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正好时》 分卷阅读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 《景色正好时》作者:胤辞y 文案: 温润腹黑王爷攻x机智深情小流氓受剧情狗血虐点较少,不爱江山爱美人系列。he。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和,孟时清 ┃ 配角:孟疏朗,陈纤歌 ┃ 其它: ================== ☆、胭脂铺 景和两条修长的腿叠起搁在红木长椅上晃悠着,一手不时从桌上的青花瓷碟中抓一颗瓜子往嘴里扔。红润的双唇微抿,皓齿一合,瓜子仁完好地卷入舌头中,再粗鲁地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 一旁扫地的杂役余光不住打量景和,看到他吞咽瓜子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景和冲他翻了个白眼,道:“看什么,专心扫你的地。我这你就先别扫了,一会儿等我嗑完我自个儿扫。” 杂役这才抬起头看向他的脸,笑道:“那可使不得,景少爷你只管嗑就是,嗑完了我再扫。” 景和没理他,偏过头盯着大门继续嗑瓜子。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彪形大汉。景和上下打量一下,那汉子身材颇壮,肤色黝黑,普通的面上一脸不耐烦,身上的衣着倒是华丽,衣边都拿细细的金线包着,景和从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这位想必是一朝得到机会飞黄腾达的权贵。 今天仙客馆管事的人都不在,景和他娘绿釉带着姑娘们出去游山玩水了,就留下他在这儿看家。没办法,生意上门只能拒绝,真不知道绿釉这人怎么想的,开个妓院还天天带着姑娘们出去玩。 汉子看没人上来招呼,不爽喝道:“老鸨!老鸨呢!” 景和翻了翻白眼,见汉子目光投过来,忙换了一张如花的笑脸迎了上去:“大爷,今儿真不巧,仙客馆的妈妈带着姑娘都出去了。馆里没人,您看,您是不是改天再来?” 汉子看眼前这个眉目惊艳的人却是一嗓子男人的声音,大为失望:“你们这什么破地儿!不做生意开什么门?” 景和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您说这算怎么回事,哪有一家青楼妈妈还带姑娘出去玩的。可咱馆里的姑娘不依不饶了,说是整天在馆里闷得慌,没心情,没心情就不能好好服侍客官们,客官们不开心姑娘们就更不开心了,姑娘们不开心就不乐意接客,到了还是客官吃亏。您说是不是啊?” 汉子魁梧的身子挡在门口,本来这门就是半掩着的,这下可好,外头正盛的天光全让他挡住了,景和眯着眼向外看了看,啥都没捞着。 汉子一脸不耐烦,低头捏住景和的下巴,端详片刻笑道:“没姑娘也成,我看你长得不错,今天就陪本大爷玩玩。” 一旁的杂役连忙走上前,缩着脖子说:“大爷,这是咱掌柜的公子,不卖艺,更不卖身。” 景和下巴被捏得生疼,伸手想把汉子的手打开,想了想又停下动作,笑道:“大爷,小景我可是个男人,男人的滋味哪有姑娘们好。您出门左转有个怡红院,那里的姑娘不比咱家差。” 不知道景和他娘听到他替对头说好话会不会打死他,但眼下这男人不断凑近又□□熏心的脸真是让景和胃里一阵泛酸抽搐。 汉子摸了一把他的腰肢,似乎的确没有姑娘的娇软,听景和说怡红院的春光也不错,当即有些心动。 景和看他神色动摇,又添了把火:“大爷,小景我一没技术,二没本事,您要是把我弄上床,保不齐没两下就恨不得把我踹下床。有这功夫,还不如让姑娘们将您服侍得妥妥帖帖的。” 汉子终于松手了,朝旁边啐了一口道:“爷今天的兴致都让你这仙客馆扫了不少。不玩了不玩了!” 景和满脸歉意地笑笑,招呼汉子走到门口道:“今儿是仙客馆对不住爷了,改天您再来,包管让你醉得跟神仙似的。” 景和站在门口一直眼巴巴瞅着那汉子走远,然后狠狠地搓了搓自己一身鸡皮疙瘩,还拿杂役递上来的帕子反复擦了擦手和下巴,嘴里不停嘟囔:“恶心死我了,恶心死我了。” 杂役在一旁闷声垂着头,景和瞄了他一眼,开口道:“疏朗,行了,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被唤作“疏朗”的杂役抬起眼怯怯看了他一眼,又“哎,哎”点点头。 景和知道疏朗对自己有意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瞅了瞅街上,然后说:“我出去溜达溜达,你在这儿看着,实在不行就把门关了,真不明白没人还开什么门,也不知道绿釉怎么想的。” 疏朗点点头,半晌又轻声提醒道:“景少爷你出去注意安全。” “知道了。”景和又走回桌边,从瓷碟中抓了一大把瓜子才出门。 街上可是热闹,大热天的大家也不嫌热,一条窄窄的街巷人头攒动。街头卖糖葫芦的也不怕这太阳把糖给晒化了,自顾自在那儿起劲吆喝。景和听得心烦,又有些后悔走出来,外头太热了,他只穿了一层锦缎一层薄纱还觉得浑身黏腻汗湿,无奈只能撩起些袖子,刚好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他可不在乎晒黑这回事。他喜欢自己好看的皮相,谁不爱听别人赞美自己,但是他从小在青楼长大,旁的不知情的人总觉得这样眉目艳丽的男子也干着不干不净的勾当,这人呐,也不能太美,过犹不及。 晒黑点好,阳刚,有男子气概,省得再让人说他满身脂粉气。 走着走着只觉得今天这太阳是着了魔,即便是走在铺子投下的阴影处还是热得人头晕眼花。景和想了想,前些天惹绿釉生气了,总得给她买点小礼物赔礼道歉。西街是女人们最爱逛的地方,上至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们,下至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都爱去西街买点小玩意儿。这么想着,他就转身绕进小巷子去西街了。 西街巷尾有家胭脂店,是全京城上新最快最多的胭脂铺子,送礼或自用去那家店再好不过。景和熟门熟路走进那家店。 掌柜看见景和走进来,亲自迎了上去。仙客馆可是店里的老主顾,景和又是仙客馆绿釉的儿子,自然享受到比较高的待遇。 掌柜见景和热得两颊微红,忙招呼打杂的人给他拿冰酸梅汁儿上来。景和用袖子擦了擦脸,满不在乎道:“掌柜的,最近有什么好看的胭脂吗?” 掌柜打趣道:“景少爷,这回您又惹谁生气了?” 景和摆摆手说:“女人就是事多,还不是绿釉整天唠叨我这唠叨我那,我嫌她烦,顶了两句嘴。” 掌柜也是人精,早把仙客馆的事儿摸得门清,景和对她娘虽然嘴上直呼其名,看起来也不甚在意,其实心里把他娘看得比什么都重。 掌柜领着景和走到铺子后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说:“景少爷,这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 是最新上的胭脂。多的我也不夸了,您看看。” 景和刚要打开木盒,店里打杂的人撩开后厅的帘子将脑袋探进来小声招呼道:“掌柜的,来了位大主顾。” 景和瞥了眼掌柜,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儿看看。” 掌柜一脸为难,“这…” 景和不开心了,放下小木盒道:“你信不过我?那行,我和你一块儿出去。” 掌柜忙赔礼道歉,“哎景少爷这叫什么话,我这不是怕怠慢了您。您在这儿喝喝酸梅汁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过了半晌,掌柜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景和从瓷碗后看向那两人,目光长久停驻在他们身上。 走在前面的似乎是仆从,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最后面的男人一袭月白色绸衫,景和眼尖,自小在女人堆里打滚长大,知道什么样的料子和花纹最讲究,这袭绸衫上精巧的绣纹可不一般。男人长得很是俊朗,眼神淡漠,面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扫了眼后厅,便将目光尽数集中在正在喝酸梅汁儿的景和身上。 目光落到景和身上时,景和的手抖了一下。这男人长得真是俊啊,长那么大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这人气度却是从未见过的。 男人声音颇为动听,他开口道:“不是说有新上的胭脂?” 景和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这盒胭脂,心想这人莫不是要和自己抢? 掌柜却绕到他身后,又拿出一个小木盒,将盒子递给那仆从,道:“您看看,这盒胭脂是我昨日刚拿来的,全京城可就这一盒,小店的胭脂旁的不说,送人再好不过。” 仆从将胭脂盒打开,男人俯下身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普通得很。” 掌柜有些急了,这胭脂是店里最贵的一种,可得千方百计留住这大主顾。男人又四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到景和手上。 “那个呢?” 景和忙坐直身子,将木盒往怀里一收,看那样子竟是誓死也要守住木盒的架势。 掌柜更是为难了,迟疑道:“这胭脂这位小公子已经定下了,小店又偏生只有这一盒…您看…我方才给您拿出来的这一盒…” “你要拿去送礼吗?”景和打断了掌柜的话,决定先下手为强。 男人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动,“是拿去送礼的。” 景和笑道:“送给心上人?” 仆从听了忙跳出来,“谁允许你对我家老爷如此无礼?” 男人摆手示意无妨,“不是心上人,但对我很重要。” 景和早早想好说辞,快速反应道:“看您这气派,想必收礼的人也不缺胭脂水粉,更不缺古董字画金银珠宝,送礼送的是心意和新意。您说是吧?” 男人点头表示认同,若非府上列出的礼物清单俗到家了,自己也不至于亲自出来选买。太后如今垂帘听政大权在握,怎么着都要先讨好她才能笼络人心。 景和笑道:“这简单了,我知道一处好地方,保管你能选到自己满意的东西。” 掌柜的一听这话,急了,这可大事不妙,万一这俩人一走,自己可是一单生意都没捞着。他刚想出声劝阻,男人开口了:“若是能找到称心如意的东西也好。” 景和可聪明,这样一来就能避免男人看上自己手里的胭脂,省得两方大打出手,又或者争得个面红耳赤。到时候男人若是不喜欢自己推荐的那地儿,他也算是乐于助人,做了个人情,男人也不至于再来和他争抢。 景和对掌柜说:“掌柜的,这胭脂你先帮我留在这儿,回头我就来买。” 说着,景和就领着男人离开了。 ☆、七轮扇 景和带着男人从西街走出,七七八八绕了不少路,仆从都走得不耐烦了,跟在最后头喝道:“你莫不是戏耍我们?怎么走了这半日还不到?” 景和看了眼男人,见他一脸从容悠哉的样子便对仆从说:“你家老爷都不急,你急什么?” 男人嘴角扬了扬,面上似笑非笑,目光不停打量着走在前头的景和。景和袖子松垮垮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被晒红的手臂,空荡荡的袖口随着走路摆动时不时露出一片白嫩的皮肤。景和长得很是好看,黝黑的水眸懒洋洋的,鼻是鼻口是口,面庞轮廓柔和明艳,这副皮相若是换到女人身上,不知有多少风流鬼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景和走了半天早就大汗淋漓,心里抱怨着自己干什么不好,大热天的还多管闲事。胭脂不要就不要了,换个别的顶多被绿釉嫌弃几句,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那男人不就是长得俊俏点,自己看了两眼怎么就把脑子丢了呢! 男人在身后突然开口,把正在胡思乱想的景和吓了一跳:“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景和听到他叫自己“小兄弟”莫名觉得好笑,憋了半天笑清清嗓子道:“我叫景和。你呢?” 男人说:“我是孟时清。”景和听着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又不记得在哪儿听过,摇摇头便只好继续领路。 又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景和抹了把额上的汗,笑着走进那家毫不起眼的小铺子。店铺门很小,顶上被压得极低,连景和都稍稍躬了身子才走进去,孟时清和仆从更是得弯下大半个身子才能走进。 门店虽小,然而孟时清跟着熟络的景和一路走进却发现铺子里头别有洞天。景和同站在前厅的打杂打了个招呼,接着便领他们走进了后院。后院地上有许多木头刨花,角落里搁着不少奇形怪状的木制东西,宽敞的后院因为塞满了原木和经过打磨的木头因此显得有些拥挤。 孟时清默默看着景和走向后院角落里正在埋头忙碌的人。 “尚小元!我来啦!”景和在一堆木头前蹲下身冲着尚元招呼道,尚元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应了一句“你来了”便不再理睬他。 景和早已习惯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摸了摸他正在刨花的木头,认真道:“你停停,我给你带来一个大主顾。” 尚元停下手上动作,稍微抬起眉眼瞥了眼静静站在院中的孟时清,抬了抬下巴对景和说:“就他?” 景和点点头把他从座位上拉起,说:“把你做的七轮扇1拿出来让他看看呗。” 尚元打量了一下孟时清,疑惑道:“他懂我做的东西吗?” 景和忙讨好地拉着尚元走到孟时清面前,“懂懂懂,你做的都是宝贝,那哪能不懂啊!” 孟时清冲着尚元点了点头,“在下孟时清,今日得景和小弟来到贵处,希望为贵人觅得一件祝寿贺礼。” 尚元听了他来此的目的,心想景和还挺机灵,七轮扇是自己前些日子刚做出来的,于大暑之日将七轮扇置于屋中,一人脚踩叶轮,顷刻便是满屋生风,叫人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 如沐浴天山雪水般清爽透凉,当做这炎炎夏日送人佳品再好不过, 尚元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一屋中,孟时清纵然平素从容,冷不丁见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还是被惊了一下。 只见那七瓣木头叶轮如花瓣般被固定在一个轮轴上,外有一块小小的踏板。尚元走上前去轻巧踩动那块踏板,这其中不知触发了怎样的机关,没多久叶轮便徐徐旋转起来,生风间驱散了满屋的炎气。 景和走到七轮扇前吹着凉风,气流吹得他发丝飞舞,一身薄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青涩好看的身形轮廓。 孟时清看他满脸享受的样子,也觉得这东西实在是个宝贝,心下感激万分。 却见尚元一脸自得的笑意,“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再去拿个宝贝来。” 没多久尚元端着一盆冰走进来,二话不说把冰都倒在七轮扇前面的凹槽中,等他再次踏上那块踏板,满室的凉风中顿时就带上了一丝儿风雪的意味,在这燥热难耐的伏旱天里叫人硬生生平静下来。 景和看得瞠目结舌,从前也见过这个宝贝,却不知道七轮扇还有这等妙处。 尚元踏累了就停了动作,神色如常,那淡棕的瞳仁中却满是自信,“这七轮扇原先只是扬清稻谷的风扇车,被我改造了一番。如今天儿这么热,这玩意儿可少不得。” 孟时清亲眼见到并感受到这堆木头的神奇,当下便决定买下来,“行,就是它了。” 尚元伸手比出两指,仆从见了立刻从兜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尚元手中。尚元见他如此爽快,满意地低头数那堆银票,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这…二百两….???我…我只要二十两就够了…” 连景和听了这数目都被吓了一跳,错愕地看向孟时清。 孟时清笑了一下,“二十两太少,剩下这一百八十两买的是您精巧的心思,二十两买的是这堆木头。” 尚元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战战兢兢道:“鄙人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孟时清大大方方笑道:“在下平日便万分敬佩各路奇人,今日这二百两权当一点心意。以后您若是还有什么宝贝,在下也还会再来。” 景和笑嘻嘻从尚元那堆银票中抽出一张,厚着脸皮道:“小元,这张就算是你对我的感谢吧嘿嘿。” 送走了孟时清这位大主顾,景和和尚元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发呆聊天。 尚元至今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位大人物?” 景和看他满脸陶醉的样子,戳了戳他的脸:“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二百两嘛!至于吗。”说着,亲了一下手里紧攥的那张银票。 尚元收起那堆票子,深深看了眼景和认真道:“我清贫惯了,如今见到这些银票不是因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而是除你之外终于有人懂我做出来的那些东西的价值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所倡导的“工商皆本”到了当今天子手中却成了“工为最末”,手艺人能讨口饭吃就算不错,更别说能得到重用。当今世上能工巧匠太多,但是在如今这个世道还在坚持干这一行的人却太少。说到底皇帝还是个稚子,将工匠们逼到这份上的是那垂帘听政执掌生杀大权的太后罢了。太后年轻,想到一出是一出,前些年将文臣赶尽杀绝重用武将,不过是因为她垂帘听政名不副实,为自己培养军队罢了。如今将工匠贬到最末,却没人知道太后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面上虽然瞧不起工匠,然而下至寻常百姓家中用于耕种的耦犁,上至官宦人家代步的马车,莫不是出自工匠之手。 景和当年巧遇尚元,隔三差五给他招揽点生意,尚元做出的许多小玩意儿都能在仙客馆觅着踪迹,于尚元而言,景和便是他的知己小友,也是这世间为数不多能赏识他的人。 景和也觉得尚元这处境颇为难,空有一身好手艺却遇不到伯乐,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他一点。 两人心思迥异,却都有几分人世感概,不免叹气唏嘘起来。尚元见景和蹙着细长的眉毛唉声叹气,宽慰道:“景弟,能遇着你这么个知己,也算我尚元此生有幸。” 景和贼笑道:“既然此生有幸,那不如…再分我两张银票?” 尚元不想和景和说话了,偏过头一脸惨不忍睹的样子。 景和突然想起一事,狠拍一下大腿道:“坏了!那胭脂我还没买呢!”说着就和尚元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尚元在身后瞅着他衣袖飘飘地奔出去,差点还在台阶上绊一跤,刚才被他那句话堵出来的怨气全消,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留心脚下!” 景和忙里忙慌赶在胭脂铺关门前终于赶到了,把今天刚得的那张银票一把塞在掌柜手中,大声道:“来,早上我说好的胭脂呢!” 掌柜见他这半天才回来,焦虑的心终于放下,从后厅取来那盒胭脂后又把银票塞回景和手中,道:“景少爷,您拿去吧,这胭脂已经有人付账了。” 景和心思急转,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一下子反应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孟时清真上道啊,是早上那人付的?” 掌柜点点头,“对,就是那位爷,他说忘了向你道谢,买下这盒胭脂权当谢礼。” 景和冲着他挤眉弄眼,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不?” 掌柜见他一脸神神秘秘,心下凛然,忙问道:“什么人?” 景和跳出一丈远,“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掌柜见他这欠揍的小样儿,又气又笑。 “你啊你,都这么大人了还不稳重些,仔细再把你娘气着!”掌柜笑骂道。 景和抱着胭脂盒大摇大摆打道回府,“那不会,我娘可疼我了!”话虽这么说着,却忽然想起那熟悉的一幕——绿釉拿着鸡毛掸子在后头追打上蹿下跳的景和,景和那惨叫声啊…啧啧,十里八乡都能听到。想着想着,这大热天景和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1“七轮扇”一名出自《西京杂记》:长安巧匠丁缓做七轮扇,大皆径丈,相连续,一人运之,满堂寒颤。 ☆、王爷府 绿釉带了一众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地回到仙客馆,看见自家儿子闷闷趴在桌上赶紧走过去抱着他的头亲了两下,“小盒子!趴这儿干嘛呢,困了就回去睡觉!” 景和抬眉瞅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那个胭脂盒放到桌上,“喏,送你的。” 绿釉眉开眼笑拿起胭脂盒,打开闻了闻胭脂的香味,大加赞赏之际狠狠亲了口景和的脸,“我的好儿子!娘爱死你了!” 景和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嫣红的印子,淡淡道:“你高兴便好。” 绿釉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把胭脂塞到袖子里捧着景和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 的脸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儿子?身体不舒服?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 景和把她手打开,转身上楼,“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我上去睡觉了,看店真没意思。” 绿釉看着他幽幽上楼,转身抓住正在扫地的疏朗,质问道:“我儿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疏朗拄着扫把,抬头看了眼二楼房间,又摇了摇头。这几天时不时有人走进仙客馆,就算景和关了门还是有些醉汉或者不讲理的人破门而入,揪着景和说要让他陪床。青楼这等烟花之地本来就不太平,官差也不管这等琐事,虽然最后景和都摆平了,但是心情还是受了影响低落到谷底。哪有男人喜欢总被当做女儿家的。 疏朗为他只能站在一旁目睹景和受欺负却无能为力感到深深自责。可那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没钱没背景,只是青楼里一个小小打杂的。 绿釉吩咐道:“我看他这样心思不宁的,你让后厨给他炖点安神的汤。” 景和在房中也没什么事做,平日里去街上晃悠惯了,关在房间里也有些难受,刚准备抬脚出门,绿釉身姿摇曳步上二楼,看见他赶紧把他推到房间里去。景和被他娘这么一推有些懵,坐在软席上愣愣看着绿釉。 “别发愣了!赶紧换衣服!你小子!做了这样的好事不告诉为娘!现在人家王爷都上门来感谢了!”一边说着绿釉一边扒下他的衣衫。 景和被弄懵了,“什么做了好事不告诉你?你脱我衣裳干什么?哎哎哎娘哎!亵裤都让你脱下来了!”他满腹疑问,还是配合着穿上了那身宝蓝净面杭绸衣。 绿釉看他一身穿戴整齐完才说:“听说你前写日子帮人买了件宝贝,今天人家亲自来感谢你了。” 景和抖了抖衣衫,诧异道:“是孟时清?” 绿釉敲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嗔怪道:“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人家可是王爷!” “乖乖…”景和愣住了,那时候只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什么寻常的富商大贾或者朝廷官员,没想到竟是王爷。难怪觉得“孟时清”这名字听起来耳熟,不正是大名鼎鼎的六王爷吗! 绿釉把还在震惊中的景和带下楼去,一边小声提醒道:“待会儿和王爷说话可别丢人!” 景和下楼正好看见穿着便装的孟时清,孟时清站在那儿摇着一柄精致的折扇,冲他笑得那叫一个柔若春风。景和觉得自己突然就哑巴了。 孟时清看他一脸尴尬的样子,笑道:“景和小弟,当日多谢你及时伸出援手,才解了我一大难题。” 景和笑了笑,说:“客气客气。王爷您满意就好。呵呵呵呵呵。” 孟时清收起折扇道:“此地我不便久留,不知景和小弟可否赏光到府上,我备了桌酒宴全当谢礼。” 景和听他这么客气,觉得人家都有备而来了再拒绝是不是太不识相,便点头同意。 孟时清的意思是让绿釉同去,绿釉却觉得这不合乎规矩,自己又有那么大一个仙客馆要管,便让景和一人独去了。 景和终于迈脚踏进自己曾无数次路过无数次瞻仰的王爷府,被那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惊了一下,看着眼前设计别致的小桥流水,清澈的河流回环曲折绕过一座座假山,钟鸣鼎食之家的气派全都藏在一片片琉璃瓦间。府上奇花异草繁多,屋宇设计又颇映衬风水一说,身边还陪着个明眸善睐的王爷,景和进来了就不想出去了。 孟时清走在他身边,时不时用那好听的嗓音为他介绍一二花草,一身素色衣衫在红砖青草间格外清爽引人注意。 即便是炎炎之日,走在这满是花花草草的府中也觉得一阵惬意的舒爽拂面而来。 孟时清邀景和在桌前坐下,满桌的珍馐看得景和都想化身老饕好好品尝一番。 孟时清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笑道:“不知景和小弟偏爱什么口味的菜肴,我只好让厨子都做了。” 景和在姿容姣好的婢女服侍下净了手,一边打量满桌饭菜一边点头道:“贵府的师傅真是好手艺!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啊。” 孟时清命人取来清酒,一边替景和斟酒一边道:“无论景和小弟酒量如何,今天这杯酒,我定是要敬你的。” 景和自知酒量不好,却又不想让人看出他身为男人酒量浅薄,毫不犹豫干了那杯酒,面色绯红道:“客气客气,王爷的眼光独到,不是我等区区小民能比的。” 孟时清看他喝得那么急又险些被呛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景和小弟莫勉强自己,这杯干了等会儿便无需再喝了。” 宽厚的手掌轻拍在他的背上,看他好一些了那双手又静静在他背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景和摆摆手示意无妨,孟时清这才把手拿开。 隔着那身薄薄的绸衣,又想起曾见过的如藕般白净的瓷肌,孟时清甚至能感受到指尖触到的一片滑嫩。意识到自己分神的事,他举杯将侍女新斟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遐想。 景和忙着大快朵颐满桌的美食,咀嚼间还不忘看看孟时清,见他豪爽地又灌下自己一杯酒,想了想觉得不能逊色,于是自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这杯酒是我替尚元敬王爷的。” 孟时清面色不改,平静道:“哦?敬我什么?” “敬您慧眼独具,能够赏识尚元。这杯我先干,您随意。”说着,景和分两口将那杯清酒灌入肚中。 喝完他又呷了口杯中残留的清酒,热烈的酒劲辣得他满头大汗,绵醇的酒力将人灼得晕头转向,他嫌不过瘾似的又给自己斟了杯,这回倒是认认真真地品起酒来。 孟时清看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好笑地摇了摇头。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将那壶清酒都灌了下去,孟时清酒量过人,只颊边染了两道飞红便再无醉态。景和却醉得不省人事,抱着酒杯直流口水嚷嚷着不尽兴。 孟时清将他安排去厢房休息,并嘱咐人好生侍候他。 景和酒醒的时候已入夜了,从床上爬起正觉头疼欲裂,侍女连忙给他端上来一盅药汤,一小盅药汤入肚,只觉得空落落的胃腹被温热的汤药弄得万分熨帖,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侍女传达孟时清的话说今夜便请景和留宿府上,待明日再由孟时清亲自送人回去。景和也觉得这时候回去太给绿釉添麻烦了,说不定她妆面卸到一半还拿着鸡毛掸子大晚上的追杀自己。然而这时候酒醒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屋中有些闷,他看窗外夜空一片月朗星稀,便想着出去透透气。侍女说偌大一个王爷府没人领路怕他迷路,便提出要随侍左右。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假山花草间漫步,侍女在后头掌灯为他照路。景和也不敢走得太远,正抬脚要往前再走两步,侍女手中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5 的灯笼却倏然淡下许多。 “景公子,灯要熄了,我们回去吧。”侍女轻声催促道。 景和刚转身打算走回去,那灯一下子就灭了。侍女惊呼一声,“奴婢疏忽了!出来前忘了添灯油,走了这半天这蜡烛竟然自己灭了。” 景和宽容地笑笑:“无妨,府上一路走来也有不少灯,路还是能看见的,回去吧。” 侍女低头道:“这一路小径颇多,灯光昏暗下容易走岔路,景公子还是在这儿静候奴婢片刻,奴婢这就是去您点灯。”说着,她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景和蹲在地上等了她一会儿,却不知那侍女因为光线暗淡早就走错了路。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只能自己去找来时的路。 白日里气势恢宏的屋舍在枝影扶疏间叫人摸不着头脑,景和这儿走走,那儿摸摸,只觉得每一个回廊都长得差不多,心想还是往灯光明亮的地方走可靠些。走着走着终于看到点了烛光的房间,于是便走上前敲了敲门,敲了半天却无人应门,他轻巧推了推门,那门立刻就开了。 景和自己在风月之处长大,自小便听了不少传闻逸事,听说官宦人家特别是皇亲贵胄都有不可言说的秘辛,如今自己不请自入若是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他想了想伸手决定把门拉好走人,身后却传来一道疏冷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三个月 景和僵了一下,回头看到孟时清站在那儿冷冷地盯着他。 “我迷路了然后就走到这儿,就想问有没有人,结果这门一推就开了,我刚想关你就出现了。”景和拍了拍胸口,显然是被这寂夜里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到了。 孟时清神色淡漠看了他一会儿,问:“你酒醒了?” 景和点了点头,看他一副不同白日温和的疏远神色,心想还好自己刚才没进去,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时清却突然走上前来扼住他的咽喉,手劲大得惊人,景和被提起,双脚微微离开地面几许。 景和挣扎着说道:“你…你干嘛?” 孟时清把他带到身后的房中,质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景和看他眸色深沉,当中竟有几分危险意味,心下大惊,“我…我没必要骗你。” 孟时清看他白皙的脸上涨成猪肝色,手上的力道却毫不松懈,绽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问道:“你当日为什么要帮我?” 景和已经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结结巴巴道:“还,还不是怕,怕你…把我的胭脂抢走…” 孟时清又注视他许久,这才把他放了,走到书桌前把桌上一堆散乱的书籍整好。 景和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书房,他看着孟时清在那里低头整书不理自己,虽然心头疑窦丛生,但真是一万个不愿再继续留下来了,就算被绿釉的鸡毛掸子打死也好过在这位情绪多变的王爷眼皮底下呆着。 他正欲开口说话,孟时清却头都不抬地抢先一步说:“从今天起,你要留在这里三个月。” “什么?”景和错愕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孟时清整完书抬头道:“因为我不相信你。” 景和正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孟时清又道:“你娘那边我会派人去说。好了,夜深了,回去睡吧。” 孟时清派人陪景和回房,景和满腹疑问无人解答,只觉得今晚的事万分诡异,自己什么事都没干莫名其妙就成了怀疑对象,还得留在王府三个月?那个书房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时清看景和走远,又叮嘱手下时刻盯着他的举动,每日来和自己汇报。 自那日之后景和便只得待在王府,虽说心里万般不情愿,又事出古怪,然而要留着自己的人是个王爷,自己若是不乖乖配合那不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太不识相了吗。 这日孟时清照常在书房听手下汇报景和的一举一动,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这几日观察下来,景和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平日里在王府里也是到处瞎晃悠,按照常人心性,发生了那晚的事怎么说都不该再在王府里瞎闯瞎逛,景和却反其道而行之,该吃吃该喝喝,一颗心大得很。 孟时清心中疑惑,他到底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还是真的全凭自己喜好做事?派人查了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仙客馆老鸨的儿子,平日里和三教九流的人接触不少,却没几个深交的朋友。 听着手下索然无味的叙述,孟时清决定自己亲自去看。 他进去的时候景和正在写字,一张纸上爬满奇奇怪怪的字符。景和抬头的时候冷不丁和孟时清对视上了,手一抖,浓浓的漆墨在纸上一滴,转而便在宣纸上渲染出一坨墨云。 “在写什么?”孟时清语气平平,这四个字道出却格外动人,景和笑道:“在画画。” 孟时清忽然觉得这鬼画符若是说在写什么字倒还能理解,说是在画画就太牵强了。 景和一边在暗中小心打量他的神色,见他眉头微蹙,忙不迭解释道:“你看啊,这一笔,是窗外那枝桂花的枝干,这边几簇呢就是金灿灿的桂花了,还有这…” 孟时清看他面上神色镇定,眸光却虚虚投向窗外,也懒得去戳穿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从他手中接过毛笔,又抽出一张素白的宣纸,站在桌前低头作画。 景和坐在桌前,与他隔着一桌,看他俯着身子一笔一划描摹的样子觉得好看异常。窗外桂花满枝,馨甜的香气从微微翕合的轩窗中逸进,满屋都浸透了这甜甜的桂香 孟时清一言不发画画,几缕发丝微微垂落,看得景和心痒难耐,真想伸手揪他两下。这甜腻的花香又不免让他浮想联翩… 清甜醇厚的桂花酒,酥脆软糯的桂花糯米藕,剔透香甜的水晶桂花糕…光是想想就人垂涎欲滴。 孟时清丹青妙手,信守挥洒泼墨便勾勒出窗外金桂缀枝的一副妙景,画中却又添了一份景致,桂花树下,青丝如瀑白衣胜雪却叫人雌雄莫辩的佳人背对着坐在石桌前斟酒。饶是一个背影,就让人看出万千风情。 景和诧道:“此人是谁?” 孟时清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问道:“想喝酒吗?” 景和那日在王爷府喝了清酒,食髓知味,忙道:“想!” 孟时清却讥诮一笑:“不怕再惹出事端?” 景和只觉莫名其妙,从头到尾都只有孟时清一人认为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把他软禁在王爷府个把月,如今主动邀自己喝酒,瞧这意思,竟是拿自己寻开心的? 见孟时清盯着自己看,他心中又觉得有几分奇异,在这住了有段日子了,抛开暗中时刻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来说,孟时清对自己是又客气又温和,那晚的疏冷全然不似眼前这人。孟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6 时清似乎总是很忙,府上常见不到人,但是空下来却又整日埋首书房,王爷府不常来客人,所以一日三餐用膳,只要他人在,自己必定是和孟时清一起的。 “我觉得你这人莫名其妙。”景和轻声抱怨了一句,将孟时清作的画挪过来,待它晾干。 眼前这王爷倒是不生气景和的出言不逊,转身出门前留了一句:“晚间我让人准备桂花酒,你莫迟了。” 景和忽然觉得让人一头雾水的王爷真是万分可爱。 为了迎接清甜的桂花酒,景和特意沐浴净身换了一套衣服,他这副对美食的虔诚劲儿曾让绿釉看得目瞪口呆。绿釉骂他脑子坏了才做这般出格的举动,景和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念叨“这世间,唯美食与佳人不可辜负。” 美食有了,他口中的“佳人”却不知今昔何处。 景和迈脚进门前特意又理了理衣衫,这才隆重地赴约。 孟时清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见他进来便示意侍女斟酒,屋子里顿时充溢着桂花酒的香甜气味。 景和快速入座,见琉璃杯中斟满了清透微黄的桂花酒,馋虫被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勾得不住在舌尖上乱窜。 孟时清见他嗅香时不知餍足的模样,失笑道:“这是藏了五年的佳酿,千万别囫囵浪费这等佳品。” 听了他这话,景和更是珍而重之地呷了口桂花酒,绵醇的酒力扫过舌尖,涓涓细流携着甜腻的气息流入腹中。景和对酒知之甚少,只知道女儿红越陈越好,他心想只是五年的桂花酒就这般醉人,若是再陈些年头岂不是让人在这酒面前难以自持。却不知桂花酒以五年陈酿最为极品。 这酒后劲大,景和整杯下肚才觉得浑身发热,不知不觉间竟出了满头大汗。 孟时清把玩着的空空的酒杯,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景和按着他的手,替他斟了一杯酒,“你这意思是要让我一个人喝?那可不行,一起来一起来。” 孟时清看他眼角微红,道:“别喝太急,后劲大。” 景和神色恍惚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几个月前却不曾想到会有他与当朝六王爷心平气和坐在一块儿喝酒闲聊的这天 “王爷。”景和一手杵着脑袋,大着舌头絮絮叨叨,“其实你挺好的。” 孟时清淡淡瞥了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所以呢?” 景和说:“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景和大着胆子问:“你那书房里到底有什么?” 孟时清凝视他半晌,“你没醉?” 景和手撑不住脑袋,趴在桌上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让你把我留在这儿三个月,我当然想知道。” 孟时清颊上微红,终是不堪桂花酒的酒力,脑袋些微胀痛,他揉了揉额头道:“三个月后你若是清白我自会放了你。” 景和意识朦胧中听到那句“你若是清白我自会放了你”,酒劲猛地上来,借着情绪他喊道:“那要如何证明我的清白!” 孟时清说:“我自会派人去调查你的底细。” 景和嗤道:“随你随你,最好把我的祖宗都查得干干净净。” 孟时清看他醉意朦胧,趴在桌上竟是要睡着的意思,走过去将他扶起,“回去睡,等会儿着凉了。” 景和醉酒后姿态张狂,扬手推开孟时清搀扶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说:“没事儿!我自己能走!” 孟时清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及时稳住身形后出了一身汗,觉得酒醒几分后走上前稳稳地抓住他的胳膊,“别闹了。乖,回去睡觉。” 景和看他凑近的脸,伸手揉了揉,只觉得指尖的触感滑腻有弹性,玩心一起又用力捏了一下,孟时清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捏,手一抖就被他挣脱开去。他正揉着脸,却见景和在厅中四处瞎跑。 这人,上次喝了酒安安静静地也没见他撒泼,今天喝了这点酒怎么就发起酒疯来了。 孟时清先给自己灌下一杯侍女递上来的醒酒茶,又一把抓住刚好跑到他身边的景和。景和见他被自己捏的红红的脸,看了良久突然把脸凑上来亲了一下,傻笑道:“娘。” 孟时清手上一用劲差点把景和的胳膊卸了。 景和认完娘还嫌不过瘾,哭丧着脸说:“娘,娘…小景想要爹…小景从小就没爹…他们都欺负小景…呜呜呜…”说着说着他就往孟时清身上蹭,醉意满满的黑眸中水汽氤氲,竟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孟时清捧着他的脸给他灌醒酒茶,景和喝了两口就开始猛呛,咳着咳着眼中咳出泪花,眼眶上蓄起的眼泪扑簌扑簌跌落下来。 醒酒茶滋味奇怪,景和难受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低头呜咽。孟时清把人拉起的时候看到一张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儿的脏脸,景和偏过头说:“娘…我不哭…你别打小景…” 孟时清从调查的一些结果得知景和的娘亲绿釉本是富商人家小姐,后来嫁给一个穷书生。成亲后的第二年书生赴京赶考,哪知这一去便再无音讯。景和他娘无奈只得上京寻夫,却在走到京城后晕倒在路上。刚好被仙客馆的东家捡到,认作义女,原来那时候绿釉腹中已有书生的骨肉,一路舟车劳顿没得到好好调理这才晕倒在途中。 然而这书生后来也不知是飞黄腾达了还是死在半道上了,绿釉后来又辗转托人探访却一无所获。 绿釉那时候已有三个月的孕了,大着肚子再折回家极为不便,索性便留在了京城,帮着收留自己的义父母开起仙客馆来。十月怀胎生下景和却得到家乡人的一封书信,说家乡爆发瘟疫后家中二老齐齐染病离去,在漫长的一段披麻戴孝之后,绿釉便在京城落了户。 景和自小与邻里稚子们戏耍着长大,因为心思敏捷因此常常在孩童的游戏中取胜,也常常被恼羞成怒的小儿骂有爹生没爹养。小孩子能懂什么事,虽带着恶意说这些话却更多的是无心。这些恶毒话语多半是从家中爹娘那里听来的。 小小的景和只能哭着回家找绿釉诉苦,却让她拿着鸡毛掸子威胁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如此软弱。 眼下景和正是悲从中来,孟时清无措地替他揩泪,看他哭得抽抽噎噎萎顿不堪的样子心上一抽,僵了僵手臂最后只得将他揽入怀中。 景和将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中,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尽数抹在孟时清的衣襟上,一边还哑声哭着喊娘。 孟时清见他哭得这般伤心也不去计较被他弄脏的衣物了,只觉得平日里见到的这个心比天大的少年原来也有这样恸哭之时。 ☆、中秋宴 孟时清虚抱着景和半天,见怀中安静下来低头一看——景和早已酣然入睡。今晚他情绪波动颇大,孟时清亲自照看他入睡。 景和面色绯红窝在被中,眼角红肿湿润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7 ,凝墨般的眉毛微蹙,孟时清忍不住伸手触上他的眼角,景和似陷在梦魇中,睫毛不停抖动。孟时清帮他把被子拉好,伸手在被上轻拍,像是慈母安慰哭闹的幼子般温柔细致。 总不能让他白喊一声娘。 翌日 景和直到日中才醒,喝下小丫鬟端上的醒酒茶后才彻底清醒。小丫鬟刚来府上便被派去照顾景和,年纪约摸十三四岁,模样乖巧伶俐,见景和头疼欲裂的样子连忙走上前帮他按摩太阳穴。 景和舒服地叹了口气,回想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记忆中却只模模糊糊留了几个残影,又想起自己说的只言片语,只记得当时仿佛问了孟时清一句“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清白”。 “昨晚我何时回来的?”景和侧头问身侧的丫鬟。 丫鬟想了想,报出一个大致的时间,又偷笑道:“景公子昨晚喝醉了抓着王爷不放,还哭鼻子呢。” 什么?景和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我没撒泼吧?”景和胆战心惊地问。 丫鬟摇了摇头,说:“王爷把您抱回来的,先前用膳时的情景奴婢没见过。” 景和心道坏了,早上起来觉得自己眼皮又沉又重,照了铜镜才知道自己眼睛都肿了,料想昨晚应是大哭一场,无奈怎么都忆不起昨晚的情景,也不知道这回喝酒丢了多大的人。 小丫鬟见他神色懊恼,又添了把火,这下着实让景和变成点了火的炮仗——炸了。 她说:“奴婢只听您昨晚拉着王爷,喊了句‘娘’。” 景和一听这话只想一头撞死在床柱上算了。 用午膳的时候景和便不住打量孟时清,见他神色如常心里却愈发七上八下,喉中噎着的那句问话怎么也问不出来。说什么?问他自己是不是昨晚叫了他“娘”?昨晚自己撒了什么泼?丢了多大人? 心思重了这道投向他的目光就迟滞许多,孟时清抬头的时候刚好和自己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撞上。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孟时清笑道。 景和脸上如晚间红霞一片,羞道:“没…没…” 孟时清点点头,继续吃饭。 “咳。”景和咳了一声,试探着叫了一句:“娘?” 孟时清手一抖,筷子掉了下来。 “怎么?昨晚还没叫够?”他反倒放下手中的碗,似笑非笑揶揄道。 景和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却没想到心中的疑惑竟然被自己用这样奇怪的方式道出来,忙不好意思道:“王爷,王爷,您大人大量,草民昨晚冲撞了,嘿嘿嘿。” 孟时清心中觉得有趣,又道:“叫了娘反倒这般客气了?” 景和知道他没怪罪自己的意思,挠挠头问:“我昨晚可做了什么不妥之举?” 孟时清说:“便是认了娘。” 景和这才放心下来。 孟时清又说:“不过是在叫娘的时候顺道打碎了几盏夜光杯罢了。” 景和坐不住了,差点就要跪地上给孟时清说一句“王爷饶命”。 孟时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正色道:“景和小弟,你可愿帮我一忙?” 景和竖起几指指天以表忠心:“草民定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要你的命,只是这事恐有辱你…” “不!昔日韩信可受□□之辱成就一番伟业,小小侮辱草民能受!” 这信誓旦旦的话到了下一刻却成了目瞪口呆。 侍女捧着一堆繁复华丽的衣饰候在一旁,孟时清点了点衣服,冲景和道:“过几日便是中秋,到时太后会在宫内设家宴,往年本王都会携扶玉公主一同赴宴,而今扶玉公主已然远嫁北疆,本王正缺一女眷。” 景和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赴宴还得带个女眷,宫中人真是吃饱了撑着。他却是忽略了孟时清忽然转换的“本王”。 “非得带女眷?男人不行吗?” 孟时清无奈摇头,“本王在意的并非这一规矩,而是若不携着女眷,中秋这花好月圆阖家团聚之时必有不少操闲心的人替本王物色王妃。携女眷同去总可少一些事端。” 景和忍俊不禁,原来是怕惹上桃花债。说来这王爷模样二十几许,却至今未娶。 “不就是扮一回女人吗。好说好说。”景和提起那堆衣裳打量了一下。 孟时清派人给仙客馆送去几篮月饼,算是中秋景和无法回去与绿釉团聚的赔礼。 景和同孟时清坐在马车上赶去皇宫。 两人膝盖相触,孟时清见景和一脸不自在的神色笑道:“莫怕,等会儿你不出声便好,本王自会替你解释。” 景和挑起窗布向外看了一眼,眼见着前头便是巍峨的宫城,不由紧张起来,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样的平头百姓竟也有机会进到这宫中。“ 马车触到一块石头,狠狠一颠。 景和没坐稳直直扑在孟时清身上,顺手还把他衣衫扯松了。孟时清只觉得手中的腰那是盈盈一握的纤细,尽在咫尺的双眸秋水横波,鼻梁高挺,唇上嫣红一抹,真真是个绝代佳人。 “真美。”孟时清笑着摸了摸景和的下巴,看着他羞愧难当地直起身,又说:“你极适合这套衣衫。” 景和被吃了豆腐,笑嘻嘻掐了把他的腰,喊了句“夫君”,接着便看见六王爷脸上抽搐一下。 待入了殿,原先做好的各种设想都没用了。殿中舞女轻歌曼舞,小皇帝正坐在皇位上有模有样地欣赏舞蹈,太后坐在皇上身侧慈眉善目,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温情场面。 虽说是家宴,然而席下除却王爷公主,也有不少朝廷大官坐着。 景和跟在孟时清身后于左侧首席入座。 太后见孟时清来了,忙吩咐身旁婢女将御酒给他。孟时清行礼道谢。 景和抬头看向太后那处,却见她也正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让人如坐针毡的凛冽之色。他没想到太后竟是这般年轻的女人,满头珠钗环翠,一身锦衣华服,单是瞧光滑红润的面庞便知太后比孟时清大不了多少。 太后盈盈一笑,问:“不知王爷身后是何方佳人?哀家竟不记得有这般好看的世家小姐。” 太后这话真是给景和拉仇恨,席中拖家带口或是携带女眷的人不少,这当中每一位女子都是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女,如今这话一说,可不是在夸景和之姿胜过席中他人吗? 景和不知道她那份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只觉得她温和的面庞下满是咄咄逼人。 孟时清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淡定道:“小景倒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是时清的红颜之交罢了。” 太后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移开目光继续与小皇帝说话。 中秋宴到了一半的时候有一位武将这才姗姗来迟入了殿中。景和只是随便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8 一瞥,登时骇住——那人竟是当日在仙客馆调戏自己的汉子。这下可好了,若是让他认出来了怎么办?他拽了拽身前孟时清的衣衫,低语道:“王爷,那人我认识,他也认识我。” 孟时清看了眼摇摇晃晃入座的邵锵,拍了拍景和的手背安慰道:“莫慌,有我在。” 那邵锵今日喝饱了花酒才赶来赴这中秋家宴,心情甚好,席上诸位臣子王爷虽对他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对这位太后跟前的红人有所非议。 邵锵自灌三杯算作惩罚,红着眼睛扫视殿中诸人。他天性好美色,目光追逐着歌舞的莺莺燕燕,待舞女尽数散去后便将视线投向诸人身后的女眷。这如狼似虎的饥渴眼神吓得女眷们纷纷往身前人背后缩,深怕自己的美貌被他惦记上。 这殿中唯有一人不惧他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吃着满桌珍馐。连太后都忍不住多看了眼吃得正香的景和。 孟时清对身后这位食欲大开的“红颜知己”倒也放纵,偶尔还回头冲他说两句。 景和吃饱了便擦了擦嘴,抬起目光的时候视线刚好对上邵锵,心里咯噔一下。邵锵也注意到景和了,眯着眼睛不住打量他,良久石破天惊说了一句:“嘿,季相的女儿什么时候也来了。” 满座皆寂。 太后面上铁青,怒道:“邵将军!喝多了吧!说什么胡话!” 邵锵扶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直接跨过矮桌走到孟时清面前,指着景和道:“这不是季相的女儿吗?” 孟时清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景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弄懵了。什么季相?姓季的丞相? 太后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胡闹!来人啊!把邵将军带下去醒醒酒!醉得可不轻!” 邵锵还想再说什么,孟时清已然起身挡在景和身前,嘲道:“邵将军是贪杯的人,今日可真是糊涂了,丞相之女前些日子出了那档子事你竟是忘了?丞相他今日便是因为挂念亡女才未来赴宴的。” 邵锵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盯了许久景和的脸这才看清他的脸庞,挥退上来搀扶的侍女,自己又走回座位,“糊涂了糊涂了,是臣眼拙,请太后责罚。” 虚惊一跳。景和被邵锵吓得不轻,感激地冲孟时清扯了个难看的笑脸,嘟囔了一句“吓死我了”。 太后神色好看许多,责道:“既然邵将军喝多了,你们接下来谁都不要再去劝酒了。” 邵锵酒醒许多,听太后这么说自知理亏,抬头冲孟时清道:“王爷,末将粗人一个,刚才多有得罪,望王爷体谅。”话虽如此,语气却带了分桀骜,饶是景和听了都不舒服,孟时清却宽厚一笑,摇了摇头道:“无妨,喝酒伤身,邵将军千万保重身体。” 景和不爽地白了一眼邵锵,后者似乎有所意识,竟也看向他。 邵锵一惊,“你,你不是——” ☆、江南春 终究是太后的一句话拦下了邵锵将说未说的话,邵锵酒醉得不轻,为了防止他继续闹事,太后命人将他搀下去休息,剩下的人一块儿秉着往年惯例去御花园赏花。 景和走在孟时清身侧只觉不时有视线落到他身上。他平日里潇洒走路惯了,眼下却穿着迤逦的华服走那款款的官步,一颗心又得时刻提防被人瞧出破绽,只觉得怎么走都不自然。 孟时清看出他的窘迫,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他的腰身,附在他耳边低语:“是我的错,不该让人准备这么繁复的衣衫。” 景和承他情,笑了笑示意没事。 御花园颇大,分春夏秋冬四个园子,大部分人都去秋园赏菊了,往年孟时清也会同扶玉公主去凑那热闹,今年要顾及景和,便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不巧却刚好撞上了自在休息的太后。 碰上太后的时候景和甚至能感受到扶着他的手一紧。 孟时清说:“你先避一避,我和太后有事要议。”景和便乖乖走了开去。 太后见到孟时清过来,便也挥退随侍的婢女,一时间那一处只有她与孟时清两人。景和在不远处看着,看着看着也看出些端倪来。这一双人,俊男美女,虽然身份上不允许,但是也不抛弃某种可能性… 太后同孟时清说话时,目光时不时落在景和身上,景和好奇心重,知道她提到自己了便也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从太后的视线中走开,偷偷绕到他们身后一丛花草中蹲下,佯装晒太阳。 太后说:“没想到你竟会带个女人来。” 孟时清淡定道:“往年时清也是带了扶玉公主来的。” 太后语气有些森然,“你我都知道这不一样,我对你的情意你心知肚明。” 景和在后面听,心想这两人果然有一腿。 孟时清说:“太后说笑了。” 太后轻笑道:“说到这话,你每每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然而你既有心要倚靠哀家,除了顺着哀家心意行事还有别的法子吗?” 景和看不到孟时清的神色,却听他语气平静道:“太后只是时清的助力罢了,这一点希望您能清楚。”他听得一头雾水,狗爬状默默爬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回到太后视线里。 知道他们俩有一腿以后感觉太后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带着杀气的。瞪什么瞪,再瞪你也不可能和孟时清在一起! 太后瞧了眼不远处正在□□花花草草的景和,道:“却是个不知礼数的人,你从何处认识的?” 孟时清回头看了眼景和,温和道:“率性而为,没什么不好的。”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讥诮道:“你大事未成,莫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事便好。” 孟时清垂下眼帘笑了笑,喝了口茶便不再做声。 “对了,那边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太后换了一副神色,严肃问道。 孟时清说:“过几日我会去亲自看看,想来是无大碍了。” 待到中秋宴终于结束,景和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小皇帝虽然年纪小,但这身女装一穿上若被发现了可就是欺君之罪。好在邵锵后来便没再出现,自己也算逃过一劫。 坐回那架马车的时候景和几乎虚脱,只觉扮了一天的女人浑身不自在,心道当初是抽了什么疯才会答应孟时清做这档子事。 孟时清道:“辛苦你了。” 景和瞥了他一眼,“辛苦,平日里两步可走的路今日要花十步,麻烦,累。” 孟时清笑道:“如此才可体谅女儿家的辛苦。” 景和伸手想把头上沉重的珠钗摘下,却不知道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戴上去容易,摘下来却多半已经被发丝缠住,直拉的他头皮生疼。孟时清看他一脸抓狂,失笑地把他手拿开,将缠在钗子上的发丝小心解开,然后摘了下来。 景和只觉孟时清靠过来时一阵压迫感,耳后是他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9 温热的鼻息,激得人一阵酥麻,这种浑身僵硬的尴尬比装女子还要让人不自在。 孟时清替他摘了满头珠钗,还顺手理了理他零乱的发丝。景和抹了把脸,舔了舔唇上抹得殷红的胭脂,口中一片生涩的味道,心中对孟时清那句“如此才可体谅女儿家的辛苦”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孟时清又端详他片刻,笑道:“却不知摘了这些玩意儿更好看了。” 景和不满道:“什么话!哪有大男人喜欢被人夸好看的,你该说我是英伟的男人。” 孟时清笑说:“好,是本王折辱你了。” 景和假装大度一摆手:“算了,女人我都装了,让你口头上说两句也不算什么。”他发丝柔软,眼下没了珠钗的束缚便尽数披散在肩头,一身端庄绮丽的女装早被他折腾得又皱又乱,却不知这般散乱毫无拘束的装扮别有一番风情。 孟时清看见他自在安然地翘着腿坐在一旁,问:“过两日我要去江南,你要去玩玩吗?” 景和听了连忙来了兴致:“可以吗?” 孟时清看他灿亮的双眸,失笑道:“当然可以。” 景和全无身前人是王爷的自觉,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说:“跟着你待遇真好。” 孟时清知道他自在惯了,对他的失礼倒也无甚在意。 他说:“去江南之前和你娘亲去说一声吧。” 景和揶揄道:“怎么?不怀疑我了?” 孟时清眼中含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但笑不语。 秋风从深深宫苑扫过,晚风似乎携了黄瓦赤墙中烟斜雾横的椒兰焚香拂入隆隆而过的马车,干瘦的落叶穿过扬起的窗布落入车厢内,落在瞌睡的少年身上。 孟时清两指拈起落在景和发丝上的那片落叶,指间微微使力便将那片叶子碾碎成末,齑粉随着裹挟而来的风零落而去。景和的睫毛抖了抖,调了一下睡姿,觅到孟时清的肩,干脆靠了上去。 有点硬,好在还算宽厚。不是家里的枕头,算了,将就一下吧。 从前虽是同在府中,然而却只是平日里用膳时的几句寒暄,自那次进宫之后,景和同孟时清的交情倒好了起来。孟时清没再提去江南的事,似乎在忙着什么,景和去仙客馆同绿釉打了个招呼,见到身后形影不离跟着的两人,这才知道那晚自己问的那句“你不怀疑我了”真是一句废话。 他前脚进了王府,后脚就有一人从偏门走出,景和看了一眼,觉得背影无比熟悉便追着去看了,那人走得太快,等他追过去只见一驾马车扬尘而去。心中诧异那道熟悉的背影,思忖良久没什么头绪便只好作罢。 这日清晨,太阳还未从山缘冒尖,万物皆寂,秋日昼长,外头只见隐约天光。景和酣睡暖被中冷不丁被人叫醒。迷糊间被人伺候着穿衣漱口,一顿早饭塞下才彻底清醒。 孟时清拽着他上马车,景和迷迷糊糊问做什么。 孟时清挑眉一笑,问:“不去江南了?” 景和瞪大眼睛:“这就启程了?” 孟时清点了点头。 马车行了一天,一直到更深露重时分才到了嘉兴。一路舟车劳顿,景和从未如此长时间坐马车,只觉得浑身酸痛僵硬,下车活动了一下才舒畅许多。他不知孟时清来此要做什么,孟时清全然没有王爷派头,只跟了几架马车,衣裳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便服,入住的地方是一家颇有江南风情的民宅。 一直到第二日晨起这才拾起昨晚漏看的美景。昨夜夜深天黑,自己没能细看此处景色,宅前一条碧绿小溪缓缓淌过,溪畔有三五穿着罗裙的女子嬉水浣衣,不远处有船夫吱呀吱呀摇橹而过,清墙黛瓦间一艘艘乌篷船串起家家户户间的温情。 孟时清一早就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派了人陪景和去四处逛逛。那陪着的人俨然便是入住的这间民宅主人。 宅主是土生土长的嘉兴人,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听得景和头大,语言不同怎么沟通?两人鸡同鸭讲半日景和渐渐听出点意思。他却忘了若是当年没有那些变故,自己便也同眼前人一样了,血脉里带着的水乡情致让他脚踏青石板,生出一种陌生的温柔。 此处多小巷深宅,长短交错的巷子绕来绕去,一条清澈溪流绕过那些门户,自去觅了大江汇入。宅主陪同景和来到一条稍宽的街巷,街道两旁摆了不少摊子,从街头至巷尾弥漫着清甜温暖的食物清香。许多物事景和无缘在京城的街头看见,眼下碰到这些新奇事物便爱不释手,眼见着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算命先生背了一个破布幡子从他身旁走过,半晌又倒回来停在他面前。 “我看你印堂发黑…” 景和扬手示意要打他,算命先生戛然而止,见他一脸戾气叹息道:“小儿顽固不化,顽固不化啊。” 景和见他抖了两下补着几个洞的算命幡,嘲道:“吃饭的家伙都是破的,你还敢替人算命?” 算命先生一脸被人小瞧之后的不爽,提高了些声音道:“你莫小瞧我!” 景和抱着手看他但笑不语。 算命先生捻了两下短短的小胡子,神神叨叨地说:“我看你面带桃花…” “你刚才还说我面堂发黑。” 算命先生说:“正是,由情生恨,由爱生贪,由念生怒,由不得之生怨憎之。” 景和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不无道理,但是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景和问:“说这些同我有甚关系?” 算命先生竖起算命幡遥指一处,施然道:“那处□□正好,你不妨去那处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景和便不打算往那边走了,出来逛街碰到神棍,眼下正是秋天,哪来的□□? 那算命先生摇着算命幡疯疯癫癫离去,临了留下一句诗:“景色正好不相识,和尽人间庸人处。” 景和问宅主算命先生指的地方是何处,宅主压低声音道了一句话,景和模模糊糊听出似是和孟时清有关,决定前去看看。 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算命先生留下的两句诗藏头可不正是自己的名字——景和! ☆、故人居 景和随着宅主到了那条长街,沿街皆是各色铺子,古董书画、绫罗绸缎、胭脂水粉…无一不有。 宅主望着那条巷子,自信道:“王爷封地在此,此处皆是王爷的家产。” 景和错愕看着那些人气颇高的铺子,心说孟时清可真是有钱。 “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吗?”景和问。 宅主伸手示意,“王爷说您若是想去便让我陪着。您请随我来。” 景和随着宅主来到一间门扉紧闭的大宅子,门外守门的人见是宅主,便错身为他们打开门让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尚元。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0 “尚小元?!你怎在此??” 尚元见到景和前来,也吃了一惊:“景弟?你怎么也来了?” 孟时清施施然从屋中走出,笑道:“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景和只觉得尚元出现得万分诡异,待到孟时清解释后才知道尚元在此帮他赶制一批木制工具。 “景弟什么时候同王爷有这般交情了?”尚元好奇道。 景和一脸坦然道:“王爷待人接物处处友好,我同他做朋友有何稀奇?倒是你…” 尚元理所当然地说:“王爷慧眼识英雄。” 景和:“…” 饭毕孟时清还有些琐碎的事物要处理无暇顾及他二人,景和便同尚元在附近闲逛。 尚元说:“景弟,我有一句话要奉劝你。” 景和见尚元一脸严肃,也不敢玩笑,正色道:“你说。” “你还是离王爷远些吧。”尚元说。 “什么?”景和诧异道:“为什么?” 尚元将手摊开在景和眼前,他的手上满是细小的口子和多年洗练出来的老茧,“有些事我不便说。但是他绝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景和笑道:“我知道,他想当皇帝。”话刚说完,嘴就被尚元一把捂住了。 尚元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景和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我又不傻。那日我听到他和太后说话了,心中只是如此猜测。今日你这么一说,我便知道了。” 尚元一脸惶恐,朝四周看了看,说:“这话说不得,连我都只是猜测。” 景和说:“当今天子年纪小,又体弱多病,先帝膝下子嗣少,孟时清当皇帝很正常。” 尚元摇摇头,“这事也没那么简单。前些日子王爷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做连弩。我猜,他缺乏一支有力的军队。” “连弩?”景和若有所思地朝那间大宅子看了一眼,“他找你就是来做这个的?” 尚元将他拉倒更偏僻的一隅,低语道:“你绝猜不到他在那间宅子里藏了多少能工巧匠,除我以外的工匠还有百八十人,他们日夜在此赶制连弩。” 景和道:“他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就算有人反对他也有太后那一派做后盾,要那么多军械做什么?” 尚元点头道:“所以我说这事没那么简单。” 景和蹙眉想了想,许久释然一笑:“算了,谁做皇帝都一样,那些朝廷的党派之争你我也只是雾里看花,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我会注意的。” 晚间景和同孟时清在宅子碰面,孟时清问他这一日玩得可还开心,景和点头连道新奇有趣。孟时清还道明日自己无事,对嘉兴这处也颇为熟悉,可以亲自带他去逛逛。 第二日晨起后两人却大眼瞪小眼尴尬半晌,原来附近的地方都让景和去遍了,孟时清又思忖一会儿,笑问:“听得你祖上便在此处,可想去看看?” 景和心知孟时清必然已经将他祖宗八代都摸得门清,曾经也听绿釉说过家乡在嘉兴某处,来了这几日却一直没想到去看看,如今孟时清有这人力物力,寻起来也方便,遂连道要去看。 荒草萋萋,断墙残瓦,三五蝴蝶蹁跹在半人高的草丛间。在嘉兴这处富饶的鱼米之乡还有这片被世人遗忘的破败。 景和眼望身前一条窄窄的旧巷,红木大门已褪去鲜红的漆,底下是被虫蛀的斑驳的木板,门上的门栓已烂光了,江南多雨,门前长长的青石板上积了一层又一层茂盛浓绿的青苔。门旁的青砖上隐约可见“景”字。 孟时清道:“此处当年是一户姓‘景’的人家,我派人去查了,这处姓景的人家不多,后来赴京赶考的更是只有这家,料想便是…” 他还未说完,景和便去推门。 木门虽经岁月磨蚀虫蛀,又雨打风吹脆弱不堪,然而此地潮润兼之秋雨连绵将门泡得发胀,景和使力推门却推不开,孟时清见状忙上前帮忙推门,景和回头感激地看他一眼,眼眶微微泛红。 庭院深深,一颗硕大杏树已枝桠空空,满树的杏叶化作一地春泥等来年护花。堂前的门檐上有燕子筑巢,不时有几只飞虫朝角落的蜘蛛网上撞去。 那些陈腐老旧的记忆汹涌而来。 “这是谁家的野孩子?竟把我家小孩弄哭!” “这不是那个仙客馆老鸨的儿子吗?这么小就来祸害别人了?” “呸,有爹生没爹养的小东西。” “景和!我娘说你娘脏,让我不要同你玩!” 小小的孩子无助地站在那处放声大哭,小脸脏脏的,他不明白只是赢了游戏而已,为什么却要遭受这样的恶意。 下一次游戏的时候他故意放水给别家小孩,哪知赢了游戏的小孩出言嘲笑他无能。没有爹爹的孩子,受了欺负却无人哭诉。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哭鼻子就要被打屁股。 虽然面上总是带着笑,又常被人说没骨气,但那是因为内心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让人触碰不得。 景和揉了揉眼睛,抬脚要走进那间屋子的时候却让孟时清拦了下来。 孟时清说:“此处长久无人居住,房屋构造多半已支撑不得,进去危险,外头看看便好。你若是还想来,日后我让人修缮了再来吧。” 景和点点头静静站在那处,当日是有桂花酒作祟才会悲从中来,今日故乡近在咫尺,一时间勾起他童年往事。他从小便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绿釉教导得很好,他不曾怨恨那些对他恶言相加的街坊,这些年岁以来,他的心头却始终有淡淡的遗憾。若是…能见见那下落不明的爹就好了。 远处有捣衣声传来,几处炊烟升起,日中时分不少劳作的人归家吃饭,旧巷尚有几处人家住着,景和看着天幕下淡色的炊烟若有所思。 孟时清说:“别太忧心,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 景和眨了眨生涩的眼睛,冲他笑道:“让你见笑了。” 孟时清骂了句“说什么胡话”便走过来自然地拉起他的手,“饿了吧?” 景和忙点头。美食总具有抚平人心的神奇功效。 来来回回折腾大半日,等回到老宅的时候正是暮色渐沉时候,浣衣的女子们巧笑倩兮与相约女伴携手同归,街巷中戏耍的小孩儿在母亲的呼唤声中回家,天阶夜色寂凉如水,三五流萤从河畔树影下飞出,觅着亮处便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 孟时清走在景和身前,忽然转过头来说:“你若是想寻你父亲,我可以差人去寻。” 景和猛地停步,错愕地看着他。 孟时清温和地说:“若是没有这个必要,我便不再提了。” “谢谢你…王爷。” “叫我时清就好,不用客气。”说完,他便抬脚进了屋子,院中仅留景和一人。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1 景和也不进房间,干脆直接坐在门前台阶上。孟时清住的是他的对屋,进去没多久里面便亮起了烛光,这次出来没带侍女,许多事都是他躬亲而行。 透薄的窗纸上是孟时清清晰英伟的轮廓。他坐在窗边桌前,似乎在写字。他的画不错,不知道字写得这么样。想来应该也是翩若游龙宛若惊鸿那般让人惊艳的字。 他想当皇帝,照目前来看似乎是受了点阻碍。那日他如此提防自己进书房,眼下看来应该是怕自己触及他这方面的秘密。 景和觉得一个人有这方面的追求没有错,不偷不抢,不伤天害理,不做弑帝篡位之举,天下间想做皇帝的人比比皆是,孟时清的举动他可以理解。但若是真如尚元所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呢?他还会想和孟时清做朋友吗? 那屋的窗户突然打开,孟时清看向庭中。 景和正捧着脑袋看他呢,这下两人来了个对视,他慌忙起身想解释点什么,孟时清却一脸从容地笑道:“怎么还不进屋?” 景和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方才的行为落入他的眼中也不知会被怎么想… “我…我乘凉呢。嘿嘿,乘凉…” “还乘凉呢。”孟时清失笑轻骂一句,窗前却已然没了人影,没过多久他手拿披风从屋中走出,将披风披到景和身上,温声道:“晚间风大,别着凉了。” 景和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孟时清答:“因为你是值得珍惜的人。” 景和像是突然察觉了两人之间诡异暧昧的气氛,连忙把他的手放开,道:“哎,我高攀不起。” 孟时清拉他同在阶前坐下,“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景和想了想,他二人相处时孟时清似乎鲜少自称“本王”,看来是真心拿他当朋友。如此反倒显得他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他想了想说:“虽然这么说显得我不自量力,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我定当竭尽全力。” 孟时清看着他黑亮真诚的双眸笑道:“别这么说,你我认识不正是因为你帮了我大忙。” 景和低声道:“其实…你的有些事情我能理解…” 孟时清疑道:“何事?” 景和答:“想当皇帝的事。”他原以为孟时清会有很大反应,秘密被戳穿之后的惶恐,被人道破心事的讶然,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也好,哪知他却一脸云淡风轻。 “我知道。” 这次换景和诧异了,“知道什么?” “许多事若不是我故意透给你的,你又岂会如此轻易知晓?” 景和突然觉得知道太多事不好,会不会被灭口?他觉得后颈有一丝凉风吹过… 孟时清好笑地看他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安慰道:“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说了,你是个值得珍惜的人。” ☆、回京城 你是故意带我来嘉兴的?”景和问。 孟时清点头说:“那日你躲在我和太后身后偷听的事我知道。这三个月间尚元做出了战斗力更强的连弩,军队的事可解。” 景和对他如此坦诚的态度大惑不解,疑道:“你将这些事说与我听不怕我告诉旁人?” “告诉谁?”孟时清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的确不是那样的人。景和无意缠入诡谲的宫廷斗争中,自古牺牲于党派皇子斗争中的人不计其数,于平头百姓而言,能吃饱穿暖,相安无事,皇帝之位上坐着的是谁已然不再重要。拥趸一位皇帝,是因为他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推翻一个政权,是因为统治者暴虐无度。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心知肚明。 “你是怎么猜出我心思的?” “那日只听你同太后说了两句,原先也没想到这层面上,宅主同我说此处是你的封地,江南富庶丰饶,贵为鱼米之乡,养一批军队的粮草有了,你却唯独少了最关键的东西,所以你才将尚元找来。” 孟时清心照不宣道:“是,我缺少足够的士兵,尚元帮了我大忙。” “那我猜对了。”景和开心地笑了起来,眸子里亮亮的,像小孩儿邀功时骄傲的神色。 孟时清道:“你很聪明。” 景和不置可否,嬉笑道:“我自小听说书先生说惯了板书,杂里杂八的书也看了不少,胡乱说的罢了。” 他自小在市井长大,仙客馆中各个姐姐谁不是人精儿似的,耳濡目染久了,加上天资颖慧,总能想到旁的人不敢想的层面上去。他知道他说的一句“想当皇帝”在寻常人眼里那是大逆不道的话,但眼前人是孟时清便无需担心。 孟时清这人啊,让人捉摸不透。 “夜深了,睡去吧。”孟时清起身将他从地上拉起,道了句“早睡”便转身入房了。景和在原地站了会儿便去睡了。 孟时清一脸沉静坐在桌前,斟酌许久面上才如释重负似的绽出一丝笑容,景和是个贵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帮他忙了,他的确是个值得珍惜的人。 他二人又在嘉兴留了几日,之后便回京城去了。到京城的时候孟时清亲自将景和送回仙客馆。 满打满刚好三个月,景和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孟时清要把时间定在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宫里已满是孟时清的眼线,军队的问题又得到解决,旁的人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事儿了。 绿釉见到景和回来,先是热切地嘘寒问暖一番,等到景和从袖中将从嘉兴带回的胭脂往桌上一摆,绿釉差点没扑上来往他脸上啃几口。 景和瞧他老娘那德行,面上虽是翻着白眼,看着却挺高兴,嘚瑟地抖着腿说:“你儿子对你好吧。” 绿釉抱着他的头亲了两口,顺便交代景和过两日去帮自己再招个杂役回来。说到此处景和忽然意识到回来这半日他都没在楼里看见疏朗的身影,忙不迭追问绿釉疏朗去哪了。 绿釉怔了一下说:“他回去了。” “回去?”景和瞪大眼睛问:“回哪儿?” “回家了。他家人来找他了。” “怎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消息…怎么突然就找到了?找到了?” 绿釉看他一脸震惊的表情,叹了口气说,“瞧对方这派头,疏朗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当年府上出了点事就把主母生下来两个月的孩子弄丢了,找了这许多年,却不知道这小孩儿原来同他们一块儿就这天子脚下。如今也算是阖家团圆了。” 疏朗当年是绿釉从河边捡回来的,是夜恰逢星疏月朗,故绿釉将其取名为疏朗。疏朗吃着百家饭在仙客馆中长大,力所能及的时候便在楼里帮忙干点活,后来渐渐地就成了一个小杂役,绿釉虽不是亲自照看着他长大,却多少生了点母子之间的怜惜之情,景和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2 又是同疏朗一块儿长大,平日里虽交谈甚少,却也当他是自己的兄弟,眼下人却忽然回去了,心上有些落寞不舍,母子俩就这么坐着大眼瞪小眼,唉声叹气的。 “他有没有说过回来看咱们什么的?”景和有气无力地问。 绿釉摇头道:“来接他的人看样子是管家,神秘着呢,也就是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没什么人注意,那管家还让我不要声张这事,我倒想声张呢,谁理我啊。我看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疏朗在仙客馆中长大,虽然自身干干净净的,但日后传出去难保人家不会风言风语,那户人家急着想撇清关系这事也很好理解,绿釉倒全然没放心上。 楼里少个打杂的总不行,翌日景和便去寻找新的杂役,走在路上的时候却被三五个大汉拦下,说他家主子要见他,景和内心被脱缰的野马踏过,什…么…情…况…?? 光天化日壮汉也不敢造次,友好客气地请了又请,景和还没明白过来,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附在他耳边说:“太后命属下请景公子过去。” 景和呆住了。 一帮人咋咋呼呼将景和带到一家民宅内,他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太后坐在那儿仪态端庄地喝着茶。太后换下了那身繁复冗杂的宫装,此时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起来倒像个官绅人家的主母。 景和僵着身子站在那儿不敢说话。 等了大半日,景和腿酸得发憷,太后这才悠然放下茶杯,冲他笑了一下道:“原先还以为是谁家小姐,没想到是个少爷。” 这一语双关旁的人不一定懂,景和从小在仙客馆长大的哪能不懂,楼里虽然都是些姐姐,但小倌雅号“少爷”这事他门儿清。 景和当即脸色就有些难看,不知道太后误会成什么样了,还心想着要不要解释呢又听太后说了:“哀家心里清楚孟时清让你男扮女装什么意思,可偏偏怎么找了你。” 景和道:“我怎么了?” “绿釉,仙客馆东家的义女。你是绿釉的儿子,你问哀家怎么了?” 景和笑道:“太后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肤浅。再者,您高高在上瞧不起我们这些区区小民,可区区小民也是有尊严的。” 太后轻笑道:“怎么?孟时清对你好些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景和觉得这人胡搅蛮缠乱七八糟莫名其妙,遂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太后今日找草民来所为何事?” “哀家是来提醒你,莫要坏孟时清的事。” “那是自然,草民还没那么大能耐能坏王爷的事。”他心想这太后也真能吃醋,这点破事还兴师动众从宫里跑出来找自己喝茶。 太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了半天,景和被她盯着浑身难受鼻子痒痒得直想打喷嚏。 “也难怪那日哀家会看走眼。” 景和心里默认这是太后对他的夸奖,微一点头:“谢太后夸奖。” 太后明艳一笑,眸子中满是不屑:“孟时清说他同你是知己关系?” “不敢不敢,草民岂敢高攀王爷。”说完,他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太后嫌恶地退后两步,以帕掩面道:“粗人一个。” 景和对此话表示万分认同,唯一鞠躬道:“太后说的是,草民粗人一个,高雅不起来。”说了这半天话,觉得有些口渴,又说:“太后,草民可否讨口水喝?” 那几个汉子带景和过来的时候说的是太后请他来,可这你来我往的对话说了许久却全不见请人待客之道,如此不动声色将人骂了一遭,景和边喝着茶边心里大呼痛快。 “孟时清同你说了多少事?” “回太后,草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王爷他将军队的事办妥了。” 太后略一沉吟,料想眼前这人已知道孟时清心思,说话间语气严肃起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我想你心知肚明。” “谢太后提醒,草民知道了。” 太后见他虽一副唯唯诺诺顺从听话的样子,刚才几句对话间却也听出这人不是软弱老实之辈,更何况,眼下他的身份着实有些特殊…此人不得不提防。 她微微一笑,语气友好温和,“既然孟时清拿你当朋友,哀家自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你若是胆敢有一丝异心…”她似乎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东西,笑得愈发明艳,“正好宫里豢养的几只秃鹫许久未得到喂食了。” 景和光是想到奄奄一息的人在几只秃鹫的啄食下惨叫的场面就不寒而栗,忙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太后摆驾回宫了,景和还心想她不是垂帘听政吗,哪来闲工夫管自己这个小角色,转念一想,孟时清有当皇帝之心这事儿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太后找他那是看得起他,当即又有些感激涕零。 仔细一想以后又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暗骂了一句“看得起个屁!” 就因为这一出后来他郁闷了一路回到仙客馆,抬脚刚进门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自己出门是干什么的来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上面的耳朵先被人拧住了。 绿釉大着嗓门在他耳边喊:“我让你干什么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又跑哪玩儿去了?啊?” 景和被拧得耳朵通红发烫,连忙讨饶:“哎哎哎!娘娘娘!你先松手你先松手!疼死我了!你松手!” ☆、上贼船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入千家万户的眼中,细小的雪沫自天际飘落。景和蹲在仙客馆的门口发呆,伸手接过一片雪花。 手太冷了,雪花在手心里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化。 “不冷吗?”一道悠然的男声传来,声线清晰温和,景和忍不住抖了一下。 “王爷?你怎么来了?” 孟时清一身玄色裘衣站在雪中,身后的随侍替他撑着伞,伞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雪。他朝着景和走来,将手中的暖炉塞到景和手中,说:“找你有点事,进去说吧,外头冷。” 王爷进青楼这事传开去了难听,景和连忙将他带上二楼自己房中。手中的暖炉里头不知燃着什么,镂空的花纹中氤氲出淡淡的馨香,方才冻僵的手一回温整个人就感觉暖了许多。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坐在外头?” 景和替孟时清倒了杯茶,笑道:“乘凉。” 孟时清失笑:“也只有你会这么说了。我今日来是有事找你。” 景和调侃道:“这么久没见到王爷,一来就有事,看来以后您来找我我得提防着点。” 孟时清也不在意他的揶揄,开门见山地问:“眼下我缺一个能替我出谋划策的人,不知你是否愿意前来助我?” 景和恍然大悟道:“王爷这是来请草民做入幕之宾啊。” “正是。” 景和一脸怕死地说:“可草民无意缠入那些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3 事端当中。” 孟时清说:“许多事往往身不由己,从你知道我那些事起,你已经在这里面了。” 景和听他说这话,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要把许多事刻意泄露给自己,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为什么是我?” 孟时清看他一脸为难,温柔地说:“你很聪明,你别怕,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当然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此事若成,他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若是败了,竭尽全力我也会护你周全。” “我要我爹。” 孟时清愣了一下,景和扣了扣桌子大笑道:“别紧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孟时清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道:“蜀地发了大水,过几日我须得离京前去治水。” 景和虽不清楚朝中人事情况,但治水这事如何都不应该落到孟时清这一王爷身上,诧异道:“去治水?你是王爷怎么让你去?” 孟时清答:“治水之事若是成了,民心可得。更何况蜀地多涝灾,百姓不堪其扰,先前派去的几任官吏皆不能根治这一问题究其原因不在能力不足,而在于朝廷拨下来的治水款项遭到层层盘剥,官吏中饱私囊,真正到了地方上的又能有多少,此次我亲自前去也可少了这些事。” 景和长在民间,打小了解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比起孟时清了解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今天子脚下尚且有贪污行贿之事,更何况天高皇帝远的蜀地。孟时清拥有江南偌大产业,自然不必去追求那些从百姓的血汗中克扣出来的小营小利。 “我若是随你一同前去,岂不是真成了你的入幕之宾。”景和漫不经心地说道。 孟时清淡淡地说:“都道蜀地风土人情颇为有趣,天府之国又怎少得了美食。” 景和听言,一拍桌子道:“好!治水这等义举草民义不容辞,王爷您一句话,哪里需要我我就往哪儿治!” 如此,景和算是上了孟时清的“贼船”。 上次去嘉兴只颠簸了大半日,此番前去蜀地却要折腾数日。景和坐在马车中颠得腰酸背疼,孟时清在一旁淡定地看着他的书。 景和戳了戳孟时清的胳膊,好奇道:“看什么书呢?” 孟时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累了吗?在看有关治水的书。” 景和索性仰躺在宽敞的马车内,抬眼望着精致的车顶问:“你可有治水经验?” 孟时清答:“有一些,如今也算是临时抱佛脚。” 景和淡淡应了一声,马车一颠,他的头狠狠撞在了车壁上。感情这马车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呢!上回进宫里的时候也这么一颠,颠得他面子都丢了,这回——“嘶!疼死小爷了!” 孟时清看他磕得不轻,忙放下手中的书卷扶起他,景和端正了坐姿一脸懊恼地揉着头,“王爷你财大气粗,下次能不能换匹靠谱点的马。” 孟时清失笑地把他手拿开,“哪有你这么用力揉的”,说着捧着他的脸揉了起来。 景和看着他的近在咫尺的脸,眉如浓墨,鬓似刀裁,孟时清的眼睛极是柔情,总这么温和地看着人,让人心生亲近,却又像化不开寒冰的冷泉,清澈中带着冷冽,景和觉得他的笑鲜少进到人心。 “你寂寞吗?” 替他揉着脑袋的手微停,孟时清面上抽搐一下,错愕道:“怎么这么问?” 景和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挺不开心的。” “不会。我现在很开心。” 景和认真看着他的眼神,清亮的眸中泛着微微笑意,好看得很。 “信你了。” 虽然不是情深意重的四目相对,两人这样对视久了景和还是觉得很尴尬,他慢腾腾地把脸错开看向窗外。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起来,然而越靠近蜀地湿气也越重。南方的凛冽寒气从人的骨子里透出来,这种冷是一百个暖炉都暖不起来的。 景和抓过孟时清的手,然后把手钻到他的袖子中找到了最温暖的地方,光滑的手腕处一片温热。 孟时清冷不丁被他一搭打了个寒颤,“手这么冷?” 景和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撒手,耍无赖般地笑道:“我不管,是你把我带来这儿的,你得给我暖手。” 孟时清捧着渐渐冷却的暖炉无奈道:“也就你敢这样做了,旁的人哪敢这样以下犯上的。” 景和皱眉道:“哎,你不是说你拿我当朋友吗?这怎么就以下犯上了?” 孟时清觑他一眼,笑道:“我拿你当朋友可你没有,口口声声王爷叫得倒是挺好听。” 景和理直气壮地说:“私下里叫名字可以,但人前我总不能直呼你的名讳吧,这万一喊惯了改不过来那多失礼。” “你失礼的事还少吗?”孟时清淡定地问了一句。 景和一想,也对,按照自己这没皮没脸的性子真要讲那些虚头巴脑的早被杖责许多次了,可时至今日他做的那些无礼的事孟时清哪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遂忙不迭喊了句:“孟时清。” 孟时清满意地笑笑。景和看他表情不知为何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路途遥远颠簸,再辛苦也总算是到了那处。来接的是当地县令,名叫蒋道。景和乘马车乘得快要散架了,蒋道这名字还真没取错,做事颇为上道,他早早命人准备好了热水只等孟时清和景和,景和觉得大冬天的一个温水澡比什么大排场都来得实在。 景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裹了厚厚一身裘衣就去赴晚上的宴。这接风洗尘的宴上尽是蜀地特色的美食,景和吃得眼泪直流大呼痛快,此地太过潮润,一盘儿油辣的菜既暖心又暖胃。他吃完了还啧啧嘴,凑到孟时清耳边低语了一句“蒋道真会做人。” 孟时清微微一笑道:“原来我安排半天花的功夫都让他一个小小县令讨好了去。” 景和愣了,反应过来以后差点没抱上孟时清大腿大呼一句“王爷真好!王爷千岁!” 趁着酒酣,蒋道吭哧吭哧交代了几句涝灾的事,景和别的都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但是蒋道三句不离“天有异数”,景和想听漏都不行。 他忙追问道:“什么天有异数?” 蒋道一瞬间就清醒过来,那脸变得让景和嗔目结舌,他说:“王爷和景公子有所不知,咱这地冬日少雨,往年涝灾都是夏季才有的,谁承想这大冬天的还会有涝灾发生。” 孟时清看了景和一眼而后说:“蒋县令,过会儿我要看看这里的治水记录,劳烦你一会儿把治水记录送到我那儿去。” 蒋道忙摆手躬身道:“不麻烦不麻烦,王爷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下官说,下官这就让人把治水记录取给你。”他转身同身后之人叮嘱两句,身后随侍便疾步离去。 晚间孟时清在屋中琢磨治水记录,景和是来帮忙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4 的自然不好意思一个人悠哉躲在屋中闷头大睡。他靠在榻上仔细翻看着那些卷宗记录,他虽不信鬼神一说,不过越看那些卷宗越是觉得蒋道说的“天有异数”有些道理。 “孟时清,你说为什么大冬天的还会有涝灾?”景和直起身看了眼蹙眉思索的孟时清,又说:“寻常都是夏天才发大水,今年怎么入冬以来就涨了水呢?” 孟时清招手示意他过去,指着卷宗几处地方说:“你看此处,蜀地不同于京城,京城那条护城河一入冬就冰封了,可蜀地不会,然而据今年记载,此地现有不少河流都冻住了。” 景和疑道:“若说是冰封,那更不应该有涝灾了。” 孟时清抬眉看他,笑道:“明日早些起来,你同我一块儿去看看水涝的地方。” 景和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有些晃眼,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那我现在就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再见。” 孟时清道:“好梦。” ☆、治水记(一) 南方潮润的冬天比京城难熬得多,蜀地湿气太重,站在江边只觉得江上水汽扑面而来,一阵砭人肌骨的冷。 景和紧了紧裘衣,又往江边挪了两步,清晨时分,太阳刚抬了个头,江上皑皑的白雾还未散去,枯黄的草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新雪。 蒋道站在一旁冻得面色通红,他搓了搓手说:“今年咱这天气冷,王爷和景少爷还好吧?” 景和畏寒,怀中抱着暖炉不肯撒手,哆哆嗦嗦点了点头。 孟时清神色如常地说:“我们去下游看看。”一行人又跟着他走了。 蒋道嘴上颇能说,沿途逮着什么说什么,看见江边有人在浣洗衣裳都能说上半天。 景和指着江里飘着的竹笼问他那是什么,蒋道赶忙回道:“景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边的女子都会把衣服放在竹笼里头,先在水里泡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再洗这衣裳,衣裳洗来就干净多了。” 景和觉得这主意不错,打算回头和绿釉去说说。 一行人行了大半日到了下游,见那处河流中有不少破碎的冰块壅积在那处,河水流不过去,这才导致上面的河段发了大水。 如此要解决倒也不难,只要把壅积的冰块破除即可。此地今年发生这种情况的河流不少,有王爷亲自督办着,料想过几日能破冰解决。 孟时清道了原理,原来蜀地有些河流是自南流向北,然而今年蜀地寒冷更甚往年,北面下游地段的不少河流甫一入冬就开始冰封,南面上游流下的河水还未到冰封时候,被下游冰冻的河水挡了去路,这才导致沿岸涨水发生涝灾。 蒋道听了此话忙恭维“王爷英明”。景和在江边走了一天,冻得都快晕过去了,蒋道颇有眼力见儿说就近帮他们安排了馆子,问他们要赶回府还是趁着天色渐暗先下榻馆中。 孟时清看了眼冻得面色煞白的景和,就说别折腾了先住在馆子里吧。 待喝了盅暖身的热酒后,景和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孟时清在一旁不急不燥地净手吃饭,一边听蒋道絮絮叨叨地说话。景和觉得蒋道这股热情劲挺好的,然而来了这两日却只见蒋道一人恭维着他们,除了他以外的人面上的表情不是一脸畏惧就是一脸嫌弃。 “蒋县令,是不是天太冷了把大家都冻着了?”景和问。 蒋道停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景和这话的意思,小心问道:“景公子的意思是…?” 景和说:“怎么一个个脸色都那么难看?” 孟时清在一旁听了憋不住笑,好笑地听着景和与蒋道对话。 蒋道这才明白过来景和的意思,忙赔笑道:“哪的话哪的话。您就是给他们十个脑袋他们也不敢对您不敬啊。” 孟时清看向蒋道,淡淡地说:“蒋县令,有什么话你就说。” 蒋道也是聪明人,知道再溜须拍马下去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端正神色后叹了口气道:“这话说出来即便多有得罪,王爷您给了下官胆子,下官也就敢说了。您也知道,朝廷年年都会拨款下来给咱们治水,前些年也来过几任治水的官员,那些声势浩大的工程短期也都见了效,可他们人一走,督造的那些大坝沟渠没多久就罢工了,那些工程造起来好看,可实际用起来呢…哎咱心里都清楚啊,他们拿了那些银子究竟干什么去了。” 孟时清说:“你放心,有本王在此此番定不会再发生这等事。” 蒋道给孟时清斟了杯酒,无奈道:“王爷,您说的破冰这事儿下官也曾想到过。下官也曾派人去破冰,奈何此地河流众多,一天两天的还看得住,时间长了怕是不行啊。” 孟时清道:“此计毕竟不是长久办法。本王看了卷宗,此地多山,一旦下雨从山上滚落的泥石就容易导致河道淤塞。依本王来看,怕是要凿山通河。” 孟时清的一句凿山通河听起来轻巧,然而真要贯彻起来却是工程浩大。 人力物力财力,一旦全部投入便无法再喊停。数九寒天,万物肃杀。孟时清虽不用亲自撩起袖子干活,却时时要去工程处查看指点。他原先只是个半吊子,在现实的逼迫下硬生生成了水利家。 景和在旁出谋划策,真在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只觉得自己是被孟时清诓了,因为要时时实地勘察,用“居无定所”来形容也不夸张,更别说原先想好的美食珍馐了。 当地的人看孟时清似乎真有要把这事解决的样子,态度比他们刚到时候要好许多了。 这日孟时清站在山头朝下看着江水奔腾,景和蹲在他旁边也跟着看。 景和蹲了半天觉得脚有些麻,遂抬头冲着孟时清道:“你拉我一把,脚麻了,起不来。” 孟时清好笑地伸手把他拉起,“怎么老看你蹲着,就不能好好站着吗?” “舒服啊。”景和站起身后拍了拍沾了枯叶的大氅。 景和问:“看着自己的工程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孟时清笑道:“是啊,此番你也功不可没。” “有什么赏赐吗?” “你想要什么?” 景和想了想,衣食住行似乎没什么缺的,“不行啊,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不向你讨点什么又觉得我很吃亏。这样吧,你说句好话让我开心一下。” 孟时清怔怔看着远方浩浩荡荡向东逝去的江水,就在景和以为他不打算说的时候,他开口道:“愿小景此生喜乐安康,子嗣满堂。” 春至,冻了一季的江水寒冰渐融,一年又逝,沿江的树上染了星星点点的嫩绿。 山头的风凛冽肆意,景和裹在御寒的裘衣中却觉得温柔舒适。 孟时清依然眺望着远方,目光中带着一星柔软,仿佛裹挟着残冬的春风吹入了他的眼中。 “喜乐安康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5 好啊。子嗣满堂…这个就算了。” 孟时清诧异道:“为什么?” 景和耸耸肩说:“我自己就是个小孩儿呢,我没耐心养小孩儿。” 孟时清笑着认可道:“确实还是个小孩儿。” 景和瞪了他一眼,奇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想过找个王妃什么的?” 孟时清低下头笑了笑,说:“没遇着喜欢的人。” 景和看他眉眼羞涩,倒觉得见着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笑嘻嘻地戳了一下他的脸:“你还害羞呢。” 孟时清捉住他的手搓了搓,“真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没皮没脸的。手怎么这么冷?很冷吗?” 景和嘴上说着不冷,手却像上次那样偷偷钻进孟时清袖口中,哪知手刚伸进一点就被抓住了。 孟时清满脸都是无奈,干脆把他手握在自己手中替他暖着,“天下间也就你敢这么做了。” 景和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说:“你的手暖。怎么这么不怕冷呢?” 孟时清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这么怕冷呢?” 于是到了晚间众人就看着王爷和他的“入幕之宾”两人手拉手从山上走下,景和脸已经被冷风吹得做不出什么表情了,手却依然暖暖的。孟时清简直就是个会走动的暖炉啊。 景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扯住孟时清小声问道:“我晚上能和你一块儿睡吗?” 孟时清眼过划过一丝惊讶,“什么?为什么?” 景和挪到他边上咬耳朵道:“我一个人睡太冷了…”他看着孟时清面无表情的脸又傻笑了半天,终于又憋出一句:“那啥,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可惜啊可惜,多么温暖的一个天然暖炉。 孟时清揉了揉他的脑袋,“是我带你来这儿的,自然要对你负责。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景和一下子就乐了,孟时清这人真是太好说话了。能不能有点王爷架子了!这么好说话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等会儿,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是我带你来这儿的,自然要对你负责”…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蒋道要忙着县里边的琐事,所以帮他们安排了入住的地方就赶着回去了。住的地方离白天看到的那条大江不远,景和洗过澡后躺在床上能清楚地听见江水哗啦啦流过的声音,江水声激昂得如同寺庙里边一到饭点就会准时响起的敲钟声,耳鼓膜里尽回响着水撞击着暗石流过的声音。 孟时清淡定地坐在那儿看他的书,时不时还提笔往书上添两笔。他抬头看了眼景和,后者一脸无辜的趴在床上冲着他眨眼。 孟时清:“?” 景和苦兮兮地说:“本来是找你暖床的,怎么本末倒置了呢。” 孟时清放下书走过来把他裹得紧紧的被子拉了拉,“现在还冷吗?” “脚冷。” 孟时清又松手放了,“那我没办法了。你先睡吧,要冷就先冷着。” 景和看他眼中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欠揍呢。他伸手拉住孟时清,弱弱地说:“王爷,早点来睡,别让奴家冻着。”看到孟时清听了他这话明显抖了一下之后,景和这才满意地缩回被中继续盯着孟时清忙活。 孟时清索性也丢书不看了,躺到床上和景和抢被子,无奈景和这人太过霸道,抢了半天只抢到可怜的一个被角,景和还故意把被子分了一点给他,嘴上假好心地说着“给你盖,王爷别冻着。” 孟时清只得再起身从柜中拿了条泛着霉味的被子。景和这下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这床被子一个人盖绰绰有余,两人就明显不够了。 “都是男人,孟时清你将就一下。”景和从孟时清手中接过那条被子然后盖在了现在盖着的那条被子上面,他拉着孟时清躺下然后紧紧搂住了他。被子终于够用了。 孟时清被他摆弄地无可奈何,只觉得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在这人身上了。 景和把头埋在柔软舒适的被中,闷闷地说了一句:“快过年了。” 孟时清淡淡应了一声,半天又说:“往年你都是同你娘一起过的吧,今年怕是赶不回京了,把你带出来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景和昏昏欲睡之际含糊应了一句:“所以孟时清你得对我好点儿,别让我受委屈…” 孟时清看着他眼皮一合一合直至睡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景啊…你千万不要爱上错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敲钟声为什么会激昂这个问题。。因为小景是个吃货,所以,大家懂得。 ☆、治水记(二) 除夕夜这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这个蜀地都洋溢着新春的喜庆。 即便是冲垮千家万户的涝灾也没有冲走百姓们坚韧的求生意志。农民在原先的河岸旁开垦了新的农田,为新一季的播种做好了准备。 孟时清决定开春了等大家播种结束,确定沟渠河水灌溉没有问题再回京城。这些日子他与景和都暂住在蒋道家中。 “王爷,京城来信了。” 孟时清从书中抬头看向屋中站着的手下,“信上说了什么?” “丞相等人有所动作,九王爷府上最近去了不少人。太后说,让您尽快回京。” 孟时清皱眉听完他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景和回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孟时清手下从屋中走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景和问道。 孟时清神色如常道:“没事,想家了吗?” 景和前些日子刚给绿釉寄了书信报平安,眼下倒也没什么牵挂,“还行。你想家了?” 孟时清说:“此番我们回京怕是有大动静。” 景和问他怎么了,他却摇摇头不再言语。景和看他不说也懒得追问,反正回京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对了,方才蒋县令的媳妇儿说晚上有夜市,你去看吗?”景和兴高采烈地问。 孟时清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点头道:“去,你去吗?” “必须去啊!”景和理所当然地说:“来了这里这么久都没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成天就忙着琢磨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了。” 像景和这般打小长在民间的人见到如此热闹的夜市机会都不多,就更不用提养尊处优的孟时清了。 景和这人是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凑,孟时清看着新奇便也跟着过去。 一条街全是新鲜的小玩意儿和十里飘香的小吃,叫卖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除夕夜,恩爱缠绵的夫妻,祥和安乐的一家人,就连久居闺中的女子都邀了三五女伴一起步行在夜市中。一时间整条街上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你从前见过这般热闹的夜市吗?”景和回头冲着跟在身后的孟时清问道。 孟时清笑着摇摇头,“未曾见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6 景和倒步走到他的身侧,附耳说:“久居高位者,必然寂寞吧。” 孟时清被他说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逗乐了,一想又觉得言之有理,便也点点头。 俩人到处乱逛,走着走着听到有小孩儿的哭声,景和循着哭声走了过去,孟时清也跟着过去了。 却见街巷交叉处几个半大小孩儿围着一个小男孩,嘴上讲的是蜀地方言,景和听不懂,见当中小孩儿哭得脸蛋绯红,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就一阵心疼,喊了句:“你们干嘛呢!” 为首的小孩儿喊了句什么,其他小孩儿朝景和做了个鬼脸就跑了,当中正在哭的小孩儿抹了抹眼泪,朝着景和看了一眼。 景和朝孟时清说了句:“帮我去买串糖葫芦。谢啦!”接着便走到那小孩儿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怎么了?男子汉可不能随便哭鼻子哦。” 那小孩儿挺倔,撇了撇嘴不肯说话。 景和一脸严肃地说:“被欺负了是吧?哥哥告诉你,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孟时清买了两串糖葫芦走回来,其中一串给了那小孩儿,另一串塞到景和手中,他擦了擦小孩儿脸上的泪滴,温柔地说:“别听这个哥哥胡说,以后受到欺负了记得找大人,和你爹娘说。” 景和瞥他一眼,嘴里含着山楂口齿不清地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才是馊主意。” 哪知小孩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孟时清和景和听了这凄厉的哭声当场愣在那里。 两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孩儿赶忙安慰起来,小孩儿边啜泣边断断续续地说:“阿石…没有爹…娘…娘也没有了…” 景和懵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孟时清干脆把那小孩儿抱了起来,搂在怀中替他擦着眼泪低声安慰道:“别哭,别哭,阿石乖孩子。男子汉不可以随便掉眼泪。” 景和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傻傻地看着孟时清不停逗那孩子。 孟时清抬眉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叹了口气:“小景。” 景和回过神来说了句“我没事。”他让孟时清把小孩儿放下,三个人并排坐在了街角的大石上。 景和说:“阿石,哥哥和你一样呢,哥哥小时候也常受人欺负。” 阿石一下子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景和。 景和摸了摸他的脸蛋,笑道:“阿石,哥哥的娘亲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哭鼻子,欺负你的人总有一天会因为他们所做的事受到惩罚。你呢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阿石懵懵懂懂地听着他说话,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问:“哥哥也没有爹娘吗?” 景和答:“我没有爹。所以阿石比我坚强多了。” 阿石点了点头,又说:“爷爷说阿石的爹娘被水冲走了。” 孟时清和景和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良久,孟时清低声说道:“阿石,以后不要让你爷爷担心,你要变成男子汉,照顾好他。” 阿石擦干眼泪说:“阿石会是男子汉的。”说完,就把手里的糖葫芦塞回孟时清手中,“阿石在换牙,不能吃糖。” 孟时清失笑地把糖葫芦又给了景和,夸奖道:“阿石真是乖孩子。” 后来阿石的爷爷找到了他,再三道谢后领着阿石回家了。景和坐在石头上看着街对面的一伙孩子放炮仗,几个大人在旁边陪伴着,眼中满是笑意。 孟时清说:“先帝去的早,小皇上还没来得及看他他就走了。” 景和“嗯”了一声,又想起一个事,遂问道:“你和太后到底什么关系?” 孟时清想了想说:“太后是京城大家陈家的幺女,没进宫之前和我一同长大,后来进了宫,我就看着她一步步坐上后座,一直到成为太后。” 景和调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你们还有这么浪漫的过去。” “想什么呢,没有的事。一块儿长大的罢了。” 景和挑挑眉说:“你对人家无情,不代表人家对你无意啊。” 孟时清看了他一眼说:“那天太后来找你的事我知道。” 景和淡淡地应了一声,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 “等回了京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孟时清的声音在响彻的爆竹声变得悠远朦胧,景和迷茫地偏过头看着他,他的嘴角微微扬着,牵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明明是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总是给人清冷的感觉呢。 景和突然很想在这寒冷又热闹的夜晚抱抱他,于是怎么想的接下来他就怎么做了。 孟时清被突然扑上来的景和惊了一下,肩膀被他紧紧搂住。景和在他肩上蹭了蹭,快乐地大笑道:“送你的,景小公子的新年礼!” 景和周身洋溢的快乐之气似乎能感染人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那个方才还因为阿石一句话出神的少年眼下却紧紧地抱着孟时清。两人相贴的胸口处传来有力又悸动的心跳。 整条街上被高高挂着的灯笼点得通红,染得景和满脸绯色。 孟时清轻轻地回抱他,答道:“景小公子,这是孟时清给你的新年贺礼。” 两日后的清晨,景和还赖在被窝中,孟时清却已经焦头烂额地开始处理手下不停递上来的文书。蒋道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嘴上说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孟时清派人去将景和叫起床,景和急急忙忙赶到庭中的时候看见众人脸色都很难看,诧异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道苦着脸说:“昨夜下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雨太大了,王爷原先派人修筑的堤坝让水给冲垮了…” “什么?”景和一脸震惊地看向孟时清,又摇摇头说:“怎么会?这次的工程是王爷亲自督造的,怎么会这么脆弱?” 蒋道说:“不是堤坝的问题,是这雨下得实在太大。若是没有王爷先前凿山通河之举,眼下这水怕是发得还要大…” 景和从未看见过孟时清这般愠怒的神情,心里也有些慌。 孟时清站起身说:“蒋县令,本王要亲自去看看溃堤的地方。” 蒋道腿一软差点跪下来,他忙阻拦道:“万万不可啊王爷!那处现在水涨得太快!您去只怕有危险啊!” 孟时清冷冷地说:“本王去有危险,住在那处的人就没危险吗?休要多言,快带本王过去。” 景和真到了那处,这才能体会到蒋道说的那句“若是没有王爷先前凿山通河之举,眼下这水怕是发得还要大”。孟时清将原先几条纠缠的河流分渠引流之后一能用于农业灌溉,二是防止涨水时分所有河流都汇入主河道中。 眼下其他河流也涨了水,但还不至于淹没两边的农田。唯有主河道中,上游奔泻下来的河水硬生生将一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7 处堤坝冲垮,其他残留的几处堤坝中不断有石块被河流带到下游去,若是不及时将水拦住,只怕那些石块到了下游又会堵住河道。 蒋道眼眶通红地说道:“水一下子全冲下来,堤坝扛都扛不住。” 他话音刚落,景和眼见着一块巨石从堤坝中被滔天的河水冲走,轰隆隆的声音沉闷却擂响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瓢泼大雨中孟时清整个人几乎都湿透了,他一个人站在最前面,身影孤寂单薄。景和撑着伞想把他拉回,孟时清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先回去,我不看清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行!你傻了吗!这里站着有多危险!突然涨水了怎么办!”景和试图想把他拉回,手却被孟时清挣开。 “你别胡闹。蒋县令,把景和拉回去!” 景和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而死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少给小爷生离死别了!你是王爷!你死了怎么办!” 孟时清失笑道:“真要这么危险蒋道他们早来拉着本王了,你别碍着我。” 景和听完就撒手了。孟时清终于松了口气,又朝江边走了两步。滂沱大雨在浩荡的江面上拉下一块大幕,白茫茫的雨帘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朝江边走着。 孟时清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骂了句:“你滚回去!”景和却仍固执地跟在他身后。 一直到雨小了些,孟时清这才往回走。看到景和在身后认真地往江面上看,愣了一下,而后冲过去紧紧把他抱在怀中。 ☆、治水记(三) 景和拍了拍孟时清的后背,小声问道:“孟时清?怎么了?” 春雨还带着冬季未退干净的寒气在江边蔓延开来,景和冷得浑身发颤,孟时清紧紧搂着他,附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景和笑道:“能有什么事啊,冷死了,快回去。” 待回到蒋道家中换了干净的衣裳,又灌下一杯暖暖的姜茶,孟时清的脸色才好看许多。景和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孟时清走过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责道:“下次别胡闹了。” 景和说:“我看清了。河水全冲着那些堤坝撞上去,水势太大,再牢固的堤坝都挡不住。” 孟时清坐在床沿边上淡淡应了一声。 景和用手肘撞撞他的腰,“你没生气吧。” “没有。” 景和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良久孟时清才叹了口气说:“一味地拦水只会让河水把堤坝冲垮。” “如何能让河水自然而然地流出去一些呢…” 两人心中都被突然溃堤的事情搅得纷乱,一直到蒋道吩咐人将饭菜送来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到了饭点。 “若是用石头拦住那些河水呢?石头垒起来的缝中可以让河水流过去,这样河水的冲力也不至于太大?”景和胡乱塞了几口饭进去,问道。 孟时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吃饭:“不成,你也看到了,即便是堤坝上的石头都被冲散了,更何况垒起来的石头。” 景和没胃口了,撂下碗筷捧着脑袋开始发呆。孟时清又往他碗里添了些菜说:“先吃饭。别使性子。” 景和不满地看他一眼,“不饿。” 孟时清淡定地在一旁继续吃,景和看他吃饭看着看着又看饿了,于是捧起碗继续吃。 “要是可以把那些石头团聚在一块儿就好了。” “哎你说绳子行不行?” 孟时清听他异想天开的设想,失笑道:“你说呢?” 景和自己听了也觉得离奇,撇撇嘴说:“不行。” 两个人有一聊没一聊地吃完饭,孟时清就去找蒋道商量涨水的事了。 景和坐在门槛上看着房檐上的雨滴直直落下。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院子正中央的水缸中积满了水。蒋道媳妇儿提了个竹筐从檐下走过。 “景公子怎么坐在这儿?” 景和看她停步和自己搭话,遂朝着她笑了笑:“王爷去议事了,我没事,坐这儿发发呆。夫人做什么去?” 蒋道媳妇儿提了提竹筐,“这不连着几天都在下雨吗,这些衣服我拿到后头屋中去晾着。” 景和看了眼竹筐,“那行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 蒋道媳妇儿走了,景和目光追随着她手中的竹筐,一步,两步…一直到蒋道媳妇儿走到转角处,竹筐也离开了景和的视线中。 景和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整个人一惊,接着便飞速起身跑去前厅。 孟时清正在喝茶的时候景和突然冲出来,一个急刹没停住直接撞到他身上,孟时清手一偏,茶直接泼在蒋道身上。 幸好这茶不烫,蒋道用袖子抹了两下脸,面露为难,看上去格外滑稽。 景和看到他这副样子说不出的畅快,人还没站稳就开始大笑。孟时清一脸无可奈何地把他扶直,顺便还对蒋道说了句“抱歉”。 蒋道摆了摆手小心地说:“无妨无妨,景公子没事就好。”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景和站直身子,伸手将蒋道衣领上挂着的两片茶叶取下,笑道:“蒋县令真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他拉着孟时清坐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字正腔圆地说:“我想到法子了。” 孟时清难以置信地追问:“什么法子?” 景和朝着蒋道挑了挑眉:“这还要感谢蒋夫人提醒。蒋县令不是说这儿的女人都喜欢把衣服装到竹笼中然后浸泡到水中吗。那若是我们把石头放在竹笼中,然后再将竹笼一个个垒起来呢。只要竹笼够大,里头放的石头就可以多到不会被水流冲走了。” 孟时清和蒋道对视一眼,孟时清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了,他在脑中构想着这只所谓的竹笼应该有多大,景和所说的又究竟是否可行。 景和在一旁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方才自己一个激动便跑过来了,心里也没仔细琢磨过这事儿究竟能不能行得通。眼下大家都沉默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万一不行那不是白高兴了吗。 孟时清目光扫了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蒋道,“蒋县令,你这就让人做一个长三丈、宽二尺的竹笼子,里头要放满鹅卵石,快去。” 蒋道听完连连点头,答应着便退了下去。 景和欣喜地看向孟时清问道:“真有用?” 孟时清说:“我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你,有没有用也要放到水中才知道。” 景和冷静下来点点头坐回了位子上,喝了口茶然后说:“方才我太激动了,所以…所以还没想好就来同你说了。” 孟时清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方才不是有意说这话来扫你的兴。小景是这般蕙质兰心的人,若是无用我又怎会让蒋道按照你说的做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8 景和捧着茶杯感激道:“我明白我明白,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孟时清看着他笑了笑,说:“我派人去问了阿石家在何处,幸好这次发水没有影响到他家。” 景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默默地给孟时清斟了杯茶,然后珍而重之地把那杯茶奉了上去,孟时清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手,伸手接过杯子调侃道:“这杯子你用过。” 景和一时错愕,反应过来伸手要将茶杯拿回来,“我,我给你换一杯。” 孟时清把他手捉住,道了句“无妨”,说着便将那杯尚有些烫的茶喝了下去。景和看着他将杯中新茶一饮而尽,淡色的薄唇上沾了透凉的水珠看起来晶莹诱人,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傻笑了一下。 屋外,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雨势渐收。都说春雨贵如油,在凛冽了一冬之后,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却给将沿岸的农田尽数淹没,上游的水仍然満涨着,河岸旁的人们却热情高涨地朝江中放下一个个巨大的竹笼子,笼中装满了沉甸甸的鹅卵石,打着赤膊的精壮男子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将笼子准确地投到了江中。 一只又一只的笼子组成了坝堰,从上游来势汹汹的水流撞击在竹笼一侧,石缝间的空隙化整为零将那些河流分流成了细小的水流,一侧是汹涌的河水,一侧却被化成一道道细小的水流。柔韧的竹子在河水的冲泡下变得愈发有韧性,竹笼子稳稳地沉在江底,一瞬间整条河流似乎就温柔下来。 两岸是百姓的欢呼声。蒋道激动地冲向远处正看着人群的孟时清,高兴地口不择言:“秉,秉王爷…有用…竹笼有用!!” 景和听他说这话在原地蹦跶了一下,随后便拉着蒋道要到河边去看,蒋道把他稳住后说:“景公子,那处现在还有些危险,待下官派人将后续工作完成后您再去看。” 孟时清笑着把景和拉回来,“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们回府好好庆祝一下。” “是,王爷说的是。”蒋道脸上笑开了花,说着说着眼眶也有些红:“王爷和景公子不辞辛劳,河流分流筑堤不知道解决了咱这多少农民的灌溉问题,这下好了,以后也不怕发大水了。” 景和看了看孟时清,后者朝他眨了眨眼,而后朝蒋道说:“蒋县令,若是真心感谢,晚上备些好酒上来。” 蒋道一躬身,抹了把老泪说:“是,下官这就安排人去准备,王爷您就请好吧。” 孟时清和景和前脚回到县令府上,后脚就有人送来蜀地特产。三五妇人捧着蜀锦争先恐后向景和介绍自家织的蜀锦有多好,皇室特供,上好的蚕丝,别致的染色,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夸耀着自家的东西。壮汉们捧着几坛大曲酒挤在妇人当中,甚至有人打开了坛子上加封的泥土盖,一时间府上酒香四溢。 景和站在门口脸上满是震惊,双手不停推拒着送到面前的一双双手,“啊不不不大婶我不需要蜀锦。谢谢您谢谢您。” “小公子拿着吧拿着吧。这是咱父老乡亲的一点心意。” “是阿!您和王爷帮大家解决了问题,理应收下这些东西。” 壮汉将酒坛子放在景和脚下,指着酒坛说:“您莫嫌弃,这是俺们自家酿的大曲酒!酒劲够足!” 景和赔笑着摆了摆手说:“我不喝酒我不喝酒。”他忙于应付眼前围上来的人,嘴上不停推拒,心里把孟时清骂了千八百遍,这人一回府就躲到屋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蒋道也还没回来,又不能把这些送上门来的好意关在大门外,眼下就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儿拦着,笑了半天脸都僵了。 他神思一恍惚差点就要收下别人递上来的蜀锦,这时候孟时清终于出现了。他一出现那些人立刻朝他调转过去,口中的“景公子”换成了“王爷”。景和累得都快虚脱了,他白了眼孟时清,低声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孟时清面上不忘温和地朝众人笑着,回道:“我去处理点京城来的急事。怎么这么多人?” “你成了大英雄了,人家来感谢你呢。呵呵呵呵” 孟时清大概了解了情况,摆手示意让那些人安静下来,朗声道:“诸位好意本王心领了。看到你们相安无事这才是本王的职责所在。本王同景和在此地多日承蒙父老乡亲的照顾,如今问题得以解决本王心中也深感欣慰。你们送来的东西太过贵重,本王受之有愧。” “王爷,俺们原先不知道您这么好,对您失礼了,您大人大量不但不计较,还对我们真心相待。俺们心里有愧于您,您就收下吧。” 孟时清眼神温柔,嘴上却责道:“说什么胡话。本王此番即是代表朝廷前来,朝廷先前在这些事上多有疏忽,这才让你们吃了不少苦,如今既然已经没事了,便两相扯平吧,你们就当本王是来补救的。” 孟时清将地上那坛已经开封了的酒坛捧起而后又说:“这坛酒本王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其他的你们莫再送来。” 景和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笑呵呵地朝人群说:“你们别看王爷脾气好,其实他没什么耐心,说一不二,若是你们下次再送来,保不齐他会做什么事呢。回去吧,回去吧。” 孟时清听他抹黑自己满心无奈。不过景和这话似乎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为首的汉子说:“景公子这话错了,王爷的为人俺们都知道。不过既然王爷这么说了,俺们也不打扰了。王爷的好俺们心里都记着,祖祖辈辈都会记着的!” 待送走了纷纷扰扰的一群人,景和直接累倒在床上。“孟时清,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孟时清将酒坛重新封好放在桌子上说:“这坛酒就留在这里给蒋道吧,算作他这几天辛苦的回报。” 景和说:“孟时清,你对人这么好,难怪人家心都向着你。” 孟时清玩味地看向他说:“我对你这么好,你的心可向着我?” 景和双手枕着头躺在床上嘟囔:“原先没想过这么多,来了这里以后才觉得若是你当皇帝,倒也是件不错的事。只是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孟时清低头笑笑不说话,心上却想到一句话: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作者有话要说:  “竹笼拦水法”引自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志》:“犍尾堰(都江堰唐代之名)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李冰作之以防江决。破竹为笼,圆径三尺,长十丈,以石实之。累而壅水。” 感谢李冰大大的创想! ☆、居心平 第十三章 居心平 在这里留了两个多月,眼下终于要回去了。景和站在江边看着一行人同孟时清道别,蒋道跪在孟时清面前朝他隆重地磕了个头,身后百姓见到县令此举,纷纷跟着他跪了下来。空旷的平地上只有江水滔滔的声音,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19 既然河水稳了,此番回京孟时清决定先走水路再坐马车,也好少些路途奔波的劳累。 景和看着他们珍而重之地道别,心下颇有些感触,他朝着蒋道那儿走了过去,说:“蒋县令,身正心平,方可历世路之险。” 孟时清目光微有些诧异地看向景和,后者认真地盯着蒋道,蒋道一开始没懂景和的意思,景和又说:“我相信你是个好官。” 蒋道这下懂了,皆言为人八面玲珑,圆滑老道方可立足于这世上,却不知恭迎讨好,阿谀奉承间人会渐渐将自己的本心磨蚀殆尽。蒋道虽没有贪污百姓的一丝一毫,却从未在那些克扣百姓的官员面前挺直腰杆做人。 孟时清的到来还有景和的一句话终于让他有了醍醐灌顶之感:为了迎合讨好他人而修剪自己的人最终只会将自己修剪殆尽。 蒋道恭恭敬敬朝着景和作了个揖,抬起头的时候景和看到他的眼眶微红,心下还感概着蒋道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天天动不动就哭。 “下官祝王爷和景公子一路顺风。” 景和站在船头看江面辽阔,前几日还是怒浪滔天的大江变得温顺平和。江岸上的人群随着船只远去显得愈发渺小,然而即便是相隔着一段距离,景和似乎还能清晰地看见那些人脸上依依不舍的表情。 “终于回家了…” 孟时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此番回京要生出许多异数了。” 景和惊讶道:“怎么了?” 孟时清说:“原先只以为这些事不告诉你也无妨,眼下却不得不说了。你可知太后近些年为何会重武轻文?” 景和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太后是向着你的。” 孟时清笑道:“你说到点子上了。太后背后的家族是京城世家,这些世陇门阀历来手中就操纵着重权,无论是地方军队还是宫中的御林军,都有他们的势力参与其中。这两年太后为了支持我,将不少权利都集中在世陇门阀手中。故而有了重武一说。” 景和自然地追问道:“那么轻文呢?” 孟时清说:“朝廷上与世陇门阀对抗的历来都是那些寒门子弟,他们多是通过科举考试才踏上仕途。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便是文臣,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股与太后敌对的势力。” 景和很快就抓到了关键的地方:“如今你回京要面对的便是他们?” “是。” “可听你的意思这股势力是从前就存在的,之前看你胸有成竹,怎么如今反而担心起来?” 孟时清淡淡地说:“出了些意外,以丞相为首的那派人如今找到了靠山。” “靠山?”景和想不出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还能有什么靠山,除非是小皇帝。可小皇帝不是太后的儿子吗? 孟时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景和:“怎么了?看我做什么?这靠山还能是我不成?” 孟时清忍俊不禁,摆了摆手说:“不是你。那人叫孟疏朗。” “孟——疏——朗?”景和的尾音几乎是破碎的,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反复体会后面两个字,“疏朗?是我认识的那个疏朗吗??” 孟时清点点头,“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他也姓孟,他是你的亲戚?还是说...” 景和忽然想起那日绿釉对他说的话——“瞧对方这派头,疏朗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当年府上出了点事就把主母生下来两个月的孩子弄丢了,找了这许多年,却不知道这小孩儿原来同他们一块儿就这天子脚下。如今也算是阖家团圆了。” 他忽然明白孟时清所说的靠山是什么了。 孟时清看他面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不由失笑:“小景果然是聪明人。当年先皇后在冷宫中生下九皇子没多久就去了,九皇子一出生便陷入了宫闱的斗乱之中,后来又被有心人抱出宫外流落民间。如今辗转多年终于找到当年出生两个月便下落不明的九皇子了。却不知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那人竟就是你娘亲当年捡到的孩子。” 景和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那个从小和自己在一块土地上打滚长大的小杂役身上竟然流着皇室的血,如今更是眼前这人明面上的弟弟暗处中的敌人。 孟时清继续说:“本王原先有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后来犯了错让先帝谴回封地,身边没有助力之人自然成不了气候,况且有本王那几支军队压着,料想他们也起不了事。若说顺理成章,本王自然可以在小皇帝去后登上皇位,可如今孟疏朗回来了,他是先皇后的嫡子,坐上皇位也名正言顺。说到底本王不过虚长他几岁罢了。” 景和在脑中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心下了然,眼下朝堂两边势力对立,自小长在民间的嫡子孟疏朗与从小养尊处优的六王爷孟时清,一个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寒门子弟,一个身后是嚣张跋扈的世家贵胄,将来无论是谁做了皇帝,另一方的那人日子必然就不好过了。 船行江中,两岸青山夹着一道阔河向东延伸开去。景和垂首看船底将江面破开一道道水纹,滚滚流去的江水推动着船只向下游开去,这艘乘风破浪的大船在江水的助力下行得很快。 “你说我能帮你什么?”景和问道:“我同孟疏朗自小长在一块儿,如今却要帮着你对付他。” 孟时清知道他心中担忧,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做有损道义之事。” 景和想到原先他对尚元说的信誓旦旦,如今自己却身处在漩涡当中动弹不得,不由叹息。 “小景,我担心你的安危,搬我府上来吧。” “如此严重?”景和诧异道:“那我娘没事吧?” 孟时清道:“放心,你娘我会派人保护着。只是你对我的意义非同小可…” 孟时清没再说下去,景和心里却了然。景和一步步走进孟时清的计划中,逐渐明了他那副从容寡淡的面容下藏着的深沉心机,心知他怎会放心让自己这个知悉他许多秘密的人随意在外走动。 船行了一天,又辗转换了马车,颠簸了好几日他二人终于又回到京城。 虽已进了春天,然而京城却不像蜀地春意盎然,入京的时候天幕下扬着早春的雪沫,孟时清派人把景和先送回仙客馆,而后径直打道回府。 过了二日景和搬来王爷府,还住在原先的厢房,景和看着房内的布置,满桌宣纸被风吹皱,上头弯弯曲曲的墨迹像是昨日才新添的,却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么多时日又回到这个地方。 原以为刚到京城还能平静几日,很快就有不速之客打破王爷府的平静。 孟疏朗来了。 孟时清离京这几月,孟疏朗在丞相的扶持下很快坐上了正二品亲王的位子,官阶比孟时清的正一品小,又是孟时清的弟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0 弟,礼节上自然应当主动登门造访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兄。 孟时清心知景和和孟疏朗二人关系,照顾着景和的心情便不让他出席与孟疏朗碰面,景和却一口拒绝了。他道:“我二人日后总要见面的,如今躲着藏着总不是办法。况且你是主,他是来见王爷的,又不是来见王爷的入幕之宾的。” 孟时清听到景和毫不留情的直接拒绝,毫无愠色,淡笑道:“如此也好。” 所以当孟疏朗入厅中见到景和的时候,原先脑中酝酿的措辞皆在对方从容缓慢的笑容中碎成齑粉。 孟疏朗身后跟着两个随侍,神色有些僵硬,穿着一身玄色大氅笔直站在那儿,看起来十分英挺俊朗。景和从前见到他大半时候他都是弓着身子在那儿擦桌子扫地,如今终于见到他挺直脊梁站得端端正正,看着看着不由扬起嘴角。 孟时清走过去同他寒暄,二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景和坐在一旁静静打量他们,从前孟疏朗同自己说两句话都要脸红,如今和孟时清侃侃而谈,说话虽还有些磕巴,却大方许多。 他们说了没两句孟疏朗便把目光投到景和身上,目光中三分探寻,三分质疑,剩下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孟时清让景和走过来,神色如常地说:“九弟和小景也不陌生,想来也不用六哥多做介绍了。” “景…景和。” 景和听到孟疏朗低低唤了他一声,松了口气,他就怕孟疏朗脱口而出一句“景少爷”,那就精彩了。 景和朝孟疏朗行礼之后笑道:“九王爷器宇不凡,果然非池中之物。” 孟疏朗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却又默了许久。景和正觉气氛尴尬,孟时清及时解围道:“九弟今晚留在府上用饭,可不许拒绝六哥。” 孟疏朗看了眼景和,点头称好。 注:景和那句“身正心平,方可历世路之险。”出自申居郧的《西岩赘语》:居心平,而后可历世路之险。 ☆、祭蚕神(一) 景和正要拿起银筷却被孟时清挡下,孟时清拿着他的银箸给了身边随侍的丫鬟,声音清冷:“天气尚冷,小景畏寒,以后他的银箸温过之后再送上来。” 景和目瞪口呆看着侍女把银筷拿下去,不多时又奉上一双温热的银筷,心中对孟时清的体贴细致很是受用,嘴上却硬:“哪那么娇生惯养了,温好的筷子最后不还是要冷吗?” 孟时清反问道:“明知会失去的东西仍想着去争取,你说有什么意义?”说完,他淡定地举起酒樽灌下那杯清酒。 景和只觉得他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却有几分道理,待抬头瞥见孟疏朗,后者一脸尴尬的样子,这才知晓孟时清不动声色把孟疏朗摆了一道。真是够狠的。 “九弟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承蒙六哥关照,疏朗的衣食住行皆无可挑剔。” 孟时清听到孟疏朗凭空给他戴了顶高帽子,也不反驳也不谦虚,微微一笑。太后已在近日书信中言明她在朝堂上给孟疏朗暗中使的那些绊子,如今孟疏朗话中所指的“关照”,想来和那些为难离不了关系。 景和在一旁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虽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太过客气和生疏的语气却也让他察觉到些微不对劲。再看孟疏朗镇定自若的表情,全不似昔日唯唯诺诺的那个人。如今坐在这里同孟时清谈笑风生,也不知这几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餐饭吃得前所未有的尴尬客套,景和搭不上话也不想搭话,默默听着孟时清和孟疏朗交流几句今日朝堂上的事,又互表衷肠大谈兄弟手足之情,晚间孟时清站在门口亲自送孟疏朗离去,景和看着那架马车跑远,终于松了口气。 孟时清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既然为难又何必出席?” 景和眨眨眼说:“愈是为难愈要逼着自己去做。没想到再见到疏朗竟然是这幅光景。” 孟时清“嗯”了一声。天空中又扬起小雪,侍女去取伞还没回来,景和同孟时清便站在门口等着。景和衣领上落了不少雪花,孟时清看见了便伸手帮他拂去那些透白的雪沫。 “谢谢。” 孟时清温声道:“往年这时候春意正浓,今年却还是那么冷。” 景和把凉凉的手贴在脸上暖手,一边哈着热气一边说:“是啊,今年有许多异数。” 孟时清没去探究他话中的异数二字,微微抬头看着天际。景和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便觉得太过好看有些挪不开眼。 侍女取伞回来了,景和便与孟时清同行了一段路。两人并立而行缓缓走着,侍女在侧后撑着伞挡去铺天盖地的风雪。 “你说我娘知道疏朗的身世了吗?” “想来是知道了。” 景和先是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摇头道:“我娘说来接疏朗的人很神秘,不愿透露疏朗身份。如今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孟时清听着他的推测,微笑道:“总会知道的。如今你不是知道了?” 景和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很没营养,面上微赧不再言语。孟时清看他突然沉默,低头诧异地看了一眼,顿时笑了开去,“小景真是可爱。” 景和白了他一眼,想到这好歹也算是夸奖,又偷笑半天。 “小景,九弟原先是什么样的人?” 景和意识到终于到他的用武之地,认真答道:“疏朗话不多,寡言且胆小。很善良,很听话,我娘让他做什么他都接受,很孝顺,对我娘很好。”他想了想,又添了句:“对我也很好。” 孟时清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起伏,目光悠然恬淡地望着前方,听景和说话时不时点一下头。 到了景和的寓所,他二人道了晚安后孟时清又说:“你原先总不自信真能帮到我什么,今天说的那几句关于疏朗的话却有莫大用处。谢谢你,小景。” 景和垂下眸子笑了笑,同他说了句:“不客气。”进房之后房中温度有些高,景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心中仿佛被温水浸泡过,饱胀且舒适,孟时清说的那话既安了景和的心又兑现了他曾说过的不让景和去做违背道义的事这一承诺。 想来也是孟时清通晓人情世故,三言两语能把人说得服服帖帖。 隔了几日景和偶然早起,看见孟时清在庭中舞剑。景和只知道孟时清会几招武功路数,身姿修长挺拔轩昂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有几分武学底子。如今看着他舞一把软趴趴的银剑,剑尖掠过之处带起地上几片枯叶,又斜斜飞出堆积在一处,原来真是个练家子。 孟时清收剑擦汗,一袭薄薄的白衫汗湿不少,能看出衣衫下隐约的肌肉轮廓。他举手饮茶时手臂弓出一道小丘,男子气概十足。景和在一旁看着咽了下口水。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1 孟时清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他,看他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顿时笑了开去:“怎么这么早便醒了?” “我解,解手..”景和指了指房间的方向,“我回去了…” 孟时清把剑搁在桌子上说道:“小景若是想练剑我可以帮你找个师傅。” 景和迈出的步子忽然收住,转头诧异地看向孟时清:“你怎么知道我想练剑?” 孟时清施施然笑道:“你眼中明明白白写着。” “那也别找什么师傅了…你教我就行了。” 孟时清一挑眉,好笑地说道:“我同你底子不同,适合的武功路数自然不同。你天生畏寒,学学剑法也可调理一下内息。” 景和走过去摸了摸他搁在桌上的软剑,剑柄普通得很,但是剑面光滑如镜,剑刃闪着幽幽寒光,想来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 “仔细别伤到手。”孟时清用眼神示意他可以把玩,又小声提醒了一句。景和拿起剑学着街头卖艺人的武功路数随意舞了两下,这一下睡意便全醒了。 孟时清坐在一旁看他舞剑,不多时有侍女上来提醒他该上早朝了,景和见状刚要还剑,孟时清便说:“此剑太过柔和,不适合我的武功路数,小景若是喜欢便留着。” 景和随着孟时清去取了剑鞘剑盒,之后又高高兴兴地抱着剑回房睡回笼觉了。 午后时分孟时清才回来。彼时景和刚用过瓜果茶水,歪在房中小榻上小憩。孟时清轻手轻脚走进,一直到下人推他景和这才惊醒过来。 景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面上一热,方才梦中还在回味午间鲜甜的瓜果,不留心就让口水流了一下巴。 孟时清笑吟吟看着他把口水擦干净,说道:“若是困了便上床去睡,天气还没热,这么打瞌睡容易着凉。” 景和伸了个懒腰,春意一浓,精神上也困乏起来,懒洋洋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便是来和你说这事的。”孟时清走到景和身边坐下,自然地拿起景和用过的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唇舌,“每逢春种秋收宫中都要祭祀蚕神,过五日适逢吉日,便将祭祀大典定在那天了。” “嗯?我要随同你一块儿去吗?” 孟时清点头称是,又言:“九弟回来数月,虽已见过百官却始终没有公诸天下,太后决定在祭祀蚕神当天顺便举行典礼正式迎接他回来。” 这五日孟时清忙于祭祀蚕神之事,一天到晚府上都见不到人。景和优哉游哉随着孟时清请来的剑术师傅学起剑来,虽然不及孟时清底子扎实,招式狠辣老道,然而真学习来也是有模有样,步步到位。 第五日一大早,景和便被侍女从被窝中叫醒,穿衣洗漱。重重叠衣繁复冗杂,玄色衣衫衬得景和愈发唇红齿白,小丫鬟俏生生地笑称景和好一位纨绔的公子哥儿。待景和转去王府门口,见到孟时清着一身官袍,登时觉得这天下没有比官袍更适合孟时清的了。 孟时清一束深色高冠将乌发尽数收拢起来,穿着一身墨蓝官服,袖扣领口修满细小精巧的祥云,骑在枣红大马上,容姿焕发英伟不凡。他看见景和出来了,指着身后一匹幼驹问道:“忘了问你,可会骑马?” 景和看他意气风发不愿落于人后,扬高了声音回答道:“哪个男儿郎不会?你莫小瞧了我。”说罢便抬腿上马,□□之马虽是幼驹,脚力却惊人的好。 孟时清御马行在前头,身后是景和以及一众随侍。在京城的街巷中御马缓行,留下一串剔剔挞挞的马蹄声。景和坐在马上一片视野开阔,心胸也随之畅达起来,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待一行人到了北郊,太后尚未到,文武百官及其亲眷都已经候着了。孟时清和景和先后下马,下人将马儿牵走。景和前脚刚在地上站稳,后脚便见到一个粉雕玉砌的小人儿扑向了孟时清。 “爹爹——” 景和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孩儿一个猛子扎入孟时清怀中糯糯地直喊着“爹爹”。孟时清将人抱起,理了理他微乱的发丝,扬着温柔的笑意:“湛儿来多久了?想爹爹了吗?” 湛儿吧唧一口亲在孟时清脸上,尚未长齐的细白乳牙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湛儿没来多久,湛儿想爹了。爹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湛儿?” 孟时清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接话,把怀中的小人转过一圈后抱着他看向景和,“湛儿,这是你小景哥哥。”这话是对湛儿说的,孟时清显然是在辈分上占了景和的便宜。 湛儿扬着笑脸朝景和喊了句:“小景哥哥。” 景和一脸目瞪口呆,待湛儿被奶娘带下去喂奶,这才回过心神问孟时清。孟时清朝湛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等方便时候我再同你解释。” ☆、祭蚕神(二) 秉承着历朝传统,天子亲耕南郊以供粢盛,皇后亲蚕北郊以供纯服。如今天子年纪尚小后位空缺,亲蚕之事便由太后代劳。 太后在北郊携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及其夫人进行采桑之事。乌泱泱一群人站在田垄上看着太后采桑。景和站在孟时清身后,听他时不时提点几句注意事项。湛儿由奶娘抱着远远地看着孟时清,景和见状低声对孟时清说了句:“你儿子在看你呢。” 孟时清回头笑着看了景和一眼,“我还记得你曾唤我一声娘,如何?” 景和没想到孟时清会以这事揶揄他,唇边的调笑还没收回,脸上已浮起一片绯红。 孟时清朝着远处的湛儿温柔地笑笑,低声道:“亲生的。” 景和听到后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他娘亲呢?” “病逝了。”孟时清说完就把头偏了过去认真地看着太后采桑。景和听完心上反倒疑窦丛生,孟时清的妻子过世了,他不把这个小儿放在身边好好宝贝着,反倒把儿子养在王府外头? 太后从容不迫地采完桑叶之后便暂时离开前去沐浴净身了。剩下的官员先行一步去祭祀大殿等候太后到来。 景和随着孟时清从田间离开,在人群中突然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凝神一看竟然是邵锵。邵锵显然是注意他很久,两人对上目光的时候景和看见邵锵向着他走来。 邵锵却在十步之外突然被人拦住,看那样子像是被太后唤走的。景和看着他走远长长舒了口气。 孟时清注意到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忙问怎么了,景和道:“和那个邵将军碰上面了。” 孟时清淡淡地说:“无妨,祭祀一事马虎不得,料想他也不敢在太后面前再造次了。”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几声喧嚣扬起。 今日来参加祭祀大典的人群自一开始便分成两派。如今人群散开之后两派人员混杂开来,孟时清同景和走去祭祀场所之时迎面碰上了孟疏朗。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2 孟疏朗如众星捧月,与一位中年男子并行,身后跟着众多官员,想来他身侧那人便是当朝丞相。 孟时清携景和上前寒暄。丞相看上去慈眉善目,有几分儒士的样子,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孟时清身上,直到两边暂且分别,这才看向景和。 那道温和的目光落在景和身上只停留一会儿便移开了。 景和看丞相那张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却仿佛有种让人心生亲和的力量,离开时回头多看了他两眼,却只看到人家的后脑勺。 景和原以为两方相见少不得几句冷言冷语,没想到他们之间仿佛心照不宣,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的样子。 孟时清走在前头淡淡地说:“底下再怎么闹腾,面上都难看不得。” “是,王爷猜人心思倒是好手。” 孟时清脚步一顿,旋即又慢悠悠地继续走,“小景的心事从来都写在脸上罢了。” 景和心想和孟时清沟通真是轻松,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让他摸得清清楚楚了,以后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那双眼睛? 待到了祭祀大殿等候少顷,太后雍容华贵地走出,循着祖制开始主持祭祀大典。景和一大早就被人叫醒,来来回回又折腾了大半天,整个祭祀典礼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困意一浓,竟直接一头撞在孟时清背上,头猛地磕上他的背,整个人一激灵顿时就清醒了。 孟时清回头看他,看到他皱脸揉着额头,嘴角牵起一道笑意,用口型示意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景和点点头,继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孟时清把他拉到身边,让他侧靠着自己站定,景和有了借力的地方,便软绵绵靠在孟时清身上。 再难熬的祭祀大典也有结束的时候,景和原以为可以回府上了,却忘了今日还有一项重要的事,待再次见到孟疏朗,他这才想起今日太后要将九王爷归来之事公诸天下。 设宴之所离祭祀大殿不远,小皇帝也来了。他们进殿入座之时小皇帝早已坐在席上等着了。 今日宴会主角是孟疏朗,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孟时清旁侧。小皇帝有模有样坐在位子上说了一番“欢迎皇兄回家”诸如此类的话,如此便算是正式认可孟疏朗的身份了。太后赏给孟疏朗许多奇珍异宝,又说这孩子打小便长在宫外,吃了不少苦,若是有人胆敢轻视他,哀家定轻饶不了。 孟疏朗在席上温温地笑着,频频点头致谢。 小皇帝身子不好,吃了几口便早早回宫了。太后便坐在主位上主持宴会。 邵锵从侧门走来,附在太后耳边耳语几句便见她笑意深了几分,热切地让邵锵快快入座。 邵锵从太后身旁走下,经至孟时清这桌前突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景和一会儿道:“你不是仙客馆那小子吗?” 景和愣了一下,不知道这种场合下该说什么。孟时清只轻飘飘看了眼邵锵,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邵锵以为景和是孟时清的男宠,话到嘴上又多了几分调戏意味:“我道你那日怎么死活不肯从了本将军,原来是…”说到此他意味深长地瞄了眼孟时清,又道:“原来是王爷的人。” 孟时清仍旧淡淡地看着他,也不出言解释。 大多数官员被厅中歌舞引走视线,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注意到了此处,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景和本以为孟时清会将邵锵拦下,没想到他兀自坐在前头不言不语,还以为他有什么后招便也跟着保持沉默。 邵锵得了没趣儿,看孟时清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有些恼,刚想再激两句,身旁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位便是邵将军,疏朗久仰了。” 邵锵看向孟时清邻桌的九王爷,后者举着酒樽朝他笑道:“疏朗平时最佩服的便是侠肝义胆的将军,在此先干为敬。” 邵锵见对方客客气气的样子,便也点了点头,道了声“九王爷好。”他见孟疏朗饮下那杯酒,转过头又想调笑两句景和,看那架势竟有不依不饶的样子。 “本将军还当王爷同结发妻子伉俪情深,王妃故去多年仍未续弦,原来王爷好这口。”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淫’邪好笑的事情,看着景和笑得一脸猥琐。 孟时清看了看他,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邵锵听不到,但景和听到了。除此之外,孟时清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喝酒赏舞,全当邵锵透明人一个。 孟疏朗道:“邵将军这话怕是有些不妥吧。” 邵锵回过头看向孟疏朗,眼神中明明白白尽是不屑,嘴上说着:“九王爷自小长在宫外,对六王爷的事知之甚少,本将军如今不过说出事实罢了。” 景和心知孟疏朗是想替他解围,如今又平白无故遭邵锵鄙夷,眼见着孟时清无动于衷也想上去逞几句口舌之能,丞相却忽然从对面走来。 “邵将军如何站在此处?”丞相满脸笑意,面上略带些酒意地朝他说道。 邵锵见到丞相也过来了,看了看孟疏朗,嗤道:“丞相护人护得可真够紧的。” 孟时清听他这么说,忽然把欣赏舞蹈的视线移到了丞相身上,双眼在丞相与邵锵之间打量一下,便把视线落在了丞相身上。 丞相低低地笑了一声,“王爷是主子,我等都是臣子,长幼尊卑切莫忘了。便是官至老朽,也要对王爷们恭恭谨谨的,邵将军为官数载,难道把这礼数都忘了?” 邵锵自小长在贵族之家,平日又得太后宠信,自然养出一身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臭毛病,如今让丞相两句话戳到脊梁上,这才收敛起神色拂袖走人了。 丞相朝孟疏朗点了点头,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景和与面无表情的孟时清。 待到宴会结束,孟疏朗把准备上马走人的景和拦住,问道:“你可方便同我说两句话?” 景和看了眼孟时清,后者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孟疏朗面上有几分犹豫,到了还是开口道:“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景,景和。” 孟疏朗气色比原先留在仙客馆的时候好很多,瘦削的脸庞也长胖不少,白皙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眉目柔和温润地看着景和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同从前那个拘谨的疏朗似乎没什么两样。 又仿佛有什么不同,说话镇定许多,眉宇间像极了丞相的那股子儒士气质。景和光是看着他如今言笑晏晏的样子,便知道他在背后必然下了不少苦功。 “如今的你我倒是不认得了。”景和伸手拍了拍孟疏朗的肩,回给他一个友好的笑容,“却还是那个善良的疏朗。” 孟疏朗眼中情绪流淌,蹙眉望着景和,景和被他看得不自在,翻身上马道:“走了,九王爷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便领先孟时清一步催马离去。 孟时清不多时便御马追了上来,面色如常地说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3 道:“九弟对小景情深意重。” 景和奇怪地看他一眼,“三言两语就让你听出来了?” 孟时清扬着嘴角笑了笑,说道:“他对你如此情深,我倒不忍与他为敌了。” 景和偏过头去看他,只觉得今日孟时清的举动有些奇怪,如今看他唇边的那抹笑意也觉得冰凉入骨,全不似平素温吞柔和的样子。 “我瞧你今日反应,竟是有些忌惮邵锵?”景和心中虽不怪孟时清当时的无动于衷,但被邵锵呛的那两句话却始终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便顺着孟时清的反应问了出来。 孟时清突然放慢了御马的速度,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邵锵说到底也是太后的人,得罪不得。” 他见景和也放慢速度与他保持同调,便催马朝景和那边靠了靠,眉头微微蹙起说道:“于那些世陇门阀而言,扶着我当皇帝不过是容易一些。可我要做皇帝,却不是为了巩固那些世家的地位。” 景和听他说这话,若有所思地顺着他悠远的目光一直投到阡陌尽头。 “小景不是想知道湛儿的事,我这便告诉你。” ☆、道心事 孟时清说:“我十多岁的时候母妃就病逝了,之后我开始涉及朝堂上的事,当时我势单力薄,急需寻找靠山,因为自小与太后相识,陈家便表示愿意成为我的助力,帮助我在朝堂上求得立足之地。那时候我还没有争夺皇位的念头,却在陈家帮助我的时候渐渐察觉到他们的野心。”说道此处,他忽然停下,转过头问景和:“你猜猜是什么野心?” 景和想了想,半疑道:“莫不是想自己…”他手指了指天,“想自己做这天子?” 孟时清释然一笑,“陈家历经三朝五代,家世庞大却始终位居人臣。经年下来,家主早已生出异心,他们在朝堂上帮助我有两种结果,一是借我之力排除异己,再将我除掉,自己做这皇帝;二是借我之力排除异己,再让我成为他们的傀儡皇帝。” 景和听到这个层面上,眉头深蹙,没想到孟时清与太后之间还有这层复杂的关系在。 “湛儿的娘是…?” “是太后的表妹,陈家家主的侄女。他们将其嫁给我,既是为了方便有人时刻盯着我的举动,也是为了让她生下湛儿来牵制我。” 景和听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湛儿没有同孟时清住在一块儿了,“湛儿被养在陈家?” 孟时清轻轻笑了下,微微牵起的笑意中含着说不出的疲倦,景和看在眼里莫名心悸。 孟时清又道:“他们是怕我脱离操控,所以将湛儿养在府中,来日我出了什么意外,还有湛儿替我当傀儡皇帝。” 景和没想到孟时清会将这些话告诉他,从心底生出一种被人深深信任的满足感。孟时清一番话既让他生出几分同情,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到如今这个地步还能谈笑风生地说出这番话,实非常人能及。 “听你这话,如今你的处境…其实是孤立无援了。”景和低声道。 孟时清听他此话倏然笑开,催了催□□马匹渐渐提速道:“如今我讲这些话告诉小景,你便是我真正的助力了。” 景和收紧马缰,看着孟时清渐渐跑开的身影感觉心中逐渐充盈的饱胀情绪无处宣泄,便也快马加鞭狂奔起来。 待晚间回府,两人各自道别回房,景和原先沾枕即眠的习惯却因为孟时清白日的一番话而突然没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入眠不得,因为邵锵无礼之举所带来的委屈早已因为孟时清的坦诚相告烟消云散。 景和越躺越累,索性起身步到庭中石阶前坐下。春夜寂寂,万物喧嚣了一整天早已入睡,徒留春虫在草丛中时不时啾鸣几声。景和在一片静谧中突然听到几道破空之声,于是便借着月光小心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孟时清在屋后打拳,他的出手狠准快,凌厉且狠辣的拳风在空中嚯嚯生响。景和站在那处静静看了许久,冷不丁问道:“你时常在此练拳吗?” 孟时清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平素从容惯了的脸上僵了一下,沉声道:“是,心情不好时便会在此处练拳。” 景和走过去说:“难怪平时看不到你练武却有那么好的身手,原来是躲在人后偷偷练了。” “你呢,怎么还没睡?是出来乘凉还是起来解手?” 景和忍俊不禁:“你为什么在这儿练拳,我就为什么在这儿看你打拳。” “师父教你的剑术练的如何了?” 景和虽没有武器,却摆开架势挑衅道:“要来检验一下吗?” 孟时清微笑道:“好。”他出拳的时候气势明显是收着的,两个人来来回回过了几招,孟时清始终让了景和一手,景和堪堪吃下三招,最后孟时清三指作势掐上景和喉管,算是他赢了。 虽说是较量,然后双方实力终究太过悬殊。景和打出一身汗,浑身倒是畅快许多,他坐在石凳上擦了擦汗道:“以后睡不着了就来找你打架。” 孟时清坐在他对面,扔给他一块擦汗的帕子道:“小景安慰人的方式总是那么特别。” 景和知道心事总瞒不过眼前这人,撇撇嘴道:“一个人打拳那是生闷气,两个人打架那才叫发泄。你现在心中可高兴些?” 孟时清看了他一眼,说:“你从前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如今这话我却要反过来问了。” 景和傻兮兮地笑了半天,笑得脸都快僵了这才缓和一些,他揉了揉脸说:“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孟时清“嗯”了一声,又沉默半天。景和困意起来 ,起身道别后便要去睡觉,孟时清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说:“小景,若是有一天你想要离开,我一定不会拦着你。” “什么?”景和愣愣听着他的话,过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孟时清什么意思,孟时清却领先一步放开他的手又说:“你真是太善良了。” 景和诧异地问道:“你才知道?” 孟时清失笑,伸手揉了揉景和额前碎发说:“今日欺负你的人,来日我都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景和原想损他两句,昏暗的夜色中却见他的眼神坚定温柔,细看又与平常镇定自若的表情没什么不同,于是颤声问道:“你究竟对那个皇位…有多少把握?” 孟时清眸光闪了闪,“不仅是对皇位,我还要肃清陈家在京城的势力。” 景和没想到孟时清竟是想要连根将陈家拔起,一面还要争抢皇位,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凭你一己之力?” “我说了,我还有小景你。” 景和心中虽然不清楚孟时清有什么计划,又有几分胜算,然而听他四平八稳的语气心中却忽然生出十足的勇气,似乎就想这样追随着他走下去,一直到看到他登上皇位,肃清陈家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4 乱贼的那一天。 春意渐浓,四月初的时候天地已完全褪去了冬天的肃杀,万物竞相生长,好一派生机勃勃。然而随着春风绿过两岸,京城的疫病也在这场暖风中渐渐滋生。 这日孟时清正埋头于案牍中,忽听下人禀告世子殿下得了重病,眼下陈家家主要他过去看望。孟时清一听自己儿子病了,扔下满桌书册夺门而出。景和在庭院中见到他经过,连忙跟了上去,孟时清看见景和跟上来,干脆也把他一块儿带上了。 等到了陈府,亭台楼阁恢弘之势比起王爷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景和光是看着那些轩榭建筑便能想见宅子的主人有多跋扈,不愧是钟鸣鼎食的大家。陈家家主年约半百,头发有些花白,精神矍铄目光犀利,看见孟时清来了开门见山交代了两句湛儿的病情,之后再不多说一句话,直接打发孟时清走了。 景和看见孟时清受到如此待遇,后者的心思却似乎完全不在家主身上,急急忙忙催人带路到了湛儿的居所外,然后被人拦下。 守在外头的人说世子得的水痘,会传染,旁人接近不得。 景和听了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我行我行!我娘说我小时候发过水痘,如今进去也不会再被传染了!” “当真?” 景和冲着孟时清猛点了一下头,目光恳切。 孟时清冷声道:“是你们主子让我来的,还不快让路?” 挡在前头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面上虽仍带着为难,然而终究是放行了。景和目瞪口呆地随着孟时清进去了,孟时清淡淡地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看,连着府里的下人都是这个德行。” 景和忙不迭点点头。 孟时清和景和进屋前被人拿着艾草上上下下熏了一番,又戴上蒙住口鼻的白布这才进屋看见躺在榻上的湛儿。 景和没想到再见到这粉雕玉砌的小孩时看到的却是他满脸水痘的样子。奶娘正在给湛儿喂药,小孩子吃不得腥苦的草药,浑身又痒又烫,一边挣扎一边将好不容易喂进去的一点汤药全吐了出来。 孟时清见状上前拿走了奶娘的药碗搁在一旁,然后亲自抱起湛儿。湛儿烧得迷迷糊糊间忽然看见孟时清的身影,眼睛一下子睁开许多,颤巍巍地笑道:“爹,爹爹…” 孟时清用眼神示意景和,景和会意后立刻端起他方才放在一边的药碗。孟时清摸了摸湛儿滚烫的小脸,安慰道:“湛儿乖,爹爹来看你了。湛儿听爹爹的话,把药喝了好不好?” 湛儿蹙着细细淡淡的眉,轻声呢喃道:“药,药苦…” “良药苦口,湛儿,喝下去病才会快快好起来。” 景和听到孟时清这么劝慰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推了一下他说:“你这么说湛儿怎么听的懂。”说着他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然后送到湛儿嘴边,温柔地笑问:“湛儿身上痒不痒?” 湛儿听景和这么一说,伸手刚要去挠,又怯怯地把手收回,缩在孟时清怀中低声道:“痒…爹,湛儿好痒…可他们不让湛儿挠,他们说湛儿挠了就不让见爹了…以后都不能见…可湛儿很想很想爹…” 孟时清抱着湛儿的手臂一僵,眸色默然深了许多,他摸了摸湛儿的脑袋,沉默不语。景和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在仙客馆就练得炉火纯青,他心知孟时清眼下最忌讳什么,便对湛儿道:“湛儿乖乖把药喝下,身上很快就不会痒了,然后湛儿就能经常见到你爹爹了。” 湛儿眼巴巴望着孟时清,“真的吗爹爹?” 孟时清点了点头,伸手小心地接过景和手中的勺子,亲自喂湛儿喝下。草药刚一入口小孩儿的小脸就紧紧皱在一起,满室都溢满了草药的气味,景和知道这味道定然不好受,小时候得水痘的记忆他已经记不真切了,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觉得莫名心疼。 孟时清喂了大半天,湛儿总算把草药喝完了,看见孟时清还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睡着了。景和注意到湛儿就连睡觉的时候小手还紧紧拽着孟时清的衣角,一颗心顿时化了开去。 ☆、湛儿归 湛儿高烧不退,孟时清便一直在一旁照顾着。换帕子擦汗擦身子,事事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 一直到晚间陈家家主让人来喊吃饭,孟时清这才放下手中的帕子。 进屋前孟时清同景和又让人拿着艾草上下熏过之后才走进去。家主在上座等着,看见孟时清进来招呼他坐下便再无动作。 孟时清似乎早已习惯他这种态度,神色如常地入座。 景和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吃饭,整个人也跟着拘谨起来,家主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下,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是本王的谋士。” 景和跟着点了点头。 “哦。”家主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下景和,目光中隐含笑意地说:“你这位谋士有点意思。” “是。”孟时清擦了擦嘴,微微敛眉道:“湛儿差不多要醒了,本王再去看看。” 景和一下子坐直身子也打算跟着去,却被家主叫住。他与孟时清对视一眼,孟时清点点头示意无妨,景和这才又挪回屁股坐回位子上。 家主看着孟时清走远,转过头问景和:“小兄弟怎么称呼?” “景和。” “哦。”家主的眉目慈祥许多,看着他和蔼地笑一下说:“景和小弟不必如此拘束,老朽又不会吃了你。” “呵呵呵呵。”景和僵硬地笑了一下,“不,不知道您把我留下来有什么事?” 家主说:“他将你带在身边,看来是很器重景和小弟啊。” 景和听他话中有话,一时之间也不敢接话,脸上的笑容还挂着,于是干脆把嘴角扬得更高,朝家主傻笑了一下。 家主看得哈哈直笑,一双细长的眼睛在脸上只留下一道缝,“景和小弟,你可知你像什么人?” 景和疑道:“谁?” 那家主却忽然卖起关子:“看样子他没告诉你,那老朽也不多嘴了。” “谁没告诉我?王爷?” 家主忽然收起脸上的笑意,似在思索什么事:“唔,王爷他不告诉你大概是另有打算吧。” 景和看他不想说,虽然心中好奇得快要炸开了,嘴上也不再多追问一句,看家主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也不像问他他就会说的人。 后来孟时清看湛儿的烧一直退不下去便要把人带回府上自己亲自照看着,家主许是忌惮这水痘的传染性,便也没有再拦着。 景和回到王府的时候,府上对湛儿的到来都已经布置妥当了,想来也是孟时清思虑周全把事情都考虑到了。景和也担心湛儿的病情,便随着孟时清一起去看湛儿。 一直到孟时清把沉沉入睡的湛儿唤醒喝药,景和这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5 知道孟时清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心筹划的。 原来湛儿的烧早早便退下了,孟时清在陈府时对经手的冷帕动了手脚,帕子一直都是温热的,这样捂在湛儿脑门上,摸上去便与发烧无异。 孟时清看着湛儿乖乖把药喝下,转头又继续睡,这才放心许多。 景和看得瞠目结舌,问:“为何如此?” 孟时清把湛儿脸上细细软软的发丝拨开,说:“这番把人带出来,我便不会再让他回去了。” 景和心中大概明白孟时清的意思了,他既然有意要肃清陈家在京城的势力,必然不会再把湛儿留在龙潭虎穴中。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他要用什么办法把逐渐病愈的湛儿继续留着,但既然他走出第一步,第二步必然也在他的计划中。 景和忽然想起家主对他说的话,思虑许久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孟时清,孟时清看他一脸迟疑,笑道:“怎么了?有话想说?” “你…你知道我像谁吗?” 孟时清的笑容僵了一下道:“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景和看他脸色不善,怔怔道:“他说我像一个人…” 孟时清低头看了看酣睡的湛儿,轻声道:“我们出去说吧。” 景和闷闷地跟着孟时清到了庭前廊下,外面正下着小雨,仲春时分的雨丝儿带了些许暖意,铺天盖地扬得一地润湿。 景和只听见孟时清轻轻叹了口气,他说:“小景可还记得当日你同我去赴中秋宴时邵锵口中说的那句话?” 景和对那日光景早已记不真切,只记得当时上演的那一幕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没了,“你是说邵锵差点认出我的事?” “他当时说你像丞相亡女,你可还记得?” 景和蹙眉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家主所指便是我像她?” 孟时清摇头道:“当日小景一身女装,同丞相之女有几分相似,若是恢复男儿身呢?” “你是说…”景和一脸难以置信脱口而出:“我像丞相?” “小景不是一直对你爹心心念念吗?” 景和听到孟时清这话,当场愣住,他心头的那个疑问忽然就有了答案,却又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 孟时清轻轻一声叹息,声音低沉悦耳,他说:“据我所知,丞相当年虽然在科举中失利,只中了个举人,日后却凭着一身圆滑老道的为官之术和过人的政治手腕步步高升,一直到如今丞相之位。” 景和怔怔听着孟时清说话,听到他突然停下不语,忙道:“你继续说,我没事。” “丞相当年是从外乡来的,那时京城的户籍登记尚不健全,他究竟从何处来也无处查询。我只知道,季曾谙之名非其本名,至于他是不是你爹,恐怕要见了你娘才知道。” 景和眉头紧锁神色怔仲,孟时清看他面色苍白,便安慰道:“你若是想证实,我可以安排丞相同你娘见面。” 景和在廊前坐下,他摇了摇手道:“不必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几分相似又算什么,再者说了,若他真是我爹,同我娘相见后恐怕当朝丞相就要被我娘的鸡毛掸子活生生打死了。” 孟时清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让人追查了。” 景和拉着孟时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看着廊前的春雨沿着廊檐稀稀拉拉朝下滴落,景和微微笑了一下道:“都这么多年了,找到我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执念罢了。” 孟时清静静听他絮叨,听他说心中早已放下儿时那段不那么完美的记忆,听他描绘那个下落不明的爹爹,听他埋怨绿釉时不时拿鸡毛掸子告诫自己不准软弱,听他说疏朗如何胆怯却总在有人欺负他时站出来反击,听他说一些埋在景和心中很久很久,一直难为人道的陈年旧事。 景和说得口干舌燥,侧过头看孟时清,后者听得一脸认真,见到景和停下来,笑着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说完啦。”景和弹了弹腿,又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看那个家主是故意卖我这个关子的吧,偏偏我还忍不住来问你了。” 孟时清点点头,轻笑道:“他是在警告我,看来是我最近的一些事触犯到他了。” “你做了什么?” 孟时清收起笑意,眼睛眯了眯,“最近南疆来犯,朝廷要派官员前去镇压,我举荐邵锵前去。” 景和不知道这其中用人荐人的精妙,倒觉得如果邵锵不在京城而是出去打南疆的蛮子,自己整个人就会畅快许多。他甚至恶毒地希望,邵锵大败南疆,然后在回来途中被穷途末路的南疆流兵伏击身亡。想到这里又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对邵锵的积怨都这么深了? 这厢湛儿的水痘慢慢开始好起来,那厢朝堂上为了派谁出征镇压争得不可开交。孟时清天天回府都是面无表情,景和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突然有点怀念他满脸温笑的时候。 湛儿对于他能在王府留这么多天很是开心,景和日日都前去照看他,湛儿对每个疼他的人都记得很牢,景和刚进门湛儿就作势要从床上爬下,景和赶紧走过去把人抱起。 “湛儿今天有没有乖乖把药喝了?” 湛儿抬起小脸骄傲地说:“湛儿喝了满满一大碗,奶娘说湛儿很快就能好了。”他说着说着脸上又突然愁云密布,轻声问景和,“小景哥哥…是不是湛儿病好了就不能住在爹爹家里了?” “傻湛儿,这里是爹爹和湛儿的家。”孟时清边说边从门口迈脚走进,连日来冷若冰霜的表情没了,眼神中半嗔半笑,他从景和怀中抱过湛儿,笑着看了景和一眼。 “笑得这么开心,邵锵出去了?” 孟时清眼中笑意充盈得仿佛要溢出来,灿烂的笑容仿佛能从脸上开出多朵花来,景和看他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 孟时清低下头摸了摸湛儿的脑袋,低声道:“这里是湛儿的家,以后湛儿都会留在这,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湛儿开心地问:“湛儿不用回舅公家了吗?” “是,病好了也不用回去了。” 湛儿听到孟时清的承诺,笑得咧开嘴,露出几颗乳白的牙齿。 孟时清对景和说:“如今邵锵出去了,陈家也少了一员猛将助力,丞相那一派在京城的势力必然要壮大起来,今日朝堂上有官员说京城有几处也发了疫病,丞相那边的不少人都前去安定疫区了,如今两方势力都搁置下来,正是我动手的好时候。” 景和听他解释今日为何如此开心,一颗心突然安定下来,便也摸了摸湛儿的脑袋,朝他笑道:“湛儿,你爹爹今个儿可真是得意了。” 孟时清看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玩乐打闹,柔声道:“小景最近无事也莫出府上了,你娘那边我派人照看着,如今京城人人自危,都怕染上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6 疫病。” 景和最近几日都待在王府陪湛儿,不知道如今外头疫病这么严重,便答应着不会外出。至于孟时清那边有什么行动,孟时清不主动说,他也就不主动问。但他知道,总会有一天孟时清需要用到他,而那一天,也很快来了。 ☆、表忠心 湛儿的水痘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不能外出吹风,景和便成天都待在屋中陪湛儿学识字看书。湛儿虽年幼,识字不多,然而举一反三的能力极强。 这日孟时清照常去上早朝,一直到景和同湛儿用完晚膳还不见他回来。晚间景和照看湛儿睡下,刚打算回房睡觉的时候这才看见孟时清一脸疲倦地回来。 他把孟时清叫住,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时清脸色有些苍白,摆了摆手道:“宫中出了点事,太后把我留下来了。” “何事?”景和走上前问道。 “湛儿睡下了?” “刚睡下。” 孟时清“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道:“无妨,你去睡吧。这事明日我再同你说。” 景和三步一回头走了,心里还嘀咕孟时清脸色这么难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景和在餐桌边上看见孟时清淡定地吃着早饭。 景和疑道:“今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上朝?” 孟时清说:“最近几日的早朝都免了。” “为何?” “城中疫病现已传到宫中,眼下宫中有不少人都被传染了,如今宫中人心惶惶,太后暂免了这几日的早朝。” 景和听他解释这才知道他昨晚为何如此晚才回来,也不免忧心起来:“你如今宫外宫内两头跑,仔细自己的身体。” 孟时清点点头,“昨日我从太医那拿了药方,让管家拿去熬药然后分到府中各处,那些药性温,无病也可防治。” 他又道:“如今京城疫病已然有了蔓延的势头,料想南疆的蛮子现已知晓这事了,恐怕邵锵这仗打起来不容易,是故太后决定再派出几支军队前去为邵锵助力。” “虽这么说太过残忍,然而…” “然而这场疫病也不是一无是处。”孟时清笑着接道。 景和白了他一眼道:“你如此坦然说出这话,我会以为这场疫病是你有意制造的。” 孟时清笑意更深,景和愈看愈觉得毛骨悚然,惊道:“不会真的是你干的吧?” 孟时清忙否认道:“我岂会做这等卑鄙之事?若说真的是有心人在背后搞鬼,恐怕也是负责疫病一事的丞相了。” 景和思及其中的恩恩怨怨,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在党羽斗争中成为炮灰,沦为了踏上皇位的阶石,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悲哀。 孟时清沉声道:“自古便是如此,在夺皇位这件事上,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景和道:“我明白。来日你成了君王,千万要做个仁君。” “从前我夺皇位多是身不由己,如今却是为了尽我之力保护更多的人,湛儿,你,王府上下,还有那些幸存的黎民苍生。你可知平息了多年的南疆之乱如今为何又突然兴起?” 景和摇摇头,认真听着孟时清说出来的字字句句。 孟时清继续道:“从前朝廷与南疆那一仗结束后,朝廷划定了疆界,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太平了这么些年,前些日子朝廷的军队突然进入那些南疆的村子,大肆掠夺杀戮,这才激怒了南疆首领。” “竟有这等事?” 孟时清点头道:“而那些侵略之军正是邵锵部下,故而此番我极力举荐邵锵前去。” 虽然孟时清将那些军队侵略之事轻描淡写提到,然而面上微蹙的眉头也可看出此事定然十分严重,才会让南疆倾尽兵力大举进攻。 他们正说着,互听管家来报——皇帝出事了。 管家急哄哄跑到孟时清面前颤声道:“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也得那疫病了…” 孟时清猛然坐直身子,忙问道:“病情如何?” 管家道:“旧病未好,新病又添…怕是…怕是…” 管家在这边支支吾吾,宫中又派人前来,孟时清听完宫中来人所报,当即决定亲自进宫前去看望,顺带还捎上了景和。 小皇帝的寝殿外围满了太医,宫女来来往往,整座宫殿充斥着艾草的气味,太后在殿上坐着,一双细眉紧紧蹙起,看见孟时清来了连忙起身走了过来。 孟时清问道:“如何了?” “高烧不退,喂药也喝不进。”太后忧心忡忡地说,说完看了眼孟时清身后的景和,又道:“湛儿的水痘可好了?” 孟时清应了一声作势要进去,被太后伸手拦住,“你别进去,会传染。” 孟时清微微推手作势要让太后让开,太后急道:“这病传染性极强,传进宫中不过几天功夫皇上就病了,王爷连日来多有操劳,进去了怕是也要传染。” 孟时清收回手站在那处静静看着太后道:“湛儿得水痘我日日亲自照看着都安然无恙,如今只是看一眼又有何妨?” 景和站在一旁轻声道:“王爷还是莫进去了,太医们医术高超,有他们照看着,恐怕您进去也…”他猛然收回将要脱口而出的“是添乱”,改口道:“也没用…” 孟时清偏头看了看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了,是本王急糊涂了,还好你提醒。” 景和刚想朝他笑笑,就看到太后淡淡瞥了他一眼,忙收回了微扬的嘴角。 太后道:“既然如此,便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孟时清思忖了一下,问道:“如今有多少人知道皇上出事了?” 太后摇摇头说:“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了,恐怕宫外也要瞒不住。” 孟时清示意他知道了,头疼地揉了揉眉,“千算万算没想到皇上出事了。” 太后似也有为难事,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景和站在那处手足无措,目光在太后和孟时清之间打量来打量去。太后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哼了一声问孟时清:“将他带来做什么?” 孟时清看了眼景和道:“他是臣的谋士,如今出了这事,臣自然要带在身边。小景站着做什么,坐下。” 景和往孟时清那儿挪了挪,然后夹紧屁股坐了下来,腰板挺得直直的不敢说话。前番他冲撞太后时底气十足是因为太后在宫外,又是一身便装,反倒平易近人许多。如今在这巍峨的皇宫中,太后一身华丽官服,平添几分威严肃穆之气。 太后嘴角微微扯起,冷笑道:“你几次三番护着他,当真只是谋士这么简单?” “太后与其操心臣的谋士,不如操心邵将军。” 太后面上一僵,道:“王爷什么意思?” 孟时清轻笑道:“太后心里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7 是比我还清楚,邵将军部下若是没有得谁命令,又岂敢如此胆大妄为?” 太后冷声道:“王爷的意思是在责怪哀家太过纵容邵将军?王爷,你可还记得你是站在哪方的?” “时清从前自然知晓我应当站在哪一派,只是如今日子久了,臣心中倒有一惑,在国丈心中,是如何丈量时清价值的?” 太后的脸色蓦然白了许多,景和在一旁看得幸灾乐祸,心里还在想太后这脸变得可比戏班的台柱子还快。 她道:“王爷多虑了,哀家一族向来对王爷都是全力支持的。” 孟时清缓慢而从容地扔给太后一个笑脸,“在这件事上,时清从来都相信你不仁,我不义。国丈拿小景威胁臣,此番举荐邵锵出兵便是臣的回礼。” 太后倏然站起身,指尖直指景和,厉声质问道:“你如今要为了他一个人与陈家作对?你不要你的皇位了?” 孟时清也站起身,踱步到太后跟前道:“太后,皇上还在里面呢,你说这话是不是太…”孟时清的音调转了转,声音低下许多,敛眉道:“太不像个母亲了。” 景和看他们一个疾声厉色,一个温声细语,眼看着太后的怒火要误伤到自己,又没有立场也没那个本事出声制止,好在太后总归还是恢复了些理智,坐回位子上饮了口茶,似是要把那些怒气咽回腹中,朝着孟时清冷冷地说:“哀家知道你对那个邵锵早有不满,可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如今你将他送出京城,丞相那一派最近趁着城中疫病,势头又涨了许多,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孟时清微微颔首道:“太后多虑了,只要臣放出西郊隔离疫区的病人是丞相手下有意放出这话,不知丞相那边会如何应对。” 太后疑道:“你竟连这事都查清楚了?” 孟时清说:“有这事如何,没有又如何?如今京城疫病蔓延开来,当初主动请缨揽下这事的丞相都逃不开罪名,臣只是加以利用,再替丞相手下捏造个通敌的罪名罢了。” 太后听完拂了拂袖,叹息道:“罢了罢了,随你去吧。哀家累了,你要留着便留在这里吧。” “恭送太后。”孟时清站在原地躬身一揖,景和也跟着行礼送太后回宫。待太后走远之后孟时清这才站直身子,看着景和笑着问道:“吓到了吧?” 景和摆了摆手道:“太后好生威严。” “我说的不是这事”,孟时清面上笑容依然灿若桃李,却让人如坠冰窟般觉察不出一丝温度,“我说的是我方才同太后说的那些话。” 景和站在原地看着孟时清坐回位子淡定喝茶,再神色自若地抬头看着他。 “这些手段虽然不高明,然而也是无奈之举,我,我没有被吓到。” 孟时清似在看一件有趣的小玩意般看着景和,淡笑着听景和说完后道:“并非无奈之举,我有许多种手段能让丞相失去人心,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最劳民伤财的。” 景和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若说方才孟时清同太后所言是一颗小石子击入景和心中,那么现在他说的话无异于一道雷劈上景和心头。景和从来不觉得踏上皇位的这条路有多太平,所以孟时清做什么他都不奇怪,只是眼下孟时清如此坦然说出他的“阴谋”,景和心中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孟时清看他怔神半天,低头轻笑道:“当初我将你招揽过来便是多有勉强,我还是那句话,来日你若是要走,我定不会拦着你。是我错了,小景虽然聪颖然而心思剔透,终究不适合这些事。” “不,我没有勉强…”景和反驳道:“你道我当真如此没有立场,你说蜀地有好吃的我便跟过去?不过是…是因为跟着的人是王爷罢了。”他说着说着脸也有些红,明明是坦荡荡一番表明忠心的话,经由自己口中说出,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这下换孟时清愣住了,他直直看着景和半天说不出话,“我以为…你是…啊,是我错了…” 景和朝孟时清灿烂一笑,道:“尚元曾道你对他有知遇之恩,蜀地治水之事也让我看到王爷你的仁心,今日景和愿跟随你并非王爷勉强,全是我心甘情愿。” ☆、天子崩 孟时清显然没想到景和会说这番话,良久才反应过来,正当他欲开口时分,皇上寝殿中却突然传出消息,说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皇上醒了,候在宫外的不少太医都急冲冲走了进去。 孟时清站在门口看着一个个太医走进又走出,随手揪了一个衣领到跟前,厉声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太医方才心思全扑在小皇帝的病情上,眼下突然被孟时清捉住,显然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道:“回…回禀王爷,皇上虽然已经转醒,然而如今仍然高烧未退,此番疫病来势汹汹,皇上旧疾复发,臣等正在竭力救治。” 孟时清把人放进去,站在殿门外看着。 日落时分夕阳残红如血,殿前的守卫换了一队又一队,不变的是脸上始终如一的肃穆神色,就好像历朝历代的更迭都与他们无关,无论谁做皇帝,他们都站在此处,如最森严的铜墙般守护着皇城的安宁。 夕阳全然隐没在群山后,月亮攀上高空,澄黄的月牙如勾般挂在枝头。 小皇帝在夜深的时候醒了,嚷着要喝粥。孟时清匆匆赶去看望,小皇帝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手。景和站在一旁偷瞄小皇帝,后者看起来精神不好,想来是被疫病折磨得够呛,但总算面上还是有一丝血色,也主动想要进食了。 宫女按照太医的嘱咐煮了清粥,小皇帝看见那些粥二话不说喝了下去,许是热粥刚入口有些烫,小皇帝面色不太好看。待宫女退下后,小皇帝低声对孟时清说:“六哥,粥不好喝,寡淡。” 孟时清亲手拧干帕子替他擦手,一边温柔道:“现如今病着,就是给你山珍海味你也尝不出味道。” 小皇帝看着他认真问道:“六哥,你说朕的病能好吗?” 孟时清伸手想摸他的头,手抬到一半又放下继续擦他的手,笑道:“都是一国之君了还在说孩子气的傻话,自然是会好的。” 小皇帝看了眼景和,孟时清立刻会意道:“无妨,皇上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皇上把孟时清手中的帕子拿开,用指尖细细描绘着他手中的纹路,一脸新奇道:“六哥的生命线真长呢。” 孟时清笑着回握住天子的手,“皇上也是,比臣还长。” 小皇帝吃吃笑了两声又道:“你们都当朕是小孩子,可许多事,朕都明白。” 孟时清微微抬起脸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垂下眸子低低地笑着,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漂亮极了。 他说:“父皇这么多子嗣当中,朕和六哥最像了。” 孟时清轻叹道:“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8 是啊。” 天子突然握紧孟时清的手说:“所以朕走之后,这位子便让六哥来坐吧。” 孟时清惊愕地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笑道:“虽然朕没有这个权利把位子传给六哥,但母后也会帮助六哥坐上皇位,所以朕不担心。朕没机会做一个好皇帝,六哥可要替朕做到啊。” 景和见到孟时清愣神的机会几乎都要在这几天用光了,孟时清愣愣看着小皇帝喃喃低语,许久说不出话。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小皇帝才终于有了睡意,孟时清如同看着幼子般看着天子睡下,又在床边看了许久,最后才走出殿外。 他走在前头,景和跟在他身后困倦地伸了个懒腰。 “辛苦你了,累了先去休息吧。” “王爷你…不去休息?” 孟时清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小皇帝病倒的这些天许多事宜都是太后代为处理的,本王那儿还有很多事。” 景和朝前走了两步,担心道:“你没事吧?” 孟时清的脸色很不好看,浓黑的眸子中满是疲惫。初夏清晨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景和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忽然生出高处不胜寒的恍惚感,他说:“我是你的谋士,王爷还没休息,我怎么好去休息呢?” 孟时清偏过头看了他许久,这才想起来如今身处宫中,景和似乎除了跟着他也无处可去,这才开口道:“罢了,本王也累了,走吧。” 景和慢吞吞跟在孟时清身边,一宿没有好好休息,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 他们两个在前头慢慢走着,后头就有公公赶上来,嘴里喊着:“王爷留步!王爷留步!” 孟时清刚回过身,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便赶了上来,许是上了年纪,跑得有些急,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景和还没听全孟时清就抬脚走人了。 公公说:“王爷…您走后没多久皇上,皇上突然醒了…文武百官现下都赶来了…您…您也快…哎王爷…等等老奴…!” 景和跟着太监总管一路急哄哄到了皇帝的寝殿,不过抬脚功夫殿外就跪满了百官,有些衣冠不整,有些睡意阑珊,想来都是仍在睡梦中被叫醒的。 孟时清已然进屋,景和便站在屋外候着,屋中发生什么事他全然不知。 丞相位居百官之首站在最前头,看见景和来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自打知道自己同丞相可能是父子之后,景和再见到他便有些不自在,两个人目光短暂交集之后,景和先行移开视线。 站在殿外听不见殿内一点响动,百官站在丞相身后纷纷交头接耳,景和从那些人的对话中得知如此大的阵仗恐怕天子撑不住了。 景和心想,凌晨的时候小皇帝还喝了粥同孟时清说了许久的话,怎么这会儿就撑不住了?又想若是天子驾崩,接下来是不是就是孟时清当皇帝了,那丞相呢?孟疏朗呢?还是皇位空缺,暂由太后代管诸事?孟时清当了皇帝之后自己要怎么办?回仙客馆去还是说孟时清会留住他? 这厢他在满脑子乱猜,那厢殿内终于有响动了,待景和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公公拉着他跪下了。 天子崩,百官恸哭,国丧。 景和在一片哀嚎中不知道这些哭声有多少出于真心又有多少发于假意,然而当孟时清神色恭肃地走出殿外,他觉得这个形容枯槁憔悴的男人是真的为小皇帝驾崩而难过。 邵锵那边也因为皇帝驾崩搁置下来了,南疆行军虽不按常规出牌,然而这边发国丧之时南疆仍然遵照着祖制进行了停战。 天子因为疫病驾崩,虽然有旧疾之故,然而若不是此番疫病,天子定然不会被来势汹汹的病情击倒。太后令丞相在府上暂先修养几日,名头虽借的是皇帝驾崩,丞相伤心过度,然而诸臣谁不是心知肚明,太后这是为孟时清登位扫清殿前雪。 丞相那一派一时间竟有树倒猢狲散之意。 景和还在唏嘘人情冷暖,看见孟时清面无表情的脸这才意识到此番皇帝驾崩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孟时清已经面无表情许多天了,这些天景和都跟着孟时清在宫里处理诸事,皇帝出丧之事虽有专职部门司掌,然而孟时清仍然亲自反复查点,连同景和一起受苦。丞相回府修养之后京城的疫病一事也交到孟时清手上,白日里他就有满桌的案牍要看,晚间还要对照着官员送上来的文书对照出丧的各个事宜。 景和在一旁光是看着都替他喊累。然而孟时清什么话也没有说,冷静地周旋在各种事务中。 这日景和照常把太医熬的药送去给孟时清,看着他面无表情喝完一大碗稠黑的药汤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爷,夜深了。” 孟时清抬头捏了捏眉,又低头继续看文书。 景和看他挺拔的鼻骨上一道淡淡的墨色忍不住笑道:“王爷,鼻子。” 孟时清伸手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景和对着他摸上自己的鼻根处,“这儿,有墨。” 孟时清失笑道:“忙糊涂了。” 景和看他严肃了多日的脸上终于展现了笑颜,颇有些欣慰,沉声道:“这些日子来,王爷可是把自己闷坏了。” 孟时清还没摸到鼻根处的那点墨迹,景和便探身过去道:“王爷别动,我帮你擦。” 景和伸指刚触上孟时清的脸,孟时清忽然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他什么都知道。” “什么?” 景和诧异地在孟时清的眼中看见些许水光,这是多日来他沉静肃穆的面容下最让人震惊的动容。 “皇弟年纪虽小,然而许多事他都知道。” 景和低声道:“那日你与皇上的对话,我听出来了。” 孟时清道:“他知道我觊觎他的位子许久,却说要让我当皇帝。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让我来日坐上皇位之后能够心安。” 景和不知道小皇帝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在他十来岁的时候,还在同邻里的孩子们因为一些琐碎小事争执不休,而那个重病的天子却已经在忧心他六哥以及这天下的事。 景和小心翼翼擦去孟时清脸上的墨迹,站直身子不知该说什么,他想了想,接着便像小皇帝那般拉起孟时清的手,仔细端详他的手纹偏过头说道:“唔…我看看啊…” 孟时清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好笑道:“能看出什么?” 景和凝眉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一脸认真道:“什么都看不出。” 孟时清温热的大手被景和握在手中,景和觉得滑滑的暖暖的手感不错,便用两指捏了捏,结果被孟时清反手握住。 景和:? 孟时清佯装生气道:“大胆,竟敢把玩本王的手。” 景和挑挑眉,低头用袖子擦了擦孟时清的手,一本正经道:“王爷的手脏了,草民替您擦擦。” 孟时清捏住景和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29 的袖子低声道:“袖子脏了。” 景和把衣袖从孟时清手中抽出,信口道:“袖子脏了便洗,难过了便哭,过去的事总会过去,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孟时清笑道:“我若是哭了手下那些人怎么办?总要有人来管着这些事。” 景和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眼下没有别人,只有景和。王爷要哭尽管哭便是,我又不会笑你。” 孟时清眉目含笑端详了景和一会儿,许久才温吞地说了句:“本王现下不想哭,想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忙开学的事所以暂时更新不太稳,先放点糖。 ☆、吃豆腐 孟时清没想到景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真的把唇贴上来了,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旋即景和又站直了身子笑嘻嘻地看着孟时清。 “是你说想亲我的。”景和抿了抿唇笑道。 孟时清愣了一下,看见景和愈发红润的面庞轻笑道:“没想到小景这么直接。” 景和心口如擂鼓般狠狠锤击着,明明绯红的脸上能热出蒸汽还佯装正经坦然地笑道:“你说这算是你亲我还是我亲你?” 孟时清眨眨眼慢吞吞地说道:“自然是你亲我了。” “哦…”景和意味深长地舔舔唇,一脸坏笑,他又道:“那倒是我吃王爷豆腐了。” 孟时清猛然将身旁的景和拽了过来,拉他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亲了上去。景和不防孟时清会有这举动,一个重心不稳便直接扑在孟时清身上。 两个人温热的嘴唇相触。方才景和亲得太过匆忙,只觉得接触的嘴唇柔软温暖,现下却是贴得更近了。孟时清用唇瓣摩挲着景和的嘴唇,从唇上传来的酥麻感袭遍了全身,景和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时清把他从自己怀中拉开,用极进的距离朝景和说道:“本王从来是睚眦必报的,说好的是本王想亲你。” 说话间他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景和的脖颈边上,如此亲昵的举动让景和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举止太过亲密,挣扎着想站起身,又觉得如果此时起身倒显得自己很狼狈,他咬着唇想了想,低头一口咬住孟时清的嘴唇。 牙齿同两片唇瓣相接触的时候,景和心底突然溢满一种不知名的情愫,虽然上身僵直地被孟时清圈在怀中,然而自两人肌肤相触之地传来一阵令人心醉的感觉。 景和被心中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吓了一跳,忽然就后悔他冲动的举动,正当他咬着孟时清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孟时清却有了动作,他小心翼翼地伸舌舔了舔景和的嘴唇。湿漉漉的舌尖划过唇瓣,景和下意识地想推开孟时清,一手却紧紧地抓上了他的衣襟。 景和脑中忽然就混乱了,孟时清似乎也很久没有亲吻别人,在探索景和嘴巴的时候小心而生涩,两个人牙齿时不时磕上对方的嘴唇,彼此却没有因为唇上的痛感而停下动作。景和忽然想到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了想又开始思索自己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他对孟时清一往情深了吗?他喜欢孟时清吗?孟时清可是个王爷,他们能在一起吗? 景和想知道孟时清在想什么,他睁开眼偷偷打量眼前的人,孟时清如同感应到他的动作般,在景和睁眼的下一秒也睁开了眼,两个人直直对视着。 孟时清的眼睛清澈而温柔地看着景和,柔软的目光如同他的亲吻般让人沉醉其中。 景和的下颚因为长时间张嘴有些发酸,他便趁着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离开了孟时清的怀抱,站在一旁傻傻地拿袖子擦了擦嘴。 孟时清把他手拿开,用自己的指腹抹去景和唇边晶亮的口水,笑道:“下次这事便让我来做吧。” 景和还沉浸在方才那个微妙的吻中,一时不察孟时清说了什么,惊讶道:“你说什么?” 孟时清颇有耐心地又重复一遍,“下次这事让我来做。” 景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很想揪着孟时清的衣领厉声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求爱你懂吗?”“小爷还不知道喜不喜欢你呢你就示爱了????” 景和正了正色道:“我觉得你的话是不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我差点就想偏了哈哈哈哈王爷,你说是吧。” 孟时清点了点头,认同道:“确实容易让人误会,那我再把话说明白些。” 他又道:“小景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景和愣了一下说:“王爷总有办法让草民留在您身边做谋士的。” “若本王说不是要让你做谋士呢?” “那要做什么?”景和脱口而出问道。 孟时清看了他片刻,缓缓说道:“没什么。” 景和下意识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抱胸喊道:“我既不卖艺也不卖身。” 孟时清摇头笑笑,“小景多虑了。” 景和探头看他满桌案牍指了指说:“可有需要我帮你的?” 孟时清“唔”了一声,倒也没有拒绝景和的帮助,说道:“太后将宫中防疫之事也全权交给了我,如今有些琐碎的事我无暇顾及,小景便替我督促着点。” 由于景和对宫中诸事不甚熟悉,孟时清便挑了些轻便易上手的活儿交给了景和。 孟时清派给景和的任务,他干得不亦乐乎,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再加上俊美的外表讨得宫中许多小宫女的欢心,连公公们都爱同他不时开几句带点颜色的玩笑。 等到孟时清昏天黑地忙了几天,想起景和的时候他正被围在一堆宫女中,兴高采烈地讲着宫外的那些趣事儿,瞎编乱造胡天侃地地说着,听得小宫女们一愣一愣的。 孟时清见着景和时,他正眉飞色舞地说:“再说回那个驸马爷,自打他同狐妖红叶一见钟情之后,便打算抛弃荣华富贵同红叶远走高飞。驸马爷为了离开宫中险些丧命,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就去找红叶了,那叫一个惨啊。他到了枫叶林之后却发现红叶早已离开不知所踪。那天的枫叶林和驸马爷身上血红的衣服映衬极了,红得刺目红得…” 景和这厢还没说完,身旁的小宫女已看见孟时清了,忙不迭低头喊道:“王爷…” 景和说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看到孟时清好笑地看着他便招呼道:“王爷来,一块儿听故事吗?” 小宫女纷纷低着头用惊讶的目光交流道:王爷这谋士好大的胆子,竟敢让王爷主动走过去! 孟时清朝他走了两步,小宫女连忙惶恐地退下了,嘴边还说着:“见过王爷,奴婢这便退下了。” 景和还想叫人回来,见孟时清一脸坦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怒道:“你瞧,把人都吓跑了。” 孟时清神色一凛,厉声道:“是本王太过纵容你了。” 景和心道孟时清这脸变得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0 真是变幻莫测,忙不迭行礼道:“草民见过王爷。” 孟时清问:“那驸马爷后来如何了?” “什么?” “对红叶一见钟情的驸马爷。” 景和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酝酿了满肚子的坏主意,睁大眼睛道:“王爷也想听?” 孟时清道:“想。” 景和舒眉灿笑道:“既然如此草民自然要讨个说故事的酬劳,便用这个故事换王爷的一次纵容如何?” 孟时清不防他会说出这般要求,短暂愣神过后便笑道:“你尽管说,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你便是。” 景和继续道:“驸马爷为了红叶抛下荣华富贵,只以为狐妖会同他双宿双栖,他却没想到红叶突然离去不见踪影,一颗心摔得粉碎便离开了枫叶林,自此之后人间再难寻到他的踪影。再说到红叶,原来自古人妖殊途,红叶若是强求与驸马爷在一块儿,两者之中必会有一人遭受天谴,若是熬过了天谴,之后两人便可长长久久在一起,若是熬不过,那便不是人妖殊途而是人鬼殊途了。红叶既得了驸马爷的承诺,便暗下决心要替他们俩人遭受这天谴,小狐妖修为尚浅,在那一次的天谴中最终还是没能挨住最后一道雷,落入了轮回道。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人最终还是落得天人相隔的结局。” “这便结束了?” 景和叹息道:“可怜了红叶遭驸马爷误会,还白白损了性命。” 孟时清道:“本王倒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结局。若是驸马爷也轮回转世,同已经投胎成人的红叶相遇,这岂不是美事一桩?” “驸马爷也是痴情人,竟为了红叶抛下荣华富贵。” “不过是个抛弃妻儿的负心汉罢了。”孟时清低笑道。 景和听完呆了一下,这些在民间被人说烂了的故事自己从未仔细思索,只是鹦鹉学舌般学着说书人的口气将这些故事再说与其他人听,他只道这些故事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却未及思索个中意味。 说来也是,驸马爷对红叶是痴心汉,对公主难道不是负心汉了? 景和释然一笑:“若他不是驸马爷,而是皇帝,那便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了。” 孟时清道:“若他是皇帝,那便要发了狠掘地三尺也要将红叶找出来了。爱之深,便是得不到也不想放手。” 景和一个哆嗦,孟时清这话难得听出几分寒意,他以揶揄掩去心头几分凛然,开口道:“换做王爷,你也要做那得不到也不想放手之人吗?” 孟时清像是遇着了难题,凝眉思索了一下而后道:“本王不愿给自己留下任何得不到的机会。皇位如是,心上人也如是。” “王爷可有喜欢的姑娘了?”景和见今晚月上柳梢,夜色颇好,便借着皎洁的月光大着胆子问道。 孟时清看了眼景和摇头道:“未曾有。” 景和失望叹息:“王爷也老大不小了。” 孟时清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说:“你这便要用去方才讨来的一次本王纵容你的机会?本王是有中意的人了。” 景和听得一头雾水,方才那会儿说没有中意的姑娘,这会儿又说有中意之人,合着孟时清便是在寻他开心呢。 他心上虽有诸多猜测,却始终下意识回避着一个答案,包括孟时清方才看他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景和心想,他虽是从仙客馆这样的地方长大的,然而终归同楼中那些姑娘不同,他干净清白,也不愿为权势折腰去做一个男宠。 ☆、表心意 “王爷对心上人也是志在必得吗?”景和问道。 孟时清答:“自然不是。” 景和嘲道:“原来这世间也有看不上王爷之人。” 孟时清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扬出一道微妙的笑意,“你又如何?” “王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乃是人中龙凤…”孟时清抬手打断了景和的赞词,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扫,开口道:“说实话。” 景和脖子缩了缩,出声说:“王爷自然是不乏世家小姐爱慕的,既然您说对心上人非志在必得,想来心上人不是官宦小姐,王爷出身高贵,凡事都讲求门当户对…如此…” 孟时清眸光凝聚在景和身上,看着他上下开合的唇瓣低声问道:“依你所言,你是觉得你配不上本王?” “是。”景和老实地点了一下头。 孟时清偏过头笑道:“若本王缺男宠,大可以去男色楼找人,何必要对身边的谋士下手?” 景和身形一僵,面上有些挂不住,“王爷如此主动,实在出人意料。” 孟时清低头将脑袋靠得离景和更近,暧昧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景和的面上,他微微一笑说道:“本王方才可说了什么?” 景和眉头一皱答道:“王爷方才说的话让草民误以为您在追求我。” 孟时清突然把人拢到怀中轻轻抱了一下,远远的有宫女匆匆低头走过,景和被抱住的那一刻忽然心跳加速,血涌脑门,理智如断弦之琴在脑中鸣奏出杂乱无章的乐曲。 孟时清柔声道:“不是误以为,你想的是对的。” 景和看着松开他的孟时清,问:“王爷是如何对草民动心思的?” 孟时清说:“看久了便觉得这世间这么多的人,不过你最顺眼罢了。” 景和怔仲看着孟时清,脑中全然空茫一片,没想到孟时清这么坦然便把这些话说出来,“王爷说的可是真话?” 孟时清点点头,又伸手揉了揉景和的脑袋笑道:“我所言皆是发乎情,小景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景和看了孟时清许久,月光下他的脸庞温润如泉,深色的眼眸中沉静如同古井,微微抿起的嘴唇使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景和咧嘴笑道:“亲都亲过了,王爷这才表明心意。” 孟时清听他这话知道他心中已经默认此事,当即放松许多,释然一笑,然后拉着景和走去房中。 “王爷这是去做什么?”景和急急忙忙赶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孟时清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妥当,你陪着我。” 景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一片淡然的语气想来面上还是那样从容平和的样子,倒是景和借着昏暗的夜色,掩饰起满脸绯红。 孟时清要处理许多琐琐碎碎的事,一直到后半夜还有一些案牍没看完,景和在一旁困得直打瞌睡,孟时清就让他先在书房的小榻上睡觉,还让侍女抱来薄毯给他盖上。第二天一早景和是在鸡鸣声中睡醒的,一大早神清气爽之后就想起昨晚昏昏沉沉之际孟时清那番表明心意的话,若不是现下他正处在孟时清的书房中,他几乎以为是在做梦。 景和从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看见不远处孟时清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桌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1 上放着的两盏烛台上蜡烛已经燃尽了,留下小半截蜡烛冒着几缕白烟,厚厚的烛蜡堆满了整个底座,景和走过去帮孟时清把桌上散乱的什物收拾整齐,又出去叫侍女准备早膳。一切完毕后他又绕身回到书桌前,靠在木桌旁端详孟时清的睡颜。 景和这几日在宫中除了帮孟时清去处理疫病的事,其他时间都几乎待在孟时清身边形影不离,所以他心知孟时清有多操劳,眼下淡淡的青色在白皙的脸上尤为突兀,抬手想把手指放上去挡住那碍眼的阴影,待看到孟时清的睫毛眨了眨又赶紧把手收回来。 “王爷,醒了吗?” 孟时清似乎仍然有些许困倦,待面上褪去睡意后,他朝景和缓慢一笑,道:“私下叫我名字便好。” “哦,去洗漱,然后用早膳,之后你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时清。” 景和这话说的有几分生硬,语气又委实不客气,然而孟时清听到他这么说却笑得极开心,用晨起后仍有几分沙哑的嗓音说道:“小景说话好听,再唤一声来听听。” 景和朝门口看了眼,又喊了声“时清”便噤声等着孟时清反应。 孟时清含笑听他又叫了一声,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待用过早膳之后景和继续按着前两日的流程到各宫中前去监督防治疫病的用药工作。这日宫中来了许多人,在府中静养身体的丞相以及沉寂多日的孟疏朗也都进宫了。景和在各宫中奔走半天才知晓这些人前来是来商讨皇帝驾崩之后大权之事。他忽然意识到孟时清来日是极有可能要做皇帝的人。 景和早晨早早便办完事回宫等候孟时清回来,哪知没等到人反倒让孟时清派来的手下先叫去了。 景和到达殿中的时候太后同一干大臣正在用午膳,景和在侍卫的带领下从侧门绕到了孟时清的身边,景和留意到席中所坐之人除了孟时清和太后之外,其他全是丞相那一派的人,包括孟疏朗。 孟时清看见景和安静坐下,便低声问道:“这宴是太后临时加上的,若是早知道有这午宴,早上我便应该让你跟着我的,饿了吗?” 景和早膳用的早,等孟时清回宫的时候早早便饿了,现下看见桌上放着的几叠糕点,朝孟时清点点头。 孟时清用眼神示意他自便,抬头迎上太后冰凉的眼光,嘴角微微挂起一丝笑意,景和没注意到,他眼中竟有些许挑衅意味。 太后静默地看了眼景和,接着便移开视线同众大臣寒暄。 孟时清趁着景和吃糕点的功夫,简短地讲了一下早晨发生的事,现下皇位空缺,万事都由太后经手,她如今便坐实了垂帘听政这一名头。但太后终归是个女人家,于是孟时清便成为了太后的助手,分管大臣递上来的奏折,同时孟疏朗协管那些奏折。而丞相如今虽在家中静养,然而他那一派的人也有许多仍手握朝廷重权。 太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丞相的权利架空再加以分食吞并。 孟时清同景和说:“小景同九弟相识许久,许多我不便说的话想请小景代劳。” 景和问:“什么话?” 孟时清不动声色瞥了眼对面时不时把视线落在景和身上的孟疏朗,微笑道:“九弟如今不过是被丞相利用的棋子罢了,他回宫以来虽得到丞相的大力培养,然而终究心性单纯,我不希望九弟加入这场权利斗争中。” 景和嗤笑道:“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想让我帮你解决一个对手罢了。我可先说明白了,疏朗虽懦弱,却也是个有自己的主见的人,我的胜算不大。” 孟时清回头对景和道:“仅凭小景之力自然无法说服他,我不过是想让你去动摇他的决心罢了。小景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说对我最有利。” 景和深思了一下,疑道:“这些都是你计划中的?” 孟时清坦然道:“是。” 景和点点头继续吃那些点心,似乎全然不受孟时清的影响。 到了午宴结束,景和在孟时清的目送下找上了孟疏朗。孟疏朗正同丞相走在路上,景和上前时丞相打量他许久这才点头走开。 孟疏朗似乎没有想到景和会主动找他,嘴角微微上翘,欣喜道:“你可是有事找我?” 景和点头称是,又说:“也并非有事。你最近过得可好?” 孟疏朗笑了笑说:“很好,许多从前做不到的事如今只需要一句话吩咐下去便都成了。” “疏朗,你可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人?” 孟疏朗错愕片刻,而后舒开一个释怀的笑容道:“疏朗始终是疏朗,只怕景和已不是景和。” 景和道:“许多话我便说开了。今日我来找你说话是孟时清的意思,他让我劝你不要参与到太后一派同丞相的权力斗争中。你意下如何?” 孟疏朗面上有一刻失落,旋即换成了灿烂的笑魇,他朝着景和眨眨眼道:“若不是孟时清的意思你便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吗?” “如今不是我不理你,是不敢高攀你。”景和答道。 孟疏朗说:“从前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看着你受欺负却只能在一旁唯唯诺诺,如今既然有了这个能力,自然要去珍惜。” 景和微笑道:“疏朗,我从来没受过什么欺负。” 孟疏朗摇头道:“小时候邻里小孩骂我时总少不了带上你。” “如今这些事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指责你。” 孟疏朗摆了摆手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你是如何同六哥相识的?” 景和回想他们相识以来的点滴,会心一笑道:“说来话长,来日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免得无端端再扯到这些争端中。” 孟疏朗仔细端详景和面上表情,眉头微微蹙起道:“如今你在六哥那儿可还开心?” 景和道:“从前游手好闲惯了,如今有事做也好。怎么了?” 孟疏朗摇了摇头,面上有些豫色,景和知他心思便说:“疏朗,如今你我各自为营,他日孟时清败了你千万要手下留情。” 景和这话藏了几分隐晦的意味。对谁留情?对孟时清还是对景和还是两者兼有? 孟疏朗目光复杂地看着景和说完后扬长而去,良久才挪动步子转身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抽空更了qaq ☆、遇家主 景和在御花园中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暮色四合,饥肠辘辘,这才回了孟时清宫中。他到时刚好准备开晚膳,孟时清正站在桌边布菜,景和见了惊道:“王爷今日怎么亲自布菜了?” 孟时清边将他拉到桌边坐下边说:“今日之菜略有不同,小景不妨尝尝?” 桌上的菜样玲琅满目,景和这才发现这些菜具是蜀地的特色菜肴。他二人昔日前去蜀地,景和吃了那些鲜香麻辣的菜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2 ,颇有些“乐不思京”,如今见到桌上这些泛着红油的菜,着实惊喜。 “王爷怎么想到准备这些?” “一来是想趁着天气还没暖透还能再吃上几次,二来便是本王嘴馋了。” 虽说是他嘴馋,然而桌上的菜肴皆是景和爱吃的,他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被孟时清这分体贴塞得满满当当。 吃到一半,景和似是想到什么,犹豫再三道:“王爷嘱咐我去做的事,怕是要落空了。” 孟时清抬头朝他笑了笑,像是全然不在意景和的话,道:“这等小事何必放在心上,本王原就是让你去摸个底儿,若真能凭你三言两语打消九弟的念头,那才叫稀奇。” 景和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大忙,心中有些恼意,说到底总是少了些能帮上孟时清的机会。 不过很快,这个机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景和与孟时清在宫中多日,也不知湛儿如何,便决定回王爷府去看看。孟时清要留在宫中处理政事,便没有同他一道回去。 湛儿的身体在奶娘精心照料下已经好完全了,原先圆滚滚的小娃娃反倒初见少年的端倪。景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奶娘的照看下“舞刀弄剑”,四肢倒是比同龄的娃娃更修长些,身形颇有孟时清的样子。院中还坐着一人,景和见到那人登时如临大敌。自从知道孟时清与陈家的关系,景和心中不免也将陈家人放在了对立面,当他意识到这种情不自禁的护食行为,倒是有些羞赧。 陈家家主见到景和,毫无惊讶之色,似是早已料到会在这儿遇到他,寒暄道:“景和小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尚可尚可,有劳您老费心。” 景和见陈家家主没有进一步开口的意思,便走过去同湛儿打招呼,湛儿见景和回来,丢下手中的木剑便扑了上去,景和抱着香软的稚童,心中更是怜爱,温声道:“湛儿近日可有乖乖吃饭?” 湛儿点点头,满脸骄傲的神色,“爹爹说只要湛儿乖乖吃饭,他便早些回来陪湛儿。” 景和捏了捏他软软的小手,笑道:“过不了几日你爹爹便会回来了。” 陈家家主一声轻咳打破了这番温情的气氛,“没想到景和小弟同这孩子相处得如此融洽,不如便让这孩子认你做干爹吧。” 景和对他的话略有些不满,孟时清都未作表态,他却在这擅自做主,如此也可见孟时清在这人心中的地位,不过棋子罢了。 陈家家主见景和不作反应,只以为他默认了这事,笑道:“景和小弟可还记得当日老朽同你说的话?” 景和突然明白过来,难怪今日在此见到陈家家主,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您是指我同丞相容貌相像这事吗?” 陈家家主不防景和会如此直接道出,眼中诧异转瞬即逝,赞道:“景和小弟真是爽快人,老朽便也不绕弯了。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景和心中猜得七七八八,琢磨着陈家家主应当是要利用自己去同季相周旋。 “景和小弟在六王爷手下做事,想必你对眼下形势清楚万分。丞相一派不过是些只会掉书袋的穷酸文人,那九王爷更是自小流落民间,那等人沆瀣一气,成不了气候,如今却对皇位虎视眈眈,着实可笑。” “草民不过一介平头百姓,自是无权过问这等关系国家命数的大事,您若是想让草民帮忙,怕是找错人了。”景和边说着,边将湛儿抱给了奶娘,示意她们退下。 陈家家主摆手道:“景和小弟的分量可不轻,六王爷向来不缺足智多谋之士,老朽以为,他将你留下只是看中了你在季相那儿的作用。” 景和听言一愣,是吗?孟时清将自己留下便是看中了自己可能是季相的孩子? 陈家家主看见景和眉宇间的松动,又道:“六王爷如此器重景和小弟,想必你定不会让他失望。你只需同丞相相认便可,其他的事无需担心。” 景和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失笑道:“若草民当真是季相之子,又怎会帮着对手来害自己的父亲?若草民不是季相之子,又拿什么来认亲?” “景和小弟言之差矣,怎可言这是害丞相呢。只要你同丞相认亲,便可以帮助六王爷兵不血刃,用更温和的方式得到这个皇位,也免去丞相和九王爷性命之忧。” “您倒是对草民的身份深信不疑,也不怕草民不是季相的孩子?” 陈家家主笃定道:“若是有疑,我今日怎会来求你帮老朽这忙?” 景和干脆拒绝道:“虽是如此,季相于草民而言不过是个抛妻弃子的人罢了,草民绝不可能同他认亲。” 眼前之人没料到景和会拒绝如此爽利,思忖片刻才道:“此番可是证明自己的好时候,你当真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景和牵起嘴角,笑容颇有些挑衅的味道,“想来您老是弄错一件事了,草民是王爷的谋士,王爷没发话,草民怎敢轻举妄动。”言下之意便是让陈家家主消停些,不要从他身上打主意了,他只听孟时清的。 “你当真不再考虑一番?景和小弟不必拒绝如此爽快,此事三日之后你再答复老朽便是。” 景和没想到他如此执着,不免觉得有些可笑,陈家家主这等行事狠辣之人,就算自己认了亲,日后只怕也会对季相一派赶尽杀绝,届时恐怕他的小命也要遭殃。 既然打定主意,他也不愿再同陈家家主多作纠缠,“承蒙您老高看,草民还有诸多事务缠身,怕是帮不了您这个忙了。告辞。”言毕,景和躬身一揖,拂袖离去,留下陈家家主在那儿吹胡子瞪眼。 孟时清一边翻阅奏折,一边听着下属汇报府上发生的事,待听到景和搬出自己来拒绝陈家家主之后忍俊不禁,他这个靠山当得委实有些搞笑。 他知道景和同季相之事瞒不住,这层血亲关系早晚会被家主利用,如今家主提出的事遭到景和拒绝,太后一派必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只怕景和被盯上后会有危险。孟时清心中懊恼,当初行事总归有些鲁莽,曾许诺景和免受惊扰,如今却将他置身危险之中,脑中谋划一二,决定将太后一派对景和危险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景和回宫同孟时清说完今日之事后,便沉默地站在一旁等着孟时清表态,谁知后者却盯了他半晌都没做声,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王爷没什么要说的?” 孟时清咳了一声,提点道:“私下里不必叫我王爷。” 景和点点头,低声唤了句“时清”。 孟时清满意地笑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如今不是你同季相认亲的时机,你若是贸然前去,只会平添危险。” 景和嘟囔了句:“哪日都不是认亲的时机。” 难得见他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3 孩子气,孟时清见了好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景和的脸,温声道:“你今日拒绝了家主,只怕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论算计,我向来不怕那些阴谋诡计,可你从前未接触这些事,心性终究简单些,日后行事,无论如何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先。你可听明白了?” “唔…”景和揉着被捏红的脸颊点了点头。 孟时清见他专注地揉着脸,满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认真道:“我总有失意的时候,有朝一日我们真陷入困境,小景万不可同当日治水那般,贸贸然跟着我一起靠近危险之地。” 景和想起那日溃堤,自己执意要跟着孟时清去河岸查看情况,把孟时清吓得不轻,遂也郑重点头允诺孟时清凡事以保全自己为先。 然而孟时清终究还是一语成谶。 ☆、刺杀客 距离景和同陈家家主碰面没几日,京城就出了件事。原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在街上调戏民女,让人拦了下来,小公子一个不顺气儿就让身边的护卫把那人活活打死了,纨绔弟子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寻常人早已见怪不怪,难就难在户部尚书是太后的人,而小公子打死的人是孟疏朗府上的一个账房先生。这两派原先就不对付,出了这事丞相一派更是想拿来大做文章。 孟时清将这事说道给景和听,听得他一脸茫然。 朝堂之事向来复杂难解,外有欺压百姓,内有贪污受贿,这些劣性早已根深蒂固。而孟时清想的是,将来无论他能不能当成这个皇帝,至少也要正一正风气。 景和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只以为是因为犯事的人是太后一派的,不好下手。但孟时清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是给太后一派一次警告的最好机会。 翌日朝堂上,丞相一派自然极力主张“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绝不能轻饶户部尚书的小公子,户部尚书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悲声恳求太后看在他儿子年纪尚小不懂事,饶他一命。太后自然是想保下那个小公子,便看向孟时清,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圆了这事。 孟时清沉吟一下,道:“臣以为,尚书之子今日年纪尚小便敢当街将人打死,若是再大些,恐怕…” 他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明了了。在这件事上,他站在丞相这边。 朝堂顿时哗然,众臣面面相觑,没想到孟时清当中就给太后摆了一道,就连季相和孟疏朗也都诧异地看着孟时清。户部尚书显然没想到孟时清是这个态度,险些昏厥过去,哆嗦着念道:“六王爷…你…你…” 孟时清对他不予理会,神情庄重地恳请道:“还望太后秉公执法。” 太后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看上去有些坐不稳,捏了捏眉心道:“哀家今日有些乏累,这事我们日后再议。” “还望太后早日做出处决,给九王爷一个公道。”季相不等太后起身离去,便厉声说道。 太后敷衍地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踉跄。 下了朝堂,孟时清被太后身边的公公叫住,说是太后有些话想同六王爷说。孟时清早料到这出,摆手道:“太后身体不适还是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来日再说。”那公公知道太后使唤不动孟时清,便没有再劝,转身回禀去了。 到了晚间,宫外突然传来小公子被暗杀的消息。太后派人前去查看,小公子是被一枝暗箭夺走了性命的。箭头上淬了毒,从窗洞中射进来的,直击面门,一招毙命。户部尚书骤然痛失爱子,倒在房门口不省人事。 听说太后看了眼侍卫呈上来的箭,登时骇然,连夜召了陈家家主进宫商讨这事。 这些事都是景和后来听孟时清说的,他说时表情平淡,仿佛是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景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事与孟时清的确关系不大,便也不作深究。他却不知道个中变数,是孟时清替他挡去了一阵腥风血雨。 后两日太后终于见到孟时清,她费了极大心力才压下满腔怒意,好让出口的话听上去不那么愤怒。 “王爷为何这么做?” 孟时清看了眼她捏皱的袖口,坦然道:“若是臣不除了他,怕是这事就会不了了之。那谁来给那条无辜的人命做主?” “王爷对孟疏朗好心,便是对自己残忍。你这么做,让多少跟着你的大臣心寒!” “我若不这么做,会让更多的百姓心寒。”孟时清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太后一怔,面上有些苍白,“王爷从前做事不会这么优柔寡断,自从那个景和来后,你便…” 不等她说完,孟时清就打断她说:“太后若是期望我坐拥的是歪风盛行的江山,那这皇位我不要也罢。” 孟时清心下轻叹,这些日子来太后对于自己坐上皇位的执念太重,目光始终拘泥在这皇位之上,而他也助纣为虐,枉顾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说道:“你我不过相互利用,而今太后想对景和下手之前,希望太后明白一件事,景和是我的人,谁要是敢伤害他,尚书之子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说罢他转身离去,独留太后一人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失魂落魄。太后只以为孟时清不徇私情,没想到也是想借这事震慑一下她,不要打景和的主意。 当日孟时清羽翼未丰,太后一派又恰好需要一个傀儡做皇帝,便将自己的势力加在孟时清身上。如今他却借着这些势力逐渐培养起了自己的力量,并借机打压陈家。尚书府上保护重重,尚书之子却让人如此轻易地夺走性命,想来孟时清的人早已遍布朝堂。 太后错算这一步,但也早已没有退路。 这日景和在书房帮着孟时清一块儿处理奏折,说是帮忙打理政事,无非是帮着磨墨和整理书籍。孟时清偶尔会问他几句,想听听他在一些政事上的见解。景和心思敏捷,一点就通,他生在市井,孟时清打小就高高在上,恰好需要景和这样能从不同角度分析事情的人来辅佐他。二人甚至时常会因为见解不同辩论一番,到最后往往是孟时清听景和滔滔不绝,一边温和地拍拍他的头或者点点头,景和反倒被他盯得不好意思。 尚元进来时景和正红着脸反驳孟时清的观点,余光瞥到有人进来,景和不好意思地要从孟时清身边起身,却被后者拉住手,示意他安然坐着。 景和目瞪口呆看着尚元将手中的东西呈上,孟时清双手接过木盘。尚元看了一眼景和,笑着朝他点头问好,他眼角眉梢具是意气风发,有些少年得意的味道。景和知道孟时清定是重用了尚元,心中也替尚元感到欢喜。 “王爷,这是我等连夜赶制出的最新箭弩,你看看。” 孟时清拿起木盘中精致小巧的箭弩,同寻常体格庞大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4 的箭弩不同,此番工匠特意打造的武器十分袖珍,但该有的地方一个没少。孟时清看得啧啧称奇,景和拉着尚元在一旁寒暄。 尚元眉飞色舞地同景和说着近来的事,无非是他又做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脑中又有了什么精彩的构思。倒是他说的一句话引起景和注意,尚元说这些小巧的武器已经有一批开始用在军队里,并且反响不错。 景和近日来一直在宫中,有点风吹草动都不难知道,然而尚元提到的这事却没听孟时清提起过。待尚元走后他向孟时清说起这时,后者微笑道:“早先我同你说过,你未曾放在心上。” 景和一脸震惊,仔细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这事的片段,却不得其解,问道:“何时说起的?” “刺杀尚书之子的人是我派去的,太后见到的那枚箭也是我特意派人刻了字,用的就是尚元造出来的箭弩。” 听完这话,景和更是惊了半天,没想到那纨绔之人竟然是孟时清派人去杀的。那他当日… “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将自己放到太后对立面?” 孟时清看着景和忧心忡忡的神色,觉得有些可爱,这个小笨蛋,自己在这儿操心他,他却在担心这些。 景和没有得到孟时清的回答,却见他凝视着自己,眼神温柔得让人不由沉溺其中,像是酿了许久的桂花酒,甘甜醉人。 “你…你看我做什么…” “你说呢…” 景和的脸皮向来厚到没边,遇见孟时清却娇羞得如同黄花大闺女,“莫,莫不是同我有什么关系…” 孟时清看着他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句话,笑意更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说话。 景和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这事可能还真跟他有关。看孟时清的态度可能真是这么个意思,但他自己又不知道他同这些事的关系在哪,脑海中一团乱麻,正试图抽丝剥茧理清思路,孟时清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做好本王的谋士便好,其他的事无需小景你去忧心。” 这话说得撩拨意味十足,景和觉得他被孟时清的温柔牢牢地包裹住了,当即就没了思考能力。 许多事还是到了日后才一件件想通的。 ☆、陡生变 京城中的疫病得到控制,百姓似乎也逐渐忘却那个久病缠身,不久前才驾鹤西去的皇帝,孟时清和景和回到王府。陈家与丞相两派间的争夺陷入了焦灼的状态,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就是谁坐这个皇位的大事了。 丞相一派拿着孟疏朗乃先皇后嫡子一事做文章,陈家势力坚持让更有能力的孟时清来当。 经过尚书之子那事之后,太后消停了好一阵子。 这时从边陲传来了好消息,邵锵率领五千人马将异族大军包围,斩杀对面三员大将,大获全胜。消息一传开,宫中就炸开了锅。邵锵回来定要加官进爵,少不了大涨陈家势力,丞相一派缺少如同邵锵这般兵权在握的重臣,必然要被狠狠打压一番。 早朝时太后红光满面,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说是要亲自去城门口迎接邵锵回来。 六日后邵锵大军归京。景和本打算避避嫌,省得让邵锵认出来,孟时清却道无妨,让他大方同他前去不必担心这事。 纵使景和心中有再多担心,孟时清既然敢这么说他便不再退缩。直到后来出了事才明白孟时清的意思——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身喜色的太后率领众臣在城门口眼巴巴地等着邵锵归来,等到的却是一个噩耗。 早前大军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处村庄中休整,那邵锵见落脚之处有几位姑娘姿色不错,便让士兵将那些姑娘绑上他的床,哪知他这一上,床,就再也没有下来了。 景和听闻这事万分惊诧,这也太巧合了,想到孟时清那时笃定的语气心中琢磨着这事该不会又和他有关,但是想到邵锵的死因,又觉得孟时清应当与这事没什么关系。这人还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能够未卜先知。 如此一来,似乎事情兜兜转转又到了原处,陈家的又一个助力倒了,这仗只胜给了百姓,却没有胜给那些争权夺利的人。 太后觉得邵锵死得蹊跷便派人去探查,回禀的人说邵锵当时的确是死在了温柔乡,三个上他床的姑娘是村里一户人家的闺女,自小在那儿长大,被官兵掳去邵锵那处险些失身,恰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邵锵忽然七窍流血,呼吸不畅,暴毙死了。太后为这事费心费神,邵锵之死重重挫了陈家锐气,又是在这么节骨眼的关头,当务之急只能找陈家家主打个商量,是夜便安排出宫前往陈家。 过了几日是邵锵出丧的日子,孟时清领着他的小谋士前去府上看望,恰逢了孟疏朗与丞相正在同邵夫人说话。邵夫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在丫头的搀扶下朝孟时清行礼还险些摔个跟头,景和恰巧在侧便伸手扶了一把。 邵夫人对两个王爷前来看望万分感激,便让他们几人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说是留下用膳,主人家却因为身体乏累早早便退席了,一时间桌上只剩孟时清、景和、孟疏朗、季相四个人相顾无言。 孟时清给自己斟了杯酒,道:“人有旦夕祸福,邵将军此番着实可惜了。” 季相点点头,像是十分赞同的样子,“王爷也别太过伤怀,保重自己的身体。”说罢朝着孟时清举杯一饮。推杯换盏间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 孟疏朗看了看景和,景和的目光恰好也落到他身上,景和见他看向自己,顿时觉得有些不自然,低头提起酒杯想借着斟酒掩饰这种尴尬,孟疏朗便将自己的酒杯伸了过来。景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接过酒杯注了满满一杯。 孟疏朗朝他笑了笑,沉默地喝光了那杯酒。 景和被他笑得如坐针毡,只好将目光转投到其他地方。却听丞相一声惊呼——“王爷!”他回头被眼前一幕吓到,孟疏朗正仰面朝后倒去,鼻子和嘴巴下方全是血。 现场登时乱作一团,景和被吓得手足无措,孟疏朗就这么平白无故出了这么多血,还陷入了昏迷。丞相抱着孟疏朗的上身,让他的头不至于磕在地上,侍卫一早前去叫医师,孟时清过来捏了捏景和的手让他不要害怕,安排其他侍卫先将孟疏朗抬进屋中。 好好的一餐午膳就这么遭了意外。 邵府上的医师查看了一下孟疏朗的情况,发现是中了毒。丞相意识到是有人想害孟疏朗,立刻让人将邵府团团包围,绝不放走一个可疑人物。整个邵府被丞相的人搜的翻天覆地,查到最后查到了中午用的那餐饭上。 孟疏朗倒下之前吃的东西同孟时清他们吃的一样,唯独他最后喝的那口酒是侍女新上的一壶,丞相找人验了毒,发现酒壶中残余的酒没有毒,然而孟疏朗酒杯中的酒却有剧毒。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5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5 一时间矛头竟然指向了景和斟的那杯酒。 丞相找到景和厉声质问,景和没想到查到最后他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一脸茫然地接受丞相的问询。 “丞相,景和乃本王谋士。如今你怀疑是他做的手脚,莫不是在怀疑本王给九弟下了毒?”孟时清摆出王爷的架子将他挡在身后。 “老臣知晓王爷护人心切,然而九王爷正是因为喝下景和斟的那杯酒才中毒,此事怕是同他脱不了干系,还望王爷将人交出来,老臣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景和站在孟时清身后见他与丞相周旋只为保全自己,心中清楚自己什么也没做,觉得这样坐以待毙毫无用处,脑海中挤出奇奇怪怪的各种办法,情急之下冲动地拿起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孟时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朝他吼了一句“你疯了吗!”丞相也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 因为喝得有些急,景和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孟时清拿手一直轻拍他的背,还不停问他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丞相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景和用衣袖擦了擦嘴,“没事,王爷莫担心。”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他喝了这杯酒也没有什么用…反倒是让孟时清白白担心一场。 丞相似乎看着景和闹了个笑话,许久才沉声道:“在事情未查清之前老臣不会伤景和半分,也请王爷放心交人,老臣定还九王爷和您一个公道。” 孟时清低头看向景和,目光中满是担心。景和摆手道:“王爷无需担心,草民也想还自己一个清白,且让我随丞相去。” 孟时清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听他说完后更是重重捏了一下。 “本王既然相信丞相的能力,也请丞相莫让本王失望。希望本王下次再见到景和时,他依然是毫发无损的。”这话虽是冲着丞相说的,孟时清却一直看着景和,温柔且笃定。 景和被囚在丞相府一处牢中。虽说是牢,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睡的是绸缎穿的是织锦,还有侍女问他需不需要捏腰捶背,丞相确如当时所言,在真相未查明前尽心竭力地伺候着他。 景和在牢中待得无趣,丞相也不来管他,每天只派人轮番盯着他吃喝拉撒睡,他脸皮厚,过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也乐得自在。过了两天觉得这种生活与猪无异,他总不能在这里坐着等孟时清来救,或者等到真相大白,恐怕那时他已经在牢里长蘑菇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了想,现在孟疏朗生死未卜,自己又因为那杯酒蹲在牢中,很明显是有人要借他之手除去孟疏朗。孟疏朗当回他的九王爷以来,因为党羽之争树敌不少,多半是陈家那一派有人要害他。 那又为何要借着他的手? 景和回想了一下他这些日子得罪的人,这一盘算才觉得他最近得罪了挺多人。但真要说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恐怕只有太后了。原先他毫不留情拒绝陈家家主就留了隐患,要是真如他猜测那样,孟时清为了他除掉了尚书之子,那这就更得罪太后了。这么一想似乎事情就想通了。 这事其实也不复杂,孟时清身为局中人知悉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恐怕他也猜到这事是谁做的了。难就难在丞相不知道孟时清和太后之间的裂隙,搞不好会以为孟时清他们要丢掉景和这颗小棋子然后来个苦肉计。 用景和这个平头百姓换孟疏朗这个九王爷一条命,想想也挺值的。 景和招来正盯着他看的守卫,严肃道:“大哥,能不能知会你们家老爷一声,我想和他谈谈。” 守卫见景和一脸认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 “哎!您真是大好人!”景和的声音听起来太过狗腿,守卫转身时踉跄了一下。 没过多久守卫回来了,依然面无表情地说:“六王爷来了,老爷现在没空见你。” 景和听到孟时清来了,心中一喜,总觉得他在就安心些。他又问:“那九王爷身体如何了?” 守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自己都管不好,还有闲心操心别人”,道:“九王爷福大命大,被小人下毒坑害从阎王爷面前走过一遭又回来了。” 景和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你才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 ☆、在牢中 孟疏朗身中剧毒,幸而太医及时赶来逼出其体内毒素,又在药汤中泡了好几日,一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孟时清来看时他刚睡醒,丞相问他感觉可有好些了,孟疏朗点点头。 孟疏朗目光朝孟时清身后投去,孟时清看他这个举动便开口道:“那日九弟饮下小景斟的酒后才中毒,如今他恐怕不方便来见你。” 孟疏朗一脸震惊,自他醒来后丞相只让他好生休息,对他中毒之事只字不提,没想到这事竟然和景和有关,他刚想说同丞相说两句话,却连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才逐渐缓过气。 丞相一早知晓孟疏朗对景和的爱慕之情,本打算这事查明之后再告诉他,没想到孟时清借着疏朗便将事情说了出来,无奈叹了口气。 “景和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孟疏朗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整,一听那嗓子竟坏得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九弟这是怎么了?”孟时清问丞相。 丞相道:“被毒酒毒坏了。” 孟疏朗又咳了两声,摇头示意季曾谙无须在意这些。 “丞相现在…可…查明是…是谁害的本王…” “老臣大概已经摸清这事,还需要找景和确认一些事情,九王爷您好生修养,今日就先说到此吧。”说罢,就朝门外走去。 “王爷见到他可放心些了?”季曾谙见孟时清眉头舒展些许,沉声问道。 孟时清心事被丞相猜中,坦然回答道:“九弟没事那自然最好了。丞相既然已经查到景和只是被人利用,何不将人放了?” 季曾谙将下人挥退,道:“王爷,老臣与你明人不说暗话,九王爷的杯口被人抹了东西,那东西虽不致死,与景和身上所带花粉相融后却可轻易夺走一人性命。现如今九王爷遭的罪多半和景和脱不了关系,王爷若是想如此轻而易举将人带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丞相认为本王的谋士有罪,那本王也不再坚持要将人带走。”孟时清看上去毫无恼意,反倒笑得风度翩翩,低声提醒道:“丞相若是有心,不妨去见一见景和的娘亲,定不会让你失望。” 季曾谙许久都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定了好一会儿,“王爷的意思是…” 孟时清从座中站起,轻飘飘将话带过:“本王走前想再见一眼景和,不知丞相可否做这个人情?” 季曾谙见他方才如此爽利地让步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6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6 ,此刻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两人见面,遂答应让孟时清见一见景和,同时还暗中派人前去探访景和的娘亲,绿釉。 景和闭着眼躺在床上想东想西,昏昏欲睡之际听到牢门被人打开,估摸着可能是送饭的便没有在意,翻了个身接着做梦。 身后的床凹陷下去,温热的躯体靠了过来。 “小景在睡?” 景和听到这熟悉的音调猛地清醒过来,转过身看到孟时清坐在床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时,时清…你怎么过来了?” 孟时清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满意地点点头,“看上去倒比往日滋润不少。” 景和看他戏谑的表情,理所当然地挑挑眉,“里头日子可比外面好过多了。九王爷身子如何了?” “毒已经解了,可惜嗓子被毒酒弄坏了。”孟时清捏着景和的手不愿放开,他手骨分明,一双大手将景和的手包裹在其中,景和心里被挠得痒痒的。 “下毒的人查明了吗?”景和问。 孟时清说:“丞相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了,晚些时候他应该会来问你一些细节上的事,到时你如实回答就好。” “嗯。” 孟时清见景和难得安静下来,浓黑的睫毛扑闪扑闪如同小扇子,一双眸子静静看着他。 “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孟时清问。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 孟时清一手捧着他的脸,低头用嘴在他唇上轻轻地蹭了蹭,如同露珠轻轻滴落在嫩叶上的一吻,景和还没回过神来,孟时清又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孟时清抬起脸,笑得一脸满足说道:“你也说了,这里面的日子比在外头好过许多。最近外面不太平,我让你留在这倒比在我身边更安全一些。” 景和这才明白孟时清让他待在牢中的用意,心头一暖,打趣道:“你如此体贴,我却在这贪生怕死,岂不是不仁不义?” 孟时清说:“我从前以为有你便可牵绊住丞相,如今方知…” 景和见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好奇心被高高吊起,追问道:“方知什么?” 孟时清像是不知餍足的大猫,捉着景和的手亲了一下,道:“方知你早早也将我套牢。” 这话甜到了景和牙根里,他心中虽然满是欢喜又偏要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巴不得冲到绿釉面前把孟时清这话告诉她,又想自个儿偷揣着乐呵。因而他看向孟时清的眼神也有些赧意,“别肉麻…” 孟时清看他反应觉得万分可爱,血液悉数淌到那处,险些控制不住身体里沉寂已久的“洪荒之力”。 “今日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安心待着,等外头太平了我再接你回家。”孟时清觉得他若是再同景和待在一处,少不了要发乎情,便打算离开冷静一下。 景和虽有些依依不舍,但来日方长,目睹着孟时清整整衣袍然后离开,再睡下时满脸笑意。 恰如孟时清所言,晚间景和正在吃饭的时候季曾谙来了。本以为季曾谙会开门见山直接问他下毒之事,没想到上来先是嘘寒问暖一番。 景和不知道孟时清提醒丞相的那句话,对着突然和颜悦色的丞相有点不知所措。 “丞相,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景和放下筷子,坐得端端正正,一副即将要慷慨就义的样子,说得颇为壮烈:“我承受得来。” 丞相看上去有些为难,慢吞吞地问道:“你那日可有和邵夫人接触过?” 景和一脸茫然地回忆起来,那日他同孟时清前去奔丧,邵夫人说着身子不舒服早早退席休息去了,之后他们再无见面更别提还有接触。 倒是开头碰面时,他扶了那位夫人一把。 “有。”景和肯定地点点头,“邵夫人身体似乎不太好,他朝王爷行礼时我扶了一下。” 季曾谙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释然地叹了口气说:“那这事就明了了。” “是那个邵夫人下的毒?”景和吃惊道。 “下毒的是她,她借着你前去扶她之时将花粉洒在你的袖口处,又在九王爷杯口抹了些东西,花粉与那物相克,因此九王爷饮下你斟的酒当即中毒。”季曾谙接着神神秘秘地说:“然而幕后主使却另有其人。” 想来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不敢对九王爷下手,更何况邵夫人与孟疏朗无冤无仇,如果有幕后黑手那就说得通了。主使想借着邵夫人的手将景和当做投毒的棋子,自己却躲在暗处等着一箭双雕,可惜这事没做干净,被季曾谙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了真相。 景和不知丞相等人费了多大心里才找到邵夫人背后的人,但他大概也猜到那人与陈家关系密切。 “莫非主使是…太后?”景和随口一问,没想到就让他猜中了。 季曾谙敲着桌面的食中二指忽然停下,一时间牢中安静地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是太后不错。”季曾谙欲言又止,两指又重新敲起桌面,“你只是六王爷的谋士,原本我不打算为难你,只是王爷如此轻易将你交给我,不知道他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景和见丞相起疑,装出一副愁苦又无奈的模样道:“能有什么如意算盘,草民如今不过一枚弃子罢了。丞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九王爷心思都在你身上,为了他前途着想我自然应该除了你。”季曾谙终于收起他的和蔼,义正言辞地说道。 景和见他说了半天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心道这个季曾谙老谋深算,前两日都好吃好喝伺候着自己,今日也不会突然同他翻脸,如今这话无非想吓吓自己,能讹出孟时清留他在此的用意才是他的意图。 “人头在此,丞相请便。”景和伸着脖子示意丞相动手,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丞相皱眉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了。 孟疏朗身体逐渐恢复,唯独嗓子被毒酒毁得厉害,只能靠药一点点养着才不至于开不了口。丞相同他说了下毒之事的真相,本是打算借着这事与太后撕破脸皮。 太后不过一个外姓女人,却妄图毒害孟疏朗这个皇子,这个罪名往重了说太后要掉脑袋,再轻也会被贬为庶民。季曾谙觉得只要将太后派人下毒之事大肆宣扬,便是一个除去陈家,帮助孟疏朗一举得到皇位的好时机。 丞相既然没有对孟时清隐瞒他已调查出真相这事,便打算正面朝陈家宣战,不再走迂回的□□之路。孟时清既已知晓这事,自然要将这事第一时间告诉太后,好让陈家有所准备。 与此同时,他暗中培养的亲兵也各归其位,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宫变了(一) 是夜孟时清和陈家家主一同进宫前往太后那处,太后见他们共同前来便知有大事要商讨。 孟时清三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7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7 言两语表明丞相如今打算将争皇位的事摆到明面上来,陈家家主将两方实力进行了比对。 “其一,论才干学识,九王爷远不及我们六王爷;其二,季曾谙那派多数出身寒门,我们手中有兵,他们没有。光是这两点,季曾谙等人便不足为惧。”陈家家主优哉游哉喝着茶,语气中满是自信。 孟时清接道:“您此言差矣。如今太后有把柄捏在丞相手中,这事若是传出去着实有损太后颜面,太后的地位一旦被撼动,恐怕我们这边少不了有人会倒戈。” 太后面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当初下毒是她一时沉不住气,和邵夫人说邵锵是孟疏朗害死的,并假意提点她如何将毒不动神色下在孟疏朗的酒中,没想到却让丞相查到她身上。她做这事之前没有知会家主,如今事发后家主才知道的。 陈家家主恼怒地瞪了眼太后,太后忙道:“好在邵锵麾下人马大多数都已经归到您这儿了,事成后也不会有人在意哀家做了什么。” 孟时清见眼前两个人对未来的筹谋满是自信,不免觉得有些可笑。若不是知道陈家对皇位的图谋,恐怕他眼下就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扶持,然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次日早朝时分,陈家借了点由头向太后提出要让京城外驻扎的几支军队归京,太后二话不说点头同意。丞相见他们堂而皇之要让军队进驻宫内,连忙站出来厉声说道:“太后且慢!”一时间众臣纷纷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诸位可知近日来九王爷身体抱恙得的是什么病?”丞相朝前跨了一步,提声问道。 前些日子上朝时季曾谙说孟疏朗身体不适,恐怕要缺席早朝一段时间,而今他突然拿孟疏朗的病出来问话,众臣被问得一头雾水。 太后知道丞相终于要将这事公之于众,好在他们事先有所准备,眼下她倒十分坦然。 丞相见时机差不多了,说道:“那日九王爷前往邵府为邵将军奔丧,谁料竟在邵府遭奸人暗算,身中剧毒。” “什么?九王爷中毒了?” 季曾谙的话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众臣之中,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丞相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又道:“老臣当即叫来太医给九王爷医治,九王爷吉人天相,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这下毒之人…休想逃脱惩治。”说罢,他抬头盯着太后,“太后,老臣现已查明下毒之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太后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地说道:“此人胆敢谋害皇亲国戚,按照我朝例律应当斩首示众。” “不知丞相所指下毒之人是谁?”问话的是孟时清,他等太后抛出这话便立刻接了上去。 丞相直指太后,颇为痛惜地说道:“既然如此,老臣敢问太后,你身为太后为何要去谋害一个皇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倏然炸开了锅。 孟时清呵斥道:“丞相!太后岂是你能污蔑的!” 丞相将太后如何唆使邵夫人在孟时清酒中动手脚,又如何让景和背这口黑锅的事悉数道出,连一丝细节都没有遗漏,末了还补上一句:“如今邵夫人和景和已经被关在老臣府上了,太后还有什么要说的?” 殿中忽然安静下来,众臣纷纷将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只见她嘴角泄出一丝笑意,她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还嗤笑道:“即便哀家认了这罪又能如何。丞相如今义正言辞指责哀家看来是对九王爷坐上皇位充满信心了。” 众臣见太后对此事不再遮掩,纷纷站位以示态度,原先举棋不定的墙头草看到太后犯下如此大罪,遂朝着丞相一派挪了挪步子。 太后既然已经认罪,丞相也不再客气,只听他一声令下,殿外等候已久的士兵冲进殿中,将殿内众臣层层包围。 “大胆!你身为朝臣竟敢对哀家无礼!”太后从座上起身,厉声斥道:“来人啊!将这罪臣拿下!”一大队亲卫军似乎也早有准备,秩序井然地从殿外赶来护住太后等人。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孟时清等大臣被丞相的人包围起来,太后面前挡着亲卫军以防有人突然动手。 与此同时的丞相府中,孟疏朗找到了被关押在牢中的景和。 孟疏朗叫守卫把牢门打开,景和见到他突然前来颇感意外。 “你怎么来了?” 孟疏朗见景和毫发无伤这才放心,他低声说道:“我是来放你走的。” 他声音嘶哑低沉犹如枯木划过裂石般难听,景和愣住了,“放我走?” 孟疏朗眉宇间有些焦急,他将景和带到远离牢门一边,道:“如今丞相借着太后下毒害我这事已经和她撕破脸皮了,我怕他回过头来会对你不利,所以你走吧。” 景和没想到孟疏朗前来竟然是想将自己放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将我放走你怎么办?” 孟疏朗摇摇头示意他放心,“怎么说我也是王爷,他能拿我如何。我已经将事都安排妥当了,你出去后带着你娘去郊外避上几日,等这边的事情平定下来我再接你回来。” 这话听上去有几分耳熟,像极了当日孟时清对他说的话。 景和大概也知晓他的意思了,转身坐回床上,果断否定了孟疏朗的安排,“我不走。孟时清让我待在这儿,我哪都不走。” 孟疏朗没想到他拒绝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孟时清的话,目光中满是挫败,犹豫道:“你…孟时清大概不知道丞相在暗处养了多少兵马才敢对你说这话。小景,你听我的快走,不然连你都有危险。” 景和倏地抬头看向他,他说丞相也在暗中养了兵马,孟时清定然不知道这事,原以为韬光养晦的是孟时清,没想到丞相也早有此意。 “你说什么?”景和急忙追问道:“丞相也在暗中养了军队?” 孟疏朗既已说漏嘴,便不再隐瞒,“太后他们太过自以为是,此番对战…恐怕胜的是丞相。” 景和坐不住了,孟时清怕是还不知道这事,他得出去知会一声,“你放我出去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时清?” 孟疏朗见他此刻还在为孟时清着想,苦笑道:“纵使你现在出去告诉他,恐怕也来不及了。” 说是这么说,然而景和还是想尝试一下,他起身看向孟疏朗,说道:“疏朗,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今日你即便将我放走,日后你若是当了皇帝我也不会同你回来。” 景和说完这句话停顿许久,他觉得自己说的委实不客气,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完,孟疏朗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景和一咬牙索性把话都说开,他又道:“时清他以真心待我处处为我着想,如今我会在此也是因为他以为此处更安全,可你告诉我他会有危险,我做不到自己逍遥自在他却深陷其中。你的好意我知道,但请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8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8 恕我无法心领。”他指了指心口,笑道:“此处已经被时清占得满满当当,装不下其他了。” 景和把话都说完突然觉得浑身轻松,怎么对着别人就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对着孟时清却扭捏起来,真是瞎矫情。 孟疏朗再抬头时嘴角牵了起来,他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送你出去。” 景和只能假装看不见他的笑脸,心中一边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一边同他走出去。守门的侍卫见到孟疏朗带着景和大摇大摆走出来,连忙将人拦下说没有丞相的命令不得将景和带出去。 孟疏朗此刻倒是架子十足,瞪了眼那守卫说:“丞相的话是命令,本王的话你们就可以不当成一回事了?”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王爷您这实在是为难卑职啊…” 孟疏朗双手背在身后道:“放心吧,丞相那边我会去说,绝不会为难你的。人我就先带走了。” 那守卫怕他继续拦下去今日就能吃不了兜着走,遂也将人放走了。 景和跟在孟疏朗身后走出丞相府,孟疏朗原想着亲自将景和送回仙客馆,宫中忽然来人将他拦下,无奈他只得目送景和离开。 “宫中出了什么事?”孟疏朗问来人。 “回禀王爷,丞相送来一则口谕:事恐生变,速带兵马前往城南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番外开车好了。正文就让它保持清水吧:d ☆、宫变了(二) 景和急急忙忙赶去王府找人,一进那座遍是绿荫的宅子恍若进入另一个世界,奶娘抱着湛儿正在晒太阳。景和心想,孟时清将他们保护得太好,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他们还能安然居于王府之中。 他找来管家,管家也听说宫中的事了,正急得焦头烂额恰好景和回来,赶紧上来询问他意见。 景和估摸着若是孟时清出事怕是湛儿待在这里也有危险,让管家带着孩子前去仙客馆找绿釉,顺便替他捎个口信。纵使景和身陷囹圄,只要将这些事安排妥当他也好放心些。景和临走前看到湛儿一脸迷茫地问奶娘他们这是要去哪儿,终究心软了,决定亲自走这一趟,亲手把湛儿交到他娘手中才能放心。 绿釉见久不着家的景和突然回来,手中还抱着个孩子,吓了一跳,嗔道:“你这么久不回家,一回来就给老娘弄了个孩子!你给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湛儿见到绿釉心生亲切,喊着要让她抱,绿釉嘴上虽然骂着景和,手上下力却万分小心,生怕太用力把孩子掐着挤着。 景和认真答道:“娘,这孩子是王爷的独子,如今王爷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娘你照顾好着孩子,若是情况不对,你就带着孩子出京,去哪儿都行,总之越远越好。” “什么?你这小兔崽子!”绿釉抓着景和的袖子不让他走,大声问道:“你要抛下为娘自己去送命?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啊,王爷出什么事了?你要做什么去?” 景和回仙客馆浪费不少时间,如今湛儿交到他娘手中他一颗心也算放下了,眼下就急着进宫去见孟时清,绿釉抓着他不放他来不及一一解释,只能说:“娘!我机灵着呢,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放心。我去传个消息给王爷,您别拉着我了来不及了!” 绿釉一手抱着孩子拽不过他,只能松手看着景和一溜烟跑出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一句:“前些日子你爹派人来找过我!” 景和跑到门外模模糊糊听到绿釉喊的这句话,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如今事情紧急他来不及多想,只得加快脚步继续往皇宫赶去。 他老远就见到宫门被重重官兵包围起来,急得上蹿下跳。他只有一身三脚猫功夫,若是要硬闯,恐怕下场就是变成一个人形靶子,等再见到孟时清估计就是人形筛子了。也不是不能智取,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个狗洞啊。他兴冲冲赶来,没想到皇宫如今已经是这个形式,正急得上火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和躲过一侧士兵,偷摸遛到宫门另一边,远远地喊了一声:“尚小元!”头也不回超前走的尚元猛地听到景和叫他,回头朝他方向看来。 景和挥着手朝他招呼两下,尚元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个半死,赶紧派几个士兵把人提到面前。 “景和!你疯了吗!你怎么在这里??”尚元震惊地看着景和,景和见到尚元在此出现,终于松了口气,忙道:“是时清让你进宫的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通报,你快带我去见他!” 尚元说:“是王爷让我来此的,但我不是去见他的,他让我带人在此处埋伏。你不要命了?刚才险些暴露我们!” 景和没想到尚元竟然在此当伏兵,得亏他刚才喊得小声,不然还真是坏大事了,赔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来弥补过错了。你能想法子把我弄进宫去吗,我必须得见到时清。” 尚元连连朝他摆手,“不行不行,里头已经真当真枪干起来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进去不是送死吗!” 景和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气得怒骂:“你这呆子也不会武功,那你在此处做什么?添乱吗!” 尚元被气得满脸通红,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才添乱呢!能…能得王爷赏识是我尚元毕生荣幸,为他做出点牺牲怕什么!更何况这批军队的武器都是我的心血,我怎么不能来此了?!” 景和见尚元一腔热血,当初孟时清两百金买下一个七轮扇恐怕没想到会有如今尚元的“涌泉相报”,心中百种滋味,更坚定了他要将消息送到孟时清手中的信念。 “王爷只用两百金便将你收买了,可他给我的不止两百金,我哪怕爬都要爬到他面前。你若是不给我指路,我便自己进去!”景和说得十分坚决,眸中倔强之意犹如一头奋不顾身的小兽,尚元认识景和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和,不禁有些震撼。 “算是我败给你了。”尚元叹了口气,“我见过皇宫的地图,如今宫门已经被军队包围了,你若是要进恐怕只能从护城河的排水孔中进去。” “你只需带我到那处,进了宫中我自然知道路。”景和听闻有路可走,内心感到万分欣喜。 尚元见他如此执着,便也认真为他分析起走水路的可行性:“那孔洞万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且洞中水流湍急,若是不慎很有可能会被河水冲走。好在近几日天气大晴,排水量少了许多,你小心些进去倒也不难。倒是进去之后…” “我会随机应变的,认识这么久你还信不过我吗?”景和咧着嘴朝他灿笑,皓齿在阳光下白得发亮。 尚元派两个人带景和去找护城河的排水孔,同一时间孟时清也面临着极大危险。 殿中剑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9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39 拔弩张,丞相同太后僵持不下,最后是太后这派先按捺不住,登时两边便大打出手。孟时清许久不曾动武,借着眼前几个人活动了一下手脚,丞相乃文臣,甫一动手便被他的人护到一旁。殿中乱做一团,有逃命的,也有出手一通乱打的。 孟时清清理了拦在面前的几个人便赶到太后跟前,挡在她身前同她说道:“城外援兵正在赶来路上,你先退到后方躲一躲,此处由我来周旋。” 太后见到孟时清左右接招替她挡下刀光剑影,心中一揪:“你同我一起撤退!” “丞相暂时不敢拿我如何,可你一旦落入他手中怕有性命之忧。你快走!”说罢便反手将太后朝后一推。 太后的护卫迅速赶来将她护送离开。有人看见太后欲要逃离此处,连忙举剑朝她刺去,孟时清见状便将手中的剑扔了过去,一剑将人通了个对穿。 他出手向来狠辣,眼下形势危急更是不留活口,纵然赤手空拳依然打得他人丝毫不能近他身半步。见到太后安然离去他总算能够自由挥洒,他与太后自小长大的情谊在此一送中也尽数一笔勾销。他再也不欠陈家半分人情,眼下就是讨债的时候了。 “丞相!本王有话与你说!”孟时清拦下迎头一刀,朝着被围在众人之中的季曾谙大声吼道。 景和下到阴暗潮湿的排水孔之前咽了咽口水,护送他到此的两个士兵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抱拳以示敬佩。 他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冰冷咸臭的河水扑面而来,水中还夹杂着腐败的植物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景和一阵扑腾终于顺利进到孔洞中,逼仄狭窄的甬道中长满了黏腻腥臭的青苔,他曲着身子手脚并用朝前挪动,衣衫脏乱不堪,气快要用尽时才抬头深吸口气,甬道中的气味异常难闻,刚吸满一口气,胃中就是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就泄气了。 他一边挪动一边在心里感慨,孟时清啊孟时清,小爷为你真是做出不少牺牲了,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 在黑暗的甬道中游了许久,洞中的水越往前就越满,到最后景和只能憋着一口气,心想要是再游不到洞外他就要憋死在洞中了,前方的光越来越亮,景和在狭窄的洞中蹬不动腿,两手撑在洞壁中使力一推,终于从洞中出来了。 他之前在宫中的那些日子也不是白待的,从水中刚出来就知道他身处御花园之中,不知道孟时清现在在何处,但此处离太后宫中倒是不远,他打算就近先去太后宫中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找人。他从水中游上岸,衣物在水中泡了这么久又臭又重,索性把衣服脱了藏在一处草丛中,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就去找人了。 ☆、宫变了(三) 季曾谙未料到事情到此地步孟时清突然提出要同他谈话,半信半疑让人停手,他怕孟时清这是缓兵之计。 孟时清走到他面前时那些护卫还紧紧围着他,生怕孟时清突然动手出其不意。 “丞相,借一步说话。”孟时清笑得从容不迫,如同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反常必有妖,季曾谙心中始终紧紧绷着这根弦,越到关键时刻越怕掉链子。 孟时清将丞相带到殿后,殿中众人安静如鸡等待着他们二人的商榷结果。 “丞相,本王愿意与你联手共同除去陈家,您意下如何?” 季曾谙没想到孟时清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让他震惊的话,许久没有反应过来:“王爷,你,你说什么?” “陈家野心勃勃,妄图将本王培养为一个傀儡皇帝,待时机成熟之际再除掉本王,自己独坐这万里河山。本王以为,与其让这片江山姓陈,倒不如帮助九弟先下手为强。”孟时清不紧不慢地解释他此举的原因,讲到此处便停下来给丞相一个思考的余地。 季曾谙盯着他看了许久,他面上照旧是和善的笑意,人畜无害的面皮下却酝酿着足以搅乱一池静水的计谋。 “不知王爷想用何种方式助力老臣?”季曾谙想试探试探孟时清的态度,问道。 孟时清心知眼前之人狡猾如狐不好哄骗,然而此番他是真心帮着丞相除去陈家,遂坦言道:“除却城外那批援兵,陈家在城内多处布有暗兵。城外援兵确有其事,然而陈家最大的筹码在于城内的那批人。城外的军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季曾谙听得心惊,难怪今日他们进攻如此顺利,若是真如孟时清所说,今日他们贸贸然拿下太后等人,恐怕到时候瓮中捉鳖捉的就是自己了。 季曾谙心中疑虑打消大半,问了一个万分关键的问题:“多些王爷指点,只是事成之后不知王爷何去何从?” “时势造英雄,本王输给丞相心甘情愿。只盼丞相到时手下留情,留本王与景和一命,本王做个闲云野鹤便好。” “这…”季曾谙面露为难。孟时清知晓他眼前尴尬之色不过装腔作势,哪怕他没有成为皇帝,只要他在孟疏朗眼前晃悠一日,恐怕丞相就要一直提心吊胆下去。 他又道:“本王前半生树敌颇多,留在庙堂之中时刻要提防背后冷箭。倒不如讨个好,让九弟赐我良田几亩,我自会去乡野山村当个快活神仙。”孟时清说得潇洒豁达,面上也丝毫不见一丝心不甘情不愿,眼中向往之色无不透露他心中所想。丞相动摇了。 丞相正想允诺下来,忽有侍卫上前道:“丞相,属下在殿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子,他自称是王爷的谋士。” 这下吃惊的是孟时清了,“景和?” 侍卫看了看孟时清,又回头看向季曾谙答道:“正是此人。” 季曾谙和孟时清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对景和忽然出现感到意外。 “快把人带上来!”季曾谙招呼道。 孟时清见到来人简直哭笑不得,景和没想到孟时清竟然和季曾谙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大脑一发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孟时清连忙脱下外袍披在景和光溜溜的身上,“小景?你怎么没穿衣服?” 温热的气息将他抱个满怀,景和的神思被他自己一个喷嚏拉了回来,“你没事儿吧?哪儿受伤了没?”景和顾不得略显宽大的衣袍再次滑落,一双手上上下下检查孟时清有没有受伤,顺便还吃了不少豆腐。 肌肉硬邦邦的,手感不错,嗯。 “我没事,你先说说你怎么在此处,衣服呢?”孟时清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景和出现得莫名其妙,行为举止也万分诡异。 景和愣愣地点了点头,“啊…是啊…那谁把我放出来了啊…不对不对,我有要紧事同你说…”他看见孟时清和丞相站在一起,脑子有点乱,还没搞清到底什么情况。 孟时清把他拉到一边,搓了搓他冰凉的手,又给他灌下一杯热茶,低语道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0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0 :“我同丞相在此商量要事结果你突然闯了进来,什么事这么着急?”他接受能力比景和高许多,大概已经厘清发生的事了。估计是孟疏朗趁着丞相不在府上把人放出来了,顺便还对景和说了什么导致这个小笨蛋急急忙忙进宫来找自己。 景和警惕地瞪了眼丞相,确保后者同他的距离足够安全,而后把嘴巴贴在孟时清耳边道:“疏朗同我说丞相在暗处还有一支军队。” 孟时清被景和喷出的热气狠狠挠了一下,忍不住顺势将人抱到怀中,也贴着他耳朵低声说道:“谢谢小景,你的消息对我很重要,很及时。” 这下撩拨得景和站都要站不稳了,脑子又开始发懵,孟时清的嘴唇刚才若有若无亲上他的耳廓,这种暧昧的气氛看上去像在调情。 清醒点景和!说正事呢!景和重重咬了咬下唇,痛得理智终于回来了。 孟时清抱到人就不想撒手了,转头对目瞪口呆的丞相说:“本王此处有份名单,丞相只要照着名单去抓人,大事即可成。”说罢他转身低头朝景和道:“小景,你把我外袍暗袋中的东西交给丞相。” 景和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从衣袍的暗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丞相从他手中接过簿子,翻开看了两眼就被惊得说不出话,册子上所写的名字多是平日虽不起眼却身居要职的小官,没想到那些人竟为陈家所用。 季曾谙恭恭敬敬点头致谢,他道:“王爷只需在此安心等待,老臣会派人保护好您与景和。”说完他便快步离开。 “什么情况?”景和赖在孟时清怀中后知后觉地问道。 孟时清揉了揉他的头发,摸到一手湿漉漉的碎发不满地皱眉问道:“我倒要问你,你从何处进来的?”眼下外面满是士兵,方才两派还动手了,孟时清简直不敢想象景和是怎么光着身子找到他的。 景和说:“我在宫外碰到尚小元了,求了他半日他才同意让我从护城河的排水孔中进来。哎你别抱着我了,我身上臭。”说者漫不经心,听者心惊肉跳。孟时清忍了好久才憋住把他打一顿的冲动,他到底下不去这手。 景和挣扎两下想从孟时清怀里出来,圈着他的手却越收越紧,他还想抬头说两句,嘴先被孟时清堵上了。孟时清吻得突如其来,景和脚一软差点滑下去,孟时清吻着他朝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让景和面朝他坐在他大腿上。孟时清搂着景和亲了几下,意犹未尽地啃着他的嘴唇,景和被吻得气喘吁吁,两手紧紧抓着孟时清胸前的衣衫。 “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了,宝贝。” “唔…疏朗说你可能有危险…我…”景和突然想起不久前孟时清对他说的话。 “你今日拒绝了家主,只怕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轮算计,我向来不怕那些阴谋诡计,可你从前未接触这些事,心性终究简单些,日后行事,无论如何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先。你可听明白了?” “我总有失意的时候,有朝一日我们真陷入困境,小景万不可同当日治水那般,贸贸然跟着我一起靠近危险之地。” 景和又一次朝着孟时清所在的方向奋不顾身跑过去,他自以为自己很伟大,却不知道莽撞冒失的行为可能会给孟时清闯下大祸。他低头看到孟时清正凝视着他,局促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孟时清在他眼角吻了吻,轻笑道:“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是怕给我闯祸。你此番带来的消息是雪中送炭,我一颗心终于可以因此落地了。”他说着说着就把手伸到景和外袍中摸了起来,原先冰凉凉的身体因为这番温存热了不少,孟时清满意地看着景和。 景和被他挠得痒酥酥的,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和丞相商量什么呢?” “我打算借着丞相的手把陈家连根拔除。” “然后你自己登基做皇帝吗?”景和垂下眸子轻声问道。 孟时清摇了摇头,附在他耳畔说:“不当皇帝了。” “什么?!” 孟时清可怜兮兮地凝视他说:“本王的九弟要当皇帝了,可怜我这个王爷险些沦为阶下囚,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你…哎你不是让尚小元埋伏在宫外吗?那些人呢?你会坐牢?疏朗会杀你吗?我去求求情有用吗?”景和急得不行,连珠炮似的问了一长串。 孟时清越是看他,越是新生欢喜,想把他紧紧圈在怀中不放手,他温声道:“逗你玩的,我和丞相做了个交易,只要我帮着他除掉陈家,他就放我一马。还有,丞相如今已经知道你是他的孩子了。” 景和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询问尚元等人何去何从,他想起来方才来时听到绿釉喊的那句话,登时明白了。 “那他…那他…” 孟时清耐心等着景和说,见他半天说不出口遂接道:“丞相如今已有家室,他同夫人育有两子一女,约摸不会将你认回去,你放心。” 景和叹道:“我同他毫无感情,只是有些担心我娘…对了,我把湛儿交给我娘照顾了。” 孟时清赞许地点点头,又亲了亲他,“你做的很好。”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孟时清捧着他的头继续亲了起来,“接着一亲芳泽。” ☆、太后崩 回想去年此时,正是景和初见孟时清的盛夏,转眼一年已逝,景和跟着孟时清走南闯北,虽然称不上出生入死,却经历了许多从前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景和靠在孟时清身上昏昏欲睡,折腾了一天感觉有些疲惫,孟时清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带他去正点偏侧的房间休息。 晚间的凉风吹散了弥漫整个皇城的热气,窗外传来巡视的官兵的脚步声,景和沉睡着。 孟时清低头看向他,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有些起伏,外袍穿得歪歪斜斜露出大片胸口的肌肤,洁白颀长的脖子下是一对精致可爱的锁骨,孟时清看得有些燥热,替他拉了拉衣衫然后走向门口。 门外不知何时有一个黑衣人等候多时,孟时清朝他递了个眼色,随即跟着他离开了。 宫内虽然到处都是官兵,然而孟时清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在夜色掩映下轻松躲开了那些巡视,他随着黑衣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宫殿内。 孟时清问:“查得如何?” “禀王爷,丞相已经召集大批人马照着你给他的名单一一抓人了。” “很好。”孟时清问道:“他派出去的人手从前可有露面?” 黑衣人摇头道:“确如王爷先前推测那般,丞相带去的都是他暗中培养的人。不知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撤兵吧。” 黑衣人没料到孟时清会发出这一指令,失言道:“什么?” 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1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1 时清瞥了他一眼,坚定地说:“撤兵,让你的人回来吧。” 他早前便推测丞相也和陈家一样在京中另藏了大批人马。他原先的计划是打算将名单交给季曾谙,等着季曾谙启动暗中的势力之后然后将人一网打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举既能借季曾谙之手铲除陈家势力,又能用最小的代价逼出季曾谙的暗兵。 计划一旦成功,他就能顺顺遂遂地坐上皇位。然后呢?他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被动摇了。然后他娶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把湛儿立为太子,再把孟疏朗贬为庶民或者发配边疆,丞相等人杀无赦。 一切都同他从前所思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变数是他从前没有考虑到会遇见景和。他若是登基了那景和怎么办,给他加官进爵赐他良田百顷,若是景和喜欢便让他留在宫中陪着他?景和那样的人向来不喜欢宫中的勾心斗角,从前配合他做的事多半是来了新鲜劲,等这劲儿过了以后难道他要把景和长长久久地囚在宫中吗?孟时清做不到。 所以他干脆不要了。 孟时清想的是不让景和知道这些。他只要知道自己在这一役中败给了丞相,然后拿着那本小册子和丞相交换了后半生的安生就好。 孟时清把事交代给黑衣人之后又回到房中,见时候差不多了就把景和叫醒,景和睡得迷迷瞪瞪,赖在床上不想起,孟时清就轻轻地捏捏他的脸,和风细雨地说:“小景,起来吃过饭再睡。” 景和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听说有吃的才揉揉眼强打起精神。他刚一起身就感觉浑身都酸疼,白天爬排水孔爬得太拼命,方向一放松这才导致四肢酸软。 孟时清见他捶了捶腰又敲了敲肩,思及他白天做的事才恍然大悟,打趣道:“你这幅样子让别人见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你了。” 景和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衣服睡得皱巴巴的,为了凉快他还顺手把胸口拉开一大块,走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有点让人浮想联翩… “淫者见淫。”景和瞪了他一眼。 孟时清忍俊不禁,看喜欢的人觉得他怎么样都可爱。 “哎对了,白天让你打岔过去了,你让尚小元在宫外埋伏着,那现在呢?”景和捧着碗蟹肉粥,边吃边问道。 孟时清没想到他还在执着这件事,想了一下说:“为了防止丞相出尔反尔对我不利,我让尚小元等在宫外好有个接应。”他的表情看上去万分诚恳,于情于理也说得通,但景和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粥好喝吗?”孟时清坐在他身侧陪着他一起吃,“好喝也不能多吃,蟹肉性寒,吃多了容易腹泻。” 景和一句“好喝,还能再来一碗吗”被他后半句结结实实堵了回去,一时有些气闷。 孟时清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冬天这么怕冷,一到夏日就恨不得把自己扒光。” 景和看他满脸戏谑,忍不住回嘴道:“王爷正人君子,下回我光着的时候你还是避让一下。” “大家同为男人有何好害羞的。”孟时清一脸正义凛然,目光在景和锁骨和嘴唇间来回扫了一下,“更何况该摸的地方都已经摸过了。” 白日里两人亲得难舍难分缠绵恩爱,那时景和心思都在嘴巴的功夫上,哪有时间顾及孟时清的手在干什么,眼下提到他被吃了那么大一块豆腐,心理不平衡了。 景和放下碗筷伸手戳了戳孟时清的胸口,顿时有些荡漾,触感硬梆梆的,隔着衣料似乎就能看到那身紧致好看的肌肉,不得不让人想歪啊。 “时清啊,你孤身这么多年,就不曾寂寞过?” 孟时清迎上景和灼热的眼神,那双眸子中满是撩拨意味,景和却像是不自知他这样有多诱人,自顾自问着大胆的问题。 孟时清没出声,直接用行动表明了。他把人拽到腿上,在景和一脸懵逼的时候吻了上去。 就好像在说:“现在有你就够了。”两个人亲得色气满满,不由让人感叹夏天还真是一个容易让人冲动的季节。 第二天天还没亮景和就醒了,许是昨夜睡得太久所以再难入眠,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睡越清醒,索性打算起身。刚一抬腿孟时清就伸手把他捞到怀里,“这么早醒了?” 景和低头看向他,孟时清眼睛半眯着,声音慵懒低沉,全然一副还没睡够的模样。 “嗯,抱歉打扰到你了。” 孟时清眨眨眼,让景和趴在他身上,笑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把我弄醒的。” 景和心事被道出,又尴尬又害羞,连忙说道:“不不不,你睡你睡,我起来坐坐。” 孟时清闭上眼又眯了一会儿,景和被他牢牢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只能趴在他胸口等他醒来。 “小景。” “嗯?”景和抬头看向孟时清。 “丞相行动力极强,今日我们踏出这个房门外面恐怕已经变天了,你怕不怕?” 景和摸了摸孟时清泛青的下巴,笑道:“怕什么?怕你跑了然后丢下我一个人吗?” 孟时清也被他逗笑了,“就怕遇到危险让你跑你还不肯跑。” 景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时清,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这人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完全能想象到丞相拿到孟时清给他的名单之后会做出什么,昨夜京城必然暗流涌动,而孟时清一直在宫中陪着他,对这事只字不提。 虽然这么想很矫情,但景和似乎一直都在蒙受他的照顾。 孟时清没多久就清醒过来,梳洗之后走到窗边将窗推开,太阳已经高悬空中,冷寂了一宿的皇城被日光感染得渐渐热闹起来,似乎在某个地方发生着不同寻常的事情。 孟时清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朝外看,景和就坐在圆桌前打量他。从前觉得孟时清无时不刻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然而不知不觉间这双眼看向他时总是带着笑意,宠溺且温柔。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景和看得险些又犯困的时候他终于有反应了。 “时辰差不多了。”孟时清从窗边走回景和身边,伸手摸了摸景和的脑袋说道:“小景,我们准备出去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 “六王爷。”来者是季曾谙。 “丞相请进。” 季曾谙看上去一副整夜没有休息,本就染白的双鬓似乎又白了一些,行动也有些迟缓,但是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丝毫不见疲惫之色,甚至较往日更有神了。 “托王爷的福,事情都办妥了。”季曾谙开门见山就交代了他一晚上“勤于政务”的结果,孟时清看着有些惊讶,赞道:“丞相仅凭一晚就把事情都办妥了,本王万分敬佩。” 季曾谙瞧了一眼孟时清,像是在推敲他这句话是讽刺还是赞美。他说道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2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2 :“不敢当,大事能成多亏王爷的鼎力相助。” 景和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心里揣测季曾谙今日前来的意图,磨叽半日也不见他要放人的意图,遂在桌底下戳了戳孟时清的腿,孟时清余光扫了一眼就知道景和心里在想什么。 “既然事情已成,丞相今日是亲自前来送本王和小景离开的?” 季曾谙的目光落到景和身上,景和顿时紧张起来,自从孟时清上次告诉他季曾谙已经知道他是他的孩子以后,现在再见到丞相就觉得周身不自在。 季曾谙看了一会儿把目光移回孟时清身上,然后点了点头。 孟时清当即带着景和起身走人,刚走到门口就有侍卫前来。 “禀丞相,属下已派人查到太后等人的行踪。” 孟时清的脚停住了,他回头看向季曾谙。 季曾谙也看了他一眼,抬手道:“你继续说。” “属下已派人将太后等人包围,就在属下前来复命时那处传来消息说…说…太后自缢了。” 季曾谙全然没料到收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消息,震惊大过喜悦,针锋相对的宿敌在大势已去之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给太后设想的诸多下场都不及自缢这一种更让人惊讶。 孟时清听到这消息只短短愣神一下,而后拉着景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清?你没事吧?”景和觉得孟时清的手心里都是冷汗,担心孟时清因为太后自缢一事劳心伤神。 他们俩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太后又给了孟时清一个看似无比强大且坚实的靠山。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孟时清多少会对太后有点感情。 孟时清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景和认真地问道:“若说太后的下场在我算计之中,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无情?” 景和觉得他问得很窝心,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声说道:“怎么会呢,你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深情的男人。” 孟时清顺势便捧着景和的脑袋亲了下来,舌头灵活而蛮横地撬开景和的嘴巴然后与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他亲得霸道热烈,景和靠在他身上被撩得双腿发软。亲了好一会儿景和觉得脖子有些酸,朝后仰了一下,孟时清连忙拿手托着他的脑袋好让他舒服一些。 他细细地吮着景和的唇瓣,念了一声“宝贝”。 景和跟着他的低唤应了一声,同时被他挑/逗得浑身上下尽数软成一滩春水,只剩一个地方是硬的。 这吻亲得漫长而缠绵,结束以后景和迷迷瞪瞪跟着孟时清朝宫外走。 ☆、尘埃定 景和带着孟时清先去找绿釉和湛儿,绿釉常带着仙客馆的姑娘去京郊玩耍,后来干脆在那处买了一所小宅子,景和估摸着仙客馆里没人绿釉应该就在那里了。 果不其然,景和与孟时清到时绿釉正在喂湛儿吃饭,见到门口有动静,绿釉先是一惊,看到是景和与孟时清顿时释然,连忙放下碗筷奔到景和面前抓着他的手问:“小盒子你没事吧?” 景和点头答道:“我没事。”说着他还看了一眼孟时清,孟时清也回给他一个充满笑意的眼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绿釉甚通人情世故,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孟时清和景和之间的猫腻,也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种关系。 孟时清看上去倒有些拘谨,他说:“湛儿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湛儿乖乖巧巧地站在他身侧,抬头看着孟时清说话。 “哪儿的话。”绿釉摆了摆手,全然不觉得湛儿是个麻烦,“小盒子这个年龄成天调皮捣蛋尽给我添麻烦,哪像湛儿这么乖,湛儿说是吗?” 湛儿听得咯咯直笑,景和听绿釉又要抖出那些成年旧事,忙阻止道:“娘!” 绿釉又说:“更何况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何来麻烦一说。” 这句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景和顿时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两颊烫得绯红,绿釉赶紧打趣儿:“这怎么还害羞上了。” 景和抹了把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这是被热的。” 孟时清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偷偷握上他的手,十分赞同绿釉的话,再自然不过地喊了一句:“岳母大人。” 景和整个人简直要炸了,这唱得是哪出啊??? 景和将近日发生的事和绿釉大概说了一下,绿釉当即决定歇馆几日盯在景和身边就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孟时清干脆把人都接到王府上来,人在他的保护圈内日日夜夜看着总比在外头担惊受怕好。这样看上去一家四口十分温馨融洽。 考虑着如今大局将定,只是太后仍有些旧部不愿屈从丞相安排,太后一倒那些人如同被砍足的蜈蚣,命不久矣,怕就怕亡前的蜈蚣还想着再咬一口他人,丞相担心那些旧部在暗中做小动作,于是向孟时清提出一个请求。 景和听到这个请求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骂着丞相“恩将仇报”,孟时清看他在那里急得上蹿下跳,连忙拉着他坐下,给他灌了满满一杯凉茶,“消消气消消气,乖,别气坏了身子。” “不行!你不能去当这个诱饵!当初你把那个名册交给丞相,那些人早对你恨之入骨,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孟时清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此举若是成了,能保你我一世无忧。” “人都回不来了还要什么无忧?我和谁无忧去?”景和听孟时清这么说,气得涨红了脸怒骂:“这次是拿你当诱饵引出那些人,下一次呢?丞相真是得寸进尺了,疏朗还没当皇帝他就这么轻视你的性命!” 景和越想越不对,干脆跨坐到孟时清身上撒娇道:“时清,能不去吗?太危险了…” 孟时清坚定地摇摇头,景和失望地耷拉着脑袋。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一时间室内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我会没事的,小景。”孟时清安抚性地拍了拍景和的背,低声安慰道。 景和头靠在他肩上没说话,好久才听他闷闷地说:“我又何尝不知道丞相将你视为眼中钉…” 孟时清极轻极轻地低叹一声:“小景,此番我将自己的命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好我。” 景和心中一动,猛地抬起头看向孟时清。 孟时清捧着他的脸说:“丞相想借着这个机会斩草除根,那我们就告诉他,这事之后天下再无六王爷,至于六王爷到底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景和琢磨这句话老半天仍不解其意,问道:“什么意思?” 孟时清看他满脸费解还努力思考的样子甚是可爱,耐心解释道:“丞相最忌惮我的存在对九弟造成的威胁,他在乎的是王爷这个名头,而不是我这个人。”说完还宠溺地刮了一下景和的鼻子。 景和似懂非懂点点头,无论孟时清要怎么安排这件事,他只管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3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3 像从前孟时清保护他那样,拼命护他周全就好。 无论政权怎么更迭,皇家的颜面始终是一等一的大事,太后自缢之事传出去难听,丞相为她安排了一个病逝的名头,丧葬之事全权交给孟时清操办,等丧礼一过便让孟疏朗登基。 此番孟时清进宫没有带着景和,临行前景和把一枚护身符塞到孟时清衣袖中,仔仔细细叮嘱他千万小心,目光也像黏在他身上似的,马车行了老远景和还翘首看着。等到看不见远处那个小黑点,景和按照计划立马动身去找尚元。 众臣对太后的死因都心知肚明,面上这一套也不是为了做给谁看,说到底只是求一个心安理得。 从宫殿到殡宫的路上走得太过顺利,孟时清没想到那些旧臣竟然打算在殡宫动手。太后的棺椁在殿中落稳,乌黑油亮的棺上漆着暗红的花纹,孟时清就盯着那些花纹出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宫殿中只剩下三五个臣子,剩下的人都无声无息撤走了,想来丞相已经知会过。 正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内,身后那些人的影子投在孟时清眼前,阴影逐渐靠近放大,孟时清背对着那些人冷声道:“你们胆敢在太后面前放肆。” 有人接声道:“如果不是王爷你的叛变,我们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地步。” “只要这江山还姓孟,谁做皇帝都不重要。” 孟时清这句话换来的一道冷笑与杀气——“莫要废话了!拿命来!” 他见眼前的影子即将落到身后连忙一个侧身让开,一把刀泛着冷冽的光芒从身侧劈下,来者从前都是在军中摸爬滚打的铁血汉子,数人连手将孟时清团团围住,纵然他武功高强也难敌这么多双手,只能堪堪挡下致命的几刀,身上虽然落了许多伤,幸好都没有威胁到要害部位。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孟时清忽然如有神助,只见暗中射来两枚冷箭直击两个旧臣面门,当即毙命。孟时清得到突破口便立刻奔出,同时有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将受伤的孟时清护在身后,那些旧臣没料到突然有援兵前来,下意识动手反抗却败在犀利的暗箭下。等人清得差不多了景和这才姗姗来迟,看见孟时清浑身是血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奔到他面前搀扶着他,“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来晚了…能走路吗?要不然我背你?时清?” 孟时清只是受些皮外伤,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走,让景和快点带他离开。景和回头看了一眼,叫来一个黑衣人在他耳边叮嘱了两句话,孟时清流了不少血有些虚弱,没听清景和说了什么,意识恍惚地站在他旁边。 景和叮嘱完就立刻带着孟时清离开了。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殡宫着了一场大火,据说火烧了三天三夜,那一片的宫殿都烧成了废墟,连太后的棺椁都烧得干干净净,最后是一场暴雨才将这场大火浇灭的。 世传,六王爷孟时清当时正好留在殿中,丧生在这场大火里。 京郊的小宅子里,景和正在修剪窗前的花枝,孟时清躺在床上养伤,绿釉陪着湛儿在书房学字。夏末的晚风闷热潮湿,天际的云层压得极低,远处地平线传来隆隆的闷响,像是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吃过晚膳以后景和端了盆热水帮孟时清擦手,滚烫的帕子一贴上孟时清的手背他就醒了。 景和欣喜地放下帕子道:“时清你醒了。” 孟时清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涨得直发疼:“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昨日我们回来之后你就开始昏睡,晚间还有点发烧,医师看过之后说是无恙,等烧退了人就会醒。我看看…唔…”景和把脸贴在孟时清额头上感觉已经不烫了,应该是退烧了。 “饿了吗?我让我娘给你熬点粥?” 孟时清连忙把他手拉着不让他走,笑说:“不麻烦了,有什么吃什么,我还没那么娇贵。”说着就想起身下床,景和在一旁替他摆好鞋子拿来外衫,嘴上还不停地问:“真没事儿吗?伤口可还疼吗?要不要我去把饭菜端过来在房里吃?” 孟时清由着景和忙上忙下,穿戴完毕以后把人拉到面前亲了一下嘴角,“这两天辛苦你了。” 景和被他用那种宠溺的眼神盯着,灿烂一笑:“一点也不辛苦。”孟时清低头欲吻,景和突然想起一事出声打断:“对了!” 孟时清:? “原先我们计划无论你在何处遭险我都要放把火烧了那处,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在殡宫对你动手,我还是照着计划把那里烧了,不过…”景和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是想卖个关子给孟时清,后者却不买账,心念一转就猜到景和做了什么。 “你把太后葬在何处?”孟时清低声引导着景和把后续说出,景和没想到他的心思这么快就被猜出,弱弱地说道:“在西面一处风水不错的林子里,只是她从前贵为太后,如今草草安葬多少有些对不起她。隔日你去那处看看?” 孟时清摇头道:“不必同过去多作纠缠,这样就好。”他心中因为景和的体贴之举感到万分感激,景和念着他与太后的旧情保全了太后最后的那点尊严,这种胸怀让人又敬又爱。 过了些日子孟时清的伤全养好了,他在江南多处置办有屋宅,还有成片连街的商铺药肆,虽然脱离了王爷的名头,然而家底依然殷实如初。如今一身官职已卸,再不用游走于明枪暗箭的政局,也不用整日泡在那些阿谀奉承之中,他只想同他的小景做一对快活神仙。 绿釉在京城中生活二十载,早已生出倦鸟归乡之心,便打算跟着景和与孟时清一道回到江南老宅。 临行前几日,京郊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宅子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轻叩门扉,绿釉恰在院中折花,顺手就把门开开了,正在屋内的景和听到院子里传来绿釉的轻呼。 “疏朗?!” 景和停下手中的动作和孟时清对视一眼,两人连忙起身走向院子。 孟疏朗让随侍候在院外,自己走进了院内。彼时他已经登基,一身低调精致的便服使他看上去矜贵不少,只是在见到绿釉的时候还像当初那般羞涩紧张。 绿釉盈盈施了个礼,唤了一句:“皇上。”景和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日殡宫中没有找到孟时清,所以孟疏朗今日在此处看见他尽在意料之中,他的目光在孟时清与景和紧紧牵着的手上停留一下然后说:“六哥,朕今日是来请你回去的。” 孟时清说:“皇上明知草民不可能回去又何必打趣草民,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他轻而易举将“草民”二字道出,景和听得万分新鲜,只想看看孟疏朗作何反应。 孟疏朗苦笑一下道:“六哥不必如此生疏,即便你不是王爷,你仍是朕的六哥。还烦请六哥借一步说话。”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4 景色正好时 作者:胤辞y 分卷阅读44 绿釉颇识眼色,连忙把景和拉到身侧朝孟疏朗说:“请皇上移步屋中。” 景和难得见到绿釉这么端庄客气的样子,朝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被她在胳膊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景和捂着手痛呼:“哎哟我的娘!你这是做什么!” 绿釉朝着紧掩的房门递了一个眼色说:“你不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景和对此行为嗤之以鼻,“不去!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说完他就坐在院中百无聊赖地抖腿哼小曲,眼巴巴等人出来。绿釉懒得理人,前去照看午睡的湛儿。等了大半天没听见屋里一点动静,外头太阳又大,景和难免等得有些心急,去沏了壶茶打算送去屋里。 屋中二人见到景和进来,一时间都沉默地看他沏茶,景和感觉两道视线都牢牢黏在他身上,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放下茶壶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孟疏朗就出来了,欲言又止地走到景和面前,景和见到他走过来赶紧坐直身子等着皇帝发话,孟疏朗却一言不发,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这便走了?”景和见他走向门口,出声问道。 孟疏朗脚步停顿,腰板挺直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说:“走了,你保重。” 景和莫名其妙目送他离开就回到屋里,孟时清正在悠哉地喝茶,看到景和进来赶紧招呼他到身前,“过来。” 景和摸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孟时清见人待在原地不动,干脆起身自己走到他面前,低语道:“我想你了。” 景和一愣,“你被下降头了?” ☆、大结局 时隔近一年景和又再次回到那座温柔的水城,绿釉见到阔别廿载的故乡泪眼婆娑,急着想去探访那些久未谋面的故人,景和便陪着她踏过每一寸她年轻时踏过的土地。 只有在这个时候景和才发现绿釉是真真切切的老了,即便是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她眼角的皱纹,他拉着绿釉的手,像小时候绿釉拉着他一样,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孟时清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一处旧宅时绿釉终于忍不住停脚,她去京城没多久这里爆发一场瘟疫,家中二老双双未能幸免于这场灾难,自此来自家乡的书信就断了。 轻启的门扉发出刺耳的木头摩擦声,绿釉走到厅堂中央,终于没忍住跪了下来,对着空空荡荡的厅堂磕了三个头,“爹,娘,女儿不孝,现在才回来。” 景和看得双眼润湿,绿釉遭季曾谙抛弃,又遇家中如此大的变故,还要独自撑起他成长的世界,如今她终于可以放下一身重担回归故里,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正释然。景和走到她身旁跪了下来,也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 绿釉抹了抹眼泪回头朝景和说:“小盒子,娘想在这里陪你外公外婆说说话,你们先回去吧。” 景和担心绿釉的情况,便说:“我在这儿陪你。” 绿釉劝道:“我还没脆弱到需要你们看着,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在这儿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景和再三确认绿釉没事便同意先随孟时清去安置下来,孟时清派了几个人留下来保护绿釉。 不知道孟时清何时在此添置了一座大宅子,格局同王府如出一辙,宅内绿意甚浓。 “西街有一家脂粉店,以后岳母大人就是那家店的店主。” 孟时清和景和边走边讨论以后的事情,景和听孟时清把一切都安排得紧紧有条,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心思一重脚步就逐渐放缓,孟时清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安排得不妥?” 景和连忙摇头否认,他思忖一下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名正言顺?” 孟时清愣住了,景和第一次看到他呆了这么久,他的眼中满是惊喜,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小景,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吧?”孟时清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景和问出这句话就够害臊了,孟时清还拿这话撩他,他硬着头皮坚定地说:“亲都亲了抱都抱了,岳母大人也叫了…你,你还不坐实一下…哎!” 话音刚落他就被孟时清打横抱起,孟时清的嘴唇在他脸上碰了碰,低声道了一句:“盛情难却。”说完便加快脚步朝房中走去。 …….. 窗外暑气渐散,屋内春意融融,景和从孟时清怀里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孟时清一只手在他的腰上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不急不慢地揉捏着,景和舒服地叹了口气。 “还疼吗?”孟时清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问道。 景和说:“不疼,很舒服。”一边说一边朝孟时清怀里钻,他惊人地发现自己竟然那么粘人。 孟时清摸摸他的头笑问:“怎么忽然提出要做这事?” 景和抬头看他,认真地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你的。”孟时清差点又要把持不住。 “时清。” “嗯?” “那天我不小心听到你和疏朗说的话了…” 孟时清挑了下眉,心道:我就知道。他戏谑着说:“你这哪是不小心,分明是故意为之。”他向来不喜欢拿这些事来捆绑他们的感情,然而如今景和已经知晓他也不再隐瞒。 孟时清一直认为他给予景和的那些保护不过是举手之劳,从景和那里得到的回馈却是满满当当的身心交付。 景和仔仔细细打量孟时清的眉眼,觉得比初见时更好看一些,他一时起了好奇心便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让我上你这条贼船的?” 孟时清沉吟片刻,调笑道:“初见你时就觉得你生得好看,否则日后也不会亲自来感谢你。” 【正文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