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客》 分卷阅读1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 《信客》作者:萤火虫凉凉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晓,李言笑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林晓是双龙镇的信客。 从双龙村到双龙镇再到罗罗城,全都是他开张的范围,再远一点儿,还到过西边的大漠边缘。 远远见过那无边无际的金黄风沙,犹如一簇簇笋子一样倒插在地上的岩石,慢慢儿被沙子淹没的青木和草甸,连带着林晓一张圈了胡渣的脸,全都带上了憔悴疲惫的黄意。 那天收信的是个年轻的边城女子,漆黑的头发编成很多支细小的辫子,仿佛回清河边一束夏日里茂盛的垂柳。 女子的眼睛也很漂亮,细密浓长的睫毛,弯曲的弧度似乎成为浮在夜空的弦月。 也只有在遥远的大漠上空,才能更深地体会到夜空的渺远,和星辰前所未有的明亮。 林晓除了报酬之外,还得了两张石子儿硬面饼,一包风干的牛肉。 还有答应了师傅给他带回去一坛西边硬辣的烧酒。 他曾偷偷尝过师傅的,一进胸腹,劈开一样痛。 真正的男儿,应该经得起这样的痛快。师傅如是说。 林晓将烧酒揣进怀里,重整旗鼓马不停蹄地回到双龙村,再快也要两月时光。 走时春来,回时却已初夏,蝉声已然连成一片。 林晓的家在双龙村的尽头,紧紧撵着小空山的脚。 若是生意上门自然热闹非凡,但若是一年中八成光景,是冷清到甚至凄凉的。 双龙村但凡正常开火烧饭的人家,都会拉拔些鸡鸭鹅猪,三牲六畜挺括齐全,才是小康。 可林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挂无碍,自然也无鸡无鸭。 再就是无柴无米,让刚刚回家的林晓皱了眉头。 信客信客,真以家为客了。 他将半只硬邦邦的面饼和剩下的一点儿牛肉扔在桌子上,震起了一层飞灰,差点儿敲出一个窟窿来。 酒是稳稳当当揣在怀里面的,先小心翼翼搁在厨间儿地架子上,赶有时间带到师傅的坟上,跟他就着一路上传说,慢慢干了。 林晓想着想着,就觉得身上全是西边带回来的沙子,扎地浑身上下不自在。 闻闻粗布衣裳,也全是一股沙气一股膻气。 幸好出门不远就有小空山上跑下来的一股小泉,潺潺顺了一个小小潭出来。 他扛着自己的大木桶,跑了四五趟,才将自己家的大青缸填满。 这好久不在,青缸盖子上的滑苔都枯了。林晓顿时觉得它们几分可怜。 林晓还是有些讲究的,挺着最后几分气力,捡着剩下的柴草,燃起火来,将沁凉的溪水烧热。 不用全开,龙眼泡儿就行。 一小桶一小桶地淘换进一只硕大的木桶里面。 木桶摆在院子里大树的背阴儿处,水里投进了浓浓的树影子,间杂着晴朗的天光。 对了些凉水,温温乎乎的,林晓才抹了把汗,满意地叹了口气。 一件一件卸了身上的衣服,好似蜕了一层蝉蜕。 林晓将自己深深沉进不凉不热的水里面,闭上眼睛。整个儿都像泡在云里。 时不时几朵泡桐打下来,浅粉深紫带着锈斑落在碧水上,四周浮荡着一股泡桐香。 师父曾跟林晓说,这泡桐跟来人间玩的星辰一样,能许愿。 林晓想,要是他,非得把这一树的花儿都摇下来才算。 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双喜楼的嫩醉鸡,新街口的猪头肉,推车老李的辣田螺辣鸭翅,还有两只一咬汤汁横流的香喷喷包子。 好吃好吃,这一趟的打赏,足够他样样买上双份儿。 想着想着林晓的口水都要出来了,肚子在水里“咕噜噜”地响了几声,就差冒泡儿。 虽然四下无人,他还是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将束发的带子扯了,整个人埋到水里半晌。 这时候从树上看,林晓飘起来的长发像一只浑身都张牙舞爪的刺猬。 “咚!咚咚!” 盛着林晓的水桶一阵波动。 “哈?”林晓从水里浮上来,“呵呵”吸了两口气,神清气爽。 青碧碧的水上,飘着几只青碧碧的梨子。 “现在的梨子,酸不酸啊?”林晓没头没脑地问。 “噼啪噼啪!” 这回掉下来的不是梨子,而是圆圆的小石头,砸出了水面一个一个地小圈儿。 “别别!我吃还不行!”林晓捞了一只梨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又酸又甜的味道染了满嘴,还有点儿辣意。 还是这小空山上面的梨子好吃,酸地正好,不会甜地倒牙。 “你要不要也来吃一个?”林晓舔舔唇边的梨汁儿,双臂懒洋洋架在桶沿儿上,问。“这也有好久不见了呢!” “三个月零二十二天。” 一个红影儿轻盈地从泡桐树上面飘了下来,稳当当落在林晓的浴桶边儿上。 小小的白绸鞋,绣着葱绿色的花枝玲珑,盘旋锁纹。 红色的衣裳,融了阳光进去,闪闪发亮,又通透地朦胧。 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也通通透透的。 “哎,你,你!”林晓赶忙叼着梨子,将臂膀收了回去。“那个什么……什么……授受不亲……” “男女。”少年找了个板凳儿坐下了,从怀里掏出个梨子来,自己啃着,淡淡回答。“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竟然是女子。” 林晓叼着梨子,张嘴回答也不是,呆呆着也不是,索性“哗啦”坐起来,带了一头一脸的水,溅出来的落在少年的鞋子上。 他淡淡地皱皱眉。 林晓实在不喜欢他这少年老成的样子。“记得这么清楚,原来是郎君等着奴家我回来么?” “什……什么!”少年顿时将梨子一扔,砸到林晓的脸上,又落到水里面。“自然是等着你送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小林以前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第二章。 “还送给你那小情儿?”林晓一边擦着头发一遍问。 里里外外换了干净衣衫,颊上拉拉杂杂的胡子也刮干净了,几个月来林晓头回觉得自己有个人样子。二十三岁的青年人,硬是被一路风尘催成了四十三岁的汉子。 少年看看他,然后微微低了头,细细地“哼”了一声,跟只蚊子一样。 “我才回来,要歇上一两天才去罗罗城,你肯等么,笑笑?” “好。”少年点点头,斜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去,却掩不住面上两片红。“别那么叫我……” 林晓困扰地摇摇头,“你就不会多笑笑?” “我……” “好啦好啦,”林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2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2 晓揉揉他的头发,“我正正经经叫你,你也别害羞了,小言少爷。” 言笑少爷是莫名其妙找到林晓门上的。 那日里林晓刚刚送了个丧信,回了家进了门黑纸伞往角落一扔,全身都脱了力。 他只要一拿那个,就成了双龙镇的瘟星,大人小孩儿见了都要狠狠甩上门的。 扔个酸李子,半个的馒头,也是常事。 林晓总觉得应该背上加个筐,林林总总收了,第二天赶个集卖了。 这叫赶黑信。 黑纸伞的头儿指向了哪家儿,那就是阎王爷拖着信客跟那家报信儿来了。要那家年年清明七月半,都准备好纸扎纸钱,烧给刚到阴间的亲人备些轻软。 这时候林晓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林晓的额头上还有道疤,就是十五岁跟着师傅送黑信的时候,被那家家主一时心盲,扔了个碗打的。 后来总还是跟他赔了不是,可是疤来来回回还是留下了,疼却忘了。 当日里言笑言少爷进了门,先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林晓一趟,直把林晓看炸毛了。 不过……林晓喜欢美人。为了美人儿,上天入地,他也是心甘情愿的,看看又何妨,看个够吧。 他从来不吃亏。 想当初花了辛苦而来的一两银子,就为了远远望罗罗城的花魁一眼,吃了师傅一顿排条,也执迷不悔。 “这位少爷,可是有何要拖带的?” 小少爷驾临林晓的宅子,简直就像颗太阳落进了养鱼池子,林晓屋子里那些旧家具都像镀上了一层发红的金色。 这样子的少爷,肯定是双龙镇上富户家的,跟他林晓扯不上一个铜板的关系。反正他是没见过。 “你是信客?”他问。 “是,万水千山,我都给您带到。”林晓赶忙支棱起耳朵,将吃到一半的半碗面条丢到一边,抹了抹嘴。生意上门!“价钱么,好商量。” “我叫言笑。明日夜里,帮我把这个送到罗罗城绸缎王家的后花园里。”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四周封地严严实实,一股樟脑的味道熏得林晓头疼。 “给谁?”林晓耸着鼻子接了。美人儿的手真白嫩,好似枝头上未落的小茉莉。“这夜里面的生意……白天不行么?” 言笑少爷一语不发,黑漆漆大眼狠狠盯着林晓,好像在问:“刚刚谁说,万水千山都给带到的?哈?” 林晓一个寒战,顺了顺背上的鸡皮疙瘩,转瞬间会意般摇头晃脑:“好好!啊,是不是想给你那小情儿送东西,可是找不到由头……哈哈哈!” 王家做绸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罗罗城可是顶尖的大户。王家的两个小姐传说中也是花容月貌,闭了月亮羞死娇花,不过至今还待字闺中。 “你自去后门,到时候有人给你开门。”言笑少爷冰凉凉撂下了这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了一会儿,林晓还呆呆愣愣的。 突然想起来,“啊!到时候我找谁要银子啊!!” 林晓追到他家门口,只看到李家的四娃儿赶了一堆羊回来,大的小的一只拱着一只的屁股,卷着乱七八糟的小卷子,踏地土路上尘土四散飞扬,还有的来舔他家门口长的蒲公英。 林晓想,我还没吹呢,轮的到你舔?? “咳咳,小四儿啊,见没见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公子跑过去了呀?” 李四娃儿冲着他“呵呵”笑了几声,没点头也没摇头。 早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林晓是“信客”,自然要信。 东西不能砸在自己手上,要不信誉也砸在自己手上了。 他果真带着那小盒子上了罗罗城。送了一天东西就剩下包袱里那只盒子。 丝绸王家的府上自然是熟门熟路,等在那里不会挪动的。 天擦黑他特意在附近吃了一碗点着翠葱花夹了牛肉片的牛肉面,慢慢吸溜着汤等着夜深。 一边寻思这小公子是个什么人物,怎么还要偷偷摸摸鱼雁传书。 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胭脂香粉,价值不菲的珠钗首饰,珍珠翡翠?不过哪样林晓没见过呢? 要不然,他师傅也不会找他做信客。 再说他非鱼非雁……想着想着就浮上了言笑小公子那唇红齿白的一张俏脸……那样的美人,还要费尽心思去讨好别人么? 林晓摸摸自己的脸,哎哎,一样米,果真养着千张面目,万种风情。可一样都吝啬落到他身上。 转眼间,打二更的人也过去了。 牛肉面摊子的老板也前前后后打量林晓很多遍了,锅子里面的牛肉汤也差点儿熬到焦底儿。 林晓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板放下,拎着盒子扬长而去。 信客,这时候就有百折不挠的厚脸皮。 他来到绸缎王家的后门。好吗,这粉墙琉璃高瓦,将将儿探了半扇树荫出来。 门楣上垂挂着的灯笼随着风微微摆荡。 那跟着也飘来飘去的……呀,竟然是几张黄色的符纸,红红的咒文好似蛇爬。 万籁俱寂,哪里有半分人影。林晓只觉得心蹦到了嗓子眼儿,脚底下也慢了几分。 “咚咚。”他一咬牙,蜷起指头来,敲了敲门。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三声不应,他就问心无愧,该闪就闪。 “吱呀。”林晓的后背惊起了一片片寒粒。 “您好。”门扉只开了半扇,小小的缝隙里,影出的烛台上面,露出双细细的眼睛来。“是送东西的?” 林晓挠挠头,傻乎乎地说“是的呀。是言笑言少爷让送过来的。” “哈,辛苦了。”门扉被开地大了一些,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来。“递进来吧。” 白面细眼,皱着眉头,头上梳地油光水滑,嘴儿红地好似噙着樱桃。不过好歹还是个小娘子,林晓的心放回了胸腹里,大着胆子将东西交给她。 那小娘子将盒子晃了晃,贴在耳边听了听,满意地点点头,冲着林晓微微一笑。柔软温婉的姿态,烛焰中极是妩媚动人。 “多谢。” “那个……” “哐!” 林晓还没来得及问谁来付给他跑腿费,门便打在他鼻子上,严实关了。只剩下那几张黄符,震得飘来荡去。 “哎……”林晓又拍了几下门,无人应答,只不过惊起了几只夜宿的乌鸦,从他后背掠过去。林晓一阵胆寒,便摸了摸鼻子,离开了。 回家倒头便睡,万事无挂无碍。 ☆、第三章。 林晓就没指望那趟莫名其妙的生意还有个终了儿。 哪知道隔了五六天,那个言笑小少爷又找上门来,还慷慨地甩给他一两银子。 又是一个盒子,满身的樟脑味儿浓地熏死人。 小少爷认认真真吩咐他,“老地方,老时间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3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3 。” 林晓点点头。 这回林晓熟门熟路,一下子就送到了地方。 乌鸦来去也不怕了,还扯着脸皮跟那收东西的小娘子聊了几句。信客本来不应打听这么多闲言碎语,只不过林晓一见着美人儿,劲儿上来了,还上的不是时候罢了。 言笑言小少爷是您什么人啊? 弟弟。 他怎么不亲自给您送过来,还要挑着这大晚上? 方便。 小娘子嘴儿小小,惜字如金,说了几句就给了林晓皱眉头。 林晓悻悻地截了话尾巴,觉得这城里面的丫头,就是没有双龙村里面的好相处,活泼皮实。就算是说了几句露骨的话儿,顶多被啐几下也罢了。 是以几来几去,林晓和那言笑小公子也熟识起来了。 没有生意的时候,林晓喜欢自己上山,找个林荫浓密的地方躺了,叼着只草望着天空发呆。要不就带着本薄小说,热的时候挡太阳,烦的时候解闷儿。 林晓看地累了,把书盖在脸面上,呼着长气儿打盹儿。 “你没有别的营生么?”他旁边突然坐了个人。 “啊?”林晓眯着眼睛侧过身来,阳光给他身边儿的人涂了一层金色的毛边儿。“小言你这孩子神出鬼没的。” “我不是孩子。你只是做信客。” 林晓困难地点点头。 “你到过什么地方?” 林晓侧过身子来,望着身边的言笑。 那可多了。 西边的大漠见过没,跟早上刚摊出来的煎饼一样,冒着热乎气儿,一片片绿绿的葱花儿,那儿的人叫什么,叫绿洲。 北边的雪原没听过吧,那就是浇在点心上面的椰蓉白糖霜,又凉又软,踩下去跟咬下去一个样儿,一个一个大坑。 东边的海么?啊哈,那可是盆无边无际的翡翠汤。你说里面煮着什么,鱼啊虾啊小螃蟹啊,多鲜啊。一颗一颗小小的辣炒海瓜子儿,慢吞吞磕到你头痛。 南地的茶园,一层高过一层,伸进了云雾里面,那就是掰了一半下去的绿茶云片糕。 怎么天下的地方都是吃的?言笑垂下头来,听地一笑。 林晓嘿嘿一乐。那可不,全天下都在信客的肚子里呢。 “林晓你最喜欢吃什么?”言笑认认真真问他。 “我呀……”林晓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想了半天说,“小空山里面的酸梨子我最喜欢了。小时候还没熟就摇下来,吃到肚子痛,被娘打了一顿。” 打那以后每回言笑来找他,都给带几只酸梨子。 这回林晓出门出地急,连跟小言打声招呼都没来得及,卷了一套衣服就出门。 一路上奔波,每每渴得要命,也没望见茶寮,就会想起小言给他带的那些梨子,酸酸甜甜,好像全回了舌头尖。 言笑一笑起来,也跟梨子一样,嘴角两只陷下去的小甜梨涡。 人和梨子,都是一等一的甜美。哎,怎么他就不是小姑娘,要不他林晓早就把他娘留给他的金戒子掏出来了。 “早就想它们啦!”林晓抱着颗梨子啃得开心,等着言笑把这回的东西拿出来。 “哼,就知道你嘴馋。”言笑别了他一眼。 林晓立刻放下梨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从桌子上的包袱里面倒了又捯,终于扯出一个小小的金鱼锦囊。 “给!”他塞进言笑的手里。 言笑细长的手指挑开锦囊的活结儿。林晓微微抿着嘴角儿,从茶杯沿儿上面打量小言的表情。 “石头?” 胭红色,圆滚滚,又通透,站在言笑的手心里面。 好像棵滚进了山溪里面被洗干净的山楂。 言笑差点儿就塞进嘴里面了。 “这是戈壁玉。”林晓献宝一样地托着下巴,慢慢儿说,“戈壁城的人说,这是凤鸟涅槃时候哭下来的眼泪。” “咸的。”林晓眼睁睁看着小言公子将那枚圆滚滚的玉搁在舌头尖儿上舔了舔,紧接着皱了头,“不酸。” “又不是吃的……” 小兽抱着果实一样的神情,像一枚小石子儿,“啪”一下打在林晓的心尖子上,林晓“咕”一声 咽了口口水。 美……美人啊!! “石头吗?又不能吃,要这个做什么?”言笑直直盯着他问,眼睛一闪一闪,亮地如同戈壁滩上 近切的星子。 紧接着,“啪”一声给扔到地上,碎了。 林晓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心肝儿也跟着碎了好多瓣儿。 那可是实打实的二两银子呀……少爷! 小言少爷你可知道他林晓这回都没敢住十五个铜板一晚的舒服客栈,没舍得吃五文钱的大包子。 就,就想看着美人儿抬起嘴角,笑那么一下下,刹那间云开月明。 “那个,这个……”林晓憋回眼眶子里面委屈出来的泪气,咬着牙问。 一路上都没叫酸叫疼的骨头们,霎时间全部返了酸,好似泡进了陈醋缸。 小言少爷慢吞吞弯下腰,慢吞吞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看了看林晓,眼睛眨了眨,手心的东西递给 林晓看。 略显浑浊厚重的壳子层层裂开,里面含着一颗小小的红粒子,好似一颗小小的花种,静静睡在他 手心。 “你看,还真是有棵眼泪呢。”小言公子慢吞吞说,“你回来种上,看看能不能结出眼泪来?” 林晓的心“咕咚”一下打了个旋儿。 “种在哪儿?”林晓问。 言笑奇奇怪怪瞅了林晓一眼,轻轻巧巧吐字:“当然是种在心口上,拿体温慢慢儿暖着,等着玉 髓长出来啦,怎么这么笨?这凤鸟的眼泪,长成了开出花儿来,每逢着心动,便能唱出天底下最美的曲儿。” “哈?”林晓眼光上上下下,终于……停在小言少爷的……薄薄胸口上。 他说什么?种……玉?开……花?还有……唱歌儿? 小小的胸口上,开出一朵瓣儿重,蕊儿黄的花来,结着轻盈的露水,一闪一闪。 林晓眨眨眼睛,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一会儿是花,一会儿是少年的容颜,一会儿是天籁。 “啪。” 林晓脑门儿上一痛,见一枚铜板落在桌子上,弹了几下才坐定。 “哼,帮我养着,等开出花能唱了曲儿再给我。”小言少爷不耐烦地斜了林晓一眼。“听见没? ” 少年将手伸到他脖颈子上,凉凉滑滑的指头尖儿,触着林晓的锁骨窝儿。 林晓是信客,会那一米米防身的功夫,至少拿来健体绰绰有余,也就带上了点儿江湖侠客的敏感 劲儿,不小心被靠近了,立刻如雨后蜗牛被戳了脚丫,小心翼翼躲开来。 千躲万躲可是就是躲不开这个小言少爷。 林晓傻傻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4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4 地点点头,傻傻地任那小少爷将根儿细银链子绕着他脖子打了个圈儿,系好。 如给蹲在门前的小犬,轻巧巧打上了套子,摸摸头说“乖呀”。 窗子外面的微风掠进来,掀起林晓绕在颈窝儿上半湿半干的头发,链子垂下压着条半黑半白的界 线。 那上面一半儿是林晓日日夜夜风吹日晒的奔波,下面一半儿是领口结结实实挡好的简单身家,便 是双龙镇上最厉害的媒婆,也五六句内能拎清楚的。 “好。”小言少爷满意地点点头,坐回桌子边儿上,抿了一口林晓家苦地过头的茶水。 茶壶是林晓从南地带回来的,样子像只地里新熟的南瓜,黄澄澄胖乎乎,牵着粗瓜蔓。盛一点儿热水就能直直爽爽烫手。 林晓就爱它憨憨傻傻的样子,从不在乎它瓷釉多粗,执起来还有些扎手。 小言少爷也爱端详这只壶,因为他觉得这只壶和林晓,多多少少有点儿相似。 不是胖瘦不是大小不是颜色儿。 是了,左看右看都泛着股扎手的糙劲儿,哼。 “这回,送什么?还是盒子?”林晓搓了搓手,问小言少爷。 开门的小娘子,也好久没有见了。 月光下瓷白的皮肤,还有额间小小的花黄。 烛火摇动间,那枚红润的桃子花钿也流转着光线来去。 “嗯。”小言少爷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盯着林晓的眼睛,“这回……是最后一回了。我跟你 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大雨,淋个透湿呀。 雷公电母雨婆乃们好闲好闲,木有事情开什么趴踢嘛,还非要在便道上养鱼咩? ☆、第四章。 从正午太阳挂在当空,林晓就独个儿翘着脚站在村子口,等着言笑少爷了。 热腾腾的阳光从树枝杈里面漏下来,被网出了一地光斑。 照得林晓懒洋洋靠在一棵树干上,咬着棵草,盯着在不远处分着叉儿的小路。 左等右等,嘴里全是草的味道。草是绿色的,是草虫们的汤药,林晓却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只是来来去去地消磨时间而已。 “林晓!”重浊模糊的声音飘过来。 林晓不由自主地“哎”了回去。 他伸着脖子看了半天,结果脖领子被狠狠拧住了,勒地好像要降服一匹暴躁的马。 “林晓,咳咳,我找你好久……”林晓低下头来,终于见到那只捉在他衣裳上的手。 一圈一圈的松弛纹路,仿佛雨后软泥被马车撵出来的车辙,结结实实地刻在那只手上。 太有劲儿的手了呀,林晓暗暗地想,“樊婆婆,你还是这么有力气,好身体!” 弓着背的太婆,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刚刚她后脑上银色的小发髻,亮的如同一只陷在水里面的虚幻满月。 “您这回要送什么?”林晓盯着她小小的身体。 “这个。”老婆婆将手里面软绵绵似乎要涨开的包袱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晓。 林晓接过包袱,故意吸吸鼻子,问:“是枣子糕,还是肉卷子?” “榆钱儿的包子,搁了肉馅儿的。”老婆婆稍稍害了一下羞,接着虚空敲了一下林晓的头,“路上可不许偷吃。” 林晓狠狠点了点头,“嗯!上回您那小孙儿,没等我拿出来,就过来抢呢!” 老婆婆听这一句话,眉开眼笑,晃如菊开。她放了心,半天从袖子里掏出块儿抽了丝的旧帕子,颤巍巍放在手心里面。一角一角仔细地铺开,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好多枚铜钱儿。 老婆婆数了三个出来,递给林晓,“千万别偷吃!” “好嘞。”林晓痛痛快快收了。 樊婆婆的身影渐渐远了小了,在亮晃晃的太阳地尽头,一只大黑猫一样,缩进了砖瓦檐下小巷的暗影里面。 樊婆婆也被叫做“饭婆婆”,原来是双龙村鼎鼎有名的美厨娘,一手好菜天下无双。 双龙镇双龙村的老人们都说,饭婆婆的汗都是香油,饭婆婆蒸的大米白饭都有滋有味,比珍珠还润泽生光,玲珑剔透,饭婆婆酿的酒,能“咚”一声醉下天上的飞鸟。 双龙镇双龙村的老人们说起饭婆婆的时候,肚子都会不由自主地“咕”叫一下。 好像在召唤那样的好味道。 可惜饭婆婆年纪轻轻就没了夫君,再以后,饭婆婆煮的饭总是缺了一点点儿滋味儿。 少了甜,少了咸。甜都被埋在了黄土下面,咸都流在了眼泪里面。 饭婆婆独自拉拔大了俊俏的儿子,又眼巴巴送着儿子到双龙镇富户家当了上门女婿,再眼巴巴每个月盼着儿子能回来瞅她一眼。 时光流转,岁月就像放了隔夜的陈米饭,又冷又硬,舍不得扔了,只好吞进肚腹里面暖着。 其中多少甘苦,只有自知。 “哎……”林晓捏着手里面三枚铜板,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么快就有生意了,还叹什么气?” “哈?” 林晓回过头,看看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在树底下,靠在树干上的言笑。 充满了青春的活气。 浓郁的树荫下,他红色的衫子像颗刚刚落下来的果子,意气风发。 林晓不禁低低一笑。 “好晚。”林晓冲他微微一笑,又上前去,伸出根手指抬起他下巴,“早知道该先睡一觉,让你等。” “哼!”小言少爷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一双黑黑的眼睛气呼呼盯着他。“你敢!” “我怎么敢?我不是你的信客么,来,包袱我拿着。”林晓收回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儿轻轻吹了吹,一扬手,“走!” 走了一会儿,他听见后面没有脚步声儿,不禁回了头,却见言笑小少爷蹲在路边,看着一只停在野花上的蝴蝶,默默呆了。 他不敢深深呼吸,只安安静静地看,舍不得走。 “蝴蝶是年老的毛虫呢。”林晓也蹲在他旁边,轻轻缓缓地说。 阳光照在言笑身上,似乎给他裹了一层薄薄的膜儿,里面的东西永远鲜嫩嫩,是原来的样子。 原来倒是有个皇帝陛下去求过不老仙丹,可惜最后还是驾鹤西游,一去不回头了。 “哈?” “蝴蝶呢,先是被茧子闷了好久,才飞那么一个季节,却是享受了最美的时光。”林晓伸出手指,去掐那只蝴蝶的翅膀,两只大眼睛在它背上忽闪忽闪。“人啊,却是像最贵重的宝贝儿一样儿来到这世间,最后呢,都会像包袱一样被扔掉。” 林晓的手半途被打掉了。 “我……我又没嫌你沉。” “哈?”林晓呆呆,歪着头,看向那低低沉沉声音传来的地方。 “走啦~” 小言公子早就站了起来,雪白的小靴子,“咚”照着林晓的屁股就是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5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5 一脚。 林晓软磨硬泡,一路上也没问出他到底说了句啥。 等到了罗罗城,就更别提了。幸好林晓背上包袱不重,就先由着他磨蹭。 小言公子跟头回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一样,左看右看,万事新鲜。恨不得连街上“哒哒”跑过去的小驴都要摸摸头,路过香粉摊子,更要凑上去,闻一闻各种各样的香味儿。 “花儿香。”他打了一个小喷嚏,揉揉鼻子,却说不好到底是哪种花的味道。 “林晓,你看!”言小公子收回刚刚在一堆乱七八糟绢花朱钗里面流连了半天的手,这时候远远指着一排一排的大头纸壳子面具。 老鼠大牛老虎兔子,龙蛇马羊,树上的猴子圈里面的公鸡蹲在磨盘前面的黄狗,还有眯眼小胖猪。 乱糟糟地挂成一排排一列列,好像那些个属相在天庭开会,俨然一面巨大雄伟的面具旗帜。 勾线呀上色呀又笨拙又用力,边缘都是你跑进我我跑进你的痕迹,索性小娃儿全不在乎。林晓小时候也吵着闹着戴过,他属鸡,他还记得当年他娘买给他的那只面具上,还有只尖尖的嫩黄色的小鸡嘴儿。 这只大公鸡的面具,就威风多了,色彩也多,乍看粗糙,再一见却灵动地很。 可惜输在了没有那只傲慢的嘴。 您见过不会叫的大公鸡么?要么凭什么跟他的母鸡们说情话。 林晓顿觉满心柔软,所以揉着言笑的头发,问:“你属什么的?” “属什么?”小言公子眼睛眨了眨,泛出迷惑的光来。 “像我,就属鸡,因为是鸡年出生的呗。” “哈?”言笑想了半天,突然小嘴一抿,“我属狐狸的。” “啊哈!哪里有哪种属相?”林晓“哈”一声乐了。 这时候从那纸面具大阵后面的凉影儿里,钻出一个老头儿来,低低说:“属狐狸有什么稀奇,我还见过属鱼的呢。” 林晓更是迷糊,抓一抓头发。“哈?” “孩子喜欢哪个就给他买那个,哪来那么多废话!”小老头白了林晓一眼,眼光停在他肩背的包袱上,“信客吧,信客还那么话多啰嗦。” 林晓脸上一阵火烧。 “呐,我要那个!”言笑指了指最角上那只兔子面具。 “一两银子。”小老头伸出一根手指摇摇,又摊开手掌等着。粗粗的手指节手掌上还有洗淡的颜色,几颗淡黄色的老茧。 林晓的脸退了火烧,惊出一身冷汗——一两银子?还不如就当下卖了他林晓嘛。 “啪!”软银子被放进了小老头的手掌,他立刻笑眯了本来就细细长长的眼睛,直起弓着的背,从背后掏出一根长竹竿儿,踮着脚将那面具挑了下来。 “给!” 给钱的小言少爷却不去接,反而斜了林晓一眼,“呆子,拿着呀!” 林晓赶忙傻乎乎地接了,揣进怀里怕压皱,只好干巴巴地拿着。 “您走好~”小老头做完了生意,赶忙钻回了面具旗帜后面,逃了那大大的太阳。 “买个兔子干什么?”林晓与小言公子走了一会儿,左思右想终于问了出来。 小言公子仰了头看他,“你想要别的?” “啊?” 小言公子摇摇头,回头瞅了一眼,道:“可惜晚了……” “什么?” “兔子嘛,软软暖暖,抱起来舒服。”小言公子低低念叨着。 林晓听言笑嘴里说着软暖,背上却一阵发寒。 林晓不由自主鬼使神差也回了头。 空荡荡的青石街街角,老估衣店矮矮的青瓦廊檐下边,交织来来往往的人群犹如鱼群,衣角牵起空气里面儿的一点儿燥热,一点儿微风。 没有一排排的面具好似画在一堵墙上面乱七八糟的画。 没有那纸壳子遮出来的阴凉。 更没有那个小老头,举着细竹竿子,在帮孩童取那高处的纸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能够吐槽的,唯有自己的慢速吧。= = 飘走~~我是拖戏大王&gt&lt ☆、第五章。 侧着身子过了细腰儿胡同,半截儿穿过落瓦街,走到罗罗城远近最大的槐树下,右转。 努力捕捉一点点儿檐瓦树影的阴凉儿,兜兜转转,转转兜兜。 林晓领着身后的少年,足迹像一根灵巧的绣线,穿过了大大小小无数的针眼儿。 这路林晓走了很多遍,却从来没腻烦过。房檐上走过的野猫,石墙下面拱出的一棵小草,从哪家哪户里面漫出来的呛葱姜蒜味道。眼过留心处,处处皆风景。 樊家小孙儿家只是户不大不小的人家,但好歹有个院子。 林晓扣了扣青铜门环,好半天才有家仆出来开了门。 “呀,又是双龙村老太太送东西来了?”一见林晓,小伙子惶急地将门在后面掩上,将林晓推到旁边的一棵大树背后。“上回不是说了去后门么?要是让老爷瞅见,准又埋怨我没把话带到。” 林晓躲开他,言小公子皱了皱眉头,跟着他们隐到树荫下面。 “请一定要捎到小少爷手上。”林晓一边将怀里的包袱塞进小伙子的手里,一边千叮万嘱。 “早就说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又新来了一位北地的厨子,换着样子都没做完怀里揣的菜谱。老爷又讨厌村里人来送东西……不是我不愿意接。你说,还不知道这些进了谁的嘴里,上回的枣子糕,还没放坏就被野猫衔了走。”小伙子不耐烦地接过来,掂掂手里的东西,上上下下看了林晓。“我说林晓呀,这一趟跑你赚得了几个钱?哼~” 林晓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三个铜板。”言笑竖起三根指头来,清清楚楚地代他回答。 “咦,林晓……这位小少爷是……好俊的主顾呀!”家仆又上上下下看了小言公子一遍,摇了摇头,“我说林晓呀,三个铜板,只坐下喝杯茶水吃碗面,何必何必。” 林晓只是又说了一遍:“樊婆婆亲手做的团子,得搁在灶上热热。” “得了得了。”小伙子将包袱揣进自己怀里,“不就是跑腿的,你还当真,哎!改天找你喝酒!” 林晓默默点了点头。 “就说小少爷可喜欢上回的枣子糕了,吃了还老念叨着……” 家仆走了几步,回头低低冲着小林说。 “哐”门又关的严严实实。 跑了好几家,林晓避在树荫儿地下,不管不顾蹲在地上,抚着胸口把气儿调匀实。 再眼巴巴看着气定神闲的言笑小公子,顾自摸出一颗松子糖,塞进嘴里。 “卡巴卡巴”非要嚼地出声。 他就不累么?桃儿粉的脸颊,两个一下一下挤出来的笑涡挂着,大太阳不避,也不见一滴汗。 “你吃么?”小言公子居高临下看回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6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6 林晓,还伸出手去,摊开手心,里面赫然又一颗松子糖。 林晓摇摇头,拿出腰上的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把那蒸出去的汗水全补回来。 喝够了,拿袖口抹抹嘴,林晓将水囊递给小言公子。 手伸到一半才恍然,他粗枝大叶,人家可是精雕细琢的娃娃,嫌不嫌弃他那口水。林晓赶忙讪讪收回来,用袖口里子那边仔细抹抹擦擦,才又殷殷切切递了过去。 小言公子见他来来回回一趟,忽闪了下睫毛。“不渴。” “哦……”林晓也不恼,尴尬勾勾嘴角,收了回去。“改一天我带你去吃棋盘脚的伤心凉粉儿,水晶样儿的粉子,盖着一层香喷喷的红和辣,陈醋汤里飘着葱花沉着花生碎,虽辣却也不呛喉咙,吃完一头汗,风一过那叫一个凉爽……” “这天就变了,”小言公子突然背过他去,仰头望着天空说,“我……不热不渴。” 林晓心说怎么可能,这天气老爷儿分明还没在天上耍弄够呢,总要撵着雞上了架,才肯拖了暑气奥热的尾巴往回走,把地界儿让给月牙儿。 林晓敲打一下膝盖,准备站起来。正这时,果真有细细凉凉的东西打在他脸上。 林晓抽抽鼻子,又伸出舌头去舔,嘿,果真是雨来了! 大片大片浓黑的云朵,似乎从城东城隍庙那边儿舔着地卷过来了,一层赶着一层,一团挤着一团。 “呀,你可比半仙儿还准呢!”林晓紧走几步,站到言笑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大城小街大街小巷,人都跟飘一样卷起衣角,一脚脚踏在青石板街上,紧着往家赶,不是关鸡鸭,就是收衣服。倒是对面酒楼二楼的摇扇子公子们打开了窗子,探探头,笑笑拎了酒出来,这是要赏雨作诗文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巴山夜雨涨秋池。只可惜一夜老了玉兰。 林晓开始还悠悠然,回味着凉丝丝的雨意。 偏头却见言笑皱着眉头,林晓一拍脑袋,“诶呀,没带油纸伞!”说话间,就要脱下外衣来,将两人遮上,搭出个小小屋檐来。 “怎么说来就来。”言笑小公子舒展了眉头,从林晓搭起的雨棚下看匆匆忙忙的人群。“你今儿送完东西了么?” “哈?”林晓略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还有你送给那小娘子的那一份么?” 言笑瞄了一眼林晓胸前,指指他别在那里的兔子面具。“戴上。” “戴它干啥?”林晓不解,“我又不是小娃儿……啊,再说这分明是给你买的……啊,我不是说你是小娃儿……” “戴上。”言笑抿紧嘴唇,大眼睛步步紧逼盯着他,眼里几分不耐烦。 “好好。”林晓吸了口气,立时收回犹在大鹏展翅的胳膊,掏出怀里的面具,匆忙盖在脸上。 热…… 好像老爷儿又蹦出来了呀…… 这不是还风里刮着雨丝儿么?这天儿,岂止六月孩子的脸面。 林晓想从那面具的眼窝里,打量下周围的情景。 青石板……白色的小靴子……一尘不染。 还有远远一只沿着墙角儿溜过去的臭大姐,几只脚儿捣地飞快。 可别被踩了,要不味儿好久下不去。林晓欲抬起手来遮着鼻子。 抬……抬不起来呀!再说,这毛茸茸的,是啥?? 多宝楼的小伙计送布衣神仙鸡上楼时,一眼晃过街对面站着的小公子。 真俊俏的人,黑云乌雨的昏黄天,红衣衫燃了一团火出来。 雨中的小公子,不慌不忙蹲下,拎起只白毛团儿,犹犹豫豫终塞进怀里。 不能美人在怀,被美人在怀也不错,那只花白兔子享到了多大的福气呀! 小伙计边想边“蹬蹬蹬”上楼去了。 林晓觉得头顶上沉甸甸的……那是,耳朵吧。 林晓虽不算走南闯北,但跟着个将许多折弯都走成一马平川的硬命师傅,那师傅一拿酒葫芦就管不住自己嘴,有的没的下酒故事也听了不少,千奇百怪也不十分放在心上,但求无愧于心便好。 林晓后悔的是,怎么当时没挑一只腾云青龙的面具……至少,也该是只白额猛虎,哎。 不至于,轻轻易易便被那少年抄了起来,塞进怀里。 “小林,你可要乖乖的。”言小公子笑眼弯弯,摸摸他的……呃,它的长耳朵,还有花白脊背。 林晓扭了扭身躯,还好这美人怀里香香暖暖,蹭够了再说。 言笑低头微微一笑,“小林,你看你弄得身上都湿了,主人给你抖干净水珠子。” 林晓只觉脖子根儿一痛,就离开了美人的怀抱,天旋地转起来。 “去哪里?”林晓心里想着。 他还没说出来,就听见言笑仿佛自言自语般,道:“这吞城乌云漫不漫地过姐姐的梁上花锦,我倒要去看看,你自然是随着我。” 小伙计上完菜,只看见少年背影,手上拎着只大兔子,悬空甩来甩去。 ☆、第六章。 林晓窝在言小公子怀里,看他轻车熟路就走到了绸缎王家的后门。 一路上鼻子尖儿身上萦绕的全是美人的气息。 林晓想变兔子算什么?一辈子吃胡萝卜……也无妨吧。 怎么说呢,好像是森林深处老松的松香,又仿佛雨后落叶翻起来的沉香,间杂着丝丝缕缕的花香味儿。 那言家的宅子竟然是在深山中么?他果真……是山中的精怪么? 言笑抬手轻轻一挥,黏在门楣上的黄纸灵符就飞了起来,连成蛇一般的黄练,头头尾尾打着转儿,看得林晓眼晕。 言笑低低“哼”了一声,伸出手掌,“扑”一声燃了一朵小小的淡蓝色火焰在手掌中,扬手送了出去。 符咒化了粉末,呛了林晓一下。 林晓稍稍在他怀里拱了拱,哎,这孩子,连门都不敲直接闯了别人的门……不好。 进了门,别有洞天,林晓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就是兔子耸了下鼻子。 林晓不知道,罗罗城里,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地方! 悬崖飞瀑,蒸起冲天水汽,横插一道飞虹,映出七彩,如同幻境,似远似近。 外面黑云漫卷的天际,变成了澄明通透的青空。 近处琼花玉树,盈盈生光。 远处草滩白沙清池,飞鸟游鱼,怡然自在,腐树倒翻进水里,似巨鱼骨架。 一亭子寂然而立,中间似乎有个人, 明明万物皆动,却似时间凝结,无始无终。 “呆好了不许动弹。”言笑低头冲着怀里的兔子说,秀致的眉头微微皱起。 林兔子赶忙点点头。 这时候,奇景里面迎出一位袅袅娜娜的小娘子,小脸儿苍白,披头散发,发梢儿还滴着水。 她走近了,林晓才认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7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7 这是他送信的另一位主顾,在心里面“啊”了一声。怎么好好一个小娘子,怎那般这么落魄了? “笑笑,你怎么来了?”小娘子按着胸口喘了喘,“不是让那信客送来就好了么?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这梁上锦马上就织好。至于那小信客,也织进了锦缎里了事。” “我不放心姐姐。你家那两个小丫头真是不懂事,还贴什么符咒。”言笑道。“我也知道水神从锁神香里面醒了,一定先来找你!这罗罗城一梦,总要织好了给他,才能消了他的怒气。” 那小娘子轻轻叹气,伸出水葱样一根手指来,点在自己桃儿粉的唇间,“可小声些,我家小月儿和小星儿都睡了呢。” 又惊诧,“信客先生怎么没来?呀,兔子?哪里的?” “哈哈,这呆兔子撞到了棵细腰柳树上,晕陶陶不知东南西北,便被我捡了。” 林晓一听,甩甩耳朵,两颗前牙就陷进小言公子的指头上。 小言公子也不着急,细细把指尖在兔子嘴里摩挲,压在他舌头上顶了顶,差点儿闭了林晓的气。 “呜呜……”林兔子挣扎。没用。 “哼,这一醒,就知道咬人了!早知道,让它在大树底下晕死。” 林兔子又无趣,嘴里又细又软也舍不得,只好悻悻然吐了他指尖出来,把脑袋埋进言笑怀里面使劲儿乱拱一气。 等他鼓捣完言笑小公子的怀抱,才把兔子下巴搁在他胳膊上,向外看去。 小娘子将手探向虚空,轻轻念了句什么听不清的咒语,眼前的重重景象便狠狠晃动起来。 林晓这回不动也头晕了,兔子耳朵绷得笔直…… 一草一木,分崩离析,澄澈的天际砸下密密匝匝的透明雨幕,刷下方才青空,露了乌云漫卷的阵势出来。 一丝一丝,抽丝剥茧,雨幕有知觉般乖乖盘到小娘子的手心里面。 刹那间,小娘子的手里面便多出了一匹锦缎。“青鸟府邸上订的锦缎,刚刚织好,用了小空山多少草木的神髓。我呢……应是过不去了,可否劳烦你家小信客送过去。” 她突然将眼神递到小言公子怀里面,微微勾起嘴角,狂风骤雨欲来下,脸色更是苍白如朵入秋的锈边儿残荷。 “价钱怎算?”林兔子小小抖了一下,脖子便被摸了摸。“乖。” 小娘子也不停留,轻轻打开林晓递过来的木盒子—— “嗡!” 一只连着一只的小绿火星儿从盒子里面蹦出来,林晓屏息而视,才凭借好眼力识得分明是只只小青鸟。 无穷无尽,翠色交杂,一道丰腴的碧色河流,从木盒子里面汩汩涌出。 每只小鸟儿的嘴里,都衔着一根细细的丝线。 那丝线有的银亮纤细,有的却污浊如泥流,但总归像流星拖尾,在白着脸的小娘子手指尖动作间也互相交杂,慢慢密实了起来。 那是…… 青石板街,青瓦屋檐,谁家墙头上偏偏招摇出一支红杏,掉了花叶在个等着佳人的小书生肩上。 小书生想了一想,细眉细眼挤得紧,犹犹豫豫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终下定决心到对面卖珠钗的店子里去。 珠钗店里面的个小伙计恰恰出门与他擦身而过,马不停蹄直直向着大王包子铺就去了。 老板接过铜板,一掀开笼屉,白白胖胖的肉包子上滚着散不尽的热气。 好香。 算命先生的笔也顿了顿,皱了皱眉头,把垂到肩上的帽子尾巴甩到后面,将手下写坏的笔锋连了下去。 “就……就写等他回来了,娘给他买多宝楼的熏鹅……哎……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坐在椅子上的妇人自言自语,又拧了拧手里面的帕子。 多宝楼的小伙计端着只大熏鹅,“当当当”跑到二楼去,得了空儿还像外张望了张望。 脚下熙来攘往,尽皆用尽浮生。 这是林晓烂熟于心的罗罗城呀! 林晓在言笑的怀里呆不住了,着急就要拱出来,怎么也挣不开他柔软的手心。 “乖!”林晓的脖子上却挨了狠狠一记捏,想“嗷呦”却闷闷发不出声音。 “小信客!” “哈?”林晓的耳朵蹭一下便竖了起来。 小娘子楚楚可怜望过来:“我也托付你一件生意。”她边说着,眼睛里淌出了泪水来。 林晓眼睁睁见着那言笑的姐姐,像只线轴一样,一丝一丝从脚底下,也慢慢被解开。 “姐姐!”小言公子急急叫:“你不是说,只要给水神一个原来的罗罗城便好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他这一匹梁上锦,他也无从分辨呀。” 少年清清秀秀的脸庞,早就急红,声音也是哽咽。林晓一阵心疼,恨不得拿爪子抱了他安慰他才好。 “小言,没了我,他要罗罗城不也枉然么?”言姐姐垂了眼,“当初他对我那样好,要我许诺他一生一世,我却甘愿做那王生的新妇。他……他帮我受那私通凡人的天雷,才睡了这几十年……我也偷了这欢喜的几十年。他要醒了,王生也早就喝了孟婆汤,我无牵无挂,连我自己一并还上才对。” 言姐姐说完,舒了一口气,仿佛真无挂无碍。 “不要!”小言公子向前冲去,却被股无形的气劲儿弹了回去。 抽丝已然到了腰际。 “小信客,我跟你做笔生意,你将我家言小少爷……”她抿了抿嘴唇,“送到……”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什……什么?” 林兔子撑起耳朵来也没听清。 最后一缕丝线腾空而起。 “铃铃铃。” 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蹦蹦跳跳过来一个穿着红衫的小姑娘。 一切人中,唯有她灵动非凡。 眼儿笑得细细,广袖下执着一束粉白桃花,与那远处看不清脸面的书生挥挥手。 满心欢喜跑到回清河边,蹲下,对着那清清的河面,将朵甜甜的桃花,簪到耳畔。 细雨润,桃花醒。 回清河默默起了涟漪。 映了她如桃花一般的面容。 锦缎慢慢合拢,好似化作片云朵,向那阴霾滚滚的空中去了。 它去处,黑云间渐歇,慢慢滑下细密雨线,把尘世洗刷起来。 “姐姐……” 言小公子呆呆站在远处,抬着头,手里一捧闪着光的丝线。 “这是姐姐朝花仙树精要的灵线,想织个什么幻境呢?”姐姐温温柔柔笑着问他。“是要个有好多好多紫色葡萄架子的,还是片全是大仙桃的桃林?” 言小公子低头,低低道,“想要有你的。” “哪里,我都送你去。”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拉进怀里面。 林晓望着地上跌落的兔子面,轻轻拍着小少爷的后背。 山精什么的,也是会哭么?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8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8 林晓觉得心里微微地疼起来,急忙将他按得更紧些。 “以后,我养着你。” “林晓。” “什么?” “你搂地……太紧!”他狠狠抽了抽鼻子,“你是捕兽夹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果真心情复杂时候写出来的东西也会像毛线团。 对不起大家要找头绪orz 今日被mayday的《诺亚方舟》鸡血了。 好像第一次听到《孙悟空》沙僧治好秃头时候一样。上回是重返光荣,这回是飞向天际线。 啊哈,孩纸们,如果可以,飞向大宇宙吧。 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没有流星雨呢。也许能近距离参透天马流星拳。 ☆、第七章 林晓本来琢磨,他答应了那言笑,要将他圈进自家的院子里面,捋清楚这孩子的来龙去脉总不过分。 于是把家里面有的,摆好了小菜,酒么,孩子的话就算了。 他自己小酌几杯,总不过分。 “我说小言呀,那个……”林晓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措辞,总怕一句话就说不对,踩在了那人的尾巴尖儿上。 言笑冷冷瞄了他一眼,林晓赶忙夹了一筷子青菜填进他的盘子里。 “今日,你听见我姐姐的话了。”言笑绷着脸说。 林晓忙点点头,也随着言笑的眼光,把自己家的物什儿们打量了一遍。 房子小,胜在可挡秋风夏雨。桌子破,尚可承受一日三餐。床儿硬,酣睡中天下都是一般世界。 床头摆着西边大漠上捡回的骆驼骨,东边海市拾着的虎斑贝。 一柄黑伞孤零零杵在床边,带着几分凄凉煞气。 偏窗台上还排着大小几个矮胖的泥盆,挤着些杂七腊八的太阳花。 也是久未浇水,自己喝饱雨水偷了一生。 林晓想,自己何尝不与这些花儿一般呢? “我这儿,是寒酸了些。”林晓摸摸鼻子,说。 “的确。”小言公子默默把碗里的青菜吃了。 林晓见他年少,又尚还有些恍惚,便心疼怜惜起来,半句话也懒怠问了。 “一会儿我便把炕铺上,你钻进被窝子好好眯一晚上,明儿一早,啥都过去了。”林晓伸了手,揉了揉小公子的头发。细细软软的。 “我是山上的狐狸。”言笑面不改色,呆呆说,“今儿下午那是我姐姐,也是只狐狸精。” “狐狸好……”林晓早料到他是山中精怪,却不知道是何物所化。 亏他还妄自猜测过,是否是只池子里面红鲤,或者山尖上的幼鹰。传言里这小空山地界本就山水灵秀,灵气四溢,滋养出个精怪来,也不足为奇。 言笑一手支在下巴上,定定看过来,一双眼儿果真流光四溢,带着股风流媚气。“不怕?” 林晓捡了一块儿肉,想想还是填进了言笑面前的碗里,“怕啥?” “狐狸吸你精气。”小言公子故意勾了嘴角眯了眼,还伸出舌尖儿来舔了舔下嘴唇。 他本是少年,这动作极不熟练,反而舌尖儿碰了小虎牙,“哎呦”了一声。 “你就是狐狸,也是只男狐狸,怎么吸我的精气,哈哈!” 林晓话说半截儿,终于止不住胸间一阵震动,也不好笑出来,却觉这时候,适才的闷气散发出去不少。 小言公子眼见着自己被笑话了,抬起筷子尾巴,“啪”一声在半空一甩。 林晓心里打了一个突噜,连忙止了偷笑,定睛看去,半面脸“刷”一下青了。 一只半死不活的蛾子,仰在林晓面前的米粥碗里。 “你!” 小言公子倔强地仰起头来,嘿,还真少见这软乎乎的小信客生什么大气。 林晓指着碗里的粥说,“你能这样子,再怎样,也不该跟吃的过不去!” “怎么了,不想浪费你就喝了!”小言公子闷闷说。 林晓二话不说,用自己的筷子尾巴把那挣扎的蛾子挑了出来,喝了一口粥。他特意拿出的精米,还熬地 这般能□□筷子一般稠,香的很。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林晓抹抹嘴,念诗句的样子有好比个老学究。 “呆子!”小言公子闭上嘴,默默吃自己的东西。 “我这里真没什么好吃的,你若不习惯……”林晓见他睫毛低垂,光吃白饭,也不填个菜,心里几般不是滋味。“赶明儿你想吃啥,我……” “吃饭!!”小言公子斜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回白饭去,“我也没说难吃。” “好好。” 林晓给他夹了一只菜肉丸子,见他搁进嘴里,才终于带了笑意。 小信客家只有一张床。 小信客家今晚上却住着两个人……呃,一个人和一只狐狸精。 林晓把自己家的破条凳子拼了拼,好歹弄了一张凑数的小床出来。 吃了饭他便撵着小言公子去睡,特意拿出了崭新的被褥,且反复罗嗦了好几遍不脏。 小言公子也真没嫌弃,把小白靴子踢掉,扯了外衫,就裹进了林晓叠出来的被筒子里面。 埋了一会又探出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仍在忙来忙去的林晓。 “你做什么?” “啊?”林晓抿了下手里面的线头,对着枣核样儿的烛焰认针,对了两三次才穿好。他揉了揉眼睛,看回床上卷的严严实实的少年。“我见你回来时候衣服被针草挂了一下,我给你补上。”说完,认真仔细地缝起来。 “呆子……”言笑低低念,“我是狐狸精,自然一个咒语法术,就能补好的。” “哦,那倒是。”林晓讪讪笑了一下,还是没停手上的针线,细细密密压好了。“你这回就省点儿气力,我来。” 言笑听他说这话,心里好像被塞进个什么真暖烘烘毛茸茸的兔子一般,拱来拱去地。 “是热么?还是照着你了?”林晓将蜡烛向自己这边移移,烛影晃过小公子的脸上,更衬出那乌油油的眸子,白嫩匀净的小脸儿,他赶忙低下头。 “林晓。” “嗯。” “林晓。” “啊?” “你娶了媳妇没?”过了好一会儿,背卷子里面的小狐狸悄悄问。“看上了谁家的小丫头没?” 林晓着实认真想了一想,只觉摇头太失面子,便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哼,就你这兔子样子,也不知是你娶个大姑娘,还是大姑娘娶了你!” 小狐狸把自己缩回去,脸儿冲里。 “你!” 林晓一急,手指上多了个血点儿,赶忙放进嘴里含着。 夜儿渐渐深,连蝉鸣都稀落了。 夏夜的小空山山脚下,有种好像能抓在手心里的沁凉。 林晓家的窗户开了半扇。 也是这夏天水大,远处小河小泉的声儿都送过来,恍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9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9 恍惚惚似是枕水而眠。 林晓将补好的衣裳叠了,放在床头。探头吹灭了还剩下半截儿的蜡。然后抱了床被子,找他那新卧榻去了。 “林晓……” 刚刚坐定,林晓就听见水声里面,夹了低低地呼唤。 “怎么了,你要亮儿?”林晓赶忙摸着黑儿走到自己小床前面。却一下子被抓住了手腕子。“还是……睡不着?”林晓思虑他犹是个少年,离了亲爱的姐姐,总得有点儿天然的脆弱什么的。也没挣扎,挨着他坐在床角,顺手顺着他的头发。 可任凭林晓怎么问,那黑暗里面的少年都不回他话,只是牵着他的手腕不放,一会儿都积了一层薄汗出来。 林晓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要睡过去,头点着磕了好几下。 “小公子,我困了……”林晓上下眼皮黏在一块儿,跟言笑打商量。 哪知言笑并未松手,只是自己向里挪了挪,生生给林晓腾出了条儿小地方来。 林晓苦笑,顺着他意思就势躺了下来。 这么挤,是要怎么睡才好?还是他把那兔子面具再带上,变个不占地方的兔子? “嘭!” 林晓听见耳边一声。 一只暖融融的小兽便钻进了他怀里,拱了半天才找着了姿势。 是……言笑么?还真是个狐狸精呀!林晓半梦半醒见想。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狗血言情慢吞吞路线~~哦也。 偶爱贤惠滴林兔子。 ☆、第八章。 又硬又凉,腰酸背痛。 林晓抬手揉揉眼睛,映入眼睛的仍是自己的屋顶子,角落里飘着年前未扫的蛛网挂帘。 就算他林晓在外奔波,这屋子总是不寂寞的,还有些来来往往的客人。 这不昨儿还拾掇回家一只狐狸精。 要是说起来狐狸精……昨儿夜里不是蜷在他怀里睡了么? 林晓往怀里瞅瞅,一块儿歪到一边的小石头,洗薄薄的亵衣一件儿,当间儿打了几只齐整补丁。 身旁……悠悠闲闲正路过一队扛着花生渣子的蚂蚁小队。 这是—— 林晓一坐而起,终发现自己不知啥时候就到了地上,外面的老爷儿都蹦上窗台了。 狐狸小公子卷了一角被子盖在肚子上,睡得沉沉,白白的脸儿粉雕玉琢,只不过眼睛下面挂着两弯青晕晕的暗影,看的人怪心疼的。 林晓拄着腰站起来,将玉石塞进领口里面,披上衣裳,盯着睡熟了的小公子发了发呆。 林晓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师傅告诉他的,该着了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孤星。 他师父拣着了他,是他命好,好几辈子马不停蹄修来的福气。 他师父也有自己的打算,哪一日填了小空山的沟壑,总有个人拾起了他的衣钵。 也不知道阴间的光景如何,做好了打算年年有人烧些纸钱补个轻暖过去也好。 林晓对于那些以前小时候的事情没啥执着,因为想来想去也找不到眉目,不如年年给自己的师傅老爹打扇铺床,一年年轮转。 现在师傅没了,没人使唤他。 可是别人都是“林晓”“小林”地叫他,再也没人“徒儿”“呆子”一般使唤他。 是了,林晓有那么一些孤孤单单。 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一只狐狸精。 林晓抿着嘴笑了笑,探手拂开黏在小公子脸颊旁的几缕头发,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果真是美人儿,手感都不一样。 怪不得那小说传奇里面的张生王生李生都巴巴着妖怪不逃开,便是林晓他,也是挪不开脚步的。 正这时小公子扑闪扑闪眼睫毛,醒了。 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看过来,如碧水漾起了轻雾,半是少年人的青涩,半是尘世中人的慵懒。 林晓的心“突”地一下,赶忙闭了闭眼。 又不是绣楼里面的大姑娘,他他他,害羞个什么劲? 林晓转念又想,啊哈,他会不会是个俊俏的小女狐狸,只是故意化了男人的壳子? 那就……那就…… 可以娶回来抱着,粘着,吃饭时候总看着,下雨下雪时候也看着,呆在一个屋檐底下。 那个……肚子大了,生出来的是小狐狸,还是小小林? “呆子!” 小林正在苦恼,被这一句轻吼拉了回来,果真呆呆问:“你到底是……男狐狸,还是女狐狸?” 那边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回答他:“你是瞎了么!!” “哈?” 言笑一怒,眉头一皱,“呼啦”一下把自己的雪白里衣扯开,白花花的小胸膛便露了出来。 两只小豆豆,不是大馒头。 林晓脑中一阵轰鸣,小狐狸小小林什么的都模糊了。 这早间还有些凉意,林晓赶忙把那衣服给他合上,顺便也把泄出来的小春光堵回去。 “我……我……不是……不是……我就是……我就是……” 林晓口不择言,语不达意。其实,怎么着,他也看到了美人,十足不吃亏的。 “哎呦!” 林晓眼睁睁见着自己的虎口上,多了些牙印儿。两枚尤其深深的,估计是他的尖尖虎牙。 言笑小公子松了嘴,一把将他推开,一边自己系衣带,一边坐在床上瞪着他:“去弄吃的!” 这一顿早饭林晓吃得诚惶诚恐,手上痛,心里怕,眼儿都不敢抬。 夹了好几筷子疙瘩头丝儿都没夹住,掉了一半在桌子上。 另一半合着稀粥进了嘴,味道却没走心。 “哼,”小公子哼了一声,“昨儿晚上谁还说不让浪费呢,今儿这桌子上是什么?” 林晓没回话,默默将桌子上掉了的菜拾掇了。 “那个……”林晓将一枚剥好的鸡蛋向小公子那边儿推了推,“这个给你。” 言笑也不推辞,一筷子下去,稳准狠将小瓷盘里滑溜溜的鸡蛋一剖两半,匀了一半儿扔进林晓的碗里。 林晓赶忙吃了。 言笑小公子敲了敲他手背。 “快吃。” “嗯。” 林晓嘴里咸咸的,心里头,却有点儿甜丝丝。 早饭已经吃完,别家的猫已经爬到林晓家的树上幽会了。 喵喵喵,喵喵喵地林晓一阵阵心烦。 言笑公子却坐在窗台边上,边摩挲着小林那些花草,便望着远方。 怎么还没生意呢?林晓叹了口气,回神取出个大包袱来。 摊开——赤如霞青如碧黑如油——各种颜色的小石头,还有些肉干,精致的小鞋子。 林晓这一趟西边没有白跑,总还记得带回些新鲜东西。 “言笑公子,你挑挑,还有喜欢的不?”林晓归置着手下的东西,“若没,我便带着去镇上看看有人喜欢不,能不能换些小钱。” 小言公子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0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0 头也没回头:“你今儿没生意是吧?” 林晓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就帮我姐姐送一趟东西吧。” 林晓疑惑,却不好直言:“什么?那个,你姐姐……不是……” 小言公子转过身,望着打昨儿起就放在柜子上的一匹锦缎,说:“这段锦,还是要送到青鸟府的。” “青鸟府。”林晓捉摸了一下,“不是我不愿,我是凡人,想来是进不到那神奇的地界儿。” “谁说你不能去的?”小言公子笑笑,“你不是开张能开到天涯海角么?这不过是个青鸟崖,你便不陪我去了么?青鸟府的主人,是小空山顶有名儿的冷美人儿,一颦一笑间与那雾妖叶渺生不相上下。况且那青鸟府上的青豆酥红豆饼,最是有名。” 林晓咽了咽口水,放下手中的东西,点了点头。 “哪里都陪着。” “哼。” 作者有话要说:  慢腾腾开更~~ ☆、第九章。 这八月,雨洗过天,抬头都清亮地正好。 林晓打眼望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公子,就快把兜里面的松子糖全颠了出来。 要是这林子里的松鼠全蛀了牙,肯定能顺着甜味儿找到小言公子去报仇的。 林晓便先学那松鼠,跟着他画出的糖线,一路行去。 本来他就没听说过青鸟崖这个奇奇怪怪的地界儿,说走遍了大江南北的师傅也没有跟他提过。 但实在没力气也没气性去扫那小公子的兴致,只得背着一卷织锦,跟在小公子屁股后面。 他本掂量那织锦很沉,但一上了肩,却好像一只鸟掉了一片羽毛在上面,轻飘飘的了。 至于青鸟的故事,师傅倒是给他当下酒菜浑说过一个。 老一辈的青鸟妖怪,那是有仙根的,在西王母前面当差送信,住在蓬莱仙境。 若仔细算起来,跟他们信客这一行,还是有些关联的。 后来也不知哪一辈子的小青鸟,送信时候朝云底下看了一眼,就那一眼,便扇不动翅膀了。 原来那是间路边的简陋炒货摊,老板娘正在一边流香汗一边就着一口大锅炒瓜子,腾起来的脆香好似有形有状,便将那小青鸟勾住了。 小青鸟立时化了个俊俏的小公子,朝那荆钗布裙的老板娘讨要瓜子吃。 老板娘打量了她一眼,见他眉眼从顺,就给他了一小把炒葵花籽儿。 一枚葵花籽儿下肚,小公子霎时间不见了。 老板娘就看见一只通体青蓝的小鸟儿在破柜子上,慢慢悠悠嗑瓜子儿,吐出的瓜子壳儿全变成了一个一个的银叶子。 等吃完了葵花籽儿,小鸟儿呼啦一下飞走了,剩下了惊呆的老板娘。 后来老板娘就拿着这青鸟留下的银叶子,开了一炒货店。 “你知道的,”小林师傅抿了口酒抹抹嘴,“就是浮玉城东街头那家最大的炒坊。你看看,那家炒坊廊檐下,常常供着一碟新鲜的炒货,想必就是等着那只馋嘴青鸟再回来吧。” “是真的么?”小言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口袋里面掏出些瓜子花生,“咔咔”嗑来嗑去。 真的才怪!小林喝了口水。 神仙久居仙境,饮天河琼浆,食云雾清气,会为这人间的凡俗事物动心? “真真的,等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尝尝,”林晓又问,“哎,你是狐狸妖怪,是不是也能吐出金子花生皮来?” 小言公子翻了个白眼,丢了一颗花生朝林晓过去。 “哎呦!” 林晓摸摸头,憨憨傻傻笑了笑,将那花生塞进嘴里嚼了。 得亏不是金花生,要不可得起个大包。 小言公子一路走得也无甚章法,林晓一抬头,却是到了竹楼镇。 竹楼镇沿凤凰江而建,说是凤凰曾在江中小渚上停留,啄梳梳毛,掉下的羽毛就沿江长成了这茂茂实实的凤尾竹丛。 每到渐近秋日,竹叶脉络便会隐隐现出深红颜色,好似赤凤的血气。 这时候竹叶还是青绿,江风徐来,犹如美人打扇,摇摇荡荡,腰儿软软。 脚下石路的另一侧是掩映在树荫下的竹楼,有的已然飘出了阵阵饭香。 林晓的肚子咕咕鸣了几声,却见小言公子挤到竹楼镇镇中心的大戏台下,惦着脚尖儿看起了唱戏。 台上大概是正演着祭祀送神一类,整个儿村子都安安静静的,偏着这戏台跟煮了锅沸水一样,热闹非凡。 林晓知道这一村一镇都风俗各异,放那深山小狐狸看看新鲜也好,便穿出了人群,远远坐在块竹下大石上,看那小公子跟着台上吆喝。 他掏出随身带的面饼,卷上几片熏肉,放进嘴里吃起来。林晓吃到一半,又卷了一个,特地多放了几片肉,才抬手去喊人群里面的言笑,话没出口,便有些晕沉沉。 午后微风正熏,迷迷糊糊间林晓倚着身后的竹子睡着了一般,抬了一半的手也放了下来。 远处戏台子上的唱作声好似化了喧嚣咒声,时远时近,林晓也恍然分不清是梦是醒。 正这时,卷在一团的人群里面,游出了一条翠绿色花纹的小蛇,眨眼间向他蜿蜒逼近而来。 毒,有毒吧!林晓连闭上眼的勇气都要没有了,哎呀,这回是要找自己师傅去了么。 谁知道走南闯北的信客,竟然怕这三指粗细的小蛇,更怕它突然长了小嘴,嘶嘶出两颗小白毒牙。 林晓独自连夜翻山涉水去送信宿在野地里好多回了也怕黑。 林晓被那水里虫子咬过,被马蹄子甩过,也被别人的棍棒招呼过还怕疼。 林晓带着黑伞怕死。 他林晓还没真真切切摸过姐儿的手呀! 他林晓还没真真切切去浮玉城尝尝青鸟神仙都喜欢的炒葵花籽儿! 他林晓还没……亲自将那瘦瘦的小狐狸公子养地白白胖胖,然后…… 没什么然后了,他林晓还没吃完手上那半个大饼卷肉呀!! 大饼,卷肉! 林晓福至心灵,努力用袖子抹了抹额角的大汗珠,闭上眼睛豁出去了将自己那半块大饼递了出去。 不……不就是饿了么? 狐狸吃一个,你吃半个,饱了就赶紧回家去。 冷飕飕,冰凉凉的。 缠上来了! 林晓战战兢兢睁开眼,却见小蛇已经攀上了他的胳膊,一对小黑豆样的眼睛,不屑般盯着他。 那是……林晓这才看清,这小青蛇肯定是没想咬他的,它嘴里,叼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给……给我?”林晓打着磕巴问。 小青蛇摆摆头。 林晓断然不敢贸贸然伸手去接的。 直到……小青蛇似乎目露凶光了,林晓才试探着接过它嘴里那个小包袱。 轻轻的,系的严严实实。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1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1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酝酿慢慢更…… ☆、第十章。 "是什么?"林晓问,这山里面的精怪会说话,他早就习惯了。可这只小蛇并不言语,只能吐着细细的舌头"嘶嘶"轻鸣。 林晓为难地抓抓头,"总该告诉我帮你带到哪里去吧。" 小蛇拱拱林晓的手指,"扑"一下将两枚小尖牙陷进林晓的指头尖。 林晓虽然怕通,却也扛疼。 总难免“哎呦”一声叫的如被踩了尾巴的花猫赵小四。 麻酥酥的,不知是指尖那细小的伤口,还是......唇舌间的美酒。 竹筏凫江,随波浮沉,两岸高耸的山壁徐徐退去,伴着远近苍茫的翠色,身畔微微发潮的江风。 多么像那水里面的青荇乱藻,沿着江面就向四周放肆漫了开去。 水中有山影重重,分不清人在江中,还是山上。抬眼只能望见被淡淡的雾气,压矮了的圆润山尖。 偶有黑白两色山石岩页被冲刷成的画壁,小言公子都要好奇地认上一认的。 这是只扁扁的鲤鱼,那是只揽月的猴子,还有背着筐去采笋子的姑娘,最近处,是串圆溜溜的葡萄。 左右离不开小空山里面的风物,他还要一一指给林晓去看,林晓若认不出,他还要站在竹筏头里,生一会儿气。 林晓四平八稳坐在筏子中间的竹凳上,一会儿便抬起手来,喝一口葫芦里的美酒。 这酒,林晓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那只小蛇托他带东西,合该给这样像样的报酬。 “白仙子村村东头第一家,你要是没送到,毒发,死。” 林晓想起那尾霸道小蛇从他手上拔出两颗尖牙后的话,抖了一抖。 这哪里是送信,分明是送命去了!再不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真亏! 林晓其实并不知道这趟生意做得成,做不成。 他也跟筏子上面的筏工师傅打听过,前面是不是有村子叫黑仙子白仙子的。 筏工师傅愣了一愣,磕了磕烟袋子,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子的村子?这附近我都熟得很呦。要说黄大仙,我倒是知道,前日里半夜来我家偷鸡,还学小娃儿夜哭,幸亏我当家子兄弟起夜,一把也没拿住它,鸡倒是没丢。 “黄大仙?就那些变戏法的小个子,还敢称大仙儿,先前在山里面,临着我住的那只扮粉面小娘子骗那砍柴的,毛蓬蓬尾巴还从裙子缝里面耷拉出来,叫那砍柴的差点儿剁了去,跑回来跟我哭了没半日。” 小言公子大约是累了,从竹筏前面晃晃悠悠回来,挤在林晓旁边儿,边说去抢他手里面的葫芦,仰头就朝嗓子里倒。 “咳咳,噗……”,他刚灌了一口,就猛地吐了出来,狼狈地用手指去抹嘴角。 林晓心疼,忙揽进怀里帮他拍后背,“这酒辣,慢些喝……” 话还没说完,小言公子黑黑的眼睛便斜斜白了他一眼。 林晓却见他因了刚才的酒辣烧红嘴角脸颊,微微带喘,乌黑的头发乱了几缕缠在耳前脸侧,心儿跳乱了几拍。 “那……那个,你还是少喝些,要不然……你也露了尾巴出来……”林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吭吭哧哧就说了出来,“我见 了没关系,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小公子从他怀里蹦出来,“我先剁了你的……” 话未说完,自己的脸儿更孩子般烧红了起来,索性转过脸去不搭理厚脸皮的林信客。 其实林晓寻思,这身边的狐狸大仙儿才厉害,要是自己被缠住了,送去一身精气性命,八成也是心甘情愿的。 思索叹气间,却变了天,暗云不涌,雨线就要织起来,打在江面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旋儿。 筏工说这两位小公子,他知道这山边一处休息的所在,莫不如躲一躲雨去。 林晓想这也好,能跟这里的茶客打听下白仙子村。 片刻间竹筏子顶开了水,就泊在了一个小小青石阶码头上,早就有几艘筏子都停在了这里。 筏工收了撑杆子,带着林晓他们向小码头上走。 码头朝上,于野树青草间修出了颤颤巍巍一道瘦瘦的石头阶梯,似乎通向几间草棚茶坊。 早有些避雨的人,三三两两围在老木头打的茶桌边,就着碗闲聊这十里八乡的江湖起落。 筏工们也自围了一桌,侃些家长里短。 从云楼上的赌酒王孙,到田头劳作的赤脚小姑娘,都被这场愈见大起来的落雨,困在间茂林掩映的小茶棚里。 林晓觉得这些新闻他早就在耳朵里面磨成了旧闻,也没有什么趣味,就看小言公子数了一会儿茅草沿儿上滴下的落雨珠子。 一会儿见茶客们也无聊了,便过去问询那白仙子村,没想到茶客们纷纷摇头。 “掌柜的,一碗清茶,一碟新炒的葵瓜子。” 一位白衣金腰的公子,一把折扇遮着半边面目,进的店来,寻了个座位坐下了。 林晓本没注意,见小言公子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一双眼盯着那公子打量了半天,就也多看了一眼。 才见这小公子眉目清淡细长,被雨淋了半湿,正用细长白皙的手指头,整理湿漉漉的头发。 他不爱喝热茶,却如小娘子一般,就着点心盘子里面的葵花籽儿嗑地高兴。 林晓还看他身边放着一个书匣子,方才大概是护在身前,所以才没见着。书匣子里都是些林晓也不懂也不懂他的线装本,怪不得他整个 儿人好似是才被笔墨勾勒出来,便被雨染化了一些,透着股书香。 原来……小言公子喜欢这样子的书生? 不,分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虫嘛!偏偏为何戏文里面的美娘子,都愿意投了秋波过去,舍生忘死将财帛性命乃至终身,都轻轻易易一塌糊涂地许给他们。 “小林子,你不过去问问?” “哈?”林晓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小言公子在叫他。 “去呀,问问他知不知道你那个白仙子村。”小言公子往这边努了努身子,凑到林晓眼跟前。 “不问了。”林晓不知为何,偏不愿意开口。 小言公子瞅了那边一眼,“亏你还是信客,你不是送信的么?” 不送了这信,就送了命,林晓叹了口气,他是肯定不说出来给这小公子担心的。 “知道了。”林晓闷闷,整整衣衫,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敢问你知晓白仙子村么?”小林问。 谁知那公子顿时放下了手里面的瓜子,抬起头来,一双细长的眼狠狠瞪着林晓,“你找白仙子村干什么?” “我是双龙镇双龙村的信客,受……人所托送东西到白仙子村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2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2 “谁让你送的?什么东西?”那公子狐疑戒备。 “呃……”林小哥总不能说,是尾绿色的小蛇呀,咬了我一口,还跟我说话了,说要是送不到地方,就让我毒发而亡,就算不死也最少 一辈子娶不了新媳妇。 书生公子并未打量那包袱,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 林晓“嘿嘿”一乐,“就是这托我送东西的人,给了我这葫芦酒,当报酬的。” “我带你们去白仙子村。” “诶?”林晓不明所以,小言公子却早就凑了过来,咬在他耳朵边上,气息暖暖,“反正青鸟府那家伙也不着急,我们就去白仙子村看看吧。说什么你也是信客嘛。” “我叫阿玄。”白衣公子又抓了一把瓜子儿,“咱们雨停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因为每天都在补broke girls,所以整个人都跟着节奏dirty了…… 跟同事姐姐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无聊就打开小派的一起看视频,下好的只有这两个妞,于是……幸亏有中英字幕,幸亏那姐姐英文不好,都是翻译的错不是吗不是吗,干嘛这么露骨这么黄暴嘛,呵呵呵呵~~ ☆、第十一章。 “茶钱你给。另要一包葵花籽,一包西瓜子。”阿玄紧了紧背后的书箱,慢吞吞地说,书箱上面挂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丁零当啷地碰在一起,两 条瘦巴巴的咸鱼和一只要写秃了的毛笔纠缠在一起。 言笑搓了搓手,眼见就要从手里搓出银光来了。 “慢!”林晓拿出自己瘦的几乎就要“咕噜咕噜”响的荷包,数了几枚铜板,排在茶碗旁边。 言笑哼了一声,错了身跟着阿玄出得草棚去。 茶棚老头勾着背擦着桌子,让自己拖了鼻涕的小孙女,将那几枚钱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雨收了,雾却还没散,沉在林子里。 阿玄像只灵巧的小鸟,在林间引着路。 一路上林晓都低着头,时不时挨挨蹭蹭想走到言笑公子旁边去,却被他灵巧地躲开。 “我……我不是怕……”林晓撒娇一样拉拉小言公子的袖口,被嫌弃地甩开了。 “怕狐狸骗人?”小言公子低低说,“什么时候妖怪都是大骗子……骗了东家的鸡蛋,西家的小姐,还有收摊屠户钩子上的几斤肉。” “不是不是!”林晓心里打鼓,“我都相信你!” “什么都相信?” “什么都相信!”林晓快哭了。 “我喜欢你,小信客,好久好久了。” 林晓傻了。 “骗你的!” “我信。” 言笑扔出手里的一颗糖,打落了一片叶子,却惊起了一树的鸟。 新认识的阿玄反而浑不在意一样,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子,背着自己的大书箱,钻进了山壁角落一个小小岩洞里面,书箱后面垂的几只咸鱼, 几只小肉粽和晒干的粽子叶,也晃晃悠悠叮铃咣啷地险险挤了进去。 “来吧!”他在里面喊,声音好似转了几个圈才出来,里面是有多大的? 小言公子想也未想,矮下身子就跟了进去,林晓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起先眼前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刚刚适应了一点点,隐隐约约的天光照出这洞里高拔的穹顶。 “扑啦啦!”一只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直冲他们而来。 林晓“刷”一下抓住小言公子的衣角,勉强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抖抖地说:“小言公子,你莫害怕,答应了你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又只觉细滑衣角似流水一样从他指尖抽走,眼前骤然一亮,是小言公子在指尖燃了一点小小的火焰。 “你定能保护我,若是有怪兽,也先挑着你这痴肥的兔子吃!”火光映着他的脸,朦朦胧胧间,却见柔和许多,虽口吐恶言,却没有讥嘲只有 玩笑的口气。 一只硕大的猪鼻蝙蝠正停在他们头顶,扇着巨大的双翅,带起一阵腥风。 阿玄紧了紧背上的箱子,打开了书箱,取出一枚明珠,嵌在书箱顶上,说:“灭了火吧,小黑只是久未见到人来。”又往袖子里面摸索了一会 儿,往空中说,“来,小黑,答应你带的香囊。” 黑蝙蝠扇了扇翅膀,缓缓缩小了身形,变作手掌大小,伸出小爪勾了阿玄递给他的荷花香囊,却还是不走。 “怎么了,这是不喜欢这个香味?”阿玄挠挠头,“这可是我挑的最最香的!你都不知道我挤在那一堆姑娘小姐中间抢这么个……这么个大牡 丹图样儿的,都……哎!” 小黑蝙蝠绕着三人飞了几转儿,一阵阵香风好似下了一场红粉牡丹毒瘴,迷了凡人的耳目口鼻。 可林晓在神魂颠倒之前,于牡丹香中找回了一点点儿神智,因为那小蝙蝠正甩着那小香囊,一个劲儿地向他鼻子上拱。林晓做信客这么多年, 还没经受过这样温香软玉的攻击,霎时间愣了。 然后是一串止不住的鼻子痒,咳咳咳。 “走不走?”狐狸公子挠了挠鼻子,慢悠悠问。 “走……走……咳咳咳……” 狐狸小公子伸出一只瘦白的手,撵住小黑蝙蝠扑腾扑腾的翅膀,轻飘飘丢到一边去了。 “谢……谢……咳咳咳……” 欲往这洞深处去,越感觉好浓的水汽,时有水珠掉到鼻尖眼睫。 一束束的钟乳在明珠光线的滋润下明灿灿,泛着细沙银鳞般的反光。偶有大大小小积水坑,望上一眼林晓便觉得摇摇欲坠,里面似乎倒插着深 不见底的钟乳山丛和瀑布进去。 言公子状似无意扔了一枚小石子儿进去,连响动都没有,就不见了踪影。 林晓背上爬了一层冷汗,生怕踏错,紧紧跟在阿玄的背后。 还老母鸡护雏一般捏紧了言笑公子的衣角,捏了满手汗。 “到底有多深?”林晓多嘴多舌地问,想回去一定要记在师傅给他那张黄地掉渣的地图上。 阿玄轻笑:“不过是鸟飞不回罢了,这里我们也极少走的。” 提心吊胆了总有半个时辰,才有隐隐的天光从前面漏进来。 洞口出口似乎不在凤凰江畔的小树林里,反而听见了轰隆隆的惊涛撞岸之声,如同一声声连绵不断的惊雷。“这是……” 潮湿的海风掠过,在脸颊留下咸咸的味道,言笑公子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林晓觉得被吹得脸皮发烫,可以煎小鱼了,忙远望铺展在眼前的阔达海面。 脚下是湿漉漉的礁岩,附着着深绿浅绿的苔衣,螺壳贝壳缠结着海草,柔顺地在礁岩的孔洞间隙伸展。 眼前的可不是林晓见过的冒着炊烟响着孩啼和鸡鸣的村落,而是鬼斧神工开着数不清孔洞的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3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3 整块礁石山,高不见顶,皆因高处盘结的云雾, 依然将这山遮地严严实实。 若闭眼想地大些,仿佛浮在海面中巨龟玄武背上一块儿贵人玩赏的石山,或者一盏博山香炉。 林晓从不记得师傅的地图上有画过这样的地界儿. “咱们顺着这盘山径上去就到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去他家里送东西,最下面第一家就是。”阿玄仰头望了望他们所在的礁石山,“可别说是我 带你们来的。” 言笑问:“怎么?” 阿玄想了想,说:“我不过幼时得蒙他照顾,也曾于他身上闻到过这样的酒气,便想还了他人情罢了。他脾气实在不好,你们小心些,东西带 到便罢了,要出去时候,吹响这只螺,我自会带你们出去。” 说完,阿玄摊开手心,里面卧着一只淡红色的小螺。 “谢谢!”林晓将螺接过来,揣进贴身的衣兜里,跟阿玄道谢。 “不必。”刚刚说完,就见自阿玄背上“啪沙”展开一对洁白的羽翼。“后会有期。” 林晓捂了捂胸口,盯着那生出了双翼的羽人就这样离开了地面,往空中飞去了。 如果仔细辨认,云蒸霞蔚之间,似乎就有生了双翼的羽人来来往往。 犹如云海中穿行的沙鸥。 ☆、第十二章 礁岩尽头的大石上,画着一幅青蓝色的壁画。高耸入云的巨大桑树树冠上,托着九个太阳,树冠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泛着一叶几乎只有 手掌大小的小舟。舟前立着一人,衣带当风翻飞,舟内亦坐着一梳着高髻的女子,抬手向上,广袖垂下,袖中飞出数不清的飞鸟。每只飞鸟都衔着一个小小的圆球,仿佛珍珠一般。 可惜这些鸟儿的眼睛都空洞洞,在岩壁上四散着。 阿玄从自己的翅膀上取下一根鸟羽,插到一只飞鸟的眼窝处。 大石轰然从中洞开,一条裹着青苔的潮湿小径蜿蜒在他们面前,小径两侧的石壁上错综镶嵌着无数夜明珠,跟阿玄拿出挂在书箱上的一般模样。 只不过赤橙青蓝,每粒明珠内都跳动着不同的火焰,摄级而上,在这天色渐暗的傍晚,宛如上元夜的花灯巷子,只不过少了游人如织。 真想带着他去看看京城的花灯夜呀,那没有宵禁的胜景,小娘子借着一盏花灯,将心愿漂到心上人的心头。 林晓看看身边的言小公子,趁着这装着少年老成小狐狸不谙世事,他也折一盏狐狸样有大尾巴的灯吧,送给他,让他笑一笑。 林晓的心就是这么小呀,默默塞了一个人,不,一只狐狸,就想掏心掏肺地什么都给他。尽管他所有不多。 林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自己是信客该有信客的德行修养,明明自己还中着小青蛇莫名其妙的毒,可就是冥冥地,满满地盛了小狐狸公子的影子。 是天意吧。林晓想不通,却不由自主。 就像把小公子托付给他的那个娘子,早就未卜先知地织就了一条丝线,一端系在他心上,一端系在小公子的手上。 他一抻一举手投足,他便心尖儿一动。 "走吧,呆瓜。"林晓的心尖儿这就被抻了一下,转眼一看,狐狸公子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深深盯着他。 阿玄早就拍着翅膀,没了影踪。 走吧,管他前面有什么呢,身边有他便好。 “是谁?” 持着灯笼的人很白,白地好像新点出来的豆腐,可是表情却像墙头上挂着的小鱼干。 是不是这些鸟人都酸乎乎干巴巴的? 林晓走神了一下双龙村仅有的那么几个书生,好像,是这个样子。 但是,有哪里不一样。 白头发,白眉毛,白睫毛,微光里如同霜雪过后凝了冰晶在上面。 这个人背上有羽翼,只不过。。。只有一边。"我是白鸟族的守墓人,秦千语。"他慢腾腾地说,声音低沉生涩,"没有人会来洞底,不知道谁给了你们钥匙。" "我是双龙村的信客林晓,这是。。。这是我的弟弟言笑。凤凰江畔,一位。。。蛇先生央我将这壶酒捎给你,还咬了我一口,说若我不带到,就会毒发。" 秦千语浅浅一笑,"也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也是缘份。莫担心,那人还是如此爱开玩笑,小哥不必放在心上。" 秦千语引着他们到了洞底,豁朗的洞穴,干燥的,飘着淡淡的墨香。 却没有如外面一般镶嵌满了如星空一样的明珠,只是点了一根红色的细蜡烛。 烛焰摇摇,忽明忽暗间,能看见洞壁上盘桓着一层层的架子,架上挤满了高矮胖瘦书卷简帛。 架子中间,横搭着一条细细的绳儿,却没挂着洗干净的衣裳。 果真是个书虫儿,林晓操心地想。 秦千语将灯笼吹熄,搁在花几上。也收回了半边翅膀,行走间还微微倾斜。 林晓听见了"咕"地一声。 似乎是。。。他的肚子。 一张八仙舟桌上,一碟拌了蒜末的海带丝,一碟醉红了的虾子,再一碟似乎是山蘑菇。 林晓看见言小公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也不合时宜地"咕"了一下。 红衣衫的少年脸红了。 秦千语虽然腼腆话不多,却格外好客,请了他们坐下一起吃。 又反手拿出三个玲珑的小杯,将林晓带来的酒斟上。 红水晶样儿的酒液,在蜡烛光里面反着微光。 "上一回喝这样的酒,还是在凡间。转眼间,都不知今夕何夕了,"他边说边仰头干了一杯,"陪我喝这酒的人。。。早知世事无常,便不该。。。不该。。。" 又一杯仰头干掉,这斯文人抬起袖口遮着脸抹了抹嘴角的残酒。 一双迷朦朦的眼睛抬起来,却狠狠盯着言小公子。 "这位信客兄台,可知你身边的这东西,是只狐妖。"他说的毫不留情。 林晓夹着菜的手半分没愣,回:"自然知道。" 言小公子眼也没抬,只是筷子戳到了碟子边儿,"当啷"一声脆响。 秦千语一把扣住他胸口前襟,"那你可知道,这妖族最是狡猾,骗的你掏心掏肺,还要你心甘情愿,最后。。。要你忘了前尘往事。。。年年……年年送这忘川酒来……" 林晓没心没肺地将虾子扔了一只进言笑的碗里,"秦公子,你不也是鸟妖怪吗?" 是啊。。。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千语说完,低了眼睫,好像蕴了泪光,在烛光中盈盈闪闪。 刹那间,他将酒向毫无防备的林言二人泼去。 酒色如琥珀,温柔醇香,虚空中结成道道冰凌,寒意迫人。 林晓毫不躲闪,迎着秦千语骤然锋利起来的目光,要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4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4 将身形挡在言笑面前。 他虽然胆小惜命,但是护犊子的小心眼也是登峰造极。 只不过,容他闭上眼睛好了。 这神神怪怪的,他还是有点儿不适应有点怕啊! 没有针扎的疼,也没有冷冰冰的痛,只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横在了鼻端。 林晓睁开眼,就见言小公子大张了红色的袍袖,护在了自己的身前。 烈烈如燃了一道火墙,横在他面前。 “你……快快变了兔子,到我……我怀里来!” 一时间,一时间急的眼泪也要出来了,要狠狠将他拉开。 这么俊俏的小公子,伤着了可怎么办! 林晓在心里面把自己硬生生念成了说书人段子里面的救美大英雄,挣扎着将言笑挡在自己身后。 言笑全力对上秦千语,无暇顾他,却被林兔子的蛮力撞开。 有那么一点点痛,好像落在了眼睛里面,冰凉凉的,似乎打碎了什么。 如同刚刚上冻的湖面薄冰,一颗石子扎在上面,就裂了散了细细碎碎的冰纹,要将什么放出来的呀! 林晓揉揉眼睛。 又一时间,眼前电光火石如搭了一张戏台,展了一张水墨。 葱葱郁郁的林木间,一只小狐狸,抱着爪子,蹲在一株半个拳头大的蘑菇前面。 一颗斑两颗斑三颗斑,狐狸耐心仔细地数着蘑菇裙子上面的漂亮斑点。。 四周围全是清凉湿润的气息,大岩石上面都凝了水,互相汇成一条线,淌下来。 阳光穿叶而过,将狐狸和蘑菇圈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光圈。这是……小空山吧? “啪嗒”小林一激灵。 一滴残留下的雨水,压弯了树叶子,掉了下来,砸在狐狸的鼻子上。 狐狸一愣,眨眨黑漆漆的眼睛,接着伸出舌头,努力舔了舔自己的鼻尖。 接着,使劲儿甩了甩头。 终于,忍不住的小狐狸冲着漂亮蘑菇磨了磨牙,就要扑上去。 “慢着!” 小林不由自主就跑起来了,飞扬的雪白衣襟,忙乱间打到鼻尖眼前的银白色发带。是他么? 伸出手去,捏着小红狐狸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一蓬红毛上面修长干净的手指,是他么? “你娘没有教过你,越漂亮的蘑菇,越不能吃?”那把低沉温润的嗓音,是他么? 小林想皱细眉,嘴角儿却翘了起来。 小红狐狸惶恐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然后……毫不留情挣扎起来。 “哎呦!”小林看向自己的手背,一道小小的抓痕,泛着细细的血线。 挣扎到地上的红狐狸,呆呆坐着,仰着头看着小林。 小空山……又向来是这样危机四伏的么?? “你啊……”小林不由自主再动作,这回是伸了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背。火烧一样颜色的后背,细细小小的身体,却顺滑腻手。“让我如何 放心地下,要不这样,我带你去吃桂花,花生糖,你可要跟我一辈子,时时刻刻苦能让我摸摸抱抱呀,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坑了五年了……对自己觉得汗颜了= = ☆、第十三章。 熙熙攘攘的街市,遇见谁都不算是奇遇;喝到什么样的酒,都一样会醉。 “当”一声,差点儿将秦千语背上紧紧藏好的翅膀惊出来。 秦千羽胆子小,他只有一边翅膀,是族里的异类,但凡有事,没谁站在他这边,所以他战战兢兢少惹事。 他让书把自己埋起来,筑起一个小小的巢。 秦千语端着刚刚舀起来的馄饨愣住了,莹白的面皮,上面还挂着青翠的葱花,寒冬里冒着白烟热乎气。 “这位公子,我饿极了,能不能请我也喝一碗。” 那人径自将秦千语的书箱挪开,挤在他旁边,懒懒托了下巴看他。 鬓发凌乱,衣衫单薄,也蹭了好几处灰。 他那双眼睛,似睡非睡地眯着,却一点儿也不像落魄的样子。他的样子,虽不挺拔,依旧俊朗而耐看。 “可否?” 秦千语从来没从书里面,读到过这样的乞丐。也没在一生所见的板正天人里面,见过这样的无赖。 只是愣愣地说:“好。” “最不喜欢这冷困的冬时节,偏偏这时候遇见了你……” 那人似乎连笑都懒地笑了,“实在是好。” 秦千语虽为天人,多年都是在博炉山上,来往的都是村民,多读的都是诗书,又哪见过这般含情一般的目光。 他只是下山来听一听双龙镇的私塾先生,讲一讲人间的大道理,顺便吃一碗小馄饨。 没想到却无端招惹了一个懒洋洋困饿的人。 现在那人又落进了秦千语的眼里。 与当年懒懒散散的样子绝不一样,他再没那样无形无状地就撞进了秦千羽的怀里酣睡,甜梦做地无边无际。 醒来也眯着眼睛,带着一点儿魅惑,一点儿不该有的孩子气,央秦千羽猜度他梦到了什么。 若是对了,就啄秦千羽的嘴唇一下。若是不对,便咬。 雪后的日光从梅花纹间杂的窗扇间透进来,暖炉散着温热的暖与香,漫过半遮半束的床帐。 那样的早晨如同他在冬日里做不完的梦一样,温存在被窝里,舍不得掀开。 虽然燕兰庭的手是凉的,唇是凉的,但他的呼吸和话语却是热的。 他所见的世界也是有温度的,楼台歌酒的烦热,书生小姐絮语间的温热,也有贫苦人家北风袭门的苦寒。 燕兰庭迫着秦千羽去开窗,去看想不到的东西,他太懂如何利用他的好奇了。 秦千羽一边想一边收回了以酒做冰凝成的冷剑。 他总是下不了手的,因为经年沉淀,有燕兰庭的回忆里面,九成九都是甜香。 “小秦。” 林晓好容易从无端回忆里面挣扎出来,眼睛和头还有着忽忽悠悠的隐痛。 就听见一声呼唤,然后捎过来的那只包袱自己个儿打了开来,里面一只木头匣子。 匣子盖儿“咔哒”掀开,一只蛇形的玉簪熠熠生光,光线凝成一团青绿色的薄雾,转眼雾色渐淡,化了一个人形儿出来。 林晓头愈加痛了,那人的声音与恶狠狠地小蛇一般模样,可样子却丰神俊朗,神情悠然自得。 “小秦,我这不是来陪你了,何必迁怒这个呆瓜和这只狐狸?” 他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拉跌在地上的林晓和言笑,林晓受了迷惑般傻乎乎就递了手出去。 “啪!”被打了一下,林晓急急忙忙收回了手去,可怜巴巴望了一眼喘粗气的言笑。 “诶呀呀,都是善于迷惑人的妖族,不要见外,你不是早就嗅出了我的气息,还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5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5 让你家小信客帮了我这个忙。况且你想要我给的回报,我也给了。小信客,忘川的滋味儿不错吧,真想知道你想起了些什么。”燕兰庭收回了手,往前一步,去勾秦千羽的下巴,“百年之约,我回来了,你不想我么?谁说年年送你饮忘川,明明是望穿,望穿了你这南海,我可想你地紧!” 秦千羽背上的一边翅膀颤颤抖动,苍白的双手握了松开,又握紧。 终于低了头,吐出一个字来:“想。” 都说狐族和蛇族是最最会魅惑人的。 传奇话本里面,纠缠俊俏小姐书生的,搅闹大门小户的,戏弄渔樵耕读各色人等的,不是千年的狐狸妖怪,就是妖妖邪邪的蛇妖怪。 大概偏偏他们幻出来的形影最最令人心神驰荡。 秦千羽自然不能免俗。 春来,燕兰庭在私塾窗纸上挖了一个小洞,扔了几颗山果子给他。 除了那几颗酸地要掉了牙的,最后一颗硬地硌了牙的中间,藏了小小的纸卷。 燕兰庭缠着他去放风筝,双龙村后小小的空地,差点儿被下学的孩童挤个水泄不通,笑闹言语,你的拐子绕了我的线,就算是课堂上吵架的冤家,你的金鱼也吻了他的燕子。 烈烈的风吹地头发夹缠在面目前,吹地眼睛微微发干发痛也要昂着头去,去看那张薄薄的纸,离天空越来越近, 在这样的春日里,什么都能跟着风飞起来。 秦千羽只有一边翅膀,他从来没有飞起来过,他有一点点儿羡慕天上的风筝,自由自在地,不用翅膀也能来去。 秦千羽默默有些痴了。 他的背被人圈了揽了,拿热了的木头线拐子递到他手里,他被这春风吹进燕兰庭的怀里。 燕兰庭在他耳朵旁边吹气:“我偏偏不喜欢这天上飞来飞去的,我就是喜欢能踏踏实实落在怀里的。” 秦千羽想那是当然,你们爬虫一族的向来跟飞鸟不睦。 但还是默默脸红了。 暑往秋来,冬又不歇,再入了一个春夏。 秦千羽下山期满,要回博炉山的白仙子村了,他们白鸟一族虽喜欢人间的诗书等等,却不入世。 他有好多舍不得,古今的书满满装了好几书箱,最最舍不下,却是燕兰庭的温言软语,和多情眉眼。 “你们蛇族向来多情……”他曾试探燕兰庭。 燕兰庭在书桌那边,拿起毛笔在纸上勾了两只墨蝶,又一施法,两只蝶跃然于空中。 两只蝶绕着秦千羽和燕兰庭打着转儿。 秦千羽还来不及问一问燕兰庭,愿不愿意跟他回博炉山看看。 就算是飞鸟与蛇向来有些龃龉,可他只是一只要被遗忘的天人,而燕兰庭,也不过是一只修行浅薄普通的小小蛇君,又能伤什么大雅呢? 他还把飞鸟眼中的那两星魂火渡了燕兰庭一半,趁着温存过后他疲劳沉沉睡去的时候。 一星魂火,能助妖渡大劫难,隐妖气。 秦千羽觉得燕兰庭连自己给了他,还求些什么呢? 直到他还未曾离开,那只多情蛇君便不告而别。 空留一壶忘川,一封信笺。 百年之约,想来也是空谈。 因为秦千羽的右眼隐隐作痛,他送他的那星魂火似乎慢慢衰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以前用鸟虐过鱼,风水轮流转,这回用小蛇来虐小鸟~&gt&lt ☆、第十四章。 思魂归 传说在极北极北之地,越过湿滑阴沉的莽原,穿过茂密幽深的森林,渡过宽广苦寒的冰河,最遥远的沉渊归墟最深处,散着零零落落几株玲珑草。 它们如烟火,也如磷火,花开时若凑近看,就能在那笼出的一片片光影里,窥见方壶蓬莱的盛景。 云为池,风为路,玉为楼,霞为瓦,天人来往不绝。 都说这是被巨人所搅闹倾覆在归墟的两座仙山,碎裂消解后余下的最后几枚碎片化成的种子。 从北地而来的鲛人一族,沿着水去的方向,像风一样将这样的传说带到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最神奇的是玲珑草的果实,眼盲人叫它点睛草,聋哑人叫它还声果,天残地缺,皆可修补。 林晓也听过这样的传说的,也心动过送信时要捎带脚去见一见大世面。 结果被师傅一筷子落在额头上敲打清醒了。 不止一路跋山涉水的凶险,非得叫沉渊最深处的黑暗滋养出的异兽毒花吃了你,还吐不出骨头来。 所以传说就是传说。 这时候燕兰庭从林晓捎来的匣子里,取出一枚山楂大的果子,说这就是玲珑果。 燕兰庭的手长得骨肉匀亭,色如白玉,手心儿里托着传说。 也未有蓬荜生辉,异香扑鼻,这洞底的书社,仍旧漫着湿气混着老墨味儿。 林晓方才的失魂和混沌稍稍缓解,似乎是自己的回忆,交杂着秦千羽的丝丝缕缕回忆,又慢慢抽离开去。 他将护在身后的狐狸公子拉到自己怀里,见他也睁大了眼睛参观这世间难寻的神物。 却听得言笑低低嘟囔,“若真有奇效,我也该去寻来给你吃吃。” 林晓看他一眼,我四体健全,还勤能分五谷。 言笑小公子白他一眼,补脑。 林晓无言,只想其实若吃了这仙果,是不是也能沾些仙气妖气,总护你周全。 最好多生出腿脚来,能减减他赶路的脚程。 再多思脑海里浮出八爪鱼般自己的样子,不禁打个寒战。 好可怕的妖怪! 妖怪还该长成言笑这样儿,以自己来看,勾引凡人笃定百试百灵…… 秦千羽微微眨眼,似乎眼睫都在烛光里微颤。 他又垂眼。蜡烛爆了花“嗤”一声,一两滴滚热的蜡泪淌下来。 “兰庭……” 燕兰庭懒懒散散一笑,哄他:“我怎么舍得你呢,只是舍不得你日日为自己的那半边儿翅膀自伤罢了,况且我还年年拜托了人给你捎来这望穿,生生怕你忘了我。来,乖,喝了这玲珑果,也让我家小秦能乘风驾云,带我飞上那九天云霄看看。” 秦千羽不动,任凭燕兰庭摸了摸他脸,将果子塞进他嘴里。 燕兰庭手上又幻出一只白玉的小壶,他仰头将水酒倒进自己咽喉,又覆上秦千羽的嘴唇,渡了过去。 两人旁若无人,缠缠绵绵就吻在了一起。 “那……那个……” 林晓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咚咚直跳地厉害,里面藏了一只淘气的兔子吧。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兔子撞来撞去,心尖儿痒痒的。 小信客极力想闭上眼,还要腾出手去掩上言小公子的眼睛。 小信客极力想屏住呼吸,这两位俊秀的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6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6 男子如此自在地亲昵,可真是……真是…… 可是林晓闭不上眼睛,忍不住去看那脑海里面的狐狸小公子。 正对上言笑一双眼,也探寻一般地看着他,又慢慢蕴了一层薄薄水汽。 紫色的葡萄,浸过清凌凌的山溪,能返照着人间所有的天光。 眼角一丝细细的伤口,应该是刚刚护着自己被冰柱划破。 林晓也要被那样的目光弄着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然分开。 林晓刚想去找那姓燕的蛇妖怪问个清楚,却见秦千羽刹那想起什么一般,狠狠攥住燕兰庭广袖,面目苍白。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还有,我给你的魂火呢……” 他还未说完,就骤然垂了眉目,跌在燕兰庭怀里,沉沉睡去。 燕兰庭将他打横抱起,搁在洞室内横拉的一根细绳上,恋恋不舍摸了摸他的脸颊。 “这一回,虽见了面,却只能许你一杯忘川了。” 秦千羽背上,慢慢散出一团白色光晕,再细细看,是无数细小的银针穿梭,织就出了一扇天人之翼。 他睡中不适,稍微动了一动,就掉了两枚白色的羽毛出来,轻轻在空中浮了好久才落了地。 “可惜,星魂是不能还与你了。” 燕兰庭背对着林晓与言笑,不知是喜是悲。 一手牵了秦千羽的,一手抬起覆在面上,稍立了一会儿,才转身。 “小林公子,你……”燕兰庭长身玉立,淡淡冲他二人一笑,深深打量了林晓一下。“以你的心神,受了小秦的望穿,想必也知道了什么……至于你多些看到的,就当给你的报偿,谢你载我这一缕残魂,送我到他身边赴约。” 这一路穿林过海,山穷水恶,星月兼程。 燕兰庭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蛇君,有些可以幻化为人身的小小修行法术。 却偏偏招惹了一个天人,还是一个只有半边翅膀的天人。 抵不过冬困的他,恰恰就醉在睡在了他怯怯的眼神里。 小羽人似乎从来不知蛇族善惑人骗人的传言,听他一句蜜语甜言,就十分当真。 他一个小小的术法,就能让他开怀非常。 燕兰庭想,它最终是要回那羽人的仙山,只不过图一时的快乐事罢了。 某日云雨之后,小羽人偷偷啄了他一下嘴唇,真是一只小鸟儿呀。 然后燕兰庭发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羽人将自己的一枚星魂渡给了他。 大略是怕他渡劫受了伤,要了命。 燕兰庭怎么能受得了这些好呢,还有那么多的好时光。 所以他走进沉渊的暗影时,并不害怕,只是想找到玲珑果,看到小羽人没有一丁点儿畏惧的笑罢了。 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见到玲珑果时候,也就堪堪凭借星魂之力支撑了。 暗沼的毒雾渗透了鳞片,异兽的爪牙留下了伤痕,摘下那传说中灵药,实在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妖力。 他想,幸亏他本来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年年托人送“忘川”酒给他,让他能忆及那些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等他回去的时候,他肯定害相思害的紧了呀! 他拼了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一缕残存的蛇魂,融进了仍旧温热的星魂里面。 天人的精魄和小妖的妖魄怎能相容呢? 燕兰庭还记得那个百年的约定,记得要用手里的小果子博心上人一笑。 他要在蛇魂被磨蚀干干净净之前,把秦千羽和他自己的一片真心,都送还给他。 然后让他真真正正喝了“忘川”,往事都去,相思可归。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然在天气预报里来了…… 等着小雨丝儿能飞成大雪糁啊~~ 必须安利一下musicgate的《樱花雨》来着,听地在冬天都觉得开春花儿了呀~ ☆、第十五章。 坐望星 “那个蛇妖怪真是傻,如若是我,一定是更舍不得你离开的,更别说……别说让你忘了我。” “当真?” “十分当真。你看最亮的那个星子,我要是说假话,就让它掉下来砸中我。” “你这才真傻!你再说这话让住在那星子上的天人听了,扔个啃完的仙桃核儿下来,就砸中了你。” 林晓叹了口气,想跟小精怪说句温温柔柔地话,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两人捡了一处避风的山崖,并排挤挤挨挨在坐着,林晓仍旧将小言公子挤了又挤,问他冷么,风吹的慌不。 言小公子却坐着将自己团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抬着眼望着天的最深最远处。 浅的蓝,深的蓝,墨的蓝,蓝的黑,渲染交叠在一起,铺了一张天地样大的画布。 没有街市的灯火流转,农家的鸡犬相闻,沉静的博炉山像只不管不顾只睡得香梦正酣的鲲。 不顾稀稀落落点了点点如豆般星星的远空,散着冷冷的光。 秦千羽也沉沉睡着,醒来应该就把叫做燕兰庭的一场梦尽数忘却了吧。 海潮舔着仙山,涌进礁岩只发出低低的沉吟,也不扰人清梦。 这样的天和海落在小言公子的眼睛里,这样的言笑又落进林晓的眼睛里。 “我姐姐也是这么样,明明就是只妖,偏偏喜欢上了个人,连魂带命都顾不上了。” 小言公子低低说,林晓想起罗罗城深巷大府中那个白面的小娘子。 “可知人毕竟寿数有限,她却说只贪心这情爱几十载便足矣。也可怜回清河的水神,对姐姐一腔深深的情爱,生生替姐姐受了私通凡人的天雷之罚。可那个凡人王生呢,傻乎乎毫不留恋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将这一世与姐姐的情爱纠缠忘地干干净净。” “那水神呢?”林晓问。 原来这神仙妖怪动起情爱来,比人间的书生小姐还要轰烈,怪不得狐狸小娘子织锦那日密云压顶,风雨欲来。 他以前一直以为回清河的水神是位娇俏的小娘子呢,只因水边的桃花开得格外美艳。 小言公子将头埋得更深些:“那日正是水神苏醒的日子,我姐姐织了一幅罗罗城给他,把自己也织就了就去。那幅画里面,没有王生,只有爱在回清河畔戏水的狐狸娘子,日日等着水神从沉睡中醒来。” 林晓一震,“那岂不是假的?并没有这么一段回忆和计较呀。” “你刚刚不是说了么,遇见情爱,还分什么真假,只有舍得和舍不得罢了。” 静了一会儿。 “其实若是我……我愿意受那天雷的……”林晓也望着天边渺远又近切的星子,嗅着咸咸的海风。 “什么?”狐狸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直直望着小信客。 小信客这时候并不像受惊的兔子,反而抬手将少年脸颊边被风吹起的发丝拂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7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7 到一边去,真的带了老成一般,淡淡跟他说:“我仔细想了一想,如果那个凡人是我,我是愿意受天雷的。男子汉大丈夫,管他山精水怪,为了心上之人,又有什么做缩头大海龟的道理?”顿了一顿,又说:“若是你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我……我为了你,我……我也是极愿意的……” 小公子眨了眨眼,又将头埋进膝盖里,做缩头大海龟样子:“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林晓说完也羞得满面通红,恨自己莽莽撞撞,跟老屋房头上竟夜里□□儿的小野猫儿一样。 恨得想收回自己说的话,可是又舍不得收回来。 没听清言笑说什么,只好急急慌慌问,“你,你说什么?” 小言公子抬起头来,眼睛里面早就盛满了星光,仿佛星光也没那么亮的。 “一定是我的魅惑大法术又精进了!小信客,你又晕头转向了吧?” 回了秦千羽的洞府,燕兰庭早就不见了踪影。 林晓将屋子里面的长凳子拼合在一起,又随意抽了几本杂书摞在一起,当个硬邦邦的枕头躺下。 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随意地屈曲起来。 “这样子,我都早就睡惯的,就是有点儿点儿冷……” 林晓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小言公子。 小言公子也没跟他客气,手一抬,“噗”一声熄了孤零零的蜡烛。 “哎呦~”林晓就觉得胸前一暖,叫地好似受了多大疼,一只毛茸茸的小兽跳了上来。 小兽偏偏踱来踱去,找了半天位置才正经卧下,将头搁在林晓的脖子一侧,耳朵摩挲着他的耳垂。 最后软蓬蓬的大尾巴,缠在了他的腰腹上。 谁说狐狸都是臭臭的,这只狐狸精就带着松子糖的清甜味道。 一呼一吸之间,吹地小林脸上像蒙了一层细薄添香的纱帐子。 陷进这样的旖旎里面,小林困得深了,一下就沉沉睡过去了。 却见他胸前的小狐狸,睁了迷蒙的眼,探了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然后飞快地缩回去,也沉沉睡了。 细细长长的眼睛里面,落满了亮闪闪的东西,好像是无数珠玉的碎片。 林晓想仔细看清楚,却混混沌沌的。 应该还是那只红色的狐狸吧,斜斜歪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浑身筋骨松松垮垮,嘴边一串血迹好似洒落的红梅。 朔风劲吹,霏霏绥绥,寒意灌顶。 林晓送信去北国时候,也没受过这样的冷,冷的想将这一身凡体抛却。 下一刻,浓浓的暖意又将他打捞了出来。 一串儿带着白雪碎屑的水迹脚印儿,印在窗台子上。 台子上摆着几只豁了边儿的陶盆儿,土面斑驳覆了一层细雪,几朵不知名儿的小花从土里钻出来,开得自由自在。 嬉戏嗔怪的轻笑声,合着细细的水清檀香,从窗户缝儿里面飘出来。 一个白衣人,临在案子前,执笔还未落。 一只红色小毛球,调皮敏捷地窜上画纸,故意留了一串泥脚印儿。 白衣人摇摇头,执笔将那泥印子都勾成了滚圆饱满的葡萄。 小狐狸霎时间泄下气来,窝在砚台旁边团成一团,细细的眼睛懒懒眯起来,成了个镇纸样子。 “你就知道欺负我……我,我要葡萄!” 林晓头一痛,这,这不就是小言公子的声音么? 他不就是在我怀里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雪,却是大雪天。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茶上烟 煮水,涤器,清心。 这秦千羽醒来,当没事人一般,请他和言笑吃茶。 林晓从他眼睛里看,前晚之事仿佛毫无知觉,所留只有如隔夜落了定的清茶般沉静寂然。 林晓只在熙攘的茶寮吃茶去,淡似清水,全凭茶客嘁嘁喳喳的闲话加滋味。 茶叶炳儿也要嚼了磨牙。 这样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坐好,如同佛龛上的菩萨等着吸线香,就有些浑身不自在。 可是见小言公子也是认认真真地坐着看着秦千羽冲茶,也踏下心来。 小小的少年双手托腮坐在桌前,眼睛里满是趣味,他宽宽的红色袍袖滑下来,露出霜雪般的手腕子。 林晓觉得像极了昨晚上梦里面铺天盖地的朔雪。 那只红狐狸若是小言的话?那个白衣人又是谁?为何与自己有一般面目? 那滴落在他眼睛里面的“望穿”似乎种了一颗奇奇怪怪的种子,总长出一些模模糊糊的怪故事来。 只准备一只普普通通的大透明琉璃茶碗,碗底搁茶叶。 像极一夜风后,无人收拾铺了一地的杨树和着银杏叶子,踩上去“喳喳”作响。 一注清水高高落下,激荡起细细金黄的茶针,滚滚沸沸,起起伏伏。 七分水满,三分意填,茶落而情长。 喧嚣挣扎过后,沉淀在底,举杯万事休提。 只余袅袅清香,萦绕满室。 一两束细细的轻烟,也延绵不绝升腾起来。 秦千羽也不拿出小杯子分茶,只等茶碗上的烟气越来越加浓烈。 漫漫云雾水汽里面,勾勒出一座小山的形影。 赭石色的山石层层叠叠,从山尖儿流泻下翠绿深碧的苔色和水色。 又能隐隐约约,看到些台阁,立在危处。 “我送你们一程。”秦千羽抬袖子,双翼大展,继而扇动,“无论有什么前尘,此一别,后会无期吧。” 林晓脚下不稳,忽忽悠悠起了个小旋风,石洞里物什都动荡摇晃起来。 书页纷飞,一张纸“啪”贴在了林晓的脸上,糊了一脸严严实实陈年墨汁味儿。 顾不得把纸拿开,林晓匆匆忙忙去牵身边小言公子的手。 急匆匆总算捉住了他手,细细的手指,软软的手心儿,跟自己冬天糙地裂缝儿的手不一样。 小红狐狸不是火的颜色,恰是雪做的吧,有点儿凉意,他把手紧紧握了回来。 林晓也顾不上心旌荡漾了,抬起另一只手去扯脸上的纸。 猛一股不能抗拒的吸力,将他和身边人都萝卜一样拔离地面,卷进风里。 等他终于将脸上的纸拿下来的时候,定睛一看,不禁臊了一个满脸通红。 言笑凑过来看时,林晓早就把那页纸揉了团了,塞进了嘴里。 “咕嘟”一声吞了下去,林信客噎地打了好几个嗝儿,味道太差。 还说是什么天人,怎么什么难吃的书都读的? 他看看也就罢了,吃了也还算了,带坏了狐狸少年可是罪过! 至于后来,言笑软磨硬泡林晓吞了什么下去,林晓从没让过步。 守口如大瓷瓶儿。 却说雾气和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8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8 旋风过后,林晓正正摔在一条清浅的小溪流里面。 整个儿身子扑在坑坑洼洼的小圆卵石上,呛得没抬起头来就要张嘴深深呼吸。 一只可怜的黑鳞小鱼儿来不及转了游势,后悔莫及直直冲进小信客的嘴巴里。 小信客“噔”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才将小鱼儿吐了出来。 小鱼儿吓得一下子钻进卵石间的缝隙里,再不敢出来。 水珠子顺着浓黑的眉梢,带笑的眼角,挺直的鼻梁,画出下巴颏儿的曲线,流进合起的衣襟里,漫到袖口。 砸在水面上,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竟然有些清秀气冒了出来。 前一刻还靠在岸上大石边上,看地笑地捂住肚子的狐狸少爷,也略微愣了愣神。 后一刻,这还没做足一刻俊俏公子的林晓,就火烧了一般手舞足蹈,急惶惶去摸背上的东西。 还好,就算脸着地,总算保全了要送的东西。 最后还是言笑看林晓打了好几个寒战,摇了摇头,施了个小小的术法,烘干了他。 一人一狐定了定神,去看周围的景色。 半晴半阴间,座座青山生烟,忽聚忽散,苔色如旧,古木成林。 无人径无兽痕,只有刚才林晓落进的小溪流,蜿蜿蜒蜒向远处而去。 是茶碗中的山么? 还是回到了小空山? 林晓抓抓头发,去看言笑。 红衣服的狐狸少年正盘着腿坐在大石头上,从林晓背上的包裹里面掏出一把桂花糖。 他舌尖卷了一颗含进嘴里后,才鼓着腮帮儿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去过青鸟崖。” 林晓又要叹气,却看见小溪流之中,远远飘过来了些什么。 那物件儿越来越近,摇摇荡荡就到了眼前。 一只青色洒金彩纸折的小小纸船,稳稳停在了他们眼不前儿。 狐狸公子从石头上跳下来,探手将纸船拾起,三两下拆了开来。 “闻客到,特来舟相载。” ————————————————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个茶中山的哏,是来自微博有人画了碗呀汤匙呀盛了山水的图,觉得好有趣~ ☆、第十七章。 听香去(上) 折纸从言笑的指尖落下,眼看就要掉到水里,却“砰”地一声起了变化。 本来巴掌大的方纸,向四边沿儿长出了好多好多。 那张有生命一般的大纸一边长,一边褶皱折叠起来,好似一双看不见的巧手,在折纸。 不一会儿,一匹青色撒金花的纸马儿站在他们面前,静静立着,栩栩如生。 林信客惊叹不已,嘴巴张的要吞下颗鸡子儿。 双龙镇大集市也有卖剪纸窗花的,红彤彤的双喜福字牡丹花等等。 一到年节里,就开在窗户上,米缸上,灶台上。 最精致的,见过有邻村小伙子要捎给城里的小姑娘的纸绢花,粉红色的朵朵花瓣儿,围着簇簇黄绒绒的花蕊。 有牡丹,海棠,杜鹃,兰花,还有好多叫不上名号儿的。 这一种一年四季都开在姑娘们的头上。 怎么也不见有人把绢把纸,巧地做出了这个花样儿。 还非得是神仙妖怪不可,看来,他们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言笑摸了摸马儿的背,将自己的食指在嘴里咬了一点血珠出来,轻轻点在马眼睛处。 青色的纸马突然“咴儿咴儿”地叫了几声,踏了几步。 林晓再定睛一瞅,折纸马儿竟然成了一匹真的健壮结实的马儿。 长长的眼睫下,一双清澈温柔的茶色眼睛,沉静地看着林晓他们。 狐狸少年轻巧地翻身上马,垂下头来,朝小信客伸出手来。 “走。” 逆光里他容颜如玉,黑眸如星,嘴角微抬,长发披散在肩背上,泛着山里面的湿气。 隐隐约约有了青年的轮廓。 林晓不由自主就着他的手握上,上马。 马儿“得得”迈起了步,沿着小溪踩了一路水花。 林晓顺势将言笑圈在怀里,少年挺直的肩背慢慢松软了下来,窝在他的胸口。 小溪流越走越细,古树将道儿越夹越窄。 风里有细细的雨丝扑过来,打在脸上,打在眉梢和眼角儿。 不知道哪里的隆隆水声,也传过来。 马儿终于歇下了脚步,二人翻身下马。 一排稀稀落落的小柴草栅栏,横在他们当前。 路上不辨四季的错落葱茏,被满满溢出来的秋色涂改着。 一寸一寸,一层一层,苍翠到鹅黄到嫣红,爬山虎密密实实卷在栅栏上。 一个小小的木头牌子,挂在隐蔽处,上书“听香”。 “有人吗?”林晓礼貌地扣扣门。 “吱呀。”栅栏缺出一块来,该是门开了。 林晓紧了紧背上的包袱,示意言笑跟在自己后面,走了进去。 林晓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围。嗯,比他林晓家好不了多少嘛,还说是青鸟府呢? 这只青鸟妖怪未免太寒酸了一些罢。 几间老房,木头门都有些斑驳,半掩半开,门框上吊了一串小红辣椒一串胖乎乎的大蒜。 窗户纸上都认认真真贴好了窗花,日子久了,深红被风雨洗成了橘子红。 窗前栽着柿子树,花椒树,枣树,开着花的,结了果的,乱哄哄茂盛在一起。 树下一眼青灰的石磨盘,盘着一只仰着肚皮酣睡的懒猫,出于礼貌般冲林晓“喵”了一声,又睡过去。顾不上守着磨盘旁边晒了一地的苞谷粒子,被几只小鸡子小鸭子踩来踩去,叽叽呱呱在院子里面捉着迷藏。 还有两方不大的池塘。一方水清,也看不见游鱼,大概惫懒地沉在水底,一会儿冷不丁出来吹个泡泡。一方斑驳,被半开和半凋的莲荷挤得严严实实,桃儿粉的,梨花白的,淡绿浅黄的,田田的叶儿上面,滚着玲珑剔透的水珠子。 肥肥的莲蓬上面,点着振翅的蜻蜓。 “是小空山的山狐狸吗?快快过来吧!” 轩朗的笑声,从院子一角一颗巨大的银杏树底下传过来。 树上的叶子零零落落地飘下来,无数细细的银丝也从树上垂下,而不知其所起,银丝下系着无数透明的琉璃小瓶子。 风一过呀,叶子飘飘洒洒,瓶子们轻轻磕碰撞击,叮叮咚咚。 好像小空山中那座香火不太好的禅寺,日暮风起时候的梵铃声声,念着白日时候香客们絮絮的许愿。 一个人蹲在树底下,见他们走近,松垮垮站起,伸了个懒腰。 还有一个人,立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美,美人! 他抬手,将手中一只大肚子瓶子系在银丝上。连手指尖儿都像能发光呢。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9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19 “他这里实在不好找呢!”站起来的是个小娘子,钗髻简单,不饰浓妆,几颗小小的雀斑,调皮的画在脸颊上,嘴角的小小梨涡,带着孩子气的天真。 她身边的男子不言不语,容颜如玉,头发上却傻傻缀着几片未及抖落的金黄银杏叶片。 小娘子极自然地替他拂了,又走上前来,牵起了言笑的手,问:“你姐姐呢?他这里的景色,还是她多年前织就的,有些看厌了,就等着她的巧手织出新的来。” 言笑默默低头,复而抬头,“姐姐跟着心爱的人,去了很远的地方。青鸟崖上要织的锦缎,让信客捎来了。” “不换。”冰美人儿冷冷说,林晓打了一个哆嗦,“这里,你曾说,这里像你的家。” 那个小娘子,这样子跟他家的小狐狸拉拉扯扯嘛…… 林晓见小言公子的眼圈儿都泛了红意,一阵心疼,连忙上前,牵了牵他的衣角。 又卸了背上的包袱,递给那个小娘子,不着痕迹地将那两人分开。 那小娘子接了锦缎卷轴,也不着急打开,反而细细盯了林晓一会儿,又抽了抽鼻子,摇摇头:“原来你就是那个信客呀……你身上,还真有股他的味道呢!” 林晓愣怔,他并未认识过这个小娘子呀,“谁?” 那小娘子恍然大悟,低低跟他说:“哈哈,没什么,作为报酬,我倒是可以让你闻闻他的味道呢!” 林晓茫然地望了一眼言笑,见他正抬头打算着那一树亮闪闪的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狐狸耳朵尾巴,毛茸茸的。 小娘子也看了看:“小言还是这么可爱,可惜……罢了罢了,你们坐,我让阿时给你做好吃的。” 刚刚就立在一边不发一言的美人儿,轻轻“哼”了一声。 “好不好,阿时,我离开这一阵,也很是想念你的手艺呢!” 美人儿的脸儿更冷了,拂袖转身而去……进了灶间儿。 “不换就不换……就知道你喜欢那些人间过日子的烟火味道,我也不过是想让你看到更多风景。” 小娘子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锦缎徐徐展开,扔到了空中。 一时间山居田园另一边的景色骤然模糊了起来。 那一边狂风劲吹,将锦缎吹散,一经一纬一丝一缕都散开来,又织进了空气一般。 这一边炊烟升起,微微弯弯绕绕地往空中去。 风停景定。琼花玉树,白沙清池。 林晓定睛一看,这可不是那一天在王府上看到的山水吗? 中间小亭子上的人也终于清晰了起来。 一个小娘子,斜斜歪在亭柱上,沉沉睡了,手里一只纸袋子敞了口,几颗糖栗子掉出来,散在地上。 冷冰冰的俊朗公子,满满低下身子,温柔地点了一下她的脸颊,用唇。 转眼间这两个人的形影又散了。 “这只多管闲事的狐狸!” ☆、第十八章。 听香去(下) 滚圆滚圆的相思豆,慢慢地煮,放进耐心和等待。 一颗一颗的冰糖投进去,熬出甜甜糯糯的味道。 一小点儿的盐,画龙点睛。 面剂子压平,擀开,将红豆馅儿乖乖抱上。 “你尝尝,山下人总说,这就是相思的味道呢!”小娘子大大咧咧地取了一块点心,填进嘴里。“这小空山,论烧菜做点心,我家阿时做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呢!” 林晓呆呆看着叫阿时的美男子将点心摆了一桌子,才解了围裙。 刚刚的如玉公子沾了烟火气,也有几分温柔亲切起来。 额头上,脸颊上,蹭了面粉末儿。 “我家阿时啊~”小娘子摇摇头,替他抹来抹去,抹得更像花猫一只。 他也不生气。 四人坐在树底下,就着茉莉花茶,听着树铃叮咚。 “阿时,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你们青鸟一族最是金贵,哪里能轻易就下山,我就给你带了回来。” 小娘子抬手解了一只瓶子,拔了瓶塞子。 清凛,冰冷,含着霜雪气,混着枯木香,稀稀落落的鸟鸣。这是小空山雪后初晴。 再一只。甜甜腻腻的兰花香,混着不太刺鼻的酒气味,切切杂杂的琵琶轻语。这是双龙镇天河轩的夜。 又一只。细雨蒙蒙的潮意,山石氤氲的湿气,竹叶窸窸窣窣地轻响。这是凤凰江畔泛舟而行。 还有一只。一点点咸,带着潮意,带着渺远的涛声,带着大肚子红海螺腹中的回响。这是哪一段海岸。 天南海北的味道,都在里面,纷扰红尘,如在眼前。 小林想,真好呀,若能把他曾赶过的路也用味道收藏起来。 也能让小空山里面的山狐狸公子,陪他一起走一走他踏过的路。 看一看他走过的风景。 “这是我送你的……” 冷面的阿时公子,也取了一只琉璃瓶子来,递给了面露惊诧的小娘子。 清寂,空荡,没有任何气味。没有任何声音。 好像一片无垠的黑暗。 根须伸进泥土里,树叶在风中簌簌轻响。雨滴,落雪,碎冰,交替而单调的味道。一年又一年过去。 突然,一声小雀儿的叫声响了起来。就有了花香,有了荷叶的清气,有了农家灶间的柴火烟气。 最后收尾的,是漫长悠远的熬煮红豆时,腾起的清香。 那是相思的味道,绵绵不绝。 小娘子闻完,默默伸了手,覆住阿时的手。 “我都知道。” 天地间静默了下来,又是一阵风过。 “小信客,刚刚答应你的,你来,这一只给你的。” 小娘子从听香瓶儿里面找了好久,才取了一只下来。 林晓抓住言笑衣角,探了身子过去,耸了耸鼻子尖儿。 林间的露水味儿,青草味儿,阳光照在露珠上。 那道人书页里的墨香,为什么人都喜欢咬文嚼字呢?明明吃在嘴里怪怪的,又苦又涩。 那道人用手指上桂花糖松子糖的,一下一下点着它的鼻子,又被它的舌头卷住,甜甜香香。 那道人在炉子上熬的小米粥,锅里煎的小鱼,上元夜里载沉载浮的汤团子。 那道人的怀里面,夏天清清凉凉,冬天又暖暖和和的水檀香。 那道人嘴角的笑,还有一点点的血红色,有一点点伤心,也有一点点高兴。 那道人说:“人么,总有离开的一天,别为我这小小的劫难,浪费了你这么久的修行,我可舍不得,你可是我养的呀。可记住,我不要你了,别再念着对人动心啦!” 林晓似乎见到,那躺在雪地里的狐狸,抹抹自己眼角儿,狐狸怎么会哭呢? 一番修行,就是为了这迟来的眼泪么? 林晓如在云里雾里,心里猫抓一样拧巴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20 信客 作者:萤火虫凉凉 分卷阅读20 成一团,又一下子疏散开来。 “小言,这只瓶子是你的,你要不要闻?” 小娘子又递过一只小瓶儿来,问言笑。 林晓呆了呆。 摇摇头。 林晓好像知道里面应该有多少故事。 这只飞蛾扑火的小狐狸,还是冥冥中的谁,一路上不知道想抖落给他多少秘密,将那前尘往事,作封信也寄送给他? “啪!”林晓将那只瓶子打落在地上。 毫不在意地将狐狸少年揉进怀里,用手指头扣着袖子角儿狠狠捂住他的鼻子。 小信客认认真真说:“我们不闻!也不想!我要你!” “哎呦!” 小信客的手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 两颗尖尖牙留下的牙印子,毫不客气。 小信客还不认输,伸了脚去,将那瓶子踩碎。 一地的琉璃,夹着几抹血气,还有小信客“哎呦哎呦”的叫疼。 哪儿还能有别的味道。 ☆、第十九章。 玉中歌 一只白羽毛红顶冠的大鹅,一摇一摆地走在山路间。 颠地翘着脚的林晓一起一伏,就要晕头转向。 小言公子背靠着他坐在后面,仍旧是一路走一路掉着糖。 糖,是阿时送言笑的,因为笑他红红的眼圈儿。 鹅,是青鸟府的雀儿娘子折给信客回程的坐骑。 就快暮色四合,双龙村的点点灯花,也映进了眼睛里。 炊烟带着饭食的香气一直拉到半空中。 一人一狐狸也从做梦一般的幻景里面,慢慢跌进了热热闹闹的人世间。 林晓心里面盘算着晚上该给狐狸找什么吃的。 “晚上想吃什么?” “老王家养的那只肥鸡?” “哈?”林晓顿了顿:“好好好,你说的都算,你先在家等着,我取了枕头下的几枚铜板,就去给你买马家小铺的坛子桂花鸡!” “哼,不想吃了!等你那腿脚回来,天得亮了又黑。” “你说了可不算,谁让我养你呢?我们信客,可是一诺千金。” 信客的后脑勺儿被一颗糖狠狠敲了一下。 却敲出了笑声。 “你脚还疼不疼?”背后传来小小声的问话。 “哎呦~” 林晓轻轻地哼了起来。 疼就疼吧,可不想让你闻了那香,为了那人……再落了眼泪珠儿。 上一辈子什么的,只是因缘的来处,至于去处,还是当认认真真珍惜的眼前儿。 再说,他才不承认,说了那些狠话的讨厌道人是他! “言笑小公子。” “嗯?” “要是你愿意,我就带着你去南国北地,带你去逛那东海的集市,西域的茶马绸路。” 让你将心眼儿打开,再想不起有些该忘了的往事。 “你知道东海边儿有花纹儿的斑贝,还有肉又白又细的白鳞鱼;西域的葡萄美酒,比咱们这边的更醇更甜!” 喂得你肚儿圆圆,拴住小美人儿再离不开我小林的身边儿。 “还有红胡须蓝眼睛的人,有次我带信给的就是个这样儿的人,一张口全是卷着舌头说的话,看了信手舞足蹈非要塞给我一整只羊腿。等我扛回家里,还没吊几日,就被大花偷啃了一小半儿。大花你知道,就是老在树上□□儿的那只大山猫!” 幸好他这一辈子只是个山野里面的无赖小信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就是想时时见到你,见到你时怎么都欢喜……好像是注定了一般的……” 小信客故意啰啰嗦嗦滔滔不绝,却越说越小声。 “就是……就是那些婆婆说给我的姑娘们,都让婆婆带话给我,说我常常一路风霜……还是罢了……” “林晓,你不是信客么?” “对呀。” “说出来的话就要当真。” “自然。” “那还什么风霜不风霜!” “也是……” “怎么这一辈子,你就是只呆瓜,到底是从哪根笨藤蔓上长出来的!” 上钩了! 林晓心里也长出了一根痒痒的藤蔓一般,伸出毛茸茸的细嫩根须挠着他的胸口。 有什么,就要涌出来了。 似乎是一句话,或者,就是一支歌。 真的有歌声呀! 在空空荡荡的山间,在林晓踏过的每一步街市和河山。 从每一片树叶的叶脉,每一朵花的花心儿,每一片山藤的须角。 从每一块石板路的缝隙,每一道老酒桌的旧纹路里,每一抹或温情或冷落的目光中。 从林晓胸口佩戴的玉石里,扑通扑通,带着心动的声音钻出来。 它们通通被唱成了一曲儿美好又温柔的歌儿。 好的事情都更鲜活,不好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想记起的都能记起,想忘记的都能忘记。 林晓就要醉在了这样的歌声里面了,也荒腔走板手舞足蹈地跟着哼起来。 这信客果真是中我的迷魂大法深了,都要痴傻了吧。 狐狸暗暗想。 掏出怀里的兔子面,甩到小信客的面上。 哎,还是毛茸茸的林兔子,最听话呀。 来,抱抱!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