡,仔细望去,似乎还能瞧见其中一抹捉摸不透的讽刺,“可狱界广袤如此,从不缺似你这般人才。” 王薛猛然抬头,满目惊慌,一旁的杜子仁也是轻皱眉头,他心道不好,只得死死拽住王薛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王薛回头怒视,只得这人一双安静的眼,那样平静如初,似乎拥有安定人心的效力。 王薛狠狠咬牙,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曦,倒是没再做其他动作。 “王曦,你可听闻恬昭罪气天宫?”酆都大帝嘴角挂起一抹微笑,比起方才倒是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只是话语中的深冷让人禁不住颤抖,“罗酆六天为罗酆山的六天鬼神,主断人间生死祸福,三天六鬼,善神恶鬼,其地位凌驾于五方鬼帝之上,能力可与天界六御相称,便是狱帝见了,也不得肆意非为。” 王曦浑身一抖,他低眸紧紧攒住自己的衣尾,强大的威压逼得他抬不起头,只能卑微的跪在冰冷的石冰上,膝盖骨传来的刺痛一路扶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8 摇直上,似乎定要连那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一起席卷上这种痛苦,方可善罢甘休。 “狱帝已免除你们三人罪过,我也不好多做干预,但你此番行为恶劣,不做些惩罚示警天下,不仅会坏了狱界规矩,也着实对那无辜受殃的凡魂不公。” 酆都大帝微微一笑,眸子里端的是为公为民。 “王曦,你前科累累,现又雪上加霜,本应处死,但谅你年幼,其父又有维护之意,我便让你去恬昭罪气天宫学学规矩,明是非辨善恶,一来可修身养性,二来可平此事不怨,这番行事,你可还有异议?” 王曦冷汗不断往下滑落,他紧咬下唇,双手不断收紧,直至掌心淌出血来,才堪堪收敛心神。那人明明用的是如此温和的语调,其中肃然的气势却生生将此变成了一种折磨人心的刑罚,王曦张唇欲语,却是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气氛凝重,酆都大帝不言不语,眸中的泠然却是逼得人不敢直视,王薛在一旁心慌不已,几番想上前揽罪,但都被杜子仁一一给拉了回来。 王曦跪在冰石上,闷不吭声,不知这姿态究竟是一种妥协的默认,还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一室无话。 正在此时,酆都正殿殿门忽然被人强行打开,该有的传唱没了踪影,便连来人的阻隔都没有半分动静,忽如起来的变故让人忍不住回头相望,殿内金芒一时大涨,照耀四方,逼的人不得不回身相挡,一时间,酆都最为冷清阴暗的正殿弥漫温暖之息,阳光毫无保留的普及四方,在这只为永夜的狱界中强势的注入了一缕灿若金辉的存在。 酆都大帝无奈摇头,原先压抑的愤怒没了踪影,如今剩下的,只有一缕不知为何物的担忧。这种感情飘忽不定,令他捉摸不透,但若将其放到人间,定得让人醒悟,毕竟自家长子领回一个心心所念许久之人,行事如此光明正大而又羞赧回避,还有什么是不能言说的? 狱帝站在门口手腕微动,似是想要挣开天帝的手,他认酆都大帝为干爹,此次将天帝带来也是要说离界之事。放在以前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要求,可到了今天,狱帝心下却无端生起了几缕逃避之意,他弄不分明,却也知道害臊得紧。 天帝见了酆都大帝,竟是难得的点头示意,酆都大帝微微一愣,回以微笑,其中含蕴的担忧逐渐消散,一抹欣慰充斥心中,让人舒服得紧。 “微臣参见天帝、参见狱帝。” 杜子仁携着王薛行礼,拉扯着还在发愣的王曦一道恭敬俯身,姿态煞为尊敬。两帝在传闻里水火不容,若非到了极为重大的盛事,三界帝王根本不会齐聚一堂,如今天帝与狱帝难得位于此处,真真算去,还要算是他们此生荣幸。 狱帝微微皱眉,却是点头示意他们起身,一旁的天帝却是按下他的手势,冰冷的视线扫射全场,令人竟不住发颤,他停顿半晌,待得时机才开口宣判:“王薛、杜子仁,你二人为狱界阎罗鬼帝,收养鬼孽却不得教养,实为过错;明知狱帝为人如何,却要齐齐请命逼迫,视为不敬;鬼孽生事不知悔改,对得北帝宣判沉默以待,视为不尊。这不敬不尊之道,该当何罪?” 王薛和杜子仁面上一凛,当即俯身跪地,神情急迫,语调压抑,“微臣知错,但凭天帝处置。” 狱帝瞧见天帝这般模样,想偷声告诉他逾界了,毕竟狱界是他管辖范围,哥哥此番做法实为不妥,况且连“不敬不尊”都说了出来,便是最为浅显的解读,也是罪孽深重,还不知要怎样惩罚才得配上这四字箴言。 “别想了,无荼这是在护短,你让他发发气也好。”正待狱帝想要出声缓和时,跟随其后的玉清真王忽的一个跃起,悄无声息的将狱帝带到了后头,狱帝低眸望他,周身虽是放松下来,但赤色的瞳孔中依旧跳跃着一分警惕。 ——这个人,很强。 被狱帝这么扫视的玉清浑身都感觉颇为不自在,这种不知所措,像被扒光了扔在金銮殿上要求跳舞一般,怎么想都怎么让人尴尬。 “张琰,虽然我刚刚的确耍了点小心机,让你在抉择的时候选择离开,但等会我们不是要一起启程的么?你知道此行我和无荼耽误不得,这不就…这不就乱了下,哎哟,你别这样看我了!” 经历了大是大非的玉清难得被狱帝这般古怪的视线逼得乱了手脚,他明明正直如元屠阿鼻二剑,该是刚正不阿浑身充满浩然正气,可他觉得自个儿在张琰眼中却颠倒了形象,其地位姿态,恐怕与那画皮中巧言令色的鬼魂有得一拼。 玉清真王感觉很无辜。 “护短?”狱帝终是抛开对玉清的偏见找到了正题,他低眸瞅了一眼不知如何安放手脚的玉清,语气里的冷淡中拼命压抑着一抹好奇,“你这是何意?” “刚刚你离去之时,无荼元神跟着你一道去了,倒是在我身旁留了一道幻影,等我察觉之时已晚,只能巴巴从人界又折返回来。我前先说过,无荼对你上心得紧,怕是你这性子又被旁人逼得不好抉择,这家伙现今才如此气势汹汹。” 狱帝猛然愣住,一时心中激荡万千,竟是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那种被证实的压抑于心底的痴恋,似是得到另一人回应般跳跃不停,欢快得让人抑制不住上挑的弧角。狱帝再也忍耐不得,一个闪身便重新走进了正殿,然而原先跪在冰石上等待发落的三人已不见踪影,狱帝抬眸,忽的撞上了一双灿若朝阳的金眸,那般耀眼,仿佛三界只余下他存在一般,温柔的笑意从眼里透出,让狱帝禁不住走近几步,微微抬手,似是要抚上这人的脸庞。 天帝眸中笑意更为灿烂。 “北帝!好久不见!!!” 一声清呵惊醒了沉迷在彼此世界的两人,狱帝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天帝眸色一冷,冰冷的视线忽的转向玉清真王,让扑腾着往酆都大帝方向奔跑的人后背没来由一颤。 酆都大帝扫视全场,无奈摇头,失笑出声。 “北帝,原先还跪在这的人呢?”玉清几步缠上这个与他父辈私交甚好的友人,吊起的手在酆都大帝眼前一晃一晃的,模样颇为可爱,“北帝北帝,你让他们保密了没?我和无荼此次下凡可是私服,要保密的。” “放心,我告诫过了。”酆都大帝满脸笑意的抱起玉清,伸手微微整理了他颇为凌乱的头发,这个少年笑得如此欢心,似是也真忘却了那段迷茫绝望的煎熬,“他们三人已自行领罚,由着阎罗鬼帝带得王曦前往恬昭罪气天宫习学,那凡魂也和朝阳转世一道入得转生殿,王薛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79 欠了他们一个人情,自得尽心照顾。” “北帝最精明了!” 玉清真王毫不掩饰自己对酆都大帝的喜爱。 “还是天帝厉害。”酆都大帝放下玉清,将他衣裳坤直,这才牵着玉清的手慢慢走近正相对无言的两人。狱帝一看酆都大帝便心虚的低下了头,踌躇许久,却也没说出此番来意。酆都大帝也不逼迫,只是转眸望向天帝,有如皓蓝星海的眸子亮得渗人,但也从中传递出了不得马虎的认真。 “天帝,你此行确定要带着狱帝一道?” 天帝点头,伸手牵起狱帝胡乱塞在衣袍里的手,“我会顾好他的。” “我也会保护好他们的。”玉清在后头插嘴,笑得分外开心。 “狱帝呢?”酆都大帝摸了摸玉清的头,安抚着这个还有着少年心性的元尊之子,他转眸望着狱帝,看他视线凌乱,窘迫不堪。 狱帝在三人的视线逼迫下不得不正视彼此,他垂眸思虑了会,良久,似是经过了一番抉择,终是真心的笑了开去。狱帝想,自己为何要逃,这种心情虽不是近乡情怯,但也像得几分。他为哥哥改变如此,从怯生生不谙世事的孩子到如今可安守四方的帝王,行至今日,还有什么理由选择逃避。 既然“乡”已为他敞开怀抱,他为何还要情怯不已? 明明这是他心中最求而不得的期盼。 “此行便麻烦北帝了。”狱帝的赤眸中跳跃着一团不灭的火焰,似是凤凰涅槃,又似是朝阳之光,“我想好了,随天帝一同前往人间。” 酆都大帝静默半晌,思虑种种,终是按下忧虑,牵起了一抹笑容,他带着几分安慰性质的力道拍了拍狱帝的肩,笑着说狱帝可放心离去,臣等定会安守狱界。随后牵起在一旁安分等着的玉清真王,依言带他去酆都见识那些千万年间的变化,两人之间言笑晏晏,甚是和睦。待得狱帝回神,他们早已退在一旁,距离彼此约莫五丈,不近不远。 天帝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没有言语,却能从中感受到这人灼热的情意。 狱帝回眸,凤眸挑起,带笑的火光冲天而起,铺天盖地的红,似是要覆灭一切。 狱帝说:“哥哥,你还欠我一场花灯会。” 天帝缓缓伸手牵住狱帝,没有迟疑,没有疑虑,仿佛三界只余下这人望着自己的那双眼。 他微微挑起眼角,灿然生辉的金眸里除却了冷漠,温暖的笑意荡漾四周,泛起的波澜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怜惜。 天帝答:“好。”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系,使我沦亡。 第二卷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没来由被烧了一把三味真火的天帝表示很无辜。 【作者有话说】: 下一卷将是最后一卷,感谢大家一路支持,第三卷第一节的作者有话说会有新年小福利,希望大家喜欢。(捂脸跑) 第三卷: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51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纷纷雪花漫天而下,稀稀飒飒,覆了山头,成了梨花;挂在枝头的灯笼便若结下的红果,在这铺天盖地的白里点亮了行人的方向;孩子们穿着新衣在街上嬉戏,结朋伴友,从东家一直闹到西家;妇道人家在房里同着妯娌做着晚宴,蒸汽弥漫,打趣声里闹红了谁的脸。 这是年。 属于人界独一无二的,一年一度的盛事。 路上行人算不上少,虽是家家团圆之日,但邻家隔舍总是少不了走动,过年礼品当是早就准备齐全,但也难以估摸什么突发之事。于是唯有几家仍在营业的手礼店里人头攒动,大伙也不急,踩着了便笑着回句新年好,大吉大利,此番场景,看起甚是和睦。 狱帝虽曾来过人间寻友,但一路匆匆,倒也真未留意过人界景色。此时初来乍到,恰巧赶上人间春节,此番盛事惹得狱帝频频观望,左顾右盼的神情流于颜表,极不似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帝王。天帝在一旁也不恼,只是顺势牵紧了他的手,隐晦的用森冷目光逼开了一路探究视线。毕竟同行几人虽是掩了气息变了发色,但千万年来累积的上位气势却是无法隐藏,清冷华贵之感,也怪不得汴州这远离京城纷扰的子民觉着煞为新奇。 一个小女孩在街上胡乱跑着,小脸通红,精细梳好的小辫一甩一甩的,极似九天仙人用的绸带。她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粉雕玉琢,看那衣裳也是上等人家的孩子,本该前呼后拥的公子哥没命的追着那女孩,一路喊着燕嫣留步,这便就算了。他还一脸极为认真的唤着,说自己一心一意,希望燕嫣能与他订下娃娃亲,他定得永生只得她一人直至白首不相离,言辞绰绰,配着那坚定的眼,倒也没人取笑了去。 狱帝见着这景色,禁不住拽了拽天帝衣袖,天帝回眸,沉寂的墨瞳取代了原先灿然的金,柔和了这人清冷容颜,教人升上几许亲近之意。 “哥哥,你看他们。”狱帝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满目兴奋,压抑在深处的红几乎要挣脱掩盖在外的墨色,“他们真可爱,娃娃亲,那是何意?这么小的孩子在人间便也能成婚么?” 天帝回身提了提狱帝肩上滑落的红袄,目光柔和,含蕴着其中深切的宠溺,“娃娃亲便是男女双方在年幼时由父母订下的亲事,待得两人到了年纪,便成亲组成家庭。” “这孩子真是大胆,不过瞧着这模样,也似是一片真心。”狱帝回眸笑着,眼眸一转,大着胆子冲着天帝打趣,“只可惜你我都无父无母,要不然,我非得求着谁让人绑定了哥哥才是,从此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现在也为时不晚。” 天帝缓缓攒紧狱帝的手,目光灼灼,只逼得原先调笑的人红着脸庞扭转视线,一路惊呼着又往外跑去。 天帝无奈摇头,紧随其后。 玉清真王很是头疼的看着腻在一起的二人,彼此那番亲睦又带着不能言说的心思,偶尔对视一眼的情谊和无意牵起的双手,都看得人好一阵牙酸胃疼。 玉清就想不通了,原先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到令人发指的好友,此刻竟也会说着情话柔和面容,追着张琰在后头安静微笑,难得的温柔全部用在了这人身上,若不是他极为熟悉无荼对这人之情,只怕也要惊异这天界帝王是否被魔族换了个里子。 “这样的无荼真可怕。”玉清真王浑身打了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0 个哆嗦,抱臂在原地跳了跳,随后眼珠一转,捉弄心起,甚是好玩的碰了一下身旁满脸阴郁的孩子,声音里含着几分幸灾乐祸,“嘿,小子,原先张琰硬抗着压力带你来人界时不还笑得欢心么,怎么这下又苦着一张脸?” 张螭冷冷转眸瞪了他一眼,攒紧的手松开又握紧,似是在忍耐什么极为苦痛的事情。 “你是无荼一缕神识所化,也该知晓这人对张琰之情。若不是两人碍着身份,又都是个死咬着牙闷不吭声的主,我想这三界早该知晓这两人婚事才是。”玉清蹲下身仔细的掂量着雪球,寻思着要怎么砸到无荼而又不惹人惊觉,“我劝你一句,别老活在无荼的执念之下,你虽在化练池里见过不一样的张琰,但可别忘了当时是顶着谁的脸。张琰以为你是安素那孩子余下的魂魄,你就别捅破了这层,蒙混过着,倒也能一满夙愿不是?” “他身旁的人该是我。” 张螭看着准备偷袭的玉清真王,冰冷的话语直接打消了他兴致勃勃的举动。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你是无荼情/欲没错,有着对张琰的执念也不奇怪,但你的七魂六魄可是自己千年来在人间修炼所得,这一路行来,你就没什么旁的情感?”无荼扔下手中硕大的雪球,深邃的眸中含着一丝深可见骨的冰冷,“你一直都认为自己要得到张琰,为此不惜许下谎言逃得一死,修炼人身后又设计回得狱界引起他注意,你觉得自己此番举动当真伟大,可这些都与张琰无关,到头来,你只感动了自己。” “醒醒吧,别被执念懵逼了双眼,佛家所念一字不过是执,放下它,你便能开始自己的人生。” 张螭呆立原地许久,眸中酝酿的风暴让人看了惊心,他双手攒得死紧,指甲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液便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 玉清真王良叹一声,终是没能坐视不管,他走过身去牵起张螭的手,自然而然,这孩子犟得很,将玉清的好意一把甩开,玉清也不恼,只是执着的再次拿起张螭的手,几番反复,张螭也没了计较的气力。他看着玉清小心使用混沌之力将其伤口愈合,抬眸所见全是这人认真的脸,虽是少年面孔,却也嫣丽得紧,清秀中混着几分妖冶,也不知堂堂元尊之子,怎会生成这般惑乱人心模样。 若是这人长开了去,还不知颦笑间要祸害多少人,许是上天也料定如此,便让这人在同魔族一战中亏了仙体,永生只能定在这一瞬,未有怒放的张扬,唯有含苞的清秀。可这人也会成长,于是清丽的内里裹着成熟的妖滟,这番强烈的冲击,反而更是引得人沉迷。 “你看着我作甚?”玉清真王有些微的不解,“我脸上有东西?” 张螭闻言忽的羞红了脸,他一把甩开玉清的手,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他不想承认自己竟会看着这人入迷,更令人他心悸的,便是自己对张琰的执念居然出现微的动摇,这样的变化,于他而言就是一个罪无可恕的背叛。 绝不能如此。 他绝不能背叛张琰。 张螭飞也似的跳跃,一路驰骋在无人的雪地上。 ——明明那人才是他存活于世的理由。 玉清真王自然不知张螭的举动为何,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什么适当的解释,他想去寻那孩子,怕他遭遇什么祸事,可望着前头如胶似漆的两人,却也着实脱不开身。若是他离开无荼五丈,这人又不得感知万物情/欲,万一张琰对他低头微笑时这人又恢复往常冰冷模样,一把推开心上人顺带还怒斥一番,这趟人间之行,怕也是失去了意义。 虽然此次到人间的根本目的还是私下找寻炎帝所弃之恶。 玉清无奈的跟在两人后头,想破了头也不能明白,原先这本该是私密得可以被封做机密的事,怎么这下就变成了游山玩水。所寻的借口,还不过是张螭这小子曾借天帝之口许下的花灯之约。 玉清瞪大眸子,忽的为张螭感到一阵辛酸。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般贴切的形容,怕属张螭无愧。 这头玉清还在一个人玩得开心,那头的狱帝便察觉到了不对,毕竟两队人马隔得距离也不算远,狱帝瞧不见张螭,自然放心不下。于是再待玉清抬头时,眼前蓦然放大的两张人脸只把他逼得差点倒在雪地上。 狱帝为着玉清的惊异微微皱眉,他伸手稳住玉清,墨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紧张,“玉清真王,螭儿呢?” 玉清愣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了一声,他挠挠头,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这个……张琰,你知道,这人有三急……” 狱帝狐疑的看着玉清。 “我你还信不过么?南方南极长生大帝是说不得谎的,不信…不信你问无荼!” 玉清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直接把燎原之火引给了冰山之源。 狱帝回头望向天帝,天帝注意到玉清的眼神,一脸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天界之人无欲无求,不可妄语。” “那你对我说过的话便是作数么?”狱帝闻言,不知怎地,眸子里无端隐隐透出几分愤慨,“天界之人不可妄语,那你身为天帝,自身触犯此天规可有道理?” 没来由被烧了一把三味真火的天帝表示很无辜。 狱帝还是不放心,说了几句,便想抽身去寻张螭。他想,这孩子再怎么机灵也毕竟是个孩子,方至人间,这人生地不熟的,自身又没有什么灵力,虽说自己给了他幽冥白骨幡护身,但万一使出时让有心人看到了,只怕又是一场无端的纷乱。 狱界随意一件后天功德法宝都能惹得人间争乱不休,更何况那还是一个先天至尊灵宝。 起了担忧的狱帝转身便走,却被天帝一把拦住,玉清得了天帝眼色,只得良叹一声,他伸手拽了拽狱帝衣角,无奈而又惆怅。 “我去寻张螭,你莫慌。” 说完,玉清便暗下掐诀,从心房处生生抽了无荼五分□□于手,凝华成珠,私下递给天帝。天帝点头示意,眉目里含着几分歉疚的笑意,玉清微微一愣,轻轻摇头,随即一个起身掠起,眨眼便消失于白雪之中。 此番是应急之作,一个时辰内必得将天帝之欲重归至玉清之体,用其混沌之力压制,以瞒得上三九天各路神佛,不让他们察觉异样,否则这违逆纲常之事终会引得天罚,那时候便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玉清暗暗压下强行抽取心头禁锢所翻腾的气血,他苍白着一张脸,死命不让那口心头血吐出,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1 微一咬牙,便猛然提速,争取最快返还,好放下心来继续前行。 狱帝望着天帝那双看着玉清的眼,脸色微变。 那其中的意思,绝不仅单单的君臣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他说,他都记得。 他说,不论是你之于我,还是我之于你。 第52章 有情何似无情 铺天盖地的雪景美不胜收,雪花飘零,在空中滑过一段优美的弧线,随即消融在层叠的野景之中。玉清真王一路疾驰,早已顾不上停下歇息,过往山水如画,在他眼里却只留下一片苍白之景。 张螭,你在哪里。 玉清心中略有焦急,暗自咬牙后突然提气,猛然窜高数丈,神识扩大覆盖至整个山村,他冥思半刻,忽的睁眼轻笑,随即头也不回的往一个方向疾行而去,掠去身姿如风,麋鹿不解抬头,似是在不经意间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存在。 “张螭!” 张螭闻声忽的回头,手里的幽冥白骨幡闪烁一下,便快速收回手中。他有些慌张的转身,惯常镇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缕微不可察的茫然。玉清神色一变,心道不好,落地后抓着张螭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得此人无碍,这才放心下来,长舒一口气。 还好这孩子无事。 玉清整理了会思绪,待得自身气息平静,这才笑着抬起头来,他伸手作势要牵住张螭,眼眸弯弯,倒是丝毫看不出初遇时的敌意。 “走吧,张琰该等得急了。” 张螭闻言眸子忽的一动,这回倒是没有不给面子的甩开玉清的手,只是身姿僵硬,立于原地不动,只把玉清差点带个踉跄。 玉清微微皱眉,神色中有微的不耐,“张螭,莫要任性。” 张螭抬眸,看着这人神色中快速掠去的不满,踌躇半晌,这才用充满疑惑的声线问道:“玉清真王,你为何如此待我?” 玉清一愣,满脸不解。 “你完全可以放任我自行离开,亦或者让天帝前来寻找,我曾是天帝神识,自然识得你身份,你心口上用混沌之力压抑着天帝情/欲,本不该如此妄举。”张螭脸上出现一丝迷茫,其中带着压抑至深的恐慌,让玉清看不分明,“你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来寻我?明明…初遇时恨之不能除其快。” 玉清侧头叹息一声,一时竟是有些不解这孩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看这孩子神色,随意敷衍到底不能蒙混过关,为今之计,还是坦白为好,等得他与无荼完成任务离开之际,这孩子也好歹能稳住张琰几分。 “初遇之时不知你为何如此,只知你是无荼身上擅自脱离的一缕神识,你虽被他所弃,但修炼成身也是忌讳莫深之事,我想除去你这个不安分的因素,倒也合情合理。”玉清真王拂去张螭身上铺洒的雪花,往上挑的眸子里无端带上几分笑意,“后来觉得你就是个傻子,只不过那时被无荼当作慰藉张琰的一个影子,却要冒着大不韪去见此人,其中苦难心计我不好评价,只知你为他而生,这番情谊,当是我玷污不得的东西。” 张螭浑身一震,不知被玉清哪句话触动,未能掩饰的金色逐渐从瞳孔透出,端的是一派耀眼明亮。 “你很珍惜这种人世情感?”张螭认真的注视着玉清的眼,嘴里控制不住的问出一个几乎会触怒眼前人的问题,“你是元尊之子,混沌之体,超越三界之外,破格拥有神识情/欲,为何还会……” “还会如此惜情?”玉清倒是没有发怒,面上的神色却是笑得更为欢心,“怎么,我得不到,假意羡慕珍惜一下他人之情还倒是不行了?” 张螭刚想反驳自己不是此意,可转念一想,原先曾为天帝神识之时便见得此人,倒也的确是个令人心疼的主。他唯一亲近的便是天帝,因不得过多接触旁人怕被发现身份,便是小时喜着狱帝,大了也不得不脱手离开,直至狱帝此时也不曾记得幼时还有一位少年伴他玩耍之事。这人因着只得有天帝这一位友人,心中甚是珍惜,便是冒着触怒纲常被剔名三界的危险,也要私下剥除天帝情/欲藏于自身,细细想去,他对天帝的好,倒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仔细想起,此人倒是最为苦痛之人,不得过多接触其他,明明心中有充盈满心的爱意,却不得肆意挥霍。千万年过去,三界之中熟识他的,除却留下的两位元尊,便只有孤独在上的清冷天帝。 他惜情,怕是不能有,便是最为敬佩他人敢作敢为。一方羡慕,一方苦痛,也不知这人怎么这么能忍,又许是他这张脸常年带笑,于是便轻易骗取了他人。 张螭低眸,忽的觉得这人与自己竟是如此相似。 一人求而不得,一人无所可求。 “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我想无荼可要被三味真火给烧没了。”玉清真王清秀的脸上端的是一片没心没肺,张螭细细望去,明明这人如往常一般,可他却是硬生生瞧出了几许不同。 至于那缕不同在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走吧。” 话音刚落,玉清便带着张螭腾空而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逼得张螭环手抱上玉清脖颈,玉清忍不住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何意,但听得张螭耳中,便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许是有些改变,便是在这枝末细节开始变异,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等到回头时,才发现早已远远偏离初衷,其中惘然,皆是世人不能言说的秘密。 狱帝有些着急。 他放下了糖葫芦,抛却了逛街市,甚至忽略了天帝微变的脸色,一双墨瞳里静静含蕴这几分焦虑,似是在害怕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当年安素便是如此,他没有看好他,仅仅只是一瞬的迟疑,那孩子就选择转身留下,然后…… 狱帝摇头,不愿自己再深想下去。 张安素在他心里,永远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天帝看着狱帝脸色,大约也知他忆起何事。那些苦痛的记忆离他太遥远,狱帝当初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疯狂是他即便拥有情/欲也无法体会到的东西。他无情,是因为张安素是他和张琰的一个意外,但无法否认这孩子集二人元气而生,凝神得智,最终得以幻化成人,此间算去,倒也该是帝王之子。 天帝未曾见过他,便连关于那孩子一丝一毫的音容笑貌都不得在记忆里浮现半分,他的心向来清冷,可却总会因为这个感到一丝空荡与疼痛。 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2 天帝心下一动,不言不语,却是缓缓将慌得有些迷茫的人安静的拥入怀中。狱帝抬头看他,似是想极力掩饰几分疼痛,他不知哥哥为何会突然如此待他,更不知哥哥还记得多少事情,帝王尊严容不得他退缩,因而那些本该尘封于记忆深处的苦痛,还是不要让这人再为接触得好。 “我记得那孩子。”天帝拂开狱帝头上沾染的雪花,嘴角微挑,冰冷的神色里出现了一抹令人心醉的柔情,“他入了魔,但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若是可以,我也愿他安素一生,无忧无虑。” “你记得他?”狱帝猛然抬眸,他死死攒紧天帝上臂,眸中的急切里混着几分急需认同的渴望,“哥哥,你是不是还记得他?他是个好孩子,他……” “我都记得。”天帝低眸,让两人的视野里只容得下彼此,他缓缓贴近狱帝,从额头到嘴角,语气温柔,神态里荡漾的除却珍惜,再也容不下旁的事情。“琰儿,我都记得。” “我都记得,不论那些究竟是你之于我,还是我之于你。” 巨大的冲击让狱帝愣在原地,他僵硬抬手,似是想抓紧什么东西,又似是以为这一切仅是一场令人贻笑大方的闹剧,他启唇欲语,却又将所有的话哽在喉间,天帝轻轻一笑,随后深深拥住了狱帝,贴近的距离让两人之间再无缝隙,唇齿相依的温柔令人渴望,逼的人忍不住去采撷珍藏。狱帝看着天帝垂首,双手不自觉的攒得死紧,藏匿千万年的爱恋似乎在这一刻在心中滚动得发烫,他深深爱着眼前人,早在不知何时便已超越了普通的兄弟之情,他如斯期盼着与这人合为一体,朝思暮想,却没想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他说,他都记得。 他说,不论是你之于我,还是我之于你。 狱帝伸手回拥彼此,力道大得让天帝都感受到了加之于身的疼痛,然而他只是微微眯眼,便更用力的回抱住眼前这个连发丝都泛出欣喜的人。 相思不似相逢好,如斯所言,得知所爱,便是无尽之处得寸心,了却相思意。 原来相爱,是如此令人欢喜。 “无荼!我将人带回来了!” 破空之声响彻原野,惊得树上积雪簌簌落下,狱帝闻声略惊,一把将彼此猛然推开,一时也顾不上什么遵纪之道,那力道因着受惊惯性极大,竟把没着防备的天帝推得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 天帝的一双眼忽的变得阴鹜起来,他盯着远处奔来的两人,心中竟是徒生起将他们扔进纣绝阴天宫的鬼祟心思。 狱帝绯红了耳尖,不知处于什么心理,竟将与心上人的距离刻意拉开些许,也不知在防备着什么。 “怎么这般看我?” 玉清方落地站稳,便被天帝那双墨瞳吓得一个踉跄,他咳嗽了两声,左右环视半天,也依旧不明到底做了什么天妒人怨之事,无奈之下,玉清只得认错似的跟到前头,满目笑意,看起来煞为活泼,只是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知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无荼,我要给你看个好东西。” 天帝不为所动,眸色清冷,身姿傲然,挺拔如松,只是随着玉清语落之声忽的被人按住砸了一通雪球,这其中滋味,该是有趣非常。 天帝忽的感觉骨头有些酸胀,若非如此,怎会觉得眼前人那双带笑的眼,竟是如此惹人心痒难耐,恨不得要将他狠狠按在雪里好好教训一番,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天帝快速将狱帝拉进房内,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多了一分疑惑。 这个人,是死魂。 【作者有打算】: 1.我写着这篇,忽然觉得要给《当归》补全一个番外,但是这篇文章完全可以当彼此最大的番外(泪流满面) 2.我在番外中会写明一些人物关系,因为牵扯两篇正文,所以部分会同样出现在《当归》番外中,还望谅解(qaq) 第53章 青青园中葵 静寂的旷野上白茫一片,间或传来几声带着笑意的欢呼,孩童们在空旷的田野上奔跑,雪花纷飞,笑闹不休,只留秃梗的稻梗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稻田中,方方正正的格局,似是为孩子们的雪仗定下的楚河汉界。 新年已至,汴州难得的一场大雪让孩童解放天性,铺天盖地的白迷茫了众人的视野,也自然瞧见不得,在深谷白茫大雪覆盖处,有一伙人也随着这场纷扬大雪释放了压抑多年的心中渴求,不过这几人嬉闹的阵仗架势,倒是凡间孩童怎也料想不到的凶残霸道。 “无荼!你能不能别犯规!你用灵力这还怎么玩下去!”玉清狼狈的躺平在雪地上,趁得天帝回头,一把抓起身旁的雪球便扔了过去。天帝闻声闪身一躲,后头收势不及的狱帝便恰好一头撞了上来,冰冷的雪籽从他脸上滑落,一块又一块的斑驳让两人皆是一愣,良久,狱帝忽然抹了一把脸,嘴角挑起的弧度诡异得可怕,让酣战正浓的两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便谁都不准动用法力。”狱帝弯腰揉手,满意的颠了颠手中“凶器”,瞳孔深处泛出的狡黠让玉清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玉清真王,便让我来见见你的本事,如何?” “等会!你们这二比一不公平!”玉清猛然退后数米,脸上腆着笑,似是有几分尴尬,“张琰,顾念着你我情分,还是将此做了娱乐便好,用不着…用不着如此认真的。” “我和你一道。”原先一直由狱帝护着的张螭忽然从后头走出,他在玉清惊异的眼光中缓慢走到他身旁,抬起的面孔里是一派镇静,“狱帝,双方战力悬殊,你可得让着我点。” 狱帝一愣,难得瞧见这孩子如此主动,心下自然也是欢喜,毕竟这孩子执念过深,现下懂得靠近他人,估摸着许是一件好事,虽说他不怎么待见玉清,但这人随着哥哥一道,自身品性也该是好的,让张螭跟着他,说不定还能习学一二天界之法。 毕竟这孩子体内残留的安素之魂源于哥哥所留,上三道天界精气,自然是他这个狱界下九层帝王无法教导的困惑。思至此,狱帝微微一笑,弯腰化用灵力给张螭添置了一些保暖衣裳,眸中闪烁的光芒里是一片旁人看不懂的欣慰,“张螭,那便格外准许你使用灵力玩耍,如何?” 张螭点头示意了解,随后一溜烟的躲在了玉清后头,他扯了扯少年衣角,恶狠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你可得好好保护我。” 玉清回头一笑,上挑的眉眼里充盈着春暖花开的温暖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3 。 “那是自然。” 双方人马凝神对望,张螭会意,施法扬飞鸽啼,正式拉开了这场欢闹的序幕。 无烟之战,猛然打响第一道进攻之声。 天帝一个闪身,直步追着张螭离去,玉清大惊,回身相挡,使得空门大开。狱帝见此一笑,俯冲过去便兜头兜脸的洒了玉清一身雪花,还不待他嬉笑此人狼狈,后脑便猛然被张螭狠狠砸了一头雪籽。狱帝诧异回眸,恍然大悟里才明白中计,他急急拖着衣裳往天帝方向汇合,却惨遭玉清毒手偷袭,狱帝没留神,一个跟头栽倒在雪地上,让跟在后头的玉清大呼得益。然而,还不得玉清扑上去,一头的天帝便猛然冲了过来,他眼明手快的一脚踹在了树干上,直把还在树下嘚瑟的玉清轰隆隆的盖了一头雪块。 来不及救援的张螭看到地上隆起的一个大雪包,心下略惊,反应过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人还会有今天。 “无荼,你给我记着!” 玉清怒吼咆哮,也不起身,直接拽着狱帝脚腕一把将他带倒,天帝挑眉,急急俯身准备拉起狱帝,却不料一道阴风吹过,使得他衣裳前襟大开,寒风吹袭,硬生生让趁机使坏的玉清好好灌了一身雪花。 虽说帝王之身金刚不坏,但撤去法力保护后的天帝还是感觉心头一凉。 好冷。 天帝瞧着一路跑远的玉清,眼眸微暗,一个纵身便跟了过去。玉清跑得正是欢快,忽的感觉后头声响不对,猛一低头,这才堪堪躲过天帝偷袭。张螭见状立即想抽身救援,不料忽然被狱帝按在雪里,他挣扎着爬起,抬眼便瞧见被两人围攻的玉清正颇为凄惨的四处逃窜。张螭暗自咬牙,滑步移了过去,即将接近战圈时忽然心头一动,他施法隐蔽身形,直接就一脚踹在了天帝身上,那一脚力道极大,让分神顾着狱帝的天帝没了防备,竟是在原地晃了几下身子。玉清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帝踉跄,此时也顾不得反击,直接抽身抱住张螭,一双眸子紧盯着天帝,似乎担心好友会心生不满,以致动怒。 上三天下九道,除却狱帝,怕是还没人敢对天帝如此。 场面一时颇为寂静。 “偷袭不错。”天帝拍了拍身上雪花,灿然生辉的眸子里依旧平静如初,瞧不见半分怒意。 玉清愣了几秒,随即欢呼起来,他笑着一把扑住狱帝,直让判断失误的帝王被压在了雪地里,天帝抽身去救,又让张螭得了空子,他原以为这孩子会故伎重施,却不料目标倒是换了一个。于是狱帝被雪块掩盖,仔细望去,只能见得此人还未埋没的绯红衣角。 天帝冷冷一笑。 玉清赶忙逃开,左蹦右跳,身形的悬殊让他在高大的天帝身前频频吃亏,张螭想拉他一把,结果直接被一个雪球砸到了地上,他咳嗽了几声,抬头望上瞧,便看见狱帝那张俊美容颜。 “偷袭不错。” 狱帝一笑,轻轻将雪球砸在了张螭身上。 张螭一愣,随即大笑开来,没了顾忌的孩子头一次体会到何为释放,他再没有先前顾虑,一个风决掐起,便追着狱帝往前跑去。 一时欢笑四起,融洽非常,狱帝奔跑在雪地上,忽然微微愣神。 黄泉谷。 那年和安素一同嬉闹的最后时光,便像今日一般令人心动,妖兽,暖风,青葱上的梨花白,黄泉谷里的幽静,共呼吸的身边人。 安素。 狱帝眼眶一热,晃神中被飞来的雪球砸了满身,他笑着回首,拧起雪球便又重新投掷回去,只把来不及躲避的玉清砸得一个踉跄。 安素,安素,我魂牵梦萦的孩子,你看得见我吗? 狱帝游动在雪地上,扬起的笑容好看得令人迷醉,眼眶发热,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安素,我忽然觉着,自己也能一个人回到黄泉谷;我忽然觉着,自己终于能面对再没有你的未来。 安素。 狱帝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天帝回身拉他,便看见这人微笑如初的容颜,只是其中带起的淡淡感伤让人心头没来由一痛,那样遥远直至让人感觉模糊的神情,似是忽然在一瞬找到了心灵的寄托之处。 天帝抱着他,再没有其他动作。 玉清远远遥望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唇角微挑,似是舒了口气,他轻叹一声,丢了手中刚刚凝好的雪球,上前几步将还在发愣的张螭牵过,挑起的微笑里带着几分如释负重的解脱。 张螭看着他,忽然感觉这个人离自己很远,那样预测不到的距离,让他心中一紧,禁不住攒紧了玉清的衣角。 玉清低眸望他,瞧见这孩子眼中闪过的惶然,心下一动,不知怎地,轻易不能与他人有牵扯的玉清似是在一瞬忘了自己这个禁锢之身,他右手温柔包紧张螭小手,眉眼舒展,在那一刻竟有如山水色淡,美如墨画,古典优雅。 “还有我。” 玉清笑着,眉眼里的善意让人仿佛被温柔了岁月。 张螭傻傻的看着这人,心中密闭的阴冷之处忽的微微松开了一角,稀疏平常,却不经意里透进了阳光。 那时候,偶然给予了一块荒凉之地温柔目光的玉清怎也不会料到,他自己终身的劫,日后逼得他四处逃窜躲避的元凶,此刻就这样安静的站在他眼前,对他扬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 新年方至,仍在做着生意的客栈少之又少,一行人马披着被雪浸湿的衣衫一家家找去,终是在街道尽头寻到了一家仍开着大门的古旧客栈。虽说不少人家已踏入归尘,但仍有少数江湖儿女为着生计于此奔波,等得他们寻去,这客栈便唯留两间上房,天帝随着狱帝离去,玉清挠了挠头,只得颇为尴尬的牵起张螭的手,清秀的面容上没来由的泛出一丝红晕。 “那个…我甚少来到人间,平常在宫里也是自由惯了,若是你见着什么,还望不要见怪。” 张螭望着两人相连的手,眸色闪过一丝怪异,随即快速点了点头。 两队人马换了衣衫,身子清爽不少,由是私下凡尘,三人皆锢住九分法力以防乱了三界安稳,于是平日里从未尝过口舌之欲的狱帝无端兴奋起来,他一路拽着天帝出了房门,说是要入乡随俗,也要下得大堂点上几份好菜,四人围坐一起好好吃上一餐才是。 天帝自是没有二话,也随着狱帝去了。 只是等狱帝推开玉清房门,便忽的感觉一阵怪异,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先只有两人的房内忽的多出了一个男人,那人正躺于地上昏睡,似是受了什么极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4 大的冲击。张螭在一旁收起幽冥白骨幡,望向他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心惊胆战。 天帝快速将狱帝拉进房内,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多了一分疑惑。 这个人,是死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琰儿,你如此悲痛,到底是想到了谁? 是我吗? 【作者有祝贺】: 元旦快乐米娜桑!yooooo! 第54章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狱界有道,尸体乃无魂之躯,因失魂滋养,致使肉体损坏;同理,魂魄统共由三魂六魄而组,若失去其中一魂,皆只能以残魂相待,不得神识,不入轮回。而其中死魂又为残魂例外,死魂,并非灵魂如肉体腐烂,而是将所拥魂魄全数封于意识之海,不如残魂飘荡,但也不可被阴差牵引,大多唯有夙愿了解,才可释放重归。 狱帝瞥了眼安静沉睡在一旁的男人,心中略有惊异。 ——不知这死魂到底在执念何许,以致被召入幽冥白骨幡这等功德至宝中,也没能将他成功唤醒。 玉清满目尴尬,他干咳了两声,小心的侧过身子给张螭打着眼色,张螭看着他这副挤眉弄眼的模样难得觉着可笑,但前头有狱帝盯着,又着实难以放肆。于是张螭只能选择深埋下头,浑身轻颤,间或伴着几声压抑得极低的呜咽声传出,不知情的人看他那模样,还以为碰上了什么极为令人惶恐之事。 被误导的狱帝松了口气。 正确认识到事情真相的天帝一脸高深莫测的盯着两人。 “张螭,你为何将此人收入幽冥白骨幡中,他是死魂,体内并无邪意,你何以如此待他?”狱帝微微皱眉,背脊挺得笔直,凌然宛若挺拔青松,给垂首立于一旁的张螭无端增加了些许压力,“若是这人提前被白骨幡中的九曲黄河阵唤醒,到时阵法一动,便会即刻被绞杀于此,再不得天日。张螭,你可知道其中厉害?” 张螭深俯下/身,正正经经的跪坐于那死魂身旁,语气恭敬,神态认真,“张螭知错。” “万幸此人未醒,也得及时被你放出。”狱帝叹了口气,他不自觉的掐了掐鼻梁,神色中略有几分疲惫,“你到底为何如此?” 张螭涨红了脸,呢喃半晌,抬头瞥了狱帝一眼,这才颇为尴尬的轻声道:“方才…方才我跑出时没顾念地界,途经一处时略感周身有异,以防万一,我当即使出幽冥白骨幡以备后患。当时…当时我的确感觉骨幡中略微一沉,但逡巡一周后也未察觉危险,便也放下心来。直至刚刚玉清真王想要一见骨幡风采,我这才…这才……” 玉清真王在后头低声轻笑,有些不知所措的揪着头发,耳尖都泛上了点点猩红。 天帝转头,表示不愿见自己发小那副傻呆呆的模样。 狱帝在原地愣住半晌,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番带着恶意的举动竟是无心之举。他头疼的敲了敲案几,思虑如何处置这几人才好。正在此时,原本还一直沉睡的男人忽然低吟出声,离他最近的张螭立马回头望去,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难道,难道这人的夙愿竟是期盼两界帝王齐聚一堂? 后头来自玉清的爆栗直接将他这般荒诞的思虑震飞出九十九天外。 “他终是醒了。”狱帝望了一眼正在恢复神识的男人,低声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天帝,双目中的忧虑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九曲黄河阵本就带着极大的生魂之力,我方才还在诧异此人执念颇深,却没想竟是时间问题。” 天帝拍了拍狱帝的肩膀,随即盘膝坐到他身旁,对视的眼眸深处金辉闪亮,似在策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命数由张螭而改,自然便也因他重归。” “你的意思是让张螭助他完成夙愿?”狱帝摸了摸下巴,低眸沉思半晌,忽的粲然一笑,“这倒也不错,天道有轮回,自是如此最好。” 天帝低眸,借此掩过眼底滑过的一丝光芒。 徐江睁眼的时候有片刻迷茫,他愣了愣神,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身体的本能还是暗示着他生前征战四方的杀意。他一个弹跳坐起,伸手猛然抓住玉清肩膀,眼底血丝充斥,极似一头被激怒的苍狼,“将军!将军如何!魏国现今怎样!陈州可守住了?!” 玉清一脸震惊的回望过去,咿咿呀呀半天,只能在一头伸手乱比划着,也不知在解释些什么狱帝良叹一声,他轻轻踏步,缓缓走近这个在崩溃边缘的男人,徐江警惕回头,却只得这人眼底微微一笑,其中波光浮动,无端安稳了人心,仿佛忽然一夜得了盛世太平。 天帝盯着狱帝对徐江勾起的弧角,眉头轻皱。 “安平三十六年,越国亡,并为魏国附属;安平一百二十八年,魏国吞并七国,称霸中原,至此开元,重新纪年。现已是昌汶三十二年,距离你马革裹尸之日,已过去一百二十四年。”狱帝侧身坐在徐江身旁,神情里混着的关切让人受宠若惊,“你本是死魂,心有夙愿未了,便就此沉睡于汴州某处。我家童子贪玩,不甚将你强制唤醒,此番过错,我会让他弥补,还望你见谅。” 众人皆是一愣。 张螭一脸惊喜的揪着玉清衣裳,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怎也压抑不住其中热切,“玉清!玉清!狱帝他…他说我是他家童子!!玉清!” 玉清被他晃得几乎站立不稳,他稍稍稳住身子,这才一脸笑意的祝贺,“恭喜恭喜,祝你成功深入敌军地界。” 张螭一掌拍开他。 这厢的徐江微微皱眉,一时竟是有些恍然,任何一个普通人接到自己已死世事变迁之事,估计都会惊诧好一阵子,但徐江曾是魏国赫赫有名的都司,能单枪匹马追赶敌军大将之人,自然心理素质过硬。于是他只是沉默的安坐在一旁,一个人静静的靠窗思虑,似在整理这突然掠去的一百二十四年。 狱帝和天帝对望一眼,双方会意,悄声退了出去。 房门外 狱帝笑着望向天帝,他抬手抚平了哥哥眉间轻易不可窥见的隆起,墨瞳闪动,几乎要抑制不住其中泛起的赤红。 “为何不展露本态?”天帝停住半晌,随即扭头轻咳一声,“你我二人,不必如此遮掩。” “可是哥哥,这是人间。”狱帝拿起乌黑的发尾扫了扫自己的脸,眉眼里的笑意如山水画色,“我本就生得妖滟,无帝之相,若是还在人间配上一副赤眸红发,岂不是要被凡人当作惑世妖孽?” 天帝恍然想起,当年自己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5 失却情/欲时曾言辞评判过自家弟弟的长相,说他烟视媚行难有帝王之气,而今这些话语忽的被此人揶揄着说出,即便淡然肃静如天帝,此刻也是掩饰不住眉眼里的些许尴尬。 “好了,便也该进去了。”狱帝笑着挥挥手,递给天帝一个灿然微笑,随即推门而入,后头的天帝攒紧拳头,哽在喉间的话语消弭在短暂的迟疑中。 你…别对旁人如此微笑。 可以吗? 天帝看着狱帝走近徐江,拳头松开又握紧,终是放松下来,面上无甚表情,似还是那个天界不染情/欲的冷清之人。 “我名徐江,为魏国都司,武举中中得探花后即刻奔赴陈州征战,于海潼一役中随杨参将奉命追及帝国余孽,但险遭暗算,本应就此毙命,可担忧一死消沉士气,便恳求楚将军皆由我辞官之由逃得汴州。但敌国奇袭,楚将当理返回,临行之前我向他托付所愿,便就此消弭所念,力竭而亡。”徐江端起茶盏铭了一口,硬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似在怀念那沉醉在一百二十四年前的峥嵘岁月,“如今得知魏国安好,我便也就安心了。” 张螭和玉清围坐在徐江身旁,一脸啧啧称奇,他们饶有兴趣的追问着徐江过往,铁血男儿,心中皆有一场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梦,现下货真价实的见了个全,又怎能耐出心头所敬? 兴奋的两人立即忘了原本目的。 天帝侧身看着狱帝,不经意里瞥见他墨瞳里忽然闪过的悲切,心下猛然有一块地方沉闷得让他几乎忘了呼吸。天帝犹豫片刻,终将手缓缓搭上了狱帝肩膀,狱帝觉察后抬头一笑,如斯灿烂,似是方才那刻骨铭心的悲伤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我没事。”接触到天帝担忧的目光,狱帝闪动的墨瞳里暗暗藏住心底热切,他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天帝脸庞,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嘶哑,“只是人有生老病死,我们也奈何不得。” 天帝也不言语,只是反握住狱帝的手,安静的传递给他存在的真切。 狱帝的嘴角终是没能再往上扬。 “哥哥,他在撒谎,他的夙愿并非求得魏国安好。”狱帝紧紧拉住天帝的手,他看着徐江满目笑意的回答着张螭的问题,那样耐心而又沉稳,丝毫不见剜心之痛,“他骗了一个人。” 天帝揽住狱帝,伸手轻拍他的后背,无声传递予他安心之力。 “那个被骗的人叫杨云龙,他是那位险遭暗算的杨参将,那一支冷箭本该了结的性命,是他才对。” “是徐江替他受了。” “徐江不是怕就此毙命影响士气,而是怕那人伤心,所以他以身受重伤拖累战局为由奔赴京城辞官,那人本是不许,却被他一句谎言骗了一生。” “徐江骗他,说自己辞官后会遨游四海,若他有心,便来寻他。” “可他葬于汴州,离那人征伐所在之地,不过数十公里。” 狱帝今日反常的悲痛起来,再平常不过的纠葛,却因看了这人的记忆而痛苦万分。 “待得魏国平定,杨云龙当即辞官,他走过万水千山,寻遍世间每一个角落,去了草原,翻过大漠,爬过雪山,终其一生,都在找一个会等他的人。” “可当他满怀欣喜、受人指引来到此地,却只见一座冰冷墓碑。” 天帝死死抱住狱帝,看他悲叹人间生死,看他抑制不住悲切,心海翻腾,沸裂至斯,似是下一刻便要受不住这撕心之痛。 琰儿,你如此悲痛,到底是想到了谁? 是我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真相,是不是明白了化练池的虚幻,是不是看透安素已死,是不是终于意识到…… 我终有一天,也会如徐江一般残忍离去,却偏要为你许下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夙世之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天帝略感无奈,他以手撑额,轻声道:“我与玉清只是好友。” 【作者要备考】: 执礼的时间表如下:期末从1.8考到1.12,最后几天准备背水一战,停更一周,1.14恢复更新,此后从1.22一直工作到除夕。争取在寒假期间完结此文开新坑,【脑洞】系列为轻松向非正文,新坑准备依旧古代,写个不得宠的平凡侍君励志走出王府开启新人生的故事,可能有生子情节,王爷必定酷霸拽,保证不会狗血的突然萌上主角,可能最后都不喜欢(远目),争取不泼狗血,预告一下,或许也会变。 感谢大家一直看文,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一百二十四年。 徐江同着玉清笑闹,看着这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向他讨教,原本该有的浮躁都被悠久的沉睡磨平了棱角,他眼角微微弯起,即便仔细望去,也不能轻易瞧见其中的悲伤。 一百二十四年,如此长久的时间,那个人还会…… 徐江微微垂眸,悄然掩过了心底一丝轻微却不容忽略的痛楚。 如果时光重置,他当也不会后悔于此,男儿保家卫国当是本职,顶天立地为国为家,他们这些将士能马革裹尸长眠于黄沙之上,又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 至于那些掩藏在心底不可说出的儿女情长,当是放在家国之后。 无国,难有家。 ——这个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徐兄,你的心愿便是望得魏国安定?”玉清坐在床畔晃着双腿,少年面容的清秀里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那你如今心愿已了,待会等得无常,便可抛却今生转世投胎。” “你为国而死,生死簿上定得记功。”张螭接着玉清的话,心性似是也回到了一个孩童身份,“来世享得荣华富贵,记得多多行善,你这命格便也能九世无忧。” 徐江微微一愣,身体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来世? 这是一个他根本未曾想过的词。 “两位小兄弟,徐某斗胆,可否一问?”徐江停顿片刻,观察两人不定神色,赶忙又接了一句:“若是此问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玉清拦住张螭,往上挑的眉眼里闪现几分妖冶色彩,他笑道:“无妨,你问就是。只是我二人不过是随着主子修道之童,所知甚少,还望徐兄莫要嫌弃。” “怎敢,徐某虽沉睡一百二十四年,这品性还是没忘了个干净,省得分寸。” “那便请吧。”玉清挑起嘴角,眸中的真诚灿若朝阳。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6 “这上天入地,魂魄可有不入来世的先例?”徐江微微一笑,瞳孔中折射出沉淀了百年的沧桑,似是物是人非旧人归,情怯不已,却又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我曾答应过一个人等他。” 只可惜,从许下此言开始,他便负了他一生。 玉清和张螭皆是一愣,他俩虽不如狱帝通晓魂魄经历,但依着徐江所言,大抵也知他执念何物。狱界的确在狱帝登基后便颁布了相应法条,准许凡魂了却执念后转世投胎,可这样的等待,又怎能轻易经得起一百二十四年的消耗? 两人踌躇半晌,互望良久,皆不知该如何言语。 ——只怕徐江要等的那个人,早已饮下孟汤寻了来世,再不记得当年所约。 徐江见二人神色颇为尴尬,怀着的期盼终于随着未了念想重重的沉了下去,他只觉死后唯一的执念落了空,那般空洞,让人哭不出,却也笑不来。 也罢,要怪便只能怪他自己,许是他们相见之初,彼此之间本就是一场写着有缘无份的命格。 “让两位见笑了,徐某不谙此道,多有叨饶,还望见谅。”徐江微微一笑,只是有什么东西粉碎在了瞳孔深处,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心里沉闷得紧。 张螭和玉清望着徐江微笑,心里似是沉下了什么千斤重的东西,那重物扯着他们往下掉,一直没个边际。 一室静寂。 “不行!祸是张螭这小子闯的!张琰让你帮着徐兄了却执念!怎可在此踌躇!”玉清一把揪住张螭上前,徐江看他那架势不禁身子往后仰,直至靠上了墙壁退无可退,这才无奈一笑,连连摆手,“无妨,不怪这孩子,我心愿已了,你便放过他吧。” “不行。”张螭忽然抬眸直视徐江,那种燃烧的坚定让一旁的玉清也是一惊,“我说到做到。” “对对对,徐兄你放心,魂魄离体后大抵是由着阴差领入狱界的,狱帝准许未了执念之魂等待于尸魂界,说不定…你要等之人去那固守了。”玉清在一旁连声附和,一脸信誓旦旦,似是一百二十四年的光辉也不能阻挡他寻人的真切。 徐江闻言猛地挺身,眸中沸腾起死灰复燃的期盼,他难以抑制的抓紧被褥,一双墨瞳瞪得老大,那番打从心底派生出的喜悦,让围在一旁的两人皆是心下一喜。 可徐江的神色马上便黯淡了下去。 “一百二十四年……”徐江苦笑一声,脸上一时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他张嘴欲语,却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时光向来是个可怕的东西,人心覆灭,皆在于此。 玉清有些耐不住,他一个弹跳而起,气势汹汹,似是长达百年的时光也不能消磨他的执着,“徐兄,你别如此,正巧我们二人得空能进得狱界,你便把那人姓名告知我俩。你这番消沉,若是那人还在执着,岂不是白白消耗他百年心意?” “你要相信他。”张螭满目坚定,眼前似是出现了那人还在翘首以盼的身影,“不过一百二十四年,与修仙之人比起来,实在算不得长久。” “我们这便启程!你快将名字报上!” “对对对!” 徐江看着咋呼的两人,心里忽的涌上一股热潮,他垂下双目思虑片刻,觉得这番矫揉也实在失他草原儿女风范,于是徐江爽朗一笑,双手作揖,俯身给两人行了个大礼。 “他唤杨云龙,青松杨,九云龙,为魏国参将,生于安平十六年,此行多舛,徐某无以回报……” “说什么胡话,分内之事,无须多谢。仔细说起,还是我们叨饶了你。”玉清拉着张螭疾跑出门,一路回眸,给了徐江一个安心眼神。 张螭踉跄的跟着玉清,也没恼他无礼,就这么急冲冲的寻往此地两界交汇处。 站在门外的帝王看着没了礼法的两人也未曾多言,只是相视一笑,便就随他们去了。 “你手内该有轮回册。”天帝望着靠坐在窗旁饮茶的狱帝,冷清的墨瞳里掠过一丝戏谑,“平常护犊子得紧,今日怎的又舍得了?” “那你平日不也护着玉清真王,今日怎又舍得他随张螭一道?”狱帝抬眸一笑,眼里闪烁着危险之光,“哥哥这番话,我还着实听不懂。” 天帝略感无奈,他以手撑额,轻声道:“我与玉清只是好友。” “你不必向我解释。”狱帝挥手止住天帝辩解,低眸继续品尝着人间美味,“你们二人之事,与我无关。” “琰儿,他自小伴我习学帝王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正论起,仅是私交而已。” “哦,私交啊。”狱帝漫不经心的使着竹筷,小心将饺子放入蘸酱中滚了几圈,那番全神贯注,连一眼都懒得施予天帝,“只是你这私交胆子颇大,我想上天入地寻遍三界,怕是没有第二人敢再如此堂而皇之的呼你俗名。” “琰儿,他少年心性,不……” “停。”狱帝挥挥筷子,示意刚送上来的几笼蒸饺,“快些吃吧,冷了就失了风味了。” 天帝无奈,心里难得生出几许挫败,他无言摇头,提起筷子将酱裹好,这才施施然将此夹入狱帝盘中。 狱帝趁着低眸,狡黠一笑。 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玉清苦恼的蹲坐在客栈门口,任由过路之人对他投以好奇眼光,张螭缩着脑袋坐在一旁,模样煞为沮丧。 尸魂界里根本没有杨云龙这个人。 玉清凭着他天界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的称号一路闯进轮回殿,撒泼滚打,差点没跟闻讯赶来的南方鬼帝杠上,这才死皮赖脸的求得了轮回册。他们将魏国安平十六年出生之人寻了个遍,练就出来的火眼只差没看瞎,却也死活没能找出杨云龙的下落。 除却魂飞魄散,他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借口。 于是得知消息的两人挫败的呆在客栈门口,左右踌躇,怎生也没得勇气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位沉睡了一百二十四年之久的男人。 “这下可如何是好。”张螭难得烦躁的抓乱了头发,眉目里第一次为不相干的人浮现出懊悔与沮丧,“尸魂界没有,轮回册也没有,这人…好端端一个人,怎生就找不出踪迹!” 玉清低落的守在一旁,不言不语。 张螭站起身来,心神烦扰,他在原地胡乱的走来走去,始终找不出一个好的对策。 “要不我们骗徐兄一把,说杨云龙在尸魂界耗尽执念也没能等到他,无奈之下,只能随着阴差入了轮回?”张螭猛的跃起,眼里闪烁着异样光芒。 “谎言终究是谎言。”玉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7 清低垂着头,神色里的痛苦不似作伪,“若是我,宁愿得知真相。” “那你说如何!徐江为他战死许他诺言,并非是想让那人痛苦!”张螭狂躁的抓着玉清衣襟,一双墨瞳几乎要掩抑不住后头咆哮的金芒,“生与死,生离和死别,他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希望!” 玉清抬眸望着这个执着的孩子,看他愤怒,看他忧伤,看他所有的无能为力。 “给他一个希望吧。”张螭安静的注视着玉清,眸中浮现的真切让人看不分明,“等他心愿一了,无常马上就会寻来,轮回转世饮下孟汤,最后时刻得个安心,便也算是…算是我们最后能为他做的。” 玉清不说话,似是张唇欲语,却又在脱口之时将心头所言全数哽在了喉间。 两人之间忽的安静下来,过路行人看他们争执,也早早避让开来。 “无妨。”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彼此神色闪过一丝讶异,他们惊愕回眸,这才发现原本靠坐在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玉清和张螭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站起,为此差点都重新跌回地上。 “无妨。” 徐江笑着看着他们,眉目温柔,似是了却一桩夙愿,又似黯淡了所想,那双深邃的眸中看不出主人心思,似是充盈着漫天星空,又似空洞一切,再也容不下世间半分痕迹。 那样温柔,却又那番残忍。 一如当初他对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干站在那里作甚,等着吃风?” 杨云龙挑着门帐在那笑得欢心,飞扬眉眼里的热度便是连黑暗都无法淡化其中的灼灼火光,那样耀眼而不容忽视,似是在瞬间冲散了生于人心最不可见处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下周一早10:00更新,虽然22日要去兼职前期也要培训,但决定恢复两周一更或一周三更,具体情况看周一安排,努力码字中。 第56章 度尽半生容颜老 安平三十五年 陈州重兵把守处火光攒动,守卫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冰冷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坚毅将士持枪立于暗夜中,宛若伺机而动的孤狼。 徐江带着一队将士熟悉守夜路线,火光映衬里打出的阴影将他半身隐没在黑夜里,更是衬得他坚毅隐忍。暗夜行者悄无声,众人都严肃了面孔,明日便是决战时,虽说楚平安的出现为他们增加了不少胜算,但沙场征伐无刀眼,怨魂四起的杀伐场里,从不缺为国捐躯而马革裹尸的勇士。 万籁俱静。 “徐江。” 杨云龙率领一队人马奔向据点,他上前迎过裹着风雪的男人,带笑的眉眼里似乎抹杀了几许战场上的冷意,“天这么冷,记得多添几件衣裳。” 原本还不苟言笑的徐江终是破了功,他侧过身子让了一把,面容依旧肃然坚毅,只是耳尖上无端带起了一点热度,“无妨,我身子骨硬得很。” “徐都司,你该听我的。”杨云龙也不急,干晾着披风在一旁数着指头,漆黑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戏谑,“我虽只是从三品,但怎么也压你一头。” 徐江也不随他继续闹下去,虽说后头的将士早已习惯此人不合规矩的举动,但明日毕竟要与敌国一战,气氛严肃,当不得再胡闹下去。于是徐江转身叮嘱士兵,将准备好的部署再细细讲述了一番,士兵们个个认真听着,待得都司说完,便齐声应着不负使命,徐江满意的微微颔首,□□挥落,就此换了防守,放这一众将士回营。 马蹄声声响于夜,整齐划一的步伐混着将士特有的歌调,让人莫名生出了些许离愁。 徐江望着逐渐淡出视野的将士,心中不知作何思虑。 ——也许明日此时,有些人便再也见不着了。 风声凄厉,合着那回响于营阵上方的异族离歌,让人从心底徒生出几缕悲叹。 “干站在那里作甚,等着吃风?” 杨云龙挑着门帐在那笑得欢心,飞扬眉眼里的热度便是连黑暗都无法淡化其中的灼灼火光,那样耀眼而不容忽视,似是在瞬间冲散了生于人心最不可见处的怪物。 徐江看着心上人迎着自己的模样,心下某处忽的一动,那感觉似是被谁用真心捂热了般舒坦,他不自觉勾唇一笑,收枪而立,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奔向那处暖光处。 “来了。” 冬风寒栗,吹得人心头一凉,唯有那亮着烛光的归处暖着一丝火光,有人站在那儿笑着,眼里满心满意的只有自己的存在,他被那抹笑容带得加快了步伐,他说,我来了。然后疾步走去,风雪朔朔,依旧掩不住这人那颗急切跳动的心。 明日便是决战时,也许沙场马革裹尸处,一不留神,便少了身旁人。他们知道明日初阳后将要迎接的是什么,可那是国之大战,不拼不可。 徐江看着那个过去的自己,他看着寒风凛冽中那缕摇曳的火光,看着自己弯腰低眸,看着那人对自己笑着,顺势偷偷伸手将他牵进营帐,然后门帘放下,遮住了一室安宁。 于是徐江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勾起唇角,缓慢的笑了起来。 …… 玉清担忧的望着徐江,这个男人温柔神色不似作伪,却又让人从心头透出死灰的绝望;一旁的张螭咬牙不语,他想说句抱歉,却发现开不了口。 这份情谊,从不是一句对错便可了结的琐事。 徐江低眸回神,他愣了片刻,注意到张螭那双隐忍的眼,终是决定蹲下/身来笑望过去,张螭不好意思的别开眼,那副躲闪模样难得娇羞,叫仍在苦痛的玉清忽的淡消了几分没来由的离愁。 “谢谢你们。”徐江眉眼微动,眸中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碎了开去,那些不知名的情愫消失在风中,教人再也捕捉不到,“此行多有劳烦,我心愿已了,便就此罢了吧。” 就此罢了? 玉清错愕抬眸,与同是惊愕的张螭对望,那份震惊来得突然而不设防,让人心底忽的难受起来,他们看不穿一百二十四年前的残酷,不能读懂冰冷战场上的铁血冷骑,却明白这人在今天罢休了然的决定,绝不是一句洒脱便可看穿的命定。 可即使不甘,他又能如何? 徐江对着两人微微点头,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他咳嗽了几声引起两人注意,思虑片刻,这才略微尴尬的小声道:“二位心意,徐某不甚感激,可魂归命处乃凡间之道,还望两位能告知我埋骨之处,在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8 下好寻去,了结一世痴罔。” 魂归命处无常寻,了结凡生入轮回。 张螭愣在原地,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将所有又吞入腹中。他本不该如此犹豫,无论是当初樊祈离去,亦或堕入凡尘,他都心如止水,能冷着一张面孔看待人走楼空,物是人非。 而今,到底为何…… 张螭悄悄捂住自己左胸,困惑不解被很好的掩饰在眸中,让人轻易瞧见不出此间烦忧。 “汴州边境有一墓,所葬之将乃都司徐江,安平三十五年,都司于偃月一战大败敌国,随主将楚天佑大振四方;安平三十六年,陈州一战定得两国存亡,徐江随杨游击追击残兵,不甚中得埋伏,为防士气低落行至汴州,奈何残体无得支撑,于同年三月,亡于凉生医馆。”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不由转眸望向声源处,只见狱帝扯着把折扇在大堂说书,眉目如画,顾盼间皆是神采,天帝随着人群在台下坐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将体统视为无物的帝王。 “徐江乃国之功臣,虽说为草原儿女,但也心思细腻,深得将士喜爱,当时他与游击杨云龙可谓关系密切,想必此位京城人士也被徐都司的玲珑心肠折服。听得传言里说,杨游击还曾认定了这位命定人,天天跟前跟后的,浑不似一个游击该有的模样。”狱帝说到此微的停顿片刻,台下哄笑一片,热闹非凡,狱帝眯眼笑着,眼神不经意扫过人群,直至与徐江对视的瞬间,这才收扇一笑,继续慢悠悠的晃着步子道:“在下插句嘴,各位看官可有汴州人士?” “我!我是汴州人!打小在这长大的!”一个估摸十几岁的少年弹跳起来,似是担忧这神仙似的说书先生看不到,他还特意舞着手中的拨浪鼓,咚咚咚的敲个不停。 “这位小兄弟,你是汴州人,可知葬于此的徐都司?” “怎的不知!他可是咱们魏国的大英雄!若非没了他们当初在战场征伐,今日安宁也得不到个盼头。若是让我回到那时,我定得参军追随将军,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可是天之大事,当置于顶前的!”少年跳将起来,言语里是满满憧憬,一双眼亮晶晶的,众人闻言轻笑,纷纷点头附和,此番景象,让身在人群之外的徐江忽的心头一暖。 他当初所做决定当真无错,即便如今遗憾让他不得安宁,可家国天下,永远应在儿女情长前。 徐江抬头望着天空,心绪飘远,也不知到底在缅怀何人。 “小兄弟,那你可知徐都司墓旁的龙柏林?”狱帝在台上说得兴高采烈,他微微俯低身子接近人群,带笑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暖意,让本就心动的前排看客又是一阵骚动。 天帝站在台前,微微皱眉。 “这我倒是知道,不过那龙柏林似是无端起的,谁也不止那来历究竟如何。”少年低眸思索,眸子里也带上了几分迷茫,“估摸是谁敬仰都司也无不可,龙柏四季长青,乃广圆树冠,翠绿鳞叶,向来是安魂之兆,若是当年百姓种此龙柏,以来守护都司保得灵魂安息。” “龙柏在魏国风传里,向来是以安魂闻名,但此片龙柏林可不是百姓提召,毕竟徐江当初身亡汴州,陈州救急,无人看照,这墓也立得潦草。除却凉生医馆接手的大夫,怕是无人知其所葬何人。”狱帝忽的停顿,也不说笑,只是抬眸望向客栈大门处,众人只道这说书先生吊人胃口,却不知他弯着一双调笑的眸,看得便是所言之人。 徐江微微侧过了脸,听着他人说着自己生前之事,这感觉怎的都有些不自在。 “先前我不是提过一位游击么?那游击乃京城人士,唤为杨云龙,为武举榜眼,合着正是与徐江一道入殿册封。许是战乱纷扰里一眼便可成就一双佳话,日久天长,这游击便也与都司互生了情愫,游击天天嚷着娶人,只把那都司臊得无可奈何,每日只能在校场里追着这人痛打,才能一消心头尴尬。”狱帝看着台下纷扰,眼角更是弯成了一双月牙,他笑眯眯的展开折扇,不经意里望了一眼躲到门后的徐江,施施然道:“杨云龙是魏国有名的功臣,当初是他随着楚将斩杀樊笠后路,回身迎头痛击残兵,这才定得魏国收复,生生夺得天下太平。此人功不可没,却在回京册封时请求罢免官职,徒留头上一个称号,便就胡天海地的跑得没影,各位,你们可知为何?” 众人窃窃私语,左右横生了许多看法,有人说游击看得世间真理,再不愿在朝堂里消磨意志;有人说游击参透人生大是大非,终是选择隐居山林,狱帝眯着眼细细听着,待得众人平静,这才一展折扇,笑道:“非也非也,虽说史记里对这位功臣的后记也只寥寥数笔,但他并非就此隐世。他带上行囊走遍大江南北,踏遍每一寸土地,跨过每一条山川河流,一路看去,只为找一个会等他的人。” 众人屏息,只待这位说书先生别再大喘气的好。 “他走了许久,估摸寻了几年,又许是十几年的光阴,一路兜兜转转,终是在这找到了要等他的人。” “那一片龙柏林,是有人熬煞了余生所种,他细细养着这一片林海,只为来世此人安息渡魂。也不知杨云龙当初见着那人是何种心情,时光消磨了痛楚,或许得了一捧黄土,也能让他喜极而泣。” “一百二十四年,何其悠长的时光,有人本应享着九世福命,却不入地狱,不入轮回,倾覆所有,倒是将灵魂全融在了那株龙柏树上。许是有人总是重义,答应了会寻到你,当是一时一刻都要守着,没找到你,他又与谁成亲?“台下一片寂静,有人晕头涨脑,怎的也没从这只言片语里听出个大概,只怪这说书先生徒生了一副好皮相,这嘴皮却不怎么利索;有人细细品味,慢慢捋清,野史中的记载合着这几句轻言,倒是让人触摸到了边角,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叹这故事听不得,若是听乎全了,怕是要难受不少时日。 “先生先生,听您说书,我忽的想起了一件怪事。” 一个孩童趁着众人私语,混着人流悄悄攀到了台下,他仰着一张小脸,急切的望着那神仙似的人物。狱帝见此大惊,赶忙上前几步将那孩童抱起,他凝神细细查看着,生怕这孩子遭人踩踏,伤了身子。 “先生,说来也怪,大英雄墓碑后恰巧有着一株龙柏树,四季长青,枝条螺旋盘曲向上生长,极似盘龙姿态,听娘亲说起,那龙柏倒是有着百年高龄。” “先生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故事,但我猜啊,肯定有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在守着大英雄。”孩童在狱帝怀里“咯咯”笑着,表情颇为天真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89 烂漫,混不知这童言里道破了何种天机,“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株百年龙柏?他是不是找到那个要等的人了?我前先天去的时候,不知怎地,还看到它开花了呢!我想啊,他肯定是找到了,所以才高兴得开起了小花!” 狱帝闻言微愣,依旧笑靥如花,他安抚着怀中小儿,只是略微抬眼,直直望向门外白雪,那儿春风清扬桃花香,有人却不知欣赏,早早跑开,还惹得那两个小鬼一同离去,他这般急切,还真不似初见时的心死如灰。 他未插手人间俗事,既没动用轮回册,也不曾开生死盘,只不过站在这一时兴起讲了个故事,细细想去,倒也没违反了狱令。 天帝仰头看着那个笑得欢喜的人,明知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预凡间,却也任他如此,不做干扰,那般宠溺,极似甘愿做了谁的龙柏,安了谁的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好,你开个价,多少银子可以买断你。” 男人拿着狱帝的折扇撑住额头,眉梢轻扬嘴角带笑,含着情意的眸子里似是闪烁着深邃星光,从狱帝那个角度细细望去,端的还真是一派风流。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大家,最近因为一些事居然莫名产生了停更的想法,放心我pia的一下就揍醒了自己,觉得不能矫情不能怂,所以依旧打算一周两更,周一周四上午10:00发文。 这篇文章拖得太久了,感谢大家观看至今,但估摸着也累了,我本来想早点收场,但觉得不能如此马虎对待,我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一句谢谢和抱歉。 第57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狱帝站在台前摇着扇子,自觉该做之事已完美收场,也不愿再站在上头引人侧目,他从一侧阶梯而下,还未至前头寻到天帝,便见一俊朗公子拦住了他的去路。狱帝抬头一笑,微微偏身想借此走过,却没想那公子跟着他晃悠,这般情形,不得不让狱帝多想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那公子忽然发话,双眼紧紧盯着狱帝,神情里的高傲几乎溢于言表,一身贵气倒是没得说,却是怎生也让人生不起半分好感。狱帝侧头想着,心道这人可能便是传闻里平民不得轻易招惹的大人物。 “我不过是一个说书的,哪有什么好名字,怕糟蹋了公子的耳,还望莫要见怪。” 狱帝一收折扇,眼眸半眯,无端带起了几丝风情。 男人看着狱帝这般,眸色不禁加深几分,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左手不规矩的拿过狱帝折扇,还不得他移步,便立刻俯下/身子,似是恨不得把那张脸直接凑到美人跟前才好。 “那好,你开个价,多少银子可以买断你。” 男人拿着狱帝的折扇撑住额头,眉梢轻扬嘴角带笑,含着情意的眸子里似是闪烁着深邃星光,从狱帝那个角度细细望去,端的还真是一派风流。 然而受到惊吓的狱帝根本不在状态。 狱帝为狱界帝王,生于混沌,历经磨难,登得帝位时当以看透世间百态,千万余年的时光洗涤着他的心魂,无论是当初叛乱,亦或者镇压魔族,种种事端皆起于此,他不说可淡然应对,倒也不会惊慌于斯,让人见了丢了份子。 可这上天入地历经万年,还真未有人敢如斯狂妄的对他这般发问。 他值多少银子? 狱帝勾起唇角,禁不住在那分笑意里带上了几分随意,其中含着隐隐的讽刺,无端鲜艳了他人目光,竟是分外夺目。 “这价不随我,我受雇于人,当是得问问我家主子。” 狱帝抽身从男人手里拿过折扇,随手一展,“啪”的一下打开,当的是一派潇洒。 “那你主子现在何处?” 男人倾身过来,听得狱帝这般说话,心下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他勾手过来想先尝尝滋味,却被狱帝轻巧躲了去。男人有些气闷,但在人前也不好发作,满心满意只想着把此等美人弄到手后细细品味。狱帝望着这人眼中欲念,嘴角倒是仍噙着一抹笑,也不动怒,只是眼波流转,有意无意的往一个方向瞟去。 男人禁不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天帝长身而立于台前,气质华贵,宝相庄严,一身玄衣无风自动,宛若瑶池里最为清丽的一朵青莲。男人见了一时竟是有些怔愣,他望得只觉心中杂念尽弃,这人浩然威压覆盖全场,叫人心生不得随意亲近之感。 “主子。” 狱帝玩心大起,随口唤了一声,也不计较身份如何,便笑着向天帝走去。天帝闻言微微皱眉,不知狱帝玩得究竟是何名堂,前一出跑到台前说书,这时又唤他为主子,这番没了规矩,也不知是谁把他宠成这样,让他如斯放肆。 皱眉的天帝似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个“臭名昭著”的罪魁祸首。 狱帝不管天帝神色,一路笑盈盈的走去,行到跟前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退后几步半是别扭的学着人间体统行了个礼,天帝瞧得只差没变了脸色,一句成何体统还来不及说出,便被狱帝故意装出的几分委屈给堵了回去。 “你这是作甚!”天帝一把将狱帝拉至身后,眸中含着隐隐怒火,似是下一刻便要烧上身来,“别忘记你的身份!” “哥哥,那位公子要我寻你开个价。”狱帝依旧故作忸怩的扮着委屈,那姿态逼得天帝差点没背过脸去。 “哥哥?” 狱帝见天帝侧过身去,一时有些不解,只得迈着步子转过去想要一瞧究竟,却不料天帝见他如此,当是借机一把拉过他的手便大步流星的往楼上走,狱帝咿咿呀呀的叫唤了几声,见哥哥不理,只得理亏般的闷不做声。直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天帝才甩开狱帝的手,狱帝一个踉跄收势不及,眼看着就要磕着额头,后腰就被一人猛然带起,狱帝笑嘻嘻的抬眸回望,腆着一张脸凑到天帝跟前傻笑,好好一副面孔,却是硬生生被他自个弄得没了半分体统。 “哥哥,怎生不理我?”狱帝蹲在下头拽着天帝衣角,一张脸笑得甚是欢心,“莫非是我说得不好?这也难怪,头一回站在台前说书,倒也不能强求如何。” “你可还知道体统?”天帝满脸愠怒,也不知在气些什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觉着琰儿本性如此,当也无话可说,自然是想他活得自在。可当他在拐口看得琰儿与旁的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又想起狱帝上台说书时他人的痴迷目光,心头莫名就感觉有些闷得发慌,那般压抑,惹得他甚是难受,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0 不吐不快。 天帝甚少来得人间,自然也想不通此间道理,毕竟除却人界,这天上地下谁人不识这二位帝王?即便是寻常鬼神难以遇着,见了这周身气度和隐然威压也当是明白此人招惹不得。狱帝虽说是生得妖冶,一张脸极不似帝王之尊,但他能力却是让人没得话说,这镇压魔族的威名都传到了天界上头,因而狱帝之颜即使难免遭人非议,也多数敬他尊贵强悍,纷纷不敢造次。 可这人间却不能此番作想,充满极多变数和七情六欲的此处向来是个谜一般的存在,有人敢垂涎狱帝容颜,便是痴迷也能理解,即便大不韪的想着要将此人收进房内以做亵玩,这在人间的规矩里也不是个多奇异的事情。 乖张如狱帝,也是懂得这纲常之力。可人间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帝王都不得不遵守的规矩在这里却视若无形,似是人间这钱权二字,便能覆了一切伦理道德,欲念纷扰,倒是能做出些让牛鬼蛇神都忌惮不已的糟心事。 于是天帝一个人在那恼怒不已,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这到底为何,狱帝在一旁偷眼瞧着他,左思右想里也不知哥哥为何会生出这般大的火气,他反复把玩着手中折扇,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室忽的安静下来,只留窗外簌簌雪声,仔细听去,倒也别有几分惬意。 狱帝小心瞧着假寐的哥哥,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总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小欢喜,即便不知缘由,但也够他自己心里乐呵,这般想去,倒是有几分傻乎乎的模样。 天帝闭着双眼盘膝于床,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丝弧度,那样温柔遣绢,也不知是感受到狱帝的灼热目光,还是想起了幼时此人的烂漫时光。 两人便各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虽未言语,却也分外和谐。 …… 然而一室静谧终将被这人世间的俗念破坏。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天帝睁眸,一双眼里冷清得似是又装不下万事万物,却在望向狱帝时多了一抹难得温情。狱帝注意到天帝目光,当是难言欢喜的跑了过去,走到一半觉得门外敲击声甚是烦人,不得已才转了个身子前去开门。他笑意盈盈的,嘴角微挑满是风情,眉目如画秋波如水,一切缘起于天帝,却没想让开门的男人瞧见了个全。这般模样,只把这人原本沉溺的心又迷得五迷三道纠结不清,心中只想着定要买下这美人,赶紧带回王府一享滋润才好。 “是你。” 狱帝将折扇打开,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扇柄微微晃动,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能从眼底仔细瞧出一份耐人寻味的调笑。 “在下王谦雉,方才在大厅等待许久也寻不到你,无奈之下只得求着掌柜问了去处,此番多有冒昧,只想叨唠一句,你家公子究竟作何打算?” 王谦雉站在外头轻笑,身后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看这阵仗也知来人非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原本王谦雉只想着将这美人快快买断才好,却不料偶然里见了这人的主子,气度雍容,身姿华贵,绝非寻常人可比,想必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虽说他不明汴州这偏僻小城怎会有这般贵人,但总规往大了说去,他也不会忌惮如何。 毕竟京城三王爷的世子,自是有不将平民放在眼里的资本。 “这…我倒是还未曾向主子开口询问。”狱帝微微皱眉,端的是一派为难,他用折扇敲了敲额头,顾盼间星眸灿烂如水,几乎要软了小王爷的心肝。 “对对对,是我思虑不周,这事着实不该让你开口。”王谦雉在门外笑得欢心,看着美人颦蹙,心里疼得直难受,恨不得上前拥住这人将他带到怀里细声安慰。狱帝瞧见他这神情,也知这人心里在琢磨着什么龌龊事,当即轻笑着退了进去,好生将人迎了过来。王谦雉看美人如此主动,心下大喜,立刻吩咐侍卫在门外候着,随即利索的整理好衣衫,跟着狱帝的脚步走了进去。 天帝微微抬眼,照旧一身暗线玄衣,青丝被白玉冠高高束起,身姿挺拔如松,只消望上一眼,便知这人不好相与。小王爷刚走入内,也经不住被天帝那双冷淡的眼看得浑身一抖,双膝一软,只差没跪下求得饶恕才是。 ——这人威压怎生比高坐于京城的那位还要来得可怕? 小王爷努力稳住自个哆嗦的腿肚子,慢悠悠的一步步上前,端端正正的在旁行了个礼,竟是被打压得不成模样,狱帝在一旁侧脸偷笑,余光里瞥到天帝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大为期待,只想着哥哥等会被这人追着讨要时,这终年不变的冰封脸上又是否会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狱帝悄悄躲到屏风后头,借着隔开的缝隙露出一双灵动的眼,他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事态发展,自个也不知心里头到底想要得个什么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你来了。” 杨云龙转过身来,衣袂飞扬,发丝舞动,一身劲装恰似当年朝廷受封无二,他轻轻笑着,嘴角的无奈染上了看不见的痕迹。 守尽百年相思,时间沉淀苦痛。 来了便好,来了便好。 第58章 在地愿为连理枝 汴州城郊往西五百里,有一个龙柏林,其木终年长青,盘旋若云龙,细鳞叶为身,层层相叠,似是群龙长卧于此栖息,首尾相连,予人安魂之意。 一百二十四年前,魏国都司徐江命丧于此,此事隐秘,无人宣扬,便连汴州城里的百姓对其也一无所知。洒上热血的土地被西风吹得荒凉,黄土一捧便是人生最终的栖息地,方寸之间里,安葬了一人无法兑现的生死诺言。 有人因着好友之言寻了过来,他找遍千山万水,踏遍每一寸土地,一路欣喜,终在最后辗转于这小小的汴州,一无所获的失望让他无奈,却在行至城郊时蓦然望见一冰冷墓碑,那上头长满了青苔,灰败残破,似是在忌惮着什么,它小心的隐没在灌木丛生的草丛里,那番闪躲,仿佛怕被人发觉,徒惹伤心之意。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 藏不住的。 徐江一路疾驰而过,他没命的顺着小道追索,双目被凉风刮得刺痛,似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时光流转,他忽然想起了一些看不到的日子,他以为是梦,也在睁眼的瞬间忘却了那些尘封的记忆,可此时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这些藏于心底的笑意,其实是那人在自己埋骨之处的窃窃私语;那些刻骨铭心的守候,不过是这人年复年的无悔等待。 云龙,云龙。 徐江感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1 觉眼角酸涩,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来不屑于用眼泪表达自己的情感,前世如此,如今却再也守不得如此疼痛。他从未为人落泪,那种怯弱的证明令人扼腕,然而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有一些穿越时光的爱恋与等待,是什么也无法兑换的深刻,即便落泪又如何,如果这样能安慰你的留恋,那便是嚎啕大哭到撕心裂肺,他也在所不惜。 云龙,云龙。 徐江向天长啸,嘶吼之声里含着不可说的沉重,跨越百年时光的回答,你又可曾听见? 云龙,我回来了。 …… 雪花纷飞落于龙柏,四季长青的乔木巍然静立,肃穆安寂,似是在用如此庄重的姿态展示着百年时光落于它们身上的期待,青石板的小道随着龙柏林逐渐延伸,一路走去,便能瞧见尽头的青石墓碑,那上头无积雪沉淀,干净得仿佛不惹尘埃,往上望去,才知有一高大龙柏守于其后,为它遮风避雨,为它扫落尘埃。 徐江一路踉跄走去,眼眶胀痛双膝发软,他呆呆的看着前方,泪水划过脸庞,在凉风吹拂下冷得生疼,可本已寂静的心脏此刻却躁动不安,仿佛下一刻便要破体而出。 他看到了。 墓碑旁,龙柏下,有一红衣劲装男子背向而立,他安静的站在那儿,时不时伸手扫落碑上的积雪,远远望去,似乎还能瞧见他无奈的微笑。 云龙。 徐江浑身禁不住颤抖起来,他忽然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以前最为不屑的泪水此刻流了满面,他喉咙嘶哑,张口欲言,却发现说不出半个字。 红衣男子似是听到了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明明灵魂没有重量,可他却仍是从簌簌雪声中听见了心上人踏步而来的声响。他蓦然回眸,星眸皓齿,俊朗非凡,那般肆意张扬,一如校场初遇模样。 “你来了。” 杨云龙转过身来,衣袂飞扬,发丝舞动,一身劲装恰似当年朝廷受封无二,他轻轻笑着,嘴角的无奈染上了看不见的痕迹。守尽百年相思,时间沉淀苦痛,来了便好,来了便好。 徐江呆呆的看着他,步伐凌乱,身姿颓废,发丝纷扰纠结成团,他看起来如此狼狈,却在那人的笑颜里认定了自己往日长留的飞扬姿态。徐江踉跄的行走在青石板上,热泪冲刷而下,抑制了百年的情感终在今日寻了一个突破口,那些过于沉痛的时光他不敢想象,只能这样一路无声恸哭,一步步接近那个无奈笑着的人。 “先生,说来也怪,大英雄墓碑后恰巧有着一株龙柏树,四季长青,枝条螺旋盘曲向上生长,极似盘龙姿态,听娘亲说起,那龙柏倒是有着百年高龄。” ——云龙,一百二十四年了;我离开你,已经有一生的时光了。 杨云龙安静轻笑,看着眼前人无声前行。 “先生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故事,但我猜啊,肯定有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在守着大英雄。” ——云龙,你累不累?你后悔吗?你还爱我吗? 徐江僵硬的迈着步子,双目瞪大神情难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一百二十四年,何其悠长的时光,有人本应享着九世福命,却不入地狱,不入轮回,倾覆所有,倒是将灵魂全融在了那株龙柏树上。许是有人总是重义,答应了会寻到你,当是一时一刻都要守着,没找到你,他又与谁成亲?“——云龙,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们成亲吧。 徐江站在杨云龙面前,泪水肆意,嘴角却偏要往上挑,他无法言语,只能伸手轻轻拽住这人手掌,仿佛要这样生生世世,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再不能阻了他们相守“怎生哭了?” 杨云龙仍是笑着,伸手将徐江泪痕温柔抹去,他如往日模样,依旧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只是眼角染上风霜,眸子里含尽沉寂,时光消磨了岁月,不管当时疼得如何撕心裂肺,不管当初跪地恸哭时的无助绝望,不论那时恨不得将心生生剖出来的苦痛,那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你回来了,就好。 “云龙,我稀罕你,我…”徐江紧紧握住杨云龙的手,他嘶鸣着什么,却在开口时成了胡乱的气声,杨云龙看着他,眸中深处略过一丝心痛,那样快速,仿佛熟练如此苦痛,叫人更为心酸。 “我从未想过,草原上耿直无畏的你,竟会是个偷心的骗子。”杨云龙不管徐江怔愣目光,俯身缓慢收紧彼此距离,他逐渐加重力量,那样缓慢而又沉重,仿佛不可置信,又似不能一下承受如此欣喜。 “徐江,你骗得我好苦。” 徐江抬头,满目慌乱,手足无措里竟是忘了如何开口。 “回得京城后,我立即向圣上辞官归隐,荣华富贵如我不过过眼云烟,舍弃也罢。家里人也未逼迫我,只笑我不知珍惜,说我一日必得后悔,临行之日他们再三挽留,我却仍是一往无悔。我想着,待得我回来之时,便要好好向你哭诉一番,要拿着你一路穿着红装入门,拜过族长,敬过祠堂,然后向所有目瞪口呆的亲戚宣布,我杨云龙,将与你共度一生。” 杨云龙望着徐江,满目柔情,似是皓然星空却印在了这人眼底,叫人分辨不清其中情谊。 “可是徐江,在看见你墓碑那一刻,我真的后悔了。” 徐江闻言双膝一软,顺势扶着杨云龙的身子便想跪下,他何德何能,骗了这个人许久,又有什么资格还要求他原谅自己?百年光阴过于漫长,没有回应的情感,又能经磨时光的几般冲刷? 云龙,对不起。 杨云龙轻柔一笑,看着徐江这般也不阻止,只是牢牢抱着眼前人,不让他再从自己的怀抱中挣脱,他仔细看着徐江容颜,神色温柔,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不可追忆的岁月。 “我很绝望,徐江,在得知你早已离去的事实后,我感觉心脏连跳动的力量都失了去,我觉得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我气闷的走着,恨不得就此了断跑入地府,揪着你的领子恶狠狠的痛斥一番,我要与你打上一架,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然后再将你紧紧抱住,再不放手。” “徐江啊,你真是个祸害。” 徐江抬头注视着杨云龙,良久,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笑,他慢慢站起,嘴角挑起的弧度张扬得一如战场肆意。杨云龙安静的看着他,禁不住偏头笑着什么,徐江脸色一变,趁着眼前人分神的片刻一把拉着他就往身上撞,唇齿相依里没了江南儿女的脉脉长情,只有战场厮杀时的追逐与不死不休的离愁,鲜血顺着两人唇角流下,染红了对方的视野,也点亮了心中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2 寂静了百年的爱意。 好久不见。 我的爱。 …… 后头匆匆赶来的张螭随着玉清站定在青石路旁,他神色复杂,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心里感觉欢喜,却又含着莫名的沉痛。玉清微微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的苦痛一闪而过,他望着不远处相拥得几乎要引火烧身的二人,耳尖发红,想了一会,便赶紧拉着张螭远远躲开。 张螭仍由玉清牵引着自己,直至到了一处隐蔽之地,他才抬头,神情迷茫,似是看不透这一连串的故事。 “玉清真王,他们的结局……便是如此?” “便是如此。” “一百二十四年,何其悠长的时光;他面临爱人已故的痛苦,又是怎般绝望?徐江为什么要骗杨云龙,而那人,却为何要在知道真相后生死守于此处,他为他栽种一片龙柏林便罢,但为何还将自己的魂魄寄于此?” 张螭只知执念一词为何,却着实不明这人世间的情爱又如何有超越执着的存在。玉清闻言闪烁了一下眸子,嘴角微挑,清秀至妖的容颜骤然绽放艳丽色彩,一时竟让张螭看呆了去。 “张螭,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玉清揉乱了张螭的额发,随即转眸远望,他安静的看着相吻于雪地上的两人,嘴角轻扬,似是在回忆某段藏于岁月的时光。 “有朝一日,你终会悟得,所谓情之一字,便可维持世界。” 雪花飘零,乱了万物的眼,割不断有人望向彼此的心,却也迷蒙了有人望向他人的情。 然而这又如何?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哎哟喂,我的好无荼,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59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簌簌雪花纷纷而下,扑朔大地一身银装。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安寂的龙柏林中回荡着一种莫名的空寂。 结束了。 他们的故事,到此为止。 …… 张螭走在后头沉默的踩着积雪,他时不时抬头瞟一眼眼前人,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少年身形说不上多高大,虽是精壮,但大多也被他那副清丽容颜给蒙混过去。张螭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比不上天帝,却肆意张扬得让那冰山都容许了他的纨绔;仗着身份分明可俯瞰三界,却又甘愿隐藏身份窝居在天界一角。他似乎总喜欢多管闲事,任性妄为,从不顾他人看法如何。 ——所以那些老顽固才会容不下他 真是活该。 张螭闷闷的踢着石子,心里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愤懑些什么,他琢磨着,许是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窝囊的元尊九子,总觉得他失了份子丢了脸面,因而才会如此恼火。 寻到了借口的张螭一脸满足。 “你在后头磨蹭什么?”玉清回头望着无故滚地的孩子,着实不知他那个脑瓜子里在想着什么,“这不算干涉人间事物,你便放心吧,即便无荼那家伙要拿人开刀,我总也不会连你都护不住。” 张螭心头一热,面上却是一脸嫌弃。 “不用你管。” “你啊……”玉清无奈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逼近张螭,张螭有些慌,他不知为何的往后退,直到后背差点撞上树,玉清才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躲什么?”玉清好笑的甩了甩手,“地上滑,我牵着你不容易摔。” “谁…谁要你牵!” 张螭满脸通红的咆哮,不知在掩饰什么,却连耳尖都泛上了好看的粉色,他假意挣了挣手,待得玉清想松手的片刻,又牢牢抓了上去。 玉清望着这口是心非的小霸王,一时也没了法子,只想着这人果如张琰幼时一般,乖张胡闹,却又让人恨不起来。 果然,狱帝教养出的孩子,真不是一般人可接受的。 玉清认命的牵起张螭的手,嘴角微勾,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在前头稳稳的走,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张螭。张螭在后头痴痴的看着玉清,待得这人回眸,又立马将头转开,一副满不在乎的嫌弃模样。 心口不一。 玉清感受着手心的热度,嘴角轻挑,温柔得几乎要抚动人的心弦。 …… “哎,那个。”张螭踌躇许久忽的开口,“你这样做,没事吧?” 玉清在前头走着,头也不回,“这有什么事?徐兄和杨兄是自愿如此的,成妖又非为不可。” “可是你贸贸然干涉人间……”张螭眼里泛上几缕担忧,似是想起什么难堪过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玉清停住,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眸,灿然生辉的眸子里不见半分阴鹜。 “杨兄死后幻身到龙柏树上,已经选择为精一道,他吸收天地精华顺应天道,百年时间早已够他炼出内丹,此时若让他再投胎转世,已为不妥。”玉清偏头微微一笑,伸手重新顺理好张螭额发,“徐兄沉睡百年,魂体再不适合奔波,我将他魂体附身至龙柏上再好不过,养魂百年修炼成精,到时虽说不上长生不死,但倒也比人的寿命长久许多。” “我不是说这个!”张螭气闷的甩开玉清的手,一张小脸上满是愤怒,“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到时阴差拿人时生死簿上少了一个,十殿转轮王追究起来,你要怎么交差!” 玉清错愕的看着张螭,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及。 “这可不是小事!你能不能长点心!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被逼下虚无之境受尽万年罹难的!你的把柄多如山,既然选择乖乖当你的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就别再这样肆意妄为!” 张螭一个人在雪地里跳脚,心中满腔怒火不得发泄,他其实也是想助徐江他们安稳百年,可不知为何,一听这个傻子如此说话,这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捅了一刀,难受得紧。 ——这个人,怎么就不能想想自己。 如果当初他多考虑一分自己而不是选择守护三界,元尊一脉也不至于就此断绝。 张螭气得不知该做些什么,他一个人站在那骂骂咧咧,气势颇为强盛。玉清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他恼怒不已愤懑不休,待得小孩自己泄火泄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慢走去,毫无防备的给了这孩子一个温暖的怀抱。 张螭猛地噤声。 “谢谢。” 玉清温柔的抱着张螭,他低眸微笑,眼里倒映出一片白茫的世界,弯弯的眼角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3 恰似月牙,宛若黑夜明月引人前行。张螭呆呆的看着玉清,心脏忽然在瞬间鼓噪不休,“砰砰”跳着的声音让他自己都有些慌张。 这人什么都比不上狱帝,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会为他生出如此情愫?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 玉清不知眼前这小娃娃在想些什么,只当他乖张傲气,不愿将自己的柔软坦白在他眼前,他俯身捏了捏张螭的脸,只把这孩子惊得跑出了视线范围,玉清看着张螭慌张的背影,嘴角微挑,心里只有满心满意的欢喜。 这孩子,当真可爱。 玉清摇了摇头,随即快步追了上去,那时他还不知,有些东西早已脱离掌控,正在往另一个方向诡异驶去。 …… 站于楼梯口的几个男人一身黑衣,看起来甚是精壮,面色肃穆,一副难以招惹的模样。一路行来的客人原本想上去稍作歇息,此刻却被这阵仗吓得乖乖呆在大堂迎风吃着饺子,他们低头窃窃私语着,着实不知这偏僻小城何时来了个这样规模的大人物。 身为王府死士,守则第一项便是该潜伏于暗处,但小王爷一路闹腾甚是不休,逼得他们实在没了法子。今日王谦雉又忽的说要买下一个倾国之人好好乐乐,这本无碍,小王爷做过的缺德事不是一星半点,他们虽心里瞧见不上,但面子怎么也该是要给的。可今日不同寻常,平日里一贯无法无天的三王爷世子特意将他们全唤了出来,还三令五申的让他们亮了身形。虽说这般敌暗我明的方法让人着实头疼,但主子命令不得不听,他们无奈于此,也只得乖乖守在楼梯口。 忽然,常年游走于刀口的死士心中猛地一凛,那种压抑在心头的巨大威压逼得他们瞬间将内力提至十成,然而,还不等他们一个箭步冲击房内,自家小王爷便甚是狼狈的滚了出来,他似是瞧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景象,一路作揖却又跌得站不起来,他匍匐的往前爬着,面色惊慌姿态怪异,似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死士急忙冲上前去保护王谦雉,暗十一见此亮出长剑,看着便要往房内冲去杀个片甲不留,暗五觉着情形不对,连忙伸手去拉十一,却不料猛然一阵气力将他们全部掀翻,那股妖风极大,生生带着他们从二楼滚翻至大堂,原本身手尚佳的死士个个在空中被定住,似是从接触到那股威压开始,一切便早已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若是以这个僵硬姿态跌落,不死也残。 “无荼?!” 千钧一发之际,匆匆往回赶的玉清方至大门便瞧见了如此壮阔景色,一行人身姿各异的从二楼往下翻,连划动都不带一下的僵硬立马让他察觉不对。若是放任不管,那后头惹来的麻烦可想而知,说时迟那时快,玉清连忙上前一步猛然震袖,瞬间提起一股混沌之力撞上天界罡风,两道法力撞上破碎,瞬间炸开的冲击波让这个大堂起了一阵狂风,若不是玉清在下头有心控制,怕是这般损害还不仅如此。 张螭看着玉清,拳头攒紧,不知在气恼些什么。 ——他和他的差距,原来如此之大。 “哎哟喂,我的好无荼,你这是在做什么。” 玉清一边哀嚎着一边往事发地跑去,他急急上前检查落地之人伤势,发现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其他死士心中皆知是这少年凭空带起一股力道将他们稳稳放下,这才避免损伤,他们本应感谢,可这股内力实在过于恐怖,让他们不得不防。于是玉清过去便看见有人对他行礼致谢,可不等玉清笑着说小事一桩,这些人便立马换做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看着他,这样大的反差,看得玉清一头雾水,他尴尬的站在原地,心里嘀咕着凡人的心思果然复杂得很,让他这个活了上万年的老家伙也琢磨不透。 被玉清遗忘的张螭一路颠颠从门口跑来,他冷漠的瞥了一眼众人,其中的藐视很得天帝真传,玉清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拉起他的手便打算往楼上走,不料张螭猛地挣开桎梏,撒开脚丫子就往王谦雉的方向冲,那气势看起来很是不错,颇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英雄气概。可张螭虽说天资聪慧又曾是天帝神识,但并未正统修炼过,小孩子家家的,在这刀光剑影里实在有些孱弱。 于是玉清当即上前一个滑步抱住张螭,转身借力缓冲,顺带着对身后的王谦雉轻轻一笑,他白衣飞扬,带起阵阵清风,清秀的面容里带着刚刚好的几分纯真和尴尬,勾在唇角的微笑在秀丽里开出了妖滟之花,一时让人情难自禁,怦然心动。 王谦雉傻傻愣在原地,方才生死一线的危机仿佛都在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姿中缓慢远去,他眼里只余下那席飘飞的白衣,他记得,是这个少年救了他一命,如此大恩他无以回报,却在惶恐里又得了这人一抹真情笑容,那样真挚,让人从眼里一直暖到了心窝上头。 若是身旁能有这人…… 王谦雉心头一动,忽然便厌倦了每日游走花丛的糜烂,他想安定下来,不用很多收获,他可以一人付出全部。他可以自我改变,会慢慢学着安稳性子,逐渐走上正轨,只要有这样一人在他身边,无论何时,能对着他如初微笑,那便是人生幸事。 他想与他共度一生。 ——他相信的,这样一眼定下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一笑,俯身给了天帝一个轻柔的吻。 “是啊,我还有你。” 天帝眸子里的温柔还来不及泛出,便忽的听见狱帝轻飘飘落下一句。 “便是如此,我才应该离开你。” 第60章 自古谁见断肠人 “我的好无荼,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玉清急匆匆走上楼去,还不等他推开门,内里又是一阵罡风袭来,他转身一闪,成功躲避,自个儿心下还来不及窃喜,眼前见到的一幕便让他几乎丧失了神智。 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荼九分□□还存在他丹田内,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的情感浮动,何况他刚刚还随着徐江跑出了汴城,这人不应……不应…… 张螭冷着一张脸,他站在玉清身后,漠然的看着天帝狠狠吻向狱帝,大庭观众下,难得一向循规蹈矩的天帝如此冲动,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着实刺目,逼得他忍不住攒紧了拳头,心中一股愤懑上升,却又无可奈何。 “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转过头去!” 上方传来玉清一声尴尬惊呼,张螭只知眼前忽的出现一席长衫,抬头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4 望上看,便见这个平日里乖张得无法无天的元尊九子满脸通红,他一脸正气的轰着张螭,连拖带拽的将他拖到了原来的房间。 张螭看着彼此相牵的手,心中突然觉得那种压抑在心头的窒息感没有方才那么令人难过了。 真是奇怪。 …… 狱帝回神后终是推开了天帝。 “琰儿。” 被推开的帝王也不恼火,只是心中仿佛认定了什么似的,他伸手拽住狱帝,面容照旧冷清如冰,却在望见这人时带上了一抹温情。 “放开。” 明明该欢喜的狱帝却甩开了天帝的手,他转过身去,不知在思虑什么,整个人惘然而又无措,心脏跳得飞快,一下一下的重击是他许久未曾经历过的激烈。他分明那样欢喜,因为哥哥终究选择了自己,可他望向他时那一瞬的了悟,终是参破了他纠缠万年的秘密。 他知道他的心意了。 ——在他自己还未了悟之前。 “琰儿。” 身后的那人还在执着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叫得人有些难过。狱帝背对着天帝,思绪纷乱,一会想着心中大白,一会又想着三界生死,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发着抖,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过。 他宁愿一辈子只把天帝当哥哥,也不愿在王谦雉出口时明白自己的心意。 ——因为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实在太沉重了。 他背负不起。 如果一直抱着这样懵懂而又美好的小心思,围着这人满心满意的唤着哥哥,那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当初他那样坚定的不放手,是因为怕离去的后悔,可他却从未想过,有些人的爱情,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惨烈。 这种爱情,是从明白的片刻起,便不得不丢弃的东西。 狱帝忽然想起了彼此的身份。 这样冰冷的认知,冷酷得可怕。 “你怕了吗?琰儿。” 天帝慢慢走上前去,他没有步步紧逼,而是站在几步开外安静的看着发抖的狱帝,他很想紧紧抱住眼前人,告诉他不必害怕,可他也深刻明白,这个人从来就顾忌太多。若非如此,他当初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布局稳住他,不会从一开始就走错这一步棋,不会强硬的拉着黄帝炎帝认他做弟,不会……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从王谦雉在他面前质疑的那一刻开始,从他明白张琰想要表达的那一份情开始,他的时间便不多了。 玉清不在他方圆五寸内,他却感知到了人世情感。 没有时间了。 …… “哥哥,我不是在惧怕什么。”狱帝早不是那个追着天帝后头的小孩,他学会了冷静与沉稳,片刻之后的寂静,他终是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我只是忽然发现,我在你面前,好像不再是狱界的那个自己。” 天帝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 “我从小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是你宠着我,护着我,虽然脸上永远是那副不受人待见的模样,可却是实打实的对我好,这一切,我都知道。” “你还记得你登基那会么?你说我烟视媚行,不成体统,那时候我就想,我要强大起来,让你不得不正视我的存在。” “那时候,我努力成长,不过是为了博取你的一点注意。” 天帝面色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眸中的坚定都未曾动摇半分,他上前拉起狱帝的手,温柔而又带着一贯的凌厉。 “我知道。” 狱帝眸色一动,他死死的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语气平缓,似是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他自己在心中臆想多年的场景。 “哥哥,我犯下很多错,做了许多违逆纲常之事,可我却未曾反悔,直到……”狱帝停顿了一下,虽然难过,可回忆起那个孩子,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帝看着他,眼眸一黯。 “安素是个好孩子,他聪慧,懂事,却也带着上位者冷冽的杀伐。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若是能早些遇见他,早些从纣绝阴天宫走出,那么结局是不是又能改写成一个皆大欢喜的美满。” “现在也很好。”天帝拍了拍他的手,不知在做些什么。 “是啊,现在也很好。”狱帝低头微笑,看着天帝仔细琢磨着自己的指腹,眼里的温情荡漾,暖得仿佛冬日初阳。 “可是唯有失去,才是促我成长的最大利器。” 天帝不再说话,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狱帝的衣襟上。 “那孩子走后,我才猛然醒悟,我忽然知道自己是谁,忽然深刻的明白自己的责任,我那时候才猛然惊醒,原来我千余年的时光,竟是都在追逐你的脚步。” 天帝抬头瞟了狱帝一眼。 “这不好吗?” 他语气平淡,面色沉静,却从其中透出上位者一贯的高傲与狂放,那样的骄傲,不是一个普通的上古神灵便可比拟的霸气。 狱帝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好,只是我该是我,而不是第二个你。” 天帝难得一愣,随即平复下来,眼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几乎要藏匿不住那原本耀眼的金芒。 “千万余年过去,我也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我失去了朋友,没有孩子,连身边曾可打趣的也成了人臣,对你的心思尚且不清,却只知不得实现。那时候的狱界真冷,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所以即便难饮,我也甘之如饴。” 天帝摸了摸狱帝脸颊,眉头微皱,他思虑片刻,复又抬头看他。 “你还有我。” 狱帝一笑,俯身给了天帝一个轻柔的吻。 “是啊,我还有你。” 天帝眸子里的温柔还来不及泛出,便忽的听见狱帝轻飘飘落下一句。 “便是如此,我才应该离开你。” …… 天帝猛然抬头,一把抓起狱帝便往墙上撞,他死死掐住狱帝的手,仿佛在瞬间失去了该有的冷静,他如此疯狂,似是将那个端坐在凌霄宝殿的帝王扔在了看不见的胡同里。 “琰儿?” 天帝皱眉,思虑良久,终究只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狱帝望着他,嘴角轻扬,甚是苦涩,他慢慢从中挣出手来抚平天帝皱起的眉头,眼角弯弯,却是笑不出来。 “你看,哥哥,在我面前,你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 天帝微微皱眉。 “我本该一世镇静,哪怕魔族压境,哪怕两派争纷;而你也该清冷华贵,用一双冷眼傲然俯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5 视所有人,芸芸众生,皆不在你心底留下半分痕迹。” 天帝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们不该如此,哥哥。”狱帝拍了拍衣衫上的褶皱,他安静的看着天帝,神色温柔,“你看,刚刚我因为你居然产生了却意,觉着自己担负不起三界重压,悔不该意识到对你的心意;而你呢?倒像是成了拥有凡人思虑的普通人,居然会将我推搡到墙上。” “哥哥,我们不该如此。” …… 天帝沉默半晌,站在原地不说话。狱帝叹了口气,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只是嘴角总挂着一抹难看的弧度。他摇了摇头,看着僵持的两人,终是选择踏步而出,却不想还未走完半步,便被天帝强硬的给拖了回去。 狱帝瞪大眸子。 “琰儿,我不会说话,也不善于解释。”天帝的眉头依旧带着思虑的弧度,他斟酌着言语,似是努力在逼迫着自己怎么学会爱人一般,“可是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狱帝惊愕,“这…这哪里是对了?有违纲常,不成体统,失却本分可是……” “可这不就是人间情爱吗?” 清冷的天帝今日不知怎的,明明冷着一张脸,说得话也不多,却在一个劲的往外跑着情话。狱帝有些手忙脚乱,他绞尽脑汁的追索着天帝反常的源头,瞬间便想到了玉清。狱帝看他那副不着边的浪荡样,总觉着是他教坏了自己的哥哥,他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定得要亲手将他好好教训一番,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冲出去与玉清较量了。 天帝再次低头,温柔的吻住狱帝,舌头在他赤贝上轻轻一扫,发现暂时撬不开这张嘴,才意兴阑珊的退了开来。 狱帝脸涨得通红。 “琰儿,幼时我担忧你不能自立,怕你不能一人保全,你是帝王,不该对我产生依赖,可你在我跟前总是那样乖巧,明明想要我留下,却又不敢阻拦,可怜兮兮的站在那,眼角还挂在拼命往回忍的眼泪,看起来甚是惹人心疼。” 天帝嘴角微挑,竟是难得温和,狱帝震惊的看着他,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的幸运。 ——哥哥他,笑了。 “可等你大了,我却担忧你不再依赖我。”天帝沉吟半晌,面上泛着一丝淡淡的困惑,但他缓了片刻,终是慢慢的说了出来,“琰儿,玉清与我说,依赖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依赖代表着你有依靠,你有能安慰你伤口的港湾。我想着,如今这幅模样也是如此,我们在彼此之间忘却自己本性,也未必有你想得那般不堪。” 天帝看着愣住的狱帝,神色里没有半分不耐,一如往常的冷清里却又混着罕见的柔情,叫人一时竟是忘了怎么呼吸。 “琰儿,你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无荼,我这不成器的小弟,就劳烦你多多看顾了。” 他应了一声,却没想,一语成谶。 第61章 不独光阴朝复暮 狱帝愣住了。 万千话语哽在心头,却又无法言说。以前明明是他远远落在哥哥后头,是他教导自己成为一个冷酷而坚强的人,而如今,这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王,却在跟他说,琰儿,我担忧你不再依赖我;琰儿,我们在彼此之间忘却本性,未必有你想得那般不堪。 他像是在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乎所知所感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可这人分明抛却情/欲,成了镇守天规冷清无感的天界帝王,他苦心孤诣如此长久,却没想被这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堵在了心口。 “可这不就是人间情爱么?” 情爱。 狱帝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好看的玫红从眼底一直蔓延到耳朵尖,看那速度,似是还有继续往下走的趋势。天帝在一旁淡定的看着狱帝,他眉梢微微挑起,若非仔细,绝计看不出这人眼底那一丝期待的兴味。 狱帝的道行终究没有天帝深,他退后几步胡乱搪塞一句,眼珠一转,便说着想去外头集市看看新鲜。天帝追在他后头,好心的陪伴还未说出口,就见他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天帝还想再跟,却只得这人一句不用,而后这个面犯桃花的人直接从楼梯口一跃而下,眨眼便消失在了天帝的视野中。 天帝站在门口看着狱帝远去,面上照旧一副冰山脸,只是眸子里透出淡淡的金,温暖而又明亮,叫人瞧上一眼,便觉着要暖了心房。 “你在玩什么名堂?” 玉清探头探脑的从隔间走出,仔细望了一圈发现并无异样,这才喜笑颜开的蹦跶到了天帝跟前。他腆着一张脸,眼中带笑,姿态猥琐,似是学着青楼里的老鸨一般揽客,得亏那张脸生得清秀,要不然两人非得再次大打出手。 “怎么样,弄到手了?” 天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玉清早就习惯好友这般视线,天界之人被这瞧上一眼都恨不得呼天喊地要死要活,可元尊九子倒是无碍,他跳起来勾住天帝肩膀,言笑晏晏,笑得甚是欢心。天帝也不恼,低头看他嘀咕,两人一唱一和,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天作之合的感觉。 ——这也难怪狱帝无端对玉清起了防备。 …… 张螭推开门时瞧见了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冷面冷心的男人揽着笑靥如花的少年,两人情投意合相视而笑,正满心满意的说着不为人知的悄悄话。那少年还死不要脸的往男人怀里凑,一会拍肩一会敲胸,没有半分顾忌,而男人也任由他闹,未出手阻止,只是眼眸里的深意让人看不分明。 张螭心中无端起了一场三味真火,烧得他闷不吭声的蹲在那头,只差没岔过去气去。 抢了狱帝,现在又来和他抢这人么? 卑鄙。 玉清听得动静回头,便看得那小孩一脸冰冷的站在门口,他倨傲环视,甚是傲然,小模样倒挺精致的,粉雕玉琢,惹人怜爱。许是面皮好是总要占些便宜,因而即便张螭面上做出这般蛮横的神情,看起来也不过像一个赌气的娃娃。 玉清闹不分明他在气什么,不过还是凑上前去细细关怀。他觉得这小孩挺有趣的,只不过运气不太好,费尽心思想夺得的人竟是自家好友藏在心窝里的宝贝,看他千辛万苦却一无所获,玉清竟不住起了怜爱之意,所以即便张螭有时闹得过了,元尊九子也从未计较过。 但今天这小娃娃的态度着实让他弄不分明。 “怎么这么大火气?刚刚那帮人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6 砸着你了?”玉清作势想要靠近着小娃娃看看,不料却被张螭躲了过去。他怒视着他,眸子里的怒火滚动,一亮一亮的,似是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不用你管!” 张螭咬牙切齿,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几个字。 玉清一头雾水。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也对,你这灵体还未修炼完全,凡间五谷倒还是不能少的。” 玉清还在那头絮絮叨叨,这头的张螭却是羞赧得紧,他也不知自个为何突然来了如此大的火气,许是霸道一世的人骄纵惯了,又许是只能在狱帝跟前伏小做低。张螭虽傲然,但也理得清事理,明明是自己无端发火,任谁责怪也是应该,可这人却围着他转来转去,面上关切,似是真的担心他饿着了一般。 他又不是他的谁。 玉清看这孩子不说话,面色变来变去跟调色盘一样,煞为生动,竟是难得鲜活起来,于是他忍不住轻笑着摸了摸张螭的头,猫儿眼一样的眸子里含着看不穿的璀璨星空,竟是让张螭呆了一瞬。 于是涨红了脸的张螭落荒而逃,他灵巧的跃下楼梯,一路颠颠跑着,转瞬便消失在门口。 玉清还想去追,不料被天帝拽住了手脚,他细细解释说担忧这孩子着道,却不想回头看到无荼一脸肃容,那般严肃,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记得上一次看无荼这般,还是张琰那小子开启天罚之时。 “他不会出事的。” “可是无荼……” 天帝看着略微有些着急的好友,眸色一黯,冷不丁说了一句:“玉清,我七感开了。” 轻飘飘一句话,瞬间让玉清被钉在原地。 他惊慌回头,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曾在魔族一战时都面不改色的元尊九子,此刻却连话都说不全。玉清死死攒住狱帝衣襟,张口欲言,无声许久,终只能摇着头乞求一个假意的事实。 “无荼…不可能…你骗我…不可能……” “玉清,我时间不多了。”天帝沉稳的将玉清拉入房中,他安静的看着玉清,看他迷茫彷徨,终是不忍,他抬手顺了顺好友后背,无声传递安慰,“别怕,玉清。”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你!是我错!是我纵容!”玉清一把打开天帝的手,浑身煞气,怎的也掩饰不住。他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火光,似是被逼到了绝境一般苦痛不堪,“我错了……是我错!早知今日如此境地,我就不该顺着你!我现在就把九分情/欲还给你,我现在就给,天庭那帮老头知道我也不管了,我……” “玉清。” 天帝打断玉清,看他濒临崩溃的模样,眼眸一闪,竟是难得透出几分悲哀。他缓缓展臂抱住这个看似还未长大的少年,心下一痛,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身为天界帝王,他自然看得比谁都清楚。玉清为他付出太多,魔族一战中本就是三界亏欠此人,他想补偿,可一步步走来,却是生生将这个笑得灿烂的少年拽下了看不见的泥潭深渊。 他妄为玉清之友。 “无荼…我们不管什么魔族三界了好不好?我只想你好好活着……”玉清声音嘶哑,身体疲乏,仿佛又回到了混沌之境一般狼狈,他抬头看着好友沉静的脸,面色死灰,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绝望。 “玉清。” 天帝没说什么旁的话,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这人的名字,千言万语浓为一句,仿佛岁月静好,流年安稳。时光追溯,他们似是又找到了从前的回忆碎片,那时他还家族美满,兄姐宠溺;那时他还不谙世事,对着天界之规有着本能的厌恶。 然而时间是不可挡的。 人生不可悔,他们既然走到了如今这步,就不得不去承担那些本该背负的责任。 ——哪怕失却一切,哪怕舍弃性命,也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 玉清终是冷静了下来。 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哪怕平常表现得再怎么天真烂漫,骨子里还是流传着元尊一族的果断杀伐。玉清转眸望向天帝,看他迎风而立站于窗前,一身玄衣飞荡,好不潇洒,惹人倾慕。 “你还是要瞒着他吗?” 天帝转眸望着他,却是紧闭嘴唇不说话,玉清只消看上一眼便明白,他是默认的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走?”玉清反复把玩着手中的混元一气太清神符,眸色微沉,面色冷峻,再也找不出平常半分烂漫模样。 “我还欠琰儿一场花灯会。” 天帝话语刚落,便得玉清一声冷笑,他拿着混元一气太清神符在手中摇了摇,似是威胁,又似是乞求,“无荼,这是先天顶级灵宝,你我都知,仅凭此符便可布下太古三杀阵之一的两仪微尘大阵。这般强悍的杀阵,你说你能顶得多久?” “你要记得,现如今,你不过是个碎了元珠的普通人。” 天帝照样冷淡如初,面色上看不出半分被胁迫的困窘。 “玉清,你我也知,我此次离去代表什么。” 玉清不说话,只是狠狠握住了手中的太清神符,他踌躇许久,脸色越来越沉。天帝倒是无碍,仿佛碎了魂珠重获七感,在他眼中也不过一丝淡然清风。 最先忍不住的终究是道行浅的。 “农历正月十五,为上元节,凡人会在正月上幸夜祭祀‘太一’。适逢佳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除却品元宵猜灯谜,头为重要的,便是放花灯。”玉清边说着边狠狠剜了天帝一眼,他看这人嘴角轻笑,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于是被死死压制在下头的元尊九子只觉心中一把火起,这般炽烈,烧得他分外难受,却又奈何不得。 “离正月十五,还有三天。” 玉清怀着一腔愤懑说完,低声嘟囔了几句,终是忍不住摔门而出。天帝在他后头看着,嘴角微挑,神态温柔,眼前的影子逐渐重叠,又仿佛回到当年临行时,那个沉稳潇洒又爱笑的男人提着一柄□□走来,轻轻拍了拍他肩头,言笑晏晏的打趣道:“无荼,我这不成器的小弟,就劳烦你多多看顾了。” 他应了一声,却没想,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张螭浑身一僵,小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背过脸去的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挑,眼眶却逐渐湿润起来。 “哎,小鬼,你愿不愿意勉为其难的帮我收下啊?” 第62章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申时三刻,落荒而逃的狱帝带着满脸羞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7 恼的张螭回到了客栈。 玉清一如往常的闲不住,他站在楼梯口与凡人嬉笑,听得那人讲得江湖趣闻,很是配合的长大嘴巴。得亏他模样生得好,又是少年稚气,因而即便他做出些不雅举动,倒也只惹人一笑,只当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适逢冬季,太阳自是落得早,夕阳从门口斑驳照进,暖了一方天地。玉清恰好就站在那光阴交界处,阳光在他发丝上点缀了一层金光,张螭在下头傻傻看着,竟是一瞬迷了眼光。 玉清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即转过身来低眸看他,他趴在栏杆上好不惬意,笑弯了的眼里是一片纯净。 “小鬼,还舍得回啊。” 再平常不过,甚至是带上几分揶揄的问候,却莫名让张螭湿了眼眶。 是啊,我回来了。 …… 张螭被玉清接进了房间,他一脸欣喜的捧着零嘴,转身同狱帝打了个招呼,便笑眯眯的追着小孩玩去了。狱帝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他深呼吸了几口,终是推开了房门。站于窗口的天帝闻声回头,夕阳透过窗子打落在他身上,那般神圣,却又莫名带给人心房一阵温暖。 “琰儿,你回来了。” 狱帝愣了一瞬,随即极力掩饰住自己无端上挑的嘴角,面色平静的回身关门,“恩,我回来了。” 天帝看他一脸镇静,强装出的冷静里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禁不住眸色一动,几步上前接过狱帝手中的玩意,“累了吧?” “不累,人间街坊有趣得很,只是适逢春节,许多铺子都关了门。” “是么?”天帝拿过狱帝手中的拨浪鼓,眉眼未动,只是眸里蒙上了一层淡淡金光,“我倒是听小二说,再过几天便是元宵节,他们正挨家挨户的准备着必备之品,坊市该是热闹了些。” “也许吧,我不曾来过,仅是此番,我便觉着满足了。”狱帝拿过一个面具带在脸上,转头凑到天帝跟前,“哥哥,你在干什么?” “我还欠你一场花灯会,恰逢上元节,便想亲手给你做个。”天帝脸色不变,只是眉头微微皱起,“我看那大娘手脚麻利,几下便弄成了一盏花灯,玉清跟着学,不大一会也做了一盏……” 狱帝望着搁弃在一旁的残品,一时忍不住,竟是当着天帝的面给笑了出来。天帝也不恼,索性将全部家当给搬了上来,一个人专心致志的继续研究着。 “原来哥哥方才站在窗边不是赏景,而是忙着藏这些?”狱帝笑得泪水都跑了出来,他拿着浆糊在一旁候着,许是看到天帝不恼,胆子也大了起来,“威风八面七窍玲珑的天帝,没想到竟是败在了这里。” 天帝挑眉,附和着打趣,“那你试试?” “试就试,我还怕你不成?”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狱帝得意洋洋的摆弄着手中的莲花灯,嘴角微微翘起,自得的模样张扬得紧,让天帝都没法夸他。狱帝瞧见天帝笨手笨脚的模样,左右瞟了一会,最后实在忍不住,卷着衣袖在一旁学着人师指导起来。 “对,另外三张彩纸也折成相同的形状……哎哎,不对不对,绿叶是要从中间往反方向对折……给,浆糊在这……” 天帝眉头微皱,面上虽无甚表情,但从举动来看也窘迫得厉害,狱帝无奈,只得抓着天帝的手给演示了一遍,两人就在夕阳的余晖里专心做着花灯,时不时对视一眼,嘴角弧角向上挑,就从未放下过。 天帝的成品有些凄惨,但勉强也还有个形状,狱帝退后几步端着臂膀打量了几眼,想着这是哥哥给自己做的,便也就放下了挑剔之心。 “哥哥,没事,还有三天,来得及的。” 天帝端详着自家弟弟做的花灯,心中甚是自豪,闻言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工,面上难得有几分挂不住。 狱帝注意到天帝微妙的表情变化,心中微讶,只觉哥哥最近情绪外露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捧着一颗真心去换时,倒不会再遭受曾经的冷言冷语。 “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 天帝绕到狱帝身后提醒了一声,随即转身继续端坐于桌前,对着烛火继续折腾着手中莲花。狱帝望着哥哥的背影,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只觉得流年安稳岁月静好,仿佛千万年来受的委屈和情谊,都可以在这一片安静中弥补回来。 烛光摇曳,给天帝冷漠的脸打上了一层暖光,平生消去了几抹疏远。他专注的折着彩纸,眉头微皱,仿佛在思索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狱帝坐在床头看着他,眉眼弯弯,眼里带笑,心里一团热火在烧,让人肺腑仿佛被注入一股暖流,温得人只想禁不住想舒服的喟叹一声。 真好。 有你在,真好。 …… 火树银花和,金桥铁索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大街小巷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各家各户几乎倾巢而出,谁家的姑娘悄悄与谁私定了终生;哪家的小孩又一路叫唤着玩耍;手艺铺子的老爷爷笑呵呵的递给孩童好看的花糖,惹得那些馋嘴的孩子连声道谢。 人间美景数不胜数,却没有一处比这场景来得更为让人心动。 天帝一行人今儿个个换了新衣,虽说幻化衣裳这事不过一弹指,可玉清还是一溜烟的请来了裁缝大娘为他们赶做同袍。凡人自古用裘御寒,抵价不起的,便央人做好袍或襺,天帝本是不愿,觉得无甚必要,可在狱帝的犹豫目光中,还是拿了银子出来做了衣衫。 大娘领着一帮绣娘便上了门,她们也是有眼力见的,识得财主是谁,当也分得清各位公子适合的配色。于是天帝配了一身元青,玉清选了春绿,张螭挑了琉璃,唯独狱帝因事耽搁落单了去。大娘有些苦恼,拿着布匹在那晃悠,天帝看不过去,便与他细细描绘了一番狱帝面容,待他说完,同旁的绣娘便互望一眼,个个捂嘴轻笑道:“照公子您这般看,选用辰沙一色,该是再好不过。” 天帝也未作多想,便就由着她们去了。直至元宵当夜托人送来了成品,狱帝才知那究竟是何颜色,他迫不及待的换了衣衫,在铜镜前左摆右摆,眉眼如画,笑得那叫一个欢心。 “哥哥怎知我配这辰沙?待得上街用花灯一照,当是衬得这颜色愈发好看。” 天帝站在一旁端详狱帝,也未作多言,本想解释一句,但也将话头吞了下去。 “公子,您这就不知了吧,这位爷当初描绘您时那叫一个浓情蜜意,姐妹们一想,不就推介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8 了这款布料么。”为张螭换衣的绣娘回头望着狱帝轻笑,她一句无意打趣,却没想直接闹红了狱帝的脸。狱帝本就生得好,被这一闹,更是显得生动非常,绣娘悄悄转过头来,心里只叹这公子俊俏得紧,也难怪那位爷谈及他时所流露的真情。 “这位姐姐,怕是你看错了吧。”狱帝有些羞赧的避开天帝视线,对着绣娘不知在争辩着什么,“他向来是一张冷脸对人,吓人得紧,你还怎么能看出…看出……” 那绣娘嘻嘻一笑,转身收好余银便准备离去,临行时她回头望了一眼狱帝,眉目温和,仿佛在看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公子,看人非用眼,而是用心。” 于是狱帝的红色一直蔓延到了耳尖。 天帝蹲下身来为狱帝整理衣裳,并未在意两人间的对话,只是背身时眸色一动,嘴角微挑,不知在欢喜些什么。 …… “啧啧啧,我早看出无荼会栽在他手里。” 玉清穿着一身春绿,在这铺天盖地的火红中显得格外显眼,一旁的张螭挑着眼看他,上扬的眼角里带着几许傲然,但亮起的灯火冲淡了疏离,蓦然给人几分柔情之色。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玉清从过路的汉子那买了几串糖葫芦,许是他面目清秀又笑得好看,那汉子给他的糖葫芦都是个顶个的大。他先是笑着谢过,转身便给装作不在意的孩子最大的一串,张螭还没反应过来,玉清便巴巴的凑到两帝跟前讨要东西,于是两串糖葫芦换了两盏提灯,玉清飞快的跑回来,一双翦水秋瞳里是满满笑意,那般温柔,一时竟让张螭看呆了去。 “无荼这小子难得大方。”玉清递给张螭一盏花斗提灯,他领着小人儿穿梭在热闹的人流中,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欢喜得仿佛只要走在夜市中,便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张螭走在他身旁,仍旧是一副不吭声的模样。 玉清低眸看到失落的孩子,终忍不住低叹一声,他将张螭牵出了人群,青石巷的阴影半打在他脸上,显得有几分光怪陆离,让人看不分明。 “你真要学无荼板着脸?”玉清轻轻拿住想要挣脱的张螭,调皮的捏住他的鼻子,“说,怎么不开心了?” “不要你管。”小小的孩子仍旧在赌气。 玉清转了转那双剔透的眸子,“那好,我就来猜猜。” 张螭继续不理人家,但也没挣手逃开了去,只是气呼呼的撇过脸,不知在气恼什么。 “人间有习俗,元宵佳节放花灯,秦淮河畔荡心意,灯火含着祈福飘荡,最能看出一片真心。”玉清做了个手势,似是要变化出什么东西,“我猜啊,估计是咱们的小魔王见无人给他做花灯,心里难受得紧。” “谁!谁稀罕那玩意!” 被踩着了痛脚的张螭猛地弹跳起来,藏了许久的心事猛然被人揭开,让一贯自傲的他恼怒得,于是他强力扭过身姿,说着便要挣开玉清跑到别处去好好躲藏起来。 玉清看着这孩子闹着别扭,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满是失落道:“可惜啊,亏我还特意做了两盏花灯,居然没人稀罕……” 张螭浑身一僵,小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背过脸去的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挑,眼眶却逐渐湿润起来。 “哎,小鬼,你愿不愿意勉为其难的帮我收下啊?” 张螭回头,直直撞入玉清那双剔透的眼,它仿佛能望穿人心一般透彻,却又安静的潜伏于此。灯火摇曳,火影重重,皆融在了这人上挑的弧角里。一层迷蒙的色彩里混进了他自己的深渊,多了一份离愁,但又是那般好看,让人忍不住用心记住永生。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三界崩塌,天纲罹难,眼前人不得不挑出元尊身份来施压天界,青涩的少年身上充满肃杀,他冷冽冲于敌军阵前,行过之处,无不让人闻风丧胆,胆战心惊。 人人皆恐惧这个超脱纲常之外的怪物,却只有张螭固执的认为,他是一个温柔而良善的人。 ——因为他一生也忘不了,这人曾在那年花灯会上,人群攒动中,对自己笑弯的一双眼。 那里,有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无荼,你可还记得一千年前,你问我喜不喜欢初阳花,我说喜欢,你就不辞辛苦的从禁地特地为我摘了一朵?” 狱帝闻言微微笑着,眼眸弯弯看不出什么怒火,只是一双手漫不经心的从天帝怀里抽出,改为抱着臂膀在一旁冷冷的笑。 “哥哥,你真的送了一朵初阳给他?” 【执礼来给大家拜年了!】: 1.大家新年好!猴年大吉啊!对不住这几天忙得昏天暗地,昨天回家一倒就错过了发文章,对不住啊,托马斯旋转360°跪地拜年。 2.明天就要去老家了,我当然不可能带笔记本(熊孩子的破坏能力让我害怕),也不能码字了,所以下次周四更新会发福利番外混更。那个番外是早期写的,现在是跟文章人物有出入,本来是不打算放的, 但执礼的确舍不得这唯一一篇福利就此打了水漂qaq,大家放心,我那一章放出来后会下次更新时顶掉,不会来祸害大家的qaq。 第63章 火树银花和 “怎的躲在了这?” 狱帝本和天帝在前头游玩,不经意间回头,这才发现不见了身后的尾巴。狱帝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拖着天帝便要往回寻人,奈何人潮过多,一不留神便冲散了彼此。得亏狱帝寻到了二人,这才没白白遭了一趟损失。 玉清踮起脚尖望了望狱帝身后,“张琰,无荼呢?” “许是被人流冲散了。”狱帝今日欢喜,难得心中放下了对玉清这个来历不明之人的些许成见,他眉眼弯弯,嘴唇上挑,端的是一表人才。可默默站在一旁的张螭,脑子里却只容得下方才玉清对他的一笑。 ——许是还未缓过神来罢。 张螭小心捧着手中的莲花灯,没有再做多想。 “你还笑得出,这么多人,还怎么找着无荼?” 玉清心下起了担忧,他原地踌躇了会,便想留下二人去寻,没想忽被身边人拽住了衣角。玉清低头望去,才发现原来是张螭那孩子的一时童心。 “他是天帝,不会有事的。” 张螭闷着嗓音在下头说话,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分明。 玉清自然只能无奈,他无法同二人解释现在的情况,只能干急着转悠。狱帝看他这模样也不似作假,于是当仁不让的帝王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99 轻轻一笑,和声道:“无妨,我送哥哥花灯时留了一手,那上头有我的气息。” 玉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位好友。”狱帝手拿提灯站在人群旁,他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眼里迷蒙开了一层说不清的浓稠,“他与我说一个凡人,可讲了许久也不曾拿出他的画像给我瞧瞧。我笑他粗心,却没想他与我说,‘倘若我见了,只消一眼便可认出’。” “后来我真见着了,才知世上当真有人,可一眼分辨于万千人海。” “那时我就想,若是自己匿了身形混于人中,那位遥在天边坐享帝座的冷清之人,又是否还能认得。” 玉清和张螭二人皆是一愣,这是狱帝头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心底不可说的祈愿,高高在上不食人间五谷的帝王,其实也有着自己难以明说的离愁。 谁说他们无情无欲? 只是撞上的人,不是你罢了。 “狱帝真是说笑了,你气质华贵又清新俊逸,便是没有这身法力,当也可一眼分辨于人海。”玉清在一旁笑着打趣,不知怎的,他忽然从狱帝身上徒然感到一阵悲伤。那种死命压抑于心底的痛楚,就好像当年他被困在混沌之境一般,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奈得不到半分用途。 ——即使他如今脱离于此,也万不会忘记那时的煎熬。 “玉清倒是打趣我了,若是换了你,当也如此。”狱帝拍了拍玉清的肩膀,两人忽的似多年未曾见过的老友一般熟稔,张螭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两人站在一旁又叨唠了会,张螭也不闹,只在后头安静的捧着花灯,他抬头望了眼星空,又看了看前方拥挤的人群,心中不知充盈了何种感情。 以前,他是住在天上的,那是个人间向往的地方,他这几日一路打听,都只听得凡人说蓬莱仙境好得很。可他却固执的反驳,说那不是个好去处。 ——真正美好的地方,是人间。是这个充满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爱的俗世。 …… 走走停停,三人也不急着找天帝下落,只是一路逛着,边走边玩,也煞为有趣。但狱帝心下毕竟挂了一个人,左顾右盼里总看不到天帝身影,他也有些急躁。正当他想施法定位时,一旁的玉清轻轻按下了他的手。狱帝疑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发现熙攘人群里,有一冷冽男子长身而立,他面色冷峻,虽说俊朗,但这副模样当也让人不敢亲近。而这样一个人,却在望见狱帝时泛上了一层柔情,烛光照耀里暖了人心,那种寻觅时的刹那回眸,似是前生注定的孽缘,躲不开,逃不掉,唯有牵起,才能不负此人相思意。 原来看人非用眼,而是用心。 原来即便他失却法力沦为凡人,这人也可将他一眼分辨于万千人海。 原来,他是如此的欢喜。 “琰儿。” 天帝缓缓走近他们,过往人群瞧见这一幕,都自发的侧开身子让天帝过去。挽着手的姑娘在一旁掩嘴笑着,几双眼在两人之间左右飘荡,直至不甚与他们对上了眼,才嬉笑着打闹远去。 “哥哥。”狱帝心下跳得飞快,他嘴角轻扬,怎的也抑制不住。心脏里跳脱的暖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欢喜,那即将从左胸膛喷涌而出的激流,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狱帝赶忙上前几步,也不知这样的意义为何,只觉得想要快一点迎着此人,才能顺应自己内心的本意。 “前头有人在放花灯。” 天帝低眸,暖光闪烁里弥漫了他原本眸子里的亮金,狱帝上前握住天帝的手,见他面上没有别的反应,这才有些担忧道:“哥哥,你气息太弱,我差点找不到你。” 玉清闻言浑身一僵,惹得张螭疑惑抬头,还不等他蒙混过关以免狱帝起疑,便听天帝一声低沉轻吟:“因为我想自己来找你。” 狱帝耳尖泛上了好看的粉红。 “看不出无荼还是调情的一把好手。”玉清鬼鬼祟祟的牵着张螭的手,低下的面上是一派别扭,“有点可怕。” 张螭也不答话,只是默默攒紧了玉清的手。 “哥哥,我们去放花灯吧。”狱帝快速的换了个话题,他抬眸轻笑,直对上天帝那双平静的眼,“我可不想自个的花灯落在玉清后头。” 天帝点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诋毁之意。 “哎!这话怎么说的!”玉清牵着张螭杀气腾腾的折了回来,满目凶神恶煞,“张琰你这什么意思?!怎么落在我后头就不成了。” “人间有规矩,落在少年后头可是会长不高的。”狱帝眯眼,狠狠咬紧了“少年”二字,他看着玉清一脸愤慨,一张脸上好不得意。 “那我偏承情狱帝了,说不定有人就好这口。”玉清估计也是一时怒火攻心,他最近大约摸出狱帝对他的莫名敌意到底为何,心下一急,当这么不管不顾的缠到天帝身旁。 天帝身子微微一僵。 “无荼,你可还记得一千年前,你问我喜不喜欢初阳花,我说喜欢,你就不辞辛苦的从禁地特地为我摘了一朵?” 狱帝闻言微微笑着,眼眸弯弯看不出什么怒火,只是一双手漫不经心的从天帝怀里抽出,改为抱着臂膀在一旁冷冷的笑。 “哥哥,你真的送了一朵初阳给他?” 天帝难得窘迫,他梗着脖子思虑了会,才缓缓点了点头。 狱帝眼眸危险的半眯起来,他捏了捏手中提灯,似在考虑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一千年前,他还在与魔族大战,战烈正酣时,没想到这两人正趁着这段时间你侬我侬,不亦乐乎。 “那玉清真王真是好福气,天帝这般循规蹈矩镇守天纲的人物,竟也难得为你破了一回天规。”狱帝漫不经心的笑着,只是语气里的意味让旁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可得好好珍惜啊,玉清。” 玉清感觉自己有些玩大发了。 ——可他还不知从何解释。 无荼九分□□早在登基时便存于他心口,一千年前,无荼元珠还勉强完好,因而玉清只要仍旧在他五丈内,他便能重获七情。当时玉清不仅忙于填补混沌魔族入侵后的缝隙,还要暗中偷手助狱帝一臂之力,左右奔波,甚是辛苦。无荼知他喜初阳,毕竟那是唯一可在混沌之境盛开的圣花,因而便私下去禁地采了出来,权当对好友的报答。 可这要如何和狱帝诉说?一环套一环,他怎么也解释不清。 …… “张螭,前面好热闹,我们去瞅瞅?”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0 急中生智的玉清低眸,满脸堆笑的对着张螭细声说话,小孩看这情况也是不对,当下当机立断的点了点头。于是一大一小相互拉扯着向前奔去,独留两位帝王呆在原地互望无言。 “琰儿……”天帝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起了个头,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剔除帝纲和漫天之道,他充其量不过一个不识人间情仇的普通人。他只觉知道张琰不对劲,但依旧弄不分明他为何如此。 狱帝看他表情也知天帝在思索些什么,毕竟是捧在心窝里这么多年的人,观察他的神态也早已成了身体的一种本能。狱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觉自己这一会是彻底的栽了,他知道玉清和哥哥之间没什么,只是头一回接触情爱这种事,一时也控制不住自己想歪了的念头。 “没事,哥哥,你别费心了。”狱帝笑着拿起提灯,重新将手放入天帝掌控之中,“我是第一次去学着爱人,万分小心,却还是让你看见了这番丑态。” “我喜欢。” 狱帝有些惊愕的回头望了天帝一眼。 “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天帝一板一眼的说着了不起的情话,神态中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我不会骗你,我确实送了玉清初阳,可这着实不知从何说起。” 狱帝愣住了。 哥哥的脸照样是那般冰冷,神态冷漠得仿佛像一块顽固不化的冰山,虽说气质华贵,但也掩饰不了浑身的肃杀之气。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对着情爱一知半懂,除却管理天界便再也不会浪费一丝一毫感情的他,正笨拙的学着爱人,努力将一颗真心晃悠悠的捧到狱帝跟前。 狱帝忽然觉得眼眶刺痛得厉害,他一个飞扑上前死死抱住天帝,仿佛要用尽毕生力气一般紧紧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你试试这个。”天帝舀了一勺紫色汤圆递到狱帝嘴边,“桂花的。” 狱帝抿嘴嚼了几口,一双眼笑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窄缝,“是不错。” 【作者有话说】: 1.大家新年好啊,给大家拜个晚年啊,我回来了,泪目三千丈——虽然等会还要去走个亲戚23333 2.今天刚完结了个9000+的小短文,把链接放在这里了,要是大家觉得没看够的话欢迎戳一戳,好吧,是我挺想你们戳一戳的(qwq)/onebook.php?novelid=2685731 第64章 金桥铁索开 秦淮河畔晃悠着万千灯火,有人虔诚低眸许愿,合十的手掌里送远了一颗包含真意的心。莲花灯带着星星火光飘荡在河水上,点亮的火光里承载着凡人的愿景,光芒闪烁,顺着河流而去,有人站在岸上目送,直至那缕灯火迷蒙在了一片灯海之中。 元宵佳节放花灯,含情含意。 …… “你们怎么才来!” 玉清在前头招呼着,回头大声呼喝一声,少年在那头上蹿下跳闹个不停,让努力装着沉稳的张螭实在看不过去。狱帝闻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牵着天帝穿越重重人海,路旁有人发出阵阵轻笑,不知缘由为何,却臊得狱帝红了脸庞。 “还说不要走在我后头,转眼便不见了身影,让人好找。”玉清气鼓鼓的站在一旁,左右招呼着张螭腾开一片地,这才让狱帝他们走了过来。狱帝歉意一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天帝,玉清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在灯火摇曳中看清了天帝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这么好的日子,还板着一张脸做什么。”玉清无奈的嘀咕了声,接着满心欢喜的半蹲下来,张螭赶紧将一直护在怀中的花灯放下,他有些胡思乱想,却不知自己在慌乱些什么。 “小不点,怎么将灯放在岸上?”玉清捏了捏张螭精致的小脸,眉眼弯弯。“这玩意是要放在河上的,祈福顺着河水飘荡,神明保佑,祥瑞御免。” “你是上古神明,为何还信这些没有根据的东西?”张螭小心摆弄着手中的花灯,一双眼漫不经心的乱瞟着,“我还以为你不屑如此。” 玉清神色微的一黯,随即满不在乎的笑了出来,他伸手揉乱了张螭的头发,嘴角向上挑起,“小不点,神明也有了却不能的事情。” 张螭抬眸看他,颇有不肯罢休的气势,“既然神明都无法了却,那还要祈福做什么?” “天纲有常,伦理有道,可这些都抵不过一颗真心的重量。”狱帝弯腰将花灯放在岸上做着准备,他侧头望了一眼神色冷峻的男人,眸子里透出的暖意几乎要泛了出来,“哥哥,你说是吧?” 天帝没说话,只是紧紧捧住了手中的花灯,他慎重其事的摆弄着花瓣,似是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玉清有些无语的盯着他们。 原先还在刨根问底的张螭彻底没了声,他有些苦恼的翻摆着莲花灯,小心翼翼里带着点点惶恐,让人一眼便能望穿他心底的焦急。 玉清一眼便望穿了几人的苦恼。 “放下花灯,顺势推一把便好,不过要小心角度和力道,当然最好是平放。它会顺着河流淌下,你们不用担心旁的。”玉清笑着将自己的花灯摆好,他拖着花灯浮空示意了一番,余光中注意到几人专心求学的模样,忍不住侧头笑了出来,“放好花灯后诚心祈福,看着它融合在一片灯海中就好,没有那么多规矩,毕竟……” “求的只是个心安。” …… 天帝煞有其事的拿着狱帝送给花灯琢磨,他沉思半刻,随即忽然扬手施法,淡淡一层金光浮在花灯上,看得几人一时回不来神。 “哥哥。”狱帝有些哭笑不得,“你没事施法护着它做什么,还用了罡气。” “这是你送我的。”天帝板着一张脸,左望右看似是仍感觉有些不够,他回头对上狱帝那双眸,脉脉含情,让人心醉,“你亲手做的。” 狱帝红了耳尖,他张着嘴咿咿呀呀想说些什么,倒头来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天帝望着他,手中托着的花灯精致得紧,灯火摇曳里模糊了望向彼此的脸,却始终消融不了其中的暖意。 “那我也是舍不得的。”狱帝小心拿出花灯,他对着天帝一笑,随即仔细将一层阴气覆在了上头,烛火遇此微微一弱,让狱帝心里一紧。 玉清无奈的盯着两人,不过是放场花灯,这对倒是硬生生想着让这长长久久才好。不过万事讨个吉利总是无妨,玉清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1 忧伤的望着自个做的花灯,心里叹了几声寂寥的古诗。下头的张螭满目紧张,他想了半晌,终是扯了扯玉清衣角,待得少年低头,才可怜巴巴的捧起手中花灯,小声道:“我…我还未曾习法。” 于是玉清心中的郁结之气便散了开来,他使了混沌之力将两人花灯一起护住,随后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不知在乐呵些什么。 一向不喜他人近身的张螭破天荒的未打开玉清的手,他低眸接过花灯,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若是让人瞧见了,定得惹人心神一荡。 “好了别磨蹭了,快放灯,后头还有许多看头。”玉清俯身坳了个姿势,硬生生挤出了块不小的地盘,他抬眸一笑,唇齿生辉,晃得人忍不住别过身去,“几位大爷,别捧着个花灯不放手啊。” 于是几人立马各自寻好位置,待得眼神传递心意,便随着玉清一声大喝,悠悠推开了手中花灯。 河水载着花灯流走,不急不缓,混在万千灯海里,让人望不见尽头。天帝拉起狱帝,彼此互望一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狱帝挑眉,主动抬手按住天帝后脑勺,微微使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化零为整。天帝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磁性的嗓音回荡在他们之间,让人一时忘了时间。 两人深情相拥,在秦淮河畔的灯海中注视彼此,唇齿间的逗弄让人沉醉于斯,眸眼半眯中,狱帝望见了天帝带笑的眸,一贯清冷的金眸里浮现出无限爱意,让人忘了,几乎想将自己揉入他的怀中。 “哥哥,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天帝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将眼前人拥入怀中,那般用力,似是用尽了毕生之力,只为护得狱帝一世无忧,坐享太平盛世,从此不再烦恼,称心如意。 “说出来便不灵了。” 狱帝一愣,随即抬头笑了起来。 “那哥哥明年此时,也随我一同来这放花灯,好不好?”狱帝笑弯了一双眼,眉眼真挚,那番灵动,惹得天帝禁不住低头吻住了他那双眼。 “好。” 元夜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狱帝笑着拉着天帝一路奔跑,寻着小道追着两人花灯,似是要找到河流尽头。天帝也随着他闹,不施法不借力,迈着一双长腿在后头跟着跑。两人笑得欢心,仿佛在灯火阑珊里觅得良人,便想从此一生一世,即便沧桑了岁月,白了眉头,也依旧眉眼如初,相思依旧。 琰儿,琰儿。 天帝没来由的眼眶发疼,千万年来不曾有过的酸涩让他颇为慌乱,心脏揪得发疼,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他看着琰儿弯起的眉梢,只觉一股热流淌入心中,却又在瞬间凉了心血那时谁也不曾知,明年元夜月依旧,灯火红如豆,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天帝那句承诺,跨越千年,辗转反侧,经历过时光砂砾的磨难,却到底未能兑现。 ——那时候,狱帝还未曾知晓面纱下的残酷,他只是欢心的笑着,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人,心脏跳动间,独留欢喜依旧。 …… “方才那个元宵味道真怪。”玉清砸吧着嘴,他端着碗,眉毛眼睛几乎都要挤在一块,“我说了要吃全黑芝麻的,店家偏偏给我端了五彩,说是应个好兆头。哎哟,我真不该去为这个受一躺罪。” “玫瑰的味道还不错。”狱帝和天帝旁若无人的在一旁卿卿我我,过往行人递来善意眼光,低笑里混着窃窃私语,模糊了彼此界限。 “你试试这个。”天帝舀了一勺紫色汤圆递到狱帝嘴边,“桂花的。” 狱帝抿嘴嚼了几口,一双眼笑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窄缝,“是不错。” “那就再吃一个?” “好啊。” 玉清哆嗦着手站在一旁,忍了许久,终于故意“哐”的一声将勺子扔入瓷碗。三人回头望他,便见清秀少年面上飞出几缕薄红,看起来又羞又恼。 “你们还让不让人过活了!”玉清死死的咬着勺子,贝齿用力,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分尸两地,“以前还有人陪我孤家寡人,现在可好,一个两个都有了伴,就剩我……你们就不知收敛一些么!” 狱帝有些哭笑不得,“你怎生有这般想法?” “两人偷偷摸摸互相做花灯,好容易到了这,放到一半又拽着彼此跑了出去,一路上手牵着手,你喂我吃我给你吃,你们…你们……”玉清眼角有些发红,看起来甚是委屈,“你们欺负人!” 狱帝有些尴尬,杵在那不知如何安慰,天帝便在这时不动声色的扳回他的头,拿着汤勺又喂了一口。 “趁热吃。” 于是狱帝便将玉清的事抛到了九十九层天外。 玉清跟在后头气恼的吃着元宵,一口又一口,仿佛带着恨一般的快意。他走到一半,忽的感觉衣袖被人拽住,玉清顺势蹲下,忽的嘴角一热,他不自禁张唇,将那个元宵囫囵吞了下去。 “好吃吗?” 张螭眨着一双眼,半拉着汤勺还在一旁呼呼吹着气,他一双眼睁得大大的,仔细望去,仿佛还能瞧见其中的浩瀚星海。 玉清忽然感觉自己没来由的压抑全数消了去。 “好吃。” 他笑着,眉眼弯弯,一瞬便看红了张螭的眼。 遣绢情谊藏于底,眉眼深深,忘却相思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张螭苍白了一张小脸,浑身僵硬的站在后头,他紧紧攒着衣角,不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原来他早就知悉一切。 【作者有话说】: 1.大家元宵节快乐!好巧啊正好今儿狱帝他们也在闹元宵,感觉次元壁已经被打破,天界狱界代表全族人民向人间发来贺电,恭祝大家日子红红火火,猴年猴赛雷啊! 2.刚刚接到通知,是告诫作者【不能描写脖子以下的亲热部分】,违者【作者自行承担罚款+封号】,执礼好方,因为下一章刚好撞上,我在思考该怎么做,顶风作案的话很危险,希望大家集思广益,能给我个建议什么的qaq,谢谢 第65章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耳鬓厮磨,红尘软枕,罗帐昏黄,听雨看风,缠绵遣绢。 【锁】省略1059字 ……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 少年一身春绿立于屋顶,寒风飒飒,带起他后起的衣摆。月光铺洒泛白光,仿佛为大地镀上了一层白银,玉清真王冷冷扫视四周,双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2 目无情,端的是绝代风华,却又冷冽怕人。 笛声萧瑟绕于夜,平白添了几分凄厉,身旁风声骤起,月华扫尽,便显出一个伟岸人影。少年回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挑起几分笑意,似是揶揄,也似是离愁。 “舍得走了?” 天帝漠然,嘴角凌厉成锋,眸子里的柔意却还未消逝干净,里头的脉脉深情惹人心醉,趁着月色,无端让人砰然心动。 “玉清,我求你一件事。” 天帝忽然开口,冷冽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干涩,只是言语里的力道逼得玉清心下一慌。他带着几分惊愕回眸,不可置信的张开唇,反复几下终是无法忍耐,他双手颤抖抓住天帝,竟是再也冷静不下来。 “无荼,你我之间何来‘求’之一字?” ——高高在上的天界帝王,清冷华贵,一向高傲凌然,从不曾低下半分头颅。这样气势逼人乃至凌驾于三界之上的神明,魂珠尽碎也不曾动摇他半分,可时至今日,却不得不低眸求人。 玉清变了脸色,脑子里似是预兆到了什么,却又死压着不敢相信。 ——不可能,无荼是强大的,哪怕魂珠碎,哪怕元体损,他也是不可一世的天帝,该是意气风发平眼望天,从不曾将任何人放于心底。 天帝眉眼冰冷,宛若出鞘之剑,凌厉非常。玉清望了,有些急躁的扯住他的衣角,天帝顺势看去,便瞅见了好友眼底那一丝藏不住的焦急。 “凡事都有个万一,玉清,你生来有帝王之相,杀伐果断,不该如此儿女情长。”天帝摸了摸少年的头,眉眼依旧,只是其中透出几分暖意,让人不自觉里卸下了心防。 “我不过一介余子,当不得什么帝王。”玉清苦笑一声,紧紧攒住天帝,深邃的眸中闪烁着几分闪躲,“你别求我,这世上最能护住他的,非你莫属。” “好好活着,无荼,你答应过我的。” 冷风萧瑟,吹得人骨子里生疼。 天帝抿唇,不声不响,直至玉清黯淡了目光,这才张唇轻轻应了一声。 “好。” 于是少年眉眼舒展开来,心下依旧慌乱,但得人一语,总是有那么些许让人安心的力量。此行凶险,炎帝恶念入魔,携着魔族大军而来,三界裂缝出现,颇胝迦已至强弩之末,种种险恶,一言难以语尽。 可他们不得不抗。 “无荼,走吧。” 玉清一个纵身,胸中混沌之气猛然炸开覆盖视野,迷雾弥漫,瞬间将躺在床榻上的狱帝包裹住,另一厢的张螭不安的挣了挣,几度挺身欲起,却终是没能睁开双眼。 玉清心下一痛,眼神微微错开,不知在逃避什么,天帝安静的站在一旁,看他将二人送往结界,心下酸涩,却不知该做何语。 “玉清,你放不下什么?” 来去如风,空荡的瓦片上唯余一色月光,天帝离别的话语未曾说出,只是将一句疑惑轻轻问出了口。玉清闻声回眸,神色微异,唇角几欲张开,最后却仍仅是笑着,清秀的脸庞上映着皎洁月色,白得晶莹剔透,似乎从未有过实体的存在。 于是天帝闭上了眼,睁开时的冷冽似乎要刺伤他人,他一路疾驰,转瞬便消失在了漫漫月华中。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 彼岸花张扬而舞,铺天盖地的盛开在黄泉路上,狱帝行走在弱水旁,神色寂寂,瞧不出半点感情。阴差携着魂魄而走,远远望见那一抹火红,皆俯下/身子恭敬行礼,尸魂界的孩童瞧见了,都好奇的跑了出来,他们推搡着彼此,个个垫着脚尖,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直至黑白无常出来捉人,小鬼们才一窝蜂的跑了开去,嬉笑怒骂交织成一团,令人好不欢喜。 狱帝安静的站着,没有半分动作。 身后传来一阵悉索脚步,狱帝没有回头,仍旧是一副冷清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让人不敢接近。张螭在后头忍了许久,终是没能按捺住心下躁动,他张唇轻轻唤了一声,嗓音低哑,与某人倒是分外相近。 “狱帝……” “你不是安素。”狱帝忽然开口,没有声调的话语却给了张螭重重一击。 张螭立马苍白了脸色,他瞳孔睁大,双手掐得死紧,喉咙里似是被放了烧红的铁块一般,灼热得让人疯狂。 “狱帝…您说的可是鬼殿?您说笑了,我怎可有幸攀上鬼殿的风光?我……” “你身上虽有天帝气息,却不是属于我的安素。”狱帝折了一只彼岸花,看它摇曳几番后幻化成灰,混着荧蓝执念浮于弱水,最后又慢慢消逝。从始至终,他脸上的神情都未变过半分,又许是眸子里的隐忍藏得太深,让人望不穿其中苦痛。 张螭苍白了一张小脸,浑身僵硬的站在后头,他紧紧攒着衣角,不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原来他早就知悉一切。 狱帝回眸,拿着一株黄泉花悠悠走了过来,张螭傻傻的看着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却又在这人身旁莫名觉察到了一丝心安。 “不怪你,是我强求了。” 狱帝俯下/身,轻轻揉了揉张螭的额发,他眉目温柔,似是在一瞬又回到了人间模样,张螭呆呆的看着,眼眶突然酸涩得很,他记得在花灯会上这人笑得怎般欢心,也记得这人携着天帝一路逍遥,那分明是不久前的画面,此刻却遥远得让人不知所措。 张螭看着狱帝的背影,心中揪紧,像是被什么重重锤击了心脏,却再也反抗不得。 ——或许他也染上了天帝的冷漠,便也从未看清过,狱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狱帝一路行走,无甚波动,有龙凄厉吟啸,只得墨兰天色几许,散不开的云雾层层相叠,照不尽半点日光。 呵,是他多想了,那人都不在了,又何提璀璨朝阳? 狱帝抬眸,手中的黄泉花没了阴气加持,在瞬间湮灭成灰。有一双红眸曾含满期冀,却最终黯淡了所想,随着黄泉一道,奔流到了望不见的时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蜷缩在酆都大帝怀里,一双赤眸被血染得通红,眼底灰败,神色枯萎,似是再也倒映不出这三界繁华。 【作者有话说】: 链接完整版网盘第六十五章地址:pan.baidu./s/1eqvotwq 第66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3 那一晚,狱帝与天帝共赴巫山,行了云雨之事。天帝应了他一声承诺,然后两人便收势不及,放浪形骸里点燃了彼此的肌肤,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唯留月光映射下的纠缠人影,抵死缠绵里带着生死不弃的悲壮,让人在欢愉之时,又透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离愁。 那一晚,天帝随着玉清真王离去,风萧萧兮易水寒,两人离去的背影决绝得让人可怕。清辉下的分明是同一轮明月,花灯会上的缠绵到了夜深人静时,却带上了不可言说的肃杀。有人终圆了自己的私心,然后带着三界的重担奔赴失地,其实是放不下的,可身为帝王,总该有一些放在儿女情长前。 那一晚,狱帝在一阵冷寂中迷蒙了双眼,入目的黄泉花红得耀眼,那番刺目的烈焰,在一瞬间烧断了他最后的心弦。身体的酸痛还残留在骨血,可枕边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熟悉了千万年的狱界在一瞬变得陌生万分,他望着摊放在鬼几上的奏折,神情空白许久,终是冷冷轻笑一声,不带半分感情。 那一晚,谁也不曾真正入眠。 …… 酆都照旧热闹非凡,来往阴差络绎不绝,黑白无常急急带着魂魄奔走,十殿里的阎罗捧着奏折复命,无甚阵仗,却总惹得阴魂相迎,于是酆都城内总是充盈着各式纷乱,这般喧嚣,倒是透出了几分人间滋味。 然而总有一处是静寂无声的。 酆都大帝担忧的望着狱帝,看他不动声色的批阅公文,时不时皱紧的眉峰里透着几分困扰,但又很快舒展开来。年少的孩子依旧跪在外头,不言不语,里头透出的坚持让人猜不出他的用意。酆都大帝左右望了几回,终是无奈的叹了声气,他几步走近狱帝,刚想开口规劝,不料下一刻便被沉思的男人打断了言语。 “干爹,杜子仁和王薛在哪?”狱帝抬眸,神色严峻,挑起的眉梢里带着几分望不穿的揶揄,“莫非他俩还在恬照罪气天宫伴着王曦习学规矩?” 酆都大帝迟疑半晌,这才接起了话头,“这般说起倒也无错,他们该有的责任一项不落,往生殿和罗浮山井井有条,挑不出错处,我便由着三人在那镇守,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我想扶持几人上去,让他们回来便可,此行是来惩戒王曦,倒不是要他那两位爹亲伴他习学。”狱帝挑唇一笑,语气中的讽意让酆都大帝有些微的不适,狱帝转眸,似乎注意到了北帝的犹豫,于是他起身相迎,浓浓的笑意里是一派真诚。 “干爹,你可是要问我什么?” 酆都大帝望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狱帝一笑,上扬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冷意,“既然无事,那干爹便随我拾掇一般,此时此刻,也该是将罗酆六天给召回来了。” 酆都大帝愣在原地,跪在外头的张螭也惊恐的抬起了头颅。 罗酆六天乃罗酆山的六天鬼神,主断人间生死祸福,地位犹如天界白虎朱雀一般。酆都山在北方癸地,故东北为鬼神,死气之根,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百里,其山洞元在山之下,周回一万五千里,其上下并有鬼神宫室,山上有六宫,洞中又有六宫,一宫周回千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 罗酆六天一向自在,虽为酆都大帝所管辖的鬼所,但不到必要时刻也是任其自律。困了狱帝千年的纣绝阴天宫也不过是六宫其一,守宫神深居于此,端看世间死生,游离于三界之外。便是狱帝见了,也不得肆意非为。 ——因而非至三界天变纲常罹难,守宫神当镇守于宫,不得出山。 …… 狱帝瞥了一眼二人神色,眉梢里带上了几分不自知的苦涩,他撑着鬼几站起,看着酆都大帝仍想劝阻的神情,终是将案几上的奏折一把扫开。外头镇守的鬼将闻声而动,还未行至殿门,便被狱帝一掌推出了门外。 张螭被阴力波及,身子狠狠撞在了一旁的鸾柱上,他侧头抚净嘴边血迹,仍是执着抬眸,担忧的望着正放声大笑的狱帝。 狱帝从被迫送回之日一直安然无恙,表面看来与寻常无碍,只有近旁几人才知他已忍耐许久。一天天的等待里耗费了他的力气,他本是想乖乖做一回玩偶,直至发现被人断了往生路,这才忍无可忍的怒极反笑,他惯常是对酆都大帝敬重的,此刻却毫不留情的指着他嘶吼出声。一双红目里带着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欲念,明明是发怒的人,却让人从心底感受到那缕难以自持的苦痛。 “北帝,你真的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隐忍的话语被狠狠压缩在了唇齿间,狱帝抬头望着酆都大帝,红目里的热切几乎要溢了出来,高傲如他,却让酆都大帝看见了眸中无法掩饰的乞求。 从不低头的人折下骄傲时,是不是也如他一样?卑微里带着凶狠,分明有着不死不休的执着,可还是禁不住会恐慌绝望。 酆都大帝攒紧衣袖,十指连心,掌纹被鲜血浸湿,让他的心脏在收缩间都感受到了痛苦。 可他还是在狱帝几乎疯狂的视线里,缓缓的摇了摇头。 …… 狱帝愣住了,一时室内安寂无话,似是被什么停住了时间。酆都大帝不忍的侧过头,张螭拖着身子向他走去,狱帝傻傻靠在鸾柱上,眸中的神情煞为精彩,曾经燃烧得极致的火焰在瞬间黯淡,无边的黑暗笼罩心房,分明是苦痛的,可却仿佛还能从绝望里瞧见曾经的欢笑。 看得到的希望在黑暗中湮灭,让狱帝痛得几欲失声。 一声清啸破开夜色,凄厉绝望,镇得狱界众生惊愕抬眸,赤龙游于墨兰之空,一身血色,在黑暗里似是带上了残忍的破晓。 狱帝慢慢的笑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含着哽咽,直到他抬起头颅,两人才惊恐的察觉,这人竟是淌出了血泪。 狱界之帝张琰,今时今日,终是忍不住了。 …… “你们想瞒着我,我便由着你们瞒!你们想让我欢心想弥补我,我便跟着天帝去了人间!你们一个个都自以对我好,封了狱界断了往生。可我呢?你们有谁还记得我是谁?” 狱帝仰天大笑,合着凄厉龙吟一道,竟是在瞬间显得分外孤独,他狠狠委身,凶恶的红眸扫过闻声赶来的众人,嘴唇微起,一字一句的吐出压抑于心中的话语,“我是帝王!狱界的掌权者!魔族入侵天道不轨,我有责任站在前头迎战,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安享太平!!” 狱帝红发飞舞,凌乱的衣衫在阴气鼓动下烈烈作响,他将闲杂人等全震出了殿外,随即一路踉跄,痛苦的撑着鸾柱。狱帝一双血目中的阴狠那样可怖,可除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4 此之外,却再也看不到曾经藏于眼底的半点骄傲。 “我等了那么久,从以往的乖张走到了今天这步,一路艰辛,我甘之如饴。可你们到底要我怎样做?!从张螭出现,我便一直在等你们向我坦白,可最后呢?最后我等来的又是什么?” 张螭心疼的想出声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诉说。酆都大帝面上的隐忍也是难堪非常,他与天帝一心想护着这人,从颇胝迦出现裂缝开始,几人便早已布下了这场弥天大网,这不是过错,于是他们心安理得,明知这人会痛苦不堪,却仍只想他好好活下去。 可狱帝怎么想的,酆都大帝倒是生生抛在了脑后,或许也是曾记起过的,可心底那一缕声音却仍是想着,只要活着便是最大的欢喜,只要这人活着,一切便可重来。 于是他们用私心束缚住了这个一路往上走的人,他们蒙蔽了他的努力,看不见他的苦苦挣扎,心中安慰着自己,只要张琰活着,那就是最大的值得。 可谁也不曾设想,若是这人丢弃骄傲放弃希望,宁愿舍下生命也要背水一战时,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 “干爹,干爹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哥哥他到底在做什么?玉清究竟是何方人物?三界现今如何?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吧,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不可一世的帝王终于折下了桂冠,曾经搅得三界都不得安宁的魔王此刻却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众人只见他言笑晏晏,活得任性乖张;只见他斩开荆棘吞着血肉,一步步走向今日之位。所以他是高傲而自信的,破敌军,震魔族,功绩一层层往上叠,历经种种,他终是站稳了这高不可及的位子。 可人人心里也清楚,站得越高时一举跃下,管你是谁,当也跌得头破血流,一败涂地… 狱帝颤抖的跪倒在一旁,他是帝王,但终有不能触及的边界,掩盖在岁月里的机密在层叠里迷茫了真相的面容。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光凭自己的力气着实难以支撑下去,于是哥哥便想让他一生如此,想他安然无恙,想他安稳知世,所以就毫不留情的转身而走,给了他温情,便再也不曾回头。 这个男人,向来如斯残忍。 酆都大帝不顾礼节,几步上前死死抱住这个即将崩溃的男人,是他们亲手将他送上王座,却在危难之时生生拔了他的傲骨,折了他的双翼,他们以为这是保护,可于帝王而言,却是最最难以忍受的痛苦。 天帝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可他仍旧义无反顾的做了下去。 ——这个男人,不管是否拥有□□,骨子里的冰冷和爱意展现在眼前的,永远是不可一世的霸道,带着血连着皮,让人再也反抗不得。 狱帝蜷缩在酆都大帝怀里,一双赤眸被血染得通红,眼底灰败,神色枯萎,似是再也倒映不出这三界繁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张…琰……?” 一道熟悉的声线破开虚空,只达狱帝耳中,他闻声僵在原地,一时竟是忘了动作。 那道声音虚弱得可怕。 第67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狱界困锁,人间大乱,九十九层天外的各路神魔急于奔赴战场,刀光剑影,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蜿蜒而下,浸湿了泛着青草气息的土地。三重天下的黄泉地狱却是一片祥和,游魂守在奈何桥旁等着归人,尸魂界的孩童央着无常寻人,孟婆仍气势汹汹的兑着黄泉汤,阴差一路巡视,看不出半分慌乱之景。 …… “狱帝以为如何?” 酆都城向来热闹,此时更是迎来了尊贵的客人,罗酆六天恭敬立于殿前,万年时光已过,站在他们眼前的早已不是那个乖张狠戾的混世魔王,六天神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小心翼翼。狱帝高高端坐在内殿上,一席红袍煞为耀眼,殿服的衣摆层层拖叠在石阶上,极致的冷中泛着永不熄灭的火,让人心下一凛,又止不住渴望会灼伤人的热度。 “天帝既望我如此,我当也不得违逆。” 酆都大帝担忧的站在狱帝身旁,他微微皱眉,似要安慰,却只得狱帝冷笑一声,他一双好看的凤眸向上挑,其中的笑意倒是冷得怕人。 殿外响起层叠传唱,狱帝拿手轻点鬼座,微微一笑,随即大手一挥准了参见,于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南方鬼帝被人一路领了过来,杜子仁郑重行礼,双目里的沉稳一如往常,只是冷冽里透着几缕紧张,倒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色。 “启禀狱帝,狱界入口已被盘古幡镇封,狱界以此保得太平,不受两界纷乱影响。” 满座哗然,罗酆六天忍不住惊愕的挑起眉梢,向来肃穆的酆都内殿也禁不住底下之人的窃窃私语。狱帝安稳坐在上头,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酆都大帝无奈的看着他逐渐收紧的手,抓碎青石,透过指尖,鲜血顺着龙座蜿蜒而下,浸湿了一地冰魄。 “好,甚好,甚好。” 狱帝嘴里气血翻涌,嘴唇微抖,心中说不出是何感情。那个男人残忍如斯,能把他一个人生生困在狱界不得挣扎,却又能甘心拿出元始天尊手中的先天六大至宝,这般厉害的法器,向来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上古之灵,未用在血肉厮杀的战场,倒是在此成为了他的最后一道屏障。 可笑。 狱帝低低一笑,眼眶胀痛得厉害,他喉咙发紧,吞咽许久,倒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酆都大帝无奈的叹了声气,随即严肃面庞,揽下大权召令各路神魔归位,众人行礼后纷纷恭敬离去,内殿阴风吹过,更是衬得此地荒凉。 “也许……我从未看穿过哥哥。”狱帝仍旧以手撑额轻轻笑,话语中的无奈透不出心中所愿,唯留给听者一片黑白,“我终于明白,元始天尊何以委命他为天帝,三界之主的帝王,看来……只有他能驾驭。” “狱帝,还望你珍重。”酆都大帝垂首立于一旁,收紧的五指似要抓破虚空,反复几次,无力收紧的手心里留不下半分痕迹。 “干爹,放心吧,我不会任性妄为的。”狱帝抬眸,惯常艳丽的红眸里却是黯淡下几分色彩,他有些茫然的转头,望着虚空,仿佛在执着的等着天边泛起金光,“我的生死维系着狱界安危,三界不可无主,我心里明白。” 所以无论迎来什么,他都要高高端坐于此,即便迎来的结果让自己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也要咬牙抹去泪水,笑着撑下去。 ——不是不敢带着大军强行突破结界,不是不想与你同生共死,只是这是你安排的命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5 局,我也有无法放下的责任,那如此就好,我在这等着你,绝无二话,绝不二心。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凄厉绕于鸾柱之上,远方有赤龙长吟,鬼魂不解望天,却是迎来了一场大雨,无色透明的雨水里带着几分血气,似是有谁耗尽了所思,分明残忍得让人几乎无法忍耐,却仍是执着的向人传达着自己心底的热诚。 哥哥,这一回,我信你。 你一定要回来。 …… 子时三刻,正是人间安稳时,狱帝独自踱步在奈何桥旁,看着那一片随风摇曳的彼岸花海,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曾和哥哥来过这,那一年他方行至尸魂界,心中对着传闻里的孟婆汤更是大为好奇,他一路缠着哥哥,哄着他偷偷摸来一碗,结果不慎翻了茶碗,惊动阴差。于是他俩从十殿一路被提到酆都,高傲如无荼,却是在被游街惩罚时将他仔细护在了里头。 “是我做的。” 小天帝冷冷的看着灵宝天尊,明明早被教训得狼狈不堪,那双淡漠的眼里倒仍是一片平静。小狱帝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惊愕抬头,只想张嘴辩解,却在哥哥的威压下说不出半个字。 “错归于我,甘愿受罚。” 于是小天帝被关进了纣绝阴天宫,罗酆六天的炼狱向来在三界出名,一个连狱帝都不会主动涉足的地方,却在那时将一个未成器的孩子锁在了里头。 罡气与阴气相冲,阴阳不可融,天尊分明是知道的。 狱帝死死捏着手中残魂,眼眶湿润,心脏绞痛,几乎下一刻就要跪在这茫茫花海中。 他早该明白,他早该明白! 狱帝难过的闭上眼,他手指不断收紧,尖锐的力道怕人得紧,燎原之势瞬间迸发,帝王威压四散开来,却在最后堪堪收回,好好维持住了一个帝王的尊严。 你分明是那样喜欢我,仔细将我捧在手心,揽下一切罪过,为我受难奔赴四方,你明明是那样喜爱我。 怎么……怎么我以前就未曾发觉呢? “哥哥,我曾经自以为自己是最苦命的人,我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一切,只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一遍遍凌迟关心我的人。” “哥哥,我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一滴水珠滑过谁的脸庞,悄然碎开在盛开的黄泉花中,亮晶晶的,反射着狱界的荧蓝天空,竟是透出了几分执念的光华。 “张…琰……?” 一道熟悉的声线破开虚空,只达狱帝耳中,他闻声僵在原地,一时竟是忘了动作。 那道声音虚弱得可怕。 “你再愣着,我可要撑不住了。” 狱帝猛然回头,他急急奔赴过去,便连法术都忘了个全。玉清满身血污的依着剑,懒洋洋的杵在花海里,口里一股股的往外吐血,身体也禁不住的打颤,可却还偏偏笑着,一如往日张扬。 结界依然被封锁得堪称完美,盘古幡一丝不苟的维持着三界平衡,看不出半分异样。 “等会再给你解释。” 玉清还想再说,却是支撑不住千疮百孔的身体,狱帝上前仔细接他入怀中,不发一语,只是抿紧嘴唇唤来血龙,一路风驰电掣的往酆都赶,不做半点停留。 玉清抬头看着男人紧缩的眉头和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心,忽然觉得心肺一阵暖流吹过,身上被魔族腐烂的伤疤仍在隐隐作痛,但似乎在无形之中消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痛楚。 ——无荼看上这人,也该有他的思虑。 玉清安心的闭上眼,绷紧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崩断,他微微一笑,放任自己沉入意识之海。 ——至少现在,他能安心的小憩一会,再不管世外的腥风血雨。 …… 酆都内殿 酆都大帝专心为玉清疗伤,他盘腿位于寒冰床上,神色严峻,周身隐隐有血气萦绕。狱帝站在一旁做着加持,他眉头紧皱,看着昏迷中的少年内心有些不安,脑中似是有什么在隐隐鼓噪,让他心下不得一刻安宁。 风清花静,远方孩童打闹的声音隐隐顺着清风传来,银铃般的笑语一路传唱,拨人心弦再歌一曲。窗外风景如此,美好得几乎让人讶异,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残忍不堪,血污的少年气息薄弱,似在用自己的惨烈来警醒放松了警惕的帝王。 结界之外到底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狱帝拼命压抑自己的呼吸,好叫自己还能留下几分神智,保得几许清醒。 一盏茶后,酆都大帝吐气收息,他缓缓放下玉清,面色有些苍白,甚至在起身时都带了一个踉跄。狱帝急忙上前扶住,一双眼里的担忧混着对未来不知名的恐惧,他张唇欲语,却在出口的片刻硬生生将那些疑问全都给吞了回去。 无畏如他,竟也不敢接受一些无法承受的事实。 “想问什么便问。” 酆都大帝注意到狱帝的游移,精神上虽是困乏,但仍旧笔挺着身子坐在那。狱帝闻声转头看他,眸中的红色亮到刺眼,让酆都大帝都禁不住有些掩饰性的抬手扶额,狱帝见此终是笑了出来,眼角弯弯,看不出内里的丝毫恐惧,似是方前的担忧不过一场儿戏而已。 “我会等哥哥亲自回来告诉我。” 狱帝衣袖里的手攒成了拳头,十指锋利划破血肉,仿佛要以此来警示自己,让他给内心一个安慰的理由。 “他还与我许诺了下一次的花灯会,亲口说的,再不是化练池里那个不存在的幻像。” 狱帝伸手抚平玉清蹙起的眉头,嘴角挑起,神色温柔,似在透过他看着谁一般认真而又仔细。 “干爹,哥哥不会骗我的。” 他是如此笃定,坚定而又固执的守在这里,眉眼弯弯,笑得煞为好看。 ——那时候,谁都不曾料想,若是有人从此丧失开口的机会,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无荼,你会死的。” 【作者很认真的说】: 同志们,要完结了(陷入结尾综合症的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一章我写了3遍,才确定这一篇。) 第68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腥风扫过,唯留人间一片荒凉。焦黑土地上的白骨四处可见,尸体腐烂的气息发出阵阵恶臭,世间可怖如此,却不见有阴差勾魂入轮回。远处有魔踉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6 跄的行走在荒野里,后头破空声乍起,他还来不及回头,便被一道金光劈了个粉碎。 华光淡去,慢慢显露出来人一双粲然的金眸。 …… “天帝,人间遭逢大劫,必是命中变数。”灵宝天尊淡淡的看着满身狼狈的男人,不变的眸子里是一片极冷的漠然,“天象已被鸾星改,无荼,这一劫你终究没有逃过。” 天帝缓了口气,靠在一旁的岩壁上急促的呼吸着,他嘴角的血迹来不及抹去,便在重叠里凝成了血块,配着那满身伤疤,看起来煞为狰狞。 “有因终有果,我的罪孽,当由自己一并承担。” “你以为找着元尊九子便能了结一切?”灵宝天尊嘴角带上一抹讽刺,银色的瞳孔里隐隐闪烁着不可见的怒火,“无荼,你这是在害他。” 天帝不语,只是再次拿出衣襟中的灵丹吞咽下去,他闭着眼睛休憩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平稳了呼吸。 灵宝天尊一脸悲悯的看着狼狈的男人,曾经的风华绝代似是丢弃在了时间的沟渠中,高高在上的人终是摔了下来,于是不堪入目,惨痛非常。 “无荼,你会死的。” 天帝继续安睡,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灵宝天尊见此冷了脸色,伸手想拉起这人,却又在半空失了力道。 “无荼,大战告捷,魔族已退,裂缝已补,人间余魂都在道德天尊手下,只是炎帝在逃,非得碎魂不可。” 无荼睁眼,一双金眸较之平常黯淡不少,只是那种璀璨引人注目,便也分外好看,“天尊,此事非为他所愿,若真正论起,你也难逃干系。” 灵宝天尊一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当初若是你们不逼迫他剔除七情六欲,恶念也不会以此而生,更不会有后头与魔族的勾结。我登基时曾劝诫过你,只是你总觉着人世情感是一大弊病,不除不可。” “情之一字向来可怕!你非是不知!你看看你现在被糟蹋成什么样!” 灵宝天尊似是被触了逆鳞,一双银眸染出极亮色彩,似是带上了几分血色,“你最狠!瞒着三界说自己剔除□□,不过是将九分存入了玉清心中!你留着一份原心是想做什么!下界与那不成器的混账一同厮混吗?!” 无荼眸色一冷,面色微变,眨眼间便移到灵宝天尊跟前,一双泛着冷光的匕首安静的横在他脖颈间,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他是狱界帝王,并非那个不成器的混账。” 灵宝天尊被气得不轻,他一掌挥开天帝,只把他带得摔在地上。天帝捂着胸站起来,扭头又吐出了一口血。 “你看看自己现在都成了什么样!若不是当年他胡闹,容着那小星君偷走了颇胝迦,今日你又何必将自己的元珠碎成如此模样!”无荼曾是灵宝天尊最为得意的弟子,他一路教导他至此,说是无荼的半个爹也担得起。灵宝天尊看着无荼成长,看他高贵漠然安稳于世,自是以为无量功德,却不想这小子竟是背着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无荼,你以为自己是怎样的人物?好!你用自身元珠顶颇胝迦直至出现裂缝,我不管!你帮着那混账承受天罚,我也不管!但是三界大乱,你有什么资格拿着盘古幡封了狱界通道?!他是狱帝!不过是你手下棋子!若不是你非要硬抗,今天该碎魂珠的人也不是你!!”元宝天尊一个用力,生生将无荼半道提起,他银发乱舞,一身道袍也被劲风刮得四起,平日里淡然雍容的冷清终被此人打破,他煞为愤怒,也甚是后悔。 天帝依旧冷冷的看着灵宝天尊,只是眸子里少了几分抵触,灵宝天尊所言非虚,是他一意孤行,辜负了这人一片好意。不管两人思维到底有何差异,天帝都不能否认灵宝天尊待他的好。 ——是这人一手将他教导至此,表面上不说,却是将他放在了心窝子里疼。 单凭这一点,他便对不起他。 …… “天尊,我没有辜负天下人,但我对不起你。” 天帝缓缓伸手触碰天尊脸庞,许是命不久矣,心中的情/欲也不再受他控制,他疼惜得看着这个伤心的男人,看他失态,看他疯狂,心中的愧疚便愈发浓重起来,沉甸甸的,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元宝天尊僵在原地,早就平淡的心在刹那竟是跳动得厉害,让他一时难受得紧。眼眶发涨鼻头酸涩,他不知自己到底如何,只知染上了一种情感的病。 “无荼,我想不通…我想不通……”元宝天尊慢慢将天帝放下,他踉跄几步跌在一旁,神色苍凉,“你怎会……为他动了心?” 天帝不语,只是忍着身上剧痛扶起天尊,元宝天尊摇头示意,转身便将浑厚元气慢慢渡入天帝体内。 “!” 天帝大惊,慌张之下只想推开天尊,让他莫再白费力气。他魂珠已碎,时日无多,不知何时便会命丧黄泉,灵宝天尊乃三清之一,盘古氏的人物,又怎能为他耗损心力。 他是一向理智的,为何…… “无荼,别这么看我。”灵宝天尊微微勾起弧角,许是万千年的冷漠让他忘了微笑的弧度,他笑得煞为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狰狞色彩,可这样不咸不淡的弧角,却是看得天帝一阵眼热。 “我也是有心的,若非如此,又怎肯悉心教导你?” 元宝天尊执着的安抚着天帝身魂,面色逐渐苍白,却是仍不放开那双输入元气的手。天帝有些着急,扭动着便想推开天尊,一个不着,倒是被人禁锢心魂,再也动弹不得。 元宝天尊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些许。 …… “无荼,你该是奇怪,为何我自小便反复告诫你情/欲可怕,天规如此,我倒不必再提;只是你不知,我对此并非忌惮,而是深有体会,才不想看你重蹈覆辙,体会相思之苦。” 天帝睁大眼睛,思虑片刻后,竟是难得变了脸色。 “天尊!” “无荼,你听我说完。” 元宝天尊安抚的拍了拍天帝后背,他低头看着这个嘴硬心软男人,仿佛透过他的眼睛,又看见了那人的影子。 “无荼,你做了这么些事,从一开始瞒着我将情/欲藏于玉清体内,到最后一意孤行以自身代价碎炎帝恶念,平魔族叛乱,我都没有二话。” 元宝天尊眼神微黯,似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心痛的事实。 “我知自己过于执念,自小便禁锢了你,教导之时更为严苛。不许你善待张琰,不许你接济玉清,更是将你弄成了这副性子,细细说来,当真可恶。”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7 天帝不能言语,只能奋力凝神重开禁锢,天尊看他认真,倒也没再阻了去,只是笑得更欢。 “你是他带回来的孩子,那年创设三界之时,他便收了一缕天地元气在手,我还记得他笑得欢心的脸。你知道吗?他是如此的喜爱你。” 灵宝天尊安静的看着天帝,眉目中的温柔透过时光的缝隙,终于在万年之后慢慢说了出来。 “我还记得他那天笑得欢心的脸,他拉着我的手,说要把你教养成最好的帝王,我笑着答应,觉得即便是倾尽毕生所学,也要将你扶持登上帝位。” “你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竟是比他的孩子更为像他。那个男人跟你一样,固执得很,不听人劝,总想着活一个好过死一双,大战开启,三界分裂,他舍得子孙舍得一切,却是放不下三界,容不下动乱。” “多傻的狍子,我曾说过情/欲与帝王不可共存,想来也知,若是你有情,有了心头挂念,可当着天下人的眼,又怎能轻易舍下肩头责任?” “舍不得那人命丧黄泉,又放不下三界重任,你说除却一死稳太平,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言?” 天帝震惊的看着灵宝天尊,他惊愕的摩挲着手中温度,仔细的看着,似是想确认那人滑过的血泪是否真的存在。 “天尊……” 灵宝天尊打断天帝的呼唤,照旧执着的弯起嘴角,时光流走里,他也几乎要忘了心中压抑,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知晓,原来那些深藏于记忆中的痛楚与磨难,不是忘了,而是容不得拿出来瞧瞧。直至今日遇到同样的重复,他才恍然那人已离去多年。 是啊,你已经离开我这么久了。 盘古氏,身为元始天尊的你,倒是也能舍得。 “无荼,你说说,你怎么就干了和他一样的傻事?” 灵宝天尊松开握住天帝的手,元气的传输逐渐减弱,体内真气徒然被抽空的感觉让人疲乏,却挡不住脑子里一揪一揪的痛意。 “无荼,你怎么就这么一意孤行,用一己之身平了三界,却独留他一人?” “你怎么舍得?” 灵宝天尊安静的看着天帝,仿佛在透过他问着另一个早已不在的人,明明心中知晓答案,却仍是理不清、放不下。他神思一晃,便被天边一处张扬火红给吸引,那样盛烈的颜色,透着不死不休的执着,似是又见到了那个在狱界闹腾得不停的绝色小孩,乖张得紧,却总忍不住将他揽入怀中,仔细疼爱。 那个孩子,终究是来了。 幸好,不是同他一样的结局。 灵宝天尊一笑,似是又回到了那年,元始天尊温柔的牵起他的手,惯常粗犷满身威压的汉子,却是不嫌弃的委下/身来,那人反复温和的揉捏着,面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一边细声哄着,还一边问着自己疼不疼。 ——只可惜他如今残破至此,却再不会有一个人腆着脸出现,问他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我哥呢?”狱帝执着的一遍遍重复着这个问题,他青筋暴起,面色狰狞,难得如斯狂躁 第69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 狱界照旧一如往常,狱帝掌控六宫,一一将罗酆六天安排在了镇守的宫门,他每日低头思虑着应对之策,想着三界动乱,思虑着排兵布阵,似是一等结界开启便将率领大军踏平纷乱。他如斯乏累,却坚持着亲事亲为,酆都大帝在一旁甚为担忧,想让狱帝歇息一会,转念又只能低头轻叹。 玉清迟迟不见转醒,伤势极为可怕,狱帝那天在旁瞧见了他被魔血侵蚀的魂珠,一张脸都忍不住白了些许,外界形势已经严峻至此,他担忧着,除却每日的思索忙乱,真是再无其他方法。 最属众人惊异的便是张螭那孩子,自动请缨照顾玉清不说,一张小脸每天也绷得死紧,似是这人维系着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狱帝不管他,只吩咐旁人随时帮衬一把,待得整理好琐碎之事,便又赶到内殿进行最后商榷。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玉清终于悠悠转醒,他抬眸望着趴在床边的孩子,明明灵力枯竭得厉害,形势也难看到可怕,但他终究不能否认心上漫开的一缕欣喜,那种雀跃带着不为人知的安慰,撑着他走完那未知的道路。 他终于有一天走到了人前,再不必遮遮掩掩,只是从未想过用的是这种方法,要付出这种代价。 …… 狱帝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他急促的呼吸着,藏在瞳孔深处的焦急都忍不住泛了起来。玉清安静的看着他,沉默些许,嘴边勾起的一丝笑意带着几许惨然,其中参着几许大彻大悟的解脱,没来由让狱帝心下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张琰,从今日起,我代为管理天界。”玉清低低的轻笑,全不顾这句话所带来的冲击,他弯着一双眸子,只管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为元始天尊第九子,混沌遗族,身份地位该当是匹配得上,待得日后三界平乱,我便再去习学,到时……” “无荼呢?”狱帝瞪大眼睛,神经绷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他忍不住上前几步,一上手攒得死紧,仿佛在用极大的克制力才能约束自己的理智,“玉清,那我哥呢?” 玉清似是忽然失聪一般,他仍旧勾着嘴角,只是眸子里泛上了点点沧桑,“张琰,你说天帝的位子到底好不好坐,我看无荼坐了这么些年也是稳稳当当的,你说若是我登基为帝王,几万年过去,会不会又变成第二个他?” “我哥呢?”狱帝执着的一遍遍重复着这个问题,他青筋暴起,面色狰狞,难得如斯狂躁,似是在用最后一缕力气压抑着心下即将挣脱的恶鬼,“我哥在哪儿?” 一室静寂,沉默得令人窒息。 玉清低下头,洁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之中,宛若白玉。张螭在一旁攒紧双手,帝王巨大的威压逼得他几乎想跪在地上,可他仍是执着的抬着头,用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个似在逃避的人。 狱帝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杀戮之意,那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情感,它一声声的诱惑着自己大开杀戒,除尽所有眼前碍事的人。 “张琰,你知道吗?无荼他真的很爱你。”玉清笑了几声,突然偏开话题,他抬起头盯着狱帝的脸不放开,神色中的凶狠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惨烈,“他是帝王,担负着天下重任,跟我爹一样,开天辟地造了三界,舍得了爱人舍得了子孙,却唯独放不下三界太平。” 狱帝的指缝中有血流下,一滴滴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8 打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得仿佛夏日初雨。 “我因着身份被困虚无之境,是无荼偷偷将我带了出来,你别看我这副模样,真正论起年岁,我可比你们大上不少。”玉清笑着,一双眸子里带着几许鲜明的笑意,明明知道残酷的真相,却表现得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开怀,“我是看着他一步步疼你的,自小你便闹腾,若是无荼不在便吵闹不休,他冒着被道德天尊责难的风险一次次下界教你习学,直至无奈要拔情登基,也要拼着赶来狱界见见你,我在后头看得辛酸,当时只埋怨你不知珍惜。” 狱帝默默低眸,心里乱成一团,纷扰不堪,让他理不清其中杂念。 “对了,我刚来时可是看到你吃醋了,你奇怪无荼下界为何会带着我,甚至对我无端充满敌意。张琰,你可知其中原由?” 狱帝不说话,仍是由着玉清继续说下去。 “那是因为他放心不下你,当初登基时便瞒着天下人,未拔除情/欲。”玉清笑了起来,看着狱帝瞬间变幻的脸色,更是感觉心下快意,他无视身旁震惊的人,只管狠咬着牙说下去:“他将九分情感存于我心,一分留于自己体内,从此我可感知他所想,他若呆在我周身五丈,便也能重获人世感悟。” “可是张琰,我现在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了。”玉清笑得几乎要哭出来,他趴伏在玉床上,一双眼里燃烧着不知名的火焰,“你总以为自己多苦,总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张琰,我受够你这幅模样了!是帝王就担起自己的责任!不管无荼最后选择什么,你都应该好好活下去!” 狱帝苍白了一张面孔,脸色难看得厉害,他心中翻涌的气血终是忍耐不住,偏头一吐,便是淤成紫红的心血。他望着放声大笑的玉清,沉默许久,这才慢慢的问了一句。 “玉清,你想掩藏什么?” 玉清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不管你怎样看我,也不想为自己说话。是,我曾经是乖张骄纵,但一路走来,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是自作孽,那些都是我一步步成长的血泪,我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狱帝提步走到玉清跟前,一双红眸燃烧到了极致,竟是泛出了些许妖冶的金,“我生于世,却总在失去中明白自己的责任,没了友人,失了孩子,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将什么置于情感之前。可是世事无常,总有例外,我心底仍有失去一切都想要守护的人。” 玉清紧张的望着他,全神戒备,他知道无荼对这人之于何处,所以一步步引导错开,却仍避不开张琰心中燃烧的最后一抹执念。 可狱帝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让他大为吃惊。 他说:“我的确有毁失一切也要守护的人,但我不能这样做。” “我是帝王,狱界苍生,三界天平,该是重于一切。” 狱帝温柔的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凄厉,分明勾起了弧角,却感觉下一秒就要承担不住内心的苦痛。 “玉清,你告诉我,我哥他……是不是没了?” 张螭猛然回头,满目的不可置信;玉清也是一样,他盯着张琰,看着他拼命掩饰的绝望,喉咙仿佛被什么摁住一般,堵塞得厉害,让他几乎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无荼,这个人终于如你所愿,学会了成长。 ——可他如斯忍耐,分明痛苦得说不出话,却偏要笑着问出最为绝望的事实,那样温柔而平淡,叫人几乎难以忍受内心的疯狂。 …… 窗外忽闻血龙长吟,其声凄厉,仿佛在悲鸣着什么终究逝去的事物。玉清瞬间脸色大变,他不顾伤口挣裂一把上前抓过狱帝,面容急切,眼眸里是止不住慌乱:“张琰,炎帝当初登基时被迫除却欲念去外镇守,谁都不曾料到他所弃欲念集天地之精华化为恶体,致使今日勾结魔族大举侵犯。无荼本身换颇胝迦、承天罚时魂珠已裂,预料此战难以善罢甘休,又同时牵扯到天人两界,便私心里用最后一缕心魂护住盘古幡死守狱界安宁。” 玉清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失态,他痛苦的揪着头发,神色茫然,似是失去了心底最后一丝记挂的东西,“我寻来时,魔族已被扫平,唯留黄帝带着炎帝逃窜,无荼带着最后一丝心力去追。可方才盘古幡重回我体内,张琰,无荼他……” 狱帝猛然愣在原地,只觉手脚冰凉,那种刺骨的寒冷从四肢一直蔓延到心底,冻得他几乎要麻痹五感,再也不能动弹半分。狱帝有些颤抖的伸出手,他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可颤抖许久,才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狠命咬牙道:“玉清,你告诉我,哥哥在哪!” “我感受不到了!”玉清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他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了满面,那样凄惨而又无助,逼得张螭都忍不住上前死死拥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张琰,我感受不到了,无荼存于我心的情感,我感受不到了……” 玉清神经质的重复着这句话,明明早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却没想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早在转身之日便已做好失去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还是学不会那人的淡然,只会崩溃的坐在原地嚎啕,仿佛失却主心骨一般绝望。 这个骗子,明明答应他会好好活下去,三界至尊的帝王,怎么有脸皮来骗他一个小人物?!谁想坐天帝的位子?谁想让他重振混沌一族的光荣?这是三界欠他的事情,凭什么让他一个人来还?! 玉清崩溃的瘫坐在一旁,他控制不住的环抱自己,拼命收缩着存在。一旁的张螭冷了瞳色,他紧了紧拳头,随即起身走到狱帝身旁,狱帝僵硬在原地,神色茫然,分明想要镇定的,却仍忍不住眼底的凄凉。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得不维持着帝王的权威,那副看似巍然的模样,看得人心底一阵难受。 张螭抿了抿唇,思虑几番,终是开口唤回了狱帝的神智。 “狱帝,我知道天帝在哪。” 狱帝猛然低眸,灿烂到极致的红在瞬间炸裂,几乎要让他承受不起。 张螭紧紧掐住自己掌中肉,不顾鲜血顺着指缝流走,只是冷静开口,竭力保持镇定。“我曾是天帝其身所化的一抹欲/念,虽说已修炼成人,但仍可感受他的存在。” “狱帝,我方才听见他内心呼唤,天帝说,他想见你。” 狱帝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似是极欢乐与痛苦扭曲到一起,便成了这副表情。 “可是别再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张螭仰着头,一双墨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狱帝的震惊,他感觉喉咙发干,心脏生疼,似是有人强烈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09 的不甘透过那一丝极淡的牵连,生生将血淋淋的爱意剖析在了身外,那样残忍,却又鲜活得让人忍不住声嘶力竭的放声嘶吼。 然而一切只是归于一句静寂。 “狱帝,天帝不惧死亡,不畏天尊,却唯独怕你还在等他回来。” 别等了,琰儿。 于是一声叹息响彻穹顶,其中浓烈的情感被压缩到了极致,唯余血龙长吟。狱帝踉跄退了几步,一双赤眸睁得老大,他努力看着远方,墨兰天空依旧,不见半点光明。 一滴血泪悄然绽放在青石板上,滴答一声,粉碎得让人再也找不回原来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琰儿是唯一还在等他的人。 可他却回不去了。 第70章 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 狂风席卷大地,徒留一片荒芜。被魔血侵染的土地向外透着腐朽的气息,生灵涂炭,浮尸千里,与天相接处忽然炸开一片金芒,扫荡一切不该存世之物。有人满身伤痕,狼狈不堪,身后血色流淌一地,却仍是背着一人执着的向前走去。 拔除情/欲也好,不记得自己也罢,千百万年的冷漠都熬过来了,凭什么又在此时倒下? 他现今所求,也不过他能好好活下去。 “黄帝。”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冷冽声线,逼得正四处逃窜的男人没了法子,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神色灰败,眸子里的墨色浓郁得几乎要化不开。 “无荼,你终归是追来了。”黄帝微微一笑,眉目里仿佛还能看见旧日温柔,他紧了紧握住炎帝的手,眸色里看不分明其中翻腾的情感,“你是来杀他的?” 天帝眸色微微一黯,惯常冷清的人也忍不住攒紧拳头。“天规在此,不得不从。” 黄帝闻言没有动怒,神情里甚至没有面临生死的紧张,他只是安然的笑着,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身后昏迷的炎帝眉头紧皱,似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仍记挂着什么令他放心不下的人。 “无荼,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人。”黄帝缓缓放下身上背着的男人,一双眸子里盛满了疼惜,他对着天帝温柔的笑了起来,将所有的苦涩都藏到了看不见的地方,“这不是他的错,我不会让他无故离开。” 天帝噤声,只是拳头握得更紧,仿佛在与什么做着斗争。 “当初三清逼迫我们拔除情/欲,是他站出为我挡了刀子,他的七感被扔弃在混沌之境,如今恶念成人带着魔军而返,却为何要将罪孽怪在他身上?”黄帝冷下一双墨瞳,他明明知道答案,到底还是忍不下心头藏了千百年的不甘,“魔军已退,恶念已灭,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 天帝偏头掩饰表情,他漠然的站在远处,看着曾教导他的男人满身狼狈神色凄凉,心里疼得仿佛被什么极利的刀剑剖析着,让他几乎想落荒而逃。 “元始天尊开辟三界,三界又选出我们为帝,人人都道天纲玄之又玄,却从不明白人心的可怕。”黄帝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呆立在一旁的天帝上前,他眉眼弯弯如初微笑,看起来似是不曾变过分毫,“无荼,你比我再清楚不过这伦理规矩,但我比你更懂得人心险恶。” 天帝一愣,眸色迅速冷了下来,金色的火花拼死燃烧着最后的光芒,他顺势一抖,方天画戟直指黄帝咽喉,那番狠戾,似是在逃避什么不敢面对的东西。 “三界曾因忌惮混沌遗族强大,生生在魔族进攻时耗死了天尊八子,唯留玉清一人留在世间,却也伤了魂体不得生长。若不是你登基时将他换了出来,那孩子还不知要在虚无之境呆上多久……” “够了!”天帝眸中的金色被极力压抑着,他忍住胸口暴走的真气,一字一句咬牙道:“黄帝,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黄帝愣了片刻,随即心疼的伸出手来轻轻触碰天帝的脸,他眸子里的疼痛逐渐泛了出来,似是心中有无限懊悔。天帝僵住,手中方天画戟微抖,似是想在下一秒脱身,踌躇些许,终究抵不过心中漫天的悲鸣。 ——黄帝与炎帝于他,当是形若长兄,灵宝天尊对他极为严厉,幼时魂体未成,他自是受不住剥丝之苦,是这两人在那时给了他温情。他一生一世都记得那种来自亲人的关爱,只是世事无常,炎帝登基时被迫抽除七感,从此不认他人、不解人间,黄帝舍不得看他如此,便携炎帝离开俗世,从此天帝生命里徒然失却了两人身影,他带着琰儿在人间守了三天三夜,却到底没能等回放在心窝子里的亲人。 谁又曾想,再见之时,竟是如此场景。 …… “无荼,你果然是长大了。”黄帝感受着天帝身体的紧绷,嘴角扬起,却看不出半分笑意,他一双墨瞳里曾倒映过最美的星空,此刻却茫然得看不见尽头,“三界这场浩劫终究要寻一个因果,炎帝虽无错,但恶念到底出自他身,众愤难平,唯有寻个由头,好平息众怒。” “无荼,你不要难过,天道人心自是如此,这不是你的过错。” 天帝虽冷淡,心中倒始终留着一份温暖,现今魂珠已碎,七感重归,于是压抑了千万年的情感猛然反扑,令他无能为力的同时,更感无限痛楚。 他一路行走至今,登上天界帝座,成为三界最为尊贵的存在,可千算万算,到底还是回到了原点,他在苦海中挣扎许久,却依旧保不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如果重来一世,愿你生为一个普通人,再不受天道束缚,能顺其自然,安稳一生。” 黄帝温柔的拍了拍天帝的手,即便满脸狼狈,即便浑身伤痛,可他仍是安静的笑着,一如往初温柔。 “无荼,回去吧,我不会将炎帝交出来,生同穴死同寝,万年前他来招惹了我,我便不能独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方天画戟被人猛掷出手,带着风沙伫立在极北之端,熠熠光辉闪烁着冰冷的杀意,让人心下一紧,竟是分外想要逃离。 “灵宝天尊虽是严厉,但到底也是极心疼你,追杀炎帝非你一人能为,你魂珠已碎,没人会再逼着你手刃亲人,徒染一身罪孽。” 天帝猛然抬头,金色的眸子失去强撑的依靠,慢慢从里黯淡下去,他紧紧握住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开口时哑了嗓子。平日里华贵淡漠的人,依旧挡不住亲人离去时心中的崩塌之意。 “哥……哥哥……” 天帝猛地张开双臂将人揽入怀中,他死死忍住喉中嘶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0 鸣,几番挣扎慌乱,终是从无法压抑的悲痛里偷偷泄露出一星半点的呜咽。黄帝安静的安抚着将他紧紧抱住的男人,眉目里的笑意逐渐浮现出来,只是泪珠争相滚落,怎的也止不住。 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真是太好了。 我记挂的弟弟们,终于也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 …… 风沙疾走,万物静谧,铺天盖地的黄沙湮灭了所见之景。天帝未取回方天画戟,他沉默着站在原地,仿佛眼里再容不下世间一切。 诚如黄帝所言,他虽背负职责,却也无法手刃亲人,天帝所能做的,唯有静静看着彼此走远,连寒暄都失却的时间里,他除了在心底道上一句珍重,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黄帝重伤,炎帝昏迷,即使他不追捕,这两人终有一天也会落到别人手里。他不是不知其中滋味,只是三界要寻个怨气出口,所以人心碾压而过,恨不得将牵连的所有人全部焚烧殆尽,才能一偿心中所压抑的滔天之怒。 到底是他们走在前头,还是自己就此了结?魂珠已碎,他所凭不过一口真气,灵宝天尊折损修为为他偷得几日苟活,而行至今日,他已形容枯槁,余不下力气再多撑半分。 人间失主,天尊心中自会有数;天界有玉清代位,混沌遗族超越三界,即便众神再有不满,也不敢当着元尊九子说出;魔族已退,恶念将毁,三界安然百废俱兴,只是他不负天下不负三界,却唯独辜负了那个还在等他的人。 天帝瞳孔忽的放大,膝盖一软,便狠狠跪在地上,他死死捂住胸口,拼命按压的力道让人看了可怖,可嘴角的鲜血仍是止不住的淌下,一滴滴碎开在焦黑的土地上,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灵气将散,他撑不了多久了。 天帝眉头皱紧,绞动的力道能望出他正忍受的痛苦,五脏六腑仿佛被灼烧一般滚烫,心里的火在喉间翻滚,似是下一刻便要将他燃烧殆尽,唯余一捧黄土。 ——怎么办?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再见见琰儿。 他欠了琰儿许多解释,还未亲口承认错误;他想跟他说自己许早便已在心中与他许下终生,他在人间偷偷学会了许多情话,一句一句好听得紧,他盘算着,待得花前月下美人笑,他便要柔和自己一张脸,细细说出那些往日吐不出的话语…… 琰儿是唯一还在等他的人。 可他却回不去了。 天帝凄凉一笑,面色苍白,一双金眸里的光环也逐渐黯淡了色彩。他执着的望着南方,仿佛再往前去,便能看见一片张扬得几乎要覆灭天下的黄泉花,那般火红的灿烂,一如张琰无二,绝艳天下。 …… 黄帝躲在暗处死死咬牙,他紧了紧握住炎帝的手,随即安静的看着重伤的男人。他无可奈何,却只能看他生命白白流逝,他尽力躲避着身后的袭击,却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他想着,自己当该再多用力些,再多争取一些,所求所愿,不过是与这人共呼吸、同存亡。 黄帝望着远方,天空一如战时灰寂,暗沉得几乎要让人看不见希望。他叹了口气,随即再次俯身背起仍旧昏迷的炎帝,明明已经朝不保夕,他却仍要弯起嘴角,微微带笑的模样颇为好看,仿佛在前迎接他的不是死亡。 炎帝,你曾说过情字误人,我不管不顾的带你脱逃,只想着你是失却了情/欲,现今七感重归,你却总在埋怨自己,许是情深不寿真有它的道理,可你神农氏,却该是知道我心底的甘之如饴。 ——纵使万劫不复,纵使粉身碎骨,我也愿你眉眼依旧,安稳如初。 三生逢汝,乃吾此生之幸,无怨亦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哥哥,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没有你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1.要完结了,希望打上“完结”那一天能炸出潜水的小伙伴们,我想好好记住你们,感谢你们一路支持,谢谢。 2.完结后会有番外,并且我写完后要重新复阅一遍进行细节修改,等精修后会在最新评论放出网盘下载链接。 第71章 彼苍天者,曷其有极 天际血龙长吟,藏于墨兰之下的声声泣血响彻三界,叫人神魂难忍。白云翻滚,隐隐透出几分金芒,曾翱翔天际的金龙再也不曾现身,仿佛消隐在时光长河里,永生不得相见。 冷风萧瑟,吹得人心里发冷。 狱帝站在荒芜的土地上,血色弥漫周身,眼泪淌满脸庞,明明那样苦痛,他却仍是轻轻笑着,仿佛找到了最后一块栖息之地。 “我在狱界等了一百三十四天,曾在心中算计千百回,满心满意,不过求一句明白;我看遍三界酷刑,一样样的磨砺好罗酆六宫,只想着如何助你一臂之力,同你征伐四方,同生共死。” 狱帝缓缓蹲下/身来,颤抖的话语里忍不下哽在喉间的呜咽,他血泪爬满脸盘,道道血痕错落而过,明明话语里的狠戾可怖得让人想要挣脱,但满目的凄凉却看得他一阵绝望。天帝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南方所开未是黄泉,可这人生生赶来,心血低落于土,倒也逼出了些许彼岸沙华的艳丽。 不死不休,他的琰儿向来如此。 “可是哥哥,你太狠心了,扔下一切让我苟活,便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狱帝跪倒在天帝身旁,他面容凄切,一双火眸被血泪模糊了视线。天帝轻轻拿住狱帝的手,神情几般变化,最终却是隐忍的勾起了弧角,他记得琰儿说过,今生之喜莫过见他展颜,他努力的笑了起来,可看不出这人有半分欢喜。 “怎么还是如此难过?”天帝微微笑着,明明浑身疼得仿佛被人拿着铁锤寸寸敲碎骨头,可他到底是笑着,不见半分苦痛,“琰儿不是最是欢喜我展颜如此,怎的还要这般难过?” 狱帝死死攒住拳头,一双眼里的红色几乎要覆灭所见之物,他浑身颤抖,心里难受得像是被人生生剜出心脏,可眼前人却执着的笑着,逼得他不得不勾起弧角,眉眼弯弯含笑,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他极为欢喜的事情。 “哥哥,我很是快活。” 欢喜的男人勾起弧角,眼泪淌满脸庞,他神情扭曲得厉害,明明痛得五官都错了位,倒也笑得分外开心。 天帝看着狱帝如此,看他配合着展颜,心下突然绞痛得厉害,他眼眶涨得发疼,鼻头也酸涩得厉害,无情无欲的天帝终在这一天明白了何为撕心裂肺,可他却偏要笑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1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1 着,仿佛要将此永远刻入狱帝的心怀。 人世间怎会有情之一字,明明维系世界,却也能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连哭笑都失去了原本意义。分明这般难耐,煎熬得让人恨不得将心剜出,可在这阴阳两隔之际,却仍能逼人说上一句甘之如饴,然后弯上眼眸,仿佛此生不过一场贪欢。 镜花水月,何时才有个尽头? “琰儿,我还有许多话未曾向你诉说,我担忧你,瞒着三界私抽情/欲,我想对你好,却只能在冰冷的殿堂上看着你一人失却所有。” 天帝浑身发冷,他抬眸望着狱帝,惯常少语的男人此刻絮叨个不停,似是要将今生所言全部倒出,才能不留遗憾。 “若是不曾说,往后同我细言便是,我又何曾怪过你?”狱帝微微笑着,他缓缓看着天帝周身弥漫金芒,眼泪流得他眸子生疼,但那样悲伤的流淌却是怎的也止不住,“你应我一声,我便好好等着,哥哥,你还与我许诺,要再带我去一趟人间。” “琰儿,别再等了。”天帝细细抚摸着狱帝的手,言语温柔,却是毫不留情的斩断他最后一丝祈愿。守信的男人悔了约,手里温柔得紧,心里倒是狠绝得让人可怕。 狱帝失声,头一次感觉自己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然。 “哥哥,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狱帝似是在忌惮着什么,他努力收紧彼此握紧的手,血泪干涸,独留他一人不知所措,“你该放心的,我不会入魔,不会任性,即便失却了你,我也要扛起狱界重担。你舍得把我磨砺成一个帝王,却也要给我柔情;你知晓我的苦痛,却偏要我生生忍住;你分明知道我舍弃不了什么,可终究要把自己捧出,逼我迈过最后一道沟壑。” “哥哥,你好狠的心。” 天帝闷哼一声,似把笑声全都憋在了胸腔里,眼前人分明痛得几乎要入了魔,可仍是死死维持着一缕清明。他一步步将琰儿推至如此,护着他不被三界所欺,却也要让他步步失去。狱帝怎会不想随他一道离去,可狱界重担怎能轻易放下,于是他不想给他留个念想,但冷眼看着,终究忍不住送他一世温柔。 这一次,是他错了。 “琰儿,你终有一天能忘却我,就像安素无二,他是你心中的一根刺,我便如你荒凉心境的一捧沙。你总有一天能回忘忧谷,也终有一天,能接受我的离去。” “无荼!”狱帝红眸猛然泛上血色,压抑得极深的怒火猛然冲上心头,那般炽热,几乎要覆灭三界。他控制不住的掐住天帝的脖颈,神情扭曲,似是被什么逼到了绝路,再无可退,“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人?!你不忍我受伤,却也要我独自成长,行至今日,我再不会任性妄为,你一点点把我变成如今模样,又怎能轻易舍下?!”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给了我温柔,让我惦记上你,却要在临死之前告诉我不要难过。你说没关系,终有一天我能忘记你,这般残忍而又平静,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才能将这些话一句句说出口? “你何必要亲手推着我,去习惯没有你的未来?” 狱帝怔怔看着天帝,神色中的悲戚再也掩饰不住,他呆呆跪在一旁,眸子里的红色慢慢黯淡了痕迹,仿佛相思成灰,再也找不到半点生意。 …… 远处血龙翻滚于云间,它神色慌张,慌乱不堪,凄厉长吟伴着悠远龙声响彻天际,却再也得不到半分回应。它睁眼所望,独留一片苍茫,它看不见金龙的存在,也自然不知那正在消逝的巨兽正温柔的缠绕着它,满目悲戚,独留一心苍凉。 悲伤来得如此没有预兆,强大的哀戚似是感染了血龙,它惊愕回眸,回身翻滚几许,却仍是望不见心中所念之爱。 天帝听着上空悲戚龙吟,忽而抬眸望天,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神色温柔,苍白里看不出半分虚弱。 天帝努力抬手指着天际一角,神色里看不出被质问的慌张,“琰儿,你看得见敖鳌吗?” 金龙隐没在意识深处,狱帝极目所望,也只能看见血龙的张皇失措。 “敖邈看不到它,我也一样。” 天帝闻言竟是忍不住摸了摸狱帝的额发,他笑着将人圈在怀里,似是一瞬得了无穷气力,“可是琰儿,我能看到。我看到敖鳌极尽温柔,它性子随了我,冷淡漠然,可它是如此欢喜敖邈,便是魂飞魄散了,也要回来见他一面。” “但是敖邈不知道,它很痛苦,同我一般。” “可敖鳌并未离开它,我也如此。无论生死,我都将在你身旁,即便魂消魄散除名三界,也定会停留在你所见之处。” 狱帝愣住,他猛然攒紧天帝的手,死咬着唇,不敢动弹丝毫。他努力忽视身后之人逐渐燃起的光芒,璀璨的金色逐渐浮于上空,迎着点点白云,见不到半分惨烈。 “我会是三月风六月雨,会是狱界阴气黄泉花香。你若伏案,我便是燃烧的烛火;你若一路穿过奈何,我便是孟汤上撩起的丝丝蒸汽;青石板上的冷光,朝堂之上的声响,那都将是我存在的地方。” “琰儿,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于是狱帝终是忍不住回眸,干涸的眼角带着被撕裂的血痕,惨烈得带上了几分妖异。哥哥知他心中所想,所以一点点引导至此,缓缓劝诱,逼着他宣泄绝望,然后细细安抚,点点算计,不过望他能接受他将离去的事实。 一番苦心,他怎么舍得辜负? “哥哥,你要走了吗?” 狱帝将眸子里的惊慌狠狠压抑在了心头,明明胸腔里燃起的悲伤几乎要席卷一切,但到了此刻,却是将所有绝望的怒吼都湮灭在了口中。 这一刻,终于要到了。 狱帝不知怎的,忽然微微弯起唇角,眼眸里的火光重新生长,眸子里的安静不似在送着离人。 “恩,我要走了。” 天帝温柔的应了一声,随即深深低头吻向狱帝,亲密来得措不及防,却也让人甘之如饴。金芒点点消散于空,伴随着两人相近的肌肤开始慢慢消融。狱帝徒劳的抓着虚空,血色顺着他脸庞蜿蜒而下,绕过嘴角,走过下颚,直到在土地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花。狱帝笑意不改,眸子里也淌不出半分泪意,他终是安静的看着天帝消亡,听着敖邈声声泣血,直到怀里的空荡留不下半分痕迹,直到万籁俱静百兽悲鸣,这才缓缓起身,望着再也泛不出光芒的天际低声悲鸣。 哥哥,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没有你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清风拂过,带走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2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2 情人间的窃窃私语,也抚过离人心头,丝柔顺滑,不留半分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他真如天帝所盼,终有一日惊才绝艳,冠绝天下,享受天下臣服,华贵傲然,立于不败之地。 ——他会成为天下人的骄傲。 ——因为他再无可失去的牵挂。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自己都被逼哭了,心里特别难受的看着他们上演生死离别,却无能为力。我不过一个说书人,管不了他们的生死祸福,唯有慢慢记录,以求拨开云雾见青天,得一个成全而已。 第72章 图久远者,莫如西归(上) 三界重归安定,魔界封印,恶念除尽,生灵涂炭浮尸千里,唯余狱界安稳如常;天界失主,万物齐喑,狱帝带着一身空荡回界复命,玉清站在奈何桥上等他,满脸笑意,只是泪痕尚未干涸,清晰的印在脸上,怎的也掩饰不去。 “以后就是天界之主了,可不能再如此乖张。” 狱帝似是在瞬间苍老了年华,他失了狂傲,只是温柔拂去玉清脸庞上交错的伤痕,一头华发飞扬,银色闪烁,几乎要晃花万物的眼。 “烂摊子一堆,还要我来收拾,他果然是想我修身养性。” 少年安静的笑着,强忍的悲伤藏在眼底下头,脸上却偏要勾起唇角,不知在强撑着什么。狱帝温和的笑着,眼眸深处红色褪尽,仿佛心死成灰,于是唯余淡然,不见半分悲戚。 “三界独留狱界安好,光复天人两界,我当仁不让。”狱帝抬手,轻轻将其覆到玉清眼眸之上,他侧头微笑,一如往初温柔,“玉清,你准备好了吗?” 玉清猛地僵住身子,死死攒紧拳头,终是忍不住慢慢颤抖起来,他死咬着唇,妄想掩饰喉间悲鸣,只是眼泪打湿眼眶,独留狱帝一手温暖。 “张琰……张琰……无荼呢?他走了吗?” 狱帝一愣,随即慢慢笑出了声,他松开捂着玉清眼眸的手,带他跃上云端看这狱界百态,玉清不解回头,泪痕斑驳于脸,凄凉安寂,似是再也望不见这缤纷世间。 “你看,他在那。” 于是玉清回眸,眼中的狂喜徒然炸裂开来,耀眼得让人禁不住与他一同微笑。狱帝安静看他满脸急切,眸中赤红忍不住渐渐泛了出来,那般柔情,似是温柔冲淡了时光,又似回到了最初岁月。 玉清终是安静了下来,他徒劳望着四周,眼神茫然,墨瞳中好看的花火逐渐黯淡,宛若烧干了的木材,徒留一地灰烬。 “张琰,你骗我。” “君无戏言。”狱帝微微一笑,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按着玉清的肩膀,清爽的微风拂过二人脸庞,带起发丝飞舞,男人带着少年遨游天际,墨兰星空下不见星光,却隐隐能从边缘看到灿烂朝阳。 “他是三月风六月雨,是狱界阴气黄泉花香。我若伏案,他便是燃烧的烛火;我若一路穿过奈何,他便是孟汤上撩起的丝丝蒸汽;青石板上的冷光,朝堂之上的声响,那都将是他存在的地方。” 玉清震惊回眸,由内滚落的心痛几乎要掩饰不住,他回身猛地抱紧狱帝,胸腔闷得厉害,似是什么哽在喉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玉清,他答应过我的,会一直在我身旁。” 狱帝安抚的抱住玉清,他眼角带笑,神色温柔,曾经极致的火红染上了银霜,却不能减他半分风采。 他真如天帝所盼,终有一日惊才绝艳,冠绝天下,享受天下臣服,华贵傲然,立于不败之地。 ——他会成为天下人的骄傲。 ——因为他再无可失去的牵挂。 …… 狱帝回身托付酆都大帝料理狱界之事,转眼便召来罗酆六天细细嘱咐,六宫神垂眼听命,各自备好趁手的神器,便领着座驾一路护送玉清准备前往天界。玉清转眸望着狱帝,眸子里的情感复杂得紧,泪痕尚未干涸,可眼中的坚定却似是让人望见了故人颜。狱帝一路将他送至结界,待得人影消失不见,才低低一笑,伸手轻轻捂胸按压几许,面上是说不出的隐忍安寂。 ——他有时可真像你。 血龙长吟于天,悠长龙声含着高亢传响四方,其声悠悠,隐然有霸临天下之意,万兽跪拜,众神臣服,狱帝在一旁淡然看着,不做言语。直到墨兰边际透出几缕金光,天界华光照耀彼岸,他才微微勾起唇角,不做留恋的奔赴人间。 人间沦陷,亟待复兴,可主管人界的帝王却在此刻受着三界追捕,黄帝重伤,炎帝拔念,万物重围之下,他们又能撑住多久? 狱帝眼神微黯,火红降落,似在一瞬落了万千繁华。 ——好久不见的哥哥们,难道你们也要离我而去么? 清风拂过狱帝脸庞,吹起他耳畔银丝飞舞,趁着那一身火红,更胜人间无数。 …… 狱帝一路赶赴人间,先是违抗天尊之命插手人界复兴,待得天将请命,这才悠悠推出玉清之名。于是混沌遗族震惊天界,元尊九子被推到风尖浪口,玉清虽为少年之身,其杀伐果断的模样却是像极了天帝,于是玉清收复天界,狱帝便趁着空挡极力搜寻两帝下落。他心里仍存在一丝希望,恶念已除,三界虽要寻个发泄口,但该是挡不住他的强力挽留。可在他滞留的第一百二十四天,忽闻厉鬼哀嚎百鸟齐喑,其声凄厉,似是在悼念旧主,于是狱帝怔愣在原地,一头华发无风而动,日光照射下闪烁熠熠光辉,衬得此人眼角泪珠更为晶莹。 黄帝于岸桜谷被七杀围捕,他执力维护炎帝,于是飞沙走石、昏天暗地,终是在交战三日后碎了魂珠,他撑着方天画戟力竭而死,一杆脊背挺得笔直,魂消魄散之际仍死死守在炎帝身前。炎帝震怒,心魂具碎,他抱着爱人仰天怒吼十余声,其声悲痛,逼人落泪。众神忧他入魔,正想下手,不料炎帝却自碎魂珠,于是人间失主,万物悲痛,悲戚之声响遍大地,直至传到了狱帝耳中。 狱帝什么也没做,只是朝着岸桜谷的方向郑重跪下,他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挺拔的背脊深深弓起,宛若一道被拉到极致的杀器。一旁的转轮王担忧不已,正想上前劝阻,却被南方鬼帝直接带离了人间,狱帝无人叨扰,便伏低身子保持着如此姿势。他将脸深深埋入掌中,低声喃语着什么,似是在像谁诉说着苦痛,那些心思不敢放至人前,于是只能将此寄托在风里,一路送到那个再也不见的人跟前。 从此三界四帝,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3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3 唯余他一人立世。 狱帝抬眸,火红瞳孔亮得几乎要燃起熊熊火光,他怔怔看着远方,忽然觉得肩上担子重得厉害,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他深呼吸了几下,便又觉得无畏起来,失去最能推动人的成长,他的身后再无人支撑,因而即便走不下去,也没有不走的道理。 狱界之帝张琰,终步步立尊于此,从此孑然一身,再无牵挂。 …… 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弹指一瞬,便是百年光阴,两界在狱帝扶持下逐渐走上正道。灵宝天尊虽有不满,觉着狱帝坏了纲常,但其行事雷厉风行,百废俱兴下也能率领五方鬼帝一一安顿好人界琐事,功绩当头,容不得他再多做置喙,便也只能无疾而终。 自古王朝更替、战乱纷杂,狱帝便借此捏造了一场百年纷乱,人间最是不能被天地二界干预,因而凡人只知某年某时世道崩离,铁马踏过、山河震响,然后一切重归于静,现今望去,唯留一片安宁。 然而人界终是缺失掌控帝王,事态紧急,容不得他们随意抓个人来料理。于是狱帝情不得已,百般无奈下只得请来了酆都大帝,玉清为牵连狱界,也只能一路请过西王母。曾经一同游玩的两人也走到了今日的对立面,那日相见时,玉清一双眸子冷冽得紧,明明只是少年模样,身上的肃杀之意却比狱帝有过之而不及;狱帝仍旧只是微微笑语,仿佛看破了一切的淡然,只是一头银丝飞舞,明晃晃的展现着那人曾存在过的痕迹。 玉清冷了眸色,他似是想在狱帝面前摆出架子,可几般忍耐下还是禁不住扑到他怀里。狱帝笑着搂住少年,依着记忆中那人的模样细细安抚着如今的天界帝王,一旁的张螭垂首听命,神态恭敬,身姿挺拔,不知羡煞多少孤魂倩影。曾经的幼童已然成长为狱帝的左臂右膀,这般情形,倒是看得玉清一阵新奇。 狱帝早知张螭身份,也终于想起了化练池里谁给他许下的承诺,虽说这孩子曾差点乱了他和哥哥的相遇,到不管怎般说起,他也好歹将二人推到了一起。于是狱帝悉心培养,宛若严师,张螭也在日复日的相处里逐渐磨灭了心中对狱帝的执念,他的眸子深邃如空,那般神秘,却只在玉清出现时才猝然绽放出点点星光,于是狱帝莞尔一笑,也不强留,挥手让张螭随了玉清。玉清大惊,不明此人为何如此,他想追问,却在回眸时猝不及防对上张螭那双带笑的眼,于是落花有情流水有意,一根红线悄然绷紧,拨弦起两人心缘。 狱帝一人照常守在黄泉花海,每日看风听雨,料理政事,时不时光明正大的踱步到奈何桥旁逗弄小孩,一时也过得欢心。他名声颇好,精干善政,敢用良人,酆都大帝独去人界赴任时曾放心不下他,可长久以往,也逐渐放下了心。 ——毕竟此人已失去最后牵挂,茕茕孑立,断不会再有任性妄为的权力。 狱帝不知旁人怎般看他,照旧如此看着世事变化,一日他忽的掐指一算,似是猛然想起今夕何日,他思索几番,嘱咐旁人不得叨扰后,便踱步到黄泉花海中折下唯一一支盛开的洁白。他小心捧着那枝花,细细包扎好,这才唤来血龙,腾云而起,直至随风而走到了望不见的边境。 …… 忘忧谷一如往常,山清水秀梨花白,清风吹过,纷扬花海四起,倒似要覆了这山头。远处有白角麋鹿带领妖物奔跑,幽蝶飘飞,散落点点淡蓝荧粉,鬼木随风挥舞枝条,似在欢迎许久不见的老友。 一只红眸妖兔一路跳来,圆滚滚的身子化作毛茸茸的白团,它拼命疾跑,终在滚了三四个圈后撞在狱帝脚边。狱帝轻笑一声将其抱起,那妖兔歪了歪脑袋,小心的嗅了嗅鼻子,正想咬住此人发尾,却在银色闪烁下泛起了疑惑。狱帝忍不住轻笑起来,他拨开散落在肩上的银发,满目温柔,似是又回到了曾经不敢触摸的岁月里。 “以前是红色的。”狱帝摸了摸妖兔,一双红眸亮得耀眼,“怎么,认不出来了?” 妖兔没回答,只是忽的弹跳而起,准确的咬住狱帝一缕银发。 狱帝被它逗得哭笑不得。 白角麋鹿展开鬼骨滑翔而来,它身旁幽蝶飞舞,荧蓝光芒点点坠落,铺洒在绿茵草地上,美得几乎让人哑声不语。麋鹿先是俯首,深深对狱帝行了一礼,随即亮起一双灿然生辉的眸子回身四顾,狱帝一愣,换了只手臂拖住妖兔,转而从怀里仔细拿出一束白色黄泉花。 “安素不在了。”狱帝扬了扬手中花,他歪头笑着,眉目温柔,温尔淡雅,混不见半分凌厉气势,“我今天是来拜祭他的。” 白角麋鹿退后几步,忽的仰天长啸,其声凄厉,恸坳逼人,众妖当即仰脖附和,魂曲飘荡于空,似在为谁唱响一支安魂曲。 狱帝安静的看着它们,心里渐渐泛出了些许不明状的悲哀,那样久远的疼痛,仿佛藏了千百年的秘密。不可说的哀思终在今日得到释放,狱帝表情变化几许,最后仍是笑了起来,手中难得一见的白色黄泉被抛掷于空,清风刮过,带着它离去远方,毫不留恋,却也让人看了安心。 安素,爹爹来看你了。 狱帝抬手遮眼,笑容温柔,只是掌间慢慢泛起一股温热之感,宛若冥火,灼热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狱帝声声泣血,字字诛心,他在朝堂之上折损尊严,只为换得无荼一个没有自己的来生。 第73章 图久远者,莫如西归(下) 狱帝祭拜安素后整整罢朝三日,他思索一晚,终是向狱界宣布曾有一子,其聪慧机智,善解人意,当是传承的不二人选,只是入魔早夭,不为三界所容。狱帝不知鬼殿何时出生,唯有将他消亡之日提出,以做祭拜。狱界闻言震惊,表面倒也无甚波动,只是暗地里悄悄传着纷飞流言,私下猜度着鬼殿生母究竟是怎般人物。狱帝一日听闻如此,也不恼怒,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斯人已逝,便再也不曾提起半句。 ——然而每人心头都有一道放不下的伤。 狱帝伏案时望着耀耀烛火,这才淡淡想起,原来距离哥哥离去之日,早已过了五百四十三年零六个月又二十三天。 说来也怪,狱帝桌前不见故人何物,内殿之下也寻不出任何有关天界之事,于是人人皆以为他已放下,可唯有近旁之人才深切明白,这人只是将那人放在了极深的地方,不得触碰,唯有深夜时将他小心捧出,一人坐在黄泉花里安静的笑。 哥哥,我好想你。 夜风拂过狱帝银丝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4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4 ,似是情人间的爱抚,温柔遣绢,甚为惹人心醉。 …… 人间尚未指明掌界帝王,无奈之下,唯有天界西王母和酆都大帝担任此责。狱帝时不时去帮衬几把,说是寻访事物,其实也不过见见故人。一日狱帝又是出巡,私下里只与十殿转轮王打了招呼,南方鬼帝冷着一张脸钻进狱帝内殿,不情不愿的冒充着狱界帝王。狱帝粲然一笑,言语里打趣几句,只把杜子仁惹得青筋暴起,这才心满意足的前往人界。 然而今日注定了不寻常,直到气喘吁吁的玉清出现在他面前,狱帝这才意识事态不对,他心里暗道不好,思索几番却也不知将发生何事危及三界。一旁的张螭扶住玉清,神色冷淡,宛若天帝转世,可一贯沉稳的男人也禁不住绷紧呼吸,挣扎几般,这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咬牙道:“狱帝,我今日忽的感受到天帝心绪。” 狱帝愣在原地,全身僵硬,满目惘然,他身后一头银发飞舞,犹似剪不断的千千结。 “何时感受?何地生绪?” “今日子时,灵宝天尊殿内。” 于是狱帝当即摆手移驾,一路横冲直撞突破界限,不管不顾几乎到了乖张任性的地步,他一双红眸燃到极致,那般灿烂,几乎亮到怕人。若不是有玉清这位帝王在后头护着,只怕人人皆以为天界闯进魔族,即将迎来一场轩然大波。 灵宝天尊照旧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冷静肃然,神色肃穆,狱帝幼时不得他欢喜,因着无荼维护更是厌恶得紧。狱帝也知此般不妥,可他忍了五百四十三年,如此悠长的时光,除却消磨人心,唯有使人疯狂。 “天尊,好久不见。” 灵宝天尊抬眸望了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张琰,你这消息倒是灵敏。” 狱帝不作答,只是微微笑着,仿佛自己赌出的不是一切。 “天尊,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天帝回来?” 于是灵宝天尊终是抬起头颅正视狱帝,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重归平静。天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清浅淡然,真真不似他惯常那副面无表情的姿态。 “张琰,天界已重归宁静,天界帝王如今有玉清真王坐镇,又何苦定要换回一个旧日帝王?” 狱帝默不作声,一双拳头握得死紧,玉清从后匆匆赶来,闻得此言当即表示自己愿重归虚无之境,再不干涉三界。然而还不待他说完,狱帝就笑了起来,他笑得极温柔,仿佛又重见了故人一般。 “张琰愿削半魂珠做引,以先天六大至宝,女娲娘娘所留乾坤鼎做炉重练罡珠;张琰知天尊手中定有天帝残魂,但天界罡气三清真风与狱界不为所容,其余唯请天尊照料,我愿从此不涉足天界事物,非有危及三界形态,绝不迈进天界一步。” “天帝若重生,我定安守本分,再不叨扰。” 狱帝抬头,笑得甚为欢心,仿佛只要那人回来,他便可以舍弃一切,所求所愿,不过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哪怕再也不见也无所谓。 ——哪怕那些过往,只要我记得,也无妨。 灵宝天尊闻言嗤笑一声,他心中对狱帝成见颇深,今日听得此般说法,却也忍不住怒极反笑,“张琰,我何苦要你如此立誓?你见不见无荼与我又有何关系?如今天界由玉清掌控,一切井井有条,我非不愿唤醒无荼,若是可能,便是消耗一身修为替他重塑魂珠也在所不惜。可我为何要煞费苦心?无荼若归,一切祸缘又将拔起,他曾以一死平众怒,若是今日回来,又如何平息三界不平之声?” 狱帝僵住身子,一双红眸亮到极致,似是希望炸开的璀璨,又似即将笼罩的黑暗。他紧紧攒住拳头,脑中纷乱不堪,他想,天尊所言甚是有理,现今三界太平正无祸端,若是无荼重归,天帝移位,只怕又要惹起不少争端,如此而说,真是没有半点胜算。 他明明知道此间道理,可却怎么也按耐不住心中所求。 他等了他五百四十三年,原以为没有尽头的时光忽然被人告知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若是从此舍弃,他又怎能甘心? “元尊,张琰求你。” 于是男人折损了傲骨,他撩开衣袍,在众人惊愕目光下深深跪拜下去,千万年从不曾为谁弯过脊梁的男人,此刻却硬生生将那根反骨猛的折断。灵宝天尊徒然站起,望着那铺了满地的华发一时竟无言以对,一旁的玉清看得几乎要发狂,他想上前拉起狱帝,让他莫要作践如此,却在起身时被张螭狠狠拉住臂膀,再也动弹不得。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张螭眸子里略过一道说不清的复杂,他低声安抚着玉清 ,神情不变,只是暗中攒紧了手,似在努力按捺着什么令人难以承受的心情。 冰冷的白玉石上反射着狱帝深深弓起腰身的倒影,他扶额撑地,银发从脊背渐渐滑落至地,曾经喜爱的赤色也换成了如今的玄青。他无时无刻不在祭奠着天帝,只是用淡雅温和做了纱衣,便将那融入骨子的疯狂掩盖,他瞒过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 他说:“元尊,张琰求你,我愿还无荼一个来生,无灾无难,无忧无怖;只愿他重做选择,自由一生,再不受命运羁绊。” 他说:“元尊,我愿削半珠、奉乾坤鼎,奈何阴气自古与罡气不容,唯有求元尊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知如此会损耗元尊修为,日后定会想出法子弥补,无荼一生本无碍,万方有罪,其曲在我,若有来生,我定不会再干扰其半分。” 狱帝声声泣血,字字诛心,他在朝堂之上折损尊严,只为换得无荼一个没有自己的来生。 玉清在一头早就按耐不住,他死死揪住张螭衣襟,眼泪滚落,却不知为何伤心;灵宝天尊高高端坐在华座上,他漠然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卑微如此,倒也受得住此般折损。藏于聚魂珠里的一丝残魂似是受得所感,正在不安旋转,天尊见此禁不住轻轻一笑,也不知是何意味。 许是因果本来空,种种惟心造。 一报还一报,不过如此而已。 …… 虽说夜空璀璨,凡人倒只能望其繁华,若非修仙参悟此道,怕是难知其中玄机。一日上生星君夜观星宿,忽的掐指一算,惯常无感的上界仙人,竟是慌得一路冲出了第六天机宫。道德天尊听得禀报,回绝众神,只携着玉清一路沈着脸赶至三清殿,于是天界一时人心惶惶,不知究竟要起怎般风雨。不料第二日,三清至尊便言窥得天机,玉清端坐于凌霄宝殿,先祭拜吊唁混沌一族,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5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5 上祈元始天尊,后言混沌之气超越三界,若由他长期以往担得天帝之位,怕是不妥。众神恍然,纷纷议论,不知天界要出何变动。灵宝天尊凉凉一笑,缓缓站出,神态疲惫,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不过此间都无损他华贵傲气,天尊积威已久,倒也镇得众神低眸,不敢再多造次。 灵宝天尊走至人前,忽而双手作揖,他与道德天尊对望一眼,便随着玉清归位,悠长祭词怅然念出,吓得众神皆伏地行礼,不敢抬头相迎。 天尊道:“天地神明、日月三光,天帝归位,盎然其祥;无荼逢世,轮回退殇。三十三天符咒,九十九日离怅,现今归位,恭迎尊上。伏望各位尊神,各各拔转云头,各归原位,来时施恩,归则降祥。” 于是极东之地忽而光芒万丈,金龙长啸,似是沉寂许久,终得释放。一人踏着祥云从九十九层天外走出,一身玄衣似墨兰争相,凌然帝威覆盖全场。那人金眸粲然,墨发飞扬,一身帝袍高高扬起,不见消隐时的半分离殇。 天界天帝无荼,终携金龙敖鳌归来,历经千百磨难,忘却三生路。人界百鸟朝凤,祥瑞尽出,修道之人出世而立,引得酆都大帝都禁不住仰头相望。 有人历经长久时光,终带着一身荣耀凯旋,身姿容貌未曾变过半分,七情六欲存于心底,再不得受人桎梏。只是三生路上九转轮回,孟汤一碗,便从此脱胎换骨,忘却前世所行路。 …… 黄泉河岸,彼岸花开,狱帝捂胸咳血,一身衣裳又是极为灿烂的火红,只是原先的红发换成了璀璨的银,那双曾可倒映三千繁华的眼,此刻也黯然消去,湮灭了最后一点燃起的火光。 墨兰之空终是泛出耀眼光芒,簒刻过往消磨殆尽,唯余一人低眸淡笑,安稳如常。 ——回来便好。 ——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纵有来生,纵使忘却三生所行路,你也别真如他所愿,走完这一场没有他的重生。” 第74章 三遍荣华不如你(上) 天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众神只知天帝历劫重归,自是个个欢喜非常。玉清看着无荼,心中无限心绪蔓延,无奈先前他向三界宣告隐退虚无之境,纵使此刻有万千言语哽在喉间,却也失去了开口的意义。 玉清一路哭过凌霄宝殿,他知无荼神魂重塑,自然忘却前生种种,可原先生死不弃的友人如今落得个相见不相识的下场,让坐稳帝王之位的少年一时也不知怎般面对。张螭安静站在一旁,犹豫几番,终是上前将他轻揽入怀,曾经不谙世事的孩子终是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男人,张螭一双幽兰墨眸闪烁,明灭不清,只是那缕温柔明晃晃的摆在那,怎的也无法掩饰。 玉清抬头,飞扬的凤眸里犹带着几分不甘,他死死攥着张螭衣襟,专注的盯着男人的墨瞳,“张螭,我不懂。” 张螭低眸,眉目温柔,他轻抚玉清额发,轻声道:“怎的不懂? “我曾以为张琰那小子精明得很,以前也恼他不知珍惜,可这人付出一切,如今把自己折腾得都几乎去了半条命,却为何执意要还给无荼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张螭闻言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捏着玉清的脸左右温柔的揉搓着,低低的笑声里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无奈,“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是插手不得的。” “怎的就不能插手?若真观棋不语,那还要什么旁观者清?” “你再清也不能乱了别人的命格。”张螭一把将玉清揽入怀中,他虽不似天帝,可到底一丝神魂于此,便也带上那人几分习性,“狱帝削了半珠,头一个烦忧的问题便是当如何重新布局狱界格局,旁人不知他为何虚弱,还当他是无上帝王,狱帝认了这个理,便该担起这个责。” “担责担责,你跟无荼那小子似的,天天把这些挂在嘴边,直到把自己往死里整也不悔,可余下的人又该如何?张琰就活该如此?” 玉清忍不住生起气来,他一把挣开张螭怀抱,气呼呼的抱臂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发气。玉清说到底也是元尊之子,非是不知冷静之人,他经历过比任何人都残忍的杀伐与冷意,只是现今有人在旁宠着,他也不愿将心底的狠戾宣泄而出,于是就随了自己的外貌,如今看去,便也不过是个半大不懂的少年郎。 张螭无奈的笑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去便将玉清打横抱起,玉清自然不干,他手忙脚乱的挣扎着,那架势活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张螭好笑的逗了他几下,随即附身一个轻吻,彻底安抚了怀中人。 两人逐渐走远,浑不知此景落入了谁的眼中。 …… 重生为帝,天帝的性子倒是一如往常、淡漠无二,冷得教人几乎以为他未曾离去一般。只是他前生尽忘,许多天规条理便也丢了个干净,玉清一时也无法走开,只得待得天帝重新随着灵宝天尊习学完毕,登基昭告三界,这才算圆满一场孽缘。 玉清心中仍有不甘,他几番偷偷潜入天尊内殿,想一寻无荼好重绪旧缘,却总被贪狼星君以不得打扰为由给死死拦在外头。贪狼星君乃北斗七星君里最为出众的杀星,想当年与魔族一战,此人可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玉清不想随意与此人起了争执,只是怎的也奈何不了他那副一板一眼的性子,于是代位的帝王无可奈何,只得狼狈的蹲守在门口,妄想得空见上无荼一面。 贪狼星君照旧恪守职责的守卫于殿门口,丝毫没有被突然拿来做门将的忿忿不平。 玉清蹲在地上玩着仙草,张螭被他派去狱界打听消息,一时半会怕也回不来,于是无趣的少年瞧上了古板的星君,他好奇的围在这人身边打转,左碰碰右摸摸,看起来煞为新奇。 正当玉清玩得不亦乐乎时,殿门忽然缓缓从内打开,天帝随意向外瞟了一眼,便发现一个少年正不雅的攀爬在自家门将身上,于是傲然的天帝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声呵斥了一句成何体统,便随着灵宝天尊腾云离去。 被无故责骂了的玉清感觉很受伤,他心里寻思着无荼就这么孤独一辈子也好,他那副性子本就难相处,更别提如今忘却前尘重来一遭。虽说天尊再不会随意剔除无荼的七情六欲,可没了牵挂的天帝又与那冷冰冰的石头有何区别? ——只是可惜了张琰。 玉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往贪狼星君头上带了个编好的草圈,这才施施然离去。 然而我不就山来,山偏向我去,玉清某日正闲得发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6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6 慌,张螭未归,他寻不得人来相伴,便随意驾云四处乱逛起来。许是巧合,当他行至瑶池时,便眼尖的望见天帝正停驻在某棵树下久久不曾动作,于是起了好奇的玉清立马忘记了前些日子的责骂,他兴冲冲的赶到天帝跟前,才发现无情无欲的男人此刻正认真的看着一朵花,说来也怪,只在狱界生长的彼岸沙华忽然在瑶池里开了这么一朵,赤红得鲜艳欲滴,被其他近乎无色的仙草一衬,更显几分邪魅妖异。 “奇怪,黄泉花怎么开在了这?” 天帝闻声回头,这才发现前几日被他叱责的少年正满目疑惑的站在身后,灵宝天尊那日便告诉他,这人是他过命的好友,混沌遗子,本不应干涉三界之事,是为了他才站在悠悠众口前一担天帝之位,此间种种真情,倒是一言难尽。于是天帝此刻便放下了心防,他没有喊出玉清的名字,却是按着他的话顺着接了下去。 “黄泉花?这又是何物?” 玉清有些惊愕的望着应和他的天帝,呆愣半晌,这才一脸兴奋的跳到他跟前,欢喜道:“无荼,你想起我了?!” 天帝看着少年如此兴奋,点点熟悉之感渐渐泛了出来,仿佛曾经便是如此,他冷漠无感,却总被这个少年弄得软了性子,折腾得百般无奈。 玉清望着天帝一脸淡然,心中的热血便慢慢凉了下来,他大概得知无荼并未真正记起,恐怕应和自己也只是偶然。于是失落的玉清招呼了一声便准备离去,却不想天帝一句话,便将他成功留在了原地。 “我曾经是不是很喜欢这朵花?” 玉清回头,眸子里含着几分不可置信。 天帝安静的看着那株随风摇曳的黄泉花,他微微皱起眉头,仿佛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可徒留一片空白的记忆却不给他半分回忆的空间。 “灵宝天尊说你是我命中挚友,纵观三界,无人再比你更熟悉我的本性。玉清,那你可曾知我为何如此?” 玉清哑然,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纵观三界,又有何人比张琰更熟知你? 天帝却是不管他的茫然,他伸手轻抚黄泉花,犹豫几般,这才压低着嗓音,一字一句缓慢道:“我自觉不是喜爱艳丽之人,却为何贪恋这一抹红?我原本要去天尊那巡视宗灵殿,可方才低眸看见这株花,却觉得自己不得不停下。”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出现了,我就可以将自己既定的命格全部打乱;哪怕为此耽搁了行程,却莫名有种甘之如饴的畅快。” “玉清,我曾经莫非也是如此?明明知其不可,却还是如此欢喜?便是一意孤行惹得一身罪孽,也是在所不惜?” 玉清闻言呆愣在一旁,他死死咬牙,莫名觉得眼角有些酸涩难忍。他看着天帝绞尽脑汁却无能为力的表情,看他死死盯着那株花的无奈,那种徒然炸裂开的辛酸分明不是为了自己,却一时难受得厉害。 天帝半晌不见玉清回话,迟疑片刻,转过头去想确认那人是否已然离去。却不想回眸时徒然撞见少年满脸痛楚,他那般疼痛,仿佛被什么折磨得到了极处,痛到极点,便吞下了所有不能言说的绝望。 “无荼,你哪里是欢喜那抹红?你曾经为此不惜性命,舍弃帝座,抛却一身所有,执迷不悟千万年,也要死守住那一抹燃烧的艳丽。” 玉清轻笑一声,他鼻头酸涩,眼眶胀痛,似是下一刻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从未想过,为何旁观者清,此时却难过得仿佛当局者迷。 “无荼,你忘却前生是一件好事,重新再来也并非错处。张螭总教我不要干涉你们,可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敬往事一杯酒,从此再也不回头,但千般万般,也不能将那个还在等着你的人抛却在原地不管。” “无荼,那年你神魂俱灭之际,是那人生生耗了半身心血赶去见你,你曾经不惧死亡,不畏天尊,却唯独怕他还在等你回来。” “纵有来生,纵使忘却三生所行路,你也别真如他所愿,走完这一场没有他的重生。” 天帝闻言大惊,只觉一时心海翻腾,整个人都颇为心绪不宁,他正想再多问几句,可在眨眼间便不见玉清踪影。他急忙驾云追去,却忽然被人扯住了手脚,天帝回眸,这才发现灵宝天尊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他眼神冰冷,仿佛在压抑什么极为难忍的事情。 “无荼,宗灵殿的紫微大帝还在等着你。” 于是天帝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当做何事,他转身回眸,低声应了一句,兀自强行压抑住心头那抹奇异,吞下忽然泛起的不甘,便随着灵宝天尊一道驾云远去。 ——只是他眼眶莫名酸涩,不知为何徒然胀痛得紧,似是有什么复杂的爱恨压抑了千万年,可却在仔细寻思中,再也找不到半分值得如此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别追了,收着吧。”狱帝拦住天帝,回眸的热烈里带着舒展开的欣喜,“这份礼,早该在许久之前便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3 谢谢大家还在观看,余下两章便会完结了,当然会有欣喜的小番外,只是更新时间不定。写完这个打算填的坑是《情之一字》,反玛丽苏的古代文,不过我可能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但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坑的! ps:《发小》和《骗子》的文可能会撤掉放上别的文章。 第75章 三遍荣华不如你(中) 火红花瓣飞扬而上,随着狱界阴风盘旋于空,纷飞的赤色渐行渐远,轨迹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洒脱。狱帝披着衣衫从内殿缓缓走出,他微微一笑,低声咳嗽了几声,便又继续赏着彼岸花开。转轮王在后头担忧的望着他,手里捧起的案宗如烫手的山芋,他左右犹豫着,仿佛在一瞬失了惯有的果断。 狱帝察觉身后声响,不禁回头望去,待得看见王薛的手足无措,这才低声笑了出来,“王薛,何事值得你如此慌张?” 王薛顾不上狱帝的打趣,他吞吐着话语,面色尴尬,手里的案宗被他握得死紧,那般不自在,仿佛在极力阻断着什么难堪。狱帝瞧出他的不对劲,禁不住严肃了面色,他低眸紧了紧外袍,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颤抖,似是想强自镇静,却发现奈何不了自己身体的本能。 “他要登基了,对吧?” 王薛闻言沉默半晌,直到避无可避,才在静寂中低声应答了一句。他看起来竟是比狱帝还要难过,分明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倒难过得像一个委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7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7 屈的孩子。狱帝看他那副模样,原先心底的疼痛似是在一瞬不见了踪影,他低声笑了出来,语气里的淡然仿佛一阵清风拂过人心,带走离愁,唯留温暖依旧。 “天帝重新登基,当是天大的好事,身为十殿转轮王,怎的还摆出一副怨妇面孔?”狱帝眨了眨眼,火红的眸子里燃出点点花火,他几步走到王薛面前,嘴角上扬的弧度里带着几分揶揄,“莫非你在怨我劳烦子仁担起重任,无暇伴你,于是夜夜难耐,一身气力得不到发泄?” 王薛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颇为不忿的摔下手中卷宗,满目怒气,却是敢怒不敢言。狱帝见逗得过头了,当即细声安抚,直到面皮薄的男人重新捡起地上的奏折,这才逐渐黯淡了眸色,安寂了神情。 “王薛,我是狱界帝王,非是那弱柳扶风的凡人,自然省得轻重,不会为了一点小事便要死要活,那般难看,我是怎的也学不会。” 王薛张口欲言,却在沉默中乖乖闭上了嘴。他转到身后又为狱帝添了一件裘衣,低眉顺目,煞为柔顺,看得狱帝心里都一阵痒痒。 “登基观礼之事,但凭狱帝吩咐。” 于是狱帝便笑了开来,他转身捏了捏王薛的脸,看着男人想躲却又无处容身的踌躇,嘴角的笑纹逐渐泛开,展现出了些许难得的真意。 “天帝登基不过重归,用不得我带上罗酆六天再去观礼。如今六天神被借往人间,酆都大帝也正镇守人界,此为要务,都不得脱身。不如此行便随上你与子仁,十殿转轮王与南方鬼帝,当也衬得上随礼的阵容。” 王薛愣了片刻,随即俯身应是,狱帝站在一旁看着,抓着肩头的裘衣笑得颇为得意。王薛低眸行礼,提醒了几句琐事便躬身退下,于是他就此忽略了狱帝那双攒紧衣襟的手,他看不到男人指尖泛起的苍白,那般用力,仿佛在抓住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 九九归一,诸事皆宜,三十三层天的仙尊不知为何给天帝寻了个这般的黄道吉日,于是随口说起的日子在仓促里打了三界一个措手不及,天界难得热闹起来,便连淡泊明志的东极青华大帝都成了帮衬的苦力。 守着南天门的千里眼没了法子,只得一路求着四大天王前来相助;本在蟠桃园司命的织女颠簸了一路,只为拿得上清司命的一手大吉卦象;北斗七星君的破军不知怎的撞上了南斗六星君的度厄,两方杀星厮混到一起,于是天地变色、日月共惊,恼得玉清真王都不得不出手解困。张螭在旁看得头疼,无奈之下,只得驱人赶往狱界,想从南方鬼帝手里借几个人来使唤,结果狱界的一把手毛遂自荐,还等不及旁人反应,便带着两位心腹一路晃悠上来,一双红眸湮灭三千世界,丰神俊朗,惊才绝艳,看得新晋的传令官好一阵神游天际。 “你怎么来了?” 玉清匆匆从九十九层天赶来,他急急迎过狱帝,眉目里的担忧几乎要泛了出来,“你这身子还未好全,怎么如今就赶来了?天界罡气本就与你体内阴气相冲,废了半珠又不是什么掉根头发的小事,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狱帝看着玉清在那头忿忿不平,一时倒还有些哭笑不得,他紧了紧身上裘衣,低声咳嗽了下,才缓缓道:“我好歹也是个狱界帝王,不过是废了半珠,怎么值得你这般看护?” 玉清闻言僵住身子,随即一脸难过的看着他,少年左思右想好半晌,苦恼得都蹲在了地上,却还是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狱帝望穿了他的心思,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往上微微挑起,他摸了摸玉清的头,眸子里的赤红好看得让人几乎在瞬间失了神智。 “还不去忙,多时不在,张螭又该头疼了。” 玉清扭着天帝衣角,满脸忿忿不平,“你倒是赶起我了。” “我怎么舍得。”狱帝宠溺的摸了摸玉清的头,笑得甚是欢心,“快去吧,张螭该急了。” 玉清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张螭的秘音传声里停下了脚步,他想着自身有要事在身,着实不好在此耽搁,便转身与狱帝反复叮嘱。直到狱帝都忍不住开始催促,玉清这才不舍的离去,瞧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何等令元尊九子动容的大事。 狱帝无奈一笑,他望着玉清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这才转身走出行宫。狱帝与随行的杜王二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自行动作,待得一切吩咐妥当,便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瑶池。奉上半珠那天,他留有一份私心,便在途径瑶池时留了个黄泉花种,虽说用自身阴气护住了灵根,可狱帝也不能知晓,在这罡气充沛的天界,那一株专属狱界的鬼花是否也能在此再次盛开。 ——属于你的天界里,是否还能容下我存在的痕迹? 狱帝低眸嗤笑一声,也不知在寻思着什么,他展开风袖追了过去,心里的急切连自己也闹不明白。或许有一抹念想终于在心里悄悄扎根,于是再不可能,也想着有一日若能开花结果,该是多大的欢喜。 …… 由是众神忙着天界登基之事,向来热闹的瑶池也少了许多穿梭的身影,狱帝不想惹人注意,便悄悄隐了身形直奔记忆中的位置。还不等他欣喜,便见一白袍男子蹲坐在那株他好不容易栽起的黄泉花前,那般专注,看得狱帝没来由一阵心慌。他生怕花匠干净利落的将此除去,于是再顾不得藏掩身形,便飞也似的走了过去。那花匠似是也有些功底,听得他路数便悠悠转过头来,一张脸上无甚表情,神色漠然,淡然的眼里有着狱帝熟悉的金。 狱帝或许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再相逢,竟是在这三十三层天的瑶池仙境。 ——和你相遇,原来可以如此安静。 寂静了百年的心脏猛然开始疯狂鼓噪起来,那般激烈,完全不受狱帝的控制。他以为自己是淡然的,终有一天能回忘忧谷祭奠安素,便也能在彼岸花开之地安静的想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可是现实总能告诉你高估了自己,即便隐忍的万年能教你在此时淡然勾起一抹弧角,可内心的激荡还是将你的沉稳冲刷得一干二净,再不留半分印记。 天帝回眸,惯常不起波澜的金眸在看清眼前的男人时忽然收缩成一条锐利的直线,明明已然忘却三生,但镌刻在骨子的思念却逼得他连心脏都泛起一阵抑制不住的疼痛。他忍不住起身走向男人,明明脑海里不留这人半分记忆,可有些违和总在不断冲刷着他的心田,似是有人从未改变,又似是穿越彼岸,却再也找寻不到来人的身影。 天帝走到狱帝跟前,一双金眸灿然生辉,凌厉的视线掩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8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8 盖在了温柔的注视里,让人没来由一阵心安。狱帝安静的看着他,仿佛岁月静好,他们还一如往初模样。 天帝迟疑的拖住狱帝一缕银发,他近乎有些冒犯的抚摸着发尾,一双眸子里的疑惑逐渐泛了出来,仿佛有些东西本不该如此,却让他在今日见到了此时模样。 “它以前……似乎不是个颜色?” 狱帝愣住,藏在云袖里的手禁不住猛地颤抖起来,他死死握住自己的不堪,嘴角上挑眼角带笑,看不出丝毫慌乱。 “那你猜猜,原先是何色?” 天帝皱眉思索了一会,他的眼里含着几分无奈,过往记忆都消逝在了风里,奈何他怎般追索,也找不到半分该有的记忆。 狱帝看着天帝这副模样,心里徒然生起一股不忍,诚然,或多或少藏在心底的意愿总带着无法言说的几分责怪,可今时今日见到这人如此,那一丝无端升起的怨气便就此消散开来。他们谁也不曾犯下过错,只是命里当如此,便该是咬碎了牙往肚里吞,既已如此,便没了反悔的机会。 “它该是如那株花一般的张扬。”天帝忽然开口,他回头遥遥指着那株与天界格格不入的黄泉花,眉眼一下舒展开来,仿佛困扰多时的压抑猛然得以解开,让人神清气爽,一时清爽无比。“它很配你的风采。” 于是狱帝便就此怔愣在原地,他失却了该有的反应,只觉得眼角莫名有些酸涩,藏于心海的过往一点点浮现在眼前,花灯之上的欣喜,了却三生的绝望,千百年的孤寂混着重新得见的欣喜,让狱帝忽然笑了开来,一双瞳仁剪秋水,眉目如画,让天帝也禁不住看呆了一瞬。 狱帝笑了几声,似是想起什么,转手便从衣襟里拿出一支乌木簪,那沉木成色极好,不在光辉下也能看出隐隐泛出的流光,其中的雕刻带着浓厚的心意,一笔一划,一刀一刻,仿佛都含着不可言说的真挚。 天帝看着男人将乌木簪递到他手中,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及,狱帝转身就走,再不做半分停留,于是天帝便追了出去,他拿着簪子,觉得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似是捧在手里的不是一根木簪,而是一份跨越了千万年的真心。 “别追了,收着吧。”狱帝拦住天帝,回眸的热烈里带着舒展开的欣喜,“这份礼,早该在许久之前便送给你。” 天帝站在原地,他死死盯着木簪,寻遍脑海中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冥思许久,终是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空白的三生没给他留下任何思索的余地,所以那些沉痛与悲悯,终于就此了结在了这里。 ——他不会记得的,那年那月,天帝初登大宝,小小的狱帝得知消息,便一路偷偷从狱界赶来送行。谁知哥哥剖除七感,满心满眼只余下难掩的厌恶,于是未送出的思念了断在冰冷的白玉石上。这么一晃,就过了一生,前尘往事尽断,可维系于此的物件,倒是在兜转了千百年后,终于回到了本应开始的地方。 谁又能否认,这不是重生的契机? 天帝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神色里的冷漠仿佛突然被人打破,他专注的望着乌木簪,金眸里的温柔是谁也不曾见过的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兄,识吾否?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会有不定期番外,感谢大家观看,谢谢。 第76章 三遍荣华不如你(下) 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曰重阳。重九在人界不可谓不风行,所谓三月上巳,九月重阳,使女游戏,就此祓禊登高。狱帝也不知三清怎的就寻了这天为天帝加冕,不过仔细想来也无大碍,虽说此与凡间大节冲撞,但两厢并起,也算是顺了一趟人界暖意。 未满寅时,杜子仁便携着王薛一同前来请命,道是一切准备完善,还望狱帝前去安阵。狱帝笑着推脱,只道未至午时,平白过去倒是会给布阵的星官带来不小压力。王薛闻言很是犹豫,他与狱帝打了几回太极,见着实劝不动,这才无可奈何道:“狱帝,这是自古习俗,您该是在天帝登基前坐镇一方,不得有误。免得到头来落了狱界面子,那真是得不偿失。” 狱帝轻轻一笑,柔声道:“古礼也未曾言说不可,再者现在未满寅时,我若是急急赶去,便是要等足足四个时辰有余。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多处理一些狱界政事,这几日案件积压颇多,没了北帝为我镇守,我何能就此不顾?” 王薛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吞吐又劝了几句,偷眼瞟了一眼狱帝神色,看得此人笑容满面笑靥如花,心中暗惊,只好乖乖闭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竟是委屈得很。狱帝见他摆出这副模样,也着实不好再逗弄下去,于是便召来杜子仁让他与王薛先行一步,杜子仁俯身行礼,一旁的王薛却仍是有些放心不下,直至狱帝再三保障自己定会按时到位不落狱界颜面,这才好说歹说的将两人哄走。 内殿恢复往日清冷,阴风吹过,带得狱帝都忍不住抱紧了身子。他探过身去,发现窗外的彼岸花倒是开得热闹得紧,一簇簇的血红在此刻缓缓绽放,浓烈的赤色张扬得几乎要覆了天下,灿烈而又骄傲,仿佛当初不谙世事的自己。 ——还真有些怀念啊,那时的自己。 狱帝撑着头靠在窗栏上,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知在思虑些什么。他手一点一点的,口中随着指节弯曲还念念有词,朝阳、安素、黄帝和炎帝,那些曾伴在身侧的人终是不见了踪影。或许曾经的狱帝也无法预测,自己强大的前提,便是忍受他们一个一个离去,这样残忍,仿佛是踩着他们的生命在向上攀登。 ——太难受了。 狱帝起身晃了晃头,急急从脑中摆脱了这个令他气闷的想法。他深呼吸了几下,直到心脏慢慢恢复正常跳动,才总算从方才的失态里挽回了一点冷静。他早知如此,也能淡然接受,只是人生中总有一些失去,是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平静的淡然。 便当作是一种纪念吧,即便伤心,但也不能否认曾经的欢乐。 狱帝坤了坤身子,将四肢拉展开,随即盘膝将体内真气顺着经脉做了几个大周天,感觉心下舒爽许多,才转身回内殿将批阅好的奏折分类摆正。他满意的看着内殿该有的整洁,一个人满足的笑了笑,刚想回头让北帝夸夸,便僵硬住了扬起的弧角。 有些习惯,岂是朝夕能改? 便如有些思念,一旦深入骨髓,就再轻易拉扯不得。 狱帝无奈的笑了一下,抬头望天愣了好半晌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9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19 ,这才将不甚清明的脑子慢慢腾空。他掐指一算,估摸玉清也该是准备启程,便急急唤来敖邈带他上得天界。天帝登基,便代表元尊九子当重归混沌之境,现今无荼已忘玉清,遵守纲常得紧,更别提半分袒护之意。狱帝担忧玉清,但毕竟不好越过身份干涉天界之事,唯有趁着此时上得天界,好送玉清最后一程。 ——张螭那小子估计也要向他请命长驻虚无界。 这两人明明当时是最不能察觉倪端的,可到头来却成了生死不弃的伴侣,耳鬓厮磨、浓情蜜意,看得他好不心生羡意。 不过若是如此,他便也就放心了。 万事万物的结局可谓百彩纷呈,若是他的悲痛能托起别人触碰希望的边缘,便是狼狈不堪,那又有何不可? 这上天,总该给他一些希望,让他瞧瞧这人世情感不是光能给人带来无边苦痛。 …… 未至灵霄殿,狱帝便听得内殿有些喧嚣,他隐了身形,挥手让敖邈自由活动,血龙低吟一声,一个猛子扎入云海就消失不见。高昂的龙吟似是惊动了殿内的人,于是狱帝还未召来司命的星官递交令牌,便见玉清气势汹汹的向他奔来。狱帝下意识伸手一接,低眸瞧去,惊愕的发现倔强的少年此刻正红了眼眶,一滴眼泪要落不落,看得人很是心疼。 “怎的还闹起了脾气?瞧瞧,都掉金豆豆了。”狱帝面上虽是如此打趣,但仍是小心护着玉清将他一路带入内殿,他沿途清开仍在服侍的小童,生怕元尊九子维持许久的形象就这么毁了去。 “张琰,你明知虚无界是个什么地方,那儿什么都没有!你看看这傻子,放着好好的天官不做,非要陪我去那禁闭,你说说,他……他怎么就能这么傻……” 狱帝微愣,抬头瞅了一眼正赶过来的张螭,便瞧见男人面色冷峻,不苟言笑,颇有几分天帝风采,只是那双眸子里的心疼倒是压抑不住,见得躲在狱帝身后的玉清,更是泛起了许多旁人望不穿的复杂。 “狱帝,微臣斗胆向您请命长驻虚无界。” 狱帝还未答话,就被身后的玉清带得一个踉跄,少年一把冲到张螭跟前,一双猫儿眼红得跟月兔一般,圆溜溜的瞳孔里倒映着难以诉说的痛心和不忍。 “张螭!你这个傻子!” “我不傻。”张螭轻轻接下这句话,随即温柔的将玉清带入他怀中,他细声安抚着少年,神态温柔,面色和缓,竟是狱帝从未见过的风采。 “虚无界是什么地方?!三界遗留混沌之地!即便那再好,也是被幽禁的牢狱!旁人躲来还来不及,你怎么就巴巴的往那跑!” 玉清神色紧张,眼眶通红,他着急的攒紧张螭衣襟,明明曾被罚入虚无时也未有半分激动,可自己能承受的苦痛换到如今,竟是怕心上人有半点损伤。 “可那儿有你。” 张螭面不改色的抛下一个炸雷,轰得玉清一个措手不及,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的盯着挂念在心头的人,怔愣许久,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徒然展开的画卷。可他还来不及拥抱这份心意,无限的担忧便将其猛地击垮在了原地。 “张螭……你不明白,即便那儿被人说得再好,充其量也不过一个三界囚牢,你现在如此信誓旦旦,可总有一天,漫长的无趣会让你后悔今日所言……” “你为什么不肯信我?”张螭忽然冷下面色,一双蔚蓝的眸子里涌现出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他上前紧紧攒住玉清手腕,逼得那人正视自己,“玉清,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玉清撇过头,不安的向狱帝望去。 狱帝在一旁看得甚为辛酸,他想说些什么,却也无可奈何他人的爱恨情仇。 张螭接触到玉清的视线,眸色忽的一闪,他拉着玉清的手指向狱帝,完全不顾这是何等大不敬之事。狱帝惊愕得睁大眼眸,瞬间急转的走向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还不等他理好思绪,张螭就在一旁按耐不住的嘶吼起来:“是!我幻身时的确是天帝的一缕神魂,曾压抑不住内心执念倾心狱帝,可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那并非本心!你总以为我在记挂狱帝,即使心有不安,却也不与我说道半句!千百年过去,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强大至斯?!为了谁冒着狱界大不韪请命于你身旁辅佐?!我抛却所有执念,只为堂堂正正的爱你,你为什么还不肯信我?!” 玉清慢慢睁大眸子,他眼眶发红,鼻头酸涩,胸腔烦闷得紧,喉头似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让他再也无法开口说出半句怜惜。 “玉清……你舍不得我入虚无伴你,可又是否设想过,若是无你陪伴,这世间于我而言又是何等的虚无?” 一室瞬间安寂下来,仿佛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灵霄殿一时空荡得厉害,让间或传来的低声哽咽更是显得揪心得紧。狱帝在一旁看着两人紧紧相拥,忽的觉着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许是他以前总是顾忌左右,便也忘了情爱之间最好的调剂,莫过于坦白心中所言。 ——如此看来,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既然彼此都将话摊开了说,便不怕日后如何。 珍惜彼此,享受当下,或许才是爱情的本来意义。 …… 狱帝转头再望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唇角禁不住往上挑动些许。他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踏出殿门的刹那,觉得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空荡得厉害。他抬头望着蔚蓝天空,金光依旧灿烂如初,只是朝阳仿佛没了温度,让他骨子里有些莫名生冷。 三界如斯广阔,他一时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于是苦笑的狱帝只能信步由缰,他乘云而走,无意义的各处飘荡,直至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景色,他才知自己又一次踏入了远在三十三天的瑶池仙境。 ——没想到,我心底依旧期待着与你的重逢。 狱帝低眸笑了一声,无奈的笑声里含了几分对自己的讽刺。他明知天帝如今该是忙得马不停蹄,估计也没功夫跑到这再来一瞅黄泉花的灿烂,可他最终还是选择来到这里,仿佛心里有一丝希望未曾熄灭,便不死心的想让它实现所愿。 没想到他已冷静如斯,却还是学不会放手这一含义。 狱帝摇了摇头,将这些莫须有的低落甩开到一旁。 …… “我想着你该是会来这的。” 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让忽闻其声的狱帝猛的僵硬在原地,他心脏鼓动得厉害,导致腿都禁不住有些发软,他感觉自己分外紧张,可由内而外的喜悦一点点散发开来,仿佛要将他完全淹没在心海。 “不枉费我一番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20 兄,识吾否? 作者:执礼 分卷阅读120 好等。” 男人本性冷酷得令三界发指,此刻倒温柔的勾起了眼角。他一身白衣繁复得紧,头上与之相配的冠冕却是不见了踪影,若是小心望去,便能瞧见此人松散的发间轻轻插了一支成色极好的乌木簪,那发髻似是初学者的拙手,难看得紧,可其中却透出了主人浓浓的真心。 “我不知怎么绾发,平白糟蹋了你送我的木簪。” 狱帝终是忍不住转过身来,他紧紧攒住手心,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可当他看到天帝的刹那,还是禁不住眼眶泛起的疼痛。 “真难看。”狱帝缓慢走到天帝跟前,他颤抖着手抚摸上天帝的脸庞,声线里的抖动几乎要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澎湃,“绾了多久?” “一个时辰?记不大清了。” “今日怎的有空来此等我?若是等不着,你又该如何?” “方才我正打算走。”天帝眸子里的金色忽然绽放出极为强烈的色彩,难得柔情的男人轻轻握住狱帝的手,好似自己做的不是什么登徒子的行径。“还好你来了。” “你……” 狱帝哑口,张嘴欲言,却是在吐露的瞬间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满心的疑惑几乎让他失了平常冷静,哥哥记起他了吗?为什么要在这等他?明明快要登基为帝,怎的还有时间在这为一场未知的等待画上一个残缺的句号? “为什么?” 狱帝安静的为天帝绾发,他站在男人身后,手上动作不停,娴熟得让人惊叹,只是心中无意识的疑惑终是在寂静中透露了出来,炸得他自己都有些莫名。 “因为……” 天帝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金眸里的柔软逐渐泛了上来。 “总觉得在做某些事之前,必须来见你一面。” 狱帝的手猛然一顿,缓了片刻,又重新动作起来。他嘴角微微勾起,眉目如画,好看得不似天界该有的美。 “傻子。” 瑶池柔风轻轻铺洒天界,使得玉柳悠悠荡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百草园里仙草齐齐折腰相向,在吹拂的一瞬,似是猛地推开了谁的心房。前尘往事随着清风一扫而空,纠缠千百年的过往终是泯灭成了灰糜,记得也好,记不起也罢,只要刻于骨血里的痕迹不曾淡去,即便重来一场,又有何妨? 你的未来里没有我,该是多么残忍的惩罚。 青鸾啼叫,白鸟朝凤,金龙长吟响于空,一时百花齐放,天地彼岸出现璀璨霞光。狱帝远远望了眼过来迎接天帝的阵仗,终是放下了摆弄男人发髻的手,天帝回眸看他,一双金眸里仿佛从未燃起过如此灿烂的火光。 “你会在这等我吗?” 狱帝好笑的望了天帝一眼,瞧得他沉稳神情里绷紧的神经,这才颇具意味的缓缓摇头。 天帝莫名感觉心口有些沉闷。 “我同你一起去。” 天帝猛然回头,便瞧得狱帝弯起一双好看的眼,曾黯淡千百年的赤色终是泛出了点点重新升起的火光,他一头银发舞于半空,那般张扬炽烈,逼得天帝都禁不住愣神片刻。男人微微惊愕的神情巧妙藏于眼底,只是这点功夫倒是瞒不过狱帝,他欢快的笑着,心脏鼓噪得厉害,仿佛有一股热流猛然流于全身,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将前世未了的遗憾在此时坦白开来。 “无荼,我欢喜你。” 三生三世,千万时光,都抵不过一句欢喜的力量。 有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没有半分迟疑,仿佛曾经枯燥的时光里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从此历经磨难、痛尝情仇,哪怕魂珠尽碎、消弭于空,也要重回此时,去赴一场未完的约定。 轮回万载终不悔,蓦然回首,仅盼与君共婵娟。 从今而后,荣辱与共,生死同穴。 ——兄,识吾否? ——识。 ——爱我否? ——爱。 《兄,识吾否》正文完结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