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正文 第 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 章 【阮阮哒】整理 第一章 青峦峰畔流云浮动,雁游云海,翅尾触上薄云,优雅奋力一振,吹开一条云道。雁鸣一声,正要得意地滑翔,突然腹部一阵撞痛,双翅抽搐扑腾,却减不了落势。 雁重重撞在地上,奄奄一息间只听到少年的欢呼:“打到了!梦璃!快来看!” 天河抓起雁的脚,倒提起来:“好肥的雁!今晚要给紫英做顿好吃的!” “梦璃”走过来,看着已死的雁长脖垂下,一阵不忍,见天河开心胜似孩童,只好轻笑着拍拍他的头。 天河知“梦璃”心善,野猪也不让自己猎幼崽,知错地低头:“梦璃,下回我不打雁了。可是……这一只……不要浪费……” “梦璃”掩口一笑,正要回屋烧水准备,却觉一阵大风从天而降,飞沙走石,压得树冠抖动。 天河拔出腰间天河剑,护住梦璃,一双猫眼石般黑亮的眼瞪向天空。 空中云层被强风割裂开来,振翅之声宏亮震耳,黑影背光压下,吹起地面一圈尘气。 天河微微退了一步,感到梦璃的手抓着他的后背,眯眼抬手遮住飞尘,但见两只两人高的怪鸟落在面前。一只鸟身覆光彩羽,金色喙子,双眼大至半拳,金色深眸。另一只一身雪白,毛色顺丽,黑喙黑眼,双爪如钩。 天河心猜是妖鸟,却见鸟们一低头,各自从鸟背上下来两人。一男一女,均一身武人装束,腰间配剑。 男子从一身彩羽的鸟上一跃而下,一头黑发只用红色绦绳随意一束,站得也随兴,那副身板却透出武者的强韧。 男子见了天河,先是一笑,笑得有些痞样,天河傻傻地回应一笑,他倒敛笑拱手:“龙族第四十五代王——雍佑,拜过龙神子嗣。” “龙神?自私?” 天河喃喃重复,不解地回看“梦璃”,“梦璃”也只是摇头。 “王上,还不知他是否真为龙神后人。”女子腰间长剑呼啸出鞘,一头浓密红发随身荡起,“待属下一试!” 女子剑上生风,剑路刁钻。天河只觉利风扑面,推开“梦璃”,抬剑一挡,剑身紧贴滑向一侧,双脚挪步,身子侧过,做的是细碎动作,却稳稳将剑路引开。 女子刺了一空,听得雍佑抚掌大赞,调整剑锋,舞成剑花,密不透风,招招险要。 天河看着虚实清晰,或退或避,闪得轻巧。 女子剑头一挑,点地后跃,厉声道:“为何不还手?” “因为……你没有杀气。”天河说得小声,被女子一双凌厉凤眼瞪得生怯,“而且……我爹说,不能打女孩子。” “好!很好!这代龙使懂得怜香惜玉,本王很中意!” 雍佑很失态地大笑,“赤曜,龙使虽不还手,却躲闪有空余,剑随身而动,处的是时时攻势。就是身为飞骑骑长的你,也没占半点优势。” 赤曜剑身回鞘,将落于胸前的发丝甩到脑后,拱手单膝而跪:“臣下赤曜多有冒犯,愿受龙使处罚!” 天河见赤曜突然对自己下跪,慌忙上前扶起:“等、等一下!为什么要跪我?我爹说,只有小弟才对老大下跪!我、我不是……” 雍佑拍拍天河的肩:“没错没错,你也算是赤曜的老大了,与本王平起平坐。” 赤曜站起来,突然鼻翼扇动,两只巨鸟骚动不已,赤曜忙上前握了缰绳,口中发出古怪的低鸣,巨鸟渐渐不再鸣叫,可仍晃头顿足。 “王上!”赤曜声音仍是沉稳,却透了紧张和催促。 雍佑点点头,对天河一笑:“本应摆酒设宴、奏乐铺花、仪仗大轿迎接龙使,本王性急,便请龙使屈尊了。” 天河仍莫名其妙、晕头晕脑,可觉雍佑拉他胳膊,反射地挣脱。 雍佑为难地笑笑:“那还真是多有得罪了。” 语毕便迅速松了力道,顺着天河的势一送,天河相抵之力顿消,打了个趔趄,雍佑又一拉一带,一掌拍在天河后颈,天河顿时失了知觉。 雍佑把天河放到彩羽巨鸟背上,抖了缰绳,一阵龙卷席来,牢牢缠住巨鸟双羽。 看着“梦璃”驱动风灵,雍佑笑着摇头:“这位姑娘,本王并不会对龙使怎样……” 赤曜伸指射出一道红光,划过“梦璃”手腕,风灵散弱,又见赤曜红发翻飞,热风热浪震开,逼得“梦璃”翻滚在地,直直撞晕在树上。 雍佑皱眉道:“赤曜,过分了!” 赤曜微微颔首,复抬眼见云散日眩,日影中点点黑点:“王上,莫在此失了江山!” 雍佑看看“梦璃”,叹口气,将天河安置身前,拉紧缰绳,彩羽巨鸟振翅腾起:“本王定是不会!江山美人,左拥右抱!此等好事,本王等了多年!” 紫英细细磨着手中的月长石,蓝光粉末落在铸剑炉上的铸剑上,瞳中映着火光,发丝粘着汗水,浑然不觉。 猛然一阵巨响,在剑冢条条迷道中回荡,传到紫英耳中仍嗡嗡作响。 剑气环身,黑发飘飞,顶上簌簌落尘都被格于身外。剑眉倒竖,眼中剑光闪过,双手不动,五灵归宗“蹭”地一格,火花闪动,一个白影跃到墙上,飞身又扑来。 紫英已修得成仙,怕出手伤了人,只是风灵运起,卷向白影,欲封住行动。 那只白影却视风障为无物,穿身便过,紫英慌忙闪身,白影落到铸剑炉边。 紫英抬手正欲驱动剑气,却见一名白衣少女立在铸剑炉边。一头乌发披散,只在耳侧挑了一缕发丝扎了条赤红带子。双目碧蓝,眉心一点朱砂花。 少女黑靴黑腰带,两臂缠着黑色护腕,身材纤细,却绝非泛泛之辈。手上的剑倒普通,在紫英看来便是随随便便的一把剑,只有剑型,无剑灵。 剑不配人,紫英不免心中一阵遗憾。 紫英缓缓道:“这位姑娘,独来剑冢,有何事?”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 章 少女不答,盯着铸剑炉上正锻造的剑,扔了手中的剑,也不怕烫,拿起便挥。低吼一声,一股气浪沿着右臂传至剑身,剑身冒出丝丝裂纹,顿时碎成一地砂石。 紫英大惊。此剑可是采集各地最精最硬矿石,夜间至于月光最盛之地,汲取寒月精华,日间呈于仙风日精之地,集仙灵日气一体,花了三十年铸成剑型,虽还要百日阳炎淬炼,也已算得了雏形,哪是轻易能碎。 少女踢踢一地碎渣:“太脆了!” 紫英心中不悦,却不能发作。 少女看向紫英,紫英方觉她双眼碧蓝无甚感情,直看得人心冰凉。 “不过,是材质不好。我找了无数铸剑师,只有你的剑碎成石块,其余连剑柄都化为沙尘。”少女随意从角落挑了把铸好的剑,收入鞘中,“我叫迦陵,你跟我来。” 迦陵说话冷淡,毫无礼数可言,且没有商榷之地。 紫英见她年幼,不计较,仍是恭敬有礼:“请问姑娘,要在下去何处?” “盘龙柱下祭龙国。帮我铸龙剑一把。” “祭龙国?龙剑?” 紫英虽饱读诗书,天文地理可谓无所不知,古今往来也了解甚透,现下听了耳熟,却实在忆不起丝毫。 迦陵等在一旁,看似待紫英思考,实则倚了墙,闭眼休息。 猛然有人撞进铸剑室,紫英抬眼,便见“梦璃”满头大汗地冲进来,额上血丝道道。 “梦璃!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副模样?”紫英扶住“梦璃”,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梦璃”抓住紫英的手,双眼均是焦急,手却颤得比画不出。 紫英心中凉了半截:“难道天河……” 迦陵猛地睁开眼,身上腾起气浪,不同于一般的内息,虽凶厉,却有仙风轻爽。 “糟!迟了!”迦陵箭步冲上,抓住紫英的手,“快走!” 紫英没料迦陵力气如此之大,竟被拖着冲了几步。“梦璃”急忙拉住,嘉陵狠狠回头,瞳孔缩成一线,一掌翻出。 这掌出手狠快,紫英来不及阻挡,“梦璃”稳稳当胸接下,撞到墙上,身上华光四射,身形一散,现出梦见樽原形。 紫英一时脑中空白:“你……到底何人?” 迦陵五指张开,覆到紫英脸上,紫英顿觉脑中事物化做烟丝,被那五指吸得精光。 迦陵收手,紫英已双目无神,呆立不动。 “好!跟我走!” 迦陵命令一声,一对白色翅膀,如蝙蝠双翼,伸展开来,贴着剑冢顶部疾飞而去。紫英唤出魔剑,御起紫风,跟于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架空,多多指教,我逃~~~~~ 第二章 雷声隆隆,乌云滚滚。风起,卷来腥臭。细听,但见雷声高低起伏,似百兽嚎哭;细看,但见云间白光森森,似猛兽獠牙。腥风逼近,定睛一看,乌云乃大片飞鸟的黑羽。黑鸟三眼冒寒光,飞得密集,喉中啼叫此起彼伏,连成雷鸣。 赤曜骑着白羽巨鸟,领先雍佑,举目远眺。 “王上,雷公鸟群,是灵角的纵者。” 雍佑看着鸟群过处雷云滚动,竟两眼放光:“纵者何人?” 雷公鸟群中隐着紫衣翻飞,正是操纵妖类之人站的阵位。 赤曜半眯了眼,虽看不清那人模样,却说得肯定:“看这阵势,定是灵角的仲允。” “难怪本王收了灵角角军时不见此人,原来养起雷公鸟来了。正是国家用人之时,怎可让他如此逍遥?”雍佑提气,声音洪亮,传得数里,“纵者仲允!本王雍佑!惜你才德,欲将你归于中军靡下,你意欲如何?” “贼人雍佑!领死!” 只听得一声怒骂,雷公鸟张口共鸣,云间暴雷,紫气萦绕,一道道闪电如游龙穿云而来。 “王上!臣下进言多次,王下令,莫问接令者意!”赤曜取下挂在白羽巨鸟侧腹的长弓、箭筒,三箭成排,弓弦一绷,三箭齐发,三只雷公鸟穿腹割喉,挣了一片血雨,哀号而落。 雷公鸟惊啼如乱雷,却见鸟群中的仲允一挥手,阵型收放又见恢复,当下白光道道,紫电扭曲,罩住雍佑和赤曜。 “赤曜!你向来明理,为何瞎了眼,帮这贼人?”仲允一身纵者的白底紫纹衣衫,一双锐目在闪电的映照下,怒意尽现。 “仲允,王上乃尊神龙意旨称王,何为贼人?灵角候不归顺王座,竟欲弑君。你道何人为贼人!” 赤曜红发鼓满烈风,身上衣袂翩翩,荡着热浪,层层回绕雍佑身边,抵住雷电。 “执迷不悟!那便不用回头!” 仲允口中嚎出震雷之音,雷公鸟均得令,疾疾扇动双翼,聚满紫色雷电,如离弦之箭,射向两人。 “王上!务必跟于臣下身后!” 赤曜弯弓射箭,一筒箭纷纷插入飞扑过来的雷公鸟群,却均被紫色闪电缠上,烧成灰末。箭攻无效,赤曜即刻收弓背后,一扬缰绳,白色巨鸟扬头直冲而上。雍佑紧跟冲上,一手绕过缰绳稳住天河,一手拔出腰间佩剑,回身一斩,剑气劈势直下,眼见要将带头的几只雷公鸟斩成两段,哪知头鸟顺势放出紫色电球,不仅弹开剑气,还不减汹涌之势,势要袭上彩羽巨鸟的尾羽。 一旋热风卷成柱状,冲过彩羽巨鸟左翼,撞上紫色电球,暴声卷起气浪,将几只头鸟炸个稀烂。 赤曜左手臂上缠着热风,挥着长枪折回来:“王上!莫作多余的事!”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 章 雍佑耸耸肩:“本王只是想为你分分忧,终是帮倒忙。” 赤曜也不回话,低吼集气,一振左臂,热风卷上长枪,舞成圆,杀入雷公鸟群。一时间热风和紫电斗在一起,白羽在黑羽中时隐时现,若捉摸不定的闪电。雍佑看着那头赤发如不灭业火,在黑羽中舞出烈焰红光,撕破夜幕的晨光都要逊色几分。 仲允口中又是闷响,被杀得七零儒雅,今日你如此气急败坏,所为何事?难道……惦记本王了?” 翠微眼中寒光扫到雍佑脸上,雍佑缩了缩脖子。 清咳一声,拱手行礼:“王上,龙使不在宫中。” “龙使啊——赤曜带他出去散心了。”雍佑抿了口酒,目光落回批文上。 “这种时候出去?王上,现下局势不定……”翠微皱起眉,本就紧绷的脸显得更为严肃。 “有赤曜跟着,能出什么事?”雍佑不由得笑笑,“翠微,登坛祭龙之事如何?”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 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望王上速将那东风刮起来。”翠微一揖到底,雍佑认她要告退,哪知翠微半垂了眉,一脸蔑视,“王上,恕臣下直言。王上现在的装束,实在不堪入目。” 雍佑就知逃不过巡礼的责备,暗暗苦笑:“翠微,穿得太过拘禁,本王无心办公啊。” “很好,臣下知道。”翠微笑若春风和煦,雍佑却打了个寒颤,“那便请王上到浴室办公,定身心舒畅。” 天河站在城外高坡上,远望寸草不生的荒郊,干燥的风卷来丝丝焦糊的味道。不远处稀稀拉拉立着熏黑风化的木头,仔细分辨才看出是房屋的梁柱,布片粘着灰尘破破烂烂地在风中作响,似这了无生机的土地在哀哀哭诉。 赤曜从废墟中走来,见了天河的表情,轻声道:“龙使,到城镇中看看吧。” 天河没动,而是握紧了手中一个脏乎乎的布偶。原本头发滑顺,衣着鲜亮的布偶,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这里怎么了?” “被火兽袭击,安巡赶到,所幸无伤。”赤曜指着远处的凹沟, “龙脉干枯,这村子抵御不了妖类,被袭击是迟早的事。” 龙脉是从地底涌出的一种水源。浇灌庄家可以丰收,给病人喝可减轻病痛。有龙脉的地方就会有村庄,如果有大量的龙脉汇集,便有繁华的城镇,因为龙脉对妖类来说是毒,是威慑,而对人民来说是福祉,是庇护。 “村子的人,都去哪了?” “王上在素角尚有龙脉的地方设了避难所,龙使若有意,请随臣下来。” 祭龙国位于盘龙柱下,结界隔绝凡世,可算神界的分脉。国土呈五芒分布,中为王城。国土分为五“角”,环绕王城。顶上“灵角”,右上“素角”,右下“芳角”,左下“幽角”,左上“环角”。角由角侯掌管,再往下分为城镇村落。 雍佑本是素角角侯之子,登基为王后,各角称龙使未现,不认雍佑王座。如今归顺雍佑的只有素角。因为雍佑目前权势所及,只得素角。 比起荒凉的郊外,素角的城镇还算繁华。街道干净整洁,摊贩招呼叫卖。楼阁素色,偶有琴瑟流淌之音。人流密集,穿着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可在这番繁华景象下,城墙角下搭起的帐篷群便显得格格不入。穿着破烂的人或靠着城墙,一动不动的似已死了,或在空地上架起锅子,眼睁睁守着一锅沸腾的米汤。 天河身上披着斗篷,兜帽盖了半张脸,看着城墙角下疲倦不堪的人,心中一阵难受。看着一张张无助绝望表情的脸,忍不住就要上前相助,却不知该如何所为,脑子一团乱地愣在当场,只觉一股小小的力道扯着衣摆,天河低头,便见两个孩童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两只小手伸向天河,因为过度的饥饿而微微颤抖。 天河求助地看向赤曜,赤曜蹲下来,摸摸两名孩童的头:“没吃饱吗?” 孩童拼命地点头,那细瘦的脖子似乎一晃就断。 “角侯陇月没给你们吃的?” 年纪稍大的孩童哑哑地道:“娘说,饿肚子的人太多,角侯大人没东西给我们吃了。” “已经多久没有发东西给你们吃了?” 两个孩子互望一下,还是由年纪大的回答:“不记得了。有时候给,有时候不给。大姐姐,能给点东西我们吃吗?一点就好,娘饿得都动不了了。” “姐姐这就给你们去买吃的。” 赤曜笑着站起来,悄悄对天河道,“龙使,请稍等片刻,臣下去去便来。” 城墙角下,天河裹着斗篷呆坐着。看着对面的酒楼谈笑风生,而这边却是饥肠辘辘的难民。时值深秋,凉风卷黄叶袭过,身边的两名孩童紧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天河赶紧脱下斗篷,裹在孩童身上。 “这样有没有暖和点?” 两名孩童一开始还紧张得怕弄脏了斗篷,可身子一暖,便顾不得许多,连双脚都钻到斗篷下,互相踩了脚,咯咯笑起来。 “我小时候也常钻到爹被窝里,爹每次都抱着我,搔我痒痒。”天河想着那时候的瘙痒,不禁也笑,“你们的爹呢?” 年龄大的孩童没回答,反倒是小个子的大声嚷起来:“爹被妖怪吃了!娘说现在的王不是真王,龙神发怒了,断了龙脉,妖怪就来吃人了!” 年龄大的孩童赶紧捂了弟弟的嘴:“别乱说!被王上听到了,要杀头的!” 天河正听得糊里糊涂,突感一阵杀气窜上脊梁骨,抬眼四望。 一群穿着破烂的人从帐篷里走出来,眼窝深陷,目光古怪地盯着天河。人群慢慢聚集,一些人站着旁观,另一些则呈半弧形向天河围来。 干瘦的肢体,龟裂的皮肤,破烂的衣服,踉跄的脚步,当中的天河,一身整洁的衣衫,显得如此突兀。 走在前头的一人拿出了木棍,一时间哗啦啦的衣衫声响,每人手上都握上了棍棒。 孩童挡在天河身前:“等一下!不可以做这种事!” “你不饿吗?”一名老者沙哑着嗓子,白须干枯,“我们只是要点值钱的东西,换点吃的,龙神大人会原谅我们。” “可是、可是……抢别人东西是不好的!” “那不是我们的错。是雍佑的错!”老者直言不讳地吼出王的名讳,“他是伪王!他让龙神生气了!我们才会遭这种苦难!” “别罗嗦了!抢便抢!老子可不想被饿死!” 人群中爆出一句几近疯狂的吼叫,众人便像失常的野兽,胡乱咆哮着冲向天河。 天河赶紧护住孩童,棍棒织成密集的网,眼看便要落到背上,一阵热浪延地窜来,在天河脚边盘旋而上,将围拢的人群震散。 众人四仰八叉地翻倒在地,哼哼唧唧地刚爬起来,便被身穿青色衣衫的素角安巡捆了双手。 赤曜小跑上前,跪在天河身前:“臣下来迟,让龙……大人受惊了!” 天河呆呆地张张嘴,好一会才低下头,回得小声:“没事……我……呃……赤曜,不要跪了。” 赤曜站起来,知天河心中难受,不好安慰,只是叹气。挥手让安巡把众人聚在一起,押到面前。 “我是荣王中军飞骑骑长——赤曜!素角角侯——陇月,私自囤积军粮,有反逆之嫌。我尊王命,暂除陇月角侯一职,听候发落!现将应发放的救济粮依数补上,请诸位于城门排队,按人头发放!家中有老弱病残不便行动者,到专人处登记!” 几辆大车便等着赤曜这一号令,滚着大车轱辘,拉着救济的粮食、药品、衣物向城门移动,难民们如看见光亮的鱼,拖着虚弱的身体,尽快跟了上去。孩童将斗篷塞到天河怀中,也飞奔着钻进了人流。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 章 天河看着安巡还紧抓着袭击的人不放,支支吾吾地对赤曜道:“嗯……也没发生什么事……可不可以,放了他们?他们也是太饿了……” “大人说得没错,正是饿了才会丧失道德。”赤曜点点头,走到那名老者跟前,“王上打算将角侯府做为暂时的避难住所,你便把这里的难民人数统计一下,交至角侯府上便可。” 老者双唇颤抖,一张脸贴到地上,迭声答应。 赤曜对安巡道:“放了。” 众人不敢相信地站起来,颤巍巍地低着头,不敢挪动半步。 赤曜笑着转向天河:“大人还有事吩咐吗?” “呃……没有!”天河抓抓后脑,“那个……我爹说,要想吃得多,就要抢,否则饿肚子。所以,我经常跟我爹抢烤肉吃。所以……你们快去抢吃的吧。要不又得饿肚子。” 赤曜听得这番话语,眨眨眼,忍了笑:“你们都听到了?那便去吧。往后有何需要,报到角侯府便可。” 看着众人躬身说了好几声谢,才加快了脚步往城门方向赶,天河不禁想起一派贫瘠死相的月牙村。当年面对那干枯的河道,已死的土地,绝望的村民,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又想起紫英,想起他担着掌门的责骂求借水灵珠,想起他不多一语便安排弟子送食粮。紫英总是有自己的心思想法,做的事从来有条不紊。 不像自己。 天河将斗篷团在手里,转向赤曜:“你们都叫我‘龙使’,把我带来这里。是想要我帮忙吗?” 赤曜稍有些反应不及,摸了摸发尾,回道:“正如龙使所言。” “可是……我……” 天河摇摇头,没再说。赤曜端详天河,几度深看入那双清澈的眼,又几度别过脸,最终单膝跪下。 “龙使显于本国,便是帮了大忙。” 入夜,雍佑坐在庭院凉亭中,身上衣衫还是穿得随便,依着庭柱,赏夜花芬芳。 雍佑举起酒盏,托住一片落花,看得有些醉:“赤曜,陇月的事如何?” 立在一侧的赤曜递上一份奏折:“如王上所言,陇月确实私压救济,转做军粮,暗中练兵,囤积兵器,有谋反之势。” 雍佑摇摇头:“陇月啊……他大概是忘了,本王从小就爱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听些不三不四的小道消息。” “王上,陇月如何处置?” “陇月是个好官,可他没有做好官的手法。他想消灭贫穷,兢兢业业多年,却发现贫穷无处不在。于是他憎恨穷人,本王倒给他送去更穷的难民……”雍佑轻轻拈起酒中的花瓣,“斩了吧……留着也是无用。” 赤曜领命,正要退下,雍佑扯住她的衣袖,指尖微颤,眼却望夜空。 “斩得干脆点。他毕竟是我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巡礼,重在一个“礼”字。大到祭奠准备,小到往日礼法,尊的是条条框框,不可出格。翠微本就是严谨自律之人,巡礼做得得心应手。 王城上下穿戴举止,除了雍佑的劣根性让翠微头痛,其它都按章运行。 据闻历代龙使都是举止儒雅,礼貌得体,落落大方,翠微奉做典范。而那日赤曜带着此代龙使出现在面前时,翠微的眉跳得抽搐。 脱口而出:“这只是什么?” 日刚过半杆,天河已经累得趴在地上。 翠微闭上眼,把心中的无奈吞了无数遍,微微作揖:“龙使,若是累了,请坐到椅子上。” 天河低低地呜了一声,爬到椅子上,坐上去便扑倒在桌。 翠微声音有些颤抖:“龙使,若是想睡,请躺到床上。” 天河立刻双眼发亮地看着翠微:“我可以睡觉吗?可以吗?” 翠微“啪”地睁开眼:“龙使!三天后登坛祭龙,如今您连走路都不会,要臣下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天河第一眼见翠微就有些惧怕。翠微不似赤曜,待人只有礼数,无甚乐趣,如今又担起教导天河祭奠礼仪之事,管教甚严,更让天河闻风丧胆。每天身上都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衫,虽是华美,料子舒服,却拘谨难忍,再加一大早就被翠微不依不饶地操练着,即使是凉秋也热出一身汗。现下又被翠微这一震,冷汗也冒了上来,不禁低了头,偷偷扯扯领口。 翠微巡礼做了多年,这等失礼之事自是逃不过她眼。 便听翠微沉气一声:“龙使,今晚似要减点菜了。” 天下未定,难民日增,雍佑下令宫中膳食足饱便可,宵夜更能免则免。天河本就吃得多,翠微说要减,便是绕着弯子说“饿你一晚”。翠微虽是下臣,礼数之事却无人能在她之上。她向来上下地位分明,只遇到有人违礼,便是雍佑也要顶撞。 天河可怜巴巴地耷下脑袋,却听到一声女子轻笑。两耳似要竖起地跳起来,冲向正依着门柱笑个不停的赤曜。 “赤曜!你帮我劝劝翠微,她生我气,不给我吃饭。” 赤曜装模作样地瞪了一眼翠微:“巡礼大人,您这是要对龙使动私刑?” 翠微挥挥手:“骑长大人,我是教不来了。您便带走,登坛祭龙那天,我便辞职还乡。” “还乡?翠微要走吗?”天河急了,“翠微,你真的很生气了?对不起,我、我笨,可是我真的认真学了……” “臣下知龙使尽力……罢了罢了,再说下去便是臣下小家子气,闹别扭了。”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6 章 翠微见天河低头一脸诚意地认错,心中柔了,脸上刚要扬起笑,却见赤曜一边偷笑,立刻清咳几声。 “骑长,可是有事?” 赤曜拨拨赤红额发,忍住笑:“龙使,可否与臣下去个地方?” 天河巴不得出去活动,正要高呼答应,又觉背后一阵冰凉,将冲到口边的欢呼死劲压下,小心翼翼地问:“翠微,我可以去吗?” “龙使大人的事,臣下怎能干涉。” “翠微,我回来一定好好练!”天河猛力点头,就差指天发誓,“所以,你不要生气。” “臣下恭候龙使归来。”翠微一揖到底,长发垂落,掩了嘴上挂起的温和笑意。 凉风习习,将一身燥热吹得烟消云散,天河舒服得眯起眼,任一头碎发被风拂得凌乱。 赤曜骑着白羽巨鸟与天河的坐骑并肩飞行。天河骑的也是巨鸟,只是毛色棕灰,与赤曜的一比,逊色不少。 白羽巨鸟得意地鸣叫一声,棕灰巨鸟似羞愧地低下头,放慢速度,让对方飞到前面。 赤曜拍拍白羽巨鸟的脑袋:“寒炎,不得无理!” 寒炎知错地降下速度,再次与灰羽巨鸟并排飞行。 天河无限羡慕:“真好!我也想要一只像寒炎一样帅气听话的巨鸟。” “龙使莫夸,要不这蠢蛋又要自命不凡了。”赤曜按按寒炎将要昂起的头,“等祭祀过后,臣下陪龙使到山林中捕一只,不知龙使可愿屈尊与臣下前往?” “当然好!太好了!”天河激动得一扯手上缰绳,惊得坐骑一阵胡乱扑楞。天河慌忙安抚坐骑,又微微红了脸,“赤曜,不要叫我‘龙使’好吗?我真的不是龙。” 赤曜的黑瞳盯着天河,缓缓道:“龙使,恕臣下直言。若您非龙,为何当日能运作龙息?” “龙息?你是说那种一时热一时冷的气流吗?”天河搔搔面颊,“以前我在盘龙柱遇到龙神,紫英说是龙神给我的。” 赤曜皱眉,心思流转,点点头:“你说的龙神,如今在何处?” “嗯……紫英说,龙神修得神位,上天成神了。应该……不在盘龙柱。” 赤曜暗暗冷笑,回转过来,却无异常。 “您不必顾虑。自古龙使均是人形,与凡人无两样。只内体运的是龙息,生为辅佐君王。”赤曜知天河不明,也不再多解释,稍微勒了缰绳,让寒炎扑了翅膀盘旋,一指云下一抹葱绿,“龙使,便是此处。” 巨鸟收羽落于平原上,天河一纵跃下,草及膝,踏得一片松软。 赤曜安顿好坐骑,领着天河走了一段,惊见一片百来丈余的大池。水波碧蓝,阳下波光点点,淡淡草叶香伴着潮气,顿觉心胸舒坦。 “龙使,这是片难得的大龙脉。”赤曜拨拨脚边的草叶,“可您看这池边的草。” 天河这才注意,临着池水的一大圈草,均是紫黑,细细闻来,还有呛鼻腥臭。 “这片龙脉看似活跃,实则将死。池内住了妖类,此妖污染龙脉,散发毒物。远处的草未被毒杀,可看这近处的,毒渗根茎。” 赤曜正说着,池原平静如镜,猛地水花翻滚,一庞然大物跃池而出,卷起一柱水花,顿时腥风卷来。赤曜双掌运出热风,往池中震出,巨兽身子挨了这一击,轰然落回池中。 天河见池水中有条黑影盘旋游动,伺机再出,问:“那是什么?” “冥蛇。若龙脉将死,便筑巢其间。此妖身上粘物混入龙脉,看着仍是水波耀人,实已并非龙脉,而是‘蛇脉’。”赤曜挡在天河身前,眼如鹰,盯着池中黑影,“蛇脉助长妖类,毒杀草木。冥蛇产卵于水中,透入地下,便渐腐其余龙脉。” “产卵?那要是孵化了,不就到处都是那样的大怪物?” “龙使所言甚是。”赤曜将剑递给天河,“冥蛇不能杀于水中,因其死时会放出大量毒血,处理不当,仍能腐蚀其余龙脉。臣下去引冥蛇出水,劳烦龙使将其杀于岸上,莫要让血落入水中。” “下水做饵的事让我来做。我从小就爱在山间瀑布游泳,水中的鱼都比不上我。赤曜剑术厉害,在岸上等着就好。” 天河将剑塞回赤曜手上,未等赤曜反对,便运起水息之术,利落地跳入池中。 日光充沛,落于池中,照得白亮,可池深不见底,日光不及处,漆黑一片。 刚沉了丈余,天河便觉身边水波流动,粘着青苔的蛇身扫过身侧。天河刚展开土灵护体,冥蛇张着大口便窜将过来。天河抬手想划水回避,未看得冥蛇长相,身子已是一紧,被冥蛇拦腰咬个稳当。未料冥蛇速度如此之快,若非真元护体用得及时,早已断成两截。 而冥蛇虽口中含物,却觉僵硬无比,难咬不断,当下调转头,直冲池底。天河在山中呆得久,知那猛禽要吃硬壳龟,定用硬石砸个粉碎,这冥蛇,料是也不笨。 天河忙动动指头,三昧真火集于掌间,胡乱一抓,握住冥蛇长舌,烧得冥蛇张口翻腾,摇头摆尾,将天河甩了出去。天河刚稳了身型,冥蛇被激得昏头,张口又来。身在水中,火灵仙术本就被克,若用水灵,恐又对了对方胃口。天河只好唤出风灵,虽用得不顺手,还是险险挡了冥蛇一击。 冥蛇两度被打,身上青苔抖落,通体蓝光暴现,正应了它的怒气,一番声势已起,搅了水波,绕着天河游来游去,猛地甩尾,要把天河劈个两半。天河避过这迎面冲击,哪知冥蛇尾长却灵,收尾一勾,在他腰上重重撞了一下。 脊椎被撞得似要尖叫,生痛翻滚胃液,闷得脑中嗡响。心神一分,水息之术自破,天河牢牢呛了口水,慌忙掩住口鼻,却见冥蛇盘旋着压下。水波被冥蛇搅得混乱,想往上游却反被压向池底。冥蛇张口而来,就等猎物自慌神,顺入口中,可见了冥蛇那赤红的眼,天河反而定了神,再次运起水息之术,缓了口气,更往池底游去。 冥蛇追得急速,半道拦截天河数次,可天河使了仙风云体,身子灵活不少,越游越似鱼蛟,滑脱得紧。冥蛇渐躁,身上闪出符纹,水波逆流成漩,四面,剑柄龙身环绕,盈盈透着庄严不可侵之威势。 天河刚靠近,便觉身子一阵热息混杂,呼啸欲出,忆起紫英传授的心法,慌忙调理,却不见起色。忍不住长啸一声,赤红龙息暴涨开来,全数扑向那剑,犹似游龙,环绕剑身不散。下意识地便伸手去碰剑柄,指尖刚触了坚硬,心口又是一阵热浪翻滚,四肢百骸若开了口,扑腾而出的全是红色龙息。 顶上冥蛇扭动身躯,张口扑了几次,却不敢靠近,眼中露出惧色,这番惧怕均进天河眼中。既然眼下有相克之物,一物降一物,不用白不用,便忍了身体不适,一把握住剑柄,剑上符文立时红光陡增,攀上他身子,引起一身龙息,冲天而上。 赤曜等在池外已是心急如焚,眼见池水翻滚,骨碌碌地冒泡,似被煮开,不禁惊得退了一步。这刚一退,一柱红光紧随破水而出,一道黑影从红光中跃出,劈头砸向赤曜,所携是阵阵腥臭。赤曜心念未转,剑锋已是呼啸迎上,热风携着剑气刺出,冥蛇剖肠划肚地应声成了两段。赤曜反手一带,将冥蛇甩开数丈,手上热风腾起,将其裹于半空,瞬息便烧成细灰。 赤曜用袖子拭了脸上的血,回身见那池已干枯见底,还兀自冒着丝丝热浪,而天河手中握剑,立于池底。 被卷上高空的水化雨落下,压得草叶微颤,一道细虹低伏草上,柔光缓和。天河仰面迎着雨水,手上的剑缠着一丝赤红龙息,舔舐着他的手臂。额发覆眼,看不清神态。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7 章 赤曜单膝跪下,拱手齐额:“恭贺龙使,今得龙剑!” 景物如思绪般渐渐回转。先是模糊一团,凝成丝丝缕缕,最后清晰开阔。五感瞬息回入身上,仿若出壳的魂魄落回本体。紫英身子一颤,如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站在山顶上,四周云端雾绕。 一阵血腥的粘稠翻了胃,皱眉看去,迦陵正从身后的山洞走出来。 见了紫英,迦陵苍白着脸,叹了口气:“咒术破了吗?果然弱了……凡人还可,你这样的仙,如今的我是奈何不得。” 紫英见迦陵额头一层细密汗珠,身子虚得摇摇晃晃,正欲上前,却见迦陵举起个袋子,晃到面前。 “拿这去铸剑!三天之内!” 那袋子渗着血珠,一晃便落点点血花。 紫英数着那血点,看着迦陵:“这是何物?” 迦陵眼前一黑,伸手扶住洞壁,挤出一个词:“龙的脊骨。” 紫英打开那袋,一股血腥味冲鼻而出,急急往里看,真真是一条森白冒血的脊骨。 “真的是龙骨?” “是真是假你不用管。你用它铸把剑,铸把龙剑。” 紫英扎紧袋口,皱眉张口,又叹声抿唇,道:“这把剑,所为何人?” 迦陵一双碧蓝双眼微微睁大,似是惊讶,稍时又咧嘴一笑。 “你怎知我为的是别人?” “若为自己,不必做到如此。”紫英上前一把搀了迦陵,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世上有一人,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 迦陵挣扎了一下,终是劳累,便由着紫英搀扶。 “你这人……很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慕容紫英。” “慕容紫英……你听好了,这剑是为了王者而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洞内端坐一名男子,身着素色衣衫,闭目盘膝。 闻得脚步声,男子也不睁眼,只道:“为何来寻我?” 迦陵走到男子跟前,拔出腰间剑,剑身摩擦剑鞘的声响,震落洞内清冷。 “我来要点东西。” 铸剑锤敲砸的声响惊醒了迦陵,梦中那男子的愁眉不展一下便淡了,耳边的敲砸声更清晰。细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慵懒地睁开半眼,侧了脸,见蓝衣白衫的青年在火光中挥舞着铸剑锤。乌发随着手臂动作上下颤动,滴滴汗珠粘着鬓角,抖落下,在火堆上化开。 迦陵坐起身:“第几天了?” “第三天。”紫英回答,眼未移开半分。 迦陵慌忙站起来:“剑铸得如何?” 紫英将剑举起,剑身通体乌黑,粗糙不雅,又若烧坏的铁块,驽钝不堪。 “须得在炉上淬炼至今夜子时,投入迎月井水中泡至一个时辰,方成。” 紫英将剑在炉上架好,坐到炉火旁的地上,和衣便要睡,迦陵一把抓住他衣襟。 “今夜子时?等不到那个时候!现在就给我铸成!” 紫英三天未眠,双眼微红,被迦陵这一无理取闹,语气透着一丝烦闷。 “铸剑不可急躁。人需怀胎十月,方可呱呱坠地。剑也有灵,正是成型之时,若不待得一时,便前功尽弃。”紫英挥开迦陵的手,“若你急急要用,拿去便可,不过废铜烂铁。” 迦陵恶狠狠地瞪着紫英,却说不出半句。想狠心拿起那剑,手却僵在半空。 东边初阳光泻,扯裂密林夜幕,天空云朵如掉了染缸,彩色漫了大半张天幕。 迦陵一连惊愕,仰着头看了那五彩斑斓的天空半晌,猛然大吼:“登坛祭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背后双翼张开,只扇了两下,未飞起,反重重扑倒在地。脸撞到地上,划破细白的肌肤,粘上尘土,一片黑红。双翼不断抽粗地扑扇,背上溢出血水。 紫英忙按住迦陵的肩,手上水灵洒到身上。 迦陵反手抓住紫英:“带我去王城!我要看那个贼人如何祭龙!没有龙剑,他如何称王!” 声嘶力竭的喊声,带着不可抑制的愠怒,冲了紫英耳膜,在洞内回响不散。 天河光着身子缩在水中,见几名宫女走来,忙绕到假山后,却被山上淌下的溪流冲了个激灵。这水抽于地底深处,混入龙脉,虽是净比天甘,却冷透心骨。天河牙齿打颤,仍只露半个脑袋在水面上。 宫女们提了裙,又绕过来,见天河的脑袋还往水深处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8 章 “龙使大人,您快过来,奴婢们好帮您……” “不用了!不用了!”天河脸红到耳根,“我自己来就好!你们能不能出去?” “可是翠微大人吩咐……” 一听到“翠微”,天河便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立马听得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在净潭边停下,翠微的警告传到。 “龙使!若您再不配合,臣下只好冒犯了!” 说着便是撩起裙裾的声音,天河连连迭声叫着“翠微”,慌忙要往深处躲。脚下踩着滑溜青石,一急便摔个四仰八叉。 看那水花如此雄壮,还能闻得一声喊“痛”,翠微惊得鞋也顾不上脱,便要踏入潭中,一袖黑色大裘却拦在身前。 宫女们忙贴地跪伏,声唤“王上”。 雍佑红底衬衣,白色长衫,膝挂上龙腾祥云,又罩黑色大裘,顶上王冠,一扫平时懒散之气。端端便是一王。 雍佑让翠微免礼,拿过宫女手中的白色绸缎:“你们便出去吧,龙使最是怜香惜玉,怕劳烦了诸位。莫怪。” 翠微也知天河不惯宫中服伺,对雍佑做了一揖,领着众宫女退了出去。 不慌不忙地在潭边踱了几步,微微一笑,雍佑把膝挂脱了,再脱靴撩起裤脚,拿着白色绸缎下到潭中,趟水往假山后晃动的人影走去。 天河从水中坐起来,抹着一脸的水珠,头发湿漉漉的,一张绸缎轻盈盖头垂落,还未回身去看来人,身子便被一裹、一揽,横抱而起。 “龙使,可有伤到?”雍佑一张笑脸,细看怀中人。 水中是凉,可从水中出来,天河身子又是一凉,不禁抖了一下,赶紧扯着绸缎裹身,落入雍佑怀中,又感到雍佑身体传来的温热,一时手忙脚乱,胡乱挣扎。 雍佑脸上被甩了水花:“龙使,弄湿了本王这身衣服,本王是不介意。可翠微就……” 话未说完,已是起效。雍佑更是笑到心里,把安静下来的天河带到潭边。 拿过衣挂上的浴巾,帮天河擦着头发,听得天河低低地问了一句,雍佑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 “龙使,你刚才说什么?” 天河头上盖着浴巾,身上只披一袭绸缎,站在雍佑面前本就别扭,听了雍佑回问,一时气鼓鼓地大声回道:“我问你!是不是我登坛祭龙,大家就不会再受苦了?” 雍佑双手环胸,微微笑道:“龙使此话怎讲?” “赤曜说,现在大家都没过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成天要担心妖怪袭击。这都是因为龙使没有登坛祭龙,所以大家都不相信你是王,都不愿帮助你。如果我登坛祭龙,那些不相信的人就会服了,大家就可以齐心合力过上好日子。” 雍佑忍住笑:“赤曜竟跟你说这等话。实在难得。” “你笑什么?”天河不满地皱眉。 “本王并没有取笑龙使的意思。”雍佑微微躬身,“若龙使为天下百姓着想,那便请龙使登坛祭龙,让天下百姓安心吧。” 天河眼中闪过犹豫,一闭眼,一点头,表情已是坚决。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不过……” “龙使还有何吩咐?” 天河扯掉头上浴巾,搔搔后脑:“你可不可以别叫我‘龙使’?这里大家都那么叫我,总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雍佑看着天河一头半干的头发乱翘,忍不住伸手抚平。 “那本王从今往后便唤龙使……天河,可好?” “好啊!我也叫你雍佑!对了!雍佑,你能不能让赤曜和翠微也叫我天河?” 雍佑摸摸下巴:“赤曜倒还好说……翠微嘛……” 祭龙坛位在王城正中,成五芒星型,大有百余丈,四面环水,外层流火,上翻仙风,下踏厚土。空中因仙术彩云环绕,光耀万丈,撒落祭坛边众人身上,如身披华彩。祭坛五角均点了高灯,坛下钟鼓旁站了腰缠黑带的掌乐,祭员手持震天擎杖,白袍锦带,一脸庄严。 王城登坛祭龙,各角百姓均可进入,伏拜坛下,口中虔诚祷告。 紫英单膝跪在人群中,微微抬头看着祭坛,迦陵靠在他肩上,传来的是过低的体温。 掌乐抡起鼓槌,一阵鼓声震若天雷,彩云轰然散开,日上中天,光柱穿云而过,若天光蒙濯万民。 迦陵的身子随着鼓声颤了颤,手抓衣襟,似要掐入肉里。 祭员同时一扬杖,风从杖头声空灌入,声声回扬,闻似神龙云中低鸣。 众人伏得更低,一时肃穆,听得有长靴声响,踏着稳步,缓缓步上祭坛。 紫英抬头去看,愣得忘了呼吸。 五彩祥云环绕光柱,落在登坛之人脚边,在那一身黑龙鳞盔甲上抹上柔光。恍若来人是那天降神兵,又似凡中豪杰,承得天神厚爱,欲感召天启。一身龙甲,登坛一立,肩甲承光闪着深黑威武,腰上深红绸带微微飘出弧度。虽是威严不同往时,可那容貌,不是天河,又能是何人? 天河黑色长靴往祭坛上一踏,目光在万民头上掠过,直指远方。挺拔一立,坛中一阵气浪散开,水漾波纹,火焰抖腾。 祭员将杖齐齐击于地下,异口同声,声随风传至千里。 “承天启召,神龙泽福!国盛民安,登坛祭龙!” 掌乐双手抡圆,击得鼓面跳动,掷地有声。 坛上一道寒光刺眼,天河已是长剑在手。右步踏出,剑身平刺,踏着鼓点,翻身左脚虚空一踏,身上挂幅如龙捋长须,飞得苍劲,落得干脆。鼓点一掷一铮,天河步跨沉稳,剑剑生风,似龙舞祥云,形影便震九天,偶露首尾,神威浩荡。 祭员忽又转动手杖,鼓声立停,掌乐汗如雨,滴落鼓面,便闻得风声大作,龙鸣绕野,回响四处,不知鸣声何起。 天河一手握剑柄,剑立面前,一手扶着剑身,剑上符纹红光乍现。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9 章 祭员停杖,高举齐指向坛心,掌乐的鼓槌一槌砸下,砸碎一段劲风。 鼓点密集、水波翻腾、火焰烈烈,天河剑舞得飞快,撩得风环绕坛上,似与他缠斗难分。身上龙息卷到剑上,时而递出一串火光,时而回落一地寒蓝。上刺云霄,划得天光散落。下击地脉,压得风伏脚底。黑色龙甲在红蓝交替的光中,深青似水龙降雨,沉红若乘龙戏珠。 祭员收杖端平,双膝跪地,杖平举过头。掌乐擂下最后一声响鼓,鼓槌置于地上,伏地跪拜,额贴地面。 天河一步踏向坛边,对着王座单膝而跪,双手捧剑,平伸向座上王者。 雍佑起身,只这缓缓一动作,便觉天也开目,观望王者风范。 雍佑对天深深一揖,独步坛前,伸手正要接剑,却听得有人大喊:“贼人!莫拿假剑欺骗天下百姓!” 剑破风声,迦陵已是跃到坛上,剑上气浪扭得风破,斩的便是雍佑。 雍佑握起天河递来的剑,一手推开天河,一手轻轻一迎,迦陵的剑便断了两截,落入坛边水中。惊愕之下,雍佑已跃上祭坛,却只是看着迦陵,抚着剑身:“那日被姑娘断了一剑,实是丢脸。本王一直寻思怎样讨回个面子,今日算扯平。” 迦陵脸上一阵羞辱,双手举天,彩云化为乌云滚滚,狂风扫得飞沙走石,坛下众民慌作一团。 “贼人!随便带个人来招摇撞骗,今日便扯破你的狼皮!” 迦陵身上不同寻常的气阵阵刮着雍佑,他脸上笑得轻松,手上剑已摆好阵势:“今日祭龙大典,本王不想开杀戒,冲了龙气。姑娘见好就收,想退便请,本王决不阻拦。” “哼!死路一条,还逞口舌之快!” 双手一落,云端扯下一长串水波,随迦陵号令奔向雍佑,势头极强,犹胜穿盾之戟。雍佑剑上运气,甩出气浪,半丈之外已将水波劈得四散。迦陵掌心一抹,撩得水波集若银河碎星点点,身形闪入此间,口中咒文连连,碎成星点的水珠团团聚起,化作悬空利刃,将雍佑团团围住。 雍佑环顾四周,脸上笑容不知何时退去,剑平握贴于身侧,竟聚起深黑剑气。 “姑娘,莫要怪责本王。本王应了某人,定不能随意失了江山。” 迦陵也感到那深黑剑气在她之上,两手指节握得发白:“你是伪王,他是假龙,你们都是骗子!” “那若姑娘所言,何人为真王,何人又为真龙?” “装疯卖傻!真王就是……” 一股热浪破了迦陵水剑阵,凌厉扫向迦陵胸前。迦陵慌忙聚气闪避,腹侧仍挨了一击。 赤曜一身热浪裹身,举剑落于雍佑身前:“王上,臣下来迟。” 迦陵口中咳血,一声凄厉划破天际:“赤曜!你醒醒吧!” “我是该醒了。你三番五次袭击王上,现又惊扰龙使,破坏大典。我早不该念什么情谊,斩了你便是!” 赤曜语未毕,剑锋已上,迦陵瞪着两眼,看是躲闪不及。 眼见便要人头落地,天河却猛然冲出来,护住迦陵:“赤曜!她还是个孩子!” 赤曜已是不及收手,雍佑赶忙抓她后襟,还未及拽回,便见一袭蓝衣白衫落于四人当中,伸手拉住天河,只腕上用力,回旋一带便将天河护于身后,另一手并指剑诀一凝一推,蓝光暴现,将余人震开,蓝光环聚,五把蓝影仙剑便若有灵性之物,紧紧环绕此人周身。 剑眉倒竖,乌目闪寒光,沉声一喝:“龙使面前,何人惊扰!冒犯龙神,欲逆天叛道不成?” 雍佑唇角掠过一笑,双手一拱:“请龙使恕罪。” 赤曜立刻单膝跪下:“望龙使恕罪!” 骚动的民众立刻安定下来,纷纷伏地拜跪:“龙使恕罪!龙使恕罪!” 迦陵仍是站着,眼中赤红似要爆出血丝:“慕容紫英!” 紫英按住天河的手,挥袖道:“还不退下!想遭天罚?” “该遭天罚的是你们!” 空中传来巨鸟扑翅的阵响,五人驾着巨鸟临空,又是众人始料不及。 “迦陵大人!灵角角候不信伪王!特遣吾等来助你!” 鸟上之人朗声喊话,赤曜欲动,雍佑默默使了个眼色,赤曜虽不甘,也只得按剑跪下。 迦陵的目光缓缓移到赤曜身上,眼中颤过哀怨,一低头,背上双翼展出,蹬地飞向空中巨鸟。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终于到这章了。 其实一开始想写这文,就是很想写天河祭龙那一段。 一种场景的描写对我来说是一种诱惑,所以经常有人说我的文像漫画分镜。 第六章 祭龙坛上高灯不灭,祭员立于祭坛五角,低声颂唱,直至入夜。掌乐的女子吹起龙笛,声绕夜空,携着一袭清凉夜色,飞入王城深处。 雍佑坐在窗边,一手撑在窗台上,托着头,双目微闭。夜风撩着他的额发,束着长发的丝带翻若蝶羽。烦杂的服饰已经换下,又是一身让翠微头痛的装束。 赤曜走进来,见雍佑似是睡着,垂手立于一侧,默默不语。 雍佑突然轻笑出声,摇摇头,睁眼看着那头赤发:“赤曜,本王给你夜袭的机会,你怎么就不把握呢?” 赤曜拱手:“回王上,按王上旨意,城内警戒已加强。素角安巡辅佐角军,守至界河。探子安排潜入各角,线人多加十人。王上还有何吩咐?” “本王又不是和你说这些……”雍佑很无趣地垂下肩膀,“祭龙大典从登坛祭龙之日起延续半月,若君王驾崩或立新王,都要在此期间。否则便得再等百年,方可再次登坛祭龙,拜立新王。余角本王不知,灵角角侯——璞寒是个忠君爱民之臣,定是不会自立为王。他不愿归附,便是想驱本王下王座,待新王现世。” “王上,余下三角做何防范?” “如今本王与四角为敌,手上军权只得中军、素角军和灵角军,新收的灵角军都是些璞寒滥竽充数的残兵败将,兵力上怎算均不足。”雍佑站起来,捻亮灯蕊,“不如按兵不动,坐等对方吹须瞪眼,本王再想如何打他脸。”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0 章 “王上圣明!”赤曜又是一揖,耀目红发在橙红的光中流转一丝温顺,“王上,那位蓝衣白衫的青年,您的意思……” “龙使的朋友,得给龙使面子,另寻时间问吧。”雍佑伸指绕起赤曜的一缕红发,“倒是你,赤曜,你没什么要对本王说吗?” “王上龙体为重,今日劳累,便请早点歇息。” “本王知你不愿说……”雍佑将那缕红发拉到唇下,落下一吻,“赤曜,本王也想装作不在意,就像上次一样,可是……” “王上,您不信臣下?” “本王只想听你说,你说什么,本王都信。”雍佑弯下腰,头靠在赤曜肩头,“本王四面竖高墙,你便开个窗,让本王透下气吧。” 紫英一身绣蓝底花长衫,脱了发冠,只用深蓝绦绳扎了半披,坐于红木家具、青瓷眠灯的房中,屋内柔香飘散,壁上晃橙红灯光,映了欣长侧影,竟似那知书达理的公子,透着儒雅清静。 天河将这些天的事说了个来龙去脉,紫英心中整理、沉思乍醒,月已高挂。再看天河,不知何时钓起鱼来。 一身黑龙鳞甲未脱,祭祀时猎猎威风的龙使,此刻却像小孩般打着瞌睡。紫英心中暗笑,抬手想推醒天河,却见袖子被天河牢牢抓住,皱成一团,也不知抓了多久。 天河嘟哝了一声,头一下大大点落,惊得睁眼,正撞上紫英近在咫尺的目光。 “对不起,我睡着了。嘿嘿……紫英,还有什么要问吗?” 紫英尽量随意地掰开天河的手,站起拉开距离,不去看那盈满笑意的眼:“没事了。你快把盔甲脱了,早早歇息。” 天河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开始除下厚重的盔甲。这盔甲本就繁复,穿法又讲究,加上天河现在精神恍惚,手指不听使唤,弄了半天,才勉强将肩甲除下。 听着衣衫摩擦,盔甲闷响,紫英顿觉心中似有蚁噬的瘙痒,赶忙开门,一阵夜风清凉拂面,连吸几口夜露湿润,刚平复那份焦热,却闻得身后乒乓作响。回身便见天河翻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紫英忙扶起天河:“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胸甲脱不下来。”天河指着裹得严实的胸甲,怨恨地掰了掰。 “胸甲分前后两部分,是在侧腰扣住,你这样硬掰,如何脱得下来?” 紫英让天河抬起双臂,伸手摸到腰侧的环扣,轻轻解开,胸甲立刻分成前后两部分。天河拘谨了一天,一得解放,便迫不及待地要甩开盔甲,脑后却一阵拉扯,痛得倒抽冷气。 “又怎么了?” 紫英忙按住天河的手,让天河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便见后部的胸甲因刚才天河一阵忙乱,夹了束着头发的深红绦绳,一扯便连根拔发,难怪天河喊痛。这般笨拙紫英已是习以为常,见天河被这一拉痛弄得睡意全无,也不想笑话他,只双手环过他颈部,先解了绦绳,除了胸甲,再将绦绳分出。 认真细致地做着一系列动作,直到天河在肩头上微微磨蹭,额发撩了脸颊,紫英才惊觉两人竟靠得如此近。身子有些僵,心知该马上推开天河,手却不能动作。 “紫英,今晚……一起睡好吗?” 天河这般闷声地小心一问,让紫英双手忍不住就要搂住他,只能硬是握拳掐紧,深吸口气:“我到客房睡。” “为什么?你看!这床很大,两个人睡不会挤!而且……”天河抬起头,对上紫英冷淡的表情,有些尴尬,“而且,紫英总是一个人在剑冢睡,会不会寂寞?我小时候经常跟爹一起睡,聊天聊到深夜,挺……挺好玩的。我们一起睡,聊聊天,好不好?” 紫英知天河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祭龙国定有不安。他性格也倔,胆小虚弱之势不现人前,耐了这些天,如今见了熟人,忍不住想依靠下朋友之情。可这“朋友”二字,瞬间化为一股怒火,烧尽了紫英最后一丝理智。脑中荡空,手却动作起来,一把揽住天河的腰,狠狠箍入怀里。 天河腰上吃痛,来不及反抗,嘴上便落了灼热。 紫英近乎啃咬地碾着天河的唇,双目紧闭,似怕看见天河瞪圆的眼。天河呼吸困难,脸上燥热,拼命想转过头避开紫英双唇的炙热,却被紫英按住后脑,牢牢固定。一口气都喘不上来,难受得手上一狠劲,终是奋力推开紫英。 紫英退了几步,瞪着急促喘息的天河,竟又咬牙抓住天河的手,一把拉入怀中。天河已是怕了,忙低下头,却被紫英捏着下巴抬起脸。想退,又被顶到桌角。腰后一阵撞痛,想咬牙咽下疼痛,紫英手上狠劲一捏,下巴吃痛,被迫开口,紧接着一片粘湿的细软袭入口腔,绞着舌苔,撞着口壁。唇上也被重重碾压,合着口中古怪的回响,令天河整个身子颤起来,颤得满脸通红,满心觉得怪异。 天河想将口中肆虐的细软逼出去,因那不规则的肆虐让他缺氧。只想着快些挣脱,竟豁出去的一咬。顿时身子被狠力推开,口中有股血的腥臊。 紫英嘴角一丝血丝,粘着那微红的唇,吓得天河别过脸。 呼吸粗重地整着衣衫,眼角瞥见天河缩着身子,紫英叹了口气:“你明白了吧?我不是你爹,我不会像你爹那样,只是想疼你爱你,陪在你身边。” 紫英默了片刻,听得天河从喉中哽出声“紫英”,扭头便出了房门。 通体赤红的剑,仿佛一抖遍洒一地血花。剑上龙纹隐显,随着传至剑上的龙息,恍若要成活腾云驾雾。 红光流动若熔岩,映着璞寒显着岁月刻痕的脸。正值不惑之年的灵角角候,双目犀利,眼中晃着剑的红光,微微上扬,看着一袭白衣的少女。 “迦陵姑娘,这便是龙剑?” “对!能与我的龙息共鸣,这便是证明。”一名武人接了璞寒眼神示意,正要上前拿剑,迦陵却回手剑入鞘,“龙剑可是你等能碰!” 武人欲怒,璞寒抬手制止:“迦陵姑娘,若这是龙剑,那今日登坛祭龙的,又是何物?” “那是假的!” “千万百姓可都亲眼目睹,坛上的龙使驱动冷暖两阵龙息,剑声鸣动……” 迦陵碧蓝双目一凌:“璞寒!你不信我?” “迦陵姑娘,事关国家社稷,在下自要见得真凭实据,才能心下判断。听信一面之辞,往往铸成大错。” 迦陵背上双翼“啪”地张开:“这双龙翼,难道还不足?” 璞寒略白的双眉蹙起,脸上看不出心中所想。 “迦陵姑娘,你可知幽角也有兽人?长着兽耳鸟羽的,见怪不怪。” “你道要龙使在你等面前现原形?放肆!”迦陵抽出龙剑,四周的护卫均按剑在手,围住迦陵,“璞寒,我告诉你一件事。登坛祭龙后,真王要用龙剑复活干枯龙脉,你便擦亮眼睛看看,那个贼人能不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禽兽了……OTL 我以死谢罪!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1 章 第七章 阳光初落,晒得枝上眠鸟抖了抖寒羽,顺了顺翅下,一声脆响顺喉而出。 鸟鸣惊散蝶翅,紫英睁眼,只见案上灯台已灭,窗格泛白,才知伏案浅眠,又觉双眼干涩。一身倦意,微微启唇吐了口气,顿觉唇角一阵刺痛。回身见铜镜,手抚上唇角,昨夜之事又翻滚而来。 紫英心中一丝悔意,一丝烦闷,搅成乱麻,终是堵塞。单手覆上眼帘,不去看铜镜上那丝刺红。推开窗,晨间清风钻入,却听得一声闷响。低头看窗台下,便见天河捂着额头,蹲在地上颤抖。许是撞得生痛,半天缓不过劲。 “天河?” 探手想让天河抬起头,指尖刚碰上那头碎发,天河却像林间松鼠般蹦出老远,脸上是明显的恐惧,却又慌忙笑着挠头掩盖。 紫英知天河是有戒备,也知错在自己,却硬是冷下一张脸:“一大早的,你不睡懒觉,在这做何?” “呃……紫英……紫英,我……我是……我想……”天河哽了半天,却是结结巴巴说不清。 紫英似不耐烦地转过身,消失在窗后。天河赶忙扑到窗框上,探身看进屋内。 “紫英!你听我说!” “说什么?” 紫英推门而出,站在离天河三尺远的距离,天河仍退了半步。 “说……那个……” 几名宫女转过回廊,对着天河施了一礼:“王上请龙使与慕容公子共用早膳。请龙使与慕容公子随奴婢们来。” 天河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紫英!我们去吃早饭吧!这里的饭菜都很好吃!” 这几句说得顺了,心中一松,便想扯紫英的袖子,却突似撞了墙,愣在半空。 这番动作令紫英皱起眉,又叹气舒展眉心:“知道了,请龙使先行。” 听紫英称自己“龙使”, 天河浑身不自在地想说什么,见紫英做了“请”的手势,宫女们又躬身等着他先行,只好不甘愿地挪动脚步。 一张黑檀木嵌大理石圆桌,几样精致点心加清淡莲子羹,本是能顷刻解决的一顿早膳,天河却吃得一口三嚼,看着就咽人。 一席三人,却无话,雍佑实在憋不住,对站在天河身侧的翠微笑道:“翠微,不过一顿早膳,也不用看得这么牢。你看把龙使吓的,就快成那樱桃小嘴的小家碧玉了。” “王上,请注意您的用词。”翠微夹了一只水晶饺到天河面前的磁玉小碟中,“只要龙使不在用膳时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臣下是会适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龙使,您可有不适?” 天河突然还魂,筷子敲到磁碗上:“啊!什么事?” “天河,你脸色不太好。昨夜没睡好?”雍佑嬉笑着挑起天河的下巴,“若是睡不着,本王随时欢迎陪寝。本王的龙床可是宽大舒坦……” 突然一声铃啷声响,便见紫英筷子落地。 “失礼了。”拱手道歉。 紫英言行得体,话音沉稳,雍佑本想爽朗地说声“无碍”,却觉那双平淡乌瞳含着冷光,一时哑然。 翠微立刻命宫女给紫英换了副筷,紫英双手接过,目光故意掠过天河,对方明显地抖了下手,筷子又敲在磁碗上。 上完早朝,雍佑又一身便装地批着奏折。淡淡的龙涎香飘遍四角,雍佑伸了个懒腰,对外喊了声:“进来。” 翠微应声而入,见得雍佑这副模样,又看他嘻皮笑脸,干脆闭眼,做了一揖:“王上,‘龙脉复生祭’已准备停妥,您还有何吩咐?” “祭祀时的守卫,便多安排点。”雍佑见翠微眉心跳了一下,无奈地用指尖敲敲桌案,“上次登坛祭龙你也是看到了。这次复活龙脉,万万不可大意。礼数之事,便宽松宽松。” “一切以王上和龙使的安危为重。” 雍佑摆摆手,脸上笑意不觉退去,调侃的语气换了低沉:“翠微,赤曜呢?” “回王上,飞骑骑长一早带一队飞骑军到朝承门去了。登坛祭龙后,各角角候会派敕使道贺,过门守卡,万万不可大意。” “今时不同往日。坐在这王座上的新王,可是真假不明。难料来的是敕使还是刺客。” 雍佑靠到椅背上,一脸慵懒地转头看着架在剑架上的龙剑。 龙剑无鞘,只在白日也红光耀眼,龙纹流动,隐隐有龙鸣悦耳。 翠微默了片刻,手中紧了紧:“王上,恕臣直言。飞骑骑长固是王上的得意能臣,臣下并非有挑拨离间之意,只望王上处理国事,多以己见为要。” “本王知道。本王确实太过依赖赤曜……”雍佑觉得心口一抽,急急便转了个话题,“翠微,令尊是幽角角候吧?” “得王上上心,愧不敢当。家父确是幽角角候。” 与余下四角相比,幽角在雍佑登基后并未表现太大的反对,只是归顺之余提出一个条件:剥除芳角所有兽人的民籍,转为下奴。兽人乃祭龙过百余年前无由出现的种族,历代王对其身份地位并无明确定夺,倒是各角角侯看法不一,各持己见、自立法令加以管束。平等相待有之、疏离贬斥更有之,其中幽角角侯似对兽人持了偏见,但特意提出此条件,却又不仅仅是私心己见的简单。 雍佑对幽角迟迟不作答复,幽角也不再问,只是双方心中都挂着,只在互看动静。现下雍佑问得随意,其中却有试探之意,翠微虽对答平淡,雍佑仍知她心中有结,随意“哦”了一声,又转了话题:“听赤曜说,翠微有个和天河年龄相仿的弟弟?” “臣下小弟驽钝胆怯,哪能与龙使相提并论。”翠微忙低下头,脸上些微的欢愉已被雍佑尽收眼底。 “怎么不能比?依本王看,巡礼定是喜欢亲弟弟胜过龙使。” “王上!臣下尽心尽力服侍龙使,莫要开这等玩笑……” 翠微正急红了脸,一名身穿红色武衫,披着灰色盔甲的武官大步冲了进来,急急跪在雍佑身前。 “王上!一队兽人埋伏朝承门外,袭击敕使!幽角敕使中了伏击,死伤半数!” 雍佑剑眉一凌:“赤曜呢?”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2 章 “事发朝承门外半里,幸得赤曜大人赶到,才将兽人击退。” 雍佑狠狠踢了桌案一角,桌上奏折铺散一地。翠微刚要开口,却见雍佑一手举到面前,一手撑着桌案,握紧拳,缓缓道:“本王问你,赤曜呢?” 龙颜大怒,武官震得咽了口口水:“被击退的兽人往素角方向逃窜,赤曜大人命人守住朝承门,独自追击去了。” 翠微轻声惊叫,忙道:“王上,龙使与慕容公子人在素角,是否命人……” “龙使有那慕容紫英跟着,自不会有事。” 雍佑暗暗咬牙,对武官一挥袖,“你马上带人去追赤曜!” 素角角侯府进进出出的尽是身穿粗布衫的难民,庭院中堆满了杂物,孩童们爬到树上荡秋千。 天河身上披着斗篷,将兜帽沿压得低低的,带着紫英在庭院内穿梭。 紫英一路跟着天河在城内走街串巷,每次想开口,天河都加快脚步,走得几步,又转身招手让他跟上。一路无话,尽是尴尬,到得现在,紫英心里已十万个烦闷,硬是强压不发作。 突然一个男童飞奔而来,抱住天河的脚,大叫一声:“龙使!” 一瞬间整个庭院的吵闹声都哑然而止,院内的人四下张望、叽叽喳喳地寻找龙使。紫英忙将天河护到怀里,死劲压下兜帽,将他的脸整个按向胸口,感到天河反射性地要推开,不悦地狠狠一按他的背部,悄声道:“别乱动,靠着我。” 天河身子一僵,抓紧紫英,缓缓点头,还没放软身子,便被紫英强拖到庭院墙角。 刚才大喊大叫的男童捂着嘴,偷偷溜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见龙使,一时激动了。”男童探头看着天河的脸,“龙使,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有两个小孩向龙使讨吃的,我就是那个哥哥。” 天河立刻眉开眼笑,揉着男童的头:“记得!当然记得!你弟弟呢?你娘还好吗?” “都好!大家都好!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娘说,都是托龙使的福!” 男童说着说着又成了大嗓门,紫英瞥见一名戴着帽子的少年左顾右盼,最后低了头移步靠了过来,侧身将天河挡在身后,伸手按按男童的头。 “小声点。” 男童赶紧闭嘴,视线转向少年,上下打量,摸摸脑袋:“好像……没见过你呢。” 少年嘻嘻一笑,露出虎牙:“你当然没见过我。为了拜见龙使,我今天刚到这。” 话音一落,身后便平空卷起龙卷,吹得院内草木零乱歪斜,沙尘翻滚迷眼。院内鸡飞狗跳,人群四处逃窜,乱作一团。 紫英瞬息长剑在手,同时剑气环绕,蓝色剑气抵御风尘。紫英立于阵中,身上衣物平和,乌发垂落,悠然隔绝在外。 紫英将男童推到天河怀中:“躲到屋内。” 天河知紫英自可应付,点点头,刚动了下身子,突闻利风割裂而来,忙返身一退,风刃划过,直切得树木尽断。 “龙使,我千里迢迢来拜望你,这便要走,也太不给面子了。”少年扯下帽子,一头鹅黄软发,竟生了两只虎纹兽耳,“见月今日得见龙使尊颜,真是三生有幸。顺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牙渠。” 见月身后的龙卷点了两盏油绿的灯,灯的下方裂开一条口子,白牙森森,一股腥风散开,将龙卷撕得七零八落。 紫英用袖掩了口鼻,见一头一人半高,身长八尺的灰毛巨兽现于少年身后。巨兽形似犬狼,生得两尾,四爪刨地,能破土掘岩。 见月洋洋自得地双手环在胸前,牙渠的大嘴悬在他头顶,脑袋四下转动,冲着紧闭的屋门扇动鼻翼,双耳震动,似听到屋内人声抖动,咧嘴呜呜似笑。 “龙使,废话不多说。有人想见你,给个面子,走一趟便是。若龙使不愿,那让牙渠饱餐一顿,也不枉我们远道而来。” 白光便在语落处横扫而至,见月只眨了下眼,便觉脸上一痒,摸上便是粘粘的血痕。余惊未定,又听得牙渠咆哮一声,头上汩汩冒着血,疼痛难忍地甩动头部,洒了一地血雨。 紫英手上稳着出剑剑式,虚空悬着一把剑气凝成的大剑,第二击是箭在弦上。 “谅你年少,知错便速速退去,若要一搏,下次便不再留情。” 见月一抹脸上血痕,手上水灵运上牙渠伤口,口中虎牙似暴长几分,鼻中发出野兽威慑的低鸣,身后虎尾竖起,对上紫英一身游刃有余的冷静,犹似他满脑怒火,也不敢轻举妄动。 紫英瞪着见月,即使占尽上风,也不放松分毫:“倒还分得清斤两。” 见月一双兽耳突然立起,似被紫英一语激起:“少在那装模作样的耀武扬威、欺我年少!牙渠!上!” 牙渠一只眼被血粘住,难受地长啸一声,听得主人命令,甩起身后两尾,尾上生风如镰,连连劈向紫英。 紫英低声念了一咒,一道石墙拔地而起,风镰切在石墙上,竟不能留一丝痕迹。 未料紫英仙术如此了得,见月赌气一拍牙渠侧颈,正要卯起劲攻第二招,头顶突落一片阴影,鸟羽振翅之声压断风声。 “龙使!可有受伤?”赤曜骑着寒炎急急而落,手上长枪刺向见月。 见月拽住牙渠颈部长毛,轻灵一闪,翻身跃到牙渠背上。 “你们来了帮手,不公平!龙使!见月下次带了大礼,再来拜见!” 牙渠载了见月,飞身跃出角侯府高墙,身子巨大,却又上了屋顶,几下便跃了个没影。 赤曜倒转枪头,一甩缰绳,正要追,却被几只灰羽巨鸟团团围住,领头的便是红衣灰甲的武官。 赤曜枪头一伸:“你们这是做何?还不速去擒拿贼人!” 武官拱手道:“大人!王上命属下将大人带回宫中!” “抓住贼人,我自会回宫!” “大人!这是王上旨意!请大人即刻回宫!” 赤曜轮番瞪视了一番众人,愤愤地将长枪收回,令声中有怒:“你们把龙使和慕容公子送回宫中,不得有差错!” 武官忙低头领命,赤曜冲天河和紫英做了一揖,掉转鸟头,振翅便朝王城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3 章 第八章 偌大的堂屋,中卧一口棺。四面黑绸遮窗,屋梁四角垂落符文挂饰,穿堂风过,长明灯嘶嘶作响。 跪伏在地上的敕使们,蜷缩着身子,让哭声撞在地上,再哀哀怨怨地攀升。 哭声挤满整个堂屋,四处回响,天河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挪到棺材边,胸口已上下起伏地呼吸不畅。 紫英捏住天河的掌心,轻轻扯了一下:“天河。” 敕使们突然嚎哭起来:“龙使!这可是翠微大人的弟弟啊!” 天河挣脱了紫英的手,猛地跨了一步,棺中人的面容闯入眼帘。 棺下垫着净白的绸布,衬着少年惨白的脸,似沉睡般的宁静。少年有着与翠微一样的脸廓,墨兰的发柔顺散落。双眼紧闭,若是能睁开,也应如翠微般带着浅浅的蓝。 “这是……翠微的弟弟?” 一名敕使跪着挪到天河脚边,扯住天河的衣摆:“龙使!瑞竹大人是被兽人杀死的!那群畜牲,它们要遭报应!龙使!你一定要……” 紫英一掌拍落敕使的手:“放肆!竟对龙使如此无礼!兽人之事如何处置,听王上旨意,怎能是你等说的算?” 敕使们一时哽住,瑟瑟发抖地蜷回地上,嘤嘤如同鬼怨。 天河声音有些沙哑:“翠微呢?” 满屋的人都静了,半晌,刚被紫英拍了一掌的敕使吸了几次鼻子,小心翼翼地回答:“翠微大人……还未来看过……” 紫英心念一声“不妙”,伸手去拉,却只略过天河的衣角,而天河早已冲出门外。 翠微清点着“龙脉复生祭”的祭祀用品,墨兰的长发随着她略微弯下的背脊滑落,专注的脸色和板着的面孔,永远是翠微工作时的常态。 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们跪伏在地的衣衫摩挲声,大踏步闯入室内的回响,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翠微”。 翠微理了理前襟,捋了捋双袖,躬身行礼:“臣下拜见龙使。” 天河对上翠微的眸子,被那乌瞳中的冰凉盯着,一股脑的冲动也开始平复。缓缓调整呼吸,有些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不安。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面,再偷偷观察翠微的脸色:“翠微……你……为什么不去看你弟弟?” 翠微闭上眼,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龙使,臣下教你的礼仪,道是全忘了?” “翠微!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天河急了,见翠微仍一副冷静如常的样子,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龙使,臣下是巡礼,对臣下来说,任何时候都要以‘礼’为重。公不越私,私不代公,这是行事之礼。”翠微直视天河的眼,“劳龙使费心,臣下的弟弟,臣下做完公事,自会前去。” “可是……可是……” 天河想豁出去的大喊,却被赶到的紫英从身后抱住,手掩住口。 “巡礼大人,打扰了。” 翠微又是一礼:“龙使大人有话要说,臣下怎能当是‘打扰’?” 天河再也忍不住,奋力拨开紫英的手,抓住翠微的肩膀:“翠微!他是你弟弟啊!难道……难道……难道你就不伤心?” “龙使,人一死,早见是晚,晚见也是晚。”翠微退了一步,离开天河的手,“有生之年不相惜,念是年年能相见。生死乃是突来至,何怨苍天不告知?” 天河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沿着庭院的石子路走着。紫英离了一步,默默跟在身后。东转西绕,竟又听闻敕使们的哭泣。天河抬眼一看,陈放棺材的灵堂已在面前。 华叶飞红,秋鸟哀啼,凉风一起,更是凄凄惨惨。 天河望着灵堂掩在华叶中的沉黑屋顶,散着薄云的晴空,一阵阴凉透心。 “紫英……”天河待得身后人轻轻应了声,才缓缓道,“我爹死的时候,菱纱死的时候,我都很难过。可是翠微……” “每个人难过的方式不同。翠微姑娘定是也很难过……”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天河急急地打断,转过脸,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焦躁,“我不明白,明明难过,为什么还要忍住?爹说,男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地哭,可是女孩子不同。为什么翠微……” 紫英正欲解释,却听闻一声掌击石桌的闷响,雍佑的怒吼紧随而至。 “本王未叫你开口,你难道不知该如何?还是要问问巡礼,重头学礼?” 声从附近的四角亭传来,紫英一把拉住天河:“走吧。” “我听到赤曜的声音。” 天河朝着四角亭张望,回头征询地看着紫英。紫英知天河露出那种眼神,便是下了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决心。无奈地叹口气,只得拉着天河钻入树丛,避过草地上的枯叶,钻过横七竖八的枝条,绕到四角亭下。天河急于想看亭中情况,紧紧贴在紫英背后,又觉得偷看不好,不安地抓住紫英的手臂。 紫英微微一愣,看了天河一眼,什么也没说,将注意集中到四角亭。 赤曜背对着两人,单膝跪在地上。一身黑红主色的武人装扮,火红的长发利落地束起。雍佑站在赤曜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赤曜低下的头,突然提气沉声一呼:“飞骑骑长!” 天河被吓了一跳,感到手被紫英牢牢抓住,忙捂了嘴。 赤曜挺直上身,应道:“臣在!” 你不驻守朝承门,独自跑去素角,做何?” “回王上,袭击幽角敕使的兽人逃窜至素角,臣下为拿贼人,赶往角中。” “那朝承门呢?”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4 章 “王上,从朝承门进入王城,需过城山。城山地势险要,山涧曲折,只要留足兵力守住,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臣下自认留下一队飞骑……” “够了!”雍佑打断赤曜,身上气浪微张,缭乱秋风,“赤曜!你真没有事瞒着本王?” 赤曜抬起头,一双深黑的瞳映出雍佑压抑怒火的脸。 “王上,你不信臣下?” 雍佑倒吸一口气,愤然回身:“幽角派来敕使道贺,意将归顺本王。兽人无法无天,竟袭击龙使,本王看……幽角的条件也有合理之处。” 赤曜想站起来反驳,却见雍佑斜眼瞪视,只得又牢牢跪好:“王上!若剥了兽人民籍,大肆压迫下定有覆舟之势!望王上三思!” “那幽角如何?幽角不归顺,就无覆舟之势?”雍佑重重坐回石凳上,“赤曜,本王登上此位,斩了多少臣子?” “王上,历代龙王登基,不论昏庸贤德,要稳定江山,均有血溅龙座下。若恐错斩能臣,瞻前顾后,如何守江山?如今能人志士不缺,只待伯乐。王上做得天下归心,举贤纳德,又何计斩了多少臣子?” “本王发现,如今身边就只剩你一个。”雍佑微微睁眼,看着顶上黄叶掩了半边晴空。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雍佑手按怀中匕首,作势要迎,却见赤曜抓过长至腰间的红发。雍佑厉声喝止,赤曜却仍要动作,雍佑冲上前,紫英已觉身边一空,剑身白光划过,一抹朱红刺眼,秋风袭波而来,华叶横扫入亭。风停叶落,听得粘稠的嘀嗒声。 赤曜的红发上,渐渐溢了一块鲜红。天河牢牢抓着剑身,任手掌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地上。 “龙使……”赤曜握了数十年的剑,从未如此颤抖过。 雍佑掏出帕巾,想上前包扎,紫英却先一步挡在天河面前。 紫英去掰那握得发白的指节,那五指却如他的主人般倔强。 “雍佑!为什么要欺负赤曜?我爹说,女孩子要好好疼着宠着。你怎么能骂赤曜!” 雍佑一时语塞,看了看赤曜,笑着摇摇头。 “你不要再冒傻了。” 紫英在天河头上拍了一下,有些气愤地硬掰开天河的手,掏了半天没找见帕巾,见雍佑递了过来,皱起眉,直接脱了自己外层罩衫,将天河的手裹了一团,拉着便走。 只是刀剑伤,紫英运了水灵,瞬间便把那伤口抚平。 天河动了动手掌,笑道:“谢谢你,紫英。” 紫英没说话,把粘了血污的罩衫扔到桌上,转身沏茶。 天河捏捏罩衫上结块的血,小声地道:“紫英,对不起,弄脏了。” “你闭嘴!”紫英将茶碗重重地放到桌上,溅出的茶水泼了手,又拧起眉,直接擦在罩衫上。 天河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烫得舌头发麻,又不敢作声。 紫英在天河对面坐定,品了几口,声音又缓:“天河,我们回去吧。别待在这了。” 你本就不适合趟这尘世浑水。上次瞎了眼,这次不知会否丢命。缺胳膊断腿我可以帮你医,就是医不好,我也会陪你一辈子。若你死了,我要到何处寻那起死回生的神药? “可是……”天河话一出口,便见紫英皱眉,可还是鼓起勇气说下去,“可是我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赤曜说我能帮上忙,所以我要留下来帮忙。” “你能帮得了多少人?人力有限,岂能胜天?毁了一双眼,只能救山脚下的人。若要帮所有人,就算搭上命都不够!”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不好,我只想能帮一个是一个。”天河放下茶碗,双臂垂在膝上,双手握在一起,“当年救不了琼华,我就只想救大哥,结果大哥也救不了,我便想救菱纱,最后连菱纱也救不了……我,我才知道,我那么的没用。” 要让天河放弃,只有说狠话。 紫英忍下安慰:“知道无用便好。你就呆在山上打野猪,逍遥度日便可。” “可是我还是想帮大家。即使只有一点点作用,我也想帮大家。”天河冲着紫英开朗地笑道,“紫英也会帮我吧?” 看着天河的笑,越看越觉得烦闷,心中似有口钟在一遍遍地震响,直震得抽痛。 漫漫黄沙,万里无风,睁了眼,便见红衣少女搂着少年,泪水滴在那双无光彩的眼上。当时的心中,也有口钟,敲得如嚎丧。 紫英站起来,拉起天河,狠狠按在桌上:“我不想帮你,我只想带走你,把你牢牢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紫英最后那句……我…… 算了……我死算了…… 第九章 窗阁紧闭,秋风在屋外推了又推,气鼓鼓地晃来晃去。午后的日光已不强,钻入未点灯的室内,惨惨淡淡、明明昧昧。室内两人无话,呼吸声、心跳声,格外清晰。 天河被紫英仰按在桌上,脑后是桌子硬邦邦的感觉,大理石桌面的冰凉透脑而过,让天河更无法思考眼前的状况。 紫英的脸就在面前,连眉心皱起的“川”字也看得清楚。眼中的怒气,鼻腔的呼吸,全数扑到天河脸上。天河的眼神试图躲闪,却不敢别过头,所有动作都被紫英尽收眼底,让他无处可藏。 看得天河这副模样,紫英又渐渐冷静下来,舒了口气,算是平复心中焦躁,刚要起身,天河却突然撑起身,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只轻轻贴上,又微微颤抖着退开。 紫英一时懵了,对上天河那双询问试探的眼,脑中便有一缕火丝在探头撩拨。 “你这是做何?”紫英双手按在天河肩侧,不让他起身。 “这……这不是紫英想要的吗?”天河不安地动动身,他已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却又不知错在何,“上次紫英不是说,不是只想疼我爱我,陪着我……那……那你是不是……” 脑中的火丝在意料之中燎遍整个脑海:“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守了你那么多年,你竟一点也不明白?”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5 章 “紫英,你、你别生气。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说出来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不像紫英那么聪明,所以……” 紫英的舌带着千万个抱怨和不耐直接侵入天河的口腔,将所有的语句碾碎,和着粘湿的唾液,挤出抗拒的呜咽。 天河闭紧双眼,当紫英的舌退出时,舌上似乎还有着轻微的牵连感。嘴角有粘湿的感觉,天河睁开眼,抬手想抹,却被紫英按住手腕。 本认会如上次般结束,所以当看见紫英仍紧紧拘禁着自己,天河既莫名又有一丝恐惧。 “紫英?”天河手按在紫英胸口,尝试着推了推。 紫英纹丝不动:“不明白吗?那我就让你彻底明白!” 猛然低下头,额发留给天河脖颈的瘙痒还未过,一阵更刺激感官的啃咬舔吮感便让人颤抖地攀至脊骨。指尖的柔软温暖和坚硬骨感从领口探入胸前,点点摸索前进,带着一道道火热的轨迹。 当那指尖点上胸口的敏感,天河整个人一个激灵。没被制住的手一把推开紫英,翻身跃起,低头从紫英身边冲过。双眼死死盯着门,却被紫英狠力一扯,眼中世界天旋地转,窗棱灯台一掠而过,白色无痕的天花板刚占满视野,又被紫英翻过身,俯身按在桌面上。 “为何要逃?你不是要我跟你说明白吗?” 不同以往的冰冷语气,有着不同寻常的怒意,甚至还有掩藏不住的恶意。 “我知道了!紫英!我们坐下,好好谈!”天河绞尽脑汁地嚷出一句,“我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紫英轻声一笑,听起来若嘲讽,又似玩味。 “好,我动口。” 说着,便叼住天河的耳垂,一点点地用贝齿摩挲,天河难受地摇头,紫英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脸,不依不饶地舔遍耳廓。就只是这般舔舐,平日若受了伤,紫英也偶尔会帮他舔舔伤口,可这舔却让天河感到身上的异常灼热一遍一遍地越燃越旺,恐惧如冰窟,却压不住热量,任由火舌在脊梁骨上来回游走。紫英舔在耳上的湿润声直接震入耳膜,羞耻感涨红了天河的脸,本能地别过脸,一口咬住紫英固定脸侧的手指。 紫英吃痛,制住天河的力道略松,天河趁机便挣扎要逃,紫英口中发出忍无可忍的不满声,一手将天河的头按到墙上,被咬住的手指顺势送入天河口中,按下不安分的舌尖,探入口腔深处。 天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似要撞破冲到墙上。口被紫英的手指翘开,因手指过分深入连闭都闭不上,只能任唾液缠上修长的手指,又扯出银丝滴落。 “看来光是用口你还是不明白。” 紫英缓缓松开按着天河头部的手,上身压在天河背上,舔着后颈,让头脑混乱的天河缓不过劲。手伸向天河腰间,只一扯便将华美的腰带松开。 秋季的微凉空气扑到胸口,紧接着是手掌的温热。在腹部的浅沟上来回圈点,划出一条长线,拖曳着指甲的边沿延到胸口。已是披在肩上的上衣缓缓滑落,天河双手撑在墙上,肩部的颤抖让上衣滑露出半个脊背。紫英将脸埋入天河背部,粗重的呼吸撞着肩胛骨,脊梁上留下细细的水痕。手已来到天河胸前的敏感,配合着背部细碎的落吻,捏起、揉搓、按压。 天河感到身下已是火热,双腿发颤,猛感到后方被同样火热的坚硬顶上,两手一滑,身子软倒。紫英一把搂住天河的腰,顺势将天河按到地上。 看着天河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的背部满是点点红润,脸颊绯红,气喘不已,唇边粘着隐现的银丝。紫英已无法克制,倾身压下,退下天河的裤子,抬起他腰身,一手扣住五指,将粘满唾液的手指探向他身后。 身体突然有异物侵入,天河已经迷蒙的意识马上醒觉,下意识地抓爬着地面,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紫英……” 天河哀求地唤了一声,哪知声线已是模糊不清的缠柔,若春蚕吐出的白丝,在空气中飘荡,痒痒地挑逗着紫英。 紫英不再扣住天河的手指,转而握住天河身下的□,急速地□着。天河刚恢复的力气顿时找不到支点,只能用双手撑住身子,头垂到地上,只想抑制浑身的颤抖。脸贴在天河汗湿的背上,胸口的衣衫已被蹭开,感觉着身下人撩人的温度暖暖地蒸腾,手上一用力,便觉天河大力颤了一下,一股温热窜出,粘湿了手掌。 天河紧绷的身子顿时一松,紫英将粘着粘稠□的手按到天河胸前,抽出开拓的手指。 “天河,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明白我的感情。” 背上是紫英发丝垂落的湿滑,浑身几乎被燥热淹没,丝丝不同的触感让天河感到紫英几乎绝望的无奈。想回过身去看紫英的脸,双腿却突然被分开,本能地想合上,又被牢牢固定。 天河直觉地缩起身,一阵陌生的坚硬没入体内,自己缩身的动作简直是引导其进入。不再敢动作,即使让人晕眩的痛楚让他牙关打颤,却不敢随便动身令其退出。 紫英伏到天河耳边,声音带着难耐,沙哑地在耳膜内回响:“天河,放松……” 天河不知道紫英的意思,只胡乱摇头,身子绷得更紧。 紫英叹了口气,稳住天河的腰:“那便没办法了。” 天河感到体内的坚硬开始渐渐退出,正要松口气,那坚硬却像等待这一刻般再次冲入,冲撞带动了天河的腰,体内似乎被按下了电流,让天河弯下身,不自觉地贴向紫英。 这种回应更加快了紫英的动作,天河已经无法思考,只能任由紫英带动自己的身体。根本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快感,无法理解这一切为何,即使紫英说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自己却根本无法明白。 当那股热流如猛然点燃的火苗在天河体内燃烧时,天河咬紧了牙,即使不甘心地流出泪,也没让喉中的呻吟羞耻地在屋内回荡。 隐隐听见秋螟虫的叫声,轻轻吸气,有秋夜的干爽,缓缓吐气,激起一阵熟悉的温暖。总觉得手脚被拘固着,尝试动动手指,触到棉被的轻软。有点安心,缩缩头,想往棉被里钻,腰上一阵钝痛惊得睡意全无。 “天河,没事吧?”很温和关切的问话。 房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恍若双眼又回到了失明的状态。而这样的问话,在那时能够带给天河无可比拟的安心,而此时只让天河急速往后蹭,试图远离。 背后一下便碰到了墙,温暖的指尖抚上天河的额,慌忙低下头,指尖又滑过耳廓,顺到脸上。天河瞪大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看着紫英微敞开的淡灰衣襟,看着那线条平滑的锁骨。缩起肩膀,刚想闭眼,紫英的手掠过耳垂,在脖颈上滑过一线,按住他后背,一拥入怀。 赶忙伸手顶在紫英胸前,硬是拉开一尺距离。手掌能感觉紫英胸口微微一涨,又缓缓松懈,似对天河抗拒动作的不满和对自己的无奈。 紫英的手指伸入天河的发间,轻轻揉乱,又细细理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天河感到胸口一热,喉中咕哝一声:“为什么……” 紫英收回手,覆在天河眼上:“睡吧。” 天河根本无法闭眼,待紫英移开手,便见那淡灰的衣襟离开视野,身旁空了,一阵细碎的声响,最后是关门声,房内又回归宁静。 伸出手,摸上身边残留的温暖,翻过掌,看着月光在指尖跳跃。 第一次觉得,若一辈子看不见,该多好。 朗月清风,院中水声流泻,偶有落叶卧波而去。草间织娘扯音喉,却闻呼呼剑声响。 紫英一身素色薄衣,衣摆随着手上剑招携风束袖。剑尖冷光,如蚕吐银丝,剑花翻腾,如昙花摇曳。 闻得一阵酒香袭来,紫英收势而立。又闻一阵掌声,雍佑腕上挂着酒壶,抚掌走近。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6 章 “夜舞青霜剑,乱夜斩情丝。”雍佑晃了下酒壶,“不知慕容公子是否斩不断,理还乱?” 紫英拱手行礼:“王上,月色迷人,酒香醉人,真乃闲情逸致。” “国事繁忙,能忙中偷闲,自不能错过。”雍佑晃着腕上酒壶,“要不要来一杯?” 紫英掏出帕巾,轻轻抹掉剑身月色:“在下不胜酒量,若醉了,何人看王上演戏?” “演戏?” “四角亭中的戏码,王上是演于何人看?”紫英一甩剑,抖落一地碎银月色。 雍佑吊起唇角,手中酒壶一抛,腰间剑划出长弧。酒壶破成两半,顿时酒香四溢。剑身反照月影,映得一壶酒划弧洒落,殷殷晶莹,若碎色琉璃。剑身一弹,只听两声脆响,破掉的酒壶一半落于紫英脚边,一半越过酒水,被雍佑踩在脚下。 “你军五千,残败三分。我军守于河对岸,同样五千。” 雍佑一剑挥过身后树杈,剑风带下片片落叶,秋风趁势扬起,剑上下翻飞,剑剑点在落叶叶梗,硬是压下一地华叶,稳稳落于脚边。 “我仗水隔两岸,地占险要,若你攻来,也要困于这山水堡垒。”雍佑沿地画起一圆,落叶如得了灵性,绕着雍佑脚边的破壶碎片盘旋。 紫英敛气,手未动,剑气已出,斩下两断枯枝,剑舞两侧,将枯枝弹向雍佑左右。落叶被扼了灵风咽喉,顿时四散。 “我封你邻人,限你与死守,也只如鳖在瓮。我军残败三分?”紫英一脚撩起脚边的破壶碎片,剑光一闪,砍落一角,剑身反拉一弹,撞于树干上,“声东击西,你若不动,终陷困境。” “你又知我的邻人能轻易拿下?”雍佑手上掌风带起撞于树干上的碎片一角,上击三剑,碎片化做细粉,随风而散。 “自古联盟,连于‘利’字。盟者中,主攻乃为强。邻人不攻,定无你强。何况……”紫英沿地震出剑气,逼至雍佑脚下,“你若动,也要损兵折将。” 雍佑一看脚下破壶碎片,竟被震得四分五裂。雍佑吊唇一笑,甩剑将碎片一一击上高空:“莫要忘了,我军飞骑一千,再加地势,你如何攻来?” “天时、地利、人和,除了地利,你能担保余下两样不随时转?若笑运气,那还有一法!” 紫英口中咒文一念,雍佑身后高束卷起龙卷,携了一卷华叶袭向雍佑身后。 雍佑反身运掌想迎,又听得剑击碎片声响,挥剑只挡得两下,便被华叶迷眼,忙展出气浪破了龙卷,低头便见紫英那块破壶碎片虽被斩成数片,却牢牢围在脚边。 雍佑点点头:“好个兵不厌诈,里应外合。” 紫英一步上前,一拳稳稳砸在雍佑胸口,用力不猛,却也击得雍佑一愣:“这出戏,不管天河是在台上还是台下,我都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此生第二次……我对不起……我谁也对不起…… 来吧!殴打我吧!反正我就是不会写…… ……我死了……不用找我…… 第十章[大修改] 山洞中一片潮湿的霉味,混了一地血腥。空荡荡的洞穴,先前的男子已不知去向。 地上一滩血,沿着凹凹突突的地面,流向迦陵的黑靴。 迦陵一脚踢起那滩血,溅起一层血污。 “为何……为何会这样……” 迦陵扬臂出剑,砍在石壁上,刺耳的钝响震得洞壁发颤。 急速喘了两口,黑发发尾颤抖,喉中挤出一名:“雍佑!” 文武百官伏地跪拜,中是一条白玉兰石的长道,被日光一照,反着虚幻的朦胧光晕。雍佑穿着王族华服,手捧红光龙剑,踩着两旁掌乐的手铃声,向站在长道尽头的天河走来。 靴上的龙纹,在光晕中若隐若现,若龙游祥云。衣上的龙符,在乐铃中随步翻飞,若腾飞云霄。一声龙笛呼啸,百官均一颤,龙降凡间,神威浩荡,何人能不颤。 站在天河身侧的翠微清咳一声:“龙使?” 天河这才发现雍佑已双手将龙剑捧至面前,身子微躬,一双眼被额发微掩,眼神尽是饶有兴致的玩味。 天河忙双手接过,吸了口气,将剑捧至齐眉高,寒暖两阵龙息攀臂而上,龙剑长鸣一声,掌乐手铃晃得哗然一片,白玉兰石道上红蓝两道光若两条龙,飞腾直至天边。随着声响,天河身后刻着盘龙的石门缓缓打开,一阵阴凉的气息从黑暗中涌出,闻着似有淡淡清香,虽是暗中生成,却无厉人鬼气,倒似那煌罗万象隐于黑夜,待勇者一探。 翠微点亮手中提灯,立于两旁的祭员也扬起手中长杖,杖头发着蓝光,连成两条光绸。翠微提灯先入了门内,回身待着天河。 天河环视一遍,捧剑回身,看着黑暗中翠微手上提灯的微光,又回头张望,眼下百人,却无所寻身影。咽下落寂,心又生安慰,不知该喜该悲,反复一番,终是步入门内。 翠微的提灯若引路的萤火,拾级而下,飘忽转弯,每步一顿,天河捧着龙剑跟着,待身后祭员将两侧壁上的烛台点亮了,面前又显了5级左右的石阶,天河行至明昧交界的边缘,翠微方再度前行,直至再度没于黑暗,方停下回头,再待祭员点灯。 众人踏着步伐均匀,天河本受不了这走走停停的调子,可此时心不在焉,走得脚步飘忽,直到面前那盏细弱的灯火微微升高,照了翠微头顶,脚步猛停,才有些回魂。接着身后列了两队的祭员纷纷往两边散开,高举的蓝色杖灯像两条暗夜中的溪流,划出了一道凹弧,杖头落下,指向翠微的提灯。 天河被这幻化无常的灯火弧线迷了眼,眼中一涩,欲抬手去揉,却见黑暗的彼方猛然扫亮一片淡绿幽光,若一层薄毯荡着波浪,被翠微手上的提灯吸引而来。祭员口中高低起伏唱诺不已,整齐划一地踏着步子,将杖灯上下挥舞,生了“呼呼”风响,一片蓝光迷乱,唱诺声若海潮暗涌。低时若水底暗道,将那绿色幽光尽数吸入,高时若大浪撞了岸边岩壁,绿色幽光四散炸开地往高处升腾,一下便若夜空繁星,将众人视野照得亮堂。 弧形的地下空洞,若一个天然的罩子,将无数绿色繁星笼罩其间。仰头奋力去看,隐约能看到挂满钟乳的洞顶,顺着洞壁往下,越见开阔,几乎看不到对面洞壁。绿色的幽光有些缓了惊,若雪般扑朔朔落下,沉到洞底一荡,天河方看明那卧于洞中的一潭清泉。 绿色幽光一一贴附在泉水面上,一点点的小小涟漪,连成一片,偶尔荡起波浪,轻微得难以察觉。祭员再度震下杖头,齐齐往上一挑,绿色幽光被那无形的风带起,汇成柱形冲顶而上。这次,天河看清了那立于潭中巨大石柱。 10人勉强合抱的柱身,深紫凝重,一条石刻的蛇形尾脊盘绕而下,鳞片雕刻覆身,尾翼没于潭深处,往上不见首,仿若一条石青巨兽盘于石柱而栖,久之便沉睡忘醒。 翠微仍高举着提灯,步子迈开,鞋尖触了潭边水波,回身屈膝行礼:“龙使,这便是‘养剑潭’。” “养剑潭?”天河喃喃复述,跟到潭边,蹲身撩拨潭水,透心的凉,“中间那根大柱子是什么?”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7 章 “回龙使,紫色柱身擎天,石青龙身盘卧。龙首隐云端,吐呐仙风神雾。龙尾没于泉底,养育灵光恩泽。为此种种,便是‘盘龙柱’。” 前面一大堆有听没有懂,唯这三个字听得熟识,却又最纳闷:“我记得……盘龙柱比这大多了。” “龙使,世间虚虚实实,难以肉眼定夺。”绿色幽光仍起起伏伏,在翠微身侧若那春色花絮,亮了她的冰蓝眉眼,“此柱汇集神龙仙体神气,注入此潭便成龙脉源头。祭龙国大大小小数百龙脉,均由此下龙脉分支而出。龙使入潭养龙剑三日,王上再于此潭举行‘龙脉复生祭’,便可解当下龙脉干枯之局。” 龙脉复舒,无论如何干枯贫瘠的土地都能再度生机勃勃,无家可归的难民也再度有生的希望。想到这些,别说是泡在潭里三天,就算泡上十天半个月,天河也绝不推辞。立刻就脱靴解甲,要往潭里跳。 翠微清咳一声,止了天河动作:“龙使,务必穿戴好,再携龙剑入潭养剑。” “穿着这么重的盔甲?” “正是。” “要下去多久?” “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2个时辰。” 翠微语气平缓,只当对答,天河却是听得皱了脸。若是往日玩水,穿了单衣薄裤,2个时辰没问题。可要穿着一身盔甲重靴…… “菱纱说……要是有人犯了法,跟官府对着干,就会被绑上大石头,沉到水底活活淹死……”天河抬眼看着翠微,有点心虚,“翠微,我是不是不小心犯了……那个‘法’?” 提着提灯的手一抖,翠微险些笑出声来:“龙使可是说到何处去了?据闻龙使入此潭,能呼吸自如、漂浮不沉,龙使不用担心。” 听得不是自己犯错要遭罚,天河也不再犹豫,抱着龙剑几步便迈入养剑潭,待得潭水没腰,便一个猛子扎入潭中,顿时潭水的彻骨冰凉扎了一身,四下的黑暗也劈头盖脸、刺目没耳,似潭下有无数水草,缠了他就要往底下拖。天河这才醒了神,想着“我果然不是龙使”,心中念动“水息之术”,才解了那胸口闷痛。又觉寒冷难耐,便放出体内灼热龙息,身子暖了,便也止了沉底之势,飘飘忽忽地悬着,顿时舒服得如卧云层。 怀中龙剑被龙息引起自身红光,轻轻荡了龙吟,似也自在悠然。 反转身子,仰躺着,能看到潭面上绿色幽光仍若落不完的鹅毛大雪。 “我不是龙使……不是龙使,养剑有没有用?” 天河绞尽脑汁地想。想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雍佑他们都认定自己是龙使。想几日来看到的许许多多难民和荒凉的土地,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想青峦峰上的“梦璃”,现在是不是还在担心。想紫英,想陪着自己数百年的紫英,想那天晚上的……紫英。 “我……还是不明白……” 喉中有什么哽住,心里觉得不舒服,想抱紧龙剑,却发现剑身的红光不知何时盛若烈阳,却不觉灼热,只暖暖地融了心,让天河觉得四肢酥软,幽幽便散了力气,只想睡去。 意识朦胧间,耳边有不知来由的低沉轰鸣,含着水泡的声音,从潭底震颤而上。 “杀了我吧……”有个声音这么说。 天河身体使不上力,连开口都困难:“你……谁……是谁?” “杀了我……”那个声音停顿了很久,似乎有什么让它钻心刻骨地痛,痛得说不出话,“我是……” 没有听完那个声音最后说了什么,天河便沉沉睡去。 正是午时,暖阳和风,紫英坐于庭院石桌旁,白色绸布粘了盆中水,细细擦拭着紫色魔剑。剑上符文闪着淡淡金光,犹似感谢,剑身映了紫英的脸,只见他眉心稍缓,却终是笑不出。 剑身擦拭了一遍,举起对了日头一照,起身翻手舞了几招,剑尖光芒闪耀,晃过一抹赤红。 闻得掌心,一句喝彩,赤曜一身贴身轻甲,腰间配剑,已到紫英身前。 “真是一把好剑。”黑目打量紫英一番,神色和缓,一笑,“不愧是剑仙,何时有幸能得你铸一剑?” “此剑非我铸成。”常带的剑匣不在身边,紫英便一挥手,让魔剑随风升空,需时再唤,“说到铸剑……若我未猜错,有一人,已让我为你铸了一剑。” “哦?听着玄乎,道是何人?” “只是随意猜测,赤曜姑娘不必放于心上。你们要做什么,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我只想带走天河,即便他恨我也好。” 现下,他许不是恨我,倒是惧我更多。 紫英摇摇头,一头乌发微乱,贴肩垂下,又指了赤曜腰间剑,赤曜会意,抽剑转腕,将剑柄递于紫英。紫英握剑在手,五指略松,上下掂掂,又猛然舞了数个剑花,看剑光残影,听破风之声,复振臂一停,两指并了一抹蓝光,抹至剑尖,方收势剑柄回递。 “好剑。” 赤曜接剑,立感紫英那一抹注灵轻描淡写,却是立竿见影,拱手道:“多谢。” “只是可惜……你的命并不在此剑上。‘人剑双修,人剑合一’,说白了便是互为依靠。所以,它只是把‘好剑’,不是‘灵剑’。”紫英看着赤曜的手,指节有力,已有多年薄茧,“若有幸,定想看看赤曜姑娘的长枪。” “只是寻常武器,用得衬手便可,入不得剑仙的眼。”赤曜随口一说,随意一坐,风撩了她的额发,听得她声音些许悠远,“前几日还隐约能闻哭哭啼啼的嚎丧声,今日……却是这般寂静。” 紫英只听闻那被兽人杀死的少年是翠微的弟弟,如今尸骨已由芳角敕使谢中军护送而回,多的不知,也隐隐地不想过问。 “蓝衣白衫……”赤曜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只是单手支了脸,看着紫英神色,“据闻是乃属昆仑琼华派,掌的是斩妖除魔的道义。不知,剑仙对祭龙国的兽人如何看待?” 赤曜侧脸待紫英回答,一头炎色长发顺了肩上护甲垂在胸前,黑目胜水透亮,也只得这双目有着女儿家的灵秀之气。 “兽人不过异形于人……” “妖魔亦异形于人。” 思及过往种种,紫英道:“世间万物,均有善恶之分。非令人惧者则为恶,非异于己者则为恶。” “但,就是惧其异形,惧其力量……”赤曜声渐低,似在自语。单腿弓起,抱膝低头,“剑仙可有过追悔莫及之感?可有因生死相隔,而无力复还之感?可有愿舍其自身,也要求那起死回生之术……之愿?” 战场上挺枪而立的女子,如今的动作,让她不自觉地小了一圈。眉眼不再犀利,只是任由风带庭中华叶花瓣,映了满眼的纷杂错影。 “慕容紫英……单叫名便好。剑仙剑仙,不过是活得长了,又与凡人有何分别?”紫英在翠微对面落座,略抬头,看的是那碧蓝苍空,感的是那恒长天道,“最悔莫及、无力复还,就算休得仙身,仍有凡人的这般无奈之感。自身生死可轻,却惧外人之死,仙神凡人,只要重那情谊,无一不求那‘起死回生’之愿。” “所言甚是。”赤曜轻笑出声,话语转得突兀,“翠微自小自律严苛,母亲亡故,弟弟瑞竹几由她抚养管教,也是因爱便严,从无姐弟柔情。翠微便是这性子,连与父亲闹翻离家出走那会,也没有对瑞竹软眼过。一别数年,如今相见,已是人鬼殊途。起死回生……翠微定是想求吧。” 紫英静静听着,赤曜也不再言语,待得庭中风声更盛,她便起身告辞,腰间剑撞了石桌,“铿”的一声,两人均下意识地去看,赤曜顶了剑格,推出一线寒光剑身,又松指按了剑柄,扶正剑身。 “我们自小一块长大。瑞竹……我也不愿如此结果。”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8 章 梦中总有人在呼唤,一声声的,重复着。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龙使!” 突闻一声焦急的呼唤,音有些乱。天河睁了眼,潭面上的绿色幽光仍兀自落个不停,唯有一点亮得明显,那声呼唤便从那个方向传来,天河奋力在水中一蹬,窜出水面,见翠微提着提灯,跪在潭边,星星点点的绿色幽光在她的脸上落了斑斑点点。 “水下面很舒服,不小心就睡着了,翠微别担心。” 天河笑着对翠微道,到了潭边浅水处,一抹脸上的水珠便站了起来。可这一站,却觉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拽了出来,直接落在了潭下,从未体验过的寒冷从脚跟冲上头顶,视野中的绿色幽光模糊成一片,觉得面皮一绷,四肢酥软,怀中龙剑落到脚边,溅了水花声,整个人便跪倒在地上。 祭员大乱,吵吵嚷嚷地响了一洞的轰鸣,翠微上前扶了天河,嘴中喊的不知是在安定秩序,还是在关切天河。天河只感到潭面在颤动,潭下有睡在持续着梦中的呼唤。 “杀了我吧。” 天河醒来时,只看到隔了纱帐的满屋橙红,守在一边的翠微立刻上前,关切着他的神色。 最怕看到女孩子这般模样,天河立刻坐起来,拍拍胸口:“翠微,我没事!你还好吗?” “臣下能有何事?”明明刚才满脸无血色,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人,现在倒来关心自己,翠微真是哭笑不得,“龙使可还有不适?” “没事没事!”天河动动胳膊扭扭脖子,确实没有了那份冰凉脱力感,虽不明方才为何如此,但唯恐翠微又担心,便急急加了句,“真的没事!” “没事便好。许是入潭养剑的龙使会有此状,只是毫无记载……”翠微还在寻思缘由,突听闻一阵“咕噜噜”的肚子叫唤,便垂手而立,“膳食已备好,臣下便命人端来。” 一听要吃饭,天河更是精神百倍,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桌边,见翠微不动,又调整了姿势正襟危坐,声音却掩不住的欢喜:“好!太好了!翠微最好了!” 翠微忍了笑,招人迅速摆了膳食,天河看似饿得不轻,动筷便是狼吞虎咽,翠微也不说什么,只斟了茶,一边候着,恐他噎着。饭刚吃了一半,天河突然停了筷,看着翠微,极其认真。 “翠微,你对我真好。若是我有姐姐,也待我这般好,就好了。” “龙使过奖,臣下只是尽心侍奉龙使,龙使觉得满意便好。说什么姐弟……”翠微脸色稍沉,眼中有什么晃动,转瞬即逝,又是往日严肃,“龙使不是总说臣下严厉异常、过于无趣吗?” “那、那是……翠微确实严厉,我也不想惹翠微不高兴……可是,以前也有个人,待我很好,那时候她是除爹和娘以外,第一个待我好的人。她成天生气,不过那是我惹的;她成天骂我笨,不过我确实笨;她成天拍我脑袋,不过我确实不打不长记性……我知道她待我好,她一直都待我好。” 见天河越说越消沉,也忘了再动筷,翠微便将几样天河喜欢的菜夹入他碗中:“龙使能念着那人的好,也不辜负那人的心思好意了。” “别人对我好,我一定记得!我记得菱纱的好,梦璃的好,紫英的……” 话到一半生生卡住,天河忙灌了茶,不再说话,吃得也急了,翠微也不再说话,静待天河吃完,命人收拾了碗筷,让天河好好休息,时辰到了自会准备夜中入潭养剑,便掩门退了出去。 地底均是暗,地上还是午后时分,这地下宫殿已要点了灯火,翠微打着灯,在亮了廊灯的回廊里缓步前行,脑中反反复复天河的话,不觉停了脚步,在边角朦胧的灯光中,看见前方有一名孩童,一头墨兰的发,随着肩膀,蹲在地上哭泣。这个身影,在自己的记忆中不知看过多少次,那颤抖的肩膀和不成声的哭泣,每次,自己都是远远地观望,不会上前去安慰,只等他哭够了,自己追上来。 翠微转过身,见了身后年幼的自己。板着脸,冷冷的,那双眼中到底何种神采,明昧间永远无法看清。 “你还是姐姐吗?他是你弟弟啊……”翠微捏紧掌中的灯把,灯光颤抖不已,“为什么如此绝情?就不能哄哄他,疼疼他,对他好好的,让他……也能念着你的好吗?” 一声龙鸣,正从身边的房间中传出。红色的光在这片薄亮中显得格外耀眼,将翠微眼中的幻像悉数抹掉。 入潭养剑已是第三天,每次入潭还是那般莫名其妙的昏沉睡意,每次起身,也是有什么被剥离的虚弱无力感,天河再度醒来,再度看到翠微的脸,想如往常地开朗出声说没事,却完全动弹不得。浑身都冷得发抖,想运动体内龙息,只能感到零散的气息在体内抽动,不受控制的时强时弱,令天河想起在盘龙柱上那时几乎让人昏厥的难受感。 那时到底是如何捱过痛苦,让体内的冷暖两道龙息汇合一处的? 天河支撑着在床上盘膝而坐,呼吸吐纳已是满头大汗,循着记忆中紫英传授的心法运气,渐渐平复了疼痛,让体寒稍弱,唯独背上冷得空虚。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贴附在背上的温暖与安心。 难道还少了什么?难道自己忘记了某个步骤? 奋力的回忆,好不容易调理好的内息又稍稍混乱,心口抽痛,不觉弓下身,背上更是寒冷难耐,仿似贴了冰块,伸手去摸,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但是,那时,是应该有的。 有紫英的手掌,按在自己背上,将自己的气传递过来,引导着体内混乱的龙息,安抚着,让心都放松地去接纳。 记忆中的紫英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地守在身边,不像菱纱精神抖擞地出声安慰,不像梦璃在恰当的时候指点迷津,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推自己一把。每次开口,几乎都为了自己,说着自己的事,而对于自身的事,只字不提。 “我也记得紫英的好,可是……紫英……” 一阵地动山摇般着红光暴响,天河慌忙看向窗外,只见养剑潭那边一条黑影在疯狂飞舞的绿色幽光中直冲洞顶,底下的红光若沉溺的血色,不断扩散着。有什么嗡嗡地震着耳膜,一阵阵地撩拨,黑影在视野中狂暴地一抖,又是震憾全身的长声吼叫。 天河想起盘龙柱上的衔烛之龙,每每出现,便是天地变色的振颤,龙鸣不仅震动脚下的盘龙柱,更在体内肆意冲撞,连灵魂都要瑟瑟颤抖。 菱纱说过,那是神怒,任谁都要怕。 赤曜坐在窗台上,看着夜空中亮得晃人的月,这般月色清朗,能藏的就只有人的心思。抽了腰间的剑,看着被注灵的剑身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虹彩,一挥而下,一抹华光。笑了笑,转头去看屋内的黑色长枪,晃着寒光的枪头,坚实的枪身,曾经坚信着,只要握着那把枪,便什么都能刺穿。 不管是人还是神。 ——我要一个国家,臣民们不祈求神灵,命运由自己掌握,跪拜只对自身。敬你便跪,服你便拜,而不是因惧你求你。 已记不清是何时立下这般豪言壮语,只记得翠微笑问自己:“这是王上的愿望?” “不,是我的。” 翠微静静地笑着,叹了气:“你就是这般倔。将来你若是王,便好了。” “若我不是王呢?” “辅佐王上吧。那样的国家,王上也是想看到的。” 房子晃动起来,屋外的树叶都得沙响,养剑潭的方向一柱红光冲天,若浴血的龙。赤曜眨了眨眼,让意识从记忆深处回来,再听屋外响动,已是四下响起警戒声,部下已经穿过庭院来唤赤曜。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19 章 赤曜拿起长枪,轮了一圈,背在身后,握紧剑。 “翠微……我本不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大修改] 第一次看见龙,是在父亲的藏书阁。那里有一幅长长的卷轴,放在地上缓缓铺开,一条龙从龙尾至龙首,就这般延展开来。覆满鳞片的流线身型,撕裂云层的利爪,青色的鬃毛飘飞,风捋龙须。 这是神物,是高高在上傲视一切,尊贵高雅的神灵。而这神灵,如今便真实地呈现在翠微眼前。 从养剑潭冲出的龙腾飞在半空,携起的潭水若雨般淋了翠微一身,长啸得洞壁震颤,一双赤红的目吞没了四散飘飞的绿色幽光,直视怀抱龙剑的翠微。 “龙……龙神……” 怀中的龙剑嗡嗡鸣动,似要挣脱翠微的双臂,红光四射,仿若一团烈火,映得龙双目更赤。翠微觉得浑身都跟着龙剑在颤,似乎骨头都已散架,一开口,指上下额打颤地说不成句。 脸上冰凉,顺着脸颊滑落的是潭水还是泪水,翠微不知。一双从未握剑的手,如何捧起沉重的龙剑,翠微不知。她只知,心中有个愿望,粉身碎骨都要说出。 “龙神……臣下,臣下的弟弟,瑞竹他……请让瑞竹活过来。” 起死回生,翠微从来不信。可那天把瑞竹抱在怀里,竟已想不起他襁褓时期,在自己怀里是如何的温暖,这才发现,那么多年自己只想着自己,弟弟的生死,从来不去在意。 “臣下想让他活着!臣下不想他死!” 明明为时已晚,但是翠微就是想要去奢望,想去奢望自己从来不相信的起死回生。 “臣下……我……我只是个人类,所以,我就是任性乱来……”翠微把龙剑高举过头,“可是,龙神是神吧?请您听听我任性的愿望!翠微毫无所求,今生的祈愿……唯如此!” 潭水若沸腾般晃动,水波晃动,萤火凌乱,盘龙柱在光影中似也震颤不已。龙猛地甩尾,震落顶上石块,块块砸入潭中,飞溅的水花化作暴雨劈头盖脸地泼下,砸在翠微脸上,冰冷抽痛。水声、落石声、地鸣声,共响震耳、此起彼伏。 龙抖龙须,空气倒流,龙头一仰,龙啸抖动空气,穿体透骨。 翠微倒抽一口冷气,双眼死死盯在龙身上,手一松,龙剑滑落,剑尖顶在地上,震了翠微的指尖,猛然醒悟,鼓起勇气,双手捧剑,跪地高呼:“龙神!请实现臣下的愿望!” 龙抽身甩尾,如巨锤砸入石壁,又是一阵落尘碎石。龙再度仰头长啸,此声虽仍嘹亮震耳,却带了一丝痛苦哀伤,龙身扭动,若体内正肠穿肚滥的绞痛。龙头冲了潭水,掉转身形,似要潜回潭底,翠微未得龙回应,一急跨步踏入潭中,龙剑一晃掠过潭水,一条细波延展出去竞成滔天巨浪,扎了龙鼻头,龙立时痛的一抬身,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嘶吼,两眼红光更胜,龙头一低,冲着翠微长啸,龙口生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只觉顶上气流飞速下压,身子被人一揽,压倒在地,身下一潭的水,更是湿得透。 “翠微!别呼吸!” 仍未反应过来,鼻口已被那人一手掩了,腰间一带,被迫在潭中浅水处一滚,只见龙尾尖横扫而过,鼻梁压痛,闭了眼,突厥水从四面,炼狱火海一下燎遍龙身。 龙哀号着扭动身躯,就在天河头顶上蜷成扭曲的黑影,肉块从伤口处随着血雨溅出,一落地便化成黑水,腐臭难闻。 “哐当”一声,射入龙口的龙剑包裹着血沫唾液砸在天河角边,恶臭翻搅着天河的胃液,龙在不成声地呼喊:“杀了我吧……用我的脊骨……”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0 章 一道身影闪入视线,红色的发,红色的龙剑,挥舞出利落的弧线,血丝拉扯飞溅,随着那人的跳跃,直没入龙的颈部,龙吃痛地赶忙拉身向上,腹部露于暴露于一干弯弓搭箭的弓箭手面前。 赤曜握紧龙剑,龙挣扎的血从颈部冒出,浸染了她两臂。 “放箭!” 厉声下令,却无人敢动。一人颤若筛糖,弓箭落地,余人便纷纷扔了弓箭,抱头跪地,却有一人踱步而来,拾起弓箭,搭箭满弓,堪堪三发,黑色的气浪沿臂盘绕,破风而出,正中龙腹,黑色气浪一下散成无形黑雾,那人再发三箭,令黑雾加深,如此反复,层层叠叠,直到龙被那黑雾环身,一时动弹不得。 “龙神,莫怪本王。本王的能臣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赤曜拔出注灵佩剑,往龙头上一扎,脚蹬龙剑,跃上龙头:“王上!莫作多余的事!” “赤曜,你可敢屠龙?”雍佑一笑,双手背于身后,直看了赤曜,一声感叹,“世间女子,均可称赞美人。赤曜,本王将你尽收眼底,却不知要如何称赞。” 赤曜愣了,龙却似能查这一丝半点的破绽,疯狂的一头窜到洞顶,甩尾回身直刺而下,气势之凶,速度之快,较之方才有增无减,不见半分死相。紫英被甩到半空,魔剑早就恭候多时,趁势飞来,他也不着慌,两指一并,气聚成剑,于脚边划出圆环,紫光升腾,冲天聚成紫色巨剑,紫英一扬手,一把“化相真如剑”压着破地之势直劈龙身,龙抽动欲脱身,几把长剑沿着剑身一路斩落,在龙身上斩了几道血口。 沉喝一声响,赤耀长枪在手,脚跟顶了插于龙头的剑稳住脚步,抬枪挺刺,直灌龙眼,奋力一拔,半面血污。 “王上……如何称赞无妨,您只需记得,您要一个何样的国家!” 话音未落,笑抹唇齿,赤曜身后一道白影斜刺而来,龙猛然停止抽动,下了的眼珠循着振翅声去望,白影冲着龙头一闪,立马一道血弧喷溅,“嗵”的一声,龙头砸到地上,龙身像蜥蜴的断尾,扭动着砸入潭中。龙肉,龙肉便瞬息腐烂,化成黑水,染了一滩的腐臭。 “翠微!” 天河挣扎着奔了两步,又浑身失力地扑倒在地,不罢休地往潭边爬,赤曜提了长枪过来,扶起天河,轻声道:“天河,翠微死了。就让她死吧。” “没有!翠微没死!翠微她……” 听得羽翼扑扇声,天河不禁闭了口,环顾四周,众人也是愕然,循着视线,仰头便见一身白衣的迦陵手握剑身赤红的剑,背上双翼微微忽扇,一双冰蓝冷目瞪视众人,最终转向雍佑。 “贼人!你将前任龙使至于潭中,究竟意欲为何?” 迦陵语气震怒,却无人能答。迦陵一咬牙,再吼一遍,此次回答她的却是妖魔的咆哮。 一头身长凝聚,御剑回身,一帘冰刃闪着寒光,急刺而出。夜色已淡,衬着透明冰刃,一片淡灰,撞上破空赤色剑弧,霎那融了剑身,蒸腾成水露,随剑收尾一洒,落了迦陵白衣长袖点点薄斑。 迦陵微微侧身,斜提赤色长剑,水沿着剑沟,仿似恐惧被分成两半,颤危着滴落。 寒炎飞到迦陵身侧,赤曜目不斜视:“迦陵,退下。” 迦陵被这冷言冷语撞了身子,颤了一下,却仍不动。 “迦陵,去把朝承门的结界破了。”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1 章 这话让迦陵一脸震惊,看了赤曜片刻,冰冷的双眸渐渐溢满笑意,整个人若化了雪的山岭小溪,一身欢喜活脱之气,双翅一展便退了刀戟交锋。 双方再次一对一,紫英片刻不犹豫,飞身出剑,连递三剑均指赤曜头部。赤曜纵着寒炎,身不动,双膝夹了寒炎侧腹,一松一紧,缰绳一带一送,寒炎双翼灵便,悬于空中竟能上下左右小幅度变换,对了紫英三招,招招避得凶险又恰到好处。 对方既非泛泛之辈,紫英便也剑气陡增,猛然落了剑身,剑路转走直取要害狠招,从刺到斩,翻出剑花无数,微妙难断、密不透风。赤曜反手一迎,不上全力,只弹开剑路,微微收臂,热风突起,直接震到紫英胸前。这招反攻着实狠,生生挨上一击那便是胜负已定。紫英本就心思细密,对于强敌,剑术上是倾尽全路,不忘回旋防御在递招间留足余地。只见枪头弹至心口,热浪袭来,已是蓄势多时的剑气立时旋出,将热浪一裹一紧,便尽数散去。枪头弹开,赤曜处于回招之机,紫英趁势便要再攻,却闻得朝承门处巨响,白光暴起,直刺人眼。 眼中晃白,紫英却硬撑着不闭,紧追那抹赤红长发,御剑而上。 听得门洞大开之响,越是靠近门白光越烈,就若细针千万扎眼,直令紫英眼中疼痛难忍,霎时一抹黑直撞入眼,反射的伸手去抠,迟了一步想到是白光照出的晕,泪水已不由得挤出,喉中哽了一声,终是一阵揪心之痛。 “天河!天河!回答我!” 白光渐弱,声声嘶哑呼唤夹杂在雷云滚滚之声中,风中猎猎作响,似展了旗帜,由远及近,响声杂乱。 铺天盖地的黑影袭来,压了白光。兵戟摩擦之声,震颤不绝。中军列阵袭来,阵前便是雍佑。 雍佑身穿便服,立于彩羽巨鸟背上,宽大的袖子鼓了风,眼中的怒意却散了一身不羁。手按剑柄,却迟迟未出鞘:“赤曜,本王命你束手就擒。” 朝承门已敞开,门外是漆黑的山道,赤曜的红发在山风中晃着发尾,似要撕破夜幕。 “王上,恕臣难从。” 山道上突然蹿出几个兽人,见月一拍牙渠后颈,先一步跳出门外,紫英见了牙渠背上的天河,御剑追去,迎面便是立如苍松的赤曜。 紫英握剑,赤曜却只笑不动,雍佑口中大喝一声,彩羽巨鸟冲了过来。剑光、唇角、鸟羽,似都在此刻定格。 闻得一声轻唤:“紫英,快逃。” 仿佛紧闭的闸门猛然大开,一切都为追上那停顿的一刹,奔流而来。 一只巨臂擦着门框冲了进来,五指如钩,指甲尖利。赤曜早有准备地闪身避过,紫英却被重重撞了一掌,就算他瞬息运起土灵护体,也被摔到地上,口吐鲜血。巨手一挥,紫色魔剑在空中划了一弧,斜插入中军阵中。 巨手若孩童探手入箱,乱抓一通。雍佑眼盯着赤曜,不料被巨手指尖一勾,侧腰钝痛,急急拉起彩羽巨鸟,险些翻身坠地。 赤曜拍拍巨臂,巨手立时安静下来,手臂往回一缩,卷了赤曜和寒炎,退出门去。 雍佑忍了痛,一甩缰绳,彩羽巨鸟冲门而出,却只见一片漆黑山道。 呼呼声响,是风声。 天河睁了眼,只见片片黑云急急从身侧退后。再看脚底,是黑暗深渊。 天河一着慌,双臂乱晃,将失平衡,背上一阵温热,被人紧紧抱住。 “御剑之时,心无杂念。” 天河闻得这声音,心立马悬到嗓子眼,脚下的御剑上下摆动,如踩在浪上。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天河,你在想什么?” 天河颤抖着抓住抱住自己的手,缓缓回头:“紫英……为什么……” 身后的紫英,一双眼映着天河的影,冷冷的目光,钩起天河浑身的恐惧,丝丝缕缕、汇集缠绕,恐惧化作藤蔓,疯狂地盘满天河全身。 紫英捧着天河的脸,喃喃道:“你为何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我要如何才能明白? 天河睁了眼,便被日光晃得眯起,想抬手遮荫,却使不上力,看着垂在身侧的手,僵硬得陌生。 “没用的,再过得一日,你便废了。” 天河一扭头,看到迦陵站在身边,一双冰蓝眼眸如话语一样冰冷。 迦陵看着天河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天河睡梦中呢喃的梦话,不禁皱眉:“你进了养剑潭吧?龙使持剑入潭,龙脉润剑,龙息养剑。你体内虽有龙息,却无龙血。龙息靠血气存于体内,龙息被剑吸收,带出血气,现能不死,已是万幸。” 天河又尝试着将力气灌注在手上,累得气喘吁吁,却只让手指抽动一下。垂了头,不再言语。 赤曜走了过来,迦陵立刻低了头,挪着脚步,蹭到她身边,她相对了粘人的小妹,手按在迦陵额上,按得迦陵眯了眼,便轻轻推推,上前探试天河体温,竟是忽冷忽热,不免叹息:“龙使……” “他不是龙使!养剑潭的事我跟你说过!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假的龙使!”迦陵抓住赤曜的手臂,猛力拉扯,似要将赤曜拉离天河身边,“赤曜!你被那个贼人骗了!” 迦陵的吼声引来兽人的注意,赤曜拍拍迦陵的肩,将她揽到怀里,在耳边低语:“我知道,所以……帮我吧。” 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猛点头。 “那么,把龙……不,天河医好吧。” “为什么!他也是骗子!是那贼人的帮凶!就让他死在这好了!” “迦陵,天河会帮我们的。”赤曜看了天河一眼,笑了笑,对着兽人大声道,“而且,该死的不是他,是雍佑!” 兽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缓缓单膝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天河闭目提息,随着从背心传至身上的股股暖息吐纳呼吸。手脚渐渐暖和,无力感退去不少,体内寒暖两道龙息又复苏,气运丹田,龙息循着穴位流遍全身,最终又安卧不动。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2 章 迦陵双手离开天河背部,回息收掌,气息顺着双臂回至体内,正要压至丹田,背部猛然剧痛,迦陵抽搐一下,余息大乱,在体内一阵冲撞,迦陵大咳数声,咳出点点血沫。 天河扶住迦陵的身子,帮她拍背顺气,直到迦陵咳嗽稍停。 “有没有好点?” 迦陵草草抹掉嘴角血迹,拍掉天河的手:“不用你假惺惺地同情!如果不是赤曜让我医你,我才不会这么费事!” 天河点头,感激地笑:“谢谢你,迦陵。” “谁准你叫得这么亲热?”迦陵见对方被她吼得一愣,皱起眉来,“你……该不会也是被那贼人骗……不!绝对不可能!你是共犯!” “‘供饭’?说到饭,还真有点饿了。迦陵,你饿不饿?” 迦陵无言以对,只能冲天河的傻气干瞪眼。房门处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迦陵的态度马上一转,眉开眼笑地蹦过去,贴在刚进门的赤曜身边。 赤曜换下武人装束,一身褐红粗布衣衫,配了她的红发和高挑身材,也能透出威武气势。 “天河,看你气色不错,今日起程应无大碍。”赤曜推开窗户,下方是熙攘街市,平视一片灰黑屋顶,稍微放远视野,便被低低矮矮连了一片的群山遮得严严实实。 山水险恶、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这都是对幽角的评价。也仗着这一险势,历代幽角角候掌控的角军人数最少,怕的便是角候依山傍水、占山为王。 迦陵看着群山上愈积愈浓的乌云:“赤曜,为何不直接冲回芳角?绕了大弯来幽角,岂不冒险?” “芳角敕使已回,角候早就得消息,定会派兵埋伏拦截。”赤曜斜靠在窗旁,“幽角尚未归顺雍佑,定不会让中军入境,虽绕了远,藏了数日,今天境门一开,便可出角,再转回芳角。” 天河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芳角”是翠微的故乡,又想起了翠微死去的弟弟。 “赤曜,翠微的弟弟……是兽人杀的吧?” 赤曜手指弹动一下,低声道:“瑞竹吗?他不是兽人杀的。杀他的,是芳角敕使。” 迦陵和天河都惊得瞪大眼。翠微的弟弟——瑞竹,是芳角角候的儿子,敕使乃芳角臣下,怎会出手杀了角候儿子?不免推测:“难道芳角臣民要谋反?” 低头轻笑,赤曜黑瞳注视天河:“天河,你记住,在祭龙国,从来无人将兽人当人对待。” 天河不明为何赤曜说这些何意,想问,又见赤曜严肃地盯着自己,只能咽了话,听话地牢牢记住。 街上突然一声刺耳惨叫,赤曜扶了窗框,一阵振颤随即晃动楼阁。 一名女子冲进屋内,跑得气急,头上的兜帽歪斜,露出一只兔耳。 “见月他……” “我知道。” 窗下街道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往同一个方向逃窜,沉重的巨响伴着阵阵颤动,人们恐惧地频频回头,一人滚倒在地,一片黑影若从空中乌云分离,种种压到那人脚边。 灰毛的巨兽一甩头,一声破云吼叫,雨前潮风一起,一身皮毛若拔高火焰。 见月骑在牙渠背上,一脸淡然地看着牙渠脚边瑟瑟发抖的人:“牙渠,吃了他。” 牙渠张大口,唾沫飞溅,利齿凿向地面,人死前的惨叫让见月的虎斑猫耳抖了两下。见月叹了口气,却见牙渠脑袋颤抖,迟迟不抬起。 一阵长棍挑起的破风响,牙渠的头猛然上扬,口中一道血丝,痛得低鸣。 本该被牙渠嚼碎的人滚了出去,爬起来落荒而逃。 见月刚要命牙渠追上,一抹红发越过头顶,长棍一点牙渠的头,翻身落于见月身后。 赤曜抓住见月的肩:“快走!角军来了!” 见月仍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人逃跑的方向:“那个家伙……我看着那个家伙把兽人当狗来使!我要……” “那你就把全幽角的人杀了吧!”赤曜大吼一声,见月两耳竖起,软软垂下。天边乌云越积越厚,云间似有雷鸣响动,潮风卷过云角,能见几扇鸟羽,携着隐隐冰刃寒光。 赤曜抖了手上长枪,一挥手:“走!” 虚空开了个巨大的龙卷,寒炎首先从龙卷中钻了出来,紧跟着出了一匹如牙渠般巨大的虎纹巨兽,头顶长角。两名兽人跃到虎纹巨兽身上,巨兽咆哮一声,狂奔起来。 寒炎载了天河和迦陵,在赤曜头顶盘旋。牙渠跃上屋顶,踩出四个凹洞,飞驰而去。 城镇几步便甩在了脑后,视野开阔,山风卷起,前头的虎纹巨兽猛然停住,愤愤地刨着土,一看竟是断崖。崖底苍绿一片,隐隐得见一弯城墙,红色一道便是境门。 已能看清幽角角军身上黝黑的盔甲,其中三名纵者,身上衣衫浮出咒文,操纵身披漆黑破布的骷髅幽魔。 赤曜握紧长枪,唇角勾笑:“幽角角军在境门边被破,芳角该作何想?” 骷髅幽魔听了纵令,嘴巴开合,上下牙“咔啦”作响,吹着腐气扑来。 赤曜提枪,牙去奋力一跃,在骷髅幽魔的长袍底边掠过,赤曜长枪一送,正串了两具骷髅幽魔躯体,反手握住枪柄,下压振起,身子借力跃得更高。骷髅幽魔见赤曜越过头顶,纷纷张口等着猎物落口。 腰间长剑出鞘,赤曜借着落势,斩出一圈热浪,骷髅幽魔不惧刀剑,却怕灼热内息,均惨叫连连。寒炎双翼平伸,扫过骷髅阵中,撞落一地骷髅碎骨,冲出时赤曜已稳坐背上。 数十名骷髅幽魔组成的阵仗瞬息被一人所破,幽角角军本认胜券在握,现只能悔轻敌。赤曜驾着寒炎,直冲幽角角军,背上却一阵紧,背后的天河不知为何抓住了赤曜的衣服。 头顶惊雷,紫色闪电亮煞人眼,若一把枪戟通天贯入,牢牢震了在场众人。 赤曜看着御剑而来的施术者,赞叹一句:“慕容紫英,来得真快。” 紫英御着魔剑,穿过寒炎左翼,寒炎惊叫一声,左翼染了一片血红。 迦陵拔剑要上前助阵,赤曜却一摆手:“趁现在!快走!” 兽人立时驾了巨兽,纵下崖去。 幽角角军欲冲上追击,面前却挡了紫英,一身剑气狂溢而出,剑影凌乱,无人能上前。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3 章 赤曜将天河的头按到身侧,剑架到头上:“慕容紫英,你可是想好了?” 紫英手上剑气聚起,迟迟不发,双眼血丝,牙缝挤出一句:“放了他。” “慕容紫英,这只是一场戏,莫要搅局。”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剑气缭乱紫英的乌发,却有一丝疯狂。 赤曜笑而不答,手上故意松了少许,天河立时一挣,整个人翻下去。紫英御剑冲上,迦陵白衣轻摆,剑尖顶上,紫英一指弹出剑气,弹偏剑路,却见赤曜抓住天河的手,剑仍对着天河喉头。 赤曜的发垂在天河眼前,那双乌黑的眼仍是透着笑意。 天河喃喃道:“赤曜,不要和紫英打。” 赤曜弯眉笑开:“天河,你要帮我。” 手上一松,脚下的风似化做手,缠了天河两腿,捆了腰,往下一扯,冲着地面狠狠摔落。 紫英手上运出风灵,身子御剑冲上,指尖碰了天河衣角,后脑却挨了迦陵一阵钝击,血冲上大脑,两眼发黑。 风压到背上,又是一道利剑贯穿的痛,意识开始模糊,贯穿指尖的凉风突然感到一片温暖,用最后一点意识紧紧抓住。 微硬的触感,毫无间隙的咬合。紫英知道,他抓住了。 抓住了,便再也不要放开。 乌云层层叠叠,承受不了满腹的哀怨雨水,铺天盖地地落了一片阴凉。凉风穿过雨丝,紫英感到身下有心跳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青底波涛纹路的厚实地毯,从大门一路延伸到大堂正中的椅子脚下,地毯两边各站4人,全都垂首看着自己的鞋尖。天河步入殿内,列队两侧的人均低低地声响片刻,惟有端坐椅上的幽角角侯——漠垣,直视天河,不为所动。 漠垣已然白发银须,双瞳却不浊,见天河呆站在殿门前,银须一颤,干枯的指节敲了下椅子扶手,心中暗叹:不过是个毛孩子。又见他左右张望,漠垣抬起手,正要唤他上前,他却先开了口。 “紫英呢?紫英怎么样了?”一把声音宏亮,有少年不识恐惧的意味,语尾带着焦急,却完全不符这殿中气氛。 两侧的官员都纷纷抬头看向天河,一对上他的眸子又慌忙低下,漠垣叹道:“你们怕什么?真道这小孩儿是龙使?莫要被雍佑那贼人骗了。” 天河冲到漠垣面前,堂内的侍卫都反射性地按了剑,却又像被什么绊了脚,无一上前,只定在原地,看漠垣与天河隔了三尺距离,两人对视,又闻漠垣指节敲击声。 “一群废物,别人亮个幌子,就当真龙过天,自己的眼睛均是瞎的。”漠垣指指自己银眉下的眼,“都没我这糟老头的眼睛好使。” 天河打量漠垣一番,突然受了稍稍气急的架势,搔搔后脑,似乎想了想,双手犹豫的一握一拱,漠垣睁大眼待他说话,他却又看看手上姿势,生怕做错的小心。 “嗯……老爷爷……”天河斟酌用词,可这一称呼出口,漠垣差点嗤笑出声,胡子刚颤,忙掩饰地干咳。天河见对方没否认,便放心地继续,“老爷爷,你是这里的老大吧?” 官员中有人忍不住地“扑嗤”一笑,漠垣赶忙把又要出口的笑传成怒瞪,待官员们站得笔直,放转向天河。 “我是幽角角侯,漠垣。令前王命代为管理祭龙国国土一角,百姓认我有德有才,放心将自己营生的土地交于我,我也只是令王命顺民意,不是什么霸道一方的……老大。” 天河闹不懂漠垣一干的艰深用词,只最后一句捡头捡尾,凑了句“不是老大”,便为难地又是四下张望。漠垣见他眉头深锁,再想他方才进门便急问之事,道:“你是要问那受伤的青年?” “对!对!他叫慕容紫英!他现在在哪?伤怎样了?” “他在地牢里。” “地牢?”天河急了,“你们怎么把紫英关起来了?紫英又没做坏事!” “坏事没做,错便错在他与你在一起。”漠垣半眯了眼,“雍佑并非真王,却登坛祭龙。站在祭龙坛上的也就是个戏子,而那位慕容紫英护着你,便也是共犯。” “‘供饭’?”天河想起迦陵也念叨过同一个词,仍是不明,却不敢问,现下也不是问这种细小之事的时候,“也就是说,因为我是假的龙使,而紫英帮我,所以紫英做错了事?” 漠垣点点头,沉默地看着天河。低下头的少年,默默握紧双拳,浑身僵硬,有时又微微颤抖。漠垣觉得没有再对话的必要:“看你年少,也许是被雍佑那贼人所骗……” “我是龙使!” 天河突然开口,郑重的语调打断了漠垣,惊起两旁官员低垂的头,漠垣瞪圆了眼,深吸几口气,捋着须,再度打量天河:“现在还不至于骑虎难下,莫要嘴硬,将自己逼上绝……” “我是龙使!”天河再度打断漠垣,这一次令漠垣愤愤地站了起来。面对着漠垣的怒目圆瞪,接受着官员们不断交叠回响的窃窃私语,天河清晰肯定地重复,“我是龙使,请相信我。” 漠垣的眼珠在眼眶内颤了颤,渐渐半眯了眼,紧张耸起的双肩再度平缓。官员们噤了声,他便缓缓点头,脸上皱纹舒展,唇边银须微翘:“好,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漠垣的语调毫无笑意。 紫英躺在泛着霉味的干草垛上,眼睛盯着潮湿得粘满青苔的天花板,地牢石头的缝隙里似乎被粘稠的不明物体塞满,紫英不想去揣测那到底是什么,可现在除了将注意力有意无意地集中在这种事上,别无选择。 缠满绷带的胸口还隐隐作痛,那道贯穿胸膛的剑伤不是可以忽略的。浑身疼痛脱力,连运起水灵仙术治疗都困难。不,与其说是困难,不如说是做不到。无法使用仙术,因为被封住了。 紫英抬起右手,看着掌心的封印符纹交错盘绕。细密的纹路若利刀斩断条条掌纹,粗重的纹路笔便若凝结的伤疤生生嵌入血肉。弯动五指,轻触到掌腹,曾经残留其上的体温竟带出了记忆。 伤害了的记忆,不可原谅的记忆。 “天河……” 紫英握紧拳,手臂搭在额上,昏暗的地牢光景变得更为深沉,呢喃在地牢中颤抖着回荡,被一声陌生的问话淹没。 “不舒服吗?”很纤细的音调,大概是女孩。见紫英不回话,音调提高,且带着担忧,“肚子饿吗?还是伤口痛?” 哗啦啦的锁链声移动过来,霉烂的味道因空气不自然流动而骚动,紫英将手臂移到口鼻处,便见一名16、7岁的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干枯得失去原色的头发,瘦削的两颊凹陷的脸,衬着一双黑瞳突兀的大。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4 章 见紫英看着自己,少女吼中发出愉悦的低鸣,眼睛睁大,似要蹦出眼眶,长长的兽耳呼扇。 “你是……兽人?”在祭龙国确有耳闻的兽人,如此近距离的注视,是第一次。 因为兽人是奴隶,是最低等的存在,似乎不下到这个国家的最底层便永远不会见到。就像蚯蚓一样。 少女慌乱地拨着自己披散的蓬乱长发,想将若垂耳兔的长耳朵藏起来,忙乱了一番仍然让尾巴尖翘出发外,只好放弃地低下头:“很丑吧?可以的话,请当作没看见。” 如此与众不同的存在,怎么也不可能忽略,不过此时紫英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的右耳……” 少女的右半边脸几乎包覆在密密层层的绷带下,应该有耳朵的地方意外地呈现圆滑的曲线,还渗透出点点血花。应该是很疼痛的体验,少女却在被问起的时候兴奋地抚摸着伤口,枯槁的脸笑开了花。 “这是我割的。我把右耳整个割下来了!我的尾巴很短,只要穿裙子就可以盖过,可是耳朵无论如何都藏不起来,所以我想,如果把耳朵割下来,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少女连炮珠地炫耀着自己的“妙计”,在再次对上紫英目光的时候,低落了情绪,“可是好痛……我把耳朵割下来后就痛得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都不敢把左耳割下来。明明就差一步了……就差一点点了……” 破烂肮脏的衣衫包裹着少女瘦弱的身体,此刻少女沮丧又自怨地垂下双肩,更为缩小的身躯顶着蓬乱的头发,若田边的稻草人,身体构造不谐调到诡异。少女到底是在哭还是单纯地沉默,紫英无法猜测,不管这位陌生少女此刻心情如何,紫英都没有余力作出回应。他再次环视自己身处的地牢,没有隔出一间间囚室的栅栏,只有无限延伸的墙壁、地板、天花板,一直延伸至黑暗。 紫英蹭起身,好不容易才忍下身上伤痛带来的刺激:“此地是何处?” “是芝栀和大家的家。”自称“芝栀”的少女瞬间抬头回答,“我和同是兽人的大家住在这里,因为外面到处都有欺负兽人的坏人,所以漠垣大人就让大家住在这里。漠垣大人是好人,我最喜欢漠垣大人!” “漠垣?幽角的角侯?”紫英冷哼一声,“你说这是‘家’?” “是啊,这里是最安全的家,虽然经常会饿肚子,不过也不时会有人送食物来。”芝栀很开心地笑起来,“对了!漠垣大人说你也可以住在这里哦!我好高兴!好久没有客人来了!” “住在这里?”一连串的情况变化,让紫英不知不觉就只能重复反问。 “是啊,住在这里。” 芝栀侧过头,左耳一弹,又从发间露了出来,那神情似乎是不理解紫英的反问。两人沉默片刻,芝栀猛然跳起来,又是锁链的脆响,此时紫英才发现芝栀同样干瘦的脚踝上套着粗大的锁链。 “是住在这里,没错。因为紫英也戴了和大家一样的东西。这是住在这里的标志。” 顺着芝栀脏兮兮的手指,紫英看向自己的脚部,同样的锁链连接着双脚。 奴隶的标志,最下等的标志,根本就是恶意烙印在身上的耻辱,芝栀,还有不知隐藏在这无边地牢中的兽人们,却将这当作无上的荣耀,是上苍的怜悯。 漠垣,你洗脑做得很彻底。 紫英在心中恶狠狠地评价,屈膝躬身,双手握住锁链,想运气一拉,顿觉丹田无法聚气,双手更是完全使不上力。 芝栀看着紫英满头大汗地拉扯着锁链,终于忍不住问:“紫英,你在做什么?” “把这可笑可恶的东西拿掉。” “为什么?紫英不想住在这里吗?” 紫英瞪着芝栀,他知道这少女是无辜的,因为她无知,却仍然抑制不住眼中的怒火:“为什么你要住在这里?你认为这里很好吗?住在这里很幸福吗?” “当然。”芝栀跪在地上,双手在胸前交握,“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拿石头砸我们,没有人会骂我们。漠垣大人说,如果忍受不了糟糕的环境,就得不到安全。只是一点点的潮湿,一点点的黑暗,一点点的饥饿,对我们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而且,就如漠垣大人说的,忍耐是必需的。” “根本不是这样!”冲口而出的大吼令芝栀惊恐地睁大眼,紫英心中责备自己从未有过的毛躁,缓下语气,“你知不知道,这外面的人根本不用忍受这样的环境,也可以过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 芝栀的耳朵又弹跳了一下,紧接着绷紧身子,若被惹毛的兽类,警告的敌意随着气息喷到紫英脸上。紫英冷冷地回看,不是因为有绝对的自信回挡芝栀的攻击,而是芝栀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被彻底洗脑的动物,已经不会思考,也不会反抗了。 脑中再次做出无关紧要地总结,芝栀却突然停止了攻击的准备,抬起头,鼻翼扇动,浓重的血腥味和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传递过来。 有人大声传报:“龙使驾到!” 芝栀脸色刷白,一溜烟便消失在黑暗中,连锁链的声音也听不到。紫英想站起身,大脑却因那声传报而停止了对四肢的控制,只能坐在地上,看着那位浑身浴血的少年急匆匆地奔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少年的身后,匍匐着幽角的官员。 天河盯着紫英的脸,胸口剧烈起伏,血液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紫英双唇微启,却颤抖着问不出那句“这是谁的血”。 “紫……英……”明明是唤了多年的名字,现在出口却觉发音不畅。天河焦急地咽了口口水,重复,“紫英。” “嗯。”紫英沉稳地发出鼻音回应,厚重堵塞的感觉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天河,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紫英呢?” 本想说“没事”,却因那双清澈的眸子而改口:“有点痛……而已。” 天河双眉紧锁,一幅完全不相信的神情,却又不敢上前查看。如此犹豫不决的天河,究其缘由,紫英心知肚明。人最不可能忘记的就是痛,即使不知道那痛的缘由为何,潜意识也会回避,回避再一次的痛。 几乎贴伏在地上的官员中,有人怯怯地开口:“龙使大人,请让臣下将慕容公子移至上房,再……” “你们下去!”天河用从未有过的强硬口气发出命令,“全部下去!我是龙使!你们全部都下去!” 听得一番衣衫磨蹭声,官员们便退得一干二净。 天河僵在原地,双眼紧盯着地板。 紫英伸手,却在即将碰触时发现天河在颤抖,惊讶自己的动作,慌忙收回,保持距离,低低地道:“天河,他们走了。” “只剩我和紫英了?” “只剩”这两字听在紫英耳里似有一丝恐惧,紫英叹口气,点头道:“是的。” 天河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突然变换的视线水平让紫英心中一紧,不着边际地默默后退。天河没有察觉那段保持着的微妙距离,搔搔后脑,又无力地垂下手,声音不再掩饰自责:“紫英,我撒谎了。” “你谎称自己是龙使,并徒手与双尾翅虎搏斗,打败那妖兽之时,他们便实实在在地相信。”紫英幽幽道来,如诉家常,“‘龙使体运龙息,能徒手斩妖降魔’,这些事我略微知道一二。” “不愧是紫英,真是……真是那个……”天河绞尽脑汁,终不置可否地道,“薄薄的雪……积了很多柴?” 紫英差点抑制不住地笑出来。天河终是天河,无论何时都保有天河该有的心性,也正是这份心性,令我……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5 章 “对。‘博学多才’。”紫英清清嗓门,除去那一丝笑意,也将胸中涌起的情愫掩盖,“那么,为何撒谎?” “因为紫英……”天河若犯错的孩童,紧张地复述原因,最后还偷偷抬眼观察紫英的表情,“紫英,你生气了吗?” “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为了我。” 紫英想回以天河一个安心的笑,却僵硬得不知该如何牵动唇角。无论是笑还是别的事情,紫英已经无法对天河做了。天河并没有苛责自己,也没有回避自己,还为自己着想,为了自己而撒谎,也许天河是善良的,更可能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无法安心,心中满是恐惧。提心吊胆地面对天河,观察着他,紧张地等待,等待他给与自己理所应当地咒骂或殴打,然后永远地离开。 “那么……”天河仿若下定决心地开口,“紫英,你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 “我有些想做的事……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力量很小,而且很笨,肯定做不好,可是……可是不做的话,不试试看的话,我不安心,也不甘心。”天河凑近紫英,这个动作令紫英惶恐,“紫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想马上带我离开,可是,可是你能听我说吗?你听我说完后一定会支持我的,会帮我的,就像以前一样!” “天河,你想我帮你?”即使我伤害过你,你也愿意要我帮你?你也希望我帮你?你也相信我会帮你? 天河大力地点头,刚要开口说明,却被紫英抬起的手止住。 “我会帮你,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即使全部人以你为敌,我也绝对会帮你。 “谢谢你,紫英!”天河高兴地欢呼,张开双臂大概想抱住紫英,却突然僵在半空,尴尬地落在脸侧,“嗯……对不起,我那么乱来。” 紫英警告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天河身上,直到确认他不再靠近,才疲倦地闭上眼:“不,乱来的是我。” 天河,你那份心性是我憧憬的、眷恋的,我应该守护,而不是去伤害。我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因为我忘了,忘了我对你所抱有的感情是怜惜,我也错了,错在将这份怜惜当□恋。所以,一切都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隔多年,我终于开始填坑了TvT[自我感动状态]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牢内的火光将憋闷不畅的空气烘得暖暖的,缩在牢房干草上的女子弯着身子,双手抱住覆着淡绿纱裙的双腿,听得牢门打开,抬起苍白的脸,便见一名男子躬身钻过低矮的牢门,立于面前。 “王上。” 雍佑沉沉应了声,见翠微就算手脚锁着镣铐还是礼仪举止得体,不觉苦笑:“翠微,身体可好?” “蒙王上泽福。”翠微领了免礼,微直起上身,仍是跪在地上,头不抬起,眼盯雍佑龙靴。 “赤曜已进入芳角,替了你弟弟的位置,领了聚集起义的兽人,如今你父亲也只能撑个一时半会。”雍佑叹口气,满是佩服,“现下赤曜的动作放缓,便是要看幽角如何动作。” “瑞竹自小胆小怯懦、毫无主见……”翠微顿了顿,平复喉中涌起的抽泣,“得知他竟能领了兽人反抗父亲的不公待遇,臣下也觉得欣慰。只是瑞竹毕竟不善纷争,没有骑长大人的本事。” 雍佑听出翠微语气不对,单膝半跪,翠微却立时伏地。 “王上,翠微与骑长大人自小熟识!臣下可以这条贱命担保,骑长大人绝无谋反之意!” “翠微……这是计策。是本王与赤曜一起演的戏码。” “计策……”翠微睁大了眼,碧绿的眼眸中涌出的泪水滑满面颊,“原来是计策……是计策。杀死瑞竹……也是计策?” “杀死翠微的弟弟?” “臣下知道……臣下知道!若王上要得天下,就算骗臣下也好,就算要臣下的命也好,臣下既已委身宫中,这条命就是为王上而活!可是……可是瑞竹他……我弟弟他……” 雍佑皱了眉,猛地站起身,翠微满眼的泪蒙了她视线,看不清雍佑的表情。 “是吗?赤曜杀了你弟弟……这场戏的引子,是赤曜一手造的。” “王上……” “翠微,是何人告诉你持龙剑入养剑潭祈求龙神,可让死者复活?” 翠微唇角哆嗦,听得雍佑吼了声“快说”,却立时醒悟,抹了抹泪,神情已是平静:“王上,臣下乃是胡乱道听途说,请王上莫无据推测,加了忠臣无妄之罪。” 雍佑点点头,短促一笑:“翠微,若是你没那份运气,现下可是为这道听途说送了性命。” “臣下自知愚钝,失了理性,送命也是该。” “那人可是杀了你的弟弟!且连你的命也要断送!你还当她好友?” “王上!”翠微站了起来,眼中还漾着些许泪光,话音却铿锵有力,“若要得天下,若要平定国家,牺牲是难免的!如果抱着美好的幻想,不做大刀阔斧的举动,要如何做王?王上要让这个国家动乱到何时,要让人民痛苦到何时?” “翠微……” “臣下多有得罪了。”翠微再度双膝跪地,双手挽袖一躬,“请王上赐罪。” “翠微,本王……我,问你一件事。” 雍佑换了自称,翠微身子一颤,先是不知所措,稍缓便只是端坐,摆了专心倾听姿势。 “若是让翠微来选,我和赤曜,你会选谁做王?” 翠微摇摇头:“臣下不知。” “是吗……明明是关系自己国家的一国之君,这祭龙国内,又有几人心中有个做王的人选?”雍佑再度推开牢门,弯身出去之前,回看一眼翠微,“对我来说,国家和人民都重要。我不愿牺牲任何一个来换取国家。而对赤曜来说,又是如何?” “王上,你是要建骑长大人的国家,还是自己心目中的国家?” 听得翠微这一问,雍佑突然坐到地上,单手支着头,干笑中夹着咳嗽,笑得断续,笑得勉强。笑声中断断续续的说辞拼了一句话:“本王……都忘了。” 漠垣,若要你选祭龙国的王,你会选谁?扪心自问,我会选赤曜。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6 章 雍佑不是没有做王的才能,而是此刻的祭龙国,无法托付于他手。他有着平定国家使其富饶的能力,而此刻的祭龙国不需要如此的温厚。祭龙国、臣民,需要的是影响与变革。 赤曜是天生的变革者,她能影响身边的人跟着她走她所认定的道路,她能为了踏平这条道路,而斩断所有的阻碍。我理解到这点时,我刚领了灵角角侯的位,将骑长的位置传于她。 记得那时上代的龙使已然渐衰,骑着飞骑俯瞰国土,能见到龙脉已缩至星星点点。每到此时,国家便会身不由己地陷入贫瘠,人民也将承受不可违逆的苦难。 “璞寒大人,祭龙国不需要龙使,也不需要龙神。” 她不是在询问我的意思,也不是在要求我的答案,她只是肯定地陈述自己的见解看法,而我也在那时不自觉地认同了。 漠垣,赤曜必定是要浴血变革的,她烈焰的红发、苍炎的飞骑、尖锐的长枪和炙热的术力,是要将这个将死的祭龙国焚化,而不管是否能涅磐重生,她都会一搏。此时此刻她是我心目中的王,我愿走她所铺就的道路。而你,要如何选择? 漠垣将看了不下数十遍的信再次折好,磨好的墨连笔都未粘上,便在沉默中再度凝结成块,将桌面砚台压得齐整的纸卷好,传令便带着两名少年走入书房。 墨色碎发的少年腰板挺直,澄静的眼看在漠垣眼中有股能使心潮莫名平静的力量,若看得久了,便会产生透过那双眸子,能窥视自己内心的错觉。 “漠垣恭候龙使。”漠垣站起身子,朝天河微微躬身,“请问龙使有何要事,竟大早亲身前来。” “我……”天河咽了口口水,鼓了劲,道,“我想去看看幽角兽人居住的地方。” 漠垣“哦”了一声,暧昧不明,天河弄不懂他答应与否,想问又见漠垣仍低着头,话到口边又咽回去,静静等了稍时,仍不见对方有下文,便求助地看向跟在身后的紫英。 紫英身着月牙白的长衫,因重伤所至,脸上血气微淡,一头长发未束发冠,只用发带随性一束,虽少了拘谨,却多了冷淡。他接了天河的目光,心知漠垣只是以气势压人,本想就这般静候下去来个持久战,可天河在此,还是速战速决反而事半功倍。 “漠垣,龙使的请求……”紫英故意加重“请求”二字,只用声音便压得漠垣身子又弯了一分,“你可是答应了?” “龙使吗……”漠垣语中有着一丝嘲讽,“臣下请问龙使,为何选雍佑为王?” 天河自是答不上,紫英开口接了这问:“龙神旨意,龙使只是使者,你这问是否题不对人?” “臣下知错。那么臣下再问。”漠垣抬了头,眼睛盯着天河,锁定要其作答,“若单以龙使之见,龙使会选何人为王?” “我不知道。”天河答得干脆,“我只知道山猪有山猪的王,猴子有猴子的王,山猪不会选猴子,猴子也不会选山猪。我不是祭龙国的人,也才来这里十几天,为什么你们不自己选王,却要问我谁是王?” 漠垣忘了礼节,渐渐直起身子,听着天河说完。天河见了他惊诧的眼神,自认又多嘴说错话,目光开始乱窜地躲闪,而紫英却笑着叹句:“说得好。” “我……我不是说你们是山猪。” 天河慌忙辩解,紫英点点头,笑意更浓:“这句补得好。” 天河更是着慌:“我也不是说你们是猴子!” 这次紫英不语,天河舒了口气,漠垣却捋了捋胡子:“这句也是精妙。” 天河闭嘴低头,把写满脸的“你们为什么笑话我”藏得严实,漠垣眼角鱼尾纹已是笑得深陷,呼吸之间方觉书房内的气氛轻松不少。 “龙使,在去看兽人的居所之前,请务必去看看幽角的城镇和人民。”漠垣再度开口时,又恢复了平板的面孔,“‘能救幽角的就只有赤曜。’若您哪天明白了臣下这句话,便请老臣再听听您口中的山猪与猴子吧。” 踏上幽角的土地,干燥的风带着不知名的臭气,钻入鼻腔翻搅着胃液。天河停下脚步,看着明明是在明亮太阳底下的城市,却只感觉沉沉的黑。街道冷清,比起挤满难民的素角,幽角只能以毫无人气称之。而与赤曜刚入幽角时所待的那块稍显繁华的地方,只是这块庞大土地的一角,是唯一称得上生机勃勃的一角。 紫英没有停步地走在天河前方,天河急忙追上去,两人保持着距离,一路无语。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转过几道断裂墙垣,眼前豁然开朗,见的却是干涸龟裂的田地。焦黄的泥土一块块的,块与块之间是道道口子,偶尔得见三三两两的农民穿了粘了湿泥的衣服,围着小块仍有水滋润的田地,守着田中细瘦的苗。 天河不禁想起琼华脚下的月牙村,眉头皱起,心中绞痛,脚步越走越快,紫英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也只默默配合地加快。 太阳当空挂着,射出的光线似乎被臣黑的气氛浸了毒液,炙烤得眼睛刺痛,嗓子干燥。天河摸了把汗,沿着脚下的田间小路遥望,只在十步外的地方,细瘦的小路渐渐变得平整,直直延伸出去,通了一块平整的青石地面。四周开阔,环绕着枝干扭曲的枯木,数十人或站或坐的聚在那处,脸上一扫阴沉,有说有笑。 一路走来,第一次得见如此多人,天河也觉放松不少,脚步换了轻快,扯着紫英的衣袖便跑了过去。 脚下的青石塔着有沉沉的厚重,比起方才干裂的土地,踏上去有舒畅的安心。用鞋尖磨磨,有光滑的顺溜,仔细看能看见细细的纹路,毫无间隙地延伸出去,在这片几近光秃的土地上,这块青石铺就的铺就的地面若休憩的广场,光是站着,就减了不少烦躁。广场正中的圆形纹阵,泛着迷幻的幽光,吸引着每个人从不同的距离观望,脸上的笑容映了纹阵泛着的幽光,总让人觉得怪异。 天河好奇地朝纹阵走去,紫英却先一步拦在他身前,按了他手背,待天河领了其意,站在原地等候,便小心地移到纹阵边上,低头一看之下,一股坠落感猛然袭来,慌忙退了一步,方稳住晕眩。 “紫英,怎么了?” 天河急急跑上前,紫英转身欲拦,却在天河即将撞入怀中时伸手按了他头:“你不应该看的……可是,还是用自己的眼睛判断为好。” 紫英的手缓缓抬起,顺着天河的肩膀、手臂,若即若离地下滑,转到后背处,轻轻一拦即止,侧了身,让一步上前的天河正好站了自己的位子,他再转身伸手,手臂横拦在天河身前。 天河看了看紫英,视线慢慢下移,待瞳中映满纹阵的幽光,脑中便承受了眼中所见事物带来的冲击。 纹阵就若一个硕大的洞口,供人们从上方窥视着地下的情景。地下是阴暗潮湿的世界,长满青苔的脆弱墙壁弯弯曲曲地隔出一个个小间,兽人们戴着手铐脚镣,有的倚着墙,有的蜷缩在地上,有的拖着沉重的脚镣若幽魂般挪动,不管做什么,都能透过纹阵一览无遗。当一名有着猫耳的兽人女孩脱下衣服,用肮脏的地下水洗着身体时,人群爆出狂笑。当一群兽人因为无聊而殴打弱小的同类时,有人清楚地喊着“加油”。 纹阵旁的人都在笑,在开心地娱乐。用纹阵中的兽人取乐。 可天河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愉悦的,只觉得浑身发冷,体内冷暖两道的龙息似乎不安定地乱窜,欲从他口中一涌而出。 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纹阵外的人都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往纹阵前方挤,而田中劳作的人也卯起劲地往广场奔跑,不一会纹阵外就挤满了人。数十名穿着盔甲拿着长戟的幽角角军随后赶到,挤入人群,在纹阵外围了一圈,横了手中长戟,围了第二圈。 天河被紫英拉着退了几步,越过角军的肩膀,仍可以隐约看见纹阵内的兽人,此刻他们也全都站起来,仰起头,一双双瞳孔细微成线的眼,盯着纹阵。 他们知道被窥视着吗?他们知道自己被当作娱乐的对象吗? 还未想透,角军们又齐刷刷地盘腿坐下,这下视野又变得开阔,纹阵内的事务再次清晰地收于众人眼底。人们开始欢呼,挥着手,将手中霉烂的食物,漂着青苔的水,破烂的衣服纷纷扔入纹阵,纹阵仿佛被激起的湖面,幽光暴涨,扩大到整个青石广场。人们兴奋地看着脚底下,被踏在脚下的兽人们若接受天降的甘露,甚至双手去接食物,张开口喝水,破烂的衣服盖了头脸。 所有的人都高兴得笑着跳着,不管是纹阵下,还是纹阵上。 脚下的地面是透明的,透明得仿佛一踏便碎。被笑闹声充斥的空间似乎在旋转,在天河脑中盘旋不去,冲口而出,化作咆哮。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嘲笑他们?为什么要玩弄他们?你们、他们,不管是谁,不都是一样的吗?”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天河身上。脚下的兽人还在争抢着食物、水和衣服,偶尔有人忍不住再看脚底,发出满足的笑声,又立刻将视线投在天河身上。 角军们都站起来,端起枪戟指着天河,人群中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 ——他是谁?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7 章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疑问若潮水一般暴涨,有人爆出一句大喊:“谁会跟他们一样!他们是下等的兽人!是最下等的!”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天河飞来,紫英伸手一挡,是一个已然发黑,一捏便碎成细末的馒头。人群更为骚动,人人都举起手,挥起拳头。愤怒的情绪和愈发泄的欲望蔓延得迅速,连角军都有些动摇。紫英一把将天河推向人群,人群反而退了一步。 “龙使的话,何人有意见?” 人群没有反应过来,角军们则训练有素地齐齐伏地跪拜,天河看了一眼僵住的人群,闻得一声干涩的呻吟,呼啦啦便拜倒在地。 紫英也单膝跪下:“龙使有何吩咐?” 天河低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群,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看着地下的兽人。那些兽人完全不知道上面的世界发生了何事,只是欢喜地享受着从天而降的恩泽。 “请……请不要……不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答应,静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成压抑感。 紫英抬眼看着天河:“龙使,不要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 天河一把抱住紫英,将他的头整个揽入怀中,双手抓着他的背,脸埋在那头长发内。紫英默默感受着天河的颤抖,任他将自己越抱越紧,却始终没有回抱。 “冷静下来了吗?” 站在幽角郊外光秃秃的山坡上,承受着卷满尘土的山风的肆虐,天河听到紫英温和的问话,抬起头,却直不起弓着的身子。放眼望去还是能看到田地,凭着记忆,还能确认纹阵的方向,那些笑声隐约回荡在耳边,比鬼界的怨魂还要让人心凉。 “回去吧?”紫英如此问。 “不!不回去!”天河飞快地摇着头。 “我是说回角候府。” 方才一幅就要崩溃的样子,现在却仍倔强地不愿放弃,这性子,紫英是早就知道。不再多言,在天河身旁的石块坐下,紫英望向同样的方向。 “我查了些幽角的历史。幽角无论是哪一代的王掌管祭龙国,都是最为贫穷的。幽角的土地本就不适宜耕种,若是龙使出现,国家繁盛的时候,屈指可数的龙脉虽然能带来丰收,却也只是温饱以上的程度。幽角的人民比其他角的更苦,为了保住人民,每一代的角候都想尽办法。” 天河静静地听着,紫英也适时地停下来让他思考消化,待他点头表示理解,方继续到:“若不是迫不得已,各角的角民都不会离开自己所出生居住的角,就算是行走经商,终有一天也会回来。可是过度的贫穷使得民心不安,即使努力劳作还是会饿死,渐渐的人民开始懒惰,开始绝望,只为得到一点点不正常的快乐都能爆发动乱。” “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离开吗?”天河不解地插嘴。 “想想月牙村吧。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还是会有人留下。”紫英不愿提让天河难过的往事,可要让天河完全明白现在的状态,就必须毫不客气,不能有所顾虑,“盘龙柱上的衔烛之龙升神后,祭龙国出现兽人。各角对待他们的观点和看法不同,而在数量最多的幽角,角候漠垣采取了……方才我们看到的方法。” “……那是不对的。” “确实是不对的。”紫英点头,同时更肯定地补充,“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 “就是不得不这么做。人民最穷困潦倒的幽角,在祭龙国与其他角的一比,处于最下等的地位。即使在幽角之中,也是处在最底层。人民毫无疑问是底层,同时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底层,这样的底层变得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生活,整个幽角也便毫无生机。人是必须要有一些优越感才能有自信的。如果没有比幽角的人民更劣等的存在,那么你所看到的兽人们的生活状态就会反映在那些人民的身上。漠垣做的事,只是选择了人民,放弃了兽人。” 天河咬紧唇,挤出一句:“我不懂。” “你必须懂!”紫英音量拔高,又狠狠吞了口气,让语调平复,“人会互相比较,如果不管什么都处在最下位,便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漠垣欺骗了兽人,让他们成为这个角的最底层,虽然卑劣,但他保住了人民。” “我……” “天河,人不能胜天,百年前你用双眼保住山下的苍生,而如今你要对抗谁?不管面向哪一边,都是人民,他们都有生命。”紫英伸手触了一下天河的脸颊,又转而握紧胸前的衣衫,“我知道你甘愿被卷入,可我不甘愿看到你受伤害。你本就远离尘世,在人与人之间周旋的事你做不来。你会被利用,最后会承担痛苦……就像……就像玄霄师叔的事一样。” 那个利用天河的人,同时也心疼天河的人,最后还是葬身于魔性,留下所有的伤害。 “我……太复杂的事我想不通。”面对紫英,天河能真切感受到对方的担心与自责。菱纱曾说过,紫英是温柔的,他不会伤害别人,他也不愿自己喜欢的人被伤害。所以到头来会伤害自己。 “虽然修仙多年,看起来还满腹经论,到头来还是跟你这个笨野人一样!”菱纱如此说着,拍了天河的头,“所以不要太依赖紫英的判断,除非天河……你不要紫英了。” “所以……我要靠自己的想法,做这件事。”天河的自语让紫英不明地愣了一下,而天河更下定决心地站起来,“那样的事是不能做的。嘲笑别人,把别人踩在脚下,认为比别人厉害,都是错的!我去告诉那些兽人,让他们知道真相,让他们从地底出来……” “你认为他们知道真相,从地底出来,会干什么?”紫英剑眉倒竖,双手抓住天河,脸逼近,忘了距离,忘了不能伤害的承诺,“你认为他们会从此开开心心的和平相处吗?兽人能够召唤控制妖魔,他们会报复,会把所有人都杀了。把嘲笑他们的人,欺骗他们的人,伤害他们的人统统杀了!而你这般单纯的想法,会采取的单纯举动,全都在赤曜的预料之中!” 漠垣说得没错,能救幽角的就只有赤曜。赤曜会将现在的扭曲体制完全颠覆,重新再来。而要成为着燎原之火苗头的,就是你!你被利用了!为什么你却不自知?明明我要带走你,为何你却偏偏要亲眼去看那些丑陋的事实? “天河,你不该看见的。”紫英的手覆上天河的双眼。 “天河,你不该听到的。”紫英的手环了天河的肩。 不要看,不要听,永远在青峦峰上过着优哉的日子。我会守你一辈子,不会奢望你理解接受我的感情,我只希望你不要想起以前的伤痛,也不要在未来遇上任何伤痛。 天河靠在紫英怀里,许久没如此接近的碰触,再次让天河想起这个身体所带来的痛苦,却未有那次的恐惧。紫英是温柔的,温柔又不强求地拥抱着自己,就像一潭温暖的水,只静静等着自己沉入最深处。 所以有时我会变得不愿离开…… “紫英……”天河把脸埋在紫英胸口,声音闷闷的,“我知道紫英会保护我,所以……我想保护更多的人。” 心中自私是任性的话。菱纱若听了,定会骂声“笨野人”,梦璃大概只是温和地笑吧。那紫英…… “……我会陪你。” 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8 章 赤曜一身枣色的布衣,年月的陈旧沾染在布料上,显得有些灰黑,可那头利落束在脑后的炎色长发一甩一落,顺着侧肩搭了几缕,其余直垂腰际深黑束带,一身装束便显得刚挺英气,没有半点残旧的衰落。 墙上悬挂的铜镜未看一眼,赤曜长靴靴跟蹬蹬地面,便推门迎了日上三竿的艳阳。不大的院落,半处是干枯的土黄,半处是杂生的野草,一角是长了青苔的水井,一旁是断了半截的石桌。牙渠蜷着一身蓬软的灰毛卧在石桌旁,头埋在靠着它酣睡的见月背后,见月鹅黄的软发顺到牙渠鼻尖处,随着牙渠凉凉的大鼻子喷出的呼吸轻微摆动,被瘙痒的牙渠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见月的身子跟着这个喷嚏颤了一下,却仍破不了梦乡,身子一沉正要再睡,猛然一道白影越过院墙,本是轻盈地落在石桌上,却故意将一双黑色长皮靴狠狠一跺,发出的震响连牙渠都吓得窜起,见月更是如临大敌地赶忙赶走睡意,拼命眨眼把眼脸上那层迷蒙眨去,方才看清一手叉腰居高临下蔑视自己的白衣少女。 “什么呀……是迦陵小丫头。” “令你守备,你却呼呼大睡。玩忽职守,终要酿成大错。” 迦陵手上出剑比话还快,眼见不偏不倚地就要刺穿见月,赤曜轻声一笑,唤了声:“迦陵,住手” 三尺冷寒悬在见月头顶上,牙渠慢了一步张口去咬,迦陵却又更快一步收剑回鞘,冰蓝的眸瞥了一眼刚从目瞪口呆转到咬牙切齿的见月,跃下石桌,走到赤曜面前。 “你要去哪?” “去见一个人。” 迦陵看向赤曜腰间,没配任何武器,再看那身装束,闲散得似要到街市散步闲逛:“我陪你去。” “那人只约了我,我不能毁约。”赤曜伸手阻要一步上前继续申辩的迦陵,“如今芳角已一盘散沙,不成气候,不整装也无碍。” “就算不用武力,也请带上这把剑。”迦陵将一直背于身后的剑卸下来,双手捧着浓胜夜色的漆黑剑鞘,奉到赤曜面前,“这是龙剑,是王者之剑。赤曜理应随身携带。” 这把剑在屠龙那晚,赤曜是清清楚楚地看着它鲜红的剑身,划破狂龙的躯体,仿若斩杀的不是呼风唤雨的龙,而是随意践踏的弱小生物。随着剑身龙纹流动的红色细丝光芒,若流淌的鲜血,在剑尖汇成一点,却怎么也无法滴落。 就像我满身甩不脱的鲜血。 赤曜按了下剑身,往迦陵怀中轻轻一推:“不用了。” “赤曜!你还不明白吗?你是王啊!” “迦陵,除了你认我是王,无人认我为王。” “你是王!你真的是王!”迦陵一把拽住赤曜的衣袖,对着见月吼道,“赤曜是王!你知道的吧?你们不是因为知道她是王,才跟着她、拥护她的吗?” “不。”见月短短的一个字便让迦陵整张脸僵了,“因为赤曜愿意帮我们,我们才认她做伙伴。” “你们这群瞎眼的兽人!” “迦陵!”这声吼带出了赤曜身上的热风气焰,直将迦陵逼退数步。见了少女脸色苍白,赤曜又平复了音调,“祭龙国五个角,王是统御五角之人。何人为王应以人民来定,并非一人说了算。” 迦陵张张口,好不容易发出些许声音:“可是……我是……” “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 斩钉截铁地打断迦陵最后的辩解,赤曜步履稳健地走出了院门。 阴湿的地面一直在黑暗中延伸着,橘色的油灯光照着的亮处总在脚步的前方,走着走着,已经不知要往何方,与其说是为了到达某处,不如说是为了追上那一小片亮光。 即使是慢慢前进,不知不觉也被疲劳缠上,一成不变的黑暗和愈加浓厚的霉味潮气,一旦放松警惕就会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于是略显苍老的咳嗽声在地下迷宫中回响,灯光随着咳嗽声不断地颤抖,仿佛也在无声地喘息着。天河上前轻拍着那个咳得弯曲的脊背,咳嗽声渐止,末尾是声短促的笑。 “龙使这般举动,怕是止了老臣的咳嗽,却要折煞老臣屈指可数的命数了。”漠垣把油灯举了举,让灯火在平稳中再度变亮,“让堂堂龙使来这般地方,谅是祖先也不会饶恕老臣。这到了阴间地府,可难交待了。” 天河不明漠垣这番话何意,只听得对方似在指责自己做得不对,思前想后,又看着漠垣渐渐直起背脊,松了口气:“我爹以前也咳嗽,我这样拍拍他的背,他就不咳了。不过那时我还小,力道不大,刚才那几下,我还怕把你拍疼了。” “龙使也只是把老臣当作老人家吧?”漠垣捋了捋白须,“也好,老臣也从未当你是龙使。” “我、我是龙使!真的!”天河听得漠垣不信自己,着实慌了,可再三强调自知的谎言,最后便底气不足地低下头。 “只是能斗败双尾翅虎,便认是龙使,未免儿戏。”漠垣转了身,灯光打在天河脸上,将他一脸愧疚映得清楚,“放心,老臣不信,但幽角的官员、百姓都深信不疑。他们无法不信,因为他们需要力量的支撑。信念本身就是力量,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要找到一两样可信的东西,否则……幽角就完了。” “我不是有意骗你们……” “无妨。老臣自知你是打诓却不道破,也是同罪。龙使便记得别捅破这层纸,继续瞒下去便是了。”漠垣突然侧了侧身,似在听着黑暗中的声响,半晌,又低低地续道,“谎言终究要破,只是未到时候。现下的情势在老臣看来均是谎言。不管是龙使也好,雍佑也好,就算是赤曜,也要等到了时机,才能道破谎言。只是要看谁人能撑到最后。” “我……我不是……很明白。”天河搔搔后脑,习惯性地往回看,却只见身无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如果紫英在就好了。紫英一定能听懂漠垣说的话,也一定知道如何回答,还能迅速地作出对应。而且……紫英在的话一定会对自己说:“别害怕,我在。” 虽然曾在黑暗中待了百年,但藏于眼中的黑暗与此刻挤满视野的黑暗完全不一样。从前是自己看不见,却知四周都是光明。而此刻,就算看得见,也是满目的漆黑。也许这个空间小得连转身都困难,也许这个空间辽阔得伸往天涯海角,但不管是怎样的感觉,天河只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紫英不在身边。 “龙使,老臣便送到此处了。” 漠垣缓缓停住脚步,一步走到侧旁,油灯一照,显于天河面前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洞口。砖砌的墙壁只到洞口附近为止,恍若被岩浆熔了个不规则的洞穴,洞穴通向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多大,不知道多深,挤了满满的黑暗。 “从这里往前,便是兽人居住的地方。” 漠垣摸到钉在洞穴边上的铁钩,取下上头的铁镣,将手伸入洞穴内摇晃起来。“啷啷”作响的铁镣腾起细微的锈气,铁环相撞的响声在洞穴内扩大,悠悠地传远,最后在黑暗的另一头引起了轻微的共鸣回应。 那声回应细细的,只知很远,却晃得急切,晃得兴奋。似有人守在这黑暗中多年,终于听到了呼唤。 “龙使,你便等在这里,不多时,会有人来接你。”漠垣本想将铁镣挂回去,手却半道改了方向,递到天河手中,“带着吧。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都带着,那孩子会记得这声音。” 天河的双手沉了沉,感受了铁镣的重量,便看着漠垣带着灯光,沿着原路渐行渐远。而洞穴内急切的响声也随着漠垣的远去而越来越近,待那盏灯光化作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小点,洞穴中的响声冲了出来,一盏油灯晃了天河的眼,耳边是抑制不住的欢笑。 “漠垣大人!” 借着灯光,天河看着带着手铐脚镣的少女面黄肌瘦的脸,深陷的眼窝,突出的眼珠,因为抑制不住的兴奋而微微泛起的潮红让枯黄的脸色显得怪异,瘦弱的胸口一起一伏,与细小身体不符的巨大叫喊声顺着脆弱的脖颈喷出,仿佛要断掉般拉长脖子,却再也追不上漠垣。 “走了吗?”少女的笑容僵了,“果然走了。” 不忍看到少女失望,天河自告奋勇:“我去帮你追回来,你等等。”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29 章 “不用了!不要去追!”少女干枯得骨骼凸现的手指紧紧嵌入天河衣服内,双眼瞪若铜铃,能看到延伸至眼角的血丝,“不要去追,若是漠垣大人站在我面前,若是漠垣大人看到我,我……我该怎么办?” 若不想见,为何跑得急急忙忙?若害怕见,为何又在对方出现时,兴奋异常? 天河闹不明白地看着少女被绷带覆盖了右半边的脸,少女晃着手铐脚镣,动了动左边的兔耳,跨回了洞穴内:“龙使大人,请让芝栀为大人带路吧。” 一旦跨入洞穴,便来到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铺就任何砖瓦的地面,踩上去凹凹凸凸地硌脚。芝栀手中的灯火扩散成一个有着朦胧弧线的圆,将两人的影子映在被水气滋润得光滑的壁面。一弯一弯的壁面,突然隆起的石柱和垂至眼前的钟乳石笋,交错相生,将道路隔得弯弯曲曲,上下左右都有着能通到别处的洞穴,更将洞穴扩散到错综复杂。脚步声在这样的空间中回荡,被壁面弹得四处回响,互相交叠,成为潜伏在黑暗中的兽类的低鸣。 “这个洞穴……通向哪里?”天河忍不住问道。 这样默默地行走着,若不发声,总感觉会连声音都失去。 “回龙使大人,我们走的这条路,通向兽人居住的地方。”芝栀回头对天河笑道,“不过这个洞穴很大,很复杂,如果迷路了,说不定会永远走不出去。所以,龙使大人要好好跟着芝栀噢。” 芝栀转了个弯,灯火随着脚步慢慢消失在转角后。天河快步跟上,刚过了转角,却见芝栀突然迎面站立,猛地停住脚步,芝栀的手便牢牢扣住天河的手踝。漆黑的瞳孔因为瘦削的脸庞而显得不协调的大,此刻似要蹦出眼眶地盯着天河。芝栀踮起脚,不规律的呼吸喷在天河脸上,还带着粘稠的霉味。 “龙使大人……”芝栀幽幽地开口,干裂的嘴唇在天河面前一张一合,若在水中吐泡的金鱼,沙沙地发声,“小心你的脚下。” 芝栀的手慢慢往下移,天河的视线追随着。能看到的是没有凭依的黑暗,看得到的是一直斜向下的陡坡,无止无尽地往下伸,似乎能凿穿地面,到达虚无之境。天河一把抓住芝栀的手,缓缓举起。灯光离开了地面,朦朦胧胧地照亮远处。空洞上方的壁面,凹陷下去的地方就像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边的动静。凸起的地方若人的鼻子,喷着阴郁的气息,吸入陌生的气味,然后发出恐吓的鼻音。 “你们……就住在这里?” “不是哦。芝栀的住处还要从这里再往前。是有着墙壁和石子路面的地方。大家还努力搬来大石头,前不久芝栀也有了自己的床。” “那样的……根本不能算家。”天河放开芝栀的手,盯着自己的脚底,“这样的地方……看不到太阳,看不到月亮。没有树,没有鸟兽……只有这样的空洞。这样……实在……” “不,那真的是我们的家噢。是很安全很幸福的家。” “怎么可能!”天河的声音在空洞中回荡着,被黑暗吸收,“那样是错误的!你们应该也生活在地面上!如果觉得这样就是幸福的话,那是……那是你们被骗……” “我们没被骗!”芝栀的声音盖过了天河,拼命仰起头,瞪视着,“那样绝对是幸福!因为在地面上会被欺负,会被讨厌!只要有这些耳朵和尾巴,就会被当作妖怪!这里有吃的,有住的,只有我们兽人,如果你说这不是幸福,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清澈的泪若断线一般顺着少女的面颊躺落,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寂静的氛围,甚至能听到那泪珠撞击得四散的声音。 地面与地下,光明与黑暗,其实这样的落差,兽人们也是知道的吧?只是为了要活下去,就算自欺欺人也好,也要去相信。天河开始明白漠垣所说的——整个幽角都是谎言,这个国家都是虚像。 “可是……那样是错误的。”天河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那样是错误的。只是因为害怕的话,不管做什么都是错误的。” 就像害怕紫英弄痛自己,害怕紫英生气的脸,还有害怕那晚上的事情再度发生,不管做什么都隔开了距离,认为这样就安全了,就可以回到以前那样,结果…… 绘着符纹的广场再度聚集了人群,紫英站在人群中,看着地面再度变成透明。一双双眼睛窥视着地下的情景,同时也试探着紫英。 那个人是和龙使在一起的。他来做什么?来监视我们吗?来阻止我们吗? 不安和疑问依然在人群中扩散得很快,可紫英无暇理会,只是集中所有注意力在脚下的兽人城镇中搜寻着天河的身影。 “紫英,你去劝上面的人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而我到兽人那里去。” 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如此愚蠢的建议?就因为天河提出了那个毫无保障的解决方法?那种单纯的方法,跟当年豁出性命地射落琼华有何不同? “有不同!因为紫英这次会帮我!所以一定没问题!” 那头熟悉的乌发映入眼帘,紫英浑身紧绷地紧紧注视着。 那是天河! 天河在仰着头等待“天降甘露”的兽人间穿梭,挥舞着双手似乎在竭尽全力地说着什么。兽人们大概知道他是龙使,都跪在地上听着,却又被他拉起,一番折腾,兽人们被弄得莫名其妙后,最终别心不在焉地应付,全部的精力放在仰望上。 地面上没人动,大家只知道要像往常一般欢呼着往下扔食物,却因昨日天河的话而迟迟不敢动作。下面那群兽人是低等的,是不应该得到人类待遇的。如果要恭恭敬敬地献上食物,那还有什么意义? 人群开始不耐地骚动起来,用视线默默交流很快变成让别人先动作的推耸,彼此间的谩骂响起,甚至有人开始暗暗动起手脚。 有人惊呼起来。一块霉烂的苹果在乱作一团的空隙中落入纹阵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那小小的苹果上,看着它翻滚着陷入纹阵的幽光,吸引了兽人们的视线,一双双手举起来,比往常更为渴望地去抓取这得来不易的恩赐。 更加兴奋的,更加欢喜的,更加无限感恩的,由所有兽人感官所带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听不见那声音,却能想象它化作气浪,冲击着地面上每个人的神经。 于是……所有的人都失控了。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的人民,希望得到的就是那种被需要、被崇敬的快感。被压在底下的人,是永远体味不到的。 紫英在疯狂的人群中静静地注视着天河,他似乎还在用笨拙的语言劝说着兽人们。 ——那些不是恩赐,不要为了那样的东西而放弃自己。 若这样便能成功的话,漠垣又怎会如此辛苦?天河,你到底是单纯的,是只看着光明的。 “你有没有看见这些人?这些你相信的人,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紫英单膝跪在地上,将手不自觉地伸向天河,而对方却恰好抬起了头。清澈的眸子似乎能察觉自己的存在,不偏不倚地回望,然后,轻轻地漾起笑容。 了无人烟的芳角郊外,芳角的角侯——水熙单手背在身后,一身疲惫的样貌,只有眼睛聚集了全身的精力,注视着立于面前的赤曜。 “好久不见了,伯父。” 赤曜笑得亲切,就连称呼也叫得不尴尬,可水熙却眉角抽动,开口便喝:“赤曜!你可知道这个!” 水熙手中抖出一封信,甩到赤曜面前,赤曜不理不睬,只回了句:“那是我写给瑞竹的信。” “你真是敢作敢为!瑞竹做错了什么?他挡了你的道吗?他不过是缩在家里害怕纷争的小孩……” “水熙!”赤曜突然直呼其名,水熙若被卡了喉,哽了一声,“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你真的不知道瑞竹是聚集兽人,反抗你这个做父亲的不义之举的人吗?” “你说我不义……”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0 章 “至少在瑞竹看来,你做的事并不能让他接受。”赤曜从怀中也取出一封信,“这是瑞竹对我的回信。” “他说了什么!”水熙的表情,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恐惧。 “我在信中对他说,我要他的命,而他同意了。瑞竹知道自己的斤两,同时,他也知道,在这次作为敕使来王城的路上,会被你杀死。” 水熙整张脸刷白。作为父亲却下令取自己儿子的性命,不管是道义还是自己的良心,就算当时的理由多么合情合理、冠冕堂皇,一旦被人毫不留情地指出,便是百口莫辩。 那是罪,是不可饶恕的罪。 “杀了瑞竹,把罪推到兽人身上,一面掩盖自己的罪过,一面向王上要求剥除兽人的民籍。水熙,我知道你讨厌兽人,可不知你为何讨厌。” 水熙身子抖了抖,向赤曜伸出手:“把瑞竹的信……给我。” 赤曜笑了笑,双手捧着信,一步上前,躬身递上。水熙看着赤曜微低的头,看着她如火的发,叹了口气:“赤曜……你没有愧疚吗?你当时,你下手时……有没有犹豫?” 闭上眼,让当时的记忆浮现出来。一团混乱的场面,刀光剑影,妖兽的尖牙利爪,而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的身影,在自己的剑下,张口叫了一个名字。 “没有犹豫。”赤曜睁开眼,坚定地说,“我赤曜做事,从来不会犹豫。” 水熙咆哮起来,那咆哮中有着悲哀、绝望、自责、愤怒……一切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手上的动作失去大脑的控制。怀中的短剑出鞘,直刺向毫无防备的赤曜。 视野一片鲜红,血液的腥臭和粘稠淹没所有的知觉,水熙在这片通红中紧抓着赤曜,手上的匕首握得颤抖。 “赤曜,你给我听着,你给我记住……记住我,有多么的憎恨兽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更了……OTL[你好意思说] 这章……啊啊……我果然就是写这种正经八百的东西的OTL 第十七章 祭龙国五角,左上环角,不同于余角,无角侯角军,有的只是林立的柱子。或一耸参天,或半截崩断,或雕刻密布,或龟裂素面。而放眼之境,群山环绕,古树树冠交叠,独有人气之处,便是那最高峰半山之处一抹粉艳。置身其中,是那桃花、樱花,竞相开放,花瓣飘散,甘甜醉人。 花林中一幢石砌的建筑,灰白屋顶在树冠上露了半面,若一名独立不语的女子,不似花朵的炫华,这般安静,却因着气质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天空的巨鸟身覆彩羽,在林间投下影子,向着建筑一路抹去,扬起的风卷了花叶,一时香甜肆意,花影迷乱。 “花落纷繁不长景,火花绚烂不剪影。美丽均一时,为何匆匆而过,不择缓缓而欢?” 不大的声音,幽幽地便乘风飘入雍佑耳中。拉了缰绳,彩羽巨鸟扑腾了翅膀,压了树冠,在狭小的空地上一落,收翅又是一阵花风袭面。风驻,花稍些,停了遮蔽耳目的华叶,但见一名男子坐于井边,一手捻了落于发上的花瓣,扬手时连了发丝,缕缕乌发便在风中划出弧度,掠了唇角,便是吊起半弧的笑。 雍佑一笑:“在下有些急事,弄得这片好景零乱,扫了公子的雅兴,望见量。” “所以本座问,你急的何事?”男子亮蓝的瞳衬了他的发,便若不懈尘世的非凡之物,一下半眯含笑,再度启唇,“雍佑。” 突被素未谋面的人道出姓名,应是戒心陡起,可看那人样貌打扮,确实难以定夺该何样面对。一身藏青衣衫,用了深色钩线绣了图案,条条褶皱间是一抹云朵,正应了此人——心性变化多端,本意实难推测。 既难捉摸,便不去多想,凡事随遇而安,生急应变便可。雍佑双手环在胸前,做了副好奇心起的模样:“想不到我如此有名,竟有偶然相逢的公子点出姓名。只是……若是美若天仙的女子唤出,才是赏心悦目。” “当今祭龙国荣王,本座怎能不知?” 男子起身,踱到雍佑面前,近看面容,方觉此人年长于己,而那股随之而来的莫名压迫感,也让雍佑不禁又疑又奇。 “可问公子姓名?” 男子托着腮,转了转眼珠,总让人错觉带着兽类警觉的蓝瞳此刻又如孩童般闪着狡黠的光:“本座虹燧……可好?” 可好? 随意一问,摆明便是假名,更何况“虹燧”一名…… “真是有缘,本王的坐骑也是此名。”雍佑笑待片刻,缓缓补充一句,“莫怪,本王并非讥笑公子乃坐骑。” “无妨,本座只是借用,你无怪便好。” 道出自己的名字便罢,还能说出“虹燧”的名,雍佑悄然退了半步,就算对方全身上下无杀气,也不得不防患于未然。手按剑上,脸上仍是无变的笑:“可问……虹燧公子,到环角有何贵干?” 虹燧猛然爆出大笑:“也不知是几百年前,有人跑来找本座。看他一路爬上来颇为有趣,本座虽想早早戏弄他,却只能盘旋干等。如今行动自如,看着眼下好戏连连,本座可不能再等。所以……” 那双蓝瞳眯成细线,看得雍佑不觉一抖手,剑尖已指虹燧喉头。虹燧未动,声调却冷:“真失礼啊,雍佑。” 堂堂祭龙国之王却被直呼姓名,往常雍佑不会在意,可此刻,面对此人,就算想在意,也没有余力在意。刚才那一刹那,从虹燧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感,连周围的风都避而绕行,在气流纷乱中飘扬的花叶似乎要被撕破脆弱的躯体,而那股压迫感直冲雍佑面门,拼尽了全力才未使剑震动半分。 暗暗调整呼吸,语气轻松调侃:“确实失礼了。” 正欲转剑回鞘,虹燧却伸了两指,看似将剑尖轻轻一夹,雍佑却抽剑不能。 “雍佑,芳角角侯——水熙死了,你打算做何应对?” 三天前,水熙的死传至王城时,芳角已经处于起义混乱的顶峰。聚义的兽人从被压迫被歧视的地位揭竿而起,芳角角军霎那便溃败,连向来交好的幽角都未有时间动弹支援。 “芳角和幽角同样厌恶兽人,自你登基,便不断以兽人问题相要挟,如此一来,两股势力少了一个,真乃喜从天降。可为何,你如此不安?”虹燧的笑,分明的明知故问。 “为何?因为本王相信赤曜。”雍佑皱起眉,片刻却笑得自豪,“本王相信,赤曜绝对不会让本王当上王。” 所有人都敬佩你的忠诚,同时,所有人都推崇你的领导。他们是信任你,而非信任我,可他们不自知。他们只是一味地跟随你,因为你唤我“王”。当你在我面前宣告我是下一任王时,我就相信着,这是谎言。可是,我又想让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这种判断。 假装被谎言欺骗,假装和你一起努力登上王位,这场戏从什么时候开始演了?为什么我要演这出戏?因为,我想当王。同时…… “既然你来了这里,表明也猜到了七八分。不错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就算让本座来选择,也不知你和赤曜到底哪个更适合。” 虹燧不知何时收回了那股慑人的威压感,一手置于腰间,任再次开始拂起的微风鼓着袖摆。长发柔和起落,轮廓鲜明的脸在花叶中融开笑意,恍若方才所说的均是故事,他只是个说书的人,如今便要说说题外话。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1 章 “雍佑,本座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漫天大谎,我们要欺骗所有的人。所以……” 漠垣只模棱两可地说了这句,有着垂耳兔乖顺耳朵的少女便领悟了全部。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去做,如果是你希望的、要求的,我就会去做。 “漠垣大人,芝栀会努力的!” 努力欺骗所有的兽人,让他们认为地上的世界是多么的可怕和残酷,虽然地下不是桃园,却是安全的。可以得到食物,可以有住的地方,没有歧视、殴打、辱骂……只要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里,每天为了从天而降的食物欢呼雀跃,就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所有的兽人都被关在这个欺骗的牢笼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被欺负、被嘲笑、被戏弄的对象。而我,就是看守牢笼的狗。 我按照漠垣大人希望的做了,我成为漠垣大人所希望的了,所以、所以……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所以,就算把自己的兽耳全部割掉,也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终究只是个兽人,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不知道该做何。 离开有着歪歪扭扭墙壁的居住地,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视野中只有黑暗,耳中能听到互相连通贯穿的洞穴发出震荡的低鸣,脚下能感觉到不同于四周的阴冷,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冷冷的、粘粘的,这样的风化做手,扯着芝栀的裤管,纠缠不清地顺着身体攀上高举的双手,卷上手中捧着的布团,那里面是正在熟睡的兽人婴儿。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布团里,温暖的体温伴随着呼吸的身体起伏传递过来,毛茸茸的兽耳从细软的发下钻出。动动手指,能感觉到婴儿特有的柔软。细嫩的皮肤,脆弱的骨骼,娇小的内脏……轻而易举就能摧毁,轻而易举就能夺去。只要放松手腕的力量,将手臂稍微前倾,就像泄气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婴儿扔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婴儿落地发出的声音,从以前开始就没听到过。没有哭声,没有物体砸到地面发出的闷响,就好像突然被黑暗吞噬了手上曾经残留的温度,轻而易举到能够忘记自己不断做着杀人的事。 “没有什么,这是应该做的,是必须要做的。” 芝栀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就像举行祭典前的祈祷,已经成了习惯,可当要闭上眼,将力量从手上卸掉的刹那,压在掌上的婴儿体温猛然被抽走,脚下的空气似乎恼怒地狠狠刮上脚裸,若鞭子一般,抽打着失败的自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婴儿开始哭起来,毫无顾忌的哭声,根本不怕惊醒不知潜伏在何处的巨兽。不过这个洞穴里并没有危险的生物,也没有杀人的兵器,唯一可怕的就是自己,不断杀人的自己。 芝栀轻轻笑起来,什么都不会做的自己,唯一擅长的就是杀害婴儿。 “芝栀?”前一刻还大声责问的少年突然担心地降低声音,小心地问,像对待易碎品。 “龙使……”芝栀朝天河伸出手,“把婴儿给我。” “不、不可以!芝栀你会……”拼命咽下“杀死”两字的天河,渐渐习惯黑暗的眼睛显现出芝栀模糊的轮廓,“芝栀,我们回去吧,把孩子还回去。” “龙使,芝栀没有妨碍龙使做自己的事情,所以龙使也请不要妨碍芝栀。” 多少年了?有10年了吗?似乎没那么久,似乎又更久。在地下没日没夜的过着日子,不敢怠慢地执行着漠垣大人的吩咐。成为谎言的辅助者,让同胞的生活越来越差,让这种完全扭曲的状态继续着。已经麻木了、习惯了,也许大家都一样,可是自从这个人——龙使到来,一切都变了。 上面的人不再乱扔垃圾一样的喂食,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没有人再为了兽人的争抢而发狂的笑,也没有人再拿兽人平日所作所为来解闷。食物开始变得干净,水开始变得干净,承载着仙术唤来的风,一点点平稳地降到地下,然后兽人们排好队,有秩序地分食。 完全无法想象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景象,正常和平到几乎相亲相爱的景象,当面对的时候,将然是惊讶,还有愤怒。龙使刚开始完全是异想天开的劝说,现在却真实地按照他说的去发展,简直像在耻笑自己以前所认命的生活。 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什么好骄傲的?如果你也和我一样,是一个兽人,你能做到什么?能让大家都听你的,不过是因为你是龙使而已! 芝栀扑上来,抓住婴儿的头,不顾婴儿撕心裂肤的哭喊,使出浑身力气,关注所有的怒气、恨意,吼道:“不要妨碍我!” 一声猛兽的吼叫撕裂黑暗,逼人的气浪混着刺鼻的腥臭味直劈天河面门,黑暗中陡然耸立起压迫感,散着淡淡白光的巨块猛地挥出锐利的弧线,携了风闪至面前。天河反射性地后推,那条条弧线贴了鼻尖而过,压下的风挂载脸上仍是生痛。脑中思考着对方是什么攻击性的生物,手上一松,嚎哭的婴儿便被芝栀整个箍入怀中。 “不要杀人,不管是什么原因,杀人都是不对的。” 天河举步伸手想夺,这次那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更具气势的威慑咆哮,浓重的臭味,大概是血瘀积不散的发臭。整整有天河两倍高的生物已经慢慢在黑暗中愈渐清晰。一身蛋白的光是它雪白的皮毛,比头部宽四倍的肩膀弓着前倾,弯曲的直立两腿和粗壮的左膀右臂,就像四肢着地的兽类直立行走一般。若鹿的脸部,头顶长着直立的双角,突出的犬齿在张嘴咆哮时粘合着唾沫,攻击时亮出剑刃寒光的利爪紧逼着天河。 “翦凌,不要杀了,只要别让他妨碍我就好。” 名唤翦凌的妖兽从喉中发出近似乖顺的低鸣应答,更加卖力地朝着天河不断挥动双臂。利爪刨抓着空气,织成一张网,芝栀看了一眼寸步难近的天河,再度高举双臂。 “芝栀!不要杀人!你会后悔的!” “……后悔?是说我杀了人,大家都会讨厌我?还是说我杀了人,大家都会欺负我?又或者是说,我杀了人,就要被责备,要被处罚,要被关在这种黑暗的地下,过着一辈子欺骗人的绝望生活?”芝栀猛地一挺身,双臂随着身子往后一摆,深吸一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早就遇上了!我后悔什么?我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我是个兽人?我为什么不在出生的时候死掉?” 事到如今,还烦恼这些做什么? 腹部收紧,宛若勒紧上身的绳子绷断了,上身流畅地倒向前方,两手捧着婴儿形成的平面开始前倾。 兽人会召唤妖类,而孩童时因控制不住自己,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召唤。妖类毕竟是妖类,它们会吃掉目及之处所有的人,却会留下召唤的兽人,让一切的罪责由他承担。 手中的婴儿摩擦着手掌,一点点地下滑。婴儿孩子哭,震得耳膜发麻,身后有灼热的气浪扑来,回头之时已闻到火烧皮毛的焦味,翦凌扑在地上,满身的火,被火光照亮的视野,最为清晰的是天河手上残余的火术仙灵还有他怒气冲冲的脸。 “我是说你会伤心!做错事的话,最难过的不就是自己吗?”天河挥去手上的火灵,集结起黄色的土灵,一点点的黄色光点落入地面,渗入地下,拱起一人高的石柱,将芝栀身后的深洞边沿拦个严实。 “难过……” “做错事的时候我会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事?真是太蠢太傻了!我是大笨蛋!又……又害紫英为难……那种心情真的很难过。” 紫英会那样对待自己,一反平常的温柔,让自己又痛又害怕,然后又像犯了错误般不断小心地保持距离,同时仍然无条件地帮助自己、陪着自己。每次回身就只能看见一段空白的距离,紫英便站在那段距离后。那段距离……让我很难受。也许紫英觉得这样比较舒服、比较妥当,可是我笨,我不知道怎样算是好,我只是很后悔。因为自己做错事才得到现在的结果。 我是笨蛋!我太蠢了!总是认为紫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在我身边,原谅我做的所有蠢事。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我就不去想想紫英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芝栀,不对的事不要去做。真的,会后悔的。” 天河走向芝栀,在手即将触到婴儿时已是重伤的翦凌竟然再度扑起,天河慌忙运掌,土灵环身,“真元护体”形成的石层屏障幢入翦凌口中,断碎的牙和破开的口腔溅出鲜血,翦凌疯狂地甩着头,双爪探向天河,齐聚的土灵都要被撞散咬碎。不能掉以轻心,不断驱动仙术,加固防御的同时,已经准备施展“炎咒”。 腰上没来由的一阵踢痛,芝栀已是狠狠一脚踹在天河身上:“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就会说‘不对’!那你说什么是对的?我们兽人该做什么才是对的?” 兽人是在100年前突然出现的种族,是由正常人类生育的,就像突然出现的怪胎,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不仅如此,兽人能够和妖类交流,能够召唤妖兽,我们比一般人类强多了。面对这样的种族,人类选择了排斥对待。那作为兽人,我们该如何做? “没人告诉我们作为兽人要如何做,也没人告诉我们,我们的存在到底有何意义!你知不知道?你懂不懂?就知道指责我们,如果你不是龙使,你不过是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我确实不是龙使。”天河一甩手,火灵聚起的火球将翦凌撞到壁面上,“我一个人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人的话,我不会从青峦峰上下来,不懂在知道爹和大哥的事时该如何办,不懂如何帮助梦璃,不懂如何面对大哥的欺骗,不懂在菱纱死的时候怎么办,不懂看不见的那几百年……该如何度过。就连现在…… “如果紫英不帮我的话,不在上面劝说阻止那些人的话,一切都不会顺利。我一直都是有人帮助我才能做成事情,所以我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厉害。如果龙使是靠一个人就能做成很多事情的,我绝对不是龙使。” “很好啊……就算你不是龙使,也是和我不同的人。”若被什么狠狠刮了一耳光,总觉得整个面皮绷紧了,眼下干干涩涩,喉中咕咕嘟嘟地发了几声响,“没有人会帮助我们兽人,我们连存在都是麻烦。你多幸福,有那么多人帮你疼你爱你,可是我……”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2 章 “我会帮你!我不觉得芝栀有什么不一样……” “不要只会说漂亮话!你这样很讨厌,知道吗?”芝栀再度高举双臂,将手中的婴儿对准耸起的石柱,婴儿已经哭累了,一抽一抽地打着嗝,“喜欢对方,希望对方也喜欢自己,哪怕像对待平常人一样对待自己也好。可是,连这样的要求也说不出,连怎么相处也不知道,这样的尴尬和无奈,你了解吗?你根本不懂!” 天河低下头,前发遮住他的眼睛,看得见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我懂。” 隐约地感到,以前与紫英的相处方式已经不行了,也许紫英讨厌我,也许又没有。这样猜测着,越来越害怕,而紫英又开始刻意保持距离。想接近问个清楚,又害怕着上次的经历。已经不知道如何相处,立在进退两难的地步。进是害怕,退是害怕,都是怕失去了紫英。 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这几百年的相处,从来没有吵过架,紫英都让着我,就算做错事也会原谅我,唯一那次为了槐米的吵架,当时也有大哥和菱纱帮我。而现在,没人能帮我,就像这些被孤立的兽人,要如何做,要怎样做,全靠自己想。 深吸一口气,天河极其肯定地重复:“我懂的。” “你懂什么!” 再次厉声地呵斥。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了!受不了他少根筋的性格,受不了他什么也不在乎的个性。看不到人与人间的差异,也不会去区分人的等级。那双眼睛,清澈得不含半点虚假的眼睛,看在眼里就像在耻笑着自己,含着笑意时,是对任何人都真诚的笑。 不自觉地开始感到自己的丑陋,开始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因为……因为我真的很后悔、很难过。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 芝栀哭起来。仰着头,边断断续续地责骂天河,边放开嗓门号啕大哭。泪水是咸的,黑暗是让人恐惧的,一个人是孤独的……所有理所应当的事,被忘记的事,全部想起来。全部都是迟到的哭泣,哭起来既别扭又难过,鼻涕全部涌出来,塞了鼻孔,还要很不雅地拼命抽泣,眼睛慢慢哭肿,甚至连泪水都流得艰难。 我按照漠垣大人希望的做了,我成为漠垣大人所希望的了,所以,请原谅我吧。 原谅我杀了你的儿子和媳妇,原谅我成为你的孙女。 原谅我是个兽人。 刀锋割裂皮肉的声音,右耳被强行切下的痛楚,粘满半身的鲜血……这一切的记忆涌上来,让芝栀哭得更厉害。 “芝栀……不要哭,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想该怎么做……” “我不想想……” 芝栀满是泪痕的脸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容,疲惫至极、失望至极的笑,而当石柱被撞得粉碎,石块撞到身上,那个笑容来不及收回,长满利齿的妖兽大口几经深深嵌入肩膀。 “啪沙”,皮肉破裂的声音。“噗”,血冲破血管的声音。 幽角的土地何其荒凉,就连夜晚的鸣虫啼叫都是断断续续了无生机。干涩的风带着夜晚的阴凉,树枝摆动,叶影凌乱,唯独那块平整广场正中的符文图阵纹丝不动。白日迷幻的幽光,到了晚上化成吸引飞虫的陷阱,嵌入四周景物般地闪耀着,撩拨着迷途的人心,而立于纹阵边低头俯视的少年,不为所动。 透过纹阵看着地底的兽人城镇,风拂起他的乌黑长发,却不能在他的脸上引起任何表情变换。 “我会去说服兽人拿出骨气来,不要总是那样依赖从天上掉下来的施舍。紫英就说服这里的人好吗?嗯……总感觉紫英的比较困难,可是……我不太会说话……不,换过来也可以的!” 天河一会犹豫,一会决意,一会低头自语,一会仰头鼓劲……就像以往的天河一样,而自己,是否已经变了?不,没有变,对天河的感情完全没变,只是捅破了一层纸,多了一层害怕与自责。 “没关系,我来做。” 只要天河高兴就好,自己只要守着他就好,虽然自己也觉得那种光靠言语的劝说不太实际,但是天河大概是领悟到龙使的影响力,所以赌一把的做法,反而收到了成效。 不过天河,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已经烂到了根部,而你现在所看到的成果完全是表面? “即使是表面的,能看到现在接近正常的景象,我还是很惊异。”双手背在身后的老者踱到紫英身旁,嵌了幽光的发丝显得更为银白苍老,略长的须穿了晚风,轻轻动动,“也许这个方法再坚持个数十年,会更有成效。但是,现下已经没这个时间了。” 紫英挺直身子:“芳角角侯——水熙死了,盟军少了一个,确实是到做最终抉择的时候。幽角角侯,你还是打算对抗吧?” 漠垣似笑非笑地咳嗽几声:“你和天河不同,那……那孩子,他是靠着一股不染世俗的傻劲在努力,有时候横冲直撞,有时候固若顽石。而你……心思细密,考虑周全。不累吗?” “虽看我和天河年貌相仿,但已有数百年修仙之为,我和天河不同,懂得见得多,多考虑些是自然。” “数百年都在考虑……不累吗?”漠垣捋捋银须,“年龄这种东西,不增长的话,再过多少年也还是一样。虽然失礼,但在我看来你也是个孩子。既然是孩子,有时候稍微不那么聪明也可以。” 紫英僵了一下,抿唇轻咬,表情看似警觉,眼中却露出一股不服之色:“我做不到若天河那般……” “你便是你,用不着模仿别人。而且,你若真的如他那般头脑,这个问题我该找谁问?”漠垣不再看紫英的脸,双眼注视着已然沉入梦中的兽人城镇,脸上绷紧的皱纹松弛,显出深深的沟壑,“我……到底是个如何的角侯?” 芳角是富饶的角,而且是持续了数百年的富饶,与幽角正成对比。明明就是相邻的角,不仅差别很大,还从来没有想过互相扶持。不,应该是幽角去芳角寻求帮助吧。不是碍于面子或不希望得到同情这种原因,而是芳角不会给予任何帮助。越是繁荣的地方,越是要固守着能够繁荣的方法。一代代地延续下去,就连天灾人祸都计算在内,应对自如,只要不作改变,就不会没落。 从来没有帮助过幽角,帮助幽角并不划入繁荣的方法内,所以,即使去恳求,芳角也不会提供帮助。就算在兽人的问题上达成联盟,也只会在应敌的时候形成立场一致,其他的支□往,都在联盟之外。 芳角害怕变化,所以当兽人出现时,所有的官员都慌了。这种从天而降的变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变。 “水熙只是想将兽人全部杀死,让芳角变回原本没有兽人的状态,认为如此便可以继续繁荣下去。”漠垣叹了口气,“如果不发生这种事,我真不知道芳角的繁华只是虚有其表,内部已是落魄到这种地步。只是遵循着祖先的惯例管理,一点进步也没有。” 水熙害怕变化,所以他把不服从的女儿——翠微赶出家门,当发现唯命是从的儿子——瑞竹暗中集结兽人造反,甚至不顾亲情地预谋杀害。连角侯都已经不正常的角,不从根本推翻再来,是没有治理可言的。 “你也曾说过,幽角无救,唯有变革吧?”紫英不明漠垣到底想问何,只能边听边心中思忖。 “对……但是,我不知道幽角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坏了。是因为我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还是因为我自私的恨意……我真的恨那个孩子吗?”漠垣眼角布满鱼尾纹,可那不服老的眼神仍然明亮,“那个孩子是我的孙女,我真的恨她吗?” “那个孩子?” 漠垣伸出手,指着兽人的城镇:“一个叫做芝栀的兽人女孩,她是我的孙女。” 脑中闪现面容枯槁的女孩,带着手铐脚镣的双手双脚,缠着纱布的脸,单边垂下的兔耳,还有说到“漠垣大人”时的开心。那个叫做芝栀女孩,是角侯的孙女。 “既然是孙女,为什么会变成……”如果只是因为对方是兽人,连亲情都不顾,“你这个角侯……也是半斤八两。” “是吗……也许吧。可是……”漠垣深吸一口气,洪亮的嗓门也变得沙哑,“那孩子杀死了我的儿子和媳妇……我、我该作何反应,我该如何与她相处?” 我知道儿子和媳妇得到了一个长着兽耳和尾巴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媳妇每天都捂着耳朵,任凭孩子哭喊,只会神经质地念叨“不是我的”,而身为角侯之子的儿子,终于有一天提起了剑。 “我看到的是被撕成碎片的两具尸体,若不是从那孩子召唤的妖兽口中滚落出我孩儿幸存下的半边头,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这是事实。”漠垣捏了捏眉心,继续到,“那孩子就在血泊中哭,她的妖兽蹲坐在旁边……我已经不知道那孩子是谁了……” “是你的孙女。”紫英没有停顿,干脆地回答,“她杀了你的儿子和媳妇,同时他也杀了自己的父母,不管开始的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你难过、怨恨,她也同样。而且她恨的是自己,她完全可以自尽,而她并没有这么做……她负担下自己的罪,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心情?”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3 章 漠垣的唇开始颤抖,半晌,说出的话音也颤:“那孩子……她有一天想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都割了,她想看起来像人类。那孩子才16岁,自己割的……一定很痛,可是他……” 紫英心中瞬间膨满了怒气。只不过长得与常人不同,只不过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即使作为亲人也要对她另眼相看,为什么人类会如此狭隘?他想骂,想破口大骂,却又在脱口而出只是咽了下去。 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 在没有遇上天河时,自己甚至只是靠着琼华的教育憎恨着每一个妖魔。没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也没有用自己的心去体会。觉得不同、觉得危险,所以妖魔都是该杀的、该除的。那样的自己,连漠垣都不如,连幽角那些扭曲了人性的人民都不如。从来都是站在力量的顶峰,保持着莫名的恨意随意地屠杀,如果不是天河…… 无法想象,没有遇上天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可否认自己没想过如果天河没有出现,琼华坠落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可大多时候却想着“还好遇上了天河”而松了口气。那种时候,觉得自己多么的自私,多么的丑陋,只为了自己的幸运而欢欣雀跃。 所以,这几百年来不敢再奢求什么。不敢奢求天河知道自己真正的感情,不敢再奢求更多的幸福。近乎自虐的修仙,赔上性命医治天河的眼睛。 天河,你觉得我是为了你吧?可我是为了自己能够好受一点,不那么自责一点。我不是你心目中十全十美的慕容紫英,只是为自己着想的自私小人。 “我……没有立场评价你。”紫英的声音被风吹得零零落落,只有细小的一丝半缕飘入漠垣的耳朵。 “……没有关系,自己永远无法看清自己,所以我才问你。”漠垣绕着偌大的纹阵走起来,幽光在他满布皱纹的脸上像水波一样荡漾,“我认为你会给我一个合适的评价,所以我问你。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评价的立场……是否就说明……我很差劲,而你自认更差劲?” 紫英不语,表情却已扭曲至痛苦。漠垣驻足:“所以你终究是我眼中的孩子,想要尽量聪明,将自己逼得太紧。我已说你心思细密、考虑周全,如今再加一条爱自寻死路,好钻牛角尖。若觉得对,何不干脆回我个评价?” 悠长的沉默,紫英握了拳,微微一碰腰上的剑:“……你错了。一开始就做错了,不应该让人类和兽人感觉到各自间有差别。所以,你也是个失败的角侯。” “说话真不留情,好歹我也是个长辈。”漠垣想笑,却变作干咳。肩膀一耸一耸地咳嗽,直到紫英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背部,才觉得自己老了,眼中的泪也不争气了,“后来我才知道,兽人自出生就有一个守护的妖类。那妖类大概是感觉到那孩子有危险才自动跑出来的。那孩子没有错……她只是想活下去,可我却……” 漠垣大人,我按照漠垣大人希望的做了,我成为漠垣大人所希望的了,所以、所以…… 所以请不要讨厌我。 我知道你想要的“所以”是什么,可我为什么就拉不下这张老脸,放不下角侯的架子,把你当作一个孙女呢? 缠在脸上的绷带散开,已经结巴的伤口丑陋地暴露在空气中,身体又冷又痛,想动的时候觉得半身是僵硬的。能够闻到浓厚的血腥味,是结块的血将身体凝固了?还是,已经意识模糊得无法动弹? 暖暖的风环绕着身体,若初春的和风,却比那更温暖,朦朦胧胧地能看见陷于黑暗中的景色,想看清楚却没有力气,觉得眼皮沉重,还有吵耳的野兽搏斗声,不知道是哪一方被啃咬到弱点,狼狈地嘶吼着。 是翦凌吗?如果是它在叫,叫得如此凄惨,是不是要死了?死了就好了,早该死了,和我一起死。 “芝栀!撑着点!” 身体被剧烈地摇晃,已经麻痹的神经又传来痛觉,意识猛然被拉了回来,看见的就是少年布满薄汗的脸。 天河不断催动“暖雾”,让风灵紧紧黏附着芝栀的伤口,往日一施即就的轻松仙术,长时间下来,也渐渐体力不支。伤口没有半点复原,甚至稍一松懈,便会涌出大量的鲜血。 芝栀能感觉到天河紧紧抱着自己,从来没被人搂抱过,从来没如此真切地感受过别人的体温。原来只有一个人的话,会连温度都忘记,那样就是行尸走肉吧?芝栀稍微动了动身子,天河紧张得更为抱紧,紧得连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都没发现。 这个人,真的只是个什么也不会多想就去做的傻瓜。根本就不是很熟悉的人,却全力以赴地帮忙,这样的热情……不,与其说是热情,不如说是只有动作快的傻瓜。 偏过头,透过“暖雾”的光,看到翦凌和一头形似蟒蛇的妖类在搏斗。浑身烧伤的翦凌几乎看不到原来雪白的皮毛,甚至连直立的尖角也被强行折断了一根。翦凌咬住蟒妖的头部,两爪一起用力撕扯着蟒妖的身躯,蟒妖蜷住翦凌的身躯,甩着长长的尾部,想要勒紧翦凌的脖颈。 “那个妖类,是为了保护这个婴儿而来的。”芝栀声音飘缈,见天河刚回过神一副茫然的样子,芝栀很想哭,觉得冷了,便缩了身子,将头靠入天河怀里,“小时候……我不记得是怎样了,翦凌突然出来,把爹和娘都杀了……也许,那时候爹娘是想杀了我吧……不是翦凌的错,它只是想保护我,而我……” “芝栀也没有错,没有错……”天河只能如此回答,全部精力都放在施展仙术上,根本无暇说太多。 “我真的没错……就好了……”芝栀蹭着天河的胸口,不经意地问起,“那个……让龙使不知道如何相处的人,如今怎样了?” 天河手一震,仙术险些断了,急急忙忙的再度集中精神,脸红至耳根,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紫英……紫英他……” “紫英吗?龙使喜欢他吗?” “喜……喜欢。” 这个词已经被自己反复说了无数遍,对着爹、梦璃、菱纱,有时对着大哥,就算对着紫英也是说了好几遍,可方才这词一出口,唇上却觉灼热,就像那晚紫英压在唇上的动作。 “砰”的一声巨响,翦凌将断成两半的蟒妖扔在地上,天河身子一绷,从回忆中窜回神,下意识地搂紧芝栀,而飞溅的血液仍然溅到芝栀脸上,划过眼角的血液染红了视线。那头蟒妖扭动着半截的身体朝放在地上的婴儿爬来,尖细分叉的舌头舔向婴儿的脸,颤颤巍巍、依依惜别,想用身体环柱婴儿时,翦凌凶狠地踏上一脚,让蟒妖发出凄厉的惨叫。 “翦凌,够了!”芝栀忍不住大声制止,一提气,仿似被什么撞了心脏,喷了一滩血,“够了,你做的所有事都够了。你不用再保护我,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只是请听听我的恳求。” 翦凌似听懂了芝栀的话,小心地抬起脚,将已经半死不活的蟒妖卷到婴儿身边,接着蹲坐在芝栀面前,喉中发着“咕噜噜”的声音。 “去保护漠垣大人,求求你……”芝栀伸手骚扰着翦凌的下巴,“去保护芝栀的爷爷。芝栀最喜欢他,他是最好的角侯。” 幽角被山岭环绕,而不同四面环山、易守难攻的芳角,这连绵山岭,只在边境。境内应有数万角军,在听闻水熙死后,联盟瓦解,便该时时警惕。 赤曜骑在寒炎背上,越过幽角的边境防线,望着呈现出大片土黄的枯槁大地,迎面而来的是不舒服的风,连寒炎都不满得不断低鸣。一抖缰绳,寒炎空中打了个转,眼角能瞄见已经在边境防线上严阵以待的芳角兽人军队。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赤曜不禁自言自语,待寒炎停住,视线落在祭龙国中央王城方向。 雍佑,你会如何做?虽然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但是,多少我希望这次你能够稍微笨拙一点。算是我的私心?还是我仅存的软弱? 有振翅的声音接近,半空之中,不用确认也知道是何人。 “迦陵,如何?” 迦陵仍是一袭白衣,只是平日收在剑鞘中的长剑已是握在手中多时:“没有异状,看来云天河什么也没有做。他果然不是站在赤曜这边的!” 赤曜只是淡淡一笑:“早已料到,如此也无妨。虽然天河很单纯,但是他身边的慕容紫英可不是好骗的角色。” “赤曜!没有关系!即使他们不帮忙,凭现在赤曜的威信和我们的力量,幽角随随便便就可拿下。”迦陵激动得脸颊绯红,衬了她乳白的肤色,少有的明艳动人,“到时候赤曜就是王了!大家一定会认赤曜是王的!” “幽角已经不足为惧,如今攻进去,不过是一马平川、长驱直入。只是……”赤曜凌了迦陵一眼,“我不是去统率兽人,也不是去拯救兽人。我没有那样的能耐,也没有那样的权力。生命是自己的,命运是自己的,我只是拆穿谎言,剩余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不要把王者说成万能的统治者,即使没有了王,人民也会靠着自己的努力生活下去!只是一味依赖王,这样的人民是软弱且无用的!这样的国家是千疮百孔的!” 迦陵愣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的想法,她只知道战战兢兢地反复强调:“可、可是……赤曜你确实是王,是龙神选出的王……” “龙神已经抛弃我们升神!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再信奉它!” 赤曜抽了别在白炎侧腹的长枪,一抡一振,热风腾起,红发翻腾胜火焰,黑瞳锐目,一身红黑战甲,枪头红缨凛凛,吸引了下方兽人军队的视线。双脚夹了寒炎腹部,立起上身,但见那枪头笔直指向幽角。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4 章 “我不要做龙神选出的王!如果我是王,就让人民来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终于更了[每次都说这种话又死不悔改的懒人] 于是,其实我只是想说……我终于还是让龙神人化了……啊!这算不算自己报漏剧情?算了,应该都能看得出来吧?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就是我的错了[你别自问自答了!] 下一章不知什么时候了,我是想尽快,真的,相信我!因为就快那个那个了……我在说什么![抱头] 另外,那个那个的时候我可能会上锁……因为……我想出本子。[对手指] 第十八章 紫英微微侧了身,身体随着抽剑的动作缓缓舒展拔高,当剑身离了剑鞘,手臂一挥,剑尖掠过剑鞘边沿,剑身平直扫出光弧,一头乌发一起一落,鬓角掠过眼帘,收于脸侧,静止伏帖,瞳中逼人的锐利光芒更亮一层。 仰头直视的,是规律挥舞双翼的白羽巨鸟。庞大的身躯,腹部、脖颈、头部、喙,有着优美的曲线,如此悬在半空,忽扇出的风压着紫英面部,若非那名骑于巨鸟背上女子,紫英便只当这只美丽的巨鸟嵌于初晨薄亮中——是幅美景。 跨坐在鸟背上的女子,长靴紧紧包覆着她修长结实的小腿,暗红的色泽隐藏在白色的鸟羽下,而那身裹了深黑盔甲的枣红衣装,更衬得她那头红发耀眼。薄亮有一束射破了浓云,在风中飞舞的红发映了亮泽,女子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枪,枪头指了紫英,一抹光晕顺着深棕的枪身滑过,在枪尖上聚了一点。 “慕容紫英,你是要阻我吗?”赤曜笑了笑,看着紫英握剑的右手,“漠垣刻下的封咒未解,用不了仙术,运不起剑气,你要如何阻我?” 紫英动动指尖,让剑柄在手中转了个角度。用笔墨加注的封咒如今已若身体的血脉般分不出界限,虽能召唤少量仙灵,确是要忍耐冲撞全身的刺痛。 “漠垣……完全不相信你们。”赤曜只是陈述,没有挑拨离间,也没有讽刺嘲笑。 “不管是漠垣还是你,就算换成我,也会这么做。语言的交流根本不可靠,如果不付诸武力,永远不能换来平等。”紫英默看赤曜片刻,那位英武的女子,眼中没有杀戮留下的半点猩红,“自古争权夺势的王侯将相,均是要打得筋疲力尽,才会坐下平等商讨。交流不可靠,武力的结果却是为了交流,赤曜……你应该不会做此等多余的事。” “如果是定律,说不定我也会去做。只是……我这般做是否定律,便是后人评判之事!” 赤曜双腿一夹寒炎侧腹,寒炎啼鸣一声,双翼猛然震得似乎陡长一寸,头随身体一仰,若入水之鱼往下狠扎。赤曜的枪卷着热风,伴着寒炎的冲势,似要破开大地的振颤着杀气。在对话间恍若退散的冲杀之声又席卷而归,天边的红光是初阳乍现还是混杂着血肉的仇恨,已经无从得知。 芳角兽人的起义军冲杀而入,漠垣赶回去指挥角军抵御,太阳照样升起,迎来与昨日完全不同的今日。此刻身后的纹阵仍然照常亮着事不关己的幽光,一直以这光芒取乐的幽角人民,若是见了,也许会毛骨悚然吧。那个纹阵是幽角人民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着高一等地位的幻境,如今看清了,该看清了。这光根本就不带任何感情,它不是等级的分界线,它只是冷眼旁观者所有的丑恶。 骗局,骗人的、被骗的、想揭穿谎言的。 紫英不觉想笑。漠垣、幽角的人民和兽人、赤曜,如今这群人分担着这个骗局的不同角色,全部聚在一起。每个人想要的是什么结果?是真实还是欺骗?而结果不是站在真理的一边,而是站在力量的根基上。 天河,这就是现实的丑恶。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能分辨对错,你想支持真实,可你没有力量。所以,你的努力,马上就要付诸东流。 一切都白费了,一切都是徒然。本来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紫英却觉得不甘、气恼。天河是那么努力。他比你们任何一个都笨,为什么他努力去改变,你们却是去破坏。让这个世界美丽一点,有那么难吗?非要让那双清澈的眼睛遍布丑恶…… 紫英感到整个身体弱被啃噬一般疼痛,大脑已经痛到麻木,眼睛直直瞪着赤曜逼近的枪头,脸上火烧火燎的干涩,仿佛要被那热风炙烤到碎裂成灰。握剑的手松了,失去支点的剑掉落,却在落地之前瞬间爆出剑气,紫英抬脚,剑便若附了灵性,往他脚底一冲,仰头射入高空。 赤曜勒紧缰绳,目光追着御剑的蓝光,枪身震回,霎时迎了一股阻力,不是正面硬碰,而是擦过对抗的锋芒,切削一般滑顺切入,轻轻一别,穿到赤曜掌中的却是麻痹十指的震颤。深吸一气,阵脚不乱,薄红的热浪环绕全身,未成型,已见一抹剑光刺破火红的雾气,听得寒炎愤怒地啼叫,凉风陡起,以那剑为缝隙,吹开密布的热风。 白衣蓝衫的青年,一脚踏在寒炎头上,一脚压在赤曜枪身上,瞳中是怒意,用那柄直刺喉头的剑不偏不倚地传达着,而勉强运起剑气的伤痛,忠实地反映在他密布的薄汗和急促的呼吸间。赤曜横着长枪,身体微往后仰,感觉紫英踏在枪上的毫不客气。喊杀声还在响,战场上特有的炙热感在赤曜体内奔走。在战场上便是浴血,每一个武将、士兵都是杀红眼的恶鬼,即使刚开始刀尖相向时有着大义的名号,一旦习惯了兵器切削的畅快,便是毫无深意的杀戮工具。 而面前这位青年却不一样。初晨的风鼓了他的衣袂,穿越发间的气息没有半点血腥。闻他修炼成仙,若是御剑而飞,那身素净衣衫,在云中便是穿云的雁。闻他擅长铸剑,若是熔炉剑锤、荧光矿石,墙上映的影,挥臂汗落若雨点也是惹眼。 这般的人,已是超脱尘世,与凡人不同。所以那双会逐渐映了晨光而化至深蓝的眼,在簇起的眉下蹦出怒气,是最单纯的。 竟有些羡慕。 心中自嘲,淡淡一笑,牵起唇角,若不是那身战场杀人的装束,此刻的赤曜便像少女一般的嬉笑。紫英眉心深锁,脸上不悦,脚下猛然一空,却是枪身利落一抽,不得犹豫半分,手上剑当下递出,又劲风扫上,扭转枪身挑起的风击偏紫英剑路。枪尾摆过眼角,紫英已瞥见紧随而至的枪尖,长剑换到左手一格,脚下勾过缰绳奋力一带,头部被扭向不自然方向的寒炎剧烈挣扎着,震颤中化了枪击力道。 枪剑相持中,赤曜心中赞叹紫英剑法及应变,直盯了他黑中略带蓝的眼,长长呼了口气,热浪从她的发间悠悠腾起,卷上紫英。 “慕容紫英,你知道环角是何地方?” “祭龙之地。” 虹燧倚在半山石洞洞口,洞壁异样白皙,衬了他藏青衣衫色,若水墨勾画。山风抚来,乱了发,虹燧指尖一捋,目光落了山脚那头白石所砌的建筑,喉中哼出一笑,又抬头,只见一根孤零零的柱子不知从何处一耸冲天,白日未上中天,只在侧面照了一条背光黑影。 方才道出那四个字,雍佑听了只是沉默,静待虹燧细说,却不显半分急迫。虹燧更是不急,看着柱子,渐显回忆之色。 那双异样的蓝瞳,到底看的何物? 一股好奇没来由地涌起,雍佑也将目光移上柱子。那便是世间所称的盘龙柱,是透过祭龙过头顶的结界所看到的呈现在另一个国家的样子。雕刻着无数纹饰的盘龙柱,在祭龙国不过是一根高耸的圆柱,而冲破那层结界,显示在人前的却是巨大到高不可攀的样貌。曾经盘卧在这根柱上的龙,藏青的鳞片,流光的龙须,威风的鬃毛,还有偶尔喷出的沉重鼻息,都被祭龙国的人民所敬重。 那是神,是保护我们、为我们带来幸福的神。而如今,那位神已经不在了。 “如果真是我们的神明,为何会自顾自地升神?”雍佑先是带了些许埋怨,转向虹燧时,却又忍不住想笑,“我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一条龙祭为神。” 龙确实强大,只得敬畏,可它不过龙尾垂至王城地下养剑潭,龙头慵懒悬于环角之上,既未呼风唤雨、也未颁布神喻,在雍佑眼中不过,盘旋在祭龙国上的巨大生物,也许唯独一只,便被供为神灵。 “好笑吗?本座也觉得好笑。人类……确实很有趣。”虹燧指着那栋白石建筑,笑意更浓,“每个角会选派虔诚之人送至环角,那些人不生产不劳动,每日只在那栋白石建筑内向龙神祈福,他们传达祭龙国人民的愿望,殊不知……在如此矮的地方向高高在上的龙神许愿,如何能听得到?” 雍佑似赞同地点头,悠悠拉回话题:“那……‘祭龙之地’如何说起?” “雍佑,你听好。‘祭龙’并非祭奠龙神,而是‘祭出龙使’。”虹燧眼内的色泽因雍佑身体一颤而些微改变,他满意地眯了眼,让那丝变化若流光般在眼内兴味昂然地转动,虽然表情未变很是可惜,但这更增添了虹燧的乐趣,“将龙使作为祭品,献给龙神,以此交换新的王、新的龙使、新的国家和希望……那群日日祈祷的人是这么念叨的。” “龙使是祭品……你是要何人屠龙?” 雍佑想装出轻松。虹燧的话只是玩笑,只是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可是虹燧没有辩解,而是迈步走入洞中,转瞬便只听见没入黑暗的脚步声。雍佑犹豫着要不要跟上,虹燧的话在洞中撞了几撞,传出来,听着扭曲,却听得真切。 “进来吧,本座让你看看龙使们的死地。” 年幼的时候,母亲要去环角。那是为龙神献上所有虔诚的地方,只要去了,便不能再见家人、朋友,只能看着龙神,不断地祈祷。 “赤曜,只要相信龙神,不断祈祷,龙神便会一直注意我们,一直保护我们。”母亲简直是要去到无限幸福之地般,笑得明艳。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5 章 不断地祈祷,那只在盘龙柱上呆卧的龙便会保佑我们,无论如何想想都觉得是单方面死乞白赖地要对方帮助。我一直认为,得不到回报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我是那条龙,我也只会为无谓添加在身上的期待所困扰。 母亲走后不久,那条一直占据着天空一部分视野的龙不见了,没有人觉得恐慌,仍然一如既往地敬重着龙神。王依然由龙使选出,尽管那些王在我眼里越来越无能。频繁地更换王、迎来龙使的岁月越来越多,没人觉得异状,日子照样过去,无王的空白期越来越长,我加入王城军后,看到最多的是被妖兽肆虐过的村镇和凄惨的人民。 为什么会这样?如果龙神是神,为什么要选那样的人做王?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来选的话…… 不,我没有选择王的权利,因为我不是龙使。 尸体被燃烧腾起的烟熏入我的眼内,辣辣的、涩涩的。我是臣民,是生长在祭龙国的臣民,王是我们的领导者,为什么我没有权力来选择?那段时间,脑中一直被这样的问题充斥着、折磨着。答案明显的便是“我不是龙使”,同时这个答案也无法说服自己。 不知道如何冲入了环角,甚至用枪指着自己的母亲逼问。我的手在抖,可那不是害怕,害怕已经变成厉鬼凶残的我,而是愤怒,愤怒所有稀松平常接受命运的人们。 为什么会选那样的王?为什么保佑我们的龙神会选那样的王?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为什么要让人民受苦? 一连窜的问题冲口而出,那时候的我一定面目狰狞,而母亲只是流着泪,很温和地回答:“赤曜,龙使……并不知道该选谁做王。可是,原谅他们,他们很可怜。” 那是母亲的遗言,在我走后,母亲便自杀了。家人连她的尸体都无权收回,最终她连骨灰都奉献给了龙神。 我记下了母亲的话,当璞寒做了灵角角侯,将骑长位置传于我时,我想通了。我不是龙使,我便不能选择王。那便不要龙使、不要龙神,让这一切束缚都不存在,我来立自己为王。 胸口被枪身狠扫一记,旋即运气抵御,封咒的痛楚再度遍布全身,也只是手脚皆软,感觉不到更甚的疼痛,紫英便直直坠落,落入纹阵,穿过地表,坠向地下的兽人城镇。赤曜舞动长枪紧追不放,甩出的热浪一遍遍撞击着难以抵挡动作的紫英。 “不知道该选谁为王……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赤曜大喝一声,热浪在枪头聚集,膨胀成型,便若张口咆哮的龙,“如果不知道,为何要选择!龙使可怜,那么人民呢?弱小的人民怎么样?他们就不可怜吗?” 赤曜的热浪照亮漆黑的城镇上空,若地下的兽人抬头,定会觉得战神随着太阳一起陨落。那鲜亮的红色,不是战神驰骋战场的神威,而是仇恨。恨着这样的国家,恨着盘在天空阴魂不散的龙神。 闭口,不再言语,方才还近似扭曲的面容平静,赤曜瞬间转入肃杀的寂静。紫英觉得降落的感觉停了,抽痛的右手似乎冻僵,勉强催动的仙灵就这样停在当口。寒炎束着双翼,赤曜高举长枪。让人窒息的停滞感,紫英慢慢张口,强迫自己呼吸呼吸呼吸…… 胸中一口淤积之气吐出,静止破了口,寒炎奋力长啸,赤曜挥出缠绕枪头的热浪,紫英能够感到那热浪急迫要撕破身体的执念。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也许这就要死了,要结束了。如果就这样去了鬼界,如果菱纱还未投胎,我该如何向她解释?还有我伤害了天河的事,该如何解释?如果我不在了……天河,天河你也会照顾自己吧? 心中某一点有着期待,期待天河能够回答:“不会。我不会照顾自己,所以,紫英要陪着我。” 闭上眼,总觉得自己已经丑陋自私得无地自容。那么多年,伴着天河那么多年,原来只是想让他依赖自己,只依赖自己,离了自己便不行。天上的众神,如果你们真的英明,为何让我这等人修得成仙。 扑到面前的热浪将焚毁身躯,认了。背后是即将粉身碎骨的危机,认了。可一股温暖撞入怀中,违逆紫英赴死的心情,急速上升的感觉传来,紫英惊讶得睁眼,见那热浪擦身而过,在撞上兽人城镇之前被赤曜撩拨而回,不自觉松口气,心一跳,却觉撞上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隔着肌肤,有同样频率的心跳在共鸣着。 那是忐忑不安的、极度恐惧的心跳。 “紫英!”就像试探着对方是否还活着,几乎是豁出去的乱吼,“紫英!紫英!” 想回抱,却怕自己的碰触让对方产生更畏惧的反应,紫英只好垂了双手,微微低下头,下巴触了那头柔软的发:“我没事,天河。” 天河双手抓着紫英的衣衫,双臂抖了好几次,总算把握得发紫的十指放松,身子却不愿拉开距离。他仍记得那晚的事,方才只怕紫英要死,头脑空白地御剑冲上,可一旦怀中感觉到紫英满满的体温,闪现在脑中的便是那晚的疼痛。他怕跟紫英靠得太近,他想退开,可刚离了点间隙,平日完全不会注意到的空隙立刻扩散成这几日身边的空洞,那种不适的空虚感,让他实在很想珍惜此刻清晰感触到的温暖。 紫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虽知现在不合时宜,却仍止不住呼吸着天河身上带着的淡淡味道。那是钩起回忆的诱惑,不断刺激着。狠狠咬牙,让飘忽的意识回复,紫英双手按到天河肩上,刚要推开,天河以最快的语速蹦出一句话。 “剑上很窄,紫英不要乱动。” 听着有点强硬,有点急躁,不由推拒的感情充分表达出来,令紫英一时错讹。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天河看重自己的表现,是自己在天河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表现,天河身体微微的颤抖传递过来,紫英便知那只是头脑发热的妄想,不由得想自嘲地笑,更多的是追悔莫及。 “天河,你不帮我吗?” 赤曜驾着寒炎,斜提着长枪,说话时会不经意翘起的唇角,让人觉得含着笑意的表情,此刻仍是不变。已经沐血的女子,仍然从容。她唤天河时,带着一点柔和,不同于她直击豪爽的战斗风格,是有着柔软感情的女子。 天河紧贴着紫英,脸埋在胸口,话音闷闷的:“赤曜,你要我帮什么?” “当然是告诉幽角的兽人,他们被骗了,被漠垣骗了。他们一直被残酷地对待着,被幽角所有人民。” “告诉他们……我会告诉他们,可不是现在!”天河猛然抱紧紫英,似乎要窒息于对方胸前的用力,“紫英说,如果现在说了,得来的只有恨。大家相互仇恨,相互报复,没有止尽……赤曜,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报应。”早已有定论的答案,赤曜只是以最平静的语气道来,而天河哽了一声,赤曜舒了口气,“天河,有生之年作恶多端,死后便下地狱烈火备受煎熬。这是因果报应,在你们国家,也一定有这样的说法。恶有恶报,如果说罪恶之人可怜,那被伤害的人又如何?” 天河没有回话,紫英感到一冷一暖的乱流在胸前混乱的搅动、撞击。天河不稳定的情绪激烈地反应着,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如今的愤怒,他不知该不该对着赤曜发火,他不知这些在自己眼中是错误的东西为何到了别人眼中却如此正确。当年面对心性成狂、魔心深种的玄霄,那一句“你做得不对,我不要你当我大哥了!”如此简简单单,完全出自于心,不想那俗事名利,而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懂得多了,想得多了,已是既害怕又后悔吧? 害怕自己一番话伤了人,也后悔伤了人。 紫英不由得抬手拍了拍天河的背,感觉他一愣,微微松开紧抱的力道,便低声道:“思前顾后的,不像我认识的云天河。” 天河不解地抬头看紫英,见紫英已然目视前方,直面赤曜,缓缓转过身,有些干涩的眼中映了赤曜的红发,不觉往后靠了靠,触上紫英的胸口,一股安心的温暖。 “赤曜,漠垣确实做了角侯不该做之事,幽角的人民确实罪不可赦,若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仇恨相交,你道何时是尽头?”紫英的手动了一下,因为天河不自觉地握了他手,一阵停顿,默默感触那股信任的温暖,再度开口,“要想无争无斗地结束,确实难于登天,然并非没有可能。就算要花上数十年,又为何不试?你是害怕麻烦?还是害怕失败?” “害怕?”赤曜“扑哧”一笑,捋了捋滑落的额发,“是啊,我害怕。我害怕我死了,这个国家仍是毫无改变!我害怕被我杀掉的人,却是如此白白的死掉!” 寒炎随着赤曜一扯缰绳,迅速竖起双翼,带着赤曜若坠落般直直冲向兽人城镇,紫英脑子终比天河转得快,立马沉喝一声“天河”,天河则动作先反映,御剑直追,应答之声在后。 御剑之术天河熟捻,加之心急交迫,运足了剑气,划了一道凌厉的蓝光,不一会便拉近距离,正要伸手去抓,紫英猛地一勾他腰部,一下乱神,剑气散了些许,速度减慢,距离一开,便见赤曜弯弓搭箭,弓弦破风之声一响,数箭齐发。 “天河,龙息!” 紫英在天河背上轻拍一掌,天河也未多想,冷暖两息一齐蹦出,攻势逼人的箭悉数震开。紫英抬手抓了一箭,塞入天河手中。 “将龙息化成弓!快!” 眼见赤曜已到城镇上方,若是喊话,谁人都能听到,天河也没想办不办得到,收了寒冷龙息,让炽热龙息按着脑中弓的形状扭扭曲曲地聚集。紫英从天河身后探出手,按着他两臂,右臂的封咒又开始啃食身体,而一股股细小的剑气汇入龙息,若引路般,将一切扭曲导入正形。 若半月的弓,交汇着红蓝的光泽,紫英的头靠在天河肩上,紊乱而痛苦的呼吸声撞击着耳膜,汗湿浸透肩上的衣衫,但那双手仍有力地握着天河的双臂。 紫英就是这样,即使自己再痛苦、再受伤害,也绝对会帮我。不管我多么任性,多么胡闹,也绝不会丢下我。 爹曾说,若看一个人顺眼,便是喜欢,所以要娶她,因为想一辈子疼她爱她。那时我小,不懂什么是疼是爱,爹也只是笑笑,过了良久,摸摸我的头。 “天河,要疼一个人,爱一个人,亲亲她就好。” 我怎么那么傻?爹的话都牢牢记住,却没有好好理解。 拉满的弓,脱了指的弦,笔直射出的箭夹带着火红的龙息,手上残余着热量,而握住双臂的手松了。赶忙勾住,揽在怀里,对方很明显地挣扎了一下,终是筋疲力尽,只能任两人的体温毫无间隙地传递。紫英在身边,这是真真切切的,天河鼓足了劲,冲着赤曜大叫。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6 章 “赤曜!躲开!” 赤曜闻声回了头,眼见着射过来的箭有着龙的气息,强大到不可阻挡的气息,赤曜没有躲闪,偏了偏头,从未有过地嫣然一笑。箭擦身而过,撩起赤曜的头发,火红的尾巴远去,而头部冲向城镇。天河的脸变色了,整个人僵硬,而赤曜则闭上眼,发丝拢到耳后,敛了笑,若默哀般,等着天崩地裂的那一刻。 城镇中的兽人都仰着头,多年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光芒,本应兴奋,却只能恐慌的迎接烧红脸的灼热。那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像要燃尽生命宣判死刑的天火,连逃跑的意识都烧灭殆尽的气势,让兽人们只能将惊呼哽在喉头。在这生死之间,突然意识到的不是死的恐惧,而是自己从来没有幸福过、快乐过,却要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生来便如此?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爆发出来的愤怒突然被划破黑暗的白色抑制,若白色的鸟,若带来一切希望的神。那只鸟儿冲向天火,猛然闪出的亮光是它尖厉的爪,将天火撕成两半,斩成碎片,在黑暗中寂静地烟消云散。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就像梦醒一般,那只梦中的鸟儿渐渐在眼中呈现原形——白色衣衫的少女,背生蝙蝠般的双翼,乌黑的长发若被夜色浸染,手中的剑闪耀着光芒。 突变,再突变,事情峰回路转,直面之人只能归于沉默。沉默中响着迦陵的呼吸声,方才的举动已经耗费了她过多的体力,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被地底散发的阴湿霉味呛得连连咳嗽,耳边响起悠长的叹息,那是赤曜的声音,迦陵赶忙捂住口鼻。 “龙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迦陵看着赤曜,唤的是龙使,可赤曜眼中只有那名少年。 “龙使,方才那一击,你知道能杀死多少兽人?”赤曜的声音高亢嘹亮,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下万物皆有活下去的权利。既然上天给了兽人生的权利,为何你要剥夺?难道……龙神的旨意是如此?” 赤曜逼问的视线、责怪的话语让天河不断往后缩,而渐渐领悟的兽人们也将视线齐聚在他身上。每个人都在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凿穿他的身体,寻求答案。视线就是密不透风的剑林,在天河身上刻出道道痕迹。第一次觉得被人注视是如此恐惧,觉得大家都在责问自己的失败,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想逃避,于是侧过身往紫英胸前靠,紫英却牢牢制住,不让他回头。 “天河,不要逃避。你并没有错,所以,面对大家,对大家说实话。” 紫英的语调中有不忍,要逼迫天河做这样的事情,要天河去面对伤害…… “紫英……” 不想猜测天河是否快要崩溃,不待天河说完,紫英急急道:“天河!我在你身边!” 脸上感到天河的双手覆上来,而天河闭上了眼,看不见他那双清澈眼眸的紫英有些慌,天河移动手指,指腹在紫英脸上细致地抚摸、描画,像失明的日子里感触着紫英存在的时候。激烈的心跳平复了,激烈的颤抖停止了,开始觉得好笑,为什么我要害怕?如果是我的责任,面对就好,只要不逃避就不会害怕。 天河放开紫英,毫不畏惧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我叫云天河,我不是龙使。还有……”天河笑了笑,习惯性地介绍,“他是慕容紫英。” 也许过于简短,没人有反应,也许过于突然,没人反应过来,赤曜没有反驳,盯着天河,静待着,耳边却响起翅膀扇动声,让她神经紧绷地握紧了长枪。 迦陵开口了,她先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目光:“是的,他不是龙使,他是假的,是骗子。” 兽人再次被搅得迷糊,连议论都做不到,只能用询问的目光来回张望。迦陵举起剑,微微运出内息,刻着符文的剑身喷射出熊熊烈焰。 “这是龙剑!是能斩破一切的剑!是王者之剑!所以,相信我!我是龙使!赤曜!我是龙使,而你……” “龙使吗?真正的龙使吗?”赤曜没有看迦陵,握着枪的指节发白,红色的长发被散发出的热浪鼓动着,她的音调有些飘然,听着略沉的声音终究带着女子的细柔,“那么,为什么你要选那些昏庸无能的人为王?为什么我们要让你来选择?为什么要在无王的时候让人民受苦受难?为什么要让兽人出生?为什么要将兽人弃之不顾?” 赤曜的语速很平缓,恍若春风宜人的季节在闲暇之日回溯着往事,可那些“往事”对迦陵来说,却是让她退尽满脸血色,双唇颤抖的咒语。她将整个身体缩得小小的,双翼扇动得不正常,摇摇晃晃。 “不……不知道。”一大堆的问题,迦陵只能挤出这句话。 “龙神……”赤曜举起长枪,直指高空,那里有一头龙,有一头曾经盘卧的龙,“我们敬你、祭你,你却给我们送来一个只会说‘不知道’的废物!” “赤曜!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王,你是这一代祭龙国的王!” 赤曜放下长枪,似乎连挺直的双肩也有点垮了:“是龙神这么说的?” 迦陵搅着双手手指,在那个“是”字念到一半时,赤曜先一步开口。这次,她对着兽人:“你们被骗了,你们只不过是娱乐幽角人民的工具。那群人每天从上面扔垃圾给你们,你们全若得到恩惠的感谢……就像我们一样。龙神不过鄙夷着我们所有人,随随便便派来的龙使却被我们当成恩惠来敬供。我看到了自己所认为的真相,所以我决定反抗。现在我告诉你们事实,但你们自己认为是如何,便自己去判断吧。牢门已经打开,要出去,还是要留下,你们自己决定。太没出息的话……就去死。” 一长段话说完,赤曜大大松了口气,将长枪轮了一圈,“呼呼”的声音让兽人内心难以平静。静静看着聚集在城镇中的兽人,赤曜握紧缰绳,寒炎似乎领会了赤曜无声的命令,扇动翅膀,往洞顶飞去,天河不禁追逐她的红发,而赤曜只是微微别过脸,什么也没说。寒炎平滑地飞入高处的黑暗,迦陵扑扇着翅膀,不依不饶地跟上,经过天河身边时,她咳了一痰血,随意抹了抹血痕,不由分说地拉过紫英的手,往封咒上一阵乱擦,紫英顿时觉得锁住道道血脉的堵塞感消除。 “你这个冒牌货,快点滚回去吧!雍佑的中军已经包围了幽角,你们出去的话,赤曜……赤曜一定会放你们出去的,所以快点滚!”迦陵抿了唇,狠狠吸吸鼻子,“还有,你没做错,你什么也没做错,你那种脑子,做好事都要绞尽脑汁,哪可能挖空心思做坏事!” 天河觉得喉中挤了无数的话语,奈何大脑硬是整理不出,口张了又闭,踉踉跄跄地只能唤:“迦陵……” “赤曜也没错!她是王!王不会做坏事!” 已经虚弱的身体受不了声嘶力竭的嘶吼冲击,迦陵喷出满口血腥,染红了一半的前襟,双翼像要折断地抽痛,身体旋转了,便只看到高空的白点晃成模糊的影。 果然如迦陵所说,没有人阻止天河和紫英离开幽角。守城的士兵已经换成兽人,当他们走过城门时,只低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警惕着压境的中军。雍佑挂着不变的笑迎了上来,饭食洗漱已是准备停妥,见到浑身是血的迦陵也不多问,只叫下人速速安顿医疗,待天河换了衣衫,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半饱,方严肃道:“天河,不要多想,先做歇息。” 天河呆呆地点点头,见紫英也站起来,才推门出去,脚步虚得紧,似踏了棉花,眼前景物也朦成一团,因而见了那名斜倚着廊柱的藏青衣衫的男子,天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紫英拉了天河,先一步跨至男子面前:“请问阁下何人?” “本座虹燧。”虹燧的眼虽看着紫英,天河却感到他蓝色的瞳穿透了一切,“小鬼,长命百岁的感觉如何?” 天河不答,紫英也不知此人问的何意。 虹燧双臂环在胸前,右手食指在臂上敲敲,仰了头,若读了天河心思:“看到了很多,知道了很多,遇上了很多,这个世上就是有着许多‘很多’,若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根本无须如此烦恼。小鬼,你也终究知道人力微弱了吧?” 不甘的情绪涌上来,失魂落魄的感觉一下便散个没影,握了拳,语气已是自有主张:“就算微弱,我能长命百岁,慢慢去做,总有一天能做到。” 短促一笑,虹燧摇头:“天真,天真。有毅力就可以做到的话,蚯蚓怎么就成不了龙?本座说了,世上有着许多‘很多’,就算你某天做成了一样,那还有多少样等着你做?神也有做不到的事,何况你区区一个只是命长了点的小鬼。” “这位公子,在下虽不知您说这番话意欲为何,但今日可否请您稍微缓缓,改日再论。” 紫英说得恭恭敬敬,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恼怒,虹燧上下打量一番,似在记忆中搜索片刻,立马笑得欢,口中念叨“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只当这人有些疯癫,紫英拉了天河就要走,虹燧双手环胸,不拦不阻,只说一句:“小鬼,想东想西,不如想想眼前。” 也不知在房内坐了多久,天河脑中一直想着虹燧的话。“想想眼前”,眼前眼前,哪里是眼前?赤曜的事?迦陵的事?雍佑的事?祭龙国的事?天河越想越头痛,越想越停不住,直到房中的薄暗猛然被火光点亮了一层橙红,惊醒地抬头,见紫英站在高脚油灯旁,拨弄着灯芯,地上拉了长长的影子。白底蓝色花衬的衣衫,素色的发带,染了橙红的晕色,果然适合紫英。 紫英……眼前…… 天河顿觉双颊发烫,赶忙抬手拍脸,“啪”的一声响,引了紫英目光,那双衬着漆黑睫毛的瞳,若烫了天河的眼,赶忙别开。紫英没问,坐回桌旁,两人隔了张圆桌坐在房内,天河却发觉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 “天河。”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7 章 闻得紫英一唤,天河立刻正襟危坐,头却不抬,像是等训。 “天河,对不起。” 紫英的道歉让天河慌了,抬眼见他一脸痛苦的扭曲了五官,天河心中更是痛,身体不安地动动,却不敢动作。 “我不该让你用箭射赤曜。我知你不会伤人,想你会去射那只白羽巨鸟,谁知……”紫英捏紧拳头,紧得天河都怕他掌心溢出血来,“都是我考虑不周详,天河不会伤害人,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在意赤曜的话,你……” “如果迦陵没有赶到,确实会有很多人受伤,说不定还有人死。”天河并不想逃避责任,紫英的判断没有错,自己想阻止的心情没有错,只是方法错了,出现了差错,有错就要承认,一味的逃避只会产生惧怕,“一直以来我什么都不怕,菱纱说那叫‘天不怕,地不怕’,今天,紫英让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怕,是因为我敢作敢为。” 紫英微微睁大眼。天河时常语出惊人,可这番异于从前的成熟,让紫英有些许落寂,随意“嗯”了几声,便不再言语。 天河偷偷埋下身,贴了桌面,想看紫英表情,正触了对方视线,忙搔头笑道:“我……敢作敢为……这个……这个没用错吧?难道是……‘肝做肝为’?可是……可是听起来像一道菜。” “没错,用对了。” 紫英露了笑容,天河拍了胸口的安心,却又感到紫英的视线,不经意地低头,让自己的目光沿着桌面爬行,先是看到自己放在桌沿的手,再往前,不远便是紫英的手。紫英的手指很长,握剑的时候又牢靠又漂亮,可是这双手,现在离自己的手只有,一寸、两寸…… 天河在心中丈量着那短短的距离,房内气氛开始有些古怪。方才还开心说话的天河现下便只耷拉着脑袋不声不响,真让紫英想不通透。这些日子自己已尽量不靠近天河,以免他想起那不愉快的事,如今隔桌而坐,却见天河偷望自己,可一旦回望,那清澈的眼眸中就有藏不住的惶恐。 便如……现在这般。 天河偷偷侧了脸,飘渺的视线渐渐聚于紫英脸上,猛然发现紫英看着自己,赶忙更低下头,搭在桌上的手也缩回来,似怕紫英握住。 紫英望望屋内,屋内四角点了灯,将窗外的夜色淡化了些许,四下清静,只听得夜虫低鸣。叹口气,心道自己怎这般不小心。这番情景,恰似天河最恐惧的那晚,自己却还没事人地坐在这里。许是今天太过靠近,让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天河还是怪自己、怕自己,我怎能忘记。 “不早了。”紫英站起来,天河身子又颤了一下,他更在心中骂了自己百遍,沉了声继续到,“你快睡吧,我回屋里。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明早我会来叫你。” “紫英!” 手还未触到房门,天河却猛然唤了一声,回头,便见他站了起来,面对着自己,一双清目晃了橙红火光,似有虹彩流动。 “何事?”用词精简,语调平淡。 “紫英……我……我已经知道了。”天河语气犹豫,似不肯定,搔搔头,支吾片刻,突然大步绕过桌子,冲到紫英面前,“我已经知道了!” 被天河突如其来的大声宣布震得一愣,紫英将他的话颠来倒去地想了许久,仍无答案:“你……你知道什么了?” “我……我知道……” 方才的气势又没来由地消了。天河的视线在紫英和地板间来回移动,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天河的不对劲让紫英立马注意到两人不自觉挨得过近的距离,抽身退了一步,不料天河却猛然抓住他的衣襟,视线如烛地聚集在紫英脸上,让他的瞳中映着自己的坚定。 “我知道!” 天河再度鼓足气,连双颊都涨得绯红,紫英更是不明他的反应,身子却被他拉近,唇上贴了对方的灼热湿润绵软,眼前就只有一双颤抖的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就快走下一步了。 收藏82了,惊讶啊! 第二十章 天一亮,紫英便惯常地醒来,揉揉眉心坐起,理好衣襟便要下床,听得身边那人嘟囔一声,本小心地不去看,这一下便全给忘了。视线一偏,天河翻了个身,给了紫英一个香甜的睡脸。被窝里暖,烘了天河的脸颊,眼角处、脸颊上微微的红,睫毛一颤,似乎就要渗了水来。均匀的呼吸,一下下地起伏,让领口微敞,似乎觉得热了,手一挥,掀了被子一角,那张一兴奋就说个不停的嘴努了努,动动脖子,让领口下的锁骨的线条尽现,又侧了头继续大睡。 紫英觉得脸上有些烧了的发烫,一下失了神,咳了一声又复醒,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作何,却又伸了手,推推天河身子。天河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又更麻利地蜷头入被窝,紫英这下知道自己该作何了。 “天河,该起来了。” 天河头闷在被窝里,睡意正浓,话也说不清,骨碌碌地说了一大串,紫英就听懂一句——我还要睡。探手入被窝,本是想抓了他肩膀,若囊中取物般将他掏出来,不料触了他喉结,惹了他发痒笑出声,紫英急急要缩手,他却把紫英的手一拉一抱,半条胳膊都揽入怀中,这下似又更舒服,继续要睡。 叹口气,紫英弯下身,将天河连人带被褥地横抱而起,却听得天河小声喊了“痛”,随口一问:“哪儿痛?” “腰。” 这一问一答,紫英脑门就闪过一词——无地自容。昨晚那番事,天河累了倦了是应该,更应该是让他好好休息,可现在自己将他抱起来,要再放回去…… “紫英?”天河见紫英不再言语,认自己赖床又惹他生气,忙将头探出被窝,“我起来了。放我下来,我很快就洗漱好。” “你……”想别过脸不让天河看自己此刻的表情,可天河那一脸的担忧,紫英又怕他误会,赶忙让脸上神色不乱,语调如常,“你不痛了?” “一点点的痛,没事!这里也不是山上,走起路不费力。再说,没野猪猎,身体自然要不舒服。” 心想天河什么事都能扯上野猪,无奈得想笑,又想他身体不适是自己引起,那笑便成了苦笑。 轻轻将天河放于椅上,按了他头,示意他别乱动,紫英便于屏风后换了衣服,出了房门便见侍女已将洗漱的水和帕巾置于地上,眉头皱了皱,便端了水盆和帕巾回去,门外瞧瞧,心觉自己行为也怪异,有些急躁地关了门,回身见天河又开始昏昏欲睡地钓鱼,便搬了屏风,挡了门窗。 天河被响动吵醒,还认紫英怒气竟盛大如此,慌张睁眼:“紫英,我醒了,真的!” “醒了就好。”紫英把天河身上的被褥扯了,搬回床上,抖开、折叠,本是动作轻柔,又突然加大动作,话音稍小,“你先把上衣脱了。” 虽不明为何,但一大早的脑子模糊,就算想想也想不清,更何况是紫英吩咐,做便没错。本就一件单衣,解了扣子、退了袖子,上身便□。 “紫英,脱好……” “别说话!” 冲口而出,声音有些大,天河完全被吓醒,口也闭牢,道歉什么的紫英这下也说不出口,把被褥叠好,用手探了水的温度,湿了帕巾,便帮天河擦拭起身子。先是脖颈,再到双肩,胸口的地方目不能正视,草草地抹过,绕过腋下转到后背,顺了脊梁直到腰部。 紧绷的线条,令紫英不敢细看,洗了帕巾,重新润湿,想忽略那个地方,却已不自觉地将帕巾折好,敷在腰上。轻轻地按压,让略烫的水温舒缓着腰上的酸痛,天河舒服地呼着气,紫英不禁拍拍他背。 “对不起。”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8 章 “为什么要道歉?”天河不解。 “没什么。来,把衣服穿上,然后……”紫英又将帕巾浸入盆中,背对了天河,搓着帕巾,“把裤子脱了。” 天河倒没觉得什么。两人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看来看去还不一样?而且昨晚已是坦诚相见,现在更不用害羞。于是这下更快,松了裤头,便将下身脱个精光。 紫英回身,紧紧盯了天河的脸,看得天河都觉得他有些怪,他便一手伸于天河腋下,环到身后,将天河架起,靠在自己身上。天河的发丝搔了他耳畔,索性将脸埋到天河肩上:“天河,把腿……稍微张开。” 又是没有疑问地照做,紫英深吸一口气,将帕巾伸于天河身后,顺着脊骨向下,滑过尾椎,揉按掰开。天河感到有液体从体内滑出,顺了腿间,些微粘稠,激得他一身紧张,脸红了,死死抱住紫英,抓了衣衫,指节握得发白。 “放松……” 轻拍天河的背,却不能确定自己的语调是否能让对方放松,只觉得自己心跳得乱,也不比天河放松多少。两人就这般待了片刻,紫英稍微放开天河,身子略弯,手再度下移,细细擦拭而下。 “紫英……” “嗯。”天河紧张了,紫英反倒镇静,对了天河的眼,“忍一下,很快就好。” “紫英,一会我也帮你!”仿似下定决心,还一拍胸口。 紫英笑了:“这倒不用。好了,把衣服穿上。” 说完便端了水盆绕出屏风,开门出去倒水,故意将关门声弄得响亮,天河知紫英出去了,赶忙穿好衣服,把屏风搬回原处,紫英刚好回来,天河往屏风后挪了挪,见紫英解了发带梳理头发,脸上常态,觉得自己这般动作有些傻乎乎的,便大踏步地走到紫英身后。 “紫英!” “何事?” “你……你都不、不觉得……不好意思。” 紫英将发束好,起身开门,一股晨风吹入。 “你怎知我不觉得?” 天河细看紫英的脸,总算看出那不易察觉的笑。紫英常常这般笑,若不不去看他的唇,不好好想他平时唇的弧线,很难察觉到这深藏的笑。心下松了,搔搔后脑:“我一开始,可没觉得不好意思。” 一张圆桌,几样点心小菜,碗里是打了蛋花的粥,撒了点香油,润滑爽口。彩瓷金边的碗碟仍是小巧精致,粉酥蓉馅的点心仍是精雕细琢,雍佑坐了首席,仍不爱那华服龙袍,只黄衫紫带贴身武装,罩件暗紫红色细边外衫,穿着随意,也不注重饭桌礼仪,几次抢了天河面前餐点,闹得一桌热闹。天河本也跟着笑闹,可连连看了几眼随伺一旁的宫女,还是忍不住问了。 “雍佑,翠微怎样了?” 那日将翠微留于养剑潭中,死龙砸下,黑了一潭的水,搅了一潭的血腥,天河未及去救翠微,就被赤曜带走,往后一事连一事,天河就算挂念这事,也无从打听。现下不见翠微对雍佑行为管束,不免忘坏里想,神色骤变,就要深深自责。他云天河发誓要陪着的人、要守着的人,竟是纷纷离去,能怪谁?只能怪自己无用。 雍佑单手支了脸,看了天河,见紫英也察觉天河神色不对,想他会如何安慰,却见他不语,只是替天河夹了几样爱吃的菜入碗,沉声说了句:“动筷。”天河没作声,筷倒是动了,只是吃得细嚼慢咽,浑然不是滋味。紫英等他菜下肚,问了句:“好吃吗?”天河点头,他便讲起那菜用料为何,调料为何,做法如何,又旁征博引,四向延伸,说到这菜本是源自何处,初始如何得来,又说了几个典故,半真半假,听得天河一愣一愣,不知是愣他自顾自的能说如此多话,还是愣他知识渊博,讲得有趣。不知不觉筷又忘了动,紫英便喝了口茶,道:“动筷。”天河又急急忙忙地喝起粥来,这回吃得有味了,还不时点出几样菜来问,可紫英又回了常态,只用短短几字应答。 看这两人相处真是有趣得紧,雍佑玩心大起,一筷敲了碗,引了天河注意:“天河,昨晚可是睡得好?” 紫英立时绷了脸,警惕地盯着雍佑,天河答得快:“好啊!很久没睡那么好了!” “哦?那被褥可是暖?” “暖!暖烘烘的!很舒服!”别人问啥答啥是天河的本性,附带回答也是他顺口,“紫英也觉得暖。” 一口茶下肚,就这么被呛着,紫英扭了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雍佑却还不放过,探了身子近看天河,伸指撩了衣襟,微微一笑:“天河,你这脖颈红红的,可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天河听了大奇,探索地去摸,紫英却一把抓了他手,不满雍佑那距离,闷声道:“我咬的。” 大大意料之外,雍佑结结实实地愣了,可一看那难得坦诚的人,却又别过脸去,继续咳嗽,咳得有些干,装得是不像,更败在那耳上红润忘了遮。 “慕容公子真是爽快的人。”雍佑话中有话,表一层是戏谑,紫英皱眉,待那深一层,“听闻昆仑琼华派有一宝物,乃是集天地水灵之宝,称之‘水灵珠’,不知可否借本王一用?” 天河不明雍佑为何提起水灵珠,还开口就是要借,当年夙瑶掌门宝贝这东西,非但紧咬不放,还把紫英训了一通。如今水灵珠确实在紫英手中,多次解了干旱之灾,要借不是不可,只是理由…… “养剑潭乃是龙脉源头,此潭被龙尸浸污,各处龙脉便受影响,而水灵珠并未有净化之用……”紫英面对雍佑,越说越见雍佑笑着点头,便知自己已猜得分毫不差,拍案而起,“你们做得太过了!” “过与不过,只是手段。做已做了,我此时为那过而悔,才是大过。”雍佑挥手,命侍从皆退,“况且,我不做,你认为赤曜不会做?” 两人一时互不相让,却又嘴上不言半句,只是任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扰了天河慌神。 天河小声问:“紫英,不能借吗?” 被这一问,还能如何答? “借是能借。可雍佑,”第一次当面念了这名,紫英顿了一下,“你得送我们出祭龙国。” “这是自然。” “可这一回去,不定我们会不会再回来。” 紫英本是想出一口气,故意这么一说,被挑衅的人不急,天河倒当真,双眉一簇,眼神坚决:“会回来!” 雍佑微微颔首,事已大成:“谢谢你,天河。”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赤曜。我现在知道你们在斗来斗去,虽然不知道你们斗的什么,也希望你们别再斗,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劝,就只好再不帮你们。” “那你道要帮谁?”雍佑挑了眉角,饶有兴致。 “我要帮大家。” “真是大口气。”雍佑大笑不已,实在失态,“天下之大,有多少人?你这‘大家’,又有多少人?你一己之力,又能帮多少人?” 这些问题,天河早就有自己的答案,开口就要道出,雍佑却抬手阻了。天河那些理,最为单纯,最为破绽百出,若是世间寻常人,决不会这般想,也不会当它是理。可对于天河,那答案已是足够。 “单纯又倔,本王可是不想跟你斗。”雍佑缓缓摇头,无奈苦涩,“你和我不同,和赤曜也不同。你想要天下人都幸福,而我和赤曜……” 雍佑背过身去,将外衫裹紧,更显他身板笔挺。这才让人注意到,他平日虽然随意惯了,却从未垮下这脊梁。天河未见过雍佑如此严肃,只心中坚定自己未说错话,不愿开口,只是那若吵架的尴尬气氛令他实在难受。他当雍佑是朋友,自不愿闹僵。 “雍佑,我们先去把水灵珠取来……”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39 章 “一名男子,青发蓝眼,猜不明他心中想的何物。”雍佑打断天河,急急说了一段,又略微侧身,深吸口气,“他叫虹燧。若是遇上,千万小心。” 只这段描述,紫英便想起了那双看透一切的蓝眼,在昨晚昏暗的廊道上若能射穿肠肚的利箭,还有那不可漠视的威压感,似在百年前,某处连绵环绕的山景,乌云弄垂的天幕,也悬着这双眼,蔑视着所见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开始填土了OTL话说我终于开始填土了怎么就写这种东西||||||| 第二十一章 生下来看到的就是昏沉沉的天,乌黑的云似乎压着头顶,那番沉重的颜色把四周的泥土、石块全都染成黝黑。云缝中有稀疏的光,晕出一小块一小块深蓝,满天空的云层就这般斑驳地延伸,浓厚得连地上林立交错的石笋也无法划破。 迦陵动了动手脚,这是她睁开眼后第一次活动四肢。包覆在白色衣物下的手脚纤细,但不至于无力,一旦习惯就可以双脚踏在坚硬冰凉的地上。双手先是扶着身边的石壁,走了两步,便垂下手,随着步伐摆动。她一头的黑发在阴冷的山风间飘摆,拍着单薄的后背。 迦陵知道,这里是不周山,位于盘龙柱下。而她更知道刚出生的自己要前往何处,而自己生来又是为何。 □的双脚被凹凸不平的土地割得生痛,迦陵抬眼望了盘龙柱底所在的位置,弓起背脊,一双蝙蝠般只有着骨皮的巨大黑翼伸展出来,上下扑扇,便将她的身躯带到半空,盘旋一会,冲着自己心中所定的目的地飞去。 盘龙柱底有一处上古神力铸成的结界,能见者只有位列神级之能人,而看在迦陵眼里,那块空无一物的平坦地面清晰画着五芒星的光辉,并非她是神,而是因其生来就要往于此处——祭龙国。 迦陵悬于五芒星阵上,耀眼的光笼了她脚尖,她想拢翼而落,却听到一声沉沉的碰响。除了风侵蚀着岩壁、石笋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未听过这般声响。循声望去,一名女子手持长枪而立,最惹人眼的是那头红发,尤在这昏黑的天地间更是艳得好看。她手中长枪枪头寒光极盛,似能刺穿世间万物,枪柄深棕藏了几丝枣红,柄尾嵌古铜罗纹,她微微扬手,再往下一震,罗纹撞了地面,便是那声碰响。 “姑娘要去何处?”女子发问,音色不亮,只若古苑深罄,稳重自有一番魅力。 素不相识之人这般问话,迦陵却不曾多想,开口道:“祭龙国。” “看来没错了……”女子摇摇头,一双黑目在那红色额发下竟是这般的清明,“在下赤曜,敢问姑娘名姓。” “迦陵……”没想这么快便能道出自己姓名,迦陵心中一阵欢喜,抿了抿唇,又更大声道,“迦陵!” 赤曜冲着天空一声唿哨,白羽巨鸟振翅飞来,她飞身跃上,两腿一夹巨鸟侧腹,缰绳不握,手中长枪舞破风声,枪头寒光携了热浪直射迦陵而来。 “迦陵姑娘!多有得罪了!” 情急之下双翼不觉一振,带了迦陵身子空中歪斜,左臂却是闭不过冲击,身旋转而去,皮开肉绽的钝痛冲上大脑,她一扬头,惨叫声从嗓眼冒出,拉长了脖颈,仿似有一把利刃从口而入,直穿入喉。 汗液滑落,刺痛迦陵的眼,奋力张开却看到屋梁天顶,自己在惨叫声中惊醒,余惊未定地喘着气,渐渐咬紧牙关,堵住喉中的哽咽声。 “是否觉得百般委屈?” 迦陵惊得翻身而起,动作剧烈,拉了背部疼痛,深吸几口气仍是忍得双肩颤抖,好不容易稍缓,将粘得汗湿的发捋到脑后,侧目看那坐于房内椅上,一脸轻笑默看她痛得嘴唇发白的人。 “贼人。”连指尖都痛得发麻,可这两字还是要说得刻骨清晰。 雍佑不以为然:“若说没有龙使封王便不是王,那我倒要问问,何人是王?” “当然是赤曜!”忍不住大吼,血冲上脑,便是一阵晕眩,“我是龙使,能感龙神旨意,我知赤曜才是王!” “好,若你是龙使,我便考考你。”雍佑斜靠椅背,坐得慵懒,“何以铸得龙剑?” “贼人,连龙剑何得都不知,若然天下人听了此话,还有谁会称你做王!”迦陵揪住胸襟,笑意一起,脸颊稍红润,“你听好!取前任龙使脊骨,置养剑潭中99日,自成龙剑。” “再考考你。你说,祭龙之时天河所持的龙剑,可是真的?” “笑话!”迦陵冷笑,指尖在颤,“一个伪王,一个假龙使,何能持龙剑!” “赤曜说是真的。” “赤曜被你蒙骗了!” “就算你不信……你也该信龙使会对自己的脊骨有反应。”雍佑起身踱到迦陵床侧,按了她颈椎,“龙使退任后,便于环角山洞中待新任龙使取其脊骨,此后便不得见龙剑。因见之则狂,想取回其骨,却惧龙剑力量。” “为何你会知道这些……”迦陵感到雍佑的指节一节节扣在脊背上,分明是人类的手,却在按压的时候只有冰冷,令她不禁绷紧全身,“谁告诉你的?” “龙剑感到前任龙使的威胁,便要吸收新任龙使身上龙息加以抵御。天河虽不是龙使,却身有龙息,只他唯能自身调理掌控,却不能应对外物强制吸收,故体内龙息薄弱乱窜、浑身无力。” “到底是谁……” “你说潭内的龙乃前任龙使,一切应对,便天河所持为真龙剑。而你再度现身,所持斩龙之剑,能于龙使显形时破龙鳞龙骨,定也是龙剑。”迦陵脸色煞白,雍佑却猛然喷笑出声,“两把龙剑,两条龙骨,一条取自前任龙使,这另一条……不就出自你自身?” 雍佑翻掌往迦陵背上一拍,五指运气,上下沿背一错,迦陵剧痛不已,张口一股黑血喷出,仍是冷汗涟涟,却是清醒舒缓不少。 “劳你运气,我可不会对贼人言谢。”迦陵将那弄污的被褥掀开,盘腿坐于床中,就着雍佑传至体内的气息,慢慢呼吸调理。 “为何要那么做?” 迦陵深深吐了口气,碧蓝的瞳半张,满是疲惫,“我想她做王。” “做王?到了这地步你还要她做王?你知不知道瑞竹是她自小玩伴?你知不知道翠微是她至交知己?你知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连这两人都杀了!”雍佑一把捏住迦陵的脖颈,细白的肌肤被捏出通红的血色,“她最后连你都要杀!你还要让她做王!” 看着雍佑失控的怒容,迦陵张了口,缓缓吸气,再悠悠吐气,一头乌发随着身体点点颤动,抖了她铃音般的笑:“雍佑,你输了,你知道你将全盘皆输。赤曜不会杀我,她是王,是祭龙国的王!如今芳角、幽角均在赤曜掌握之中,你只得中军和素角,你不是王,要用何来号令?你只有谋反的名号,你到头来就是个贼人!” “不,还有灵角。” “灵角?璞寒未动乃是在等真王现身!”迦陵抓住雍佑的手腕,一点点地让指甲嵌入皮肉,目光带了嘲讽的亮泽,“就算他老糊涂分不清真假,当下局势也已定你一败涂地!” 看着迦陵的笑,感觉她狠狠捏入皮肉的刺痛,雍佑松了手。脑中是被斩断首级落入潭中的龙,化成血水,只剩白骨。眼前是自愿取出脊骨的少女,已经没有多少岁月,却仍笑得灿烂。 ——雍佑,本座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看到什么?漆黑的山洞,满地的血污,一片漆黑,一抚遍簌簌剥落,这是多少代龙使的血?洞穴角落,皑皑白骨四散着阴森凉意,这是多少代龙使的骨? “雍佑,仔细看那些骨。”虹燧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交叠起来仿似在嬉笑,“没有脊骨。再长命的龙,没有了脊骨,能活几年?”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0 章 能活几年…… “龙使的脊骨只能龙使取出,你道这是规则,可偏偏就有人破了。” 有人破了…… 虹燧的脸猛然凑到面前,惊了雍佑一层虚汗,恍惚间只记得他那双眼里全是笑意,若孩童玩弄着蚁群……不,更若津津有味看着孩童玩弄蚁群之人。明明不脏双手,却是另一般残酷冷漠。 雍佑喃喃自语:“赤曜还要去趟灵角。她还有出戏,要演。” 天河轻轻擦拭着梦见樽,用“梦璃”最喜欢的兔毛披肩包了,好好放于装香料的箱子里,低声念了几次“梦璃”,才推门出去。 一跨出木屋,青峦峰上那片熟悉的绿树云海便跃入眼眶,右边是山间瀑布冲出来的溪流,左边是两座并卧的坟,紫英正坐于菱纱坟前,专注擦拭望舒剑,见天河出来,便将剑重新插于坟头,拿起备好的香点了,自己先上了三柱,再让天天点了三柱。 坟边的纸钱仍在烧着,紫英把余下的递给天河,方才回剑冢取来的剑匣背上,唤来了魔剑:“我去琼华旧址取水灵珠,你便在此等我。” “我也去!”天河飞快地将纸钱往火堆里塞,就要奔入屋取天河剑,脚步又停,道,“我想看看琼华。” 想来就算拒绝,天河也会不依不饶,索性还就御剑直接飞过去。可琼华毕竟有太多回忆,好的坏的,究竟哪边多,已经无从细数。这么多年天河也未提过回琼华看看,今日倒是主动,紫英心里不解,却也不愿多问,只道:“不过是取水灵珠。” 是提醒天河还是安慰自己,或是两者皆有。 准备停妥,两人便御剑飞往昆仑山巅。百年下来,山脚下的城镇欲渐扩大,早已不叫播仙镇,换了好几个名,到现在连紫英也说不清。只知受了山上水脉恩泽,绿洲连绵,商旅不断,甚是红火热闹。 不见百年前天火留下的焦灼伤痕,天河心中自是高兴,催了紫英,领头上了昆仑山顶,而那顶上早没有琼楼玉宇、巍峨雄浑,只是一片横七竖八躺着残垣断宇的遗迹,草木疯长。 意料之中的情景,仍让天河觉得心中空了一块的凉,立在原地环顾四周,待见了紫英不发一语地前行,一时还不知要跟上,紫英回身笑了笑:“你等在这里。”他偏偏又机灵地加紧步伐。 已经寻不出记忆中琼华的房屋道路,不知到了夜晚还有没有那叫声好听的夏鸣虫,还有那又大又圆的月亮,像饼一样。草木皆是生疏,天河越看越心慌,偶尔看见似曾相识的断墙,忍不住问:“这是紫英的房间?” “那是‘龙芽道丹’。也不知你们三个是怎么闹的,你时常弄得满身伤,来这拿药上药,又总说味道难闻药又烧人的痛。”紫英敲敲那断墙,“避而远之的地方,你自然不记得。” “嘿嘿,我是不喜欢那地方。不过……要是紫英的房间,我绝对认得出!化成灰也认得出。” 化成灰也认得出的,怕是山猪吧。 心中这般想着,总算不那么憋闷,见天河心情已好,那总一根筋的脑袋也不再胡思乱想,紫英便唤他快走,绕过几处过高的树丛,听到水声轰响,便见一处瀑布从高崖上直冲下来,这便是昆仑水脉。 紫英并指聚气,往那瀑布上一划,再收指身前捻动咒诀,瀑布便若撩开的帘幕,开了个一人高的口。天河随紫英入了瀑布,方见瀑布后竟有个凹下的洞穴,洞壁平整,虽受水雾侵蚀,光洁滑润,可细看仍能见当年人为凿出的痕迹。 洞壁泛着薄薄的蓝光,源于洞中水灵珠。这天地灵气的神物,经年累月,就算山川变化也是这般神光藏蕴,只幽幽泛着光,任世间变换。蓝光薄纱的轻柔,映了紫英的脸,画了轮廓清晰,他静默回望,看的却不只是这神物。水灵珠曾供奉于何样的楼宇神坛上,对他来说是如何的存在如何的象征,如今改变了,记忆却难变。 “紫英。”天河忍不住唤他,因他双肩裹于光芒中,虚得让他紧张。 点头算是做答,双手捧起水灵珠,口中无声咒诀,让水灵珠化作眼珠般大小,便拉了天河的手,置于他掌中:“拿好了。” 天河肯定地“嗯”了好几声,收入怀中,洞穴内的光没了,只有点点阳光穿过瀑布水幕,抹了洞内薄薄的黄光。 “出去吧。” 瀑布声很大,若不是紫英就在身边,天河怕是听不到这声。不由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总是听不到的是紫英自身的事,那些事,紫英从不会说。就算在只有两人的夜晚,天河能听到细微的野兽低鸣,却听不到紫英谈论自己。有时候不觉靠了他心口,能听到心跳,却读不懂那心说的什么。 我不问,你就不会说吗?还是我问了,你仍然不说? 天河拉起紫英右手,捏着掌中的薄茧,目光寻着掌纹,怎么也看不出菱纱说的那些算命的条条道道。只看出这只手能握剑,很温暖,是紫英的手。 将紫英的手贴在脸侧,天河的瞳映了瀑布反照得有些晃的波光。 “紫英……” 动动指尖,搔了他鬓发:“何事?” “你还要重建琼华吗?” “要。”毫不犹豫。 “我来帮你。”将那只手往脸上按了按,“我一定帮你,你不要一个人偷偷地干。” 紫英有些愣了,看着天河那双眼。他双眼清澈,是什么事都能看得简单,也看得透彻。紫英不知他又看出了什么,只知他现在在看着自己,想着自己。 “好。” 抬手想将天河揽入怀中,可伸到半道,还是落在了他肩上。天河知紫英答应了,立时便笑,他却微微侧了头,脸上神色难变,只在心中暗笑:心意相通,人却仍是这般性子,慕容紫英还是慕容紫英,仍是放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是个静夜,无风声,无虫鸣声,万家灯火也静,漠垣听得清自己苍老的脚步声,听得清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的妖类翦凌的脚步声,一个轻缓稍虚,一个厚实沉重,而漠垣前面还有一个脚步声,不快不慢,步履轻盈又有武将的踏实,有林间野鹿的敏捷,又潜藏着狼群的迅猛。那人就走在前头不远,习惯黑暗的眼睛能分辨出那随步伐晃动的红发,若是那人掌了灯,漠垣定要深深感叹——当年的小姑娘竟已长大至此。 “赤曜,”漠垣一唤,声不大,领路的人便停了,黑暗中见她身型轮廓转了一下,正是回看,漠垣便问,“我的人民呢?” “漠垣大人所说‘人民’,是指何种范围?” “幽角已被你攻陷,阶下之囚,你又何称大人?”漠垣笑得惨淡,却答不上赤曜的问题。 赤曜看了一眼护于漠垣身边的翦凌,道:“被你困于地下的幽角兽人已经释放,如今由芳角的兽人接管安置。至于幽角的普通人类,虽是恨,却不是报仇之时。若因仇恨大肆屠杀,只会聚集仇恨的矛头。毕竟在祭龙国,兽人只是少数。” “明明有着足够去恨的理由,却因力量薄弱而不能以仇报仇……其实还是人最可怕。”漠垣躬下身子,背手捶捶酸痛的背部,“我将幽角兽人困于地下,令其成为角民的娱乐,以此维系扭曲的稳定,还为减少兽人数量而命孙女杀死兽人婴儿。这种种的罪,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虽然不解恨,若是能杀我,也能稍微泄愤,略微爽快。” “要如何处置,并非我说的算。就如你是幽角角候,即使如今幽角被占,此身毫无权利,你也仍是王上册封的角候。只是人民认不认你,却并非王上说的算。”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1 章 漠垣细看赤曜,那眼角的鱼尾纹似缚了他眼,睁不大,看了半晌,终辨出赤曜唇角浅笑,方长声叹气,咳了两声,笑声苍老:“原来如此。你倒是寻到了兽人所应处的位置,可早已针锋相对,又哪是一两句能劝得兵戟收敛?仇家已结,不打个你死我活,又怎会静思后悔?” 赤曜不答,迈了脚步又继续前行,漠垣见她无再停步之意,只得跟上。两人又走了一会,再度停步时赤曜眼前站了十几名兽人,手上掌灯,只是夜深暗,那幽光映在脸上只能照了轮廓,些许诡异。每名兽人身边都站了自身召唤的妖兽,见了翦凌纷纷一阵低唤连绵,翦凌头上双角断了一根,听同类发声不善,缩了脑袋,却仍护于漠垣身旁,不离半寸。 虎耳少年见月上前与赤曜耳语几句,赤曜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样碰出沉闷响声的铁器,抛到漠垣脚下,起了一丝带了锈味的尘。 “这是天河走时让我给漠垣大人的。” 漠垣正要去捡,翦凌却先呜咽了一声,声在候中,听着哀怨,音尾似在哭泣,漠垣抬头看了那妖类的眼:“你拿着吧。只是用这铁镣再怎么敲声,芝栀都不会回来了。” 翦凌伸出大爪,小心地拈起那铁镣,握于胸前便呜呜低鸣,漠垣抬手,犹豫片刻,拍了拍翦凌,像安慰孩子:“不回来好啊,不回来好啊……” “漠垣大人,”赤曜一语拉回漠垣注意,“该走了。” “走?去哪?” “这些兽人要去取水灵珠,若漠垣大人愿意,便请一同前往。” 赤曜对漠垣这般客套,兽人却均一脸厌恶,漠垣反笑:“如今情势,你还问我愿不愿意?是要耻笑不成?” “漠垣大人的教诲终生受益,赤曜不看情势,只依一‘尊’字。漠垣大人只要随同去取水灵珠,往后要何去何从,无人限制。”赤曜默了片刻,拱手行礼,“只望漠垣大人日后见到璞寒大人,代赤曜问声好。” 兽人手上的灯聚在一起,不胜黑夜的灯火朦朦胧胧,笼着赤曜鞠躬行礼的身姿,那头红发散在背上,几丝几缕顺了肩垂下。小时常常这般郑重行礼,抬头便笑容灿烂的小姑娘,不管漠垣再如何等,也等不到复见那童稚笑容的时刻。 赤曜,你真的长大至此了。也终走到此地了。 紫英与天河取了水灵珠,也不歇息,即刻便御剑赶往祭龙国,到了盘龙柱底五芒星阵外,却见几名兽人驾了有翼妖兽堵截过来。两人不明对方来意,也不愿起冲突,天河弯弓搭箭,一招“落星式”冲天而上又若射下繁星拖了华光交错而下,便破了围阵一角,即刻御剑突破而出,五芒星阵外围早已伏了妖兽,不等两人靠近纹阵一齐扑上,妖术尽展,封死道路,势不让两人进入祭龙国。 上下围堵不通,左冲右突不得,紫英剑气凝聚,“五灵归宗”环绕身形,长剑从剑匣飞出,悬于身前,他伸手一挥便已握剑在手,御剑而上护了天河,震开一层气浪,稍阻了兽人攻势,便厉声道:“可问诸位这般阻难,为何?” 牙渠跃上一旁巨大石笋,那石笋顶部细小,牙渠四爪却牢牢嵌入石缝内,纹丝不动。背上见月昂首回道:“你们要是拿了水灵珠,就速速交来!” “小小年纪,莫不是要学那山贼拦路抢劫?” 紫英眉头紧蹙,本无意调侃,只因见月口气大、气势足,看着却是别扭,惯常便实话实说,见月听了却认是嘲讽,又对了他一张冷脸,更是气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无意要跟你们这些人好好谈!不给便打,定要打你个满地找牙!” 见月一拍牙渠后脑,四足妖兽长吼一声,躬身跃起,双尾甩出风刃,交织成网,要将两人劈个粉身碎骨。紫英不闪不避,任那道道风刃在“五灵归宗”上撞得白光四射、轰天巨响,却是伤不了他分毫。他双指一并,让“五灵归宗”的蓝光更盛,五把剑气凝成的虚剑更是扩大,若两人高的柱子护了他牢不可破,他便在阵中踏步舞剑。步伐于五灵之位上虚踏回点,集五灵之气于体,与自身气息凝于剑,剑路非随性而至,招招便是那剑诀,人剑合一,展的是持剑者气势。只见他甩袖收剑,双脚微微腾起,顶上便白色剑影环绕成圈,若雨般斩向兽人,划出的剑路凌厉,拖出的弧光一闪而逝,千方残光。 紫英无意伤人,就算这无序的剑气之网,每一剑都避了要害,只拘兽人行动,拉大包围空隙。兽人知他手下留情只为突围,却也不愿退缩,改变战法,只在五芒星阵上把守,余下几名聚在一起,虚空划出巨大纹阵,口中唱诺咒文,便要召出那日朝承门的巨大妖兽助阵。天河立时背对紫英,驱动体内红色龙息凝于弓上,紫英会意,一面维持“千方残光”不绝,一面唤出紫色雷灵,“天罡战气”若一道雷网环绕四肢,立时四肢百骸气息奔涌,袖摆一番,那道道虚剑更是迅猛之势难以捕捉。 后羿射日弓体型笨重,可到天河手上却轻若羽翎,龙息攀绕而上,加之它自身神力,一时红光爆现,弓身似已承载不住,红光炸出丝丝曲折闪电,挣脱不出,又汇于箭头。 捏着箭翎的两指一松,手臂划了弧,箭飞射而出,箭头已聚了火球,直冲纹阵而去。那声势能让天震动恸慑,能驱云贯日,结阵的兽人还不及闪避,便被一阵热浪扑面击得晕头转向,若不是紫英早一步甩出风灵勉强减了这箭攻势,定要与那纹阵一起化为灰烬。 兽人见两人身手不凡,就算人多势众也伤不了他们分毫,一时犹豫不敢前,只见月年少不服,抓了空当再度扑上,却被紫英一掌击了牙渠颈部,手往他领后一抓,收了御剑术落地,他便被紫英用风灵缚住,动弹不得。 “赤曜派你们来……可是真想夺水灵珠?” 摆明就被小看,见月气得双脚乱蹬,总算蹬了天河一脚,得意洋洋地挑衅一看,天河却是不痛不痒地回看他笑,他张口都不知该从何骂起。这下有人被俘,余下兽人更是不敢动,只在五芒星阵上集结不散,等对方行动。 漠垣带了翦凌走上前,手捋长须:“慕容公子,我们是来取水灵珠,并非夺。只是手法……粗暴了。” “死老头!我就知你不是个好东西!我们打架你不忙帮,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难怪心狠手辣,把我们同胞弄得那么惨!” 见月骂得厉害,漠垣只是点头不反驳,脸上无悔意也无苦涩,因再如何后悔再如何痛苦,犯下的错终是百口莫辩的事实。漠垣待见月骂声稍停,继续道:“不知两位可否将水灵珠借于一用?” “漠垣大人,你可知赤曜取水灵珠何用?”紫英剑尖斜向下方,却警惕着翦凌,“她与兽人一起举义,却并非为了兽人。你若认她取水灵珠为了兽人,认此处助她一臂之力能减轻你的罪孽,便是异想天开。” 漠垣一愣,缓缓摇头,又缓缓点头,看了身边翦凌,见它爪子仍紧握着铁镣,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倦意袭身,握握布满皱纹的双手,想来自己也该是无能为力的年纪了。 正当众人皆静,虽不动弹,却仍是两不退让,突闻一阵羽翼扑扇声,扑得急乱,中夹长枪突刺破风声,纷纷寻声去看,便见一身白衣的少女背有黑色蝙蝠状的翅膀,急速飞过,身后红发女子手握长枪,驾着白羽巨鸟,紧追不放、杀气腾腾。 一逃一追,少女已是筋疲力尽,只是撑着不想死的执念,却终被女子一挺长枪穿透左翼,哀号一声便重重砸在地上。女子一抖枪头,俯瞰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抖动缰绳让巨鸟落于地面,手持长枪立于少女身边,身姿仍是挺拔,即使少女喉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挣扎着想爬离她身边,挣扎着溢出一滩血迹,她却面不改色,以武人的姿势,以日日夜夜练武所修炼出来的架势,举起长枪。 少女扭转身子,含泪的瞳映着枪头的寒光,口一张一合,仍是不成调的呻吟。 眼见少女白衣上的血化成一朵朵绚烂的花,眼见那枪就要贯穿细小的身躯,眼见那女子不会有一丝怜悯地握紧枪身,天河一步冲了出去:“赤曜!不可以!迦陵只是个孩子!” 赤曜和迦陵均没有回头,似听不见天河的叫喊,而一道白光却在两人之间暴涨开来,若潮水般喷涌过来,一下淹没天河,蒙了他双眼,他觉得背后被人拽了一把,身子被揽住,那温暖应是紫英,可回身去看却仍是一片惨白,四周均是惨白,连自己的呼声都听不到。 青发蓝眼,不是凡人之色泽,淡淡华光似从身上缓缓溢出,一甩广袖,男子唇上挂笑:“人类的小鬼,可是记得本座?” 天河揉揉眼,那满眼的白光不知何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这只有萤火缭绕着光的古怪空间。闹不明情况,可面对青衣男子,他只略微惊讶:“衔烛之龙!” 男子鼻中哼笑,右手虚空一搓,一支赫铜色无纹细长烟斗便夹于指间。一缕亮金的烟雾从烟斗升起,男子碧蓝的瞳平添一抹锐利,烟冉冉而升,男子头顶青发微动,两只犄角裹了绿色束带挂了几缕发色而起,口中含了烟嘴,轻吸一口,幽幽喷出,缕缕发丝若被烟雾撩拨,滑落而下,顺了他鼻梁而过。 “原来龙变成人也是这么大小啊。” 说的人只是无心地感叹,听者却是大为光火,双眉倒竖:“仍是这般不懂敬畏神者!一再抵犯,欠教训!” “你就是雍佑说的‘虹燧’吧……”第一次见龙神便是气势汹汹,天河只当他说话狠,多的不想,更别说怕,现下只恍然想起一事,“你说过我快死的时候便会来看我,难道……我要死了?” 虹燧晃了烟斗,在掌上一敲:“难得你能记得。怎么?百年前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算怕起死了?” 天河双臂环胸,想了半天,最终搔搔后脑,脸倒有些红:“不知道……死了可以见到菱纱,说不定还能见爹,只是……死了见不到紫英……” “慕容紫英……”虹燧不屑冷哼,“又是这情情爱爱,烦倒是不烦?本座难得下界来找点乐子,见那赤曜有趣,说要给你们看些东西,她却不慌反笑,这下还给本座撵了这么多人来。哼,小姑娘的心计还想与本座一较高下?” 听到“赤曜”,天河慌忙四下寻找:“赤曜呢?迦陵呢?不能让赤曜杀了迦陵!得快点……咦?紫英呢?怎么大家都不在了?” 烟斗不偏不倚地敲了天河的头,把他那慌得团团转的脑袋敲得冒青烟,总算是安静下来,虹燧凑近冲他喷了一脸烟:“小鬼,你是要找‘紫英’,还是要寻‘赤曜’?” “找……都找……行不行?” 每次龙神都让他做这种选择,他觉得没法选,可是龙神似乎偏偏要他选。知道要选,还是选不出,因而加了个“行不行”,反正多问几下总没错。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2 章 虹燧果然双眼凶光尽现,身边萤光也转为通红,宛若烈焰熊熊就要吞尽天河,天河仍然不惧,他冷热不怕,只是觉得两人就是打架关系,当然气势上不能输,便也放出身上赤红龙息,一时不分上下。 “好小子,竟然用本座的龙息对抗本座!再不教训教训你,本座‘衔烛之龙’名号要如何摆?你就在这幻境多待几日,若有幸破出,定已时过境迁!想做之事,晚矣!想帮之人,去矣!” 烟斗在天河面前一划,金色的线凝在半空,若一条裂痕,一下便让空间四分五裂。天河这下眼都来不及眨,萤光不见了,虹燧不见了,面前、身边只是繁华街景,人来人往,再寻常不过。人潮就这般扑过来,人声鼎沸让天河有些晕,自己站在街道中央被过往人群拥来挤去,想走,这街景陌生,怎么想也没有来过的记忆,该往哪走就更不知道。他在深山老林不怕迷路,就算迷路也有野兽可猎,可在只有人的城镇他便寸步难行,一旦迷路,没钱就得饿死。 正干着急,手猛然被人握住,晕乎乎地他也弄不清是谁就被拉到街道边,钻入巷子。巷道狭小,屋檐并起遮了烈阳,稍微喘口气,手掌被那人捏了捏,便听得关切一问:“天河,没事吧?” “紫英!” 只要身边有紫英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天河欢喜地转头呼唤,想把方才与虹燧的对话说于他听,可这一看,却只看到巷子尾,哪见什么人。 听得无奈一叹,确实是紫英的风格:“我在这。” 声音从略低的地方传来,天河微低了头,见紫英皱着眉仰头看着自己,那神情就像几天几夜没睡正犯头痛。 天河这下惊了,惊得比刚才还晕。不是惊紫英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紫英仍是那头黑发束冠,仍是白衣蓝衫,仍是身负剑匣,仍是那副表情,分毫不差。只惊他不但个头,连身子也缩小了两圈,看那样貌,只是15岁左右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问大家对龙神和雍佑的看法= =b 第二十三章 天河仰躺在城外草原上,看那万里无云,太阳明晃晃高挂,晒得他眼睛干涩,滚了两滚,正好滚入身边树荫下,阴凉了就觉得草软绵舒服,打了哈哈就想睡,赶紧嚷着“糟糕糟糕”,又滚出树荫下继续看着天空,正看了天边一个小点由远及近,欲渐轮廓清晰,待看明那被风鼓起的白衣蓝衫衣摆,他便一下蹦起来,晃了双手大嚷。 “紫英!” 御剑之术在地面留下圆形残光,往圆心一敛,便见紫英直立面前,紫色魔剑身边一绕收回剑匣,他理了理衣衫,见了天河满头满身草叶,伸手便替天河拍落,天河也边呵呵笑着边在自己身上胡拍一气。 “你到底钻哪去了?连发上也……” 紫英伸手去拈天河发间的草叶,往时只要一伸手便可穿入那头碎发间,现下竟抬起手臂,顺过脸颊,方能越过鬓角,撩拨发丝,心里不禁有些怨忒,一扯不小心带了天河发,痛得天河吸了口冷气。 “方才细细看了一圈,想来这里是素角,只是时间似乎比我们到祭龙国时早几年。若这是虹燧所说的幻境,那便不是真的祭龙国……”见天河一声不响地垂头看着自己,眼中有些委屈,嘴是闭得紧,但肚子里憋了话是一看便看得出来,忙道,“怎么了?” “紫英,你现在这样子……几岁?” 合身的道袍向来穿得齐整,平素又爱干净,御剑云端便是那脱俗的仙,收剑敛气一站气质也是不俗,可现在身型不知为何小了两圈,一身衣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让天河看了总想偷笑,只是紫英那神态多番警告他才一忍再忍,不过,现在的紫英就算还是那副鲜少表情的面孔,就算还会板脸凶人,也多了少年的稚气,少了师叔的威风。 “几岁……15岁吧……”不知天河问这做何,只是他神情认真,紫英便答。 “那紫英和我们认识的时候,几岁?” “19。”这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天河瞪大了眼:“才4年紫英就能长得那么高!那我再过4年应该也能长……” “你我认识已经过了百年吧?你体内有龙息,寿命已非凡人,百年未曾变过,还想怎么长?话说回来,如今被困幻境,你想这些做何?” 拧了双眉是少许责备,让他别一犯再犯,想着大局,天河不觉。鼓足气势地迈了一步,天河总算是动动身子有些反应,却还是笑,笑着拿过紫英的剑匣:“这剑匣对现在的紫英来说大了点,我来拿。” 那笑容简直就是把自己当了大哥,背了剑匣,自顾自地高兴,紫英心中只得无奈,却不想被天河小瞧了,随口道:“我15岁时已得宗炼师公相传此寒月冰魄所铸剑匣,从此一直随身携带,哪有嫌其大之理?” 天河这番听下来竟是张了口愣了半晌,又猛然一握拳,兴奋一挥:“太棒了!紫英第一次和我讲自己的事!” 第一次……紫英这才意识到真是第一次。他本就不喜言辞,更不会说往昔之事,不是不去回忆,而是偶尔想想,从不对外人道。于他来说,这些过往之事,说如何,不说又如何?可现在见自己无心道来,却让天河这般高兴,不解的同时,心中也有股暖意。 握了天河手:“走吧。若如虹燧对你所说,让我们进这幻境是有东西给我们看,而赤曜和迦陵的一场情景也似出自他手,那此处定有什么我们应亲眼去看。且,与当下祭龙国有关。” 天河明白地点头:“那要去哪里看?” “既然我们身在素角,便去角候府见见素角角候的儿子——雍佑。” 角候府不难寻,只是外设结界,御剑不可入,两人绕了高大的青石灰墙走了一圈,不得破绽,再度回到正门,漠垣不知从何而来,已是等了多时。 “被那白光遮了眼,清醒时已到了素角,察看了一遍城内情况……”漠垣简单说了自身情况,看着素角角候府的古铜锁大门,“略作揣测,便想该到这里来看看。” “城镇内有何不同?” 紫英问得直接,漠垣早在意料之中,捋须笑开:“你也看出来了?不,应该是猜出来了。不错,这里不是祭龙国,而是5年前的祭龙国。听闻龙神能再现曾经之景做出幻象,触碰皆可、真假难辨,看来此地也是如此。” “5年前的祭龙国发生何事?” “时值夏季,前王已于数月前驾崩,龙脉仍未干枯,妖类还未猖獗,新任龙使尚未出现……”漠垣摇头,似口说无用,领了两人往角候府大门走去,“这些祭龙国民皆知,我想看看5年前的雍佑,他是否知道天下不曾知道的事。” 守门的角军见了漠垣便齐齐下跪,听漠垣要拜访素角角候——陇月,慌忙敲门让家丁迎入门内,对天河与紫英也不多问,待三人均入内,方恭恭敬敬关上门。漠垣笑着轻声道:“看来5年岁月也未曾有变,人一旦变了老人,也就这般模样。在谁人眼里也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这般轻松话语紫英反倒不知如何对答,天河却快速接了话茬:“对对,我活了百年,也再没长过。如果再长长,能比紫英高,最少和他一样高,说不定就能打到更多山猪了。”漠垣听了这话,不经意地看了紫英,竟拍拍天河的肩,就若爷孙俩聊天聊得起劲。 紫英知他那一眼,是想起天河曾说过的“山猪与猴子的故事”,心下一轻,也不再绷紧神经,视线落于回廊旁的园景,耳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到得一处拱门,漠垣自然转了话题,对带路的家丁问起雍佑,家丁回道与赤曜在后院切磋武艺,三人均驻足,家丁不解,回身问了声:“漠垣大人?” 漠垣一挥袖,手背身后:“多年未见你家少爷,甚为想念。我去后院与他会会,你先到老爷那通报一声,就说漠垣转悠转悠,稍时再来。” 家丁领命便退,漠垣绕过拱门,择了另一条庭中小径,领着两人熟门熟路地大步走了一会,天河连叹这庭院够深够大,比梦璃家还厉害,说得兴起,眼睛就要看花,漠垣突然伸手停步,紫英会意,立时拉了天河,三人隐于假山后,紫英掏出隐月神石就地一画,这下藏了三人气息,外人难觉。 天河在山林中猎山猪,最擅长轻手轻脚、屏息凝神,听得园中有人对话,便攀上假山,偷偷露了脑袋观看,只见赤曜刚收了长枪攻势,雍佑已抱拳作礼。 “赤曜的枪法又更进一层了。” 雍佑一头的汗,不若平日的清爽潇洒,天河却觉那笑比何时都要出自内心。赤曜口说“过奖”,掏出帕巾拭着额上的汗,赤红的额发粘作一缕缕,风一吹,眯了她眼,抬手半遮,又被雍佑轻轻握了腕。 “赤曜,你还未夸我剑法。”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3 章 “你剑法已是纯熟,早在我之上,何让我夸?” “你真是不知?” 那头红发在风中摇动,雍佑退了一步,剑随身形旋了一圆,那风擦身而过,被他一带,竟也悠悠转向,贴着他身鼓了衣袂翻飞。仙鹤休憩,单脚独立,剑若长喙,收身下刺,击了一抹薄尘。侧足点地,展臂一拉,剑舞出长弧,光映剑面,一时闪烁便若天边长虹。 赤曜不禁赞了声:“漂亮。” 雍佑唇角立时一抹笑,翻身一跃,落地仰身,手上剑贴身刺出:“这叫‘醉卧美人’,美是美,不过醉眼看的是‘黄粱一梦’。”脚步错开,挺身便起,剑头挑高,剑气冲入开得正盛的花丛,散了一片花雨。剑光在此间绕舞,半空时若碎星晶莹,旋于脚侧,若那舞女脚上缨络,剑身贴地一扫,片片花瓣仿若被人轻轻一托,嬉笑又扬起,赤曜便笑:“这可是‘轻挠美人背’?” “聪明。”两指拈了花瓣,剑翻腕后,用那花瓣边角在赤曜眉上一抹,“赏你一招‘胭脂扫娥眉’。” “又是在哪个骊歌船舫学了这些剑舞?若被陇月大人知道,怕又要罚你闭门思过几日。” “若要关禁闭,我就再溜去玩个几日。”雍佑走入身边亭子,拿起石桌上的茶水边灌,“我生来就不喜关在这深宅大院。父亲虽是角侯,也只在这高墙内抱头想着如何治理素角。他为人民,却怕见到人民疾苦,不去面对,又怎知人民需要什么?” 赤曜站于亭前,亭子落下翘角的阴影,染了她的发,减了几分艳色:“你便亲自去到人民之间,为陇月大人看人民所需?” “怎么可能。我只是做我爱做之事。”雍佑依着石桌而坐,把玩空掉的茶杯,“若我有个国家,我也会这般做,因我想看着那些被我保护之人,是如何的幸福,而不是如何感恩。” “雍佑想当王?” “老实说……真的很想。”放下茶杯,雍佑步下亭子石阶,靠近赤曜,只有淡淡的汗味,没有女子的胭脂水粉,“赤曜呢?” “龙使未必选你。” “若是赤曜,会选谁做王?” 指尖就要挑起红色发尾,赤曜却先一步扯了他发带,手臂一扬,那与自己头发一般赤红的发带便成了一抹细弧,雍佑黑发散在肩侧,身子往赤曜稍顷,却被对方抬手贴在胸前一阻,隔了间隙,两人相视而立。 “雍佑,你说我枪法如何?” “祭龙国无人能敌。” “若对手非人,而是龙,又如何?” “并非夸口。这把长枪不能贯穿之物,我至今未见过。” 赤曜长枪陡起,擦了雍佑发间而过:“你会当王的,雍佑。” 这句只在雍佑耳边轻若微风,却在天河耳边化作震耳欲聋的风暴,不禁大惊,攀于假山上的双手一滑,紫英急急伸手去托,可15岁少年怎托得住天河。两人一并摔于地上,响声巨大,漠垣也顾不得是否被发现,伸手去扶,眼角顿觉四周景色一闪,紫英和天河眼中也已是惊异之色。 天河慌张起身,动作都有些踉跄,若不是紫英拉了他手臂,险些就要一头撞到一旁石壁上。没错,方才还是一片绿树红花的庭院,此时已是狭窄的山壁通道。 “你们闻到什么味道吗?”紫英掌中唤出火灵,亮了视野,手臂往前平伸,“似乎是血的味道。” 漠垣深深一嗅,立时胃液翻搅,掩口躬身连连干呕,紫英正想洒些水灵免他疲劳,天河却已冲着那腥臭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他向来动作就比脑子动得快,叫是叫不回来,紫英只得草草嘱咐漠垣莫乱动,便追了上去。 这通道不长,只是弯弯曲曲、凹凸不平,不像天河这般奔惯山野的实难加快脚步。紫英听得天河脚步声越来越远,加上个头小了,步子更是跟不上,急得连施几次“仙风云体”,绕过几个弯道,猛然腥臭要淹没口鼻地呛过来,紫英狠狠咳了一声,抬头粗粗一看,方知已身在通道尽头的洞穴中,而天河站于身前不远,正看着洞中一滩血。 血未凝结,像雨后的水滩,一点微波便能摇摆流动。血泊中扑了一人,脸朝下,分不清男女,不知是死是活。那人背上立了一根漆黑的枪柄,若一根钉将其钉于地上。 一名女子一手握于枪柄上,抬臂一拔,那人身子抽动的弹跳又复扑倒血泊中,无声的呻吟被天河咽回肚里。裹脚的长靴踏入血泊,涟漪漾开,在指尖圈成小小的漩涡,仿似那倒地的人有了反应,跳动指节,想挣扎着起身。女子蹲下身子,拔出匕刃在尸体背上一阵划拉,剖肠破肚的声音,筋骨分割的声音,血腥味越来越浓,血水沿着地面直没到天河脚边。那人仍是不动,天河觉得他该是死了,死了,还好点…… 那人猛然仰起头,上半身抬起,凄惨地嚎叫着,双手抓住女子的腿,背上血沫喷薄,粘稠的声音。女子缓缓抬手,握在手里的是一条白色的脊骨,粘着细碎的皮肉从那人体内脱离而出,像一条死僵的蛇,毫不挣扎。 “赤曜……” 红发的女子手持脊骨转向天河,满脸血污,连眼角也渗了鲜红的血丝,天河看不清她那头红发,那血红的颜色到底浸染到何处。 “赤曜!” 紫英扯住天河,感到他浑身颤抖,有愤怒、恐惧,还有对血腥的厌恶。 “为什么要这么做……” 赤曜无言的回看,神色不变。 “天河,这是幻象,是过去的事!” 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踏着一地的血,冲向浑身浸染着血的赤曜,红色就像梦魇一般席卷过来,唯有那苍白的脊骨扎着眼睛,刺激着神经,让人无法被血腥味冲得晕眩过去,而在天河伸手去夺那脊骨时,白光再度爆现,褪去时一切又都消失了、转变了。最后看见的是赤曜靠着洞壁,滑落着坐下,满脸疲倦地闭眼假寐,只像个玩累的孩子,脸上的血污不过是在泥地里打滚的痕迹。 没有了闭塞的山洞和反胃的血泊,开阔的夜空和拂过肌肤的凉风让天河清醒过来。觉得累了,一屁股坐下,软软的是草叶的触感,知这里不是山洞,却无暇去想到底是何处。脸上有手掌温暖的触感,脸颊被细致地抚摸着,天河靠向最能令他安心之人,唤着那人的名,却觉那胸膛往后缩了缩,一下又若挺直了背,将他揽入怀中。 “紫英?” “别看。” 双臂环住天河的肩,总觉得有些细小。天河转头去看,感到那双臂弯想阻止,已经尽力却无用。于是天河见了紫英的脸,柔和的脸廓,小巧的鼻尖,落了繁星的双眼,使劲抿唇,大概是想板起脸,可是10岁的孩童样貌,要如何才能尽显威严? 天河忍不住笑出声,紫英果然喝道:“云天河!” 好久没听紫英这般生气的呵斥,天河知道不该笑,知道应该为方才所见烦恼,可头靠在紫英怀里,抱着又小了1圈的紫英,就只能开心地笑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要说露宿野外天河最是高兴,小时常常追山猪追了一天,等想起回家,已是日落西山,干脆就在山上生火过夜,把猎了的野味架到火上烤烤,撒上随身带的盐巴,真要吃得美滋滋。只是那时天青身体还不差,第二天到家免不了就挨一顿骂。其实天河心里知道,天青是气他自顾自地吃好吃的,害他买的酒没有下酒菜,所以天河往往是被拧了耳朵,如雷灌耳地被吼:“不懂孝敬老子的野小子!” 下山游历那些年,两个女孩子不爱住在荒郊野外,天河也知客栈的床舒服许多,不过一逮到机会,还是要尽情享受天为被地为席的自在。那时候天河就生火张罗食粮,也懂得女孩子喜欢吃相好看,就特别把梦璃和菱纱的份用剑切了小块,自然这事得偷偷摸摸地做,万一给紫英发现了,吃饭的时候就得对着张大黑脸,背脊冒冷汗。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4 章 月爬上树梢,抖了衣裙就撒了满夜空细碎的银,在这幻象之中不好寻客栈,只得露宿,天河早就选了个极佳位置,手脚勤快地生火,把睡觉的地方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硌人的小石子,转身看到火旁烤至金黄的兔肉,咂咂嘴,肚里钻了饿虫。 漠垣幸而没在白光中与两人分开,日落前到附近的村落打探消息,顺道带回了几件孩童的衣衫,现下把烤好的红薯用树枝从火堆里拨出来,往河边的树丛看了看,问道:“合身吗?” 紫英从树丛后走出来,换了寻常孩童的短衫,发冠不束,柔软的发尾在背上顺了丝丝纹路,天河上前接了他替换下的衣衫,不知从何处弄了条发带,将他双颊的发往后一拢,发带一绕便扎得好好的。 “紫英现在,几岁?”满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天河问道。 “12。” 莫名其妙地又再度变小,紫英可不觉有趣,随口答了,便在火堆旁坐下,从剑匣中取出剑,惯常擦拭。天河翻着火上的兔肉,用小刀割了几道口,脂肪油滴落,在火上冒了一片香。偷眼看着坐在身旁的紫英,拭剑时仍是那般严肃认真,只是剑对他来说稍长,不得不伸长手臂,连上身也得跟着前倾,发丝落于剑面,映了他被火光照得微红的脸。 “小紫英……”失神就脱口而出,紫英的瞪视立马杀到,天河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紫英小时候,也是这么小,和我差不多……” “世间万物,均有幼儿之时,你当我生来就是19岁样貌?” “也是……那个会做木头老鼠的人也说过紫英小时候会跟她要糖吃……” “一派胡言!”想起说这番逗趣话的是自己前辈,改口,“夙莘师叔只是玩笑话。” 天河嘿嘿笑着,专心烤起兔肉,漠垣倒是想起什么地捋捋须,对紫英道:“在角候府时我没太注意,只觉慕容公子似略微变了年少,现下细看,似又比那时更小了。可是真的?” 紫英叹气:“正是如此。” “可我与云公子,却未有分毫变化,倒也是奇了。” “依我看,是那白光作怪。”紫英放下剑,思索整理片刻头绪,道,“这幻境由往昔之事组成,既已是往事,便不可更改,所以我们这些幻境中的人,便要小心自律,若不慎做出破坏之事,那白光便会涌起。大约责罚警告,便是自身时间倒流。” “如此说来,第一次是五芒星阵外,第二次是山洞中,因云公子欲冲向幻象,则白光现了两次,你便小了两次。”漠垣看看天河,又看看紫英,唇上须动了动,“那为何受罚的不是云公子?” “约摸是天河体内有龙神之息。龙神设的法术对他无用,便反弹到离他最近的我身上。” 忍不住瞪向天河,而对方早知自己又一时冲动地惹了祸,低头拨着火堆,半点不敢扭头看紫英,漠垣赶紧打圆场:“龙神……虹燧把我们困在此,对他也无好处,不定就只是让我们看以前之事,待我们了解了,出了这幻境,慕容公子便能恢复原状。” 漠垣说得轻松,还笑呵呵地接过天河感激递上的兔肉,紫英按了按太阳穴:“大人倒是看开不少。” “若是我早点看开,说不定幽角便不是今日的局面,我孙女也不是这般结果。”漠垣嚼着兔肉,胃口大好,“从这幻境出去后,把我所见所闻告诉灵角角候——璞寒,不管人民还认不认我这个角候,我都决心做个普通的老人家。不仅看得开天命,也看得开这世间之事。以前我只认是天命选了我,选我当了角候,并将兽人交于我管理,只觉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其实兽人根本就没有选我,我只是自认为王,自揽了不少重担。就如云公子所说,山猪有山猪的王,猴子有猴子的王,我不是山猪也不是猴子,怎能知谁才是王。” 天河听自己以前说的话被搬出来,怕又是被拿来嘲笑,赶忙解释:“我、我说的时候……没想这么多。” “只云公子这般心性,才能说出这番不过大脑的高深之句,精辟!” 漠垣哈哈大笑起来,年纪毕竟大,口中还有兔肉,身子仰得过火,便喊着“痛”弯身捶腰,还连着咳声不断,着实狼狈。紫英也笑出声:“开口闭口便是‘山猪’,才是天河。” “别笑话我!除了山猪我还会说别的!” “哦?你还会说什么?” 紫英忍不住调笑,天河转了眼珠,一副“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得意。 “我还会说‘紫英’。嘿嘿,紫英和山猪,两者兼得,夫、夫……夫复何求?” 漠垣的笑声这下是止不住了,直笑得紫英的脸板了好一阵。 火堆里压了块大圆木,火光舔着,暖暖的,只是光线稍暗。天河和衣而卧,翻了个身,看见紫英背对着自己,缩着肩膀的背影,更显得小,不禁伸手去摸,有些柔软,就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扛不起大剑。 紫英猛然翻过身,面对天河,天河缩了手,听紫英问:“睡不着?”便往他身边靠了靠,月光火光汇在一起,看得清他五官,天河就笑:“睡不着。” “想什么?” “想紫英。” 稍侧过脸,不看天河的眼:“又想我小时候?” “对,想你小时候。想你几岁的时候能打的过山里的吊睛大老虎。”得意洋洋地补一句,“我12岁的时候就打过了。” “不和山里野人一般见识。”转眼见天河两眼发亮,似在说“你比不上我”,心中习惯地就不服,“10岁读遍铸件图谱,12岁能御剑,13岁铸成第一把剑……你笑什么?” “因为紫英从没说过自己的事。虽然被困在这个幻境里,紫英又变小了,我该着急,可是我还是感谢虹燧。要不是他耍这些小把戏,我还听不到紫英说。” “上位之神的高深法术被你说成‘小把戏’,虹燧听到又不知要做出什么,你也多少长点记性。” “我记性好!”天河的指按入紫英掌心,将微握的五指一一捋开,比了比手掌大小,极为满意,“我记得以前四个人去帮大哥找三寒器,常常要在野外过夜。菱纱每次都不高兴,可是吃了我烤的野味就很开心,满脸油光光的。晚上菱纱和梦璃睡在一边,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还咯咯地笑。梦璃笑总是淡淡的,我都没听过她笑出声。你和我虽然睡在一侧,可是你总要睁眼看天上星星看很久,我一旁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你翻了个身,竟然就睡着了,而且还离得那么远……” 紫英听着那些往事,仰身看着那不曾变过的夜空,不知这夜空是真是假,只知身边人的温暖是多么真实。那段日子是有生以来初尝到的快乐和幸福,每到夜晚,虽习惯夜观星相,却是怕看到那寻常天道,怕何时看到它走到那一刻,一切的快乐和幸福便不复存在。 “我差点忘了……”紫英起身看着夜空,“该离得远点,免得你睡相不好一脚踹我身上。” “我、我可没踹过紫英!” 俯看天河,那双眼仍是澄亮,皱眉带了些许怒,还有心虚的探寻。 “其实我也感谢虹燧。若不是他,我便只能一人在剑冢中没日没夜地铸剑。若不是他……” 天道恒在,失去的不复再来,紫英只感激身边留下了天河。他并不在乎长命百岁,只是有了这段岁月,他能够思索对天河的感情,而不是等到一切都失去的时候,把这份感情带入虚无。 “天河,你若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便问吧。”理着天河的发,紫英低头,在他耳畔上轻声道。 祭龙国5年前夏季,前王驾崩,前任龙使隐入环角群山洞穴,等待新任龙使现身,指任新王,领取龙骨铸成龙剑。此后第3年,龙使未现,龙脉逐渐干枯,妖类横行,人民苦不堪言,素角角候之子——雍佑称王,王号“荣王”。各角角候有不服抵抗者,也有静观其变者,中军飞骑骑长——赤曜辅佐雍佑,压制叛者,祭龙国难民流离,国势不定。 “据昨日打探,我们所处幻境已为雍佑称王之年。”漠垣与天河共御一剑,风声大,紫英并行一旁,仍要他高了嗓门才听得清,“此后2年星术士多方占卜寻找龙使,赤曜、雍佑只将心力放在安置难民和铲除肆虐妖类,璞寒留了主力角军,将些散兵还于王座,佯做归还军令,实乃观望。我幽角和芳角为兽人所苦,无暇顾及王座为何人。芳角更是提出只要贬兽人为奴便扶持雍佑,可雍佑对这事一直不做答复,我曾派出赦史打探,才知在兽人问题上,赤曜似紧咬不退让。” “在幽角与赤曜一战,听她口吻,似不信龙神,许还有恨。只是想不明……”紫英看着云端之下,祭龙国王城已在脚下,“赤曜做这一切,是为雍佑称王,还是为自身?” “去问问就知道了!”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5 章 一直话题都绕不开国家政事,天河听得昏头昏脑,总算能插上一句,瞄了一块降落的地点,便俯冲而下,紫英连一句“别又急躁坏事”都不及说。 王城四面环山,结界网罗天上地下,三人只得在最缓的山头着落,小心避开巡逻的中军,沿着山路七绕八拐地往下,闻得水流声响,便寻去想喝水润喉,一转竟是山中一块平坦石地,再看前方河中,慌忙藏于岩石后,屏息静了片刻,断定未被发现,方探头去看立于河中的女子。 赤曜挽了裤管衣袖,红发仍是高高束起,发尾搭在肩侧,那柄长枪抢头对了河水,风拂她不动,风驻她一鼓劲,枪头刺入河水中,水花刚起未落,她已收了枪身,枪头上串了两尾鱼。 “赤曜真厉害!” 听得有少女脆声的赞叹,三人这才发现迦陵一袭白衣也挽了裙摆,怀中抱了木柴蹦跳而来。紫英按了天河肩膀,让他身子别乱动,也防他突然跑出去闹得自己又不知要小个多少岁。漠垣轻声道:“看来这也是要看的幻象。” 迦陵未察有外人,把木柴垒好便升起火来,赤曜上了岸,捡了平整的石块,拔了匕首刮鱼鳞,剖鱼腹掏出内脏,动作熟练,让天河想起她取出脊骨之时,不禁抖了一下,感到紫英捏了他肩,便深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 鱼不一会便烤好,两人边吃边聊,迦陵那番笑脸是少有得见,赤曜听她说得开心,也不时浅笑答上几句,迦陵竟能笑得前仰后合。吃完了鱼,迦陵将鱼骨扔进火堆里,有些倦地打了个哈欠,赤曜放下整好的枪,拍拍膝头。 “睡一会?” 迦陵一把扑上,翻过身,舒服地枕着,见赤曜又把枪握在手里,突然说道:“赤曜,雍佑并不是王。” “你又要说龙使未现吗?” “至少他没有龙剑!” “你前些日子说前任龙使的脊骨已被取出。前任龙使的脊骨只能新任龙使去取,现下没了,说明龙使来了,只是你未见。龙剑将成,只非现在。” “赤曜!”迦陵一撑起身,“雍佑绝对不是王!你才是……” 长枪枪柄击在地上,赤曜沉了声:“你生为兽人,自小被父母抛弃,流离失所,不知自己姓名,不知生于何地。这些事,你可是记得?” 迦陵颤着手抓住赤曜衣襟,低下头:“记得。” “那便好。还有什么不明?” “我不明……赤曜你想不想当王?” 低头看着迦陵的黑发,赤曜干脆地道:“想。” “那我便是龙使!赤曜是王!我是龙使!” 赤曜起身,苦笑一声,长枪举起,对了迦陵头颅:“只有龙剑能杀龙使,所以我杀不了你。当初说你只要记住那番谎言,要去何处都好,多年相处下来,我也实在觉得你留在我身边也是好。为何要这般周折?因要亲手将你弄得半死不活囚禁起来……确实如母亲所说,太过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是龙使?” 出生那天就知道,自己是为了成为龙使,是为了选出王者。那是生的理由,为何会成为死的缘故。 “对我而言,不管是龙神还是龙使,都不需要存在。我想成为王,却不想成为龙使所选择的。” 赤曜的枪头闪向迦陵,没有丝毫偏差。紫英全身压在天河身上,阻了他再度冲出去阻止的冲动。三人眼前,黑翼展开,枪击贯穿如虹之势,一道黑影扑入两人之间,野兽仰头的长啸震动山谷,白光一拧,再度笼罩整个空间,一切景物散去,连同赤曜舞动长枪的身姿,却留下了骑着妖兽的虎耳少年和展翅悬于半空的少女。 少年抚摸着妖兽颈部,妖兽舒服地发着“咕噜噜”的喉音,见迦陵抽出腰间长剑,再度扶低咧齿示威。 “没有随白光消失,果然是真的迦陵小丫头。” 迦陵对少年露出虎牙的嬉笑皱眉:“见月,你也被卷进来了。” “对,被卷进来了,而且知道了不少事。那边三位也应该知道了。”见月下巴指指严阵以待、不贸然上前的三人,“原来赤曜那女人是真王……不过对于兽人来说,真王是谁都无关紧要。只是她做的那些事……杀死瑞竹,假惺惺的加入我们,带我们起义,却是为了往后在没有龙脉的情况下利用兽人与妖类战斗!她倒是机关算尽,从来就没有为我们着想!” 没有龙使,没有真王,便无法复生龙脉。没有龙脉,土地虽不会肥沃异常,却仍能耕种,只是妖类无了龙脉的干扰,便会横行肆虐。 “那又如何?兽人本就比常人强壮,又能召唤自身妖兽。赤曜为你们找到立足之地,你们物尽其用便好,又何来那么多怨言?” “怨言?待我出了此地,将这些事一说,你就看看是如何的怨言!” 迦陵看向天河等人:“你们也是要说出去的吧?” 漠垣道:“赤曜也希望我说出去,至少说于璞寒知道。” “骗人!” 紫英道:“这已非赤曜一人之事。既已关系祭龙国,便应让人民知道。” “住口!”过度的愤怒让呼吸急促,迦陵耸着肩连喘了几口,突将手上的剑一抛,“既然你们都知道,那便在这里了结吧。” 狂风大作,回旋朝迦陵卷来,冲天而上便成龙卷风暴,众人被烈风逼得连连后退,天河想召来土灵施展“真元护体”,才觉白光中毫无五灵反映。众人即将支持不住,又无能依仗之物,眼看就要被风甩上高空,风却猛然收了,收得不着痕迹,无半分缓和。睁眼看那高耸扭曲的龙卷,抽丝剥茧地散出无数黑雾,凝成蛇状将白色空间染成漆黑,只剩当中一条银色长龙,亮着四爪刨开最后缠绕的黑雾,空中一跃,俯冲而下,拖出弧形轨迹,张口龙鸣,尽透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你生为兽人,自小被父母抛弃,流离失所,不知自己姓名,不知生于何地。” 自称赤曜的女人,长枪枪头指着迦陵的喉头。倒在地上的迦陵,遍体鳞伤。俯看的赤曜,一头红发像枪头的红缨,一般的艳。迦陵别过脸,脸颊贴在地上,细碎的沙石印入面庞,额上的血水填补了肌肤与地面的缝隙,难耐的瘙痒。 “这些话,你记得吗?” 记得这些话,我便不是龙使。 迦陵张张嘴,脖颈稍微颤动,感到枪头的冰凉。 “……我记得。” 枪身陡转,呼呼风声,迦陵战战兢兢地起身去看,赤曜已跃上寒炎的背,一双黑目映着她因伤痛而痉挛的身体。 “到素角去吧。”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6 章 留下这句话,一抖缰绳,寒炎便轻轻扑扇翅膀,身体腾起,又若羽毛般缓缓坠入五芒星纹阵的光芒中,那头赤红的发被幽光点点攀附,成为迦陵眼中最后的印象。 恐怖的印象。血一般的颜色,只要忆起就是痛得全身打颤忘记呼吸的身体记忆。 往后的日子,不记得如何颠沛流离,也不记得如何饱受欺凌,只记得不短不长的日子,总能在无意间看到赤曜的身影。有时候是自己的幻觉,有时候是真正的实体,像梦魇一般跟随,提醒着迦陵不能忘却的话。那些自己曾经发誓不会忘记的谎言。 为什么我不能是龙使?我生来就是龙使,到底哪里有错? 迦陵甩动龙尾,横扫而出,巨鞭破风,黑雾环绕的空间随之扭曲。牙渠俯身一跃,张口咬住龙尾,那龙鳞坚胜铁器,撞了牙渠利齿,妖兽喉中闷哼,双尾乱甩了风镰,身子借力抓上龙身,满口鲜血,咆哮一声,血沫飞溅。牙渠背上的见月纵身跃上,两手指甲尖利若野兽,划了龙鳞缝隙,一路如履平地,直往龙头上窜。身有异物,迦陵空中扭曲抽动,把牙渠甩得横飞而出,撞在地上滚了几滚,听得骨骼断碎声,便动也不动。 见月已到了龙头,死死抓住鬃毛,解了被砸到地下的险,却想一头巨龙,自己一路攀上来又有何用?正怪自己一股脑地横冲直撞,迦陵开口,早已看透他心思地喷了口气。 “区区虫子,一会再料理。” 隔绝五行生灵的空间由那一口气卷来狂风大作,众人头顶白光裂口,贯地长枪蓄势待发。紫英见势不妙,并指运动五灵归宗,本想消得一时半分伤害也是好,哪料身形岁数变小,体内真气修为不足,勉力运了上层法术,非但效果甚微,剑气不成剑型,还弄得满头大汗,半天喘不过气。 天河弯弓搭箭,后羿射日神弓不及凝聚那射落“三足乌”的万钧箭气,高空裂口间一道白光聚如长柱,轰鸣直砸而下,天河急急松指,箭迎击而上,虽有神弓助力,箭还是寻常,勉强削了闪电雷柱些微力量,稍一偏差,还是击得天河一身酥麻无力、头脑晕眩。紫英奔上,双掌在他背上一按,运了气息助他减了疼痛,究竟杯水车薪,效果不见,几道耀目闪电又是刻不容缓地劈将过来。天河见这次硬撑是挨不过去,急归急,还是先让体内龙息环绕周身做了防备,数箭上弓,来不及瞄准便齐齐射出。 箭身离弦,拖了缕缕赤焰龙息,一时白红交错,红焰终斗不过白光,与箭身一齐化为灰末。一番下来,天河已是单膝跪地,汗流浃背,仍仰头盯着那道道裂口,似再下一幕接连不断的电光火石,他粉身碎骨也要撑下去。 紫英双手搭在他肩上,狠力地按着,怕他再站起来不顾性命。轻柔地捏着,想琼华坠落之时,自己不省人事,这双肩到底是如何聚出足以让那天火消散殆尽的力量?震撼天地的力量,换来上天的惩罚。一切的灾祸,到底是理所应当要付出的代价,还是那般倔强应遭的孽劫。 “天河……” 只能唤他的名,后面的,说不出,也不知何从说起。高空中,迦陵长啸一声,疯了一般甩动头部,见月在竭尽全力地嘶吼。 “够了!笨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做龙使?做兽人有什么不好?即使被人欺负、被看不起,却还是活着,能活得好好的!做龙使有什么用?赤曜那女人根本也不愿你是龙使!她不需要龙使!”见月趴在龙的鼻梁上,利爪刺痛了龙眼,“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我不是龙使,赤曜怎么做王?” “没有你,她一样做王!” “如果我不是龙使,龙脉怎么办?这个国家要一直荒芜下去!” 见月狠狠回瞪眼前若铜铃的龙眼。黑色的,如同无底深渊的兽瞳,浑浊得映不清身影:“所以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 一道闪电打下,把龙身整个包裹,银色的龙鳞瞬间爆出光晕,又再下一瞬蜷缩回体内。见月四肢无力,了无生气地翻滚而下,在空中飘飘荡荡如离枝的叶。 “所以我最讨厌你什么也不懂。” 冷言冷语,蔑视着生死悬于一线的少年,而红色的灼热绞成锐利的楔子,喷涌着热浪掠过迦陵视野。惊异地去追随擦身而过的赤红“龙尾”,那锐利的箭头已没入裂口当中,红色的龙息趁势钻入、扩大,不可抑制地蔓延出赤红的裂缝,像疯长的藤蔓。术法支持不住地忽聚忽散,吞咽不下龙息,轰然炸开,龙息化作大多的红花,如雨地四下纷飞。 迦陵低头,见的是少年手持神弓,使尽全力的身体几乎软倒,那双眼却不服输地迎着满天的红色雨露。 红色,血色,痛苦,愤怒……黑瞳因红色而变得清亮,像被扎入了细针,只觉得不把眼前的一切都摧毁就无法减轻那些愤怒和痛苦。半空中仰起身子,双爪刨抓,携了劲风,鼓足劲直撞而下,势要将那双眼挤破。 让他再也不能看着上天! 一阵微风拂面,突如其来,又不合时宜。 迦陵的身子被缠绕,牢牢地固定住,又在瞬息消了冲力,风离去,若柔软的指尖,在迦陵脊背上缓缓掠过,留下安抚的轻柔。 离鼻尖不足一寸之地,悬着金色的细长烟斗,缕缕细烟绕着鼻头冉冉而上,烛火的味道。 “所以最讨厌弱小的家伙坏了本座兴致。” 虹燧仍是一袭青衣,宽袖长摆,微风自扰,发丝披散,利角尖耳。甩袖翘脚,一副悠然自得间,托着见月身体的风便随他指动,将其置于地上。天河想上前察看伤势,只哼了一声,豆大的汗珠滚落,浑身筋肉抽痛。漠垣直身冲虹燧作揖,几步上前探了见月脉象,表情缓了,看是无碍,便又深深一揖:“多谢阁下搭救。” “‘阁下’?老头,本座料你还不知眼前何方神圣!” 修长两指一错,烟斗团团转起,轻烟缥缈,随着虹燧伸臂展袖,迦陵直觉鼻头重击,头部撞向后方,仰头一阵晕眩,吼声自喉中迸发而出,疼痛若蛛网网缚全身,随着虹燧一收烟斗,那看不见形貌的丝线一紧,勒入龙鳞缝隙中,扎了皮肉,浑身僵硬,便是动弹不得。只见双眼间金光一道,本是合手的烟斗变做一人长,仍是纤细的斗身,巴掌大的烟斗头燃着金色的液体,仿若不断溶化的金,在这烟斗内燃烧、凝固。燃的是烟斗自身,凝的也是烟斗自身。 袅袅烟丝熏着迦陵的眼,眼睛生痛,泌出泪来。 “龙神……” 虹燧一笑:“这般恶狠狠地称呼本座,看你也并非龙神使者。” “赤曜……最讨厌你。” “所以……” “所以,我也讨厌你!” “有趣。可笑。”虹燧眯了眼,笑容只是冷,“天下苍生皆弱小,只要跪伏祈求神灵便好。偏偏要逆天而行、垂死挣扎,这怎能不让天上众神忍不住戏弄一番?天道恒在、命运坎坷,便只是上天的玩笑。” 紫英知天河最不服这命运一说,按了他肩想提醒他莫要多言,哪知他一下站了起来,力道之大不是如今12岁的孩童能阻得了。见他怒目而视,已知又要让那高高在上的龙神气急败坏。 “我不信!我爹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小子!你的命若不是本座护着,早在琼华坠落之际魂飞魄散了!”虹燧这次不计较天河的小小顶撞,将斗身搭在臂弯处,冲迦陵倾了身子,“小姑娘,你的命也是本座给的。龙使乃是本座多年修炼之时脱的凡胎肉体,与盘龙柱下不周山的鬼气凝结,竟造了你们代代非神非鬼。本座闲来无聊,又知此下有个祭龙国,对本座敬重奉拜有佳,便略施恩惠,跟你们注了心智,传本座慧眼所识,略算天机,选那能人做君王,也能治一小国富饶。本座虽意在玩乐解闷,却未做半点有损公德之事,你这般恨本座,该是不该?” 迦陵张口,长声低吼,巨口白牙,是对虹燧又厌恶三分:“你既给了我们性命,要我们选择君王,为何却选了一群糟粕,让王朝代代更替,人民苦不堪言?” “这些话可是赤曜说的?”虹燧侧脸,视线斜下,仿似要说给天河听,音调高了,“小姑娘,王者治一国平安,却不能保风调雨顺,因其非神。王者管国家昌盛,却不能分事事躬亲,因其非官。一统天下,并非要面面俱到,这便是王。神亦如此,守得了天地万物平衡生息,这便是天道。要听得神庙里的众生叽叽喳喳地许三姑六婆的愿,即使神仙千年寿命,也管不了那么多。顾全大局者不拘小节,又有几人明了?” “意思是,你升神前无聊就管管我们这些小事,升神后眼里只有天道,便顾不得这小小祭龙国?”狂风再度扯起,黑雾中滚出雷云,云层浓厚却裹不住肆虐的闪电,环着迦陵越积越厚,猛然数道白光,银龙化为光中黑影,又集白光一身,“如你这种神灵的使者,狗也不愿做!” 虹燧挥起烟斗,划了金色半弧,烟斗中的金色溶烛撒落碎光,化作帘幕轻轻便弹返迦陵的电光,游刃有余至极。 “不愿做?方才还口口声声嚷着要做。现下又改口了?不做龙使,不是龙使,那你又是什么?” ——你生为兽人,自小被父母抛弃,流离失所,不知自己姓名,不知生于何地。 ——为什么我不能是龙使? “我生来便是龙使,为什么要否定我?”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7 章 忍受不了赤曜的如影随形,即使在梦里也不断重复提醒那段谎言,仿佛要和出生时回响在脑边的那些话与对抗,将作为龙使的存在完全抹杀。 迦陵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泪水割得干裂的小脸生痛,光着的脚被石子泥沙割得生痛,泪水模糊中看到赤曜的红发,想起血的颜色,浑身颤抖,又哭得更厉害。因为想起要剥夺生命的疼痛。 漆黑的夜,只有迦陵的哭声,有几次哭得累了,哭声稍小,偷偷看了一旁,发现赤曜仍站在一旁,红发还是夺目,又缩缩身子哭起来。哭着哭着,不知哭了多久,真的累得哭不动,那双裹脚的长靴踏着步子走过来,迦陵想跑,却看不到那倒提的枪头贴在脚边,微微诧异。 抽泣着抬起头,看着赤曜,她手上仍握着枪,枪头向上,泛着月光。 赤曜转了身,在迦陵面前蹲下,红发搭在背上:“来,我背你。” 迦陵没动,仍缩着身子。 “害怕吗?”转头见了迦陵怯怯地点头,赤曜皱眉,挤出的是苦笑,“也是。” 没见过这人笑,虽然只是很别扭的笑容,迦陵却想看得更清楚。身子微微往前,手不自觉地搭在赤曜背上,触到发尾,血色抹在指尖,感到背上传来的温暖包裹了手掌。 “为什么……我不能是龙使?” “……因为不需要。”赤曜把迦陵托到背上,站起身,“小心别碰着枪,迦陵。” 靠着肩头的枪在迦陵眼前闪着寒光,迦陵手抓着赤曜的发尾,把头埋在她背上。 往后的记忆均是幸福,只要不提“龙使”。 如果我不是龙使,我要成为什么?我要做什么才好?即使你讨厌,你不承认,我还是龙使。 “我是龙使!我是要选出祭龙国君王的龙使!” 迦陵操纵着肆虐的闪电,疯狂地让闪电的巨茅毫无间隙地击向地面,却均被虹燧挥舞着烟斗,轻笑间一一化解。金色溶烛撕破电光,溶解白亮,若星辰细雨,撒着遍天的碎星晶粉。 “就算你多么想成为龙使,你也已经不是龙使。龙剑取前任龙使脊骨所铸,前任龙使不得再见龙剑,否则狂之。你叫慕容紫英所铸的龙剑,龙骨不正取自你身?”虹燧稍作停顿,看了一眼紫英惊异之色,又缓缓道,“难道你未注意?此剑在你身上多日,你可正常得很。” 前任龙使之骨被赤曜取走,雍佑得龙剑。 ——赤曜,你被骗了。 得闻祭龙国外有长于铸剑的剑仙,寻来。 ——赤曜,雍佑不是王。 入环角前任龙使洞中,让其取出我身上的龙脊骨,铸剑。 ——赤曜,你才是王。 脑中的记忆和看到的真相混在一起,过往的话语绞在一起轰鸣,迦陵甩着身子撞着黑雾,一遍遍地把空间撞得晃动,直到化回白衣黑翼的少女,又像数年前般哭得稀里哗啦。 “小姑娘,本座让你看了那么多真相,你也该说说心中的秘密。” 虹燧难得的柔和声调,迦陵却听得浑身冷颤,抱着头,缩紧身子,若婴儿。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才是王。我不知道选谁做王!” “那自然,因本座升神,你不是龙使,没有神谕,又何知谁人是王?” “我想让赤曜做王。赤曜才是王。”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假龙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龙使。前几任的龙使早已没有了龙神指示,只是坚持着自己是龙使,凭着自身的感情,选择了一代代的王。而到了自己身上,连龙剑也终成假的。 龙使在撒谎,人民毫不怀疑,到底是撒谎者的错,还是全盘接受的愚者的错? 对错只是人类的事,虹燧毫不关心。烟斗又在他指尖缩回原形,指尖将发丝撩到身后,吸了口烟,口中吐出仙雾。碧蓝的眼只有水晶的冷,看着得知真相而呆愣的众人,嗤笑。 “慕容紫英。” 紫英回神,稳了脚步,行礼,声音童稚却仍备气质:“龙神。” “你这副模样也颇有趣。” “不敢当。” 回得不冷不热,虹燧撇撇嘴,凌了眉:“可想恢复原貌?” “望龙神赐教。” “那便说说你的秘密。” 烟斗一指,虽离了数丈远,紫英仍觉那烟斗的徐徐热度灼了眼。 “这般细小身躯,可装不下那许多秘密。”龙神半空而坐,托腮倚了虚空,“本座说的可有错,慕容紫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人心藏不可告人之说,便成秘密。紫英心中不说之事是有,可他素来不愿多语,多觉不足道出,自认言多必失。久而久之,积少成多,虽不说的事不置于忘,而究竟是否秘密,连本人都无法定夺。 众人沉默无声,虹燧看着紫英许久不开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天河凑近紫英,见他惯常皱眉,似绞尽脑汁想不出,一拳敲了额头,长叹一声。 “回龙神,要在下说什么秘密?” “看你意思,是说心中坦荡,毫无秘密?”又是一阵吞云吐雾,轻轻咂嘴,“本座虽不耐等人,可要比起着急,你们这群不更是十万火急?雍佑和赤曜此时怕是已在灵角集结大军对上了。”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8 章 迦陵狠擦了眼泪,拔剑指了虹燧,手臂因抽泣颤得剑身哗响,鼻头还是红的,细眉倒竖,挤着眼眶里的泪水:“放我出去!” 目不斜视,捏着烟斗一叩,迦陵便觉腕上一股惊人力道,捏得她五指握不牢,剑柄一弹,震得虎口发麻,剑便“挣脱”她手,翻了几圈落到地上。 虹燧撇撇嘴:“雍佑看似什么也不知,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只尽数化了秘密,不对外人道,要斗心智可不输赤曜。若不是他让你来此,你会被卷入本座的幻境?” 冷哼一声,满是怒气,狠狠吸了口烟,烟斗身金光更胜,仿似烛火旺了,亮了虹燧怒目。想来雍佑算到他要在此设这个幻境,让迦陵前来作了不速之客。自身玩乐之意竟被人利用,怎么想都觉得挨了一道,猛然闭眼,呼吸间平复心中不顺,睁眼又是威压挑衅之意。 “若想出去就依本座意思。自然,说与不说还看你意。” “不知龙神要在下说的是哪出?”用语仍是恭敬得体,语气却焦急万分。 “本座虽能看破天机,却不想去猜你们这些人类小心眼里想的何事。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本座非你肚里蛔虫,怎知你秘密对了哪出?” 虹燧的态度来看,不说出他所满意的,绝不会退让半步。与其和他扛上,不如顺了他意。紫英低了头,脑中飞速闪过过往记忆,从未这般细想回忆,无论幸与不幸,想忘的想记的,都一古脑地倾倒出来。 小时候体弱多病,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在发烧,那时候母亲的手是如何温暖?父亲是如何呼唤自己的小名?病得一塌糊涂的记忆,又怎么记得有何秘密? 被送上昆仑琼华,师兄师姐都对自己疼爱有加,修仙问道虽是清苦,可身子骨渐渐硬朗,没了病痛,人也轻松自在不少。犹记得宗炼师公经常带着自己四处采集矿石,传授铸剑心得,那些满是温暖回忆的日子,又何来秘密? 毫无秘密,心无杂念,坐于窗边桌旁借着外头和缓春阳,摊开长长卷轴,抄写的书卷映着窗格的淡影,偶尔抬头,明暗交错,觉得目眩,这才想起昆仑山上四季如春,而山下的日子已轮换不知多少春秋。 “我想……爹娘。” 四周是沉静,紫英这声显得格外清晰。不过短短四个字,他却像用尽了浑身气力,说得急,咬字不准,唇齿张合,“爹娘”两字能让他额头泌出豆大的汗。从未说出的心念,到底算不算秘密?说与不说都不会有何改变,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希望,能否冠以秘密的解释?如果是秘密,就不能说出口,所以这么多年都未想过,都未说破,“秘密”只是逃避的借口。 只是如今该如何定论,要看龙神。 仰头去看虹燧神色,汗珠滚落而下,刮了睫毛、腌了眼角,涩涩刺痛,紫英抬手一抹,才发现手掌冰凉。 虹燧面无表情,懒洋洋地侧躺了身子,手腕搭在膝上:“哦?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自己心里还藏了什么? 方才翻搅出来的记忆再次乱撞乱窜,紫英已经分不出事实条理,只觉身子像落入水中任凭浊浪翻滚,看不清那深黑的水底到底潜藏着何物。 弓弦上紧的声音,轻微地咯吱作响,双指夹了箭翎,箭身搭在准星上,箭头的光让紫英平静下来,看着拉满弓的少年挡在自己面前。仰着头,视线越过他肩膀,循着箭头所指,见到虹燧含着的金色烟斗。 “龙神!不准你欺负紫英!” 漠垣、迦陵全愣了。突见他气势不如寻常地满上弓,还认身怀什么高招,这便要使出来扭转乾坤,哪知他说出的却是没头没脑的话。那边龙神已是放声大笑,对用词粗浅的威胁极尽蔑视之意。 “小鬼,本座怎又欺负了你的至交好友?” “紫英不愿说,便不说,你却硬逼着他说。我爹说,探人秘密最不要脸!龙神你别认为在天上别人看不到你,就随便不要脸!” 脑中混乱的记忆终于平静下来各归各位,耳中听得天河又把他又敬又怕的爹搬出来说道理,声色皆是愤怒,又幽幽掀了记忆一角,想起的是护在两个女孩身前的天河,怜香惜玉的道理不懂,口口声声、来来回回就是“不准欺负她”,菱纱该觉得平日总念叨的野人这时也挺可靠的,梦璃更是笃定心中那个仗义的云公子,只紫英没想到,这个人有一天也会护在自己身前。 扯了天河衣角,他已是气得顾不得身边的事,不管紫英怎么拉扯都浑然不觉,紫英抿唇笑起,握了一掌心温暖。再度抬头去看虹燧,原来龙颜大怒也并不可怕。 虹燧最受不了天河的“污言秽语”,三两句就能被激得怒发冲冠,能修得神位必定能过“忍”字一关,只天河这般天不怕地不怕地口无遮拦,就算再怎么“强调心平气和,不与小人计较”,也觉心中闷了一口气,不吼出来就是不痛快:“该死的小鬼!口出狂言!这般侮辱神灵,看你是不怕天罚!”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怕你?” “不怕本座?你是不想出这幻境了?好!你就呆在这里耗到寿命终结!” “你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出去!”仍是盘龙柱上那相似的话语,连口气都不曾变。 弓弦噌响,集满神力的箭飞射而出,通天贯日的威力,冲过虹燧身侧,撩起他深青发尾,他回首而望,发丝扬起落下,蓝瞳犹是平静无波,只是注视,注视着那箭没入空间隙缝中,无影无踪。 他笑:“小鬼,不要小看神。” 天河咬紧牙,连回嘴都不愿,把剑筒的箭尽数射个精光,无半分效果,他也气喘吁吁。可他就是倔,就是不服,东张西望地想找东西再试,猛然听见紫英道了声:“水灵珠!”脑中什么也不多想,伸手就把怀里的水灵珠掏出来,把弓当了弹弓,水灵珠搁在弦上,感到衣角被紫英扯了几下,还认他催自己不要犹豫,他本就不犹豫,这回更是立马松手,看着水灵珠划着蓝弧直冲而上,才纳闷一颗珠子有什么威力。 “云天河!本想借水灵珠封存的水灵之力,你怎么就给……” 紫英已经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全,想御剑追上去,虹燧已经甩出袖子,烟斗又是划了金弧,一下便将水灵珠揽到身侧。心想这下连张能赌的码牌都无,灰心丧气不愿,再寻方法不及,面前就是白光道道,迦陵掐指念咒,再度招来电闪雷鸣,要最后一搏。虹燧对这举动是有惊讶,只远远不至乱了阵脚,双袖展若羽扇,烟斗再度伸长,一手撒了熔烛屏障,一手不忘去托水灵珠,不想因这三心二意,一道闪电钻了熔烛屏障缝隙,直打在水灵珠上,一时蓝光暴现,水灵图纹旋转着涨大,顷刻便是水柱参天,奔流而下急如瀑布。 这可真真意料之外,虹燧飞速旋转烟斗,仍是被霎那呆愣遭了个落汤,盛怒之下又是神威震天,当下又有谁顾得上畏惧?只看着闪电如龙,入了水中就是蛟龙入海,乘风破浪,势不可挡地直奔而来。 无处可逃、不做抵挡,便只有死路一条,紫英随手间便并指念咒,唤了风灵,忆起幻境内五灵皆无,刚要收势,却见指尖点点绿光,正是风灵。看来幻境已出破绽,机不可失,集中心力,聚来风灵,术力一发便是苍天龙卷。天河仍是手比脑快,想起要助紫英一臂之力时,双手间术力早已齐聚,慌忙往紫英所结龙卷一送,霎时便把漫天的水吸入风阵内,紫英一声“起”,龙卷一矮一冲,若立于大地只破天际的塔。 “罡风惊天”已成,紫英双手一拍,掌心相磨,趁那龙卷少了术力相持即散之际,两指并拢,手臂送出当空一划,并蓝水灵齐而出,冻了龙卷根部,扎稳根基,风转向,气温突降,冰棱势如破竹,层层交叠攀延而上,风塔化为冰塔,当真是“风雪冰天”。 脚底抖动,一下便若踏于波浪之上,天河紧紧抓着紫英,两人最终只能伏在地上,想去看漠垣和见月状况,才觉环绕空间的黑色烟雾被白光撕得粉碎,看不见漠垣、见月,也看不见迦陵的白衣黑翼,风雪拍打着脸,听到的却不是风声。 “人类的小鬼,慢慢挣扎吧。” 虹燧的话像笼在耳边的蛛网,怎么甩也甩不掉,盈盈绕绕、时大时小,天河觉得身子犹坠云里雾里,眼前漆黑,不知是梦是醒,觉得这声噪耳,一掌挥过去,什么也没打着,倒把身子带着翻了个个,这下眼前亮了,晃悠悠地碎光一片,还搞不清是何物,便一个胸口撞上去,“啪啦”落入水中。 赶忙手脚并用地乱扑腾,这么一个措手不及,想起自己会水性总算稳了下来也喝了好几口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想着要上岸,后襟却被人一拽,他惊吓之余脚一蹬,竟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水只没到腹部。 刚才竟在这般浅水里闹腾半天,还喝了几口水,若是被人看见岂不闹笑话? 天河最自信水性,这方面可不想被人看扁,想起似乎被人拽住后襟,搔了头赶紧想辩解之词,一转身,却是见了紫英。 “你不是水性最好吗?怎么这般狼狈?” 还想说是紫英就好,紫英不会笑话自己。当然紫英是没笑话,那一本正经的疑问倒弄得天河更是无言以对。支支吾吾答不上话,发上滴滴答答地水流了满脸,不好受地胡乱又抹又甩,不小心看了紫英,本要急忙别过视线,却是一看便看得呆愣过去。 紫英露于水面上的半身光裸,被水浸湿的乌发贴着面颊,划过脖颈在颈窝锁骨弯了小弧,被水珠扯作缕缕,让那胸口显得过于净白。 “出了龙神的幻境便回了原貌,衣服是破了,”本是不以为然地解释,可被天河不依不饶地看了半天,赶紧清了嗓子,“你替我拿的衣物……” 话未说完,视线所及之处便看见一个小布包正缓缓沉入水中,天河大叫着“糟糕”,扑上去救,又再次落水,激了壮丽的水花,又把紫英洒个劈头盖脸。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49 章 “紫英!衣服在这!”天河手拿布包站起来,整个成了水人,更别说那布包,“就是……衣服全湿了。我、我马上生火帮你烤干!” 说着就往岸上奔,半道上踩了水中一个坑,再摔个落水狗,嘿嘿笑着爬起来,嘴上又是说着“没事”,紫英叹气:“你是没事,我那身衣物该是吸饱水了。” 天河抬头看天,日正当中,拍胸打保票:“天气这么好,生火烤一下就干了。紫英就在水里抓抓鱼,顺道火生起来,一道烤了吃。” “你还真是轻松。就不想想,这是何处?” “何处……”紫英要不问,天河还真不在意。面前一汪湖水,身后便是密林,紫英回了原貌,该是出了幻境,“真不知道是哪。” “我猜该是祭龙国内。”说是“猜”,语气却是十成十的把握,“只是侥幸放手一搏,区区小仙的术力也破不了龙神的幻境。这下出来,还不知龙神作何想,许真的只为了一时兴起。无危害之意是好,只不知漠垣、迦陵、见月去了何处。” “既然回到祭龙国,一会再去找就好。” 还认天河一听回到祭龙国就要奔去找雍佑、赤曜,却说出这番话,极有道理的先做眼前再从长计议,紫英心道天河经过这许多事也懂得轻重缓急,不再是往昔一头闷冲的少年,放心一份,又忧心一份。 龙神给了天河不老寿命,放言他在这岁月之间要尝尽世间疾苦,而在种种经历之后,天河会退去不染事世的单纯,想的多,恼的多,伤的多…… “紫英?” 沉思间天河已拾了木柴回来,见紫英立于水中脸上思绪万千,疑惑唤一声,听紫英有些愣神地答了,微微翻眼,唇角翘起。这一笑,像足了天青。 “紫英,你怎么还呆在水里?” 本认天河与天青不同,傻乎乎的就只会被人捉弄,那年听菱纱说起过淮南王墓的时候,为了教训刁难他们的守卫,天河带头在守卫脸上画了野猪,这才知道他也会耍耍小把戏,玩玩恶作剧。而这百年相处下来,时不时冒出的玩笑话,总让紫英不得不摇头感叹: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般模样,哪能上岸?” 语气稍加狠,可那笑已是起,得意洋洋地是止不住话头了。 “有什么关系?你有的我也有,看了也不会少块肉。” “一派胡言!把我衣服拿来!” “衣服都湿了,这样穿会感冒。”天河是会开玩笑,也时不时大着胆子逗紫英玩,可一听紫英语气不对,底气就不足了。怕他真被自己激得穿湿衣服上身,忙退了几步,把衣服藏在身后,“紫英,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 “我不穿,遮一下总可以吧?” “紫英,别生气……” 每每被训斥,天河就是垂首,眼神往下看着地面,黯淡,又偷偷抬眼看你神情,这时就是畏畏缩缩地像在问:“有没有生气?为什么生气?”从做师叔那时就看惯他这副表情,初时觉得他是顽劣难教,错在当头也不知错在何处,后来知他那是怕别人生气,因总觉自己不通世事,再加他爹教诲“别人若生你气,错可大多在你”。而在龙神面前,对着世人皆畏惧的神怒,不见他半分服软,才知他那表情只对朋友,对着对他好的人。 因为对他好,所以不想让对方生气。因为对他好,所以不想让对方受欺辱。他的世界划分得如此单纯,难怪菱纱时不时担忧苦笑:“天河傻傻的,莫要被人欺负。” 总想着自己的好不被天河知道,哪知天河早已把自己划在“对他好”的一类,在行为动作上,好好的回报。 天河去猜紫英心思,猜错了。紫英不猜天河心思,错过了。相处于最近的距离,却可笑的错了百年。 “天河。”紫英看着天河,唤道。 急忙抬头,又急忙回应地点头。 “你小时候可喝过酒?” 不解怎么扯到“酒”上,看了紫英眼,还是答了:“没。和菱纱下山后,在柳波波家喝过。就那么一次。” “我小时候……在琼华,约摸12、3岁,那时师兄偷偷弄来一壶酒,一群人围了一圈,兴奋得磨拳擦掌想喝喝看,结果你推我让,终是门规森严,最后无人敢动。那壶酒被师兄藏在床底,后来……”紫英莞尔一笑,加了点炫耀口吻,“我半夜爬到床底,偷偷抿了一口。” 闹不明白紫英为什么说这些,不过听来有趣,天河也好奇:“紫英真喝了?” “喝了一小口。” “菱纱说酒不好。” “确实不好喝。”紫英略低头,想了想,看是没有头绪,舒口气,眉心展了,道,“从未对人说过这事……算是秘密吧。” 天河点点头,笑起来,把木柴堆好,点了火,又再度想起,看看紫英,禁不住又笑,还念了句:“紫英偷酒喝。” 不觉得恼,也不觉得丢脸,这种不痛不痒的秘密,本认说与不说都一样的秘密,早知能说出来让天河这般开心,又何必憋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语言这种东西,并不能完全表达内心,可是不用它去表达,内心和外界永远无法联系。个人认为不能全信语言,却不能完全否认语言的力量。不管什么事情,说和不说都是有差别的,面对重要的人,如果对方不说,自己就只能不小心地去猜心思,去胡思乱想。也许人就是这样,想更了解对方的同时就会伤害对方,或者把自己扯入更加混乱的漩涡,所以,语言才成为拯救这种状况的方式。 谨以此章献给我最爱的人。同时感谢支持我到现在的朋友们和读者们,如果你们了解了我想表达的,我会由衷地感激,并且很感动。 第二十七章 幽角角侯府,平日用于集结部署商量要事的厅堂围了两圈人,准确地说是兽人。赤曜站在圈当中,仰头看着屋顶吊梁,听得有男子沉声威严喝了她名,声不大,未撞了吊梁,只达赤曜耳畔,便泄气般落下。 ——仍是这般无用。 缓缓移步,转过身去,视线落下,看着厅堂大门。负责守门的兽人遭了她视线,赶忙兵戟相叠,瞪圆了眼回以威慑。赤曜幽幽抬手,翻过掌来,手上无长枪,腰间无剑,这群兽人到底要怕些什么? ——仍是这般无用。 复转看围成内圈的人,便是一直带领兽人起义至今的头头脑脑,各人端坐椅上,平起平坐,看不出地位高下,而厅堂当中高殿之上仍放了那把标示着权威地位的椅子。无人敢坐。 赤曜已懒得在心中耻笑第三次,将目光心思落回这厅堂内:“芳角、幽角已暂于你们手中,下一步如何打算,可是有人知?” 面面相觑,正坐于赤曜面前身材魁梧的男子动了动嘴,似在口内细细咀嚼话语,大手挠着头上兽耳耳根:“我们聚在这里当然要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在这之前,得先确定一下,是否大伙利益、决心一致。” “若要保证利益、决心一致,那便不用打算什么下一步了。”赤曜习惯拈着落于胸前的发尾,直视男子,“至少我和你们的最终目标不一样。”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0 章 一室哗然,似乎是意料之外,可在互相低声交谈间又若意料之中。那男子紧紧盯着赤曜,没理会身旁人的伏耳低语,赤曜只淡淡回了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垂头无声的见月,一步迈出,其踏地震出的威势令话语嗡响弱了一层。 “如何?你们都听说了吧?迦陵是龙使,而我是被她选上的王。如今确认,你们准备如何?想要我给你们优渥的待遇?平等的人生?可惜,无论哪一代王都做不到的事,我也不打算去做。那么,想要就地处决我,自立为王?我倒是要看看这里哪个人敢单枪匹马杀出来和我一战!” 众人皆退了一步,又是那名男子开口,此刻是一脸烦躁:“我们也不想在这节骨眼把你剔除了。毕竟你加入以后,起义才能走到这一步。只是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做王?” “何人说我不愿做王?我只不愿做那龙神选出来的王。” 男子张着口呆看赤曜半晌,沉了脸站起:“为什么要帮兽人?” “并非刻意去帮,只是要达到我的目的,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必需。”赤曜缓了口气,“这事本不愿说,若能瞒天过海我也不愿今日这般麻烦。只是定要戳穿我也不会辩解,以你们的立场来看我确实利用你们,而是利是害也只有你们自行定夺。往后要不要再信我,也全取决你们。只是你们走到这一步是万万不能停,而我也同样。这么说来,是否立场一致?” 眼前的女子盔甲护身,扎了束带的腰身仍是女子的纤细,昂首挺胸,双手垂在身侧,右脚往前迈出半步,若是腰间有刀剑,男子自认绝躲不过她瞬间出招。并非武艺之上的高低差别,而是这女子强烈的存在感让人不得不选择退避。 “你……杀了多少人?” 赤曜双手环于胸前,全身的威慑之气也在这动作间稍敛,第一次见她一脸苦恼:“怎会记得。只记得手上的枪贯穿筋肉的感觉,记得我杀过人。” 一室不知何时寂静得连喘息都嫌大声,男子感到众兽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赤曜,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芳角初始起义的头领人物——孟魁。”赤曜拳掌相击,行的是武人间的礼。 “那你记得我用什么武器?” “巨斧双锤,不知何样更衬手?” “有机会比试比试,你就知道了。”孟魁咧了大嘴笑,环视众人脸色,道,“下一步如何走,你有什么想法?” 赤曜也不绕弯子,直接伸指比划:“将留守芳角的余部全数调来,加上现今幽角兵力,总共2000,老弱妇孺不能战者有600。若你们信我,拨1000兵力于我,其中能乘飞兽者400上下,余人保护老弱妇孺及不能战者,往环角迁移。” “往环角迁移?”孟魁吼声洪亮,硬生生把众人即将出口的惊异都压了回去,他左顾右盼见无人开口,终还是要问赤曜,“尽数迁走,幽角怎么办?还有芳角……” “幽角这块地方一贫如洗,你们占着又有何用?不过是自找苦吃、废力拓荒,若是想留下对幽角角民报仇雪恨什么的,不过是短浅之见,被眼前仇恨蒙闭双眼,最终只能落到两败俱伤的立场。不用我说,这里每个人都清楚!不放过这些仇恨就只能和仇恨死在一块!”一番厉声警示,数十人缩了脑袋,赤曜又继续到,“芳角虽已无角侯,可常年富饶,人民衣食无忧要内乱是不可能,雍佑只需调派新人顶了这缺,一切又是原样。环角只祭龙神,土地肥沃又长期闲置,只要迁徙定居便可,能省不少麻烦。只是……不知你们是否惧怕龙神。” 孟魁干笑两声:“怕与不怕暂且不论。你带1000兵马,是要做什么?” “攻下灵角。” 赤曜说得轻描淡写,孟魁是听出她信誓旦旦,颇有把握,当下抚掌叫好,众人虽仍是不太明了,因信任孟魁,听他说好心中也高兴,便振臂欢呼,唯见月缩在人群中,竖直了虎耳,与赤曜四目相对。 祭龙王城入夜已是寒,城中偶有巡逻中军脚步声,一旦远离就是秋风萧瑟,更显寂静。远离城中灯火的暗处,有酒水倾酌的细声,雍佑披了件外衫,斜倚着墙,举了酒杯,抿一口感叹一气。月色清亮、繁星点点,想来明天是个好天气,算算时日,再细数安排,一切都是稳妥,只看运气如何。 “本王已做到这地步,不知赤曜你是否满意?” 往面前虚空做了个“敬酒”姿势,不知他眼中对饮之人做了何般回应,他只收手轻咬杯沿,若抿佳人薄唇。仰头一杯下肚,酒香醇厚,入口便觉舒畅飘忽三分,只离醉去还是甚远。面前黑吐暗亮了蓝光图纹,也不认是幻觉,反倒精神百倍地看几抹剑型环绕一圈即内敛一散,两名少年便现于阵中。 “没设酒席接风洗尘自是有失礼数,不过想来两位也无喝酒的闲情逸致,这便进入正题为好。” 雍佑冲着天河晃晃酒壶,见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口笑他小孩脾性,转身一推,那隐于黑暗中的门便拖着沉重的音打开。紫英运出火灵一照,门后是通往地下的长长石阶,天河记得清楚,脱口说道:“养剑潭?” “不错。这便去养剑潭。” “雍佑,那水灵珠我们……” 紫英握了天河的手,摇摇头,意他稍后再说,聚着火灵的手掌往前伸了照明,拉着天河先一步进入门内,雍佑跟于两人身后,不知何时已把酒壶扔到一边。 这次进来没有上次踩着乐点般的脚步繁琐,紫英前头一路点亮石壁上的灯火,各人自顾脚下,走得飞快,不一会到了石阶尽头。天河盘算着该是到了养剑潭的洞穴,可应该怀绕整个洞穴的幽绿荧光不见丝毫,紫英手上的火灵仍是唯一的光源。往前摸索,使劲眨眼,仍是看不见蕴含神力的龙脉散出的奇迹之光,只有令人作呕的恶臭在洞穴中直灌鼻腔,让天河猛地掩鼻,大咳起来。 紫英绕了一圈,把洞壁上的灯一并点亮,盘龙柱的尾端在半明半昧的洞穴中现了身形,石刻的龙尾像攀在柱身上的怪物,沉睡着喷出不善的气息。 “天河,还记得吗?这便是养剑潭。” 雍佑走了两步,在一处站定,天河迷了眼看才辨出那是潭水的沟壑。被龙尸浸污的潭水一团浊黑,不知是源于这黑暗还是本身亦然,没有举行“龙脉复生祭”而显现出来的干枯现象,终于连龙脉的源头也濒临死亡。 “这里已经变成毒水的源头,即使让龙脉复生,也只会让毒遍布祭龙国,所以不管是龙剑还是能够运用龙剑的真王,现在都不需要了。”雍佑鼻头皱了皱,许是觉得臭,却不见他掩鼻,“龙脉是祭龙国的血脉,换个角度看,也是龙神让祭龙国民敬重的手段——如果祭拜本座就能得到这神赐的甘露。虽然全国上下还有数十条水脉,却都因龙脉的存在而被忽略或掩埋。自然的水脉会有自然的灾害,而龙脉是龙身的恩赐,带来的只有利益。太过依赖神力,连正常的生活都忘记。这就是赤曜所耻笑的‘愚民’。” “嘴上说着愚民,还不是费尽心思要做愚民的王?”紫英语气冷淡,却无讽刺之意,多的是责难,“若将前任龙使放入养剑潭中的是赤曜,而让前任龙使死于此处进而尸骨污染龙脉的也定在她计划之中。不考虑毒素散发带来的后果,这种手段未免肮脏过头。” 天河听不懂两人说的条条道道,只知道让养剑潭变得臭不可闻的是赤曜。实在想不明白,便问:“赤曜为什么这么做?如果龙脉变成这样,大家不是都没有水喝了吗?这不是坏事吗?赤曜怎么会做坏事?” 这家伙还真够单纯。认定一人是好人,就认定他绝不会做坏事。 雍佑叹天河这番心性已是世间少有,见他似误会自己被嘲笑,知要细说坏事与否也无个定论,便笑着换了个话题。 “天河不懂‘王’是何物吧?以祭龙国来说,有王便能使龙脉不枯,龙脉不枯则妖兽不横行、年年丰收、衣食无忧,其它朝廷政事、国家社稷自不在话下,可对于百姓来说最直接、最关心的便是龙脉。唯有真王才能保证有龙脉,如果没有龙脉,就无所谓真王假王,只要有能力,何人都可以做王。” “所以……如果没有龙脉,雍佑也可以做王?”天河难得听懂,嘴快地就把自己理解地说出来,听紫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错,看看雍佑,恍然大悟,“我不是说雍佑是假王!” “真假有何关系?只要本王还坐于龙座上,便是实打实的王。”雍佑看向紫英,“赤曜想将‘祭龙’之事完全抹杀。如今让龙脉干枯,下一步,你认是要做何?” 紫英缓缓道出:“龙使……盘龙柱……” “说不定还有龙神。赤曜可是连神都不放过。”语落,莫名大笑,“本王女子见过无数,就若那春来繁花,各有各的样貌色彩香气,哪能一眼看尽?有若夏日荷花,清爽大方;有若春风紫藤,淡雅幽芳。也有那女子不是那花草歌舞,只往那一站,便胜太阳。” 心中的那名女子,长枪贯出,枪头寒光若“破晓”,惹人眼,定睛去看,艳红一抹,晃神便认是太阳。 雍佑止了笑,喘了两口气,像是累了,声音却仍是平日:“两天后龙脉应完全干枯,借水灵珠之力再入清泉,龙脉便不复存在,剩下就等百姓渐渐忘记龙脉的神力。” “可水灵珠不在我们这。”天河怕雍佑不信,添了句,“大概是被龙神拿走了。” “龙神……虹燧,当是被他拿走了。本王花了尽十坛上好陈酿探问水灵珠去向,他却只说‘随手拿了,又转手给了别人’。哄神开心当真困难,难怪赤曜这般对神咬牙切齿。” 雍佑捡起一块石头,猛然抡臂砸向盘龙柱,只有沉闷的回响,柱子纹丝不动,听得他咂咂嘴,片刻拍手转身,笑容把怒意全掩了:“若哪天把这盘龙柱砸崩了,岂不是一件畅快的乐事?” 很随性地说,尽量当成玩笑,不想让外人明了自己的心情。听者只有两人,白衣蓝山的仙人通情达理,随他心意,当这话耳边风。一根筋的少年却语出惊人。 “好,我来砸。”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1 章 雍佑笑容僵在脸上,不知做何反应。 紫英知天河不会撒谎,最怕他说到做到,忙厉声喝斥:“休得胡说!” “没胡说。雍佑不喜欢这盘龙柱,赤曜好像也要砸了它,反正龙神也不住这里了,把它砸了也没什么。” 还真是一脸“没什么”,口气也认真,紫英想他脑袋不会拐弯,该又是一头撞哪面墙上了,板起脸道:“不是没什么。总之不许砸。” “为什么不许砸?” “龙神会生气。” “没事没事,”天河摆摆手,手上是后羿射日神弓,“我每天射一、两箭,龙神要是知道了就会跑来跟我说‘不许砸’,那我就停手。要是他不来,我就干脆把这柱子砸了。” 紫英又气又急:“你射落琼华还不够?这次射塌盘龙柱,你是不要命了?” 天河挠着头嘿嘿地笑,直到紫英把他弓夺了一边按了太阳穴生闷气不说话,他才转向雍佑:“雍佑,你和赤曜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们出事。所以,你不要砸盘龙柱。去找赤曜,劝她也不要生龙神的气。” 这世上能有何不惧?不惧贫富地位,不惧生老病死,最终还是要惧怕神灵。怕着那些云霄之上的神力。人之常情,明明心知肚明,却因看到那女子在神灵前的敖然,觉得神灵也没什么可惧的。 “其实……还是该害怕的,对神……” “神什么的我当然不怕!”天河拍拍胸口,表明男子汉大丈夫绝无半句虚言,“只是想起我遭天罚双目失明那段日子,看不见紫英,不知道他在哪里,什么也不说的做危险的事,光是想着就怕。” 雍佑想笑,用笑带过,可见天河眼神,只能落得答不上话,不知为何低头看了右手,左手抚上,有练剑磨出的茧,为了和那人一较高下而拼命练剑,到底付出多少努力,也只有这些茧知道。 一片沉默中,紫英轻声说了一语:“你知道便别再做傻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吧,挺没意思的。 第二十官。 搔搔身边飞骑的下巴,那巨鸟舒服得用喙拱着璞寒的身子,他拍拍巨鸟鸟头:“残阳斜照,一片血红,俗称火烧云,我母亲曾说那是妖魔的怒气,因而黄昏便是逢魔时刻。后来学了枪术,最喜长枪贯出,枪头击破之势,师傅说这便如每日第一抹晨光,称为‘破晓’。枪是击破之物,而晨光击破的是何?” 漠垣捋着银须,翦凌搔着断角的根部,捏于手中的铁镣发出响声,他低低呜咽,又往漠垣身旁靠靠,似对曾经守护的兽人小姑娘交托的事又牢记了几分。漠垣拍拍翦凌,回了璞寒的问:“破的是谎言。” “言之有理。”璞寒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盔甲,手中长枪轮了一圈,“真要立马动身?” “我所见所闻的真相已对你说了,相信赤曜也正要我如此做,你作何想、取何为,也便由你。” “放下角侯的位子,你就无了敬称,看来我再怎么劝你也是徒劳。”璞寒想行礼,觉不妥,拱起的手收回胸前腰际,点点头,只当送别老友,“若这一切结束后我还活着,便去找你喝上几杯,如何?” “有朋自来访,当不会不悦。只怕到时你不愿来。” “我若活着,自会去。” 漠垣笑起来,皱纹更深:“当然会活着。” 楼台警钟敲响,一声急过一声,空无一人的官道立时涌现若蚁群的黑点,隐隐听到喊声震天,攻破城门的撞击,晨光还未现,寂静已不在。薄暗中,天边有飞骑集结成阵,横扫城墙,领头突破。璞寒跃上巨鸟背,巨鸟立起扇动翅膀。如此距离不该看得清那飞骑阵前是何人,可璞寒心中清晰映了那一点的赤红。 回身去看,漠垣已不在,许是乘了翦凌而去,真半分无留恋,或许再留下也无他可做之事。璞寒一抹枪身,仰头看着天边若细针般在云间若隐若现的盘龙柱,甩动缰绳,巨鸟猛然空中一绕,乘风而去。 每次新王驾崩,龙脉便立时呈干枯之象,若敏感地察觉到天地异变,不做片刻犹豫,而潜藏在暗处的妖兽似乎年年岁岁便盼着这一刻,迫不及待地饮血咆哮,冲入村镇城市大肆屠杀破坏。对百年前的人来说,这样的惨状该只是遥远的传闻,不会发生的事实,可在这百年间欲渐频繁,赤曜自懂事起便经历4次,亲自上阵铲除妖兽,看到变成废墟的城镇和体无完肤的尸体,是不可计数。 灵角之外的龙脉已经干枯见底,龟裂的池底是黑灰的泥沙,赤曜一跃而下,松脆的底部承受不了重量,凹陷得没了靴面。仰起头,未明的天空一抹紫色细线划过,微微一愣,拂上腰间的剑。紫英注灵的剑已在养剑潭之时插入前任龙使体内,随其坠入潭底,而身上这把,是用迦陵的脊骨为材质,经由剑仙铸成的龙剑。 “为何要称为龙剑?” 赤曜捏着剑柄,只稍微抽出便见剑身上的红艳溢光,复按剑回鞘,振出长枪,枪柄地上一顿,激起一圈细尘:“开始攻城!” 400名兽人唤出飞兽,600名兽人手持刀枪剑戟,各人唤出自身兽类,战力一下翻倍。步兵杀至灵角守城之下,连登城梯都不搭,妖兽或越墙而过,或轮番对城门重锤狠撞,赤曜带400飞兽紧贴城墙冲天而起,冲上城墙,寒炎振翅悬空,她弯弓搭箭之余,只见守城兵士脸有惧色却不自乱阵脚,瞄了飞兽齐齐发箭,自认有飞兽便胜一筹的意料中被射翻。赤曜暗叹不愧为璞寒手下的灵角角军,当日主动归还军令时所承军士,根本比不上这时一兵一卒。 手上连发数箭,箭箭命中,却只动了城上弓箭队凤毛麟角,赤曜长枪往身侧一挥,紧随其后的数十名飞兽立时分成两队,飞兽伸出厉爪,双翼平展,贴了城墙一连串横扫,城墙上守军已是大破,而其奋起抵抗仍能折了三头飞兽。看着城墙下妖兽尸首压着更多细小的尸体,已经分不清是兽人还是守军,城门被迫,兽人蜂拥而入,赤曜半眯了眼,望向第二城池,一骑飞骑正迎面而来,仰手抡了长枪,5头飞兽于她面前列了三角阵型,听她低吼一声,齐齐振翅冲刺而去。 羽翼扑扇间,晨光灌入,若被压碎的金,沿着山脊、地面,捋上万物的脊背。 御剑悬于空中,俯瞰脚下祭龙国,天河记得那时脑子一团乱地就被雍佑带到这个国家,乘着彩羽巨鸟,穿过五芒星纹阵,越过云层,看到连绵的山岳和星星点点的水脉,别的没想,只想自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只有自己。也许当时山上还林木茂密、鸟兽遍野,水脉也清澈见底、鱼虾戏水,可没想到去赞叹漂亮,只觉得心慌得紧。现下龙脉干枯,到处都是枯藤干草,风一刮起便是干燥地挠人喉舌,脚下绵长的官道,孤零零地一条,往远处看能看到行走的人群围着载货的车马,不知带着何种心情沿着官道前进而来。 天河最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气氛,总觉得心里堵着怪难受,不做点什么就坐立不安,可看了身边紫英御了魔剑,视线像数着那群人什么时候能到,又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紫英。” “何事?”立时回应。 “没事。就是……叫一声……看你是不是在发呆。” “怎会发呆。”紫英皱起眉,又去看官道远处,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向天河,“在想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要在意。” “嗯。不在意。” 握了紫英的手,初时他有些吃惊,挣了一下,天河稍微松开,他又回握,握得不紧,只是五指贴得紧,让握在一起的两手间不留缝隙。 果然有人陪着就是好。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2 章 天河深深呼出一口气,放松身子,见紫英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他笑开了,大声说:“应该是有紫英陪着就是好。” “我这不是一直陪着……”理会到天河话中的含义,其实并不深,全然字面的意思,只他想的复杂了,这下想透,反而觉得不好意思直面接受。随意地“嗯”了几声,见天河笑脸仍在,便问了那一直想问的,“刚才在灵角稍作停留,你可是看到那战场了?” 点点头:“我看到赤曜了。” “赤曜欲攻下灵角,战争难免,死伤难免,你一直住在青峦峰上许是不知,这百年下来不知大大小小发生多少战争,就算没有琼华那时上天的天火惩罚,人心依然引祸端,所以……” 一直以来都自认能斩得一妖是一妖,救得一人是一人,夙瑶曾训斥他不要只在乎那些细小功德,修仙要为一举能救苍生。这些话虽出自掌门之口,他也向来对掌门敬重,可其中仍有自身对错判断。因小失大固然有错,可命未有贵贱,也不可以数量计量,又何判大小?羡慕天河自始自终贯彻一己之志,拼尽全力也要帮助别人,而每看到如战火一般一己难回天的事,便会想冲回青峦峰,去问天河,不管你如何去做、如何去帮,那些人还是自寻死路,还是无可奈何的走上绝路,你还要去帮谁? 可是怕看到他难过,就像怕他看到灵角的战争,又陷入自责。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有些事还是要明白。 “所以,有些事神做不到,仙做不到,人更难做到。”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那个‘战争’,我可以去做别的,去帮助我能帮助的人。就像琼华那时……我阻止不了大哥升仙,我就想要救菱纱,虽然到最后我还是谁都没帮上……”天河说着有些沮丧,这番回忆最让他难受,一时间说不下去,只瞪了眼呆看脚底,后又抬眼,说得试探,“至少最后……我能陪着紫英了吧?” “是的。谢谢。”这些话实在没必要拐弯抹角,说着也自然而然地笑起,“现在也有你能做的事。赤曜让兽人迁徙至环角,因经过这许多年兽人与祭龙国民的冲突,即使新王即位提升兽人地位,也一时半会解不开心中仇结。把无人居住的环角作为兽人聚居的角,这样便能安然各自生活,若新王多作努力,不定哪年哪月能冰释前嫌,和睦相处。因此,助他们顺利迁徙至环角,是我们该做之事,也是力所能及之事。” 紫英语毕,官道前方一小抹烟尘滚滚而来,近了便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兽人骑着利牙巨足若猛虎地妖兽疾驰而来,紫英和天河收了御剑术落于官道旁,那兽人男子口中低低一声,妖兽缓步驻足,他便落地一拱手,自报姓名:“孟魁。” “在下慕容紫英。阁下既然会赶来,便是同意在下信中所建议之事了?” “不忙不忙,我还不知道这位……” 孟魁看着天河大大咧咧地笑,天河正要回答,一名虎耳兽人少年便从妖兽上下来,动作有些不稳,许是包扎的伤口还痛。 “那是雍佑找来的假龙使,登坛祭龙时可是耍过一出剑舞。名字……大概叫‘云天河’。” “见月!你伤没事吧?”天河上前查看,见月板着一张脸拉开距离,他还一副猛然想起往事的高兴样,“第一次见见月的时候,你说有人想见我,所以来抓我。你记得吗?” “不是来抓你!是来抓龙使……不对,不是‘抓’!总、总之我是不知道你是假龙使,而且,是赤曜叫我来的。” 提到“赤曜”见月便越说越小声,干脆闭了嘴,孟魁按了他脑袋,接过话:“抓龙使的事确实是赤曜所提,那时是想以龙使要挟雍佑提升我们兽人地位,不过后来龙使是假,也就不了了之。” 孟魁摆摆手,示意往事也不再提,紫英对这是心理有番了解,只是现下不合时宜,也闭口不谈,孟魁便转入正题:“赤曜提议我们迁移至环角,论好坏,我觉得不错。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想找块地方建自己的家园,只是慕容兄弟在信中提到环角尚有人在,尽量避免冲突,可否再详细道来?” “环角乃祭龙国祭龙之地,也是前任龙使卸任之后所在。简单来说是祭龙国平时祈求龙神并不断供奉的地方。”紫英顿了一顿,看孟魁点头表明了,才继续,“如今还在环角的便是担负着祈求和供奉的人,这些人多是手无寸铁,却信仰坚深。诸位不惧龙神,这些人却会为了龙神拼尽全力。当然他们只有信念,无还手之力,若要强行镇压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当中有我们的朋友,所以想与阁下先行一步,与那些人见个面,言语间能说通便好。” 孟魁挠着耳根:“这些话我是懂,你那信我也反反复复研究多遍。当时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信送到,现在看你样子,身手定是不俗。若要害我们也在一念之间,所以我就一人作主,信你。” “既然阁下能赞同,我们便即刻动身。” 孟魁看似粗人,道理上却是明白人,听紫英言语在脑中过了一轮,点头接受,便把见月扶上妖兽,两人又稍微商议,决定由天河先入环角探个究竟,紫英与孟魁随后便到。天河没听紫英提过环角的事,现下要他去“探个究竟”,只有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解看了紫英,紫英便拍拍他背,道:“去吧,见到翠微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数量微妙的在变化,我的心情也很微妙[蹲]果然我太懒,写得又冷,文笔又不好,被人嫌弃了[哭] 第二十九章 紫英御剑而飞,指尖掐了剑诀,孟魁一副魁梧粗壮身材踩了一把细剑之上,紧紧跟了后头。他是不敢动,怕那大脚板一搓,就得坠个云里雾里。 “到了。” 紫英眯了眼,长袖随意一甩,两把剑托了两人斜斜降了高度,先是浓云劲风薄了缓了,接着灰色城墙耸了深黑吊角瓦顶,视野中一扫而过,最后兵戟相交之声穿了风声而来,清晰得搅了血脉贲张。 “这就到了灵角?”孟魁啧啧称奇,又俯视一片沙场,叹了另一事,“不亏是璞寒的兵将。整个祭龙,能和兽人斗个不相上下的,就只灵角角军。” “练兵千日,用只一时。平日刀剑不离身,练的是杀人之法,就算百般不愿,一旦战鼓震天,早就是精兵悍将。” 紫英不以为然,让御剑越了城门而过,直刺灵角角内,灵角飞骑酣战中,无人有意阻,也无得空闲阻。 “兽人体力过人,又有妖兽相助,本就天生战将,因而看似所向披靡。” “‘看似’?”孟魁拍了拍背上双斧,鼻中粗气一喷,“此话怎讲?若是不说个心服口服,我可不能听听就过。” 紫英抬手,袖摆风中鼓起,孟魁紧紧盯着他的手,不禁心吊到嗓子眼,手却未去握斧柄,只见他两指一并,剑身半空一停,悬着就若钉了虚空,纹丝不动,孟魁却心神未定,差点摔下去。 “可见赤曜?” 并未回答,却是问了别的,孟魁一愣,见他目光已是四下搜寻,也就赶紧跟着找。虽是在半空中,也能闻到下方烟火熏着血腥味,到处刀光剑影,沙尘漫漫,赤曜那只白羽巨鸟,那头耀眼红发,在这片混沌色泽中不见分毫。 “为何‘看似’……阁下不是心知肚明吗?何必多次一问?” 孟魁还在举目远眺、寻寻觅觅,这边紫英又自顾自回了,孟魁慌忙收神侧耳细听,他又言简意赅早就语闭,不觉好笑。 “还真给你说对,我就是知道。” 行军打仗,不若切磋比武,斗的不是一人武艺内力,而是战术战略、运气天意。因而就算兽人个个兵强马壮,没个统领调度,没个周密布阵,也就是战场上单打独斗、一盘散沙。一鼓作气冲不得对方溃不成军、大败而退,久之,胜负便难料。 更何况,如今对手是璞寒的灵角角军。 “不过你这答得也忒没意思,难道是嫌弃我们兽人?” 孟魁嘿嘿直笑,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紫英却是皱了眉,语气有些急。 “在下并无任何不敬之意……” 既非不敬,又是何?孟魁等了一会,紫英却又是默而无下文,孟魁盯着他看,猛地击掌。 “好了!当下是要先找到赤曜,对吧?” “正是。”明显松了口气,“赤曜以己身征战经验,定知要靠兽人攻下灵角非一日能成,再加方才一路上阁下所说兵力分配之事,更可定夺,赤曜并非要拿兵力相抗衡。” 如今战况,兽人军队冲破灵角第一城门,于第二城门之前与灵角角军正面冲撞,乍看是兽人占了优势,但灵角角军阵脚不乱,或退而防备,或迂回进攻,正是以多人包抄,点点削弱兽人势力,且越战越勇,再拖个刻许,形势逆转都不定。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3 章 孟魁越看越觉背上汗星成片。赤曜当初只拿了那点兵力,自己都知走的是险着,可看这女将神色威严,不免又托了点希望。 “瑞竹说得没错,赤曜啊——信她是幸,也多半是不幸。”大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喃喃自语,手背往身上一搓,看了一眼紫英,“赤曜她不布阵对敌,跑哪去了?” 璞寒所骑巨鸟振翅有力,一飞冲天,两侧两头有翼妖兽夹迫而来,璞寒长枪出手,左右交替、上挑下击,枪头利风,竟透有三尺之寒,再加下手狠准,仿若冰棱直砸面门,妖兽顿时头破血流,惨叫坠落。 空中留下两抹血痕,陷入璞寒脚下云层,似要染了一片火烧云,而赤曜那抹红就在不远之外,他不觉要笑。 不过是初晨乍至,这就要想着午后黄昏。 “果然是老了吗……” “不愧是璞寒大人,老当益壮。” 长枪斜提,坐骑寒炎低低鸣叫,热风掌心涌出,溢出指尖,沿着枪身一窜染了枪头亮红,红发微动,映了一身铁甲火焰之色。 璞寒看得赤曜这般模样,微微一笑,鼻中轻哼:“赤曜,还真是杀气腾腾啊。” 赤曜双足夹了寒炎侧腹,身子一弓,长枪枪头前伸,寒炎长啸直冲而去,枪头明晃。璞寒双瞳一睁,比了方才更是精神百倍,身子不移,坐骑不动,长枪直刺,正与赤曜枪头一擦,摩擦刺耳、枪绫绷断,又是枪身紧贴一错,两只巨鸟巨喙咬了一处,双双枪头回挑,各拉缰绳,巨鸟身子仰起,双爪一挠,对方爪上登去,才分得开来。寒炎振翅搅了赤曜热风,那边璞寒坐骑一抓竟带璞寒寒气,冷热交杂相撞,终是一回结束,双方分开,再度拉了距离,守了自阵。 “这一枪法,乃是老父教的。” “谨记在心,不知用得可好?” “甚好甚好,就是太嫩。” 话音刚毕,璞寒甩手长枪呼啸,四平八稳、中规中矩,那杆枪与他手中似重有千钧,运臂、转腕,若非老道到极致,绝无这般枪沉于臂、臂融于枪之感。 赤曜不答,璞寒再度攻来,她深吸一气,下巴微收,突取了寒炎侧腹箭筒上一支箭,两指一捏,并了箭翎,璞寒杀到面前,她以箭做镖,往璞寒眉心一扎,璞寒抖枪,箭未到,已被气浪断了两半。 双瞳如映了刀尖寒光,璞玉结寒霜,冬阳一照,便是这般锃亮摄人。 “赤曜!数年前那个小丫头倒是去哪里了?” “小丫头?大人说的可是迦陵?” “是你!” 已是苍老的声音,吼出这般答案。赤曜一愣,枪已急刺而来。 “……是我吗?” 肩甲穿破,枪头贯了那头红发,比红绫更艳的颜色,几缕飘落。 “那小姑娘……如今要当王!” 静止只在霎那,下一瞬便气运丹田,一声吼出,长枪出手,枪尾一挑一带,璞寒未及收势,硬是被带了前轻,赤曜侧身,璞寒枪头一时无了支点,寒炎低头趁机冲去,头上甲胄撞了璞寒坐骑,鸟兽吃痛哀嚎,扑翅乱了阵脚。 “师傅,你老了。” 同样长枪直贯,却不同于方才璞寒那手。疾如风,可破旭日;势入虹,可穿磐石。 皮开肉绽、筋骨断裂之声,鸣于璞寒而中。呼吸,汗味、铁腥味。 那把长枪带出一抹血色,从肩上涌出一股粘乎,剧痛颤抖着浑身,手中的长枪就要握不稳。 “师傅,把灵角给我。”赤曜如此说。 “笑话,怎可给你?”璞寒咳了两声,缰绳缠在腕上,再绕于手心,那杆枪硬生生绑在手上,“你要做王,龙使不早选了你?为何还要这般曲曲折折?” “我不要做龙神选出的王。” “你就这么怕做龙神选出的王?” 璞寒一仰头,双眼神采不减且更盛锐气,赤曜心念不好,却只来得及收枪在手,璞寒未动,确实坐骑巨鸟一喙啄了寒炎,双爪收紧,巨喙张开,一股寒气喷出,正如水灵仙术,这般挨个正着,顿时连双翼都结了冰霜,寒炎只能僵了地往下掉。 “赤曜,如你这般,如何做王?嫩了嫩了,仍是嫩了!” 吼声和风声一齐灌入耳,缰绳缠了赤曜的手,她只能仰头抬身去望,望璞寒乘着坐骑从上扑来,枪头在前,避无可避。 耳边不知谁低声一声——小丫头。 小丫头吗?会这么叫的,就剩下一个人了。 放开缰绳,抓着寒炎的毛,挺了长枪,热风再度环绕,聚于枪头,对准璞寒。 “师傅!” 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璞寒逼近,赤曜足下暗暗用力,风把手心的汗都吹干了。那种在战场上的心境又回来了,只要是这般状态,杀多少人,都无妨。 因已是杀人最好的状态,是停不下来的动作。 赤曜深吸口气,眼中映了璞寒枪头的光和零乱的红绫,还有那双斗到酣畅时如同野兽的双瞳。 足下一登,跃起,踩那枪头,迈出一步,出手,贯穿头部。 这样便能利落地结束。 可还未发足起势,一黑影从天而降,稳稳落了璞寒坐骑上,料是撞断了巨鸟脊骨,巨鸟惨叫未绝,那黑影双斧亮出,横扫一并,璞寒的头离了身,弹飞出去。 撒下一抹血雨,璞寒的身体掉下来,赤曜只能眼睁睁看着。 脑中又是那一声,恍若在记忆中翻搅——小丫头,叫我师傅。 “师傅……”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4 章 “不对,是师公。”宗炼大手压了紫英头上,蹲下身,凑了他耳边,“入门时的师傅就是师傅,我是厚着脸皮把你借过来的,可师傅的名号不能抢。” 紫英八、九岁模样,上山方两年,因自小身体弱,上山前就常闭家中,入了琼华后,人生地不熟,和他同龄的没几人,师兄师姐叫过去,个个都年长,除了课业修行、跟从师傅,一空下来便是见人就躲。这日师傅带了他来见宗炼,宗炼说正好采矿铸剑想找个打下手的,也就顺势把他留下。师傅也没说什么,对宗炼行了一礼便走了。紫英看着师傅,矗在原地,眼睁睁的,愣是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宗炼这般吩咐,他就点点头:“师公。” 此后紫英就跟着宗炼,不是入山觅矿,就是看着剑炉燃火,偶尔日课回来,跑得急急忙忙,宗炼总笑问:“又被夙莘逮着了?” 紫英点点头,打开茶壶盖,确认茶凉了水少了,就架锅烧水,坐了炉旁看火。 “你怕夙莘?” 宗炼一旁敲敲打打,选着矿石,就这么隔了断距离问,紫英却是转过身,坐了端正。 “不怕。” “那为什么见她就跑?” “夙莘师叔她……总给弟子糖吃……” “不喜欢吃糖?” “……不知,应该……不是。” 紫英上山前吃得最多是药,若是糖这般甜甜的,应是爱吃,但夙莘每每笑呵呵地叫着“小紫英”靠过来,紫英就只想跑。 “弟子……不知吃了那糖……该怎办。” 宗炼哈哈大笑:“吃了便吃了,有何怎办?不用回礼,只需接受,何必想太多?” 低头沉思,点头:“弟子知道,多谢师公教诲。” “你看,这又‘回礼’了。何必客气?”宗炼放下矿石,坐到紫英面前,紫英颤了一下,更低头,“紫英,你这么怕吗?怕和别人建立关系。” “弟子不知师公所指……” “你的师傅,你除了认他做师傅,还认他什么?”宗炼默了一段,拍了拍紫英脑门,“我就知你答不出。你师傅也才三十出头的人,就带了你个八岁的小孩儿,表象看来不过多了个徒儿,但他实在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应付。又偏你身体不好,更是加倍小心。夜里怕你踢了被褥着凉,一晚醒来多次,我是时常看他醒得密了,连入睡都不知,干脆剑舞坪上看星星,隔段时间再去看看你。他性格是闷,不会说话,见你跟着他也是越来越闷,那次早课后逮到我,求我闲暇时带带你,也就是跟你说说话。” 紫英默默听着,想着那天师傅把他带于宗炼,前后都未和自己说过半句话,只是走的时候步子缓了不少,从屋内到屋门的那段路,走了许久。往后见面,也没招呼,紫英若不先喊一声“师傅”,他也不会理睬,只是若紫英不小心咳了一声,他倒会急急转头来看。 “夙莘也是。除了是你师叔,就不能再是别的?她喜欢你,所以逗你玩。想看你笑,所以拿糖给你吃。人便是如此,出生时一人,走时一人,但只要活在世上,就要和旁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根丝不成网,你现在就是把自己置身网外。” 炉灶上的水壶响了声,紫英看了看水壶,又看看宗炼,见宗炼挥挥手,他才去把水壶拿下灶,接着泡茶上茶,而宗炼早已回到铸剑炉旁,挥起铸剑锤。 一声一声,掷地有声,火星四溅。紫英端着茶托站了一会,刚要搁在旁边矮桌上,宗炼又发话了。 “紫英,为人处事不如铸剑。铸剑要千锤百炼,要将块块矿石溶了再炼。人与人,一旦毁了,一旦断了,你便不是原来的你。” 火光在墙上映了宗炼的影子,每抡下一锤,影子都摇晃,每抡起一锤,影子又生生停住,仿若在墙上扎根。 “因你怕了这张网,你要逃。” 璞寒的尸体直直压在赤曜身上,赤曜的手松开紧抓的羽毛,握上璞寒的手臂,从寒炎的背上滑落。一阵风卷来,往她背上轻轻一托,血腥味也包裹在这风中,胃液翻滚,竟是第一次对血有如此反应。 双脚落地,璞寒的尸体拖在地上,赤曜仍然仰着头。 手持双斧的孟魁御剑落在她身旁,胸前斑斑血迹。 两人头顶白衣蓝衫的身影将紫色剑气一敛,地上纹阵成圆,风束了两袖,紫英收了御剑之术,立于其中。 “赤曜,你要杀多少人?” 紫英面对赤曜,立时就问,赤曜愣了一下,松手,让璞寒的尸体平躺于地:“师傅的头呢?” “我、我去寻来!” 孟魁把双斧背回身后,左顾右盼,择了个方向就奔去了。紫英皱了皱眉,见寒炎趴在地上不断扑腾,唤了水灵往它身上一撒,痛楚舒缓,也就没再低鸣,闭了眼,睡了。 赤曜手握长枪,一手扯了发带,红发披散,没了那凌然傲气。 “慕容紫英,你来做何?” “只是带孟魁来。” “带他来作何?” “……给你个共犯。”不能让你逃出了这张网。 赤曜缕了发,过了耳后,动作轻柔,似带了一丝倦意。 紫英又问:“你要杀多少人?” “杀到现在,我怎知道?” “你当知道。”紫英凌了双目,许久未有的怒容,“你做得如此曲折复杂,就是不愿做龙神选出的王。” “没错。” “但是赤曜这个人,已经是龙神选出的王,要推翻如此板上钉钉的事,就只有‘杀’了那个‘赤曜’。” 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小丫头。 ——小丫头。 ——以前的小丫头……去哪了?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5 章 冷笑一声,故意把那躁耳的声音打断。 “要如何才能‘杀’?我就是赤曜,要如何才能把自己抹杀?” “杀了瑞竹、杀了芳角角侯、杀了璞寒、杀了翠微、杀了雍佑。”紫英声调平淡,一一数着,“再杀一个人,你便再也不是以前的赤曜。” 从原来人与人结成的“网”中逃脱,便是独立的王者。 因为原来的“网”缚住了自己,从此以后,也不再落于任何一张网内。 “但是翠微没有死。” 听得这句,赤曜抿唇:“就算未死……又如何?” “只要不再是朋友,便可?” 这一问,是无话了。 “璞寒也不是你杀的。”紫英仍然轻描淡写,愤怒却颤了尾音。 此时孟魁走了回来,双手捧着璞寒的头,放回尸身颈上。 “我杀了你师傅,你可以恨我。” 赤曜声很低,未曾见她这般说话:“恨你作何?” 从方才开始,皆是问句。 “那我就是你仇人了。”孟魁咧了大嘴笑,“这样我能心安点。虽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说信你,其实,也是逞强罢了。总觉得,我们和你,就是挂了个‘同盟’的名号,其余什么也不是。” 赤曜猛地瞪向紫英,紫英不躲不闪,接了她的怒目而视,她反倒笑起来。 笑声回荡,远处还有兽人和灵角角军交战的声音。风沙的干燥,血腥的模糊,一直以来都在这样的战场上,从一开始想要结束它,变成习惯,变成享受。 以前的小丫头,真的不在了。 这样的我,做不了赤曜,只想做王。 斩断往昔以来所有的关系,想做一个身旁空无一物、只有国家的王。 “原来我……真的怕了。” 握在手里的长枪越来越沉重,自己的命并不在龙剑上,而在这杆长枪上。杀的人越多,自己的命就越沉重。 因为不能死,一死,被自己夺取的生命,就毫无意义。 紫英待到赤曜笑得喉干,并指一抹,赤曜腰间龙剑飞出,与那抹剑气一合,便悬于赤曜面前。 “你还要杀一人吧?” “……你啊……”赤曜用发带脑后随意一束,“不像神仙。若是神仙,怎会如此明了凡人想法。” “神仙吗……” 紫英御剑,立时窜入云霄,赤曜双脚踩于龙剑上,紧跟在后,看着孟魁已成地上小点。 赤曜问:“不带上他?” “孟魁,要留下来为你收拾灵角这盘残局。” “你怎知他会帮我?” “既已是共犯,当会帮你。” “……你真的不像神仙。”赤曜望着已经空了百年的盘龙柱,直上云端,“那之上的,才是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缓慢进入结局了…… 第三十章 什么芳草连天,什么碧野高穹,什么山川溪水,天河早就见怪不怪,没想到见了环角这片山樱烂漫、听了流莺啼啭,天河顿时瞎兴奋得傻了,只觉得微风带甜、溪水飘香。深吸一气,顿时神清气爽,更有一份畅快感。 “嘿嘿,有回家的感觉。” “什么回家?你住山里头的啊?” 见月双手背在身后,一跃,从在草地上打滚的天河身上过去,扇动鼻翼嗅嗅,确实只有自然舒畅的气息,没有环角之外夹杂着沙尘的血腥味。 “供奉龙神的地方,那就是神的地盘啰?难怪外面龙脉枯竭、妖类肆虐,这里仍然仙境的模样。” 天河趴在地上嗅泥土的味道,拔了草也要在嘴里,想,这样就是仙境?那青鸾峰上不就是仙境中的仙境?因为不仅风景好看,野猪也颇多,正是紫英说的“秀色可餐”。 嘿嘿笑得颇为得意,见月早就觉得他行止古怪,也懒得问他笑什么,环视一周,彼岸不屑地哼了一声,“赤曜那女人是讨厌,但算得不错。以现在兽人在祭龙国的地位,能占得这一方良地自建家园,已是求之不得,要是再侥幸攻下旁边灵角,那就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如此下来,兽人还能有何怨言?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她,就是想让我们蒙了她的恩惠,敬她、重她。” 天河搔了搔鼻头爬起来,听着见月从说到骂,还握了拳头挥舞,问:“见月讨厌赤曜?” “当然讨厌!她把我们兽人骗得团团转,却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耀武扬威、发号施令!”少年毛发微微炸起,露出虎牙,“你们都被她骗了还不自知!你还记得我到灵角‘请’你一事吧?孟魁说计划是以你要挟雍佑,瑞竹当初也如是说。不过这计划实际上是瑞竹看了赤曜的来信而定的,依这女人阴险狡诈,目的远远不是如此!” 瑞竹……天河想起那长得颇像翠微的少年,静静躺在棺材里。 “在幻境里我都看到了。瑞竹不是被赤曜鼓动,就是太蠢信了她的妖言,于是趁着登坛祭龙后假做御史前往中城,实则绕道素角挟持你,只是没想到自己却死于她的剑下。” “什么?瑞竹是赤曜……” “没错!”厉声吼出,似要摧毁天河的不信,“你认为雍佑是会被要挟的男人?你认为赤曜不知道他的性子?赤曜的目的本就不在此,她只是要瑞竹死,然后顶替他在兽人中的位置。瑞竹是普通人,也是唯一能被兽人接受的普通人,赤曜就是看中这点。另外……”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6 章 见月突然停下,瞪着天河,直瞪得他心提到嗓子眼,没想到比自己矮不仅一个头的少年也能眼神锐利至此。 “赤曜叫你帮她吧?” “……嗯。”不置可否地还是说了实话,点点头。 “你要是乖乖让她杀了你,最好是在祭龙国民面前,就是帮了她大忙。” “为什么?我不明白……” 见月只是笑:“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蠢。到现在还相信她,还不恨她,你能明白什么?” 风拂过见月的毛发,他的尾巴不同于他的心情,摇晃着享受这份惬意。连片的树海抖落连片的花雨,纷繁迷乱、如梦似幻,抬头远望立于天地间的盘龙柱,是扎破这层迷人美景的现实,立于不远处的神殿庙宇,树冠之上微露的楼角,反而更似不实的飘渺。 如果要在这里安家,那个祭祀供奉龙神的地方会变成什么? “我不恨赤曜,可是我觉得很气。” 天河说这话的时候见月已经仿似被吸引一般往那庙宇走了数十步,回过神天河仍立在方才谈话的地方,神色不同,不是刚才被嘲讽的少年。 “在幻境看到她取出前任龙使的龙骨,一点也不犹豫,溅得满身是血,我真想冲上去给她一拳。” 终究没那么做,不是因为紫英阻止,也不是因为爹嘱咐的“不能打女孩子”,而是那时候的赤曜,再怎么打她也不会醒悟,不会停止自己做的事情。 那种下定决心的眼神,让天河动弹不得。 “什么嘛……其实就是怕她吧?”见月嘀咕了一句,却没有大加反驳,而是双手环在胸前沉思片刻,才道,“我一直想不通,赤曜是怎么把前任龙使置于养剑潭中的。那地方你也去过吧?把守森严、机关重重,若无人领路定要迷失不得返。赤曜再怎么神通广大毕竟凡人,怎可穿岩过壁潜入其中,非但不被人知,还能带个半死不活的龙使?” 见月是认认真真地思考,天河搔搔后脑,硬生生把那句“有那么难吗”的疑问咽回去,心虚附和:“我也……不知道。” “你在幻境中没看到?” 坚定摇头。 “依我看,定是有人助她。” 树海沙响,风一时猛了,见月眯起眼,虎耳一动,即使在这般喧嚣中,在树影婆娑中,仍能捕捉到隐埋其间的脚步声。 轻轻的,缓缓的,穿过树丛,在离此见月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风中有了一股难以捉摸的香,如同春天迎翠的柳絮,飞了满眼的铺张,却不是傲人的张扬。如不去细闻,远不知它的美。 “没错,助她成此事的便是我。” 翠色衣裙的女子,往日盘得一丝不乱的发髻在这样的风中也要被抚起鬓角,少了一分严谨肃穆。 早就听紫英说在在环角能见到翠微,现在见到了还是忍不住慌乱,又看了翠微站得那番笔挺,慌张板直身子。翠微对天河颔首,脸上无笑,继续道:“筹备‘龙脉复生祭’的是我,帮赤曜把前任龙使放入养剑潭中,轻而易举。” 见月盯着翠微的脸,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你……是瑞竹的姐姐?” “正是。” “你不知道是赤曜杀了瑞竹?”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赤曜才要杀我。”翠微看着天河,那双眸子如此清澈,容不得任何谎言。 看了多年她的枪法,瑞竹身上留下的伤,一眼便明。就因如此才骗说持龙剑对龙使许愿能让死者复生吧?愚蠢如我,明知不可信、不能信,却还是因后悔了,想补救。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是假的也会去抓。 赤曜,你就是知我如此性子吧? “也许,就算我不知道,赤曜也不允我活着。” “为什么……要帮赤曜做这种事?” 想起那条发狂的龙,从深潭之下传来的恳求声。 ——杀了我,杀了我…… 如此痛苦。 “我知道赤曜想做王。而且,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你说赤曜会杀了你?” “……天河,即使她要杀我,我们也仍是朋友。” 天河脑筋转不过弯来,哑口无言,求助的看向见月,而见月更不知该怎么评价翠微那些矛盾到难以置信的实话,捏着拳头挤出个“蠢”,翠微却点点头,淡然:“对,我很蠢。以前是个愚蠢的姐姐,现在是个愚蠢的朋友,若王上知道我做了如此不义之举,定也认为我是愚蠢的官员。” “我觉得……”犹豫片刻,天河捏住翠微的衣袖,好似怕自己说出的话会气得她甩袖就走,“翠微不蠢。翠微很聪明,那些站立、行李、走路的规矩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不管是站立、行礼、走路还是笑,就连吃饭,都做得很好看。我学不来那些,不是因为翠微教得不好,而是……我没有翠微那么聪明,没有翠微那么好看。” 翠微的身子抖了一下,朱唇轻抿,抬手捋了鬓发,轻声笑出,低下头却隐不住耳根微红,天河不知她笑什么,认为自己认真说的话听起来又成了笑话,急着要辩解,再次理所当然地找不到词,脑中酝酿半天无果,只好拈起粘在翠微发上的花瓣,小声道:“翠微,别笑。” 见月撇撇嘴:“人家被你夸得高兴着呢,还不许笑?” “真的?”天河不信,自己夸菱纱的时候从来都被骂。 “真的。”翠微点点头,伸手抚了天河面颊,“若是神也觉得我一举一动好看,就好了。” “我觉得好看……”一把把见月拽过来,也不管他多么不情愿,“我们都觉得好看,不行吗?” 翠微不答,反问:“天河,你知道‘祭龙’是什么吗?” 天河觉得这答案似曾有过,却想不起来,只好摇头。 “不是‘祭奠龙神’,而是‘祭出龙使’。”翠微指着远处的庙宇道,“这个环角,那座庙宇,就是为了进行此仪式而存在的。” 山座落在树海之中,不高,仅从树冠露出一抹山石乌黑,犹如那座庙宇,毫不抢眼。山腰上有一个洞穴,洞穴前天然形成一处平台,执着树枝的女子们列成两队,风吹向树枝上的金铃,一阵脆响中,洞穴中走出一名白衣少女,身上带着血的味道。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7 章 “迦陵!” 天河认她受伤,正要上前,被翠微拦住。 “那血味并非出于她自身,而是这洞穴的味道粘了她身上。这洞穴里,不知死了几代龙使。” 女子们低头行礼,金铃响成一片,翠微缓缓上前,躬身于迦陵身前。迦陵视线跃过行礼的众人,落到天河身上,转身时稍带瞥了见月一眼,见月皱皱眉,什么也没说。 “兽人们快来了吧,见月?” 没想到迦陵会主动搭话,见月惊得一愣,有些结巴:“呃……嗯,快、快了吧。” 迦陵没对他的回答做过多反映,仍然冷着脸,看向曲折向下的山路,一步往前。女子们早待着她这步,齐齐直起身子,列了左右随她而行。翠微双手藏于袖中,拱手行于迦陵前方。女子们摇响金铃,翠微便张口歌唱。 无词之歌,随响之铃。音调婉转惊黄鹂,铃声起落赛莺啼,风气树舞花叶落,一曲悠扬至天庭。可那淡淡的声柔和的音,在树海中悠然盘旋,即使百鸟为之羞于啼叫,即使山泉为之连声而淌,但最终,仍是到不了高高在上的神庭。 不周山上听似风声的悠远咏唱,紫英说是山中生灵对龙神的诉说,可即使盘龙柱就在眼前,龙神也不会对延续千年的呼唤有任何回应。所以一直唱下去,三人踏上不周山的时候,仍听得到哀怨的歌声。 现在的翠微,也知道龙神听不到吧?可还是会继续唱下去吧? 天河看着她哼唱着婉转的调,发丝飘摆,踏着乐点的步子前进,仍是那么好看。 队伍行进至庙宇,翠微的歌唱方停。候在庙宇前的女子们迎了上来,手上捧着绫罗绸缎,将迦陵环了一圈,带入庙宇中。持着树枝金铃的女子们随之鱼贯而入,留了翠微驻于原地。一下,歌声没了,铃声没了,只剩下听惯了的风声、花叶声。更显静寂。 “龙使去净身了,两位随我这边来。” 翠微从旁门而入,走的也和正门一条廊道,只是贴了右侧廊壁而走,万万不敢踏入正中的小心。天河想这也是一种“规矩”,便不多问,乖乖跟着。见月走在后头,左顾右盼,一会就腻了。这庙宇当中都是青石砖墙、灰色铺底,别说装饰,就连一丝雕花都无。本认为供奉龙神而造的庙宇该有些龙腾云霄呼风唤雨的浮雕壁画,这般朴实无华要怎么对那位“虹燧”的胃口? “你们也认那迦陵小丫头是龙使了?”见月早就想问,却不好显得太过在意,打了个哈欠,装作随口一问,“难怪她这么乖顺,被人称‘龙使’,她可高兴着呢。” “并非如此。”翠微一口否定,见月脚步停了一拍,“只因我允诺祭祀结束后给她一样东西,她才答应。” “翠微要给迦陵什么东西?” 天河问这话的时候正随着翠微过了一道门。这门两人多高,两旁柱子盘了蛟龙,只见龙身时隐时现于云层间不见首尾。断定那是龙,全因这石刻材质选了上好深青成色,与龙神颇为相近,再加上那番做工,足见虔心诚意。鳞片层层密集,片片精细,背脊生鳍,纹理清晰,更显仙风傲骨。 门柱惹人眼,门内更是一反方才廊道的冷清。两侧墙上灯火辉煌,无数壁灯如星点缀于墙体,照了一室通红。室内正中祭台,贡品香烛已是备好,只是供奉的并非佛像也非画像。在神台之后墙上,当中开了一长型方窗,望去正是穿了书海树冠、巍峨不动、不知立了多少年月的盘龙柱。 看得呆了,忘了自己问了什么,见翠微停了脚步,赶紧依葫芦画瓢。 翠微抬手,伸向方窗外的盘龙柱。纤细的指,细小如针的盘龙柱,看似轻而易举便可折断,实则永远也触不到。 “前王驾崩,新任龙使出现,前任龙使便会来到环角。龙使以龙的姿态在环角上空盘旋,然后化作人的姿态落于那处山上洞穴,庙宇中的祭员便持着树枝金铃迎接龙使,于庙中举行‘祭龙’。”翠微摸着自己的脊背,捋着脊骨,“祭祀完毕,前任龙使回到洞中,等待新任龙使取其脊骨,自成龙剑。被取走脊骨的前任龙使并不会立即死亡,而是继续坐于洞中,等着神力尽失的一天,方感召归天。” 见月插嘴:“你们这些祭员就是照顾前任龙使到死吧?” “祭员从头至尾只负责举行‘祭龙‘,待到前任龙使死时,将其厚葬。”环角不过是龙使候死的地方,祭员不过是负责抬棺的葬队。 翠微双手交叠,自然垂于:“因而赤曜的母亲才说龙使可怜吧……龙使从生至死,其心中只有祭龙国的君王,其死后尸骨成龙剑继续留于祭龙国,这样无一处是为了自己的龙使,即使选了庸君,弄得民不聊生,也不过传达神旨的使者,是不该被责怪的。但是赤曜不这么认为。” 如果没有思想,可以不用思考,如果没有身体,可以不用行动,但是龙使有着自己的意志和能够腾云驾雾的龙躯,却完全不思考不行动。出生就听取神旨,活着便守候君王,最后甘愿奉上尸骨,这种毫无保留的奉献不过是言听计从、惰于自主的愚昧。 ——龙神造了愚昧的使者,圈养了愚昧的人民,自己的君王让睿智的龙神选择,自己的国家由高坐云端的龙神戏于股掌之间。 红发的女子,每每酒到正酣之处便愤愤说着这些言语,而过了豆蔻年华,喝得再多,那些斥责神明的话,再没说过。 “翠微,若是我做了王,你会怎样?” “做为一官,尽心尽力辅佐。” “那若王不是我?” “那便和你一同辅佐君王吧。” “翠微,你喝多了,竟如此慷慨陈词。” 红发女子的笑容看着确是有些模糊,不知是这记忆已经间隔太久,还是当时的自己真的醉了。 醉了,未听明她话中的话,未在那时就助她一臂之力。所以才在“龙脉复生祭”的时候,想要将功补过。 捋了捋鬓发,但了脑海中女子的笑,翠微问天河:“天河,听闻王上所言,你奉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真?” 听翠微那段关于脊骨说辞,天河老觉得背上怪怪的,不自在地拧着身子,好似怕有人背后一揪就把自己脊骨拽出来,翠微话锋一转,问题抖出,他才想到自己不是龙使,脊骨成不了剑,只是还忍不住摸了摸,才点头:“嗯。我爹是这么教我的。” “令尊该是胆大之人。” “对!我爹可大胆了!想吃蜜的时候,连山里那个比脑袋还大的蜂窝也敢掏,想吃鱼的时候,连山里那头大疤黑熊嘴里的也敢抢。” 天河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爹的“丰功伟绩”,见月缩着身子一边快憋断气,翠微料是平日训练有素,硬是处变不惊,微微颔首:“敢说这番话的人,确实令人敬佩,因此间道理易懂,要做却难。世人皆有欲念,大多无法自律自控,仙神的存在便若跳出欲念之外的旁观者,以明眼洞察,惩戒恶人护佑善人,虽并非事事如此,但这种外来的压力让人有了积德向善之念。祭祀如礼,在恩谢神明之时也是为了自律己身。所以,即使祈祷、愿望到不了神明之处也无妨,即使这个世上没有神明也无妨,即使这个国家没有龙使也无妨,人需要的只是通过祭祀来让自己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我……我不是很明白……”天河很努力地听,也很自然的不明白,“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民间的节日也是祭祀的一种,天河该见过吧?” “节日?即墨的花灯会……算不算?大家在栈道上挂花灯,往海里放花灯,说是……能够保家人平安,一年丰收,还有……” “只是一盏花灯,不可能实现任何愿望。” 细细用心做的花灯,点燃半截烛头,红色绢纸展开,层层叠叠围了“花蕊”,脱手放于浪花中,轻轻一拨便荡开去,双手合十,闭目祈愿,待自己那盏花灯与其余的花灯汇作一条光带,只是觉得美不胜收,而所许之愿已不重要。 “但是花灯会还是会继续下去。” 翠微深深吸了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了倦意也更有舒畅感——这些话若是能早一点说出来,说于赤曜听,就好了。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8 章 “赤曜觉得祭祀让人民产生了依赖,却忘了祭祀对于人民的另一种作用。这个国家的信仰确实扭曲了,毁了重来大概是最干脆的做法,也是最猛的‘药’,但是我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 这样的想法,又要被赤曜嘲笑为惰□?一成不变的陈腐确实是‘礼’的弊端,父亲正是深陷其害而害怕改变,可没有了‘礼’一成本不变地扎牢根基,就不会有国家。 “……我还是不懂……翠微你不生气吧?”天河立刻遭了见月的白眼,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懂那个‘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的想法。我曾经也想什么都不要变,我和菱纱、梦璃、紫英永远在一起,永远是朋友,永远都不要变,但是……现在还是变了。变得……挺好的。翠微,有时候变,不一定会变坏。” 翠微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而是感叹:“这心性,真是让人羡慕。” 天河回了个笑脸,暗暗问见月:“这是夸我吗?” 见月撇撇嘴:“笑你一根筋、不长脑,所以没想法!夸什么夸?” 半个时辰过后,一群女子各捧了香炉入了门内,列队两旁。天河和见月一时无处可立,挪着挪着刚挤了角落,一阵冷香飘来,环了一室的香炉暖雾让了道,迦陵仍是白衣黑靴,走入门来,只不同的是一头黑发束了淡蓝丝带,添了几分少女的俏丽。 迦陵目不斜视,直走到祭台前,翠微双手递上三根香火,迦陵接了,干净利落地朝方窗外的盘龙柱拜了三拜,将香插了香炉上,翠微又端着个金身铺绒布托盘上前,托盘内一把黑柄匕首,锋利得到光闪亮,迦陵一捏刀柄,甩手握牢,二话不说于手臂上一剔,剔下一块血肉。 天河站于她身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见她肩膀微颤,该是痛得钻心剐骨了,可她一张口,字句铿锵,无半分示弱。 “赐吾血肉的龙神,如今吾将血肉与吾尸骨分离。血肉归于尘土,尸骨奉于王座之下。代代相传不断,龙神在上明鉴。” 女子们纷纷跪地,双手高举香炉,香雾缭绕、烛火耀眼,恍然间若见龙神手持燃着日月光辉的长柄烟斗,坐于云雾间,笑看世人的敬畏。 “可以把那东西给我了吗?”迦陵伸出手,左臂衣袖一片血红,“祭祀已经结束,我做得够好吧?” 翠微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蓝色珠子,双手捧至迦陵面前,天河惊叫道:“水灵珠!” 迦陵将水灵珠凑到眼前,通透的珠体流转着水灵的冷冽与柔和,置于耳边能听到山川河流汇聚的声响。 “既然你这么说,十成十货真价实了。” “迦陵,你拿水灵珠……做什么?” 隐隐感到不妙,天河做好冲上去抢的准备,可迦陵把水灵珠按到唇边,张嘴,一塞,闭口,一吞,天河光是惊讶都惊讶不过来,别说动手去抢,倒是见月一个箭步窜上前,亮出利爪就抓:“你疯了!” 撕裂的声音,女人的惨叫,熏香中掺了血的味道,古怪到恶心。 见月一指甲的肉末,一掌的血,手腕被一名祭员女子抓住,血从她的胸口涌出,表情痛苦得扭曲,却没有放开的意思。更多的祭员女子扔下香炉围上来,在迦陵身边形成人墙。 迦陵冷冷瞪着见月:“疯的是你。在这里与我敌就是与这些人为敌。” “你……什么时候变成让手无寸铁的人当挡箭牌的卑鄙小人了?” “是她们要保护我,我可没求过谁这么做。”迦陵单手置于胸前,挺起身板,“因为我是龙使,所以是理所当然的吧。” “龙使……龙使龙使龙使!什么龙使?” 见月几次冲向迦陵,几次被女子们推回来,天河想拦又追不上见月的速度,只能一旁干看着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几处擦伤。 “做龙使有什么好?龙使只得一个,一辈子也只有一个,不寂寞吗?做兽人有什么不好?即使被欺负被漠视,同伴还是有许许多多!我们一起活下去不好吗?不要说什么为了赤曜那女人当王!你帮不了的!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你就是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我懂啊。”迦陵平淡地如此回应,乌瞳映着狼狈不堪的见月。方窗吹入携了花叶的风,翻着她乌黑的发,她抬起双臂,仿若要展翅的动作,一揽便能抓住无形的风,“我懂,当我决定谁是王时,就懂得我要做什么——让她当上王。因为她是我选的王。” 风猛然烈了,撞击着迦陵的脊背,扰得乌发纷乱,冲着天河扑撞过来。天河眯起眼,极力迎风去看,祭员女子们顶不住烈风扑倒在地,有几人甚至撞至墙角,被围在正中的迦陵稳稳而立,衣摆拍打黑色靴面。天河想抓住她,却见她双目晶亮,已非人类神色,稍愣,霎那,风声不知为何无了,但见她朱唇微启,震痛耳膜的长啸与风声如巨浪拍打而来。 有人念了一声“龙”,一条银龙盘着身子缩在狭小的屋内,龙头正对着天河。 “迦……迦陵……” 龙须一抖,仰头,身子往上一弹,四壁震颤,头顶轰响,碎砖裂瓦倾盆而落。龙撞出庙宇,撞开密集的树冠,树海发疯地摇摆,天河忘了护住头脸,直愣着看那条银白巨龙冲天而上。龙跃出树海,身体盘旋半空,长须抖动,云层环聚身旁,龙尾摇摆,劲风席卷大地。 龙仰天咆哮,龙爪聚出蓝光,听得少女的声音回响天际:“吾乃新任龙使,奉新王赤曜之命,降下神雨,复生龙脉!” 蓝光自龙身上炸开,龙甩尾盘身云中穿梭,云层如同听召,迅速汇聚,蓝光化了细小蛟龙,随着银龙潜入云中,猛然白光一道,雷声响起,云中映了一尾巨龙身影,清晰异常,几欲鳞甲能见,待去细看,瓢泼大雨从天而将,砸了一脸冰凉水珠。 龙不断在云中潜游、翻滚、跃起,雨水粘着鳞片从云中翻搅而出,被龙躯甩得飞溅,如同龙脱掉一层透明鳞甲,甲片碎作雨点,扑向大地,洒满山脉,灌入河脉。 世人立于地上,仰头去看,无不被神力震慑。 “祭龙国新王……是赤曜吗?” 龙从云中腾起,听有男子问话。乌目中落了一抹彩色鸟羽,男子黑发束了红色绦绳,手中剑盘着黑雾。 随性的笑脸,带着慵懒的笑声,男子甩开缰绳,彩羽巨鸟扑到龙面前。 “你这般昭告天下,本王很为难呢,迦陵姑娘。” 龙裂出一口利齿,不只是欲咬向男子,还是要吼出他的名,只见剑光从黑雾中闪出,直贯龙头,黑雾一缠抓住龙角,蒙住龙眼。 头顶有被钉入利器的痛感,想要挣扎,身子却不听使唤,黑雾如藤蔓,环遍全身,箍住骨肉,越来越沉,越来越紧,拖着龙沉入云中,压入云底,撞上树冠,身上被刺穿了好几处,最后是轰然声响。 眼睁睁看着,那名男子骑着彩羽巨鸟,在空中笑着抹着剑刃:“果然龙使要用龙剑来斩。” 第三十一章 “天有龙潜日月中,瞳如烛照四野生晖。今有龙呼云雨,声如虹跨苍穹生姿。问,此龙与彼龙,所作所为可是相同?” “本座怎会知凡人的蠢问题?” “烛龙为显神威,银龙只为一人,不同乃多了个‘情’。”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59 章 雍佑立于洞穴前,闻着洞穴中隐隐散出的血腥,看天上龙舞出连接天地的雨帘。彩羽巨鸟缩在洞穴里理着羽毛,转转眼珠见主人浑身湿透若浸在雨中,身边一名男子,青发华服,周身一圈凭空剪断雨幕,身上滴水未沾,手中烟斗冉着细烟。 “把水灵珠交给翠微,龙神可是早就料到这结果?” “料事如神,若不先一步料到,怎对得起‘神’这称号?” 虹燧一口烟吐出,侧身,金瞳瞥了雍佑笑脸。 哼,皮笑肉不笑,故作深藏不露,如今的凡人都是欠管教的无理之徒。 “事已至此,你可还想做王?” “曾有一女子,道本王必是祭龙国之君。” 嗤笑,笑之竟迷恋至此。 “不过谎言,你也早知,为何仍不面对现实?” “只要本王坐于王座上,这便不是谎言。” 虹燧烟斗一指天上银龙:“方才那小姑娘可是口口声声昭告天下——赤曜为王。” 雍佑口中随意应着“是”,拉了彩羽巨鸟缰绳,巨鸟扑了扑翅膀,虽不愿也还是从了主人,走出洞穴,在雨中微弯下头身,雍佑跃上巨鸟背脊,腰间龙剑抹着鞘口噌响而出。 “斩了,便好。” “雍佑,你这可是‘无情’啊。” 虹燧抚掌大笑。 天降甘霖,有龙腾于天际,祭龙国民无不驻足仰望,叹龙神显灵,跪伏于地,口中念着祈愿之词。 这样就够了。有了这样的敬畏之心,龙使所选出的王必由万民奉上王座。 赤曜,这样你就是王了。 雨珠砸在脸上,滚入眼中,滑落眼眶,银龙的嘴一张一合,雨水砸在唇舌上,有血的味道。 “迦陵……” 听得有人呼唤,却连转动头部的力量也没有,眼中只映着半空中的彩羽巨鸟,它背上的男子提着剑,血水沿着剑身滴落,仿似受伤的是剑。 “迦陵。” 脸上贴了温热的触感,有气息如同流水注入体内,温暖的、灼热的、滚烫的…… “没用了。”迦陵哑着嗓子,“没有用了,即使是龙息……也没用了。” 被这一否认,本来平稳的气息流淌乱了,按在脸上的力道因为慌张加重,迦陵闭上眼,很小心地捕捉触感。是手掌吧?是少年的手,有些糙,很明显的温暖,应该是…… “云天河。” 叹息般念出这个名,声带震动,刺激着血从喉部翻涌而出,差点呛得昏死过去,天河急急唤着她的名,俯下身,让她的眼中映出自己的影。 被雨水拍打的龙,缩起了身子:“我的脊骨……已经没了,再也不会有龙剑了,所以……在我之后,没有龙使。我是……最后的……” 天河拼命点头,甩出的水滴掉在迦陵脸上,不知是汗水多一点,还是雨水多一点。 “见月……见月呢?” 若是说话龙息便难以控制,可若不回答,天河怕迦陵再听不到:“见月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是吗……那就好……” 迦陵挣扎着起身,天河再怎么想阻止,面对一条龙只是无能为力。 爪子抓着地面,拼命撑起,粗重呼吸,喷得雨帘歪斜,龙头缓缓垂下,看着天河。 “我好想看……好想看赤曜登上王位……她身着大裘、头戴王冠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一滴、两滴……比雨珠更大的泪珠砸落,颗颗均如井中月晕着柔光,没有银盘让它们击出脆响,只有一名少年伸出手,想接住、想抱住,却尽数落在掌心、臂上,碎得无形。 天河急了,忙道:“迦陵,别哭,别哭啊……” 一滴泪珠在掌中一沉,弹起,心惊,慌忙握住,再缓缓展开五指,只见那珠子闪着水润的蓝色灵光,符文遍身。 “水灵珠?” 迦陵抖动龙须,天河认她要答,却见他不仅龙须在抖,身子更是一阵巨颤,终于颤得难耐,抽搐地仰头,天河忙退了一步,此刻迦陵宛若中了定身法,紧绷着痛苦的动作,连呻吟都梗在喉中。渐渐的,浑身松软,缓缓的,龙须垂落,四爪失力,轰然倒地。 背上一把剑,剑身已没入龙躯,只留剑柄。 “迦陵?” 天河颤声唤道,龙没再动弹。 “雍佑……” 天河仰头对仍乘着巨鸟悬在半空的男子喃喃,男子甩甩手腕:“龙使是本王杀的。” “雍佑!” 吼声震天,雍佑抽出腰间长剑,一股劲风袭来,眼前燎了火焰赤红,“铿”,长枪撞了剑身。突袭化解可力道难消,这一次又急又猛,雍佑身子不免往后一倾,剑身一侧,枪头仿若紧紧粘合,跟着从旁一错,带了执枪之人重心移转,长靴蹬了彩羽巨鸟翅上,巨鸟惨叫,那人便是抬腿一记横扫而来。如此情形,避无可避,雍佑只得松了双脚,翻身滚下巨鸟背脊,手腕却在缰绳上绕了几绕,硬是将巨鸟扯得翻了个身,那人抓了鸟羽,巨鸟扑腾,勉力挂在半空,两人各抓一处,枪头对了刀尖。 “赤曜,这般飞扑而来,本王虽是高兴,却有些消受不起啊。” 这时候还能嬉皮笑脸,赤曜见怪不怪,倒还是不得不赞他一番,可若是被他这笑骗了松懈,那便是正中下怀。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60 章 这男人是会制造空袭,再狠狠反咬的人。 赤曜狠狠踩于巨鸟身上,枪头下压:“雍佑……” “很久没听你唤名了。”那神色似很满意也很享受,“赤曜,本王杀了迦陵姑娘,你就这么气愤?” “……王上真爱说笑。臣下只是应邀来与王上一决胜负罢了。” “还是赤曜懂本王的心。” 雍佑缰绳一扯绷紧,彩羽巨鸟吃痛甩头,背上赤曜勉强稳了身子,雍佑借力一翻而上,一时两人同挤一骑,兵刃施展不开,四目相对,同时翻手出掌,一下来去切了数招。 “赤曜,你可别放水啊。” “此话怎讲?” “迦陵姑娘那一声,加之大有神威浩荡之势的一出表演,百姓定已认你是龙使选出的新王,若你赢了本王登上王座……一切都不会改变。” 赤曜不答,闷声接招,雍佑一拳刺喉而来,赤曜略有闪神,不料雍佑拳将到竟有一丝缓劲,赤曜忙一掌立起别了他的拳路,再侧身伸臂,反守为攻。 “王上,放水的是你吧?” “你心思不在本王身上,本王又怎好认真?”雍佑不闪,直挨了赤曜一掌。这一掌打得严实,赤曜未料能轻易击中,稍愣,便被他一手抓了腕,“你就这么怕做龙使选出的王吗?口口声声说我是王,费尽心机找了假龙使来作证,其实你也知自己能骗的只有天下百姓,真相如何,我心知肚明。只因我立势王,所以断我不会道破。你不贪一兵一卒,不是为了表忠,而是你早就定要兽人做兵将。将幽角从内大破,以至耗尽心力不能再战,最后攻下灵角、环角,此时,还差一样,你我便真正势均力敌。” 赤曜缓缓聚拢五指,指尖如同抓挠般捋过雍佑胸口,少有的柔和一笑:“不愧是雍佑,聪明。没错,只要杀了迦陵,我便不是龙使选出的王,便可与你大战一场,互争天下。为何最后,却是你杀了迦陵?为何到最后,我还是抛不开这个身份?” “因为被龙使选上的赤曜,才是我的赤曜。” “……怎可能……” 低下头,看着瘫在地上的银龙,没有变回少女的模样,若想给她造个坟,该要多大? 已跟她说了多次,不要做龙使,不要做龙使。如果不是龙使,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不好? “迦陵姑娘已是最后一任龙使,你就做最后一任龙使选出的王吧。” 握紧枪身,拼命拉扯着自己坠落的沉重感仍是那么清晰。 “怎可能……怎可能放弃?若放弃了,这杆枪所夺来的生命该怎么办?我至今所做的一切,不是任性妄为,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用这杆枪一一扫除障碍,打开道路,最后才是王座!” 赤曜攥紧雍佑衣襟,狠力一推,两人翻下巨鸟脊背,再度提枪刺下,雍佑被攥得胸口气闷,挥剑格档力也使不上,眼见枪头就要刺破喉舌,他却是凌了眉,怒骂道:“本王也不愿做龙使选的王!” 风自下而上,拔地而起,稳稳托住雍佑的背,赤曜一头红发被拢了脑后,唤出风灵的少年,站在地上,仰着头,满脸怒容。 赤曜感到掌心冰凉,指尖粘糊糊的,不知何时出了层薄汗。 不敢正视,别过头去,四周景物一暗,竟成了几欲压迫地面的浓重乌云,脚底连绵山岩若凝固的海浪,风钻入岩缝当中,环绕不散,隐约成歌。 还未搞清楚状况,双脚一下踏地,踩的是一块悬在高空的巨大石板,面前一根柱子,柱身粗大一言难明,往下柱底埋于山岩深处,往上柱头没于云端,一旁雍佑立刻断言:“盘龙柱。” “没错,是盘龙柱。”有声自云上而来,随着穿透云层的天光而降,虽飘渺不知源起几重天外,却带了浑厚威严,一字一句正有凌然气势,让人不敢打断,只待他言,“龙使乃本座所遣,则祭龙国王乃本座所选,若你们不愿做本座所选之王,便反抗试试吧。” 雍佑略作诧异:“这可是要我们与龙神大战一场?” “区区凡人,本座动一根手指便可叫你们灰飞烟灭,谈何大战?你们只需做一件事,本座满意了,改个主意,倒也不是很难。” “请龙神指教。” “雍佑,本座就是喜欢你这种明白人。卖你个面子,本座也不会过多为难。” 虹燧侧卧在云上,金瞳能穿层层云朵,凡人如何神色反应看的一清二楚。位登神位,想起以前爬上盘龙柱的少年,虽狂妄无敬意,但比起年复一年的日子,总有些乐趣回味。 过了几百年,不知这次能否让本座尽兴。 烟斗敲了身下积云,云朵开了个口,烟斗上溶金流泻而下,在盘龙柱上印了个碗口大的金圈:“在盘龙柱上敲开这么个小口,便可。” 天河站在盘龙柱底下,听着龙神提出的要求,摸了摸从上古时代便屹立至今的盘龙柱,一拳敲下去,别说声音真够结实,拳头敲上去都有些痛。 身后有人叹气,按了他肩膀:“别做傻事。” “紫英,”回身看着紫英,那身白衣蓝衫,脚踏黑色山岩,头顶浓云密布,仿若回到几百年前的光景,“这里是盘龙柱。” “是。想来是龙神施的法术,让我们瞬间到了此处。” “雍佑和赤曜在上面。”即使仰头也看不清方位,但曾经三人千辛万苦爬上去的地方天河还是记忆犹新,“我们也上去吧?” “要去帮他们?还是只帮其中一个?” “当然是帮两个!雍佑和赤曜,都是我的朋友!” 仰首挺胸说得理所当然,紫英倒是担心起来:“真的要帮?你不生气?” “生气啊……”身上还粘着银龙的泪,还有着咸涩的味道,霎那间一涌而上的怒意恨意,冲得自己一阵晕眩,“很生气,也很不甘心……为什么每次我都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紫英皱了眉,看天河用手臂擦得眼睛鼻子通红,想着自己是否做得太过了?即使想让天河懂得更多世事残酷、人力不及,但也不必放他一人面对。抬手,犹豫了一会,先抓了他手臂让他别把脸抹得一塌糊涂,再用袖子粘了粘他眼眶,一掌按了他头,最后握住他五指,握得很紧。 “走吧,去帮他们。” 天河狠狠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手指拼命往紫英掌中挤,一把握住:“再爬一次盘龙柱!” 枪头甩着红缨,只听破风之声便足见迅猛,使枪之人气运丹田,沉声一喝,枪头撞在盘龙柱上,枪身震颤直到虎口,被硬生生止住,乃是凌厉的一枪,无可挑剔的一击,但盘龙柱纹丝不动、毫发未损。 雍佑早就盘腿坐在一边,看赤曜枪法看得心中赞叹不已,只现下不是欣赏之时:“硬碰硬怕是不行,不如坐下想想对策?” 赤曜收枪回势,右手握拳又松开,确定无大碍,解了发带重新把发束牢。雍佑知这是她沉下心神、理清头绪的惯有动作,单手托腮,待她坐下。再看那坐姿,免不了唇角挂笑。这女子坐姿从未变过,单膝立起,单手搭上,枪便靠在肩上。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61 章 “那是用迦陵姑娘的脊骨造的龙剑?”指着赤曜腰间的剑,作随口一问。 “是。”答得更简洁随意。 “你会带着,是想用来杀迦陵姑娘吧?” “是。” “登坛祭龙所用的那把龙剑,是你亲手取前任龙使龙骨所铸?” “是。” “可惜、可惜,本王应好好珍惜善用才对。”雍佑笑着摇摇头,“被你用那剑斩了前任龙使,随着龙的尸骨沉入养剑潭时,本王可是心痛得很,好不容易待到龙脉干枯把它取上来,这下又给扔了。” “不过一把剑。” “那剑,本王用得称手得很。大约因是你为本王所铸。”长吁短叹,演够了,沉下声,“若不想让我拿到龙剑,大可以毁了它,你却只是将它扔在一个意料之中会干枯的深潭里,其实是想让我拿着的吧?手持龙剑,称龙使所选之王,与你抗衡。可是?” “是。” “你都不否认。” 赤曜头顶了膝上,“噗嗤”一笑,撩了额发,过了鬓角耳后:“王上说的都对,何必否认?难道王上还想臣下骗下去不成?” “为何如今还以君臣相称?” “因臣下不是王。” “想做王,却不愿做龙使选的王,为何那么固执?” “正如王上所言,这样方是赤曜。” “固执己见,认定的事即使无人支持,也会一冲到底。这么想来,赤曜和天河真有三分相似。但,”雍佑伸着懒腰站起来,踱步到赤曜旁边,突然抓了胳膊将她拉起,“有时候尝试接受,稍微改变,也不坏。不一定完全推翻重来才是变革,事物总是脆弱的,只要一点微小的变化就可以彻底改变。就如同这个光圈。要在盘龙柱上凿开这光圈大小的缺口,实则与斩断盘龙柱无异。” 存在太过漫长岁月的龙柱,巍峨不倒、坚若盘石,因此认为不从根基下手便无法推翻、斩断,忘了即使神器也不过物品。 防洪截流的千里之堤,就算大浪滔天也掀翻不了根基,却因蚁穴全盘崩溃。 改变不全是破釜沉舟地大刀阔斧,往往在于有一点,在慢慢地改变。 “祭龙国并非都与幽角那般无可救药,所以,改变就好。赤曜,为何不肯接受改变?对于国家这么不自信,如何做王?” “……臣下,不知王上说的何意……” 下意识地握紧长枪,却被雍佑捏了手腕,五指使不上力。 “你若是知道这杆抢的沉重,就定知道如何做!” 雍佑松开手,赤曜五指收拢,握住枪。 很沉,这杆枪,有如此沉重吗? 双手握住,没有减轻,竟更沉,压得肩头生痛,双脚颤抖险些跪下。 “这是……何物?” 常年伴随身边的枪,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着它,问出此句。 赤红的枪杆中蠕动着形似粘稠毛虫的黑色物体,源源不断从红缨下拱出,从赤曜指尖钻过,遍及枪身,在枪尾上堆作一团,终拥挤支撑不住,一鼓作气从枪身上如水奔涌而下,撞在地上、弹起,未作停顿就扩散开来。 雍佑也不知为何有此变故,黑物已是涌到脚边,未及抬脚避过,黑物如影从他脚底一窜而过,他顿感从脚到头一股冰凉上窜,黑物瞬间遍布石台之时更是升起一阵异样冰冷。 好似,阴间之气。 “赤曜!快放手!” 两人被这一喊终是回过神来,先靠了一处免得着黑物生变来个腹背受敌,再看健步飞奔上来的天河和奋力吼了警告便再憋不住大口喘气的紫英。 有这人来助阵,虽情况会否好转不免,但也稍能安心,雍佑便开起紫英玩笑:“堂堂一仙,为何不腾云驾雾,偏跑着上来?” 这话提醒了天河,挠挠头:“我光顾着扯着紫英跑,忘记能御剑了。” 紫英瞪了天河一眼,深吸一口匀了呼吸,手捻剑诀,上空圆形纹阵一现,千剑高悬,剑锋闪寒光,如有灵在其中,正待听令。 “紫、紫英,不会吧?你气得要用‘千方残光’来教训我?” 这招本就没处躲,现身处盘龙柱上,更只能等着被扎成马蜂窝。 “要对付的,是它们。” 两指并拢,地上一划,长剑在手,连出数招,袖摆震风声,千剑随紫英剑招而动,剑神稍侧,映了云层天光,剑尖齐指石台,曳着光路直刺而下,众人这才发现黑物已立起,歪歪扭扭竟生了头部四肢,近似人形,只脸面细部未生完备,便被“残光”斩了一片。 “那些是什么?” 紫英心中飞速一段剑诀,钉于黑物之上的千剑同时炸开,气浪冲得众人不得不压低身子抵御,却均不敢闭眼,眼睁睁看术力暴涨之光消退,而黑物所成人形只是散了些许,更迅速聚拢,片刻已非方才只得轮廓。 “它们是这把枪所杀之人的魂。” “魂?人死之后,魂魄不是都要去鬼界吗?”天河看那些黑物古古怪怪,想起在鬼界见的天青,人模人样,“难道这些人……以前就长得这么奇怪?” 黑物越生越多,落到地上,汇成更多人形,在石台上挤了一圈又一圈,把四人牢牢围住,直逼面前。 枪越来越重,赤曜已快到极限,五指渐失力,欲放开,突见黑物所成人形中竟有一名少年。那少年缓缓走来,立在当面。细瘦的身子,缩着肩膀垂手而立,那眉眼容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雍佑从赤曜神色猜出一二:“恐怕……真是魂。” 赤曜双唇颤抖:“……瑞竹。” 终章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62 章 征战数年,沙场冲杀,不知杀了多少人,这些人如今在黑物所成人形中。 前王驾崩,变革之际初启,时至今日,所杀之人历历在目,而这些人日进也在黑物所成人形中。 如同要逼问、要质问,从黑物中一一立起,为了向赤曜复仇。 ——这枪所承载的是人命。 常常挂于嘴边,记于心中的言语,想起来只能无奈苦笑。 手中的枪竟然沉重到自己无法负荷的地步,可自己还那么信誓旦旦地扬言要挑起所有的责任。 “瑞竹,”赤曜单膝跪在地上,手中枪头斜顶着地面,已被黑物吞没,“你要杀了我吗?” 少年无话,倒是黑物应她这问弹起,越扯越长,形似黑色长蛇,顶头尖锐,又若长矛,四面八方贯穿而来。 紫英运起“五灵归宗”,五把巨剑护住四人,雍佑运力按于所成剑壁之上,蓝色灵剑多了一层黑红壁障。两人功力造诣均不浅,却只能勉励抵挡。天河搭弓冲天连射出坠地“落星”,即使毫不间断,也是杯水车薪。 “赤曜!快把枪放下!” 虽不知放下到底有何作用,但紫英认这枪因赤曜心念聚了过多魂魄,加之兵刃本就具血腥杀气,原本无害的魂魄已被侵蚀扭曲,现应是因赤曜内心动摇而冲破束缚,赤曜掌控此枪不能,便只能放开。这些魂魄也是要逼迫她放弃最后的执念,完全舍弃,便可自由。 赤曜早已被枪的沉重压得跪在地上,枪身与地上黑物融于一体,分辨不出,可她双手仍是抓着,不知是最后的固执,还是已然忘了如何放手。 “……放下……要如何放下?” 放下的话,不仅是放下这杆枪吧? 眼前这些人,并非意料之外的数目,可集中在面前,面对自己,竟也会惊得身体打颤,为自己杀了如此多人。 这些人的命都是自己夺去的。 从出生起就经历了三代王朝更替,国家从未得过安宁。成人之后身负戎装,杀的第一人要从那时计起吧?杀那一人时是什么感觉?被敌人团团围困,枪挥刺出去,连是否夺了人命都不知,不断进攻,直贯敌人腹地,然后大胜而归,根本没有喜悦。放眼望去,硝烟战火、尸横遍野,这样的景色会持续下去、覆盖全国。看不到国家安宁,那征战是为了什么?死在自己手上的敌人,又是为了什么增加着数量? 新王仍在龙使的选择下登基,龙使仍掌握着国家的命运,而盘卧在龙柱上的龙神早已不知去向。 所以,不需要龙使,不需要龙神,发誓要自立为王。 所以,这些人,都是为了我登上王座而死的,是被我杀死的! “绝对……不放。”扯下发带,一头红发散乱,垂在肩上。咬住发带一头,单手将枪身牢牢扎在手中,打了死结,“绝对不放!愤怒、仇恨,什么都好,一开始我就已经决定承受。今后也会一直承受下去!” 黑物的攻击似乎被赤曜的言语激得更猛烈,连接着枪身的部分拼命拉扯,想要压垮,想要逃脱。 雍佑的黑红壁障出现裂痕。 “赤曜果然还是帅气的好。”雍佑没有慌张的神色,低下身,双手按在赤曜背上,能感觉到这女子在颤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让这身躯颤抖? “只是……如今状况只有你一人承受本王当要夸你无所畏惧,可本王也在其中,便有些为难啊。” “抱歉。” “要连本王的命也一起赌上吗?” “抱歉。” “五灵归宗”已见极限,紫英想分神使了御剑术,赌一把奋力逃走,可天河仍弯弓搭箭无放弃之势,知要逃还得先劝动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不如不逃。 无奈叹气声被天河听了去。 “紫英,女孩子就是这样的。菱纱那时候要上封神陵,不是也怎么劝都不听?” 一副对女子知之甚详的模样,紫英无从反驳。 “……是啊。” “所以,赤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帮你的,我们都会帮你的。”天河笑着说完,又有些心虚地补充,“我们不会……死吧?” “……非常……抱歉。” “不、不会吧?没胜算?” “赤曜会竭尽全力!”赤曜奋力起身,虽只从双膝跪地变成单膝跪起,但也已是满头大汗,险些脊骨垮掉。头仰着,没有低下,对着已然数不清的魂魄,“我会竭尽全力!做任何事都竭尽全力!” “这样才是我的朋友。”绿衣女子突然站在赤曜面前,挡住那名和她相似容貌的少年。 天河喜出望外,抢了赤曜话头:“翠微,你怎么来了?” “我答应龙神将水灵珠给迦陵姑娘……”顿了顿,待天河反应,见他不怒不骂,松了口气,“龙神便允我一件事。” 赤曜抿了抿唇,翠微回了笑,用手理理她的额发。 “你果然没死。” “没死。我没死,这样才能让龙神把我送至朋友身边,在她一个人快撑不住的时候。”双手轻轻按在赤曜肩上,“加油,赤曜,要赢,然后回去和王上争夺王座。” 雍佑苦了脸:“翠微,你这明显帮着赤曜嘛。本王很伤心啊。” “对不起,王上。赤曜是臣下的朋友,臣下难免私心。但王上终是王上,从今以后,只要王上在王座上一日,臣下定竭尽全力辅佐。”翠微对天河弯了眉眼而笑,“翠微这样的任性,‘最懂怜香惜玉的龙使’可能谅解?” 天河不知怎么回是好,不好意思地挠头,凑到紫英身边低声问“怜香惜玉是什么意思”,紫英哪有力气解释,如今的防守全靠他一人支撑,连狠狠回瞪都无暇,后边一干人竟在谈天说地、重修旧好。 正琢磨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这群人注意气氛,五把术力聚起的灵剑先碎了一把,心道一声“糟”,五指捻剑诀,竟使不上气力,眼看黑物瞅准空隙聚成巨矛穿刺而来,众人面前一把长枪击出,枪头一道光如天光逆冲,与“矛头”对撞,紧接寒气突起,冻出一串冰棱,枪尾一扫冰棱碎成细末。 一名老者盔甲锃亮,背对众人,提枪驻守。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63 章 赤曜瞪大了眼,细看那盔甲处处眼熟,张了嘴,用尽了力才道:“师……傅?” “小丫头,站起来,为师可不记得曾教过你在战场上跪地投降。” “师傅……为什么……你不是……” “没错,为师已经死了,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再教你,了无遗憾。只是有句遗言,不说不快。” 璞寒指了指头顶乌云,“徒儿被龙使看中,为师得意得很啊!” 顶上乌云涌动,似有庞然大物在其间翻搅,偶有带鳞背脊拱出、银色长尾甩动,长啸一声,当是龙鸣。云开雾散,天光如瀑,龙影嵌于其间,照得石台上黑物皆淡。 天河手搭凉棚看天上巨龙:“是迦陵!迦陵没死!” “非也非也——” 听这口气就知是谁,众人只循着烟香味便见虹燧倚着盘龙柱悬坐半空。 “他们都死了,只是本座将他们的魂魄从鬼司手上借来一用,稍后还得物归原主。”烟斗敲敲自己画在盘龙柱上的光圈,微有怒气,“你们倒是把本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自作主张在本座的地盘闹得欢腾,本座若不出声你们可是要喧宾夺主?” 众人不答,惟有雍佑笑着连应“不敢不敢”。 “不过,本座已对这事无了兴趣,若你们仍想改变本座所选之王,就拿那样东西来换吧。”虹燧下巴指指赤曜的枪,“那东西毫无神力,却有如此重负,可见所噬魂魄颇多,已非凡物。你一介凡人是承受不起,让于本座收服,岂不更好?” 赤曜咬紧牙关,雍佑架了她胳膊,顺势送力,竟让她提抢站了起来。 “不能给你。这是我……要持有一生,允诺战斗的事物!” 虹燧大笑起来:“怪哉!本座竟觉得被凡人顶撞有趣!看来真是无聊得紧了。不过……这也在本座的意料之中。赤曜,你若能承受,便接好。” 两指一搓,响指打出。 璞寒不见了,银龙不见了,“五灵归宗”被强行破除,黑物再度聚起,集成高柱,如龙身粗细,就快到达云端,突然不负重荷,由顶端开始倒塌,向的是赤曜手中的长枪。 众人均被如潮的黑物吞没,天河只感觉口鼻耳都灌满了黑物,各色的声音在体内交叠轰鸣,听不出是什么在震响,睁眼去看,只看到黑物中一条头带,将赤红的枪身和女子的手扎在一起。那只手握得牢靠,可想,那人是如何坚毅不败退。 那手动了动,似往前伸,天河听到赤曜的声音:“天河,还记得王城庭中那场戏吗?我知你怜香惜玉,却不知你肯只为阻我断发而出手,赤曜身披戎装、手执长枪多年,第一次意识到……我不过是女人。所以,谢谢你了,天河。有缘再见。” 伸出手,想要去握住,想要告诉她,即使她做了很多让自己生气的事,难以理解的事,但是她还是朋友,她的身边也有很多朋友。 可是手背上一烫,金身的细长烟斗烙了上来。 虹燧贴着他耳道:“往后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了,云天河。” “好烫!” 天河惊叫着翻身起来,慌忙去看自己的手,好端端的没有烫伤,刚想松口气,却觉得脑门滚烫,一摸好像有按了火苗的感觉,嗅了嗅,还有烧焦味。 纳闷,闹不明白,听得开门的声音,紫英走了进来,见了天河,表情神色极为古怪。 “你……坐在地上做什么?” 天河一看,自己还真坐地上,忙跳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大概……从床上滚下来了。” “床上?这里是厨房吧?” 天河又赶紧确认,没错,是厨房,紫英进来这扇门通了屋外,厨房另一头的门通了里屋,床摆在更里头。 “这……我向来睡相不太好。” 紫英上下打量天河,捏了他被烧焦额发,扯了扯:“睡相再不好也别一滚滚到灶边,给灶火舔了头发,一烧烧死,你怎么对得起龙神给的龙息?” “龙息又治不好我的睡相,不能怪龙神……龙神……” 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的不是祭龙国,而是自己的小木屋,不信地奔到外头,不是青鸾峰又是何处?云海不变,巨树不变,溪流不变,就连每早都细细打扫菱纱坟头的“梦璃”也还是那么笑意嫣然,收了扫帚,抱起箜篌,对他拨动弦音问好。 紫英跟了出来:“可别认自己是做了通场梦。” “……是真的,我都记得。和紫英的事也都记得。” 轻咳两声:“那个不用记了。” “……哦。” 没想到天河还真听话,乖乖点头,紫英想反悔也不得,一时语塞。天河挠了挠头,真就结束这话题,问了别的:“可那些黑物扑过来之后的事,我没印象。” “我醒来时也是在青鸾峰上,梦璃守在旁边很是焦急,再看你,也是昏迷不醒。” “梦璃”已经调好琴音,正奏着合适这清爽早晨的曲子。 “我猜,应是龙神所谓。你昏迷的这段日子我去了盘龙柱,再也找不到祭龙国的入口,怕是被封起来了。”紫英恐天河沮丧,稍靠过来看他表情,“我们终究是外人,那个国家的事是不该管了。” “不知道……现在是谁做王。” “不是雍佑便是赤曜了。不管是谁,都是你的朋友。” 天河拍拍紫英肩膀,做出很大度的模样:“也是紫英的朋友啊!” “赤曜还好说,雍佑……” 紫英后头的话天河听不见,想问,他已转身进屋,最后瞥见的神情天河猜不出意思,追进屋去,却见紫英把一个布包在桌上摊开,里面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矿石。 “原来紫英一大早就去找矿石了。”天河拉了椅子在紫英身边坐下,饶有兴致地去看,“我还躺在床上不知死活,你就跑出去玩,真不够义气。” “什么‘不知死活’……” 这种词语到底哪学来的? “若是知你睡个觉也差点被火烧死,我定哪也不敢去。”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仙四紫云同人)祭龙 作者:飞行邮差 第 64 章 “嘿嘿,那下回记得叫醒我,用杀气逼醒也可以。” 紫英想威慑他一眼,免得他玩笑开个没完,却被他笑容笑得严肃不起来。天河知自己略胜一畴,心中得意却不“恋战”,赶紧转话头。 “紫英这次要铸什么剑?” “铸的不是剑,是枪。一把没那么沉重的枪。” 天河一愣,反应过来,连夸“不愧是紫英”,看那些矿石都有些迫不及待:“等枪铸好,怎么送去?” “是朋友,有缘便能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拖了两年才结束的故事,其实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虎头蛇尾了。虽然到了后面真的写得很辛苦,估计自己淡了,承认。 不过因为这个故事,自己也多少有些成长了吧?感谢认真看到这里,或者跳跃地看到这里的读者大人们,你们辛苦了。看着我那些词不达意又啰嗦的句子,真的很痛苦吧?[笑] 写这个故事的同时也发生了很多事,经历了很多事,中途有些内容,人物所说的话,甚至参杂着我的心情和所感,表达的不是很好,但我已经尽力了,以后还会更认真努力。唯一觉得高兴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尾和自己想的一样,没有太大的出入。 后面几乎没有紫云的事,有没有被骗的感觉?啊哈哈哈哈,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我会写番外吧。不管有没有人看,我都会写下去。 希望各位能够支持我的下一个故事。 【阮阮哒】整理 第 6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