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红妆》 分卷阅读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 盛世红妆gl 作者:铃九 五年前,盛瑶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女,被肃仁帝内定作太子妃。肃仁帝南幸,盛瑶与家人一同随驾,路上救下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女。 五年后,明徽帝登基,盛瑶身着凤袍,母仪天下。而明徽帝下江南之后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她此生魔障。 一句话简介:大概就是一群宫妃相杀相爱,皇帝撂一边的故事。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 ★主cp:盛瑶×江晴晚,冷心冷情的皇后×外表娇软内在心狠的宠妃,无攻受。 ★he,he,he,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内容标签:宫斗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瑶,江晴晚 ┃ 配角:好多人 ┃ 其它: ☆、荣嫔 明徽五年,夏初,帝南幸。 位处北方的国都长乐城中,春日的气息尚未完全褪去。而在遥远的南方,云梦湖岸早已一片花红柳绿。 湖上有画舫,舫内有贵客。 登基刚满五年的天子尚不到而立之年,容貌极为俊美,长眉入鬓,一双眸子漆黑似晨星。只是约莫因为喝了酒,让那星光变得朦朦胧胧,不甚分明。 天子下手坐着云梦郡郡守,那是个贯好奉迎的主儿,此刻见天子微醺,拍拍手,便有一群女子鱼贯而入,在不大的船舱里跳起舞来。 所有女子皆是身段妖娆,容貌清丽。云梦郡郡守看得十分满意,暗地打算起等天子挑了人出来,自己也挑一个回去尝尝…… 一面想,一面对天子低声道:“陛下,这些都是良家子,尽可放心。” 再没有什么事物能比女人更快地起作用,云梦郡郡守对此十分自信。何况天子尚年轻,登基五年,也不见使出什么雷霆手段,可见是个和软的,更没必要担心。 就在洋洋自得的时候,那郡守倏忽听到一阵响动。他转眼朝天子望去,却见原本被明徽帝拢在掌心的酒盏已滚到地上,而明徽帝一手撑着桌案,站起身,睁大了眼睛,望着船舱里的一个舞女。 ……效果居然这么好? 郡守正啧啧称奇,忽见天子连仪态都顾不上,匆匆走入一群舞女之中,站在其中一人前。 众舞女只知道今日要去服侍贵客,却并不知那贵客的真正身份。饶是如此,仍有眼尖的认出坐在台上的人中正有这云梦郡最大的官儿,而连那人也要对最上首者恭恭敬敬……结合一下天子南幸的传闻,不难猜出那人是谁。 于是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又夹杂了一些隐晦的妒忌,悄悄望向被天子看中的人。 那人便是江晴晚。 此时此刻,江晴晚的下巴被贵客捏住,痛得她几乎要流下泪来。偏偏那贵客更是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看得江晴晚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半晌后,贵客终于说话了。 说的是:“阿婉,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第二句:“阿婉,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江晴晚眨了下眼睛,泪珠儿到底是滚落下来。而贵客看着她流泪,便露出些无措的模样,手上的力气也松了许多,呐呐地问:“阿婉,你怎么了?” 察言观色是舞女的基本功夫,几句话听下来,绕在一圈的姐姐妹妹们心里大多有了谱。江晴晚更是在最近的距离看尽贵客眼中情绪,无论是醉酒的茫然还是重遇故人的惊喜。她心下划过许许多多,最终,朝贵客笑了笑。 能被云梦郡郡守手下人挑来在这种场合露脸的女子,各个都是长得极美的。而江晴晚,哪怕是在一群舞女中,都是容貌十分出挑的一个。 当晚,她留了下来,陪在贵客身边。 除此之外,江晴晚也知道了贵客的身份……居然是皇帝,离她原本那么远,那么远的皇帝。 皇帝第二日醒时,已经不大记得醉酒时发生的事情。可在看到江晴晚的脸后,他的反应与醉酒状况下如出一辙:“阿婉?!” 江晴晚适时露出一个茫然与无措交织的表情,怯生生道:“陛下……” 皇帝恍惚了一瞬,一眨不眨眼地看着她,轻轻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江晴晚答:“十五。”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正是这个数字,真正带她走入了宫闱。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皇帝眼中迸发出一阵喜悦的光芒。当日,他就拟下诏书,封云梦郡郡守献上的一个民女为荣嫔娘娘。 有几个宫女被拨给江晴晚,其中一个在为江晴晚梳妆时讨好地说:“据说陛下起初是想册娘娘为妃呢,后来不知被身边人提醒了什么,这才改了主意……不过依奴婢看,陛下这么看中娘娘,娘娘有的,不会比那些妃位的主儿差呢。” 江晴晚当即皱起眉头,想想自己毕竟毫无根基,便只把说话的语气放软一些:“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那宫女当即道:“娘娘说的是。” 江晴晚扶一扶自己头顶那只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年的簪子,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居然要入宫了…… 也不知到了长乐城后,有没有机会,遇到她。 这大概是唯一让她有些期待的事情。 ……哪怕她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但那样温柔的轻声细语,直到现在,都时不时地回响在江晴晚的心扉里。 半月后,长乐城中。 正是清晨,所有宫妃都聚在皇后的凤栖宫内。明徽帝在云梦郡内新纳了个女人的事儿早已传回,南幸途中有地方官员献上容貌姣好的平民女子本是惯例,然则这些女人哪怕好运地被带回皇宫,也至多是被封作婕妤,更多的则是没品没级地被留在地方行宫里。 荣嫔……? 哪怕不论嫔位,就是这个“荣”字,便足以让许多宫妃胆战心惊。 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元贵妃重病在榻,德妃被皇帝带在身边到了云梦郡。原本宫中诸妃还对德妃颇有点小心思,可到了这儿,再多小心思都只剩下同情。 当初争了那么久,总算能被皇帝带上……可到现在,似乎还不如留在宫里,好歹不用眼睁睁看新人承宠。 除了元贵妃和德妃外,宫中分位最高的就是贤妃与淑妃。淑妃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只和家中是故交的昭嫔能聊上几句。如此一来,找皇后套话的任务,就落在贤妃身上。 盛瑶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诸妃互相做小动作使眼色,终于推出一个人来问自己:“娘娘,妾听闻圣上在云梦郡新封了荣嫔……像是对荣嫔妹妹百般宠爱的样子。” 一句话说完,盛瑶的神情几乎没有波动,淡淡道:“是。” 贤妃想了想,又道:“也不知荣嫔妹妹是生了怎样一副好样貌,妾还真想早些瞧瞧。” 此话一出,众妃之间登时传来好几句应声的。而到这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 回,盛瑶仍旧是等她们讲完了,才波澜不惊地开口:“荣嫔妹妹的相貌如何……圣上喜欢,也就是了。” 一直到众妃嫔离开,皇后都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而在凤栖宫终于清静之后,盛瑶看了看自己的贴身大宫女静嘉——后者立刻识趣地走上来,揉起盛瑶的肩膀——问:“二皇子怎么样?” 静嘉道:“奶娘说二殿下这两天睡的好,吃的也好,还会念上几句三字经了。” 盛瑶的眼里多出一点笑意,轻轻地说:“这就好。” 静嘉继续道:“是呀,二殿下这才两岁。奴婢可是听说,那位小主子,可是到四岁才会背三字经的。” 盛瑶这回却摇了摇头:“适可而止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 她当然知道,新晋的“荣嫔妹妹”为什么能一步登天。 不只是荣嫔,整个皇宫中有多少鲜活的女子在,只是为了让明徽帝找到一点薛婉的影子?那些女人中爬得最高的,在此之前,不过宜嫔罢了,而那还是看着她是大皇子生母的份儿上。 荣嫔到底是长得有多像薛婉,才让皇帝这么按捺不住? 盛瑶的疑惑在两天后送来的一封密信中,得到了解答。 她出身当朝最大家族,父兄门下有数不清的人脉可用。画一张皇帝妃嫔的肖像这种事,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不可能,但对盛家而言,不过是稍微麻烦了些罢了。 再说,皇帝现在出巡在外,荣嫔的容貌更是早被无数人看到。 盛瑶一点点展开那张夹在密信中的画卷,等她看清上面女子的容貌时,不由怔住。 良久后,静嘉端来一盏灯,盛瑶将那画纸扔进灯火中,这才悠悠地摇了摇头:“如果薛婉能长大,恐怕确实是这个样子。” 静嘉屏息不言,就见皇后又取出密信中的那封信函,细细看了下去。 如果说看到画卷时,盛瑶还只是惊叹上苍太过神奇,居然让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有那般相似的样貌。那么,在看到信纸后,盛瑶根本就是无话可说。 “十五岁,居然是十五岁!” 不过比她小五岁罢了,虽然的确是个好年纪,却也不至于让盛瑶那般诧异。 她揉了揉眉心,再三回忆,终于确定:“没错!如果薛婉死后立即投胎……那到了这时候,她就该是十五岁。” 静嘉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盛瑶将那信纸也烧掉,心中盘旋着许许多多件事。 长得像,年龄对得上,连名字里都有一个“晚”字。 她已经能隐隐看到,那女人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一天。 哪怕那女人不愿意,明徽帝也会把她捧上那个高度。而到那时,面对泼天的富贵,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在此之前,盛瑶一直觉得,自己出身大家,家族势力深厚;与明徽帝虽说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夫妻之间该有的敬重也从来不少。加之两年前二皇子出生,有嫡子在,自己这一生总能好好过下去。 却不曾想,半路会杀出这么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人静,徒手捏死蚊子x2后,第一章诞生了…… 1.不出意外的话会是15w上下的短篇……希望不要出意外(躺。 2.前期相杀 3.不知道宫妃的设定会不会让有的gn触雷…… 差不多就这样,作死地双开=。= ☆、入宫 明徽帝子嗣稀薄,活到今日的孩子只有三个。 大公主聂滢七岁,长相肖似生母贤妃,任谁看到都要夸一句是个美人胚子。又是天子唯一的女儿,颇受宠爱。 大皇子聂澄则出自宜嫔。宜嫔周燕回在宫中算是个传奇,她原本是清平郡郡守之女,出身不说是极好的,总归不错。然则随着清平郡郡守贪污事发,全家入狱,一切都成了泡影。 这事儿发生在宜嫔入宫之前。 清平郡郡守一案牵连甚广,最后还是肃仁帝本人下了判决。郡守被斩,一大家子或随着家主身死,或被发卖为奴。周燕回那时不过及笄,最好的年纪,在各种因缘巧合下,随姐姐一起被充作宫婢。 姐妹俩的来历在宫里不是秘密,很快就被踩到宫女间的底层,每日做无数脏活累活。周燕回的姐姐心疼小妹,又代她做了很多,很快累病。周燕回求助无门,只得眼睁睁看着姐姐的病情急转直下,直到再也睁不开眼睛。 有宫女病死的事儿被摆到皇后案上,按说这在皇宫中根本不算事儿,可偏偏皇后那天来了心思,把写着周燕回姐姐情况的折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震怒,传来周燕回问话。 周燕回原本是极紧张的,却不曾想,自己见了皇后之后,只行了个礼,皇后就让自己抬起头,看了自己许久。除此之外,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也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 她看到那大宫女在皇后耳边说了句话,听罢之后皇后就拧起眉,之后又不知想到什么,倏忽一笑,对她说:“本宫最看不得宫人间那些龌龊。你且放心,我给你做主。” 那时候周燕回还觉得,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 到后面,周燕回其实不太在乎皇后到底是好人坏人了,只知道那确实是一个慈母。 她抹了周燕回的奴籍,让她成了一个普通宫婢,再把她赐给还是太子的明徽帝。 周燕回永远都忘不了明徽帝当时看自己的眼神。满满的惊艳温柔,好像她是他的一切。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太子芳华早逝的青梅,不知道宫中的步步惊心,不知道太子还会用同样的眼神去看其他很多很多女人。 再往后,她生下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孩子四岁时,肃仁帝薨,此前拟的最后一道旨意是给太子订了婚期。 明徽帝守孝二十七日,之后除孝服,改元明徽,迎盛丞相嫡长女盛瑶入宫。外界都说帝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然而满宫宫妃都知道那不过一个笑话。 皇帝心里只有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在二六之年就病死的薛婉! 周燕回太清楚自己是靠什么走到今天,也更明白,一旦有一个长得比自己更像薛婉的女人入宫,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她拉着大皇子的手,一遍一遍重复:“澄儿,你要听师傅的话,好好读书,快点长大进入朝堂……”只有这样,她们母子二人才有一线生机。 聂澄今年八岁,在皇宫中,已经不算是个小孩子。他的容貌尚很稚气,却也是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生母:“我懂的,母妃。” 等到聂澄离开,周燕回无力地靠在床头,挥退所有宫人,这才默默流下眼泪:“姐姐,我该怎么办……” 皇帝之前疼澄儿,不过是因为他觉得澄儿像是他和薛婉的孩子。 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 等到以后,新人也生下孩子,澄儿不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她自己,更是得早早给新人让路了吧。 夏末秋初,皇帝终于携德妃荣嫔一起回到皇宫。 此时气温已降了下来,比起江南,更是难得的凉快。江晴晚换上早早备好的秋装,坐在轿中,被抬入宫中。 她的手指数次碰到轿上的帘子,想要将帘子拉开,看看外面是什么模样。 但每一次,江晴晚都忍住了。 三个月来,她待在天子身边,只觉得比从前练舞时还累。彼时她只用学如何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露给宾客,现下却得收敛再收敛,作为宫妃,总不能再像舞女那样总是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 说话走路,每一样都得重新学过。好在天子是真的疼她,很多方面都是明面上看的过去就行,这才终于让江晴晚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她还和德妃有几次私下交锋。起先江晴晚还觉得新鲜,不知宫中女子争宠起来是个什么光景?一两次下来便腻了,似乎和先前舞坊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她摸了摸自己娇艳无双的脸,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轿子中,安静地笑了。 十岁之前,活下去对她而言都是几近不可能的事。 十岁之后,她下定决心,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把所有欺她辱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这大概,也是那个人的期望吧。 终于,轿子停了下来。 帘子被拉开,江晴晚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轿,与德妃一左一右站在皇帝身后。 眼前站了数十名盛装女子,各个姿容非凡,为首之人更是清雅绝俗。见天子站定,便盈盈拜下,口中道:“妾恭迎陛下回宫。” 江晴晚心下一凛,明白对方大概就是皇后。 她在心中描摹着对方的容颜,不由轻轻叹了声,这么美,实在太可惜了。 皇帝喜欢的是她这张脸。 若说之前江晴晚对此还有什么疑虑的话,到这会儿,她已经彻底定下心来。 也就匆匆一瞥,她就从明徽帝的宫妃中看到五六个容貌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可见天子的执念。 到底是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走上前去虚虚扶起皇后,关切几句。皇后微笑着答了,明徽帝又道:“荣嫔的住处收拾好了吗?” 听到这话时,江晴晚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宫妃们的神色。天子这话一出,原本正打量着她的那些眸光全部都转向皇帝本人,天子仿佛却丝毫不觉。 此情此景中,皇后仍是微笑着,口中道:“自然,芳华宫的一应陈设都换上新的。荣嫔妹妹来自水乡,恰好芳华宫内还有一个池塘,陛下想的当真周到。” 明徽帝自得一笑,转脸去看江晴晚,神色一下子温柔许多:“晚儿,来见过皇后。” 江晴晚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礼:“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帝居然这样打德妃的脸!? 她险些崩不住笑脸。 偏偏皇后还是在笑,笑得端雅大方,好像丝毫不觉得皇帝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江晴晚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个皇后,不好对付啊。 从盛瑶的角度看,德妃青红交错的脸色被完完全全收入眼中。 她心里确实是在笑。荣嫔这才刚进宫,皇帝就这么给她树敌,也不知是爱她还是恨她了。 转念一想,盛瑶又觉得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有天子保驾护航,荣嫔说不准还真就能好好地活下去。再生个一子半女,轻轻松松便能坐上贵妃乃至皇贵妃位。 思及此处,盛瑶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却是笑得更加温柔亲切。她在荣嫔起后拉住对方的手,指尖所触碰到的皮肤是那样柔软滑腻,和所有宫中女子一样,可这样的荣嫔却是出身于青楼舞坊……也不知朝廷上那些老学究有什么看法。 等明徽帝对皇后的态度满意之后,德妃才低调地对皇后行过礼。之后,天子不舍地与荣嫔分开,与皇后一起往凤栖宫去。 离开这么久,皇后虽会时不时地将宫中大事快马递到江南,可毕竟书信中说不真切。 目送天子离去,江晴晚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上轿子。 她被赐住芳华宫,听皇后说宫里有一个池子。也不知是活水还是死水,后者的话恐怕容易滋生蚊虫啊。 秀美的眉头微微拧起些,江晴晚又一转念,不由失笑。 她现在可是在宫里了,怎么还在担心这些。 晚间有宴席。 皇帝宴请诸大臣,规模极大,放在宣极殿办。这算前朝事务,盛瑶自不用管。不过之后还有一场家宴,就是她负责的了。 天子金口玉言,说今晚的家宴就不用办得太大了,大家也都松快松快。盛瑶闻声知意,明白皇帝是想让荣嫔坐他身边。 静嘉在一边道:“明白人知道是陛下不想守规矩,糊涂的就还以为是娘娘你不守规矩呢。” 盛瑶抿了下唇,却道:“静嘉,你也快二十五了吧?” 静嘉一怔:“娘娘……?” 盛瑶长长舒出一口气:“到了二十五,你就出宫吧。” ☆、祭礼 静嘉是盛家的家生子,从小随盛瑶一起长大,后来又伴她入宫。 从前盛瑶的后位稳若磐石,哪怕静嘉偶尔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也没什么要紧。 可现在,随着模样肖似薛婉的荣嫔入主芳华宫,整个皇城都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她知道静嘉没有二心,毕竟她们一家子的荣辱都和盛家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然则长此以往,说不准哪一天,静嘉就会被人逮到错处,成为一把指向她的剑。 盛瑶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静嘉这回怔了更久,被在一边的静言一拽,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了,娘娘不要赶走奴婢!” 盛瑶只笑了笑:“出宫嫁人不好吗?我会让嫂嫂给你指个好人家的。” 话说到这里,静嘉也知道,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她神情恍惚地站起来,想想从前,再想想以后,口中呐呐道:“静嘉谢过娘娘。”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整整一个秋天,天子日日宿在芳华宫,唯有初一十五会给皇后些面子,往凤栖宫睡一宿。 这样的荣宠,让荣嫔被滋养得愈发娇美,肤若凝脂,面颊白嫩,吹弹可破。 按说众宫妃每日清晨都要往皇后处,或听皇后安排下一些宫务,或只是单纯的叙话。可三个月里,荣嫔出现在凤栖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起先是天子金口玉言,荣嫔夜间太过劳累,皇后也该体谅姐妹。后面就是皇后识趣地向明徽帝建议:“荣嫔妹妹刚入宫,恐怕多有不适,不如好好歇一歇,等冬天过完再开始一切都按规矩来吧。” 听到这话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 ,天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众妃嫔暗暗咬牙,皇后实在太会看皇帝眼色做事,偏偏她还真能讨好到点子上去。这也罢了,就说皇帝三个月来给芳华宫赐了无数东西,多少她们从前再如何撒娇邀宠都得不到的宝贝被随随便便地摆在芳华宫库房里,偶尔拜见一下荣嫔,能生生被屋里陈设刺得眼睛发痛! 唯一还能从皇帝手里拿点赏赐的就是皇后。一次在中秋,那是惯例,没什么好说的;另一次,就在皇后给皇帝提了那个建议之后! 这让人如何甘心。 可不论再怎么不甘心,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了下去。 十一月中旬,明徽帝按惯例来到凤栖宫外。盛瑶将人迎进宫里,亲手接了皇帝的披风,又道:“妾想着陛下今日可能会来,早早教人熬了陛下最喜欢的乳鸽汤……陛下要不要尝尝?” 氤氲的灯火下,天子看着妻子清丽的容颜,耳边是对方的温声软语,却生不起丝毫欲望。 他在盛瑶将披风交给身后宫女后握住对方的手,两人一起朝摆好的晚膳处走去。这女人永远都那么知情识趣,对外是威严的一宫之主,对内却是最温柔的妻子。可惜他心中只有婉儿一人,现在上天将婉儿再次送到他身边,他怎能辜负。 有这么点心思在,用膳时,明徽帝便格外在盛瑶身上多放了一丝注意力。 在第三次看到对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时,明徽帝放下筷子:“皇后今日是怎么了?” 盛瑶咬了下下唇,挥挥手让宫人都下去,这才道:“陛下,还有二十来天,就是十二月初五了。” 明徽帝一震。 盛瑶望着他,仿佛很犹疑,却还是下定决心一般问道:“薛婉姐姐的祭日,今年还是办得和往年一样吗?” 从见到明徽帝开始的所有柔情和怯懦,都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 盛瑶面上还是有些胆怯的模样,心底却在默默地笑。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诩情圣的皇帝要怎么处理新欢与旧爱间的问题。 总归这两者与她都没什么关系。 明徽帝想到很多很多。 十五年前,他是太子,薛婉是常常在宫中小住的皇后甥女。两人可谓青梅竹马,肃仁帝也曾在某次晚膳时说过,等两人年龄到了,就给他们赐婚。 可婉儿仅仅是回了趟家,就传出重病不治的消息! 明徽帝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甚至想要偷跑出宫去看传闻中病得不起的青梅。之后被皇后发现,他的母后怒斥了他一顿,将他禁足在宫里。 再往后,他便得知薛婉的死讯。 ……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呢? 薛婉是病死,死后立刻被火化,葬在陵墓中的不过一滩灰烬。之后他有了很多女人,有了肃仁帝明旨赐婚的妻子,可那个会说会笑无忧无虑的青梅却再也回不来。 等到登基以后,明徽帝做了一件极为荒唐的事,纳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入宫,让薛婉的名字写上皇族族谱。 那时候,盛瑶已经是皇后。盛丞相极为愤怒,皇帝根本没把他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放在眼里!盛瑶倒是没什么所谓,活人没法和死人争宠,何况她也没想着要皇帝的宠爱。这事儿对她唯一的影响就是,以后得每年给薛婉办一次祭日。 明徽帝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盛瑶低声吩咐跟在身后的宫女,换掉皇帝眼前的汤碗,重新乘一碗汤端过来。 明徽帝终于道:“办,和往年一样办……不,比往年办得大一点。” “朕要让婉儿知道,朕没有辜负她,朕找到她了。” 盛瑶倒是觉得,薛婉要真知道皇帝拿一个从云梦郡带回来的舞女当作是她,指不定能被气活呢。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众妃嫔都知道十二月初五会发生什么,不免带上几分看好戏的心态,不晓得皇帝那新宠要用怎样一副脸色去拜祭一张画的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画像? 到这会儿,不少人已经对荣嫔的盛宠麻木了。 可同样有人,依旧在暗处暗暗窥视,伺机扒下荣嫔那张画得过好的皮。 踩在风口浪尖的江晴晚直到快要正午才睡醒。她撑着身子坐起,柔顺的发丝垂在肩上。哪怕不施粉黛,依旧国色天香。 伺候她的宫人都是从皇帝身边拨来的,皇帝倒是不用担心新欢被宫中的明刀暗箭伤到,江晴晚却暗暗摇头,这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发展处自己的势力。 皇帝的宠爱,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可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各种心思转过一圈,江晴晚看上去还是那个初醒的慵懒美人。一只白皙的手从床位探出,轻轻地说:“水。” 便有机灵的小宫女倒了早就备好的、温度合宜的蜜水,端到荣嫔娘娘身边。 江晴晚喝了蜜水,口中舒服一些。她拢一拢耳侧长发,薄薄的被子将将遮住酥胸,一丝沟壑若隐若现,朝小宫女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错开视线,耳根发红,口中答:“……巳时啦,娘娘。”声音极小极小。 江晴晚轻轻笑了声:“你这么说,我可听不见呀。” 小宫女耳根更红,声音大一点:“巳时。娘娘要起身吗?” 江晴晚想一想:“巳时啊,那便起吧。” 这个点,皇后那边大概已经散伙了。 江晴晚看着镜中正在梳妆的女子,不知怎地,倏忽想起另一个女人。 皇后的年纪似乎是所有妃位以上者中最小的,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才让那群女人服服帖帖。 或许她也不用做什么,有个身为当朝丞相的爹,就足够了。 这三个月里,江晴晚恶补了一遍朝中诸势力。别的嫔要么有身为一部尚书的哥哥,要么有八岁的儿子,她却一无背景二无子嗣,怎么看都是一手烂牌。 至于皇帝的态度……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只窝在芳华宫里,不和别的妃嫔见面。 不说别的,下个月,她就得在众妃嫔面前露一次脸。 天一日比一日凉,等冬装制好时,薛婉的祭日也到了。 皇帝到底没有糊涂到底,给薛婉定的分位不过皇贵妃。 虽然盛瑶也知道,皇帝更想看到的是自己执侧室礼,去祭拜“正室”。 ……可盛家的脸哪里是那么好打的?再说,年年给一个皇贵妃办祭礼,其实也足够荒唐了。 一众妃嫔里,只有盛瑶是单单给挂在墙上的画像上了一炷香。其余人中,元贵妃依旧病得起不来床,从贤妃以下,各个都要跪在地上,给画像行礼。 众妃嫔穿得衣裳都是为了这日赶制的素服,到江晴晚这儿,连鞋子都是新的。 轮到她时,她刚迈出第一步,就觉得不对劲。 鞋底实在太滑了,差点要跌倒在地! 凭借着多年练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 舞的底子,江晴晚总算没有在众人面前出丑。她心知自己被暗算了,却仍旧需要端起一炷香,稳稳□□香炉里。 做完这些,江晴晚觉得自己的亵衣似乎已经湿透。 还有最后一步……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圆榻前,正要跪下来说上几句场面话,蓦地觉得不对。 眼前画像上的女子和她长得那样像,这点江晴晚早有心理准备,可明徽帝先前给她看过薛婉画像,薛婉颈上分明没有那个朱砂痣!那个朱砂痣,只在她颈上。 发现这一点时,身经百战如江晴晚,也有些站立不稳。哪有这样恶毒的咒术,让一个活人去当作自己死了,去拜祭自己的画像? 本就是十二月的天,江晴晚却觉得周身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许多。 她勉强深呼吸着,想要稳定心神。却不曾想,自己心神巨震间到底是没稳住身形,脚下一个趔趄,接着直直朝前方祭坛倒了过去! ☆、混乱 屋内先是极静。 “咚”的一声后,天子新宠以极不雅观的姿势倒在地上,发间饰品散的到处都是,一头青丝散开,如瀑布般滑落。 除此之外,荣嫔倒下前还抓住了祭台上铺的白绢。白绢被扯得变形,上面摆放的祭品摔得乱七八糟,惨不忍观。 短暂的静默后,一众妃嫔反应各异。有人错愕地红唇微张,眼里却划过一丝隐秘的笑;也有人登时端不住笑出声来,可到底记得这是什么场合,用力掐着自己手心以求不要表现的太明显。 盛遥站在所有妃嫔的最前方,听着身后的响动,眸光冰冷,仿佛是浸在寒泉中。再看荣嫔,好像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仍旧维持着摔倒时的姿势…… 盛遥瞳孔猛地一缩。 明徽帝不在,盛遥就是最有话语权的人。她很快定下心神:“还愣着做什么!去扶荣嫔娘娘起来!宣太医!” 这一句话,好像是投入湖水中的石子,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江晴晚的贴身宫女从怔愣中回神,小跑上前,想将自家娘娘扶起。可当两个宫女搀住荣嫔时,才发觉自家娘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厥,额角更是滑落一缕鲜血…… 鲜红的血色落入众人眼里,登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软绵绵地倒向身后的宫女。 现在的情境这么乱,荣嫔好好地怎么就摔了?摆明是有人看皇帝新欢不顺眼,布下一个局来……不少人都想到这一点,不趁早抽身,难道还等皇帝震怒,自己跟着受训吗。 身后一片兵荒马乱,盛瑶却还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甚至是好整以暇地打量起江晴晚。 能被皇帝看上的,当然是个美人了。这样一个美人,就是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也能让人平白生出几分怜惜来。 苍白的面色配上血痕,荣嫔摔得位置很巧,伤口大概刚好能被头发遮住,哪怕留下疤痕,都不会扫了天子的兴。 盛瑶扯扯唇角,语气清清冷冷:“这屋子毕竟不是个正经地方,做什么都不方便,恐怕太医来了也不好诊治……”她偏了偏头,像是思索片刻,“然则此处离芳华宫又远,荣嫔现在的状况,恐怕不好挪动。”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几个没来得及走的妃嫔在皇后身后互相使几个眼色,明白皇后的意思是一说,把这小妖精带回自己寝宫,就又是另一说了。 最后站出来的是宜嫔。她往前一步行了礼,柔声细语道:“娘娘,荣嫔妹妹的伤势不容耽搁,不如就先往我那里吧。” 盛瑶转过身来看了看她。 周燕回……一个意料之中的人选。 于是盛瑶弯了弯唇,神色里依然带着几分担忧:“那就有劳宜嫔了。” 自始至终,江晴晚都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这样的姿势无疑是极不舒服的,她要是真的昏迷了倒还好,如果不是,还真够喝一壶的。 盛瑶又和周燕回相互说了几句,估摸着太医的脚程,终于宣布:“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可薛姐姐的祭礼还是要继续的。本宫且到宜嫔宫中瞧瞧,荣嫔妹妹若是没事还好,若是有什么差错……”她微微一笑:“众位妹妹且放心,本宫一定会将今日的一切,据实报给陛下。” 快到年节,朝堂上大事不少。明徽帝下朝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他心里挂念着青梅的祭礼,刚要吩咐轿子往祭坛去,就有常侍奉的主管太监快步过来,附身在明徽帝耳边道:“陛下,皇后那块儿的静言来了。” “静言?”明徽帝的眉尖微微隆起了些。 主管太监又道:“像是祭坛出了什么事……” 明徽帝身边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去。一股怒气自胸腔涌上,他眯了眯眼睛:“哦?那就让那婢子上来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帝的怒火实在太明显了。 按说,静言是盛瑶身边很说得上话的宫女,在帝后二人一通用餐、或商量一些不甚重要的宫务时,她偶尔插几句嘴,也能让帝后一笑了之。这在宫中可以说是难得的面子,加上静言面容娴静,能说会道,在明徽帝眼中可是比同为皇后贴身宫女的静嘉更有分量。 ……当然,这点分量,能算得上什么? 静言跪在冰冷的石子地上。十二月,那么冷,寒风呼啸,膝盖下的地面像是一层冰。 她到底还是很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将发生的事情与皇后的处理讲得明明白白。盛瑶私下里轻轻对她说的一句话一直揣在静言心里,是:“下手查谁害了荣嫔,是皇帝的事儿。我要你去探的只有一点,在陛下心里,是薛婉重要些呢,还是荣嫔重要些。” 活人永远不能和死人争宠。 可如果在明徽帝心里,这个活人,是那死人的转世,又会是什么光景? 于是静言说了江晴晚受的伤:“……荣嫔娘娘被扶起来的时候,眼睛闭着,血流得止不住。” 也说了祭坛上一片杂乱的景象:“皇后娘娘让人重新布置了祭坛,不过上面有些东西,得去内务府好好修一修。” 当然,盛瑶对皇帝旧爱新欢的上心程度同样是重点:“奴婢来前,娘娘正要与宜嫔娘娘、荣嫔娘娘一起,往宜嫔娘娘居处去。” 一边是昏迷不醒的新宠,一边是勉强算是收拾好的祭坛。明徽帝看着静言,眸色阴晴不定,像是在思索,皇后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这个皇后哪里都好,甚至好的有些假了。 生而为人,总该有些图的东西。皇后不图宠爱,这点很得明徽帝的心,可她连家族荣辱都不太在乎,这便不太对劲。 别的妃子,平日里再怎么清高,偶尔也要提一句与父兄前途有关的话。盛瑶倒好,他要罚她的兄长,盛瑶也只微笑着说一句好。 各样心思翻动间,明徽帝不知不觉已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 经说出口:“既然如此,就先去看看荣嫔吧。” 低着头的静言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往年这个时候,一旦到这几天,皇帝可是连政务都不大在乎。今日不仅好好上了朝,还…… 荣嫔已经醒了。 她躺在宜嫔所在宫所的侧殿,仅仅穿了一身白色亵衣,靠在床头,腰下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 额头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一圈白布缠在她头上,伤口的位置透出一点隐约的红色。 皇后自始至终都站在一边,从太医给她处理伤口到现在。江晴晚的两只手放在身前,手指绞在一起,好像很紧张一样,声音轻的仿佛幼猫:“皇后娘娘,让您这样费心,妾真是……”她已经习惯了甜而清的嗓音,可先下面对的又不是恩客更不是皇帝,江晴晚想到自己对皇后的第一观感,在心里敲响警钟,一切都做的小心翼翼。 这是自入宫那天之后,她第一次离皇后这样近。那女人绝美的样貌近在眼前,哪怕因为主持祭礼的关系不着粉黛,都让江晴晚有一种莫名的心跳感。 初见那日只觉得皇后面容清丽,现在离得近了,才发觉她五官是惊人的精致,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这样美的发妻,皇帝居然不要。 她在心底默默地笑了笑。 盛瑶就坐在江晴晚床边,与她一句一句的说话。 起先是很多场面词:“今日出了那种事,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江晴晚自然称谢。她已经把宫里的规矩学的差不多,自然知道此刻自己应该直接拜下去,可皇后是万万不会让她这样做的……果然,她刚有要起身的意思,就有一双柔荑过来按在她肩上,皇后的声音很像是山间流淌而过的泉水,清冽,却动听,说:“妹妹这是何必?” 江晴晚弯了弯唇角,苍白的面色将她的笑容也趁得虚弱许多:“娘娘待妾这样好,妾却恃宠而骄,进宫至今都不曾拜见娘娘。” 药还在熬,两人的谈话内容也多了点亲昵的意思,从今日的意外转到荣嫔进宫以来的生活上。盛瑶问江晴晚:“你出身于水乡,宫里恐怕是干燥了些,还习惯吗?” 江晴晚“嗯”了声。有皇帝千般宠爱,怎么能不习惯?她用的东西比在宫外好千倍万倍,芳华宫里的小湖甚至被明徽帝洒下特地寻来的莲叶,只等下一个夏日到来。 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在皇后面前说。 江晴晚的大脑飞速转动,口中说这话,声音还是轻轻软软。 宜嫔回宫安排了一番,又被盛瑶打发去了祭坛。且不论宜嫔是什么心情,总归明徽帝到时,在门外听到的,是妻妾和睦的谈话声。 他听了片刻,推门进入,第一眼就看到荣嫔雪白雪白的面色,和面向皇后时微微展露的笑颜。 明徽帝的声音登时拉高许多:“皇后,你就是这样照顾荣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概,还有五更…… ☆、揣度 明徽帝的话一出口,盛瑶与江晴晚的神色都有了轻微的变动。 两人依旧离得极近,近的能将对方面上每一丝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一身明黄色朝服、身上带着淡淡龙涎香的男人离她们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江晴晚眼中的皇后瞳孔微微缩小,眉眼间快速划过一丝类似委屈的情绪,轻轻地张口,淡粉色的唇间,洁白的贝齿与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陛下……”唤了这么一句之后,语气登时硬气起来,嗓音依旧清清冽洌:“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而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出现在皇后面上,仅仅是瞬间的事。 江晴晚早就知道皇后不简单了,可她是真没想到,皇后能有这么高的段位。 进宫三个月,江晴晚学的不仅是礼法,还有整个后宫的大事小事。她知道盛瑶的父亲在朝堂上的地位,也知道盛瑶是盛丞相唯一的女儿。这样好的出身,兼无人与她争宠,在此之前,江晴晚一直觉得,皇后哪怕再聪明,也是个不懂得讨男人欢心的主儿。 可现在看来,如果皇帝不是有一个青梅在……有这么一个皇后,后宫三千佳丽还有什么事儿啊。 盛瑶也许确实不得明徽帝喜欢,但哪怕明徽帝再不喜欢她,也会把她当妻子看待。 无数思绪在江晴晚脑海中划过,明徽帝离她越来越近,身上还带着宫殿之外的寒意。 江晴晚像是瑟缩了下,幅度太小太小,几乎无法被看入眼里。 皇后却恰好在此处再次开口,声音比先前略高了些:“静嘉!”门外立刻出现了一个宫女,“还不快给皇上端碗热汤来。” 明徽帝的步子一顿。 盛瑶又转向他,起身行过礼,这才道:“陛下……是妾逾越了,可荣嫔妹妹身上衣物太过单薄,恐怕……” 就这样,仅仅三句话的功夫,明徽帝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 天子的眼眸依旧高深莫测,可看向发妻时总算多了几分温度。他的嗓音很平很稳,与其说在和妻子说话,不如说是在面对一个臣子:“朕原本觉得,荣嫔身子不好,又受了伤,皇后还在与她讲话……”分明是刻意得说给他听,来展现自己待江晴晚极好,不争不妒,却使得受伤的江晴晚不能休息。 后面这些话,明徽帝不会说出口。但盛瑶已经猜到,不由垂下眼,又唤了声:“陛下。” 明徽帝继续道:“既然荣嫔已醒,就是朕错怪皇后了。” 这前后……有什么联系吗? 江晴晚眸中划过一缕暗茫,抬眼时依旧是清纯无害的模样。一头青丝自在祭坛处散开后就再没挽起,现在松松的披落肩头,好像瀑布一样,一直垂到床铺上。 盛瑶原本坐在那里,手隔着被子贴着江晴晚的腿。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盛瑶起身了,江晴晚突兀得觉得有几分空落落的。 她知道皇帝待自己极好。进一步说,她能在宫里活下去,也全部都是仰仗皇帝。 明明早就该任命的,为什么却还总要生出些别样的心思呢? 江晴晚行了个半身礼,明徽帝也被伺候着灌下一碗热汤,周身都暖和了,才在盛瑶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拉着江晴晚的手与她叙话。 他最宠爱的,用了十五年才终于找回的婉儿明明那样虚弱,却还在温柔的笑……明徽帝的心都要融化掉,嗓音柔软极了:“婉儿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陛下,”江晴晚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皇后还在这儿呢,皇帝却这样亲切的和自己你呀我呀的,实在是……“皇后娘娘待妾真的极好,妾却无以为报。”说着说着,便有一丝忧虑浮上眉梢。 总归已经成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7 这样了,皇帝也不像是能被她三言两语劝住的样子。江晴晚打定主意,还不如借此机会稍微朝皇后示个好。 至于皇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对明徽帝影响太大,是个威胁云云,江晴晚已经没有功夫在意这个。 两者相害取其轻罢了。 果然,听到宠嫔的话,明徽帝再望向皇后时,眼里最后一丝冷漠也散去。至于是真是假,则无人在意。 他拍了拍江晴晚的手,对盛瑶道:“当时的情况,朕听静言说了。皇后信荣嫔,这很好。” 换个善妒的,恐怕就会说荣嫔仗着皇帝宠爱,不将已逝的皇贵妃放在眼中,直接给江晴晚降罪……别说后面的照顾了。 盛瑶闻言,微微一笑,是再标准不过的、属于皇后的笑容:“为陛下分忧,是妾分内的事。” 明徽帝看着她,也笑了:“临近年节,皇后哪儿的出项恐怕不少。也罢,皇后先继续主持祭礼去吧,今年年节的份例,按去年的两倍算。” 这一回,盛瑶认认真真地行了大礼,终于退去。 从宜嫔所居的惊鸿宫离开时,静嘉仔细为盛瑶理好披风上的每一丝褶皱,这才扶着盛瑶上轿。 冰冷的北风挂的人面颊生疼,院里的树上挂满枯叶,唯有一颗松树,依然满身青色。 盛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叹了口气。不过她仍记得此刻并不在凤栖宫,即使叹气,也仅仅是自己贴身宫女能听到的音量。 “娘娘这是怎么了?”静嘉轻声问。 先前盛瑶说让她出宫,可静嘉离二十五岁还有些时候。她能感觉到,最近几个月来,皇后让自己做的事少了许多。 这并不是不好……作为父母俱在,且在家中颇受宠爱的宫女,将要离开皇宫,她当然高兴。 可作为自小与自家娘娘一起长大的人,静嘉又有些担心。 盛瑶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静嘉从这个动作中读出很多意思。 于是她闭上嘴巴,站在轿子前面,一甩手帕:“起吧。” 离她们越来越远的惊鸿宫偏殿里,荣嫔被天子搂在怀中,头靠在天子胸口,沉默地流着眼泪。 “那个时候我好害怕啊,陛下。”江晴晚说。 明徽帝给过她很多东西,这里面不仅包含着赏赐的财物以及各样用品,还有一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利。普天之大,敢在皇帝面前称“我”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饶是出身名门,父亲掌握半个朝堂的皇后盛瑶,面对皇帝时,都得规规矩矩称“妾”。但明徽帝就是给了江晴晚这个特权,原话是:“婉儿,我从来都只想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寻常夫妻。 那时候,江晴晚品着这四个字,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有外人在,尤其是没有明徽帝别的女人在,江晴晚撒起娇来一点都不含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仔细斟酌过的,专为让明徽帝这样的男人怜惜而练就。 江晴晚讲:“我穿去拜见薛婉姐姐的衣服,是刚刚送来的,一路穿上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就是在祭坛那块儿站了一会,再抬起腿走路,就突然觉得脚下面滑的吓人。” 贝齿咬住淡色的唇瓣,荣嫔继续道:“可那里是薛婉姐姐的祭坛啊,我怎么都不敢出差错的……”说到这里,她感觉到明徽帝的手在自己后背拍了拍,“还好,陛下也知道,我练了许多年舞,这点功夫还是有的。所以平平安安到了圆榻前面,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着。 看着江晴晚的眼泪,明徽帝心痛至极。怀中女人哭得仿佛带雨梨花,旁人声音大一点,都要担心将她震碎。 “婉儿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给你做主。”明徽帝安慰道。 江晴晚抬起袖子擦一擦眼泪,发红的眼圈看得明徽帝心尖都在颤动。她说:“陛下还记不记得,从前给我看过薛婉姐姐的画像?” 这会儿,明徽帝也没工夫纠结江晴晚对自己的称谓。他明锐地抓住事情重点:“画像?” “对。”江晴晚点一点头,嗓音虚弱的几乎听不出来,面上却带了点甜蜜又温柔的笑容。那点笑容只存在了一瞬间,又因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很快消失不见。 “当初,陛下是在和我一起看,薛婉姐姐的模样和我有什么不同……”荣嫔慢慢地说,“我看到薛婉姐姐的样子,也是惊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和我那样像的人?或许,薛婉姐姐真的和我……”她顿了顿。 明徽帝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我和陛下总算还是找到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江晴晚道,“薛婉姐姐的脖子上干干净净的,我却有一颗红痣。”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皇宫就是皇宫,哪怕是一个嫔所在宫所的偏殿,都比江南的舞楼华丽百倍。床头雕了精美的花纹,是无数朵看不出品种的画,在争相怒放着。 可是在观者看不到的地方,它们大概是在争夺养料。 剩下的话,江晴晚不说,明徽帝也已经猜到。 江晴晚刻意将视线偏向了明徽帝面容意外的地方,为的就是让明徽帝能顺从本心,做出与情绪相称的神情。 搂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缩紧了些。 直到这时候,江晴晚终于放下心来。 借着昏迷的时间,她将事情经过与背后之人的用心猜出七七八八。 同样的事,哪怕是放在和薛婉容貌有六分相似的宜嫔身上,江晴晚都相信,宜嫔绝对无法从中完好抽身。 偏偏是她。 如果是宜嫔,明徽帝就算在当时对她充满怜惜,事后心中仍会有一根刺在。 而只要有那根刺在,日后多推上几把,总能让天子看宜嫔越来越不顺眼。 加上那些被各大世家献上的、多多少少有点像薛婉的女人…… 别说失宠,就算打入冷宫,也是迟早的事儿。 偏偏是她! 这时候,幕后之人恐怕就在赌,在明徽帝心里,到底是薛婉重要,还是自己重要了。 可又有谁能知道,自己在那男人看来,根本与薛婉是同一人呢? 当然,这样的赌局风险甚大。所以江晴晚同时也相信,这次被揪出来的,恐怕不会是真正黑手。 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外面通报:“陛下,荣嫔娘娘的药煎好了。” 江晴晚听出,那是宫里身份最高、一直在明徽帝身边伺候的主管太监,安得意。 这样的人无疑是明徽帝的心腹,皇帝也不打算避他,直接道:“把药端进来。” 安得意已经很习惯天子与荣嫔的恩爱场面,此刻手里端个托盘进入,看着搂抱在一处的二人,神色毫无变化。只在面向明徽帝时讨好地笑了笑:“陛下,这是娘娘的药。奴婢想着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8 ,娘娘会不会怕苦,所以顺便教人拿了些蜜饯来。” 明徽帝看他一眼:“你倒是机灵。” 安得意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将药倒在小碗里,递到明徽帝手上。自己端了蜜饯盘子,站在近处侍奉。 “婉儿向来是怕苦的,”明徽帝说,“一口药,一块蜜饯,如何?” 江晴晚只能说好,还得谢谢天子的宠爱。 但她其实一点都不怕苦。在江南时,生病时可不一定能求到一碗药的。真得了药,别说苦,就算各样奇怪滋味夹杂在一起,她也能欢天喜地的咽下去。 除此之外,明徽帝的话中意思,与其说是疼惜她,不如说在提醒:怕苦的才是薛婉,朕既然给了你泼天的荣华富贵,你就给朕好好扮出薛婉的样子来。 于是江晴晚瘪了瘪嘴——这本来是非常不雅观的动作,可被她做出时,反倒多了点俏皮可爱的意思——闷声道:“才一块蜜饯呀?” 明徽帝的眼神更柔软了些,笑道:“这还不知足,莫非要我陪你一同喝药才够?” 这当然不行。皇帝岂能随便喝药呢? 江晴晚登时道:“陛下……”嗓音拖长。 场面看起来一片祥和。 可在喝着药、吃着蜜饯时,江晴晚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自己遇到那个小姐姐时,隐约听小姐姐的丫鬟说起,小姐姐已经及笄了。 那么这会儿,她大概早已嫁人。 不知道小姐姐嫁的人对她好不好,需不需要她硬生生把自己扭成另外一幅性子,去讨得一个男人宠爱。 想着想着,江晴晚的神色越来越忧郁。原本是假装的怕苦,这会儿成了真切的苦闷。 明徽帝看在眼中,抬起手,抚摸着荣嫔的长发,柔声道:“婉儿乖……” ☆、结果 喝完药,又是一番折腾。等江晴晚沉沉睡去时,天色都快要暗下,祭礼差不多结束。 明徽帝的手指贴在江晴晚面上,轻轻滑下,眼里一半是疼惜,一半是怒意。 他花了那样久的时间,才找到了婉儿,可宫里居然有人要害她? 明徽帝想,自己实在是太善待那些女人了……是时候,让她们长长记性。 天子对一边的近侍道:“等荣嫔娘娘醒了,若是天还没黑透,就伺候她回芳华宫。若是黑透了,便再此处用晚膳,明日在走。” 毕竟是小小偏殿,待得时间长了,对婉儿的名声也不好。 他最后看一眼荣嫔的睡颜,随即自偏殿内走出。 宜嫔周燕回刚回宫换了衣裳,就听闻明徽帝终于从荣嫔所在的房间内出来,忙赶到惊鸿宫宫门处。等天子来到身前,周燕回行过礼,头微微向一边侧去,露出姣好白皙的颈。 这是她最像薛婉的角度,往日总能换得明徽帝柔情以待。 可这回,周燕回却是满心忐忑地等待着天子的反应。 明徽帝问:“宜嫔有事吗?” 周燕回斟酌着字句,道:“妾知道陛下心疼荣嫔妹妹……”她顿了顿,见天子没有制止自己说下去的意思,才继续道:“可陛下也该看重自己的身子啊。从下朝到现在,陛下还未用膳吧?” 这是当然的。此处毕竟是惊鸿宫,哪怕周燕回不在,宫里发生的大事小事都有人告到她耳边。 天子与荣嫔身边待着的是两人心腹没错,可小厨房动没动、有没有人去御膳房,这样的细枝末节,周燕回总能知道。 “哦?”明徽帝挑了挑眉,“这倒是,宜嫔莫非已经备好晚膳了?” 周燕回面上透出一点不安,小声说:“妾也不知道陛下准不准备在这儿用膳,只是想着,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天子念一遍这四个字,慢慢地笑了。 明徽帝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他细细端详着宜嫔的面容,从前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女人像婉儿呢?眼睛略大了点,却没有婉的灵气;上唇偏薄,显得刻薄。 此外,不论是脸型、身段,都和婉儿有所差距。 至于神态,更是不能和婉儿相提并论。到底是那种家族出来的,小家子气。 在心底批判了一番后,明徽帝用了几筷子菜,好像是很不经心地开口:“宜嫔怎么看今日发生的事?” 他清楚的看到,周燕回握筷子的手抖了抖。 那女人抿了抿唇,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直接把筷子放下了…… 周燕回道:“妾知道,此刻无论妾说什么,都没用。但妾也相信,陛下能帮荣嫔妹妹找出幕后黑手,也还后宫其他姐妹一个清白。” “唔,宜嫔的意思是,朕这后宫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害婉儿的人?” 周燕回的睫毛颤了颤,眸中带出一点水光,但还是道:“嗯。” 明徽帝语气里的森然杀意,实在太明显了。 宜嫔曾经险些上了刑场,对这种语气,想忘都忘不掉。 “宜嫔倒是老实。”天子轻轻笑了笑,狭长的眼中透出一道精光,“婉儿来时穿的衣裳已经全部被清理掉了吧?连鞋子都是,朕方才在婉儿房中看到双新鞋,宜嫔还真是贴心。” 周燕回一怔:“陛下……” 明徽帝道:“朕怎么听婉儿说,在祭礼上,她那双鞋子下面,仿佛被人涂了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来,周燕回当即跪到地上,深深拜了下去,嗓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妾什么都没有做过啊,陛下!” 天子本就坐在高位上,此刻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轻蔑,像是在看一个蝼蚁。 周燕回继续哭道:“妾实在是……” 明徽帝道:“朕听皇后说,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她想让住在近处的人腾个空房间给婉儿躺一躺,还是宜嫔先站出来的,当真是姐妹情深啊。” 周燕回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明徽帝却陡然话锋一转:“朕在夸奖你啊,宜嫔,怕什么?安得意,替朕记着,宜嫔在荣嫔危急时刻出手相救,赏云锦一匹,玉如意五只。此外今年年节时江南送上来的供绸,还有明年春猎时的皮毛,等皇后挑完了,就送到宜嫔这儿。” 直到天子离去,周燕回都没太反应过来。她呆呆的站在宫门处送走天子,抬眼看看天上的明星,转身回宫。 半个时辰后,一个动作灵活的小太监从惊鸿宫离去,身形隐没在夜色了。 又过半个时辰,指尖画着红色蔻丹的佳人望着手中纸条,吃吃一笑,再将纸条投入烛火中,看它一点点卷曲燃尽。 第二日,薛婉的祭礼还在继续,不过有三个人没有出席。 其中之一,自然是犹在养伤的荣嫔江晴晚。江晴晚今日天一亮就回了芳华宫,皇帝下了明旨,让她好好休息,不用再关心外面的事。实在无聊,可以想想过年的余兴节目。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9 当然,后面那句话,是明徽帝私下告诉江晴晚的。江晴晚笑着谢过了,等明徽帝走后,重新躺回被子里,确认那些明徽帝派来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脸,才露出犹疑的神情。 不对啊。 这才一个晚上过去,皇帝怎么就有了结果?难道这里面其实没什么弯弯绕,是自己想太多? 江晴晚百思不得其解,被子里又太过暖和。不知什么时候,她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次醒时,被小宫女服侍着喝过蜜水,江晴晚下了地。 她把窗户推开,看着外面冰冷却依旧是金色的阳光。早就看惯了的景色,在江晴晚眼中没有丝毫特别的。她只是需要一个旁人见不着、自己又不至于睡去的角度,来好好地理一理思绪。 有小宫女过来问她:“娘娘,要用膳吗?” 江晴晚这才记起,自己昨天像是只吃了一顿饭……她抬起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将按向胃部的动作生生止住,改作优雅地扶住窗框,口中讲:“嗯,摆膳吧。” 毫无疑问,所有菜色都显得清淡,吃在口中滋味却极好。若谈起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口味略重了些,对江晴晚来说有点偏咸。 再有就是,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酸甜口的菜了。 江晴晚微微垂下眼,掩住眸中的遗憾情绪。 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就是薛婉,你就是薛婉…… 用过膳后,小宫女十分温柔地劝她:“娘娘怕是累了吧,不如再上床休息?” 江晴晚的动作停了停,但还是从善如流道:“好。” 可这一次,她没有休息成。 安得意来了,问江晴晚:“陛下的意思,让奴婢问问娘娘,娘娘想怎么处置那个害娘娘的人?” 江晴晚睁大了眼睛。 原来……结果是真的出来了? 早前的时候,她只是看明徽帝心情不错的样子,才随便猜猜的。 天子新宠在短暂的惊讶后,又恢复了往日柔弱的姿态。她眸中波光潋滟,像是最迷惑人心的井,在深山古庙中,引得书生奋不顾身投入其中。 安得意从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中回过神,听到一个毫不意外的答案:“一切都听陛下的。” 江晴晚只能这么说。 她已经很努力地适应着“薛婉”这个身份了,却总有别的、自己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薛婉面对时会做出什么反应的事冒出来。 眼前这个安公公,可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大概也很熟悉薛婉吧。 ……第二个没有出席的人,是安嫔,名唤柳如。 柳如的弟弟柳笙是刑部尚书,一个颇具实权的职位。姐弟二人原本是庶子庶女,可随着柳老爷的原配早亡,他俩的母亲被扶正,柳如也就成了柳家的嫡二小姐。 至于柳家的嫡长女柳青清,她还比柳如早入宫几年,可一直都是个婕妤,分位比后面入宫的妹妹低许多,加上柳如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宫中基本是个透明人。 安得意去问江晴晚的时候,柳如已经被明徽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剩下那个,安得意话中真正的主谋,则正坐在刑椅上,满脸怨毒地望向明徽帝。 柳如与柳青清的弟弟、刑部尚书柳笙站在刑椅旁边,手执一条长鞭。他面容白皙俊美,是再标准不过的风流贵公子模样,说出的话也十分潇洒:“陛下是要如何处置这女人?” 明徽帝看着柳笙,扯了扯唇角:“柳尚书倒是,十分出乎朕的意料啊。” 柳笙好像到这会儿才想起,自己的亲姐就在不久之前被眼前这男人赐死。可他的神色只微微变了变,便道:“陛下只知臣与安嫔……不,柳如二人是姐弟,却不知道,臣这姐姐,是如何照料弟弟的。” 明徽帝:“哦?” 柳笙淡淡道:“多亏了另一个姐姐在,臣现在才能安然站在陛下身前……” “罢了,”明徽帝摆了摆手,“朕不在乎你们的家务事,有你这句话,只要清婕妤能安安分分的,朕就真让她在宫中当一个透明人。” 柳笙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臣便多谢陛下。” 至于刑椅上的女人的尖叫声,则被他们志同道合的忽略了。 ☆、回忆杀 与让荣嫔好生修养的圣旨一同下下来的,还有另两道旨。 “德妃和安嫔一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盛瑶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好看的眉头轻轻颦起些,“冷宫里……却并未有新人去?” 那小太监点头哈腰道:“是的,皇后娘娘。看守冷宫的侍卫里有一个和奴婢有点亲戚关系,平日我们关系就不错,奴婢还常常关照他来着。这会嘛,奴婢就只带了点酒,到冷宫门口随便问了句,不会引人注目的。” 盛瑶右手的食指与拇指在左手食指的指甲套上轻轻摩挲着:“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静言。” “是,皇后娘娘。”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将一个荷包塞到小太监手中,笑道,“这个荷包呢,是荣嫔娘娘哪儿的人缝的,你且放心吧。” 小太监的眼睛睁大了些:“奴婢明白的,明白的。” 把那一妃一嫔打入冷宫的旨意里其实说的很含糊,只讲德妃和安嫔善妒,不容人,毫无妇德,此外就什么都没有说。 但结合昨日夜里的事,大多数人,还是懂了。 天子下朝后依然径自去看他的新宠,祭坛边儿上的一众妃嫔反应各异。盛瑶看着前方画纸上巧笑嫣然的少女,心里默默想道: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天子杀鸡敬猴,选出来的两个人都是身份够高,相对来说却没什么背景的那种。无论是父母早逝、入宫前一直积聚在叔父家里的德妃,还是有作为刑部尚书的弟弟、却对自己毫不关心的安嫔,恐怕都是明徽帝精挑细选出的替死鬼吧? 盛瑶是这么觉得的。 到这会儿,已经没有太多人关心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盛瑶是其中之一,她私下觉得明徽帝大概依然会暗中调查,但在面儿上,这件事已经翻了过去。 整整三日的祭礼结束,离新年还有二十余日。宫中因德妃、安嫔死去而显得压抑的气氛渐渐又活络起来,就算不受皇帝待见,也得好好过年啊。 不少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更有人抓紧时机,往皇后面前凑。 皇后有儿子,有身份,只要不犯大错,哪怕皇帝再宠那荣嫔,也得在面子上对盛瑶过得去。帝宠她们是不指望了,可等天子去了……把持后宫的,不就剩太后。 熬着熬着,日子总会变好。 天气愈来愈冷,到十二月二十八日,一场白雪倏忽从天而降。 江晴晚第一次看到雪。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不过还没有掉疤。皇帝好像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0 把她当成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器,怕她磕着冻着,江晴晚说了几次,都不被同意去御花园中赏雪。 天子看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柔,江晴晚却从未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 在她年纪尚幼时,养她的人被她称作“姨姨”。江晴晚其实并不知道这个称呼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可除了那个姨姨,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依靠。 因为这个原因,姨姨让她干活儿,她就乖乖的去,小手冻得皲裂也不在乎。 姨姨心情不好时打她骂她,江晴晚也不觉得有什么。 甚至于在那时候,她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整日只被喊做“臭丫头”。 后来有一天,住的地方突然就挂满了白色的布。江晴晚被姨姨套上一身差不多颜色的衣服,被她按住,跪在一群人身后哭。 再后面,姨姨突然对她很好,给她买糖吃,还带她出去玩。 她被带到一个很香很香,有很多女人的地方。姨姨不见了,她却被留下来,有一个老女人让她干活儿,江晴晚动作利索,于是那老女人待她便不算坏,还常常捏着她的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就这样过了几年,偶尔有在那里的女人教江晴晚写字,她就是这样慢慢学了《三字经》《千字文》……也渐渐懂得,自己在一个怎样的地方。 到十岁时,那个老女人让人给江晴晚换上一身很好的衣裳,让她在一个房间中待着。 江晴晚一直表现得很乖,让所有人都放松了戒心,然后从那里跑了出来。 她不敢穿那身衣裳,只好捡被人扔掉的破布裹在身上,再把泥涂上脸,遮住自己的容貌,开始在街上流浪。 江晴晚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流浪了多久。她好饿好饿,饿的快要死了,正躺在树下看着头顶翠绿翠绿的叶子出神时,突然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那孩子是怎么了?……”好像是叫了个名字,“你去看看。” “是,小姐。” 有一个影子投在她身前,来人左看看右看看,又走回马车前,对马车上坐着的人说了句什么。 “怪可怜的,”江晴晚听到先前那个声音说,“先带上她吧,总不能眼睁睁看她饿死在这儿。” 就这样,江晴晚遇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个,毫无所求的对她好的人。 她偷偷地把那个人叫做小姐姐。小姐姐面上蒙了一层纱,见她好奇地看过去,还笑了笑:“是我家里人不放心,硬要我蒙上的。” 她懵懵懂懂的点头。 也对,小姐姐什么都不缺,当然也不会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毕竟,她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在小姐姐那里,江晴晚洗干净脸,穿上比当初自己丢掉那件料子好上许多的衣服,幻想着小姐姐的模样发呆。 不用干活儿的日子原来是这样无聊啊,她想。 可是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小姐姐就要离开了。 江晴晚哭得不能自已,就听小姐姐无奈地说:“放心吧,我给你找了一户人家,他们答应要好好照顾你的。” 江晴晚还在哭,一抽一抽的:“小姐姐,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吗?” 有一只手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而小姐姐对她讲:“对不起……” 江晴晚摇了摇头:“不……” 她看着小姐姐坐船离开,晚风吹着小姐姐的裙摆。昨日刚下过雨,此刻的天空十分晴朗,万里无云。 那艘船顺着大江流走,江晴晚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姐上了一艘更大的船。 她看着那江水,那晚晴天,心里突然浮出三个字。 江晴晚。 就让这三个字,来当她的名字吧。 那之后,江晴晚成了一户人家的养女。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对她不算坏,但也说不上好,日子就平平淡淡的过着。 后来她无意中听到,原来老夫妇收了小姐姐一大笔钱,才答应让她顶上他们病死的女儿的户籍,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有了前些年在青楼里打杂的经历,江晴晚实在太明白,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她更加感激小姐姐,甚至在想,如果这就是小姐姐所希望的……自己一定会好好用这个身份,活出个人样来。 可惜,好日子到底过不长。 有一天,老夫妇家里闯进来一个满身戾气的年轻人。 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江晴晚吓坏了,可老夫妇却热泪盈眶,欢喜不已。 原来那是他们的儿子。 之前老夫妇收下的钱,都替他还了赌债。 江晴晚晚上起夜,见老夫妇的房间里还亮着灯。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过去,站在窗前听。 老妪的声音还是往日很慈祥的样子,却在说:“锐儿又欠了人家钱,这可如何是好!当初咱们那么费心才遮掩过去,那贵人才掏出一大笔钱,已经是撞了大运了啊!” 老翁则道:“怕什么,贵人是不在了,可我看那丫头片子,也能换点钱啊。” “你是说?” “刘婶来问过几次了,说倚香楼看上那丫头,愿意出这个数……” 江晴晚死死捂住嘴,手背被咬破,都不觉得。 她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却不曾想,自己竟撞到什么人身上! 昏迷之前,江晴晚最后看到的,就是老夫妇儿子狞笑的面容。 当时她十二岁。 倚香楼的老鸨摸着她的脸,说:“这姿色,直接拿出去卖钱,实在可惜。” 一句话,给江晴晚之后的路定了基调。她被拉去练舞,因为年纪有些大,在一开始,很是吃了苦头。可江晴晚硬是一日日练下来,筋不够松就使劲拉,身段不够柔软就好好练!她舞姿好了,之后的日子,才可能好。 转眼,到了明徽五年。 帝南幸,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江晴晚最后还是没能去御花园看雪。 天子见她神色颇为郁郁,于是笑道:“婉儿莫要生气,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于是,在新年那天的家宴上,明徽帝与皇后毫无疑问是坐在最上首。而在明徽帝身边,却另安排了一个位置,荣嫔就坐在上面。 在皎洁的月光下,皇后朝江晴晚举起杯子:“荣嫔妹妹,请。” 江晴晚微微笑了笑,眼中是潋滟的波光:“皇后娘娘请。” 下面的妃嫔看着这一幕,心情各异。 天子满目柔情的看着荣嫔:“婉儿少喝些,你不胜酒力,喝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江晴晚心下一凛,面上还是柔柔弱弱的笑着:“妾知道啦,陛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余光里,皇后像是也跟着笑了。那笑颜实在太美太美,看得江晴晚有些痴。 实在太奇怪,她见过的美人那么多,怎么唯独对皇后有不一样的感觉?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1 果酒在她喉间划过,甜丝丝的,一直淌入心扉。 或许,江晴晚想,自己还真是不胜酒力,所以醉了吧。 ☆、喜脉 明徽五年,是在一阵烟花爆竹发出的响声中结束的。 元月初一这样的大日子,饶是明徽帝再不愿意,他也得到凤栖宫里。 盛瑶换下一身华丽且沉重的朝服,在摇曳的烛光下看向天子。她确实是一个好妻子,皇帝想,耳边是盛瑶温柔且坚定的劝诫声:“陛下,等雪化了,春闱就要开始……” 这是前朝事务,按说皇后不能插口。明徽帝刚想以此对盛瑶发难,就听盛瑶道:“妾知道陛下心中只有荣嫔妹妹一人,可天下士子的悠悠之口总不好堵住。妾只有一个请求,在春闱这段日子里,陛下……无论如何,也要雨露均沾啊。” 明徽帝第一次开始思索,自南巡结束至今,哪怕有自己杀鸡儆猴在前,婉儿是否依然算是站在风口浪尖? 他是男人,当然想要肆无忌惮地宠爱自己想要爱护的女人。 可他也是皇帝,在天下士子面前,必须做出贤明、不好女色的形象来。 于是,在荣嫔入宫整整四个月后,后宫迎来第一次较为和谐的妃子谈话。前日承宠的是贤妃叶蓁,在一种嫔妃的追问中羞红了脸。 然后是淑妃景如画、昭嫔纪华年……轮到荣嫔,接着是清婕妤柳青清和苏婕妤宁苏。 这样转过一遍,所有有头有脸的妃子,除了病得爬不起来的元贵妃,全部都承过帝宠。 自家的女儿或姐妹在皇帝面前露脸,前朝上的官员跟着活跃起来。春闱即将开展,朝堂上马上会涌入许多新鲜血液。 无数士子涌入长乐城,各处酒肆里,畅谈国事的士子随处可见。讲起当朝天子,所有人都要谈一句明君…… 从酒肆中搜集来的谈话被摆在明徽帝案上,天子捏着折子,志得意满地笑了。 半月后,春闱结束,明徽帝钦点的状元郎骑马游街,一日看尽长乐城。传闻皇帝盛赞状元郎的学识,只叹公主还未长成,无法赐婚。 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长乐城的深闺妇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原因无他。春闱过后,另一场三年一度的大事即将开始。 选秀! 这是盛瑶入宫以来组织的第二场选秀。 她还记得上一个三年里,自己看到的,那一片天空似的深深浅浅的蓝色。自平民至官宦家庭,所有适龄女子都要参加这一场大规模活动。数不尽的女子就此背井离乡,没有家庭背景的那些好一点的会成为宫女,二十五岁出宫时也算有点脸面。运气差的,就直接折在路上。 唯有运起极好的一两个,能有幸成为贵族家妾。 现在,明徽帝找到了他心中的“婉儿”,大约也不想再多点女子充盈后宫。盛瑶想到这点后,特地在某个十五,向来自己寝宫的天子旁敲侧击一番,得到一个确切结论:“朕有你这样贤良的妻子,又有贤妃、淑妃她们,实在没必要再多些人……皇后还是多看看来求指婚的那些夫人吧。” 盛瑶自然说好。 秀女被按照家世分做几波,首先是父兄当官或不当官,前者还要细分,后者就直接交给有经验的老宫女。人都是在地方上就挑过很多次的,容貌几乎都能看得过眼,实在有所缺陷就发些银子送其返乡。而宫里补充了这么多人后,有又一批人得被放出去。 静嘉的名字就在被放出去的这批人上。 她不过二十二岁,这个年纪在外面看来或许有些老了,但作为被放出宫的宫女,已经极为年轻。 盛瑶拉着她的手,难得没什么皇后架子,好像又成了六年前那个盛家的小姐:“静嘉,我让母亲帮你留意婚事了。以后嫁了人,已经好好过。” 静嘉哭着拜谢:“是,娘娘。” 话说到这里,盛瑶不知想起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静言替静嘉擦着眼泪,闻言朝盛瑶笑了笑:“娘娘当时安排的那样用心,人都是千挑万选过得,又有一大笔银子在,小丫头大概早就成家了呢。” 盛瑶微微笑了笑:“话是这样讲,可当时咱们人不生地不熟的,还不能暴露身份,谁知道会不会被那些人联合起来哄骗。” 这话也就说了一句,很快被放下。 盛瑶还有大把事要忙。静嘉离宫,顶替上来的新贴身宫女叫静思,仍是盛家家生子,与静嘉有点像,一样能说会道,颇为活泼,可更有眼色些,不会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被分出来的、父兄在朝中任职的秀女再被划分时,盛瑶就要亲自出面了。 第一波是资质与出身都顶好的,里面还有盛瑶的两个族妹。不过她已经给天子留下不如何关心家族的印象,这一回,就只给族妹指了不甚打眼的人家。 状元郎对于人多人来讲是金龟婿,但有更多人,将视线放在世家子弟身上。 光是给这一拨人指婚,就让盛瑶费尽心思。期间皇长女聂滢的生辰也等着她操办,贤妃向来平顺不争,这又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八岁生辰,怎么都得大办一场。 盛瑶觉得,皇帝早就料到这天了。 她问明徽帝,可否指几个人来帮她。明徽帝应下后,找了一大堆理由,最后的结论是让淑妃与荣嫔二人来当她的副手。 要不是选秀事大,直接点一个嫔来太不像话,盛瑶觉得,皇帝大概根本不准备让淑妃在其中掺和。 好在淑妃的性格是比贤妃更平顺不争那种,看透天子心意之后,景如画一直跟在皇后身后,皇后说好的她绝不说不好,反之亦然。遇到皇后问她意见时,就柔柔地问江晴晚:“荣嫔妹妹觉得呢?” ……有她在和没有她在一个样。 江晴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下面全部穿着蓝色衣裳的秀女,十分不想开口。 选秀时穿的衣服颜色、款式都是有规定的,只是各个秀女穿着的料子有所不同。如果家境实在困难,这件衣服还会由当地官府出钱来做。 不过到了这会儿,下面的人身家最差的也是来自五品官员之家,穿得自然都是极好。 江晴晚不比皇后和淑妃,光是记后宫诸人的家庭背景都让她费了一番心思,何况朝堂上那些复杂关系。她只好和淑妃一样,朝皇后笑一笑:“妾倒是没什么主见,觉得所有人都好,还是由娘娘定夺吧。” 所以,她确实是找了两个帮手来的吧? 盛瑶微微眯了眯眼。 选秀一共进行了三个月。 最后的一个月里,景如画告病,于是留着看秀女的人只剩下盛瑶与江晴晚。 随着春闱结束,宫中规律的承宠局面也差不多被打破。天子几乎是每隔一日,就要去荣嫔的芳华宫里留宿一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2 次。 哪个男人没有一个特别偏爱的女人呢?想着这一点,加之皇帝的行为到底并不过分,朝堂上的言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盛瑶与江晴晚眼前的秀女越来越少,到后面那些,父兄的官职差不多只有□□品。她们家在异乡,如果在长乐城中被指婚,大约就一生再难见家人一面。 而在这时候,盛瑶收到的那些来自各家夫人希望挑个好儿媳的请求也被清得差不多。她看看眼前的女孩子们,倏忽问道:“你们想留在长乐城里吗?” 这话一出,别说那些女孩子,连江晴晚都露出一点惊愕的神情。 盛瑶却毫不在意一样,道:“想留的站一边,想返乡的站一边……务必想清楚,以后你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下面女孩子重新站好之前,江晴晚一直怔怔地看着皇后。 从她现在的角度,看到的是皇后的侧颜。盛瑶的神情是真的很漫不经心,她到底在想什么? 明徽帝曾和她说过:“可惜皇后总让人寻不着错处,否则的话,婉儿……”接下来的话不言自明,可江晴晚抬手捂住了天子的嘴巴,向来柔弱的表情里多了点坚定:“陛下,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天子神情遗憾:“如果婉儿用的还是前世的身子……”以薛家的家世,他的皇后,就是薛婉了啊。 这样的事,只要江晴晚有脑子,就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在此刻,她所做的,仅仅是一直看着皇后。 终于,进行的轰轰烈烈的选秀落下帷幕。 宫中没有多出一个有品级的女人,可大批宫女的进入,仍然能勉强算作皇帝充盈了后宫。 一项由于春闱与选秀接踵而来而被耽搁的活动被提起,天子迟来的春猎要开始了! 盛瑶在繁杂的宫务中累得受不住。已经要到夏日,春猎的准备与往年定时有所不同。除去衣食住行上的安排外,另有一件事,让盛瑶颇为上心。 这场活动,天子是一定会带在春闱中脱颖而出的那些士子的。而他们可不知道,皇帝在此前曾对荣嫔有长达四个月的专宠。 要安排谁与天子同去呢?盛瑶有些犯难。 而她很快,就不用再苦恼了。 明徽六年五月,荣嫔进宫九个月之后,被太医诊出喜脉。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这篇文的第一个地雷…… 感谢@一两二三事 =////= ☆、变故 荣嫔成了荣妃。 传闻朝堂上有言官劝谏,说历来就是贤良淑德四个妃位,突然冒出的荣妃算怎么回事,实在于理不合。 类似于此的所有折子都被明徽帝压下,再回芳华宫时,他还是那个温柔多情的天子,对自己最宠爱的、刚被诊出怀有身孕的妃子说:“婉儿,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想了好多好多名字……” 类似于此的话,让江晴晚有了种奇异的错觉。 好像她腹中的胎儿并非与自己血脉相连,而是天子和早已死去多年的薛婉的孩子。 无论明徽帝再不愿意离开芳华宫,春猎依旧开始了。 荣妃有孕,自然不能随驾。此外皇后掌管宫务,元贵妃病了一个冬天,精神反倒好了些,可仍不适合外出。 最后被点到的,是淑妃与昭嫔。 淑妃景如画与昭嫔纪华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前者出身书香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五岁出口成诗,七岁便能做文。后者,则是武将的女儿和妹妹,自幼手上拿的就是刀枪棍棒。 偏偏就是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哪怕进了宫,关系依然极好。 前往猎场的马车上,景如画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面前摊了一本书。纪年华起先还表现得颇为娴静,不久就在青梅面前暴露本性:“阿画,你说陛下……” 景如画抬眼看她,竖起一只手指在唇前:“勿说,勿想。” 纪年华的神情黯淡了点,想了想,忍不住又道:“阿画,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你比较沉得住气,还是皇后娘娘。” 景如画微微笑了笑:“皇后她……也挺不容易的。” 一盘摆放精致的点心,很快被纪华年一扫而空。 她耍枪耍到十五岁,然后被一道圣旨招进宫中,成了昭嫔。 一同进宫的青梅却是淑妃。 那时候,纪华年闷闷不乐许久。她并非在乎帝宠,可妃嫔之间的差距,还有那无数描述了姐妹反目的话本……她的青梅,她的阿画,还会像之前那样待她吗? 答案是会。 明徽帝对她们二人都始终淡淡的,纪华年自己是无所谓,可那个一没背景二没分位的宜嫔凭什么比阿画得宠?光看她有了大皇子却依然停在嫔位上,就知道她的出身是多么不堪了。 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女人,却处处压了阿画一头。 她要去找宜嫔理论,是阿画赶来拉住了她。阿画体质不好,平时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这会儿却跑来阻止她…… 纪华年很没出息的抱住青梅哭了。 而在她哭得时候,阿画还要无奈地指挥着两人的宫女,好好注意周围,不要让旁人看到两人这般模样。 自那之后,纪华年与景如画又恢复了当初亲昵似姐妹的关系。 阿画说:“陛下从来都不是真心要纳我们。他看中的是我爹,和你哥哥。” 阿画说:“这样也好。与其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浪费时间,不如好好看宫中那万卷藏书。” 阿画说:“……与其和阿年分开,不如这样,嫁给同一个男人。总归他也不在意咱们,这不是很好吗?” 纪华年听着听着,点点头,不哭了。 这会儿,在马车上,她还是认真地听景如画讲话:“这回春猎,你哥哥是负责安排猎场一应事宜的吧?他已经是将军了,现在边关无战事,皇帝的安全就是最重要的事。把你带在身边,陛下总能放心一点。” 想想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纪华年道:“嗯……那带阿画你来,就是为了让景伯伯好好安抚那些士子吗?” 景如画的父亲景之羡任内阁大学士,半个朝堂都是他门下弟子。虽然没什么实权,可只要他开口,号应者比比皆是。 “对。”景如画抚摸着手中的书卷,看向纪华年,眼眸温柔,好似里面蕴含了一汪春水。 到了猎场安营扎寨,景如画与纪华年住在一处。 这里没有宫里的规矩,皇帝带着她们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准备真的临幸。二人乐得如此,纪华年甚至撺掇景如画,与她一起外出打猎。 “打猎?”名门闺秀睁大眼睛。 “对呀,”纪华年笑嘻嘻道,“我去求我哥,让他给咱们弄两套男装来。阿画,你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3 是一直很想看看真正的山水草原吗?这里的话,山是没有了,但水和草原,还是可以见见的。” “这……”景如画迟疑。 纪年华道:“阿画,和我一起去吧。” 景如画一闭眼:“好。” 至于两人怎么在丛林中被马匹搞的灰头土脸,怎么胆战心惊的回到住处,怎么欢欢乐乐的洗完澡一起睡下…… 就是后面的事了。 这一年春猎进行的时间,比往年要短一些。 明徽帝兑现了他在几个月前说过的话。猎场上的皮毛被打理好、编辑成册后,先让皇后挑选,之后跳过元贵妃、贤妃、淑妃与荣妃,直接到了惊鸿宫。 收到内务府编好的册子时,周燕回笑着谢过。回过头关上门,她的笑意一瞬间被收敛起。 所有人都说她出身不好,可再不好,能比得上一个曾经入了贱籍的舞女吗? 天子登基的时候,妃位就空在那里。然则她作为唯一一个育有皇子的人,却仅仅是个嫔。 江晴晚……江晴晚却那么轻而易举,就登上她梦寐以求多年的妃位。 所有的宫人都被周燕回打发到外面。她背靠屋门,慢慢地滑到地上,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一个女子站在她眼前,朝她微笑。 周燕回摒住呼吸:“姐姐?” 她眼前的女子还在笑,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燕儿,你怎么过成现在这样。” 与此同时,芳华宫内,天子正在宠妃面前献宝:“旁人猎的皮子,再珍贵,也不及这一块,带着朕的心意。” 江晴晚靠在贵妃塌上,脸颊因为连月的滋补圆润了些,嗓音清清甜甜,偏又夹杂了一丝慵懒:“陛下都这样说了,我可一定要好好瞧瞧。” 明徽帝拍了拍手,安得意端了一个托盘走入。 这样的情形,对江晴晚来说,实在是不能更熟悉。 过去那大半年时间,她经历过无数次相同相似的场面,应付起来已经得心应手。此刻吃吃笑了笑:“安总管这回又带了什么来?” 天子绕到贵妃塌之后,倾下身来,一只手搭在荣妃肩上,另一只手则小心地去触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白狐狸皮,不算大,等咱们儿子出生了,正好给他缝件小袄子。” 安得意适时道:“娘娘没有去猎场,也就没看到陛下的英姿……遇到这狐狸是在一日晌午,天气热得吓人。这雪白雪白的小东西一出来,陛下就看上了,说要送给娘娘,于是一路追去。娘娘你看,这皮毛可是没有一处破损的,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陛下是一剑射穿了狐狸的两颗眼珠子。” 听着听着,江晴晚的面色有点白:“陛下……” 天子快速反应过来,大概是安得意的话,将自己的心尖子吓到了。他赶忙搂住荣妃安慰:“婉儿莫怕,莫怕。” 好像是很小的时候,他在一个假山山洞里,捂住薛婉的嘴巴,怔怔看眼前一切。薛婉慌乱得快要哭出声,他便一边一边小声说:“婉儿莫怕,莫怕。” 白狐狸的话题被翻过,为了安慰宠妃,明徽帝又着安得意取出另一样东西:“原本是希望用不上的。江南供上来的精巧玩意儿,我看着没什么意思,可好像女子都颇为喜爱。” 是一个镯子,由一根一根极细的金丝编织而成,上面串了几个小铃铛。说不上贵重,胜在新奇有趣。 荣妃总算笑了,转而又眉尖轻颦:“陛下更喜欢小皇儿吗?我好担心。” 天子的手还是搭在江晴晚小腹上:“女儿我也喜欢。只要是婉儿的孩子,我都会喜欢。” “是这样啊。”荣妃慢慢地说。 时间迈入六月。 明徽帝唯一的嫡子聂泓三岁了。作为中宫所出之子,聂泓的生辰宴办得极大,全然不是几个月前皇长女聂滢的生辰宴能比的。 连盛瑶的母亲盛夫人都被破格允许入宫,与女儿一起庆祝外孙生日。 三岁的二皇子长得白白净净,眼睛大大的,被盛瑶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得向天子道:“儿臣谢过父皇、母后。” 面对这样乖巧伶俐的儿子,哪怕是明徽帝,也不由软下嗓音,逗弄道:“哦?泓儿倒是说说,谢朕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天子像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坐在一边的盛夫人面色一下子变了。 三岁的小孩儿懂什么,连刚才那句话都是自家女儿缓缓教的。现在明徽帝问话,与其说是在逗儿子,不如说是…… 盛夫人不敢深想下去。 能被盛夫人想到的事,在场的所有宫妃也都能想到。 那个向来不出错的皇后,也要遇上麻烦了吗? 贤妃叶蓁看着眼前杯中的一汪酒液,神情莫名。自她往下,各妃嫔表情各异。 所有人都注视着皇后怀抱中的二皇子,想看这小孩儿待会儿会说句什么出来。唯有江晴晚一人,是在看皇后盛瑶。 这种时候,盛瑶竟仍然笑盈盈的,哄二皇子:“对呀,泓儿,你想谢谢母后什么呢?” 那就像是真正的一家子。 在某个瞬间,江晴晚这样想到。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小腹,里面正孕育这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明徽帝与薛婉的孩子。 二皇子看看天子,再看看盛瑶,黑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大声道:“谢父皇、母后养育之恩,谢父皇、母后为泓儿费心。等泓儿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父皇、母后。” 是很标准、很场面的答案。 盛夫人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中。也对,女儿那么聪明,当然早就想到这些,将答案教给外孙。 接下来还有断断续续的话声从高处传来,天子问盛瑶:“皇后,这话是你……” 盛瑶当然不会承认,只一味的笑:“妾也是惊到了呢。” 明徽帝看着她。 这样的场面,就需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所以他也笑了:“嗯,二皇子天资聪慧,赏!” 这一切,又成了天家帝后和睦的证明。 江晴晚面前的菜都是明徽帝让御膳房特制的。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让明徽帝觉得,她“口味改变”也理所当然,于是菜色里中算多了点酸味,少了咸味。 江晴晚吃的十分满足,她甚至在里面看到几道江南名菜。熟悉的菜色摆在眼前,自己却已经是全然不同的人了。 想到这里,江晴晚怔了一瞬。 她的心脏跳的很快,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皇后、二皇子与天子在一起的景象却越来越大,江晴晚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在乎这一幕。 她看看桌上的菜,每一道自己都吃过了,每一道都不超过三筷子。 胃差不多被填满,江晴晚举起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果水。 酒是不能喝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4 了,茶也一样。明徽帝别出心裁,给新宠弄来自水果中刚刚榨出的汁液饮用。 刚喝了小半杯,江晴晚手中的被子倏忽掉在地上。 啪嗒的响声,只有她身后的小宫女,和左右两边的淑妃、昭嫔听到。 江晴晚看见淑妃惊慌的神情,耳边是小宫女的尖叫。原本和乐融融,替二皇子庆祝生辰的场景顿时大乱,所有人都跑动起来。 天子大步朝她这边走来,面上是难以置信是痛苦是愤慨。江晴晚只觉得很痛很痛,全身都在痛,小腹里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撕扯……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一滩血水,从自己裙摆内流出。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还在顺着她的腿向下流,小腹依旧剧痛。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到3w字了…… 我造后面几章的质量不如前面几章,有空再改啦么么哒。 by一个肾虚的作者君t____t 睡觉之前安利一下之前完结的文,cp是病娇公主(→女帝)vs温柔渣郡主,太困了就不弄传送门了,地址: 电脑版:/onebook.php?novelid=1643104 手机版:/book2/1643104 ☆、猜测 她被什么人揽入怀中。 六月的天气,哪怕是位于国家北部的长乐城,都已算得上炙热。而天子的体温隔着布料传到江晴晚身上,却让她愈发觉得冷。 那样莫名的寒意,几乎要沁入骨髓了。 天子还在一遍遍唤她的名字……“婉儿”、“婉儿”,江晴晚痛到快要昏迷,然则依旧提着一口气,艰难地思索,那些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皇帝看到的从来就不是她。 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她又很快想明白。是啊,皇帝那么看重薛婉,自己腹中这个如果是男孩儿…… 那双向来都泛着潋滟波光的眼在此刻正不住落下泪珠,江晴晚拼尽全力去看天子身后神色各异的妃嫔,可只能看到一个个华美的影子。 有什么人,站在高处,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动都没有动。 就好像下面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江晴晚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总算得到一瞬间清明。 在这一瞬间,她将坐在自己上首的所有人的反应都纳入眼里。 贤妃的慌乱,淑妃的惊恐,宜嫔的怔愣…… 还有皇后。 怀中抱着二皇子的,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皇后。 好奇怪啊。 在陷入昏迷之前,江晴晚这样想。 她拉着明徽帝衣袖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向下垂去。明徽帝犹在呼喊着“婉儿”两个字,可江晴晚真的听不分明。 她只是觉得不明白。 这样迷惑不解的情绪里,又加了点愤恨,和许多委屈。 为什么,自己在发觉皇后对自己完全不在意的时候,会觉得那样难受呢? 难道是因为,以自己的角度看过去,皇后大半张脸都被明徽帝的肩膀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么明那么亮,那么冷漠的眼睛。 明徽帝将完全晕过去的江晴晚拦腰抱起。 他环视四周,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群已经断了生气的尸体。 安得意已快步走到明徽帝身侧,弯下腰来。他说来比明徽帝要年长许多,还曾在肃仁帝身边伺候过。可在此刻,这个历经宫中大事小事的总管太监,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腿脚颤抖。 安得意颤着嗓音道:“陛下,宣太医吗……” 明徽帝的目光对上盛瑶。 他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道:“宣太医,往凤栖宫!皇后,你就在这儿看着,所有东西都留在这儿!谁敢动一下,朕活剐了他!” 接着,天子说了一句话。这次声音轻飘飘的,近乎飘散在风里:“谋害朕的荣妃之人,你若是个有担当的,就早些自尽了事吧。” “否则,朕一定教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全场一片寂静。 早在荣妃倒下之时,盛瑶已捂住怀中抱着的二皇子的耳朵,又将孩子的脸转向自己。这会儿,她看着江晴晚身上不住流下的血,再看看皇帝略显狰狞的面孔,微微一顿,随即将二皇子交给身边的静思,然后当众跪了下去,再伏倒在地。 下面传来轻轻的,微不可闻的抽气声:皇后居然行了大礼…… 从地上起身时,盛瑶抿一抿自己鲜红的唇,道:“妾明白,陛下,快带荣妃妹妹去吧。” 安得意也在明徽帝身边轻声道:“陛下,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直到明徽帝离开之后一盏茶功夫,场上也无人敢动一下。 天子的话里只说不让皇后离开,可现下这情况,稍微动一动,都是现成的把柄。 也就是盛瑶,到了这时候,还敢望向荣妃方才坐的那一桌,朝后面立着的两个小宫女道:“你们两个,过来一个人。” 盛夫人在下面心急如焚地望着女儿,盛瑶还是不慌不忙地说:“本宫知道陛下留你们是看着荣妃桌子的意思,可二殿下年幼,总得回去休息。这样,你们出一个人,与奶娘一起带二殿下回去,横竖陛下现在也在凤栖宫。” 对呀,皇帝现在也在凤栖宫。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都若有所思。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果然出来一人,跟在二皇子的奶娘身后。此外,纪年华看了看景如画,后者朝她使了个眼色,纪年华只好又规规矩矩的看向眼前。 贤妃咬着下唇,摇摇欲坠。 宜嫔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往下,清婕妤与苏婕妤……所有人的神情都被盛瑶尽数收入眼里。她又安抚地朝母亲看过一眼,最后转回视线,盯住自己眼前一杯果酒。 皇帝这一回实在太过分,居然让一个妃子,还是从江南带回来的舞女直接躺进唯有皇后才能入主的凤栖宫去。 盛瑶都能想到,明日一早,这个消息传出宫去,会引发怎样的腥风血雨。 而到那时候,勃然大怒的明徽帝,恐怕第一个就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那么,谋害江晴晚肚子里那块儿肉的,究竟是谁呢? 平心而论,盛瑶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这个孩子。 原因有很多很多,例如她父亲盛丞相在朝堂上的地位,例如盛家向来清正的家风。皇帝先前废过她一个哥哥,还特地拿这件事来探她口风。不过明徽帝却不知道,那个哥哥,本就是庶子,不过是被养在盛夫人名下而已,权当是她嫡亲兄弟的磨刀石用。 各种原因叠加下来,最终长成一个纨绔。被废是迟早的事儿,皇帝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5 动手,盛家也要动手,在门楣受辱之前将那块已经失去用处的磨刀石扔到边儿去。 皇帝就算要折腾她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 等他找出理由……至少得等到父亲退下之后。彼时她的泓儿早已长大,早已学会自己交结人脉。 至于最重要的那个原因啊。 盛瑶颦着眉,在夜风之下轻轻咳嗽几声,抬起的袖子遮住唇角。 皇帝心疼荣妃,给荣妃诊平安脉的一直都是太医院院正。可除了那院正之外,别的太医,偶尔也有摸一把荣妃脉相的机会。 其中有一人,在太医院内毫不起眼,却是当世难得的妇科圣手。 不过是这几年来宫中都无人有孕,才被埋没。 如果明徽帝能稍微对她这个皇后上点心,就会发现,她怀泓儿时,一半的平安脉都是这个姓李的太医诊的。 那人是盛夫人专门从江南搜寻回来,受过盛家大恩,在宫里只会听她一人的话。母亲送他进来后,特地与盛瑶谈过一次,说他有一手绝活儿。 在怀孕三个月前后,就能通过脉相,辨出胎儿是男是女。 这话刚说出来时,盛瑶根本不信。可母亲言之凿凿,说自己派下去的人在江南曾暗中盯过小半年,十次诊出的结果有九次能成真,剩下那次还是胎儿先天带了什么疾病。 荣妃肚子里的,九成是皇次女。 皇帝再怎么疼她宠她,也不会做出封一个皇太女的事来。 可旁人并不知道这点。 如果荣妃真生个儿子下来,谁最受不了呢? 这一回,盛瑶都不用往下看,就想到一个人选。 一众妃嫔一直在御花园中坐到后半夜。 在此期间,凤栖宫偏殿中,血水往出端了一盆又一盆。 明徽帝坐在房门外,听着屋里的声响,眉尖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倒不是惦记起皇后的颜面,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偏殿来的。只是留守在凤栖宫的皇后宫女说了一句,皇后房中常点着熏香,不知对荣妃有碍无碍。 这话一出来,明徽帝当机立断:“去偏殿。” 现下,他的大脑已经清醒许多,不再是之前那样一片空白。低声吩咐了安得意几句后,明徽帝又望向眼前的房门,而安得意已带了人往御花园去。 害婉儿的,究竟是谁? 从来都知情识趣的皇后,看起来娇弱不堪的贤妃,出身书香世家的淑妃,直肠子、性格火辣的昭嫔,还有那个不像婉儿的女人,宜嫔……一个个女人的面孔在明徽帝眼前滑过。可到这会儿,往日所有娇美可爱,都成了面目可憎。 不久之前,明徽帝已经得知,江晴晚的这个孩子是女孩儿。 一个血糊糊的东西被放在盆子中,明徽帝没有去看,只听到一句描述。 此外还有一句,是说江晴晚此次身体被伤的太厉害,以后可能都难受孕了。 一门之隔的屋内,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江晴晚几乎是被疼醒的,过上不久又再次疼到晕厥……如此反复多次,她浑身脱力,冒着虚汗,口中含了参片,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都说死前会看到自己这一生,江晴晚望着眼前依稀可见的小姐姐的背影,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恐怕就是快死了吧。 可怜她直到死,都不知道当年帮了自己的恩人是谁。 她在过往的几年中其实暗地猜测了许久。在外不露面、身家厚重、家中有一艘那样大的船。小姐姐大约是出身于江南世家大族吧,传闻那种家族都从小教自家女孩子学官话,还轻易不让她们出门的…… 她听到太医之间低低的交谈声,还有身边小宫女带着哭腔的一句句“娘娘”! 只是,除了小姐姐之外,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她这个人,来这样担心她帮她。 一颗晶莹的泪,自荣妃闭着的眼中流下,滑入鬓角当中,无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作者君xx岁的生日。 然后,每一次满怀期待的刷评论区,都被打击到体无完肤…… t____t ☆、试探 丑时一刻,众妃嫔终于离开御花园。 这会儿宫门早已下匙,没有皇帝旨意破格打开,盛夫人只得与女儿一起回到凤栖宫。两人分乘两顶轿子,到凤栖宫后下轿,盛瑶终于抽出一个不打眼的时机握住母亲的手:“娘切记,父亲一定不、能、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中间有几个字,她咬得极重。 这会儿凤栖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人,盛瑶只能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眼母亲,随即敛了神色,端起皇后架子,去见明徽帝。 盛夫人在她身后,看着女儿修长挺拔的背影。直到盛瑶走出很久,才和宫女一起,到了给自己安排的房中。 老爷当然会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 女儿不会不知道这点。那么,她的意思就是,让老爷约束族人,不要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 盛夫人有些头疼。当初皇帝闹着追封一个死人时,盛丞相已经怒极。这会儿更好,为了一个活着的妃子,皇帝居然那样打女儿的脸…… 明徽帝见盛瑶过去,只淡淡解释了句:“朕知今日之事不合礼法,但皇后也知道,当时那情况,凤栖宫最近。” 可这并不能作为皇帝做出这种事的理由。 盛瑶心底划过这么一句,面上仍是平平静静的:“妾明白。陛下,荣妃妹妹这会儿……” 她眼前那个男人面上是十分的疲惫与失望,甚至当着她的面,连掩饰都懒得做,直直望着荣妃所在屋子的门:“皇后怎么想。” 盛瑶一怔。 皇帝在问什么? 今日凶手是谁、荣妃醒后要如何安置、接下来她这个皇后应怎样整顿宫闱……一串串问题在盛瑶脑海中盘旋,她想了想,道:“妾知陛下心里难受,但天亮后还有早朝,陛下不妨先去歇息。” 明徽帝的视线总算扫向她,很高深莫测地:“皇后,朕是问你,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盛瑶直直望着眼前的男人:“陛下是一国之君。在妾,乃至天下人看来,再没有比陛下身体更重要的事。” 她知道这个答案不符合皇帝心理预期,可自己又能怎么说呢?皇帝想问她觉得凶手是谁,然则无论盛瑶说出哪一个名字,皇帝都会认为她借机陷害其心可诛……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虽中庸,好歹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总归,皇帝从来都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喜欢。 果然,听到盛瑶的回答后,明徽帝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太医说,荣妃以后可能再难有身孕。” 盛瑶的眼睛睁大了些,唇瓣微微张开:“陛下……”怎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6 么能把这话给她说!? 明徽帝道:“朕想把大皇子放到荣妃名下养着,皇后觉得如何?” 盛瑶眨了眨眼,睫毛颤动着,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下,打出一排细密阴影,好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这,妾知道陛下疼宠荣妃,”她斟酌着字句,“不过荣妃这会儿身子不好,大皇子又刚九岁,正是最闹腾的年纪,恐怕无力顾及。” “是吗?”明徽帝看着她:“那皇后看,几岁的孩子,比较合适?” 这样咄咄逼人,就差没说一句,让她把泓儿抱给江晴晚! 盛瑶的眸光在明徽帝看不到的地方晃了下,口中讲:“陛下怎么就不明白呢。荣妃现在身子不好,最需要的并非孩子安慰,而是陛下啊。” 这话一说出口,盛瑶只觉得胃都要绞到一处。 还好明徽帝总算放过她,道:“皇后说的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旁边的小太监适时凑上来,道:“丑时两刻了……陛下,就寝吧。” 这一宿,宫中睡的最沉的,反倒是再次痛昏的江晴晚。 其他人,要么辗转反侧,要么干脆看着窗外,一夜不眠。 在夜里的御花园坐了那么久,伤寒成了现成的理由,不少人开始称病不出。 昨夜,安得意带人到御花园,把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取了一些,留给太医们检查。这无疑是个浩大的工程,又在夏天,食物很快开始馊掉。 到最后,只勉勉强强把荣妃那一桌的菜检查了九成。 这样一来,太医们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陛下,荣妃娘娘的菜,每一道单独吃,都不会有事……” 刚刚下朝的明徽帝面沉如水,听太医院院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药理,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他与安得意、再加院正三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明徽帝道:“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院正说出几个太医的名字。 里面有几个人,在明徽帝听来十分陌生。他看一眼院正,后者便自发自觉地解释:“常常为固定一两位娘娘诊治的那些人,臣都只让他们去干些杂事。” 明徽帝满意了些,转眼又沉下面色:“院正不妨让他们也知道,此次荣妃出事,是因为那桌菜中被下了药。” 院正战战兢兢的应了。 在这同时,盛瑶自静思手中接过一张锦帕。 那锦帕原本被塞在静思腕上一个空心镯子里,是用上好的绸子制成,帕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盛瑶看过之后,面上泛起一点疑惑。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吩咐静言拿来一个蜡烛,将帕子烧毁。 毕竟在夏天,拿火盆实在太打眼了些。 恰好在这时候,有小宫女在外面通报,说荣妃娘娘醒了。 盛瑶觉得,江晴晚恐怕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 但如果自己不去见,让皇帝知道——当然,皇帝肯定会知道——不就成了自己苛待他的新欢了吗。 于是盛瑶将小宫女唤进来,仔仔细细地问了荣妃状况,做足关心的架势。她知道这会儿小宫女能告诉自己的都是明徽帝允许自己得知的,不过也无妨,她想知道的东西方才那方锦帕上都有,这会儿还能对比一下二者之中有何不同,更利于自己揣摩明徽帝心思。 小宫女说,荣妃娘娘精神不佳身体受创,太医的意思仿佛是有人在菜中下药。 锦帕上讲,荣妃身体好好调养未必不能再有身孕,而桌上那些菜都做得很巧。 什么是很巧? 所有菜中都夹杂着相克东西,而那些相克之物无一不是被细细碾成粉末,掺杂在菜中。 有些本来就是可入药也可当菜的,吃入口里也不会觉得有异味。 所有东西加在一起,被加了人参粉的热性的果水一冲,才把荣妃折腾成现在这样。 最让盛瑶注意的,是李太医写在锦帕末尾的一句话。 如果江晴晚没有把所有菜色吃一遍,她根本不会直接流产,至多只是胎气不稳需要静养。 前面那句作假她懂,只要满宫人都知道江晴晚不能生,荣妃就能好好活着不遇险情。后面那句,则是明徽帝在麻痹什么人? 盛瑶以几不可见的幅度摇摇头,然后示意小宫女推开屋门。 江晴晚就躺在那扇屏风的后面。 虽说荣妃不能吹风,但屋子里总是一股子血腥气也不是事儿。小宫女在一边和盛瑶解释:“院正大人说了,现在是夏日,正午时候更是不冷。只要拿点东西挡住,不让荣妃娘娘直接被风吹到,换换气也挺好。” 盛瑶微微颔首,绕过绣了各色鸟雀的屏风,走到江晴晚床边。 两人对视,都觉得眼下的场景有些熟悉。 在冬日里,也有这么一遭。江晴晚穿着亵衣靠在床头,长发垂下,虚弱地看向皇后。旁边原本正有人服侍她喝药,照例一口蜜饯一口药汁,喝得江晴晚十分痛苦。 见皇后来,她总算得了现成的理由,讲:“妾见过皇后娘娘……”行礼的动作意料之中的被皇后拦住,然后道,“皇后娘娘恕罪,太医先前说,药一定要按时喝。” 这话换个人来听,大概就是对皇后的挑衅。 但江晴晚莫名就觉得,皇后不会在意这个。 皇后什么都不在意。 果然,盛瑶朝江晴晚讲:“既然如此,你就先把药喝完吧。” 江晴晚端着小碗,一饮而尽。又酸又苦的液体极快的从喉间滑入,之后她又制止了小宫女把蜜饯递过来的动作,道:“端碗水来。” 皇后没有坐下来的意思,看得江晴晚有些失望。 不过她也明白,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到底不太干净。 两人开始叙话,说的毫无例外都是场面词。皇帝派来的人紧盯着皇后,而盛瑶原本只是打算走个场子,很快说了结束语:“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歇着吧,陛下与本宫都会为你做主。” 江晴晚直勾勾地看着她:“妾谢过陛下,谢过娘娘。” 盛瑶看着她,眉间有一丝不解一闪而过。 她居然觉得,江晴晚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熟悉……这么执着专注,而那双瞳仁在正午的阳光下被映成了清澈通透的琥珀色。 这样的眼神,自己之前难道见过? 从荣妃暂居的偏殿中离开后许久,盛瑶才在逗弄二皇子的时候想起:是的,自己的确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两二三事 的地雷和@枫影儿 的地雷和深水鱼雷!!! 一觉醒来,看着评论区,简直是懵比的qwq 然后看了看收益,更加懵比了……作为在晋江待了这么多年的小窒息,还是第一次收到深水啊qwq! 原本已经自暴自弃地想着砍砍剧情尽快完结掉吧。然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7 收到了这么大的惊喜,简直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十分谢谢大家。 有这么温柔的小天使在,作者君实在太幸福辣=///= 爱你们&gt3&lt ps.因为是打算随榜更的,这期的编辑推荐榜只要求1w字,所以,这一章算是加更xd~ (本来是礼拜六、礼拜一、礼拜三这三天更新来着……) 然后七夕那天应该也有加更,大家想看继续走剧情呢还是什么番外呢? ☆、谈话 二皇子聂泓在盛瑶怀中伸着肉乎乎的小胳膊:“母后,母后!” 盛瑶却还在出神。 盛家治家极严,但盛丞相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真的娇宠,从吃穿用度到婚事,样样都要给女儿最好的。 从小到大,盛瑶想要的东西,几乎很少得不到。哪怕是在南巡随驾时提出“想真切看看民间生活”这样无理的要求,盛丞相都答应下来,还给了她银子和人手。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盛瑶养成了一个十分微妙地性子。 她知道自己手中握有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力。在这世间,身为女子,唯一还能让她再进一步的位子就是太后了。而只要她平平稳稳地走下去,不出什么大的差错,那个位子便能落入她手中。 前朝倒是出过女帝,但盛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用最大不敬的念头自问过,如果明徽帝出了什么意外,泓儿年幼登基,自己愿意垂帘听政吗? 不愿意。 她很快就得出一个答案。 ……哪怕有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让她走向权力巅峰,盛瑶也不一定会选择将其握住。 她只想维持此刻的生活。 只要她依然是盛丞相唯一的嫡女,依然是皇后,其他事物,例如帝王恩宠,例如情情爱爱,盛瑶真的很难去在乎。 至于在能力范围之内,心血来潮地帮一些人,做一些事,对她来说仅仅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罢了。 哪怕到现在她还记得自己五年前救过的小姑娘,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正好像,盛瑶觉得,自己恐怕在五年十年之后,同样还会记得自己说出允许想家的秀女返乡时,那些小姑娘激动的面容。 二皇子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玩累了的样子,靠在盛瑶怀中,不知不觉便睡着。 一旁的奶娘想来抱住二皇子,被盛瑶一个眼神止住。她拿了一个帕子,擦擦二皇子额头上的汗,微微一笑。 明徽帝登基六年,第一次在办什么事时,觉得束手无措。 他是天下身份最高的人,按说本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在这会儿,他连谋害自己心爱女人的人,都无法找出。 不把荣妃落胎真相说出去,一半是为了麻痹对方,另一半则是因为明徽帝不想将这样的法子摆在明面上,以防后面有人效仿。掺在荣妃菜中的药材都很常见,别说太医院了,就是宫外的小医馆都能轻易抓全。如此一来,还得从具体操作的人手与开方之人身上查起。 这一查,问题就出来了。 太医院先是根据菜中药物的种类,试着拟出原本的方子。 起初听到明徽帝这个吩咐时,院正不说踌躇满志,也是颇有信心的。可半个月过去,其中多半药材,他依旧摸不准分量。 另一方面,具体操纵的人,同样不好找。 将大半个御膳房都审了一遍,明徽帝得到一个消息:从采买到最后端盘,每一道菜都要经历七八个人的手。而仔细对比过人员名单后,似乎没有一个人,能把所有的菜都摸一遍。 更别说,每道菜中掺的东西还都不一样。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唯一的好消息是,荣妃的身子越来越好。在事发过后半个月,总算能下地了。 江晴晚搬回自己的芳华宫,临走前去主殿拜别皇后。不是正经场合,皇后穿得也随意许多,正在用一碗冰过的绿豆沙。见她前来,还问了句:“荣妃妹妹的身子可以了吗?再住段时日,也没关系的。” 江晴晚略略一拜:“妾谢皇后娘娘关心。这些日子给娘娘添了不少事,怎敢继续麻烦下去。” 盛瑶又道:“这豆沙熬得不错,还有没冰过的,荣妃要用一碗吗?” 江晴晚很想说不用,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被说出口的是:“娘娘都这么说了,妾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下子,盛瑶反倒有些不好说什么。 她原本只是客套,现在……给身子没好全的皇帝宠妃乱吃东西,怎么说都不合适。 于是盛瑶的表情微微顿了顿,低着头的荣妃没有发觉,而她的语气也分毫不变,随意中带一点慵懒:“给荣妃妹妹诊平安脉的太医还没走远吧?把他叫回来,瞧瞧豆沙用了什么料,荣妃吃了会不会伤身。”有小宫女应了,盛瑶的嗓音又放软一些,是对江晴晚说的:“妹妹先起来,坐我旁边。又不是什么要绷着脸的场合,自家姐妹,都松快些。” 江晴晚的嗓音也软软的:“妾谢过娘娘。” 两人坐在一起,一清雅一娇弱,旁人看在眼里,便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江晴晚其实在皇后后面那句话开口时就后悔了,这分明是在怪她打蛇随杆上!可待她真的坐到皇后身边,能嗅到对方衣裳上的熏香时,江晴晚又有点庆幸。 也不知道皇后用的是什么料,这样好闻,香的恰到好处。 小姐姐身上也总有一股香味,味道很淡,好像初夏第一株绽放的莲花。 第一次不是躺在床上与皇后说话,两人的话题也被扩宽一些。江晴晚自认先前在倚香楼见过足够的人情世故,倚香楼内的姑娘留住恩客的方式很多,从娇美的容貌到纤细的腰身,最重要的,还是一张巧嘴。 她听惯那些歌女舞女讨好恩客的言语,自己也学会很多。哪怕伴在君侧快要一年,改掉无数从倚香楼内带出的习惯的现在,在说话的时候,江晴晚仍旧偶尔会冒出些从前的句式。 可皇后不是这样。 听皇后说话,让她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也许皇后从来不用讨好什么人,哪怕在与明徽帝对话时,也仅仅是象征性的用上敬称罢了…… 她低下头,想端起茶杯抿一口。手刚搭上杯身,就有纤细洁白的手指摁在她腕上。 江晴晚抬起头,皇后还是在朝她笑:“妹妹莫急。咱们说的有些久,这茶水也有点凉了。妹妹身子不好,还是再重新沏一壶。” 然后抬高了声音,吩咐江晴晚身后跟着的小宫女,让她们去取荣妃在偏殿用惯的茶器与茶叶来。 话一直说的很巧,眉眼间全是对江晴晚的爱护,好像真的把她当作妹妹一样。 江晴晚看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对方张合的唇瓣是很好看的水红色,倚香楼里最贵的胭脂都没有对方用的美。至于自己现在用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8 的,可能在价格上是与其差不了多少吧……不过皇帝喜欢的并不是这种颜色,她从未涂过。 皇后说:“讲了这么久长乐城的事,妹妹是从江南来的,江南的春夏秋冬与长乐城有什么不同呢?” 江晴晚一面答,一面拉回自己的心神。皇后再美再好,都和她没有关系。都防她防到不让她碰一下自己宫里的器物吃食了,还装什么亲热啊。 皇后说:“夏日倒还罢了,都说江南的冬日不会下雪……那么,会结冰吗?” 江晴晚想,说来也真是奇怪,如若是在旁人宫里,自己大概根本不会轻易端起茶杯吧。 皇后说:“荣妃妹妹不知道,其实在六年前,我也去过一趟江南的。” 江晴晚:“娘娘……?” 她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两二三事 和@枫影儿 的地雷&gt3&lt 这章有点短……可是!在这里停下,真的十分合适啊xddd 其实本来想写“前朝有女帝blabla,那端宁帝blabla,生灵涂炭(?)blabla……” by被姬友拉走打剑三的作者君。 ☆、元贵妃 荣妃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盛瑶看在眼中,眉尖不着痕迹的一皱,又很快舒展开。 给江晴晚新泡的茶被端上来,茶具据说还是明徽帝亲自挑的,光滑洁白的瓷面上点缀着朵朵细小的粉色花瓣,好像初春的桃花。 她看着江晴晚低头喝茶,耳边一缕发丝垂下。 “娘娘说的江南……可是云梦郡?”江晴晚问。 江南江南,指的地方其实颇大,有三个郡都能被勉勉强强囊括其中。江晴晚几乎是摒住呼吸,她从前在水面跳舞时都没这样小心翼翼。 ……在倚香楼内的池子里,水面下钉了木桩,可钉的不牢,踩上去时桩子总晃来晃去……在上面甩着水袖,朝一旁楼里看过来的恩客笑一笑,看上去是千娇百媚,可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得绷得紧紧的,生怕摔入水里。 “云梦郡?”盛瑶偏了偏头,面上的神情像是在笑,“对。当时陛下尚是太子,留在长乐监国,我与父兄一起随驾,但实际上也是终日与一群女眷一起,坐坐船听听歌……南方的风光果真与北边不同,连歌女舞女都显得柔媚许多。” “是吗……”江晴晚好像是失望,又抿抿唇,问盛瑶,“娘娘知道青镇吗?” 盛瑶沉思片刻:“是云梦郡下面的地方吗?当时的行程都是旁人规划的,我也没大注意。” 太医风尘仆仆的赶回时,江晴晚已经在和盛瑶告别。 荣妃的心情仿佛有点低落,谢绝了皇后再用点点心的邀请,上了轿子。 盛瑶也没再挽留她,只说,荣妃妹妹无比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未必没有机会给陛下添一个小皇子……这样的场面话。 江晴晚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皇后,轻轻“嗯”了声。 一直到江晴晚的轿子走远,盛瑶才收回若有所思的眸光。凤栖宫里永远不缺瓜果,她咬破一颗青提,甜甜的汁水溅在口中。 “不会吧……居然这么巧?” 荣妃回到芳华宫当夜,明徽帝理所当然地来看她。 经历了白日在皇后身边忽上忽下的心情,江晴晚再面对皇帝时,意外地觉得特别疲惫。明徽帝依旧很体贴,说只是用一顿善,不会扰她修养……可晚膳用完后,江晴晚依然是靠在明徽帝怀中,听他讲话。 送走皇帝时,江晴晚站在芳华宫门口,一转身,眼前是明亮到夺目的宫殿。这么多蜡烛,在宫外,大约够普通人家烧一年。 她收敛了心思,收敛了表情。在天子面前扮出他喜欢的样子很累没错,更累的却是,哪怕明徽帝走了,她依然不能太出格。 肃仁帝南巡的路线不难找出,在第二天,江晴晚就拿到一张地图。 她只需要撒娇般地和明徽帝讲一句,在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好。 在图上看了又看,待终于确认南巡之路与青镇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都与江河有关后,江晴晚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再次回想起当初小姐姐的模样。 还好,还好……如果她继续误会下去,可能连心里小姐姐的样子,都会被扭成皇后的脸了。 至于面对皇后时,那种莫名奇妙的悸动。 还是忘了吧。 荣妃落胎一事的调查陷入僵局,偌大的皇宫恰似寂静的湖水,不说幕后之人,连寻常妃嫔都开始蛰伏不出。 一方面是为了少出现在皇帝眼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气真的是越来越热。正午的太阳晒得地面滚烫,在外面露个脸都一身汗,还是待在自己宫中舒爽。 在这样的环境下,明徽帝愈发不放心,做出一个决定:带婉儿出宫去住。 “去甘露宫避暑?” 七月一日,明徽帝按惯例宿在凤栖宫。 甘露宫位于长乐城以北,是早在前朝就有的帝王行宫。聂家得天下后,甘露宫随皇城一起被保留下来,用作皇家避暑之处。 话是这样讲,可明徽帝继位至今,除了每年春猎与前一年的南巡之外,似乎一直都未踏出过长乐城。 此刻突兀地提出要去甘露宫避暑,盛瑶听在耳中,不得不将其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 皇帝似乎是真的很不放心他那荣妃。 除此之外,那害荣妃的人,手法也真是高明。 “对,”天子颔首,“这原本是惯例,不过朕前些年一直没去,竟将甘露宫荒置在那里。” 他说的一本正经,盛瑶便跟着正经下去,公事公办地问:“那陛下是打算带那几个妹妹一同前去?甘露宫多年不用,里面的宫人恐怕手脚不□□利吧,这回是不是得宫中多去些人?再有就是,还有几日,就是七夕佳节,陛下是在宫中过了再走,还是与妹妹们在甘露宫一同庆祝?” 几个问题砸下来,明徽帝略感烦躁:“后日启程,只带荣妃一人。至于其他事项,就皇后你来拿主意吧。” 盛瑶沉吟片刻:“这样啊。”皇帝果然只想与江晴晚二人做牛郎织女。 她自己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不过外面的士子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 因甘露宫与长乐城之间的距离说不上远,皇帝出行要准备的东西便少很多,实在要用大不了快马来取。 饶是这样,明徽帝仅给了两日时间,依然忙得盛瑶眼前一黑。器物搬运有内务府,可人员调动总要她点头,再加上对甘露宫的现状不甚了解…… 送走皇帝与荣妃是当日清晨,各妃嫔回宫后接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皇后说了,一直到皇帝回来,每日早上都不用去凤栖宫谈话。 盛瑶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19 则好好睡了一觉,到醒时,已经要用午膳。 二皇子三岁,离搬出凤栖宫的时间还早。母子俩一同用膳,二皇子面前摆了一个白玉制的小碗,一对象牙小箸,盛瑶将菜给他夹到碗中,看儿子乖巧地吃下,心中一片平和。 可平和的心境似乎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有小太监悄声进到殿里,俯在静言耳边说了些什么。静言踌躇一下,走到盛瑶身侧,看着笑盈盈的皇后,低声道:“娘娘,有元贵妃身边的人来了。” 盛瑶的动作一顿。 “静思,好好伺候殿下用膳。”她侧过头,朝自己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吩咐了句,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静言,“元贵妃怎么了?” 静言手中的帕子被扯得紧了些,迟疑道:“话传了几遍,奴婢也不大确定原本是不是这个意思。好像是说,元贵妃……不行了。” “不行了?” 元贵妃宁淮,兵部尚书之女,真正身娇体弱,居临华宫。 盛瑶已经记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上次见元贵妃,似乎也是很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 临华宫与凤栖宫之间的距离不算远,盛瑶到时,太医还留在宫内。 荣妃落胎后,诸太医一直颇为战战兢兢。进太医院就是这样,富贵触手可得,可危险也随之大了许多。诊出喜脉固然皆大欢喜,然则若是碰到前些日子那样的情况,只能自吞苦果。 在此之前,为元贵妃诊脉一直是被各太医推来拖去的事。但到现在,有不少太医都觉得,总归元贵妃的身子也就那样了,她也不算得宠。来临华宫看诊虽说没有赏钱,但也没有性命之忧,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除了太医之外,临华宫内还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苏婕妤宁苏。 盛瑶只看了她一眼,就想起来,宁苏与宁淮说起来还是姐妹,同父异母,一嫡一庶,年龄差了六岁,如今共事一夫,都不算得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两二三事 的地雷,和@枫影儿 的火箭炮=///= 然后很抱歉……作者君卡文了啊啊啊t____t #一时兴起开坑,只写了前三万字大纲的错(躺。 磨了好久好久都继续不下去,所以目前打算先去把大纲写好。原本答应的七夕节加更qwq,这次加更补到后面吧。 再次道歉,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贵妃之死 元贵妃宁淮之母在二十年前就已病逝,父亲另娶她人,府内妻妾成群。早在豆蔻年华时,宁淮便觉得,自己大概这一生都会是孤家寡人。 后面的事果然如她所想。 从十六岁被纳入东宫,到一日日独守鼓粹宫。宁淮的年纪只比皇帝略小一些,可算一算,母亲大概就是在二十五六岁去的。 可母亲当时好歹还有一个八岁的她承欢膝下,自己呢?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三年前,庶妹宁苏参加选秀。 宁苏比她小八岁,从小就粘她。说来也是因为宁苏出生时她的母亲刚刚去世,宁淮整日整日的哭,哭到眼睛红肿不已。祖母怜惜嫡孙女,把她接到自己的院子里养了段时间,而那时候刚满月的小宁苏也常被姨娘抱到宁老太太的住处问安。 小宁苏一见她就笑,八岁的宁淮看得呆了,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莫非是娘亲舍不得她,所以投身到姨娘肚子里,又来找她? ……等稍长大一些,宁淮就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宁苏是真的乖巧可爱,有这么一个妹妹在,哪怕明白迟早二人要各嫁他人天各一方,宁淮都舍不下这份温暖。 她身子弱,宁苏就夜夜跑到她房子里抱着她睡觉给她取暖。在冬日大雪初降时,宁淮重病一场,宁苏却笑嘻嘻的摘来梅花给她看:“姐姐不是喜欢梅花吗?没关系的,姐姐不用下地,我来给姐姐摘。” 一切持续到宁淮十六岁参加选秀,宁苏哭得比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拉着她的袖子抽抽噎噎:“姐姐等我,我以后去陪姐姐。”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宁苏这是当不得真的童言稚语。而且宁家已经出了一个成为太子侧妃的女儿——这意味着以后宁淮至少也是四妃之一——根本没必要再送姑娘入宫。 她们的父亲,兵部尚书宁贺之,在宁淮十二岁时另娶继室。继室的出身比宁淮的母亲差一些,但也算大家闺秀。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好,对其她庶子庶女也能一碗水端平,在又一个选秀之年特地叫来宁苏,说自己近些日子会进宫见皇后娘娘,求一个指婚的恩典。然后问宁苏,对将来的夫家有什么要求。 宁苏一口咬死:“我要进宫。” 宁贺之只有宁淮一个嫡女,而他虽然有满院子女人,可对发妻仍颇有感情。听完继室转述的宁苏的话后,宁贺之沉吟片刻:“也罢,那就由她去吧。阿淮的身子,我是真不放心。有个妹妹照应着,也算不错。” 就这样,宁苏成了明徽帝三千后宫中的一人。 她虽是兵部尚书之女,但生母只是侍妾,出身不算高。再加上宁苏一心只想住在姐姐居所的偏殿里,便只被封了婕妤。 此时此刻,盛瑶的视线在宁苏面上转了一圈。 ……临华宫的格局与其余诸宫殿都有所不同,偏殿与主殿之间犹隔了段不小的距离。宁苏定不可能是临时来的,再看她几乎算得上不施粉黛的打扮,和随口而出的对元贵妃身边宫人的吩咐之词,宁淮与宁苏的关系大约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好?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干系。 别说荣妃入宫之后,就算入宫之前,这俩人都算是透明人。 她问过太医元贵妃的状况,自太医口中说出的还是那些陈腔滥调,说元贵妃的病症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云云,只能静养不能动,还得日日喝着上好的药材,这才能吊住命。 宁淮挣扎着起身就要朝盛瑶行礼,盛瑶自然不可能受。 然而在她扶住宁淮时,却突然感到一道针扎般的视线。 盛瑶不懂声色地劝着宁淮,躺在塌上的女人面上是全然无法遮掩的病色。刚被封皇后时各妃嫔曾来拜见她一次,当时宁淮穿着贵妃朝服,盛装打扮,也是个娇艳万分的美人,现在居然被病痛折磨成这样。 至于方才的视线…… 盛瑶很不经意的偏了偏头,就见到苏婕妤立在一边,满目担忧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她当然不会觉得苏婕妤在看自己。 从临华宫中出来的时候,盛瑶暗道,这对姐妹也是挺有意思的。 自己不是太医,来看元贵妃实际仅仅是走个过场,也表达一下作为皇后的态度。宁淮再不受宠,也是贵妃,是兵部尚书的嫡女,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0 太医院必须用尽全力保她! 皇宫中的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到甘露宫里,天子只看了一眼,就将折子放下。 明徽帝的心思,全然放在如何与心爱的女人过好七夕上面。 甘露宫邻水而建,出宫不久就能看到洛水。 七夕当夜,清澈的水面上飘满花灯。花灯顺水流下,整条洛水几乎成了一条由灯光火光组成的河流。 明徽帝揽着荣妃的肩,在漫天烟花下许下承诺:“婉儿,朕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江晴晚嫣然一笑。 她的小腹还是时不时抽痛,但太医说,她已经好了。 江晴晚想一想,也就明白。当时在倚香楼,有个姐姐在跳飞天舞时摔断了腿。后来明明腿上不该有知觉,但她仍旧日日喊疼。 夜深人静时,明徽帝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酣睡。江晴晚的心却睁着眼睛,心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天子与宠妃一直在甘露宫待到九月,哪怕是八月中的皇后生辰,都只是递了张旨回去,让从库房中取出一应赏赐,送到凤栖宫。 盛瑶笑着应了,转脸让人把东西收好,自己又去召太医,问元贵妃情况如何。 她已经习惯了宁淮的一次次“情况不好”,但从未想过,吊命吊了数年的元贵妃真的会出事。 然则就在前几日,太医含蓄地表示,已经可以开始准备元贵妃的后事了。 盛瑶又往甘露宫递了一回折子,问皇帝,这事要如何办。 皇帝冷漠的令人心惊,只说宫中一切都有章程,皇后没办过此类事也无妨,以后总会慢慢熟悉。 ……慢慢熟悉? 盛瑶琢磨着这四个字,问传信的人:“这是陛下的原话吗?” 传信的人低着头,额头几乎挨住地面:“是。” 盛瑶扯扯唇角。 这就是明徽帝啊。 但其实,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整个宫中,唯一会真情实感地为宁淮哭一哭的人,只有宁苏。 宁淮开始咳血,每一口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宁苏含着泪在一边端了茶水伺候,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怕惹得姐姐心神波动。 等一阵咳嗽完了,宁淮接过宁苏手里的茶水漱口。吐出来的茶染了血,成了红色,看得宁苏只想哭出声来。 她用了整整六年,才走到宁淮身边。而到现在,也仅仅又在宁淮身边待了四年。 宁淮又喝了药,这才拉着妹妹的手,细细看对方与自己当年并不相似的眉眼。 她们都是宁贺之的女儿,不过,都更像自己的母亲。 “姐姐……”宁苏带着哭腔喊。 宁淮道:“别哭。” 宁苏咬着下唇,强忍住眼泪,就听宁淮继续道:“我在的时候,你总能好好过下去。可我不在了……临华宫无主,你定然会被迁走。我已经求过皇后,把你迁到淑妃那里。她性子和软又从不与人相争,是最好的选择了。” 宁苏:“姐姐别说这种话,姐姐不会有事的!” 宁淮笑了笑,宁苏看在眼中,只觉得眼前的嫡姐好像从未有这样释然的时候。 她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惶恐:“……姐姐?” 这时候,已经是盛瑶生日过后半个月,长乐城的秋日快要到来。 九月的第一天,秋蝉还在鸣叫,皇帝仍住在甘露宫时,元贵妃永远阖上了眼。 一句“贵妃宁氏,性谦逊,朕心悦之,葬妃陵”,就成了宁淮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的痕迹。 苏婕妤一身素服,抚灵大哭。 宁淮这一死,整个皇宫都得戴孝。盛瑶觉得,皇帝就是因为这点,才迟迟不归。 明徽帝大约真的很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作戏。 其余妃嫔,倒是都规规矩矩的穿上素衣。 祭礼持续三日,宁淮所躺的棺材终于被钉死,埋入土中。 宁苏失魂落魄的时间,持续了更久。 她像姐姐生前所说的那样,迁入淑妃所在的宫所。淑妃景如画的气质和姐姐有点像,宁苏想,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想到这点,才让她来这里。 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景如画与昭嫔交好,这点哪怕是足不出户的苏婕妤都知道。才住了半个月,她就听到了八九次,说昭嫔前来拜访。 终于有一天,宁苏不耐烦听院子中传来的阵阵笑声,去御花园散步。 这样的季节,开得最好的就是菊花。 宁苏私心里想给姐姐守足三年孝,但身在宫中许多事都不由自己。如果真是天天孝服,别说皇后了,就是资历老些的宫女都要说她几句。 不过颜色稍艳的衣服还是都被她压在柜底,日日衣裳只从青色蓝色之类的中捡着穿,总算稍微能体现一点心意。 怒放到极致的菊花当中,一身青衣的宁苏,就这样直直撞入一个人眼里。 周燕回拉着儿子的手,眼睛微微眯起,轻轻地笑了。 很快,宁苏身边走来一个脸生的宫女,在行过礼后朝她讲:“娘娘,我家主子在一边的亭子中喝茶,远远看到您,想问您要不要一起用用点心。” 宁苏有些疑惑:“你家主子是?” 宫女抿唇一笑:“回娘娘,奴婢是惊鸿宫的人。” 宁苏这才点头:“宜嫔啊……” 她自然不想去。 原本正在追忆姐姐生前的一颦一笑,恰逢此地风景独好。宫中很讲各样忌讳,而白菊历来都是祭祀之物。也就眼前这些金灿灿的品种,能在御花园看到。 可姐姐生前曾叮嘱过她,让她日后要好好和人交往。 正在宁苏犹豫的时候,那宫女又道:“我家娘娘说了,进宫这些年呀,元贵妃娘娘也对我们主子多有照顾。苏婕妤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有些话,我们娘娘想和苏婕妤说说。” 宁苏的眉尖颦起一些。 她是不问世事,可也不傻。作为从尚书府内院出来的庶小姐,哪怕嫡母再一碗水端平,宁苏也是吃过苦的。 眼前的宫女能说这种话,显然是有宜嫔授意。 有些话……? 宁苏到底还是去了。 周燕回坐在亭子里,大皇子早在她看到宁苏时就被送走。 贴身的宫人也仅仅是倒了一杯茶,就被周燕回以个样理由支开。 做完这些后,周燕回看向宁苏。宁苏眼中是明明白白的警惕,周燕回也不在意,抿一口茶水,然后低声叹道:“苏婕妤大概不信我的话,可我的出身,你总该知道。” 宁苏挑挑眉。 周燕回道:“要保住这个嫔位,于我来说,不知道有多难。” 宁苏:“……宜嫔是什么意思。” 周燕回抚摸着手中的茶杯,像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想:“元贵妃于我有恩。如果没有元贵妃,我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剩下皇儿。”见宁苏仿佛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1 是不耐烦的神色,她终于切入主题:“苏婕妤,满宫都知道元贵妃是病死的,可我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宁苏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点:“你胡说什么!?” 宁淮的病,没有人比宁苏更清楚。 也正因这点,在周燕回说出元贵妃的死可能另有隐情时,宁苏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周燕回秀眉微颦:“苏婕妤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元贵妃病是病着,可先前也没见出事呀?你我都不通药理,如果是在药中做些手脚,实在是太容易。” 宁苏冷冷地看着她。 周燕回道:“苏婕妤不妨想一想,元贵妃这一去,是顺了谁的意?再有,我也不是空口胡说的——如果苏婕妤愿意信我,待会儿便随我回惊鸿宫。有一个人,我想让你见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elsaaa 的2个深水鱼雷!! 讲真作者君还是在看到网页版顶上的滚动消息时才发现的t__t 看到的时候简直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了。 好开心好开心,太谢谢啦=///= ps.大纲已理顺,虽然还没到完结的地方但也能撑很久啦xd。不过接下来的剧情仿佛十分酸爽呢…… ps2.出场一章加一段话的元贵妃接了便当。进展一日千里有木有。 ps3.末点比收藏高两倍,我都不大敢更新了qwq打滚求收藏,求留言! ☆、构陷 要见的人? 宁苏心下快速划过几张面孔。倒不是她真信了周燕回,只是自己和姐姐在宫中几乎算得上与世隔绝了,能被周燕回找到的……好像也就是那几个人。 宁苏迟疑了片刻。 眼前的周燕回看似温声软语,实则目光灼灼,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她虽然厌恶对方烦扰自己,但周燕回到底是捏住了她的软肋。 如果姐姐真的是被人害死,她又在此刻对周燕回置之不理……宁苏相信,自己日后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各样思绪在心底浮动一遍,最后,宁苏点了头。 惊鸿宫中,被带到眼前的宫婢果真有几分面熟。宁苏听着对方的话,起初还有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渐渐地,神色却肃起来。 旁边的周燕回还在一边不停念叨:“妹妹也知道,陛下呀,对那位荣妃,真是疼到心坎儿里了。就算荣妃要天上的月亮,陛下也没有不答应的……这么宠着的女人,就算她什么都不说,陛下难道就什么都不想给她了吗?” “咱们宫里不缺衣不缺穿,淑妃哪儿是什么吃穿用度妹妹知道,可芳华宫那位和淑妃姐姐比起来,还是能被说上一句锦衣玉食挥金如土。” “就是这样,陛下还只想与荣妃一人共度七夕佳节。” 周燕回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和陛下的心尖子相比,莫说咱们,就算皇后,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宁苏倏忽一个激灵。 ……那宫婢,和她讲得是她出身于宫外的一个医馆,入宫后却仅仅在临华宫的小厨房烧饭。除此之外,元贵妃三天一病两天不起,她也常常负责煎药的伙计。 因着从小在医馆长大,那宫婢的鼻子是极灵的。再加上对药材分量总能熟稔估算,日子久了,就让她察觉出不对来。 “起先是有几味药的分量变了。奴婢虽发现这点,但本来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太医改方子是常有的事……然后到后面,药材也开始变,奴婢便更加笃定,是贵妃娘娘的身子又出了新状况,加上天气转换,才会这样。” “不瞒娘娘,奴婢虽说在医馆长大,但毕竟是女子,父亲也并不用心教导奴婢,至多只能分清药材种类和分量……” “别说这些没用的,然后呢?”宁苏追问。 “为贵妃娘娘煎了这么久的药,对娘娘的病症,奴婢自认还是能说上几句的。最后那几天,奴婢分明闻到了……” 她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宁苏默默记下了,又听她说下去。 “这和娘娘的病症分明是相克的!奴婢起初只觉得难以置信,后来翻看药渣,果然有!可奴婢人轻言微,没等话传到娘娘耳朵里,娘娘就重病不治了。” 说完这些,那宫婢便被周燕回的人领着退了下去。 宁苏静了许久,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宜嫔。 周燕回仿佛丝毫不觉得不自在,镇定的回视过去:“即便这样,苏婕妤还觉得,是姐姐我在信口胡言吗?” 宁苏阖上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找了个人骗我。” 周燕回道:“宁家家大势大,岂是我一个家破人亡之人能比的?苏婕妤若是不信,尽可让父兄去查。” 宁苏又看了看她:“既然如此,那便谢过姐姐,对贵妃的事上心了。” 从惊鸿宫离开后,宁苏思来想去,到底给家里递了张条子。 ……她依然没有信。 只是周燕回毫无背景,又在嫔位上待了许多年,显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势力。这样一个人,想收买姐姐宫中的旧人来帮她圆谎,并不容易。 而周燕回话中直指皇帝,简直蠢到极点。 宁苏挥退所有宫人,关上屋门,眼中滑下清泪。她喃喃自语,声音既像是笑,又像是哭:“姐姐……” 巧的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周燕回也在默念同样的字眼。 她哄睡了大皇子,看看天色,便坐在桌子边,绣一方帕子。帕子上是两只翩翩飞舞,游戏花丛的蝴蝶。图案虽简单,可针脚精美,单拿出去,也能被赞一句巧夺天工。 宁苏虽是婕妤,可毕竟是从大家出来的人,人脉不可限量。 想利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信自己。 信自己和她站在一条线上,信自己能被她全盘掌控。 自己已经没有希望翻身了,可大皇子还有。 ……只要大皇子不再是自己这个被皇帝厌恶的女人的儿子,只要皇帝没有嫡子。 周燕回默默地笑了,眼中泛着泪花,模糊了指尖银针。针尖蓦地扎上她的手指,滚出一颗血珠。 二人皆一夜未眠。第二天,宁家就将消息传回皇宫。 周燕回找来的宫女,背景是真的。 此外,剩下的事,还需要时间去查。 宁苏对此倒是不意外。宁淮不在了,她有大把空闲去等待。 在此期间,明徽帝终于回宫。 还是众妃嫔来迎的戏码,江晴晚此前已经经历过一遍。差不多的季节,差不多的穿着,她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轿子,站在明徽帝身边。 但到底是和从前不同了。 不再是来自江南云梦郡的舞女,而是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的荣妃。在众妃嫔拜过皇帝后,江晴晚看向那个离自己最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2 近的女人,视线略低一些,没有与对方对视,然后微微弯下膝盖,行了礼:“妾见过皇后。” 盛瑶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起吧。” 江晴晚微微一笑。 皇后不是小姐姐。 江晴晚在心底念过很多遍这句话,从最初的泫然欲泣,到后面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放眼整个后宫,唯一会与她敌对的人,似乎,就是皇后了。 没有了最初每每见到对方时莫名其妙的心悸,也许她终于能好好地,看清自己未来要走的,是怎样一条道路。 小姐姐希望她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而她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能给自己一切的明徽帝。 上天都在帮她。如果不将眼光放得再高一点,岂不很可惜? 在甘露宫的数月伴驾时光,让江晴晚想了无数事情。至少在此刻,在听到皇后的声音时,她不再有从前那种手足无措之感。 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发展。也许在日后的某一天,嫁给他人的小姐姐就会听说,有一个从青镇出来的女人,从最卑贱的地方,走上了天下女子都期盼的位置。 至于现下,那种不太舒服的、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的感觉……大概,仅仅是错觉吧。 天子归来后,后宫里的气氛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短短一年不到,就有三个主位上的妃子消失在宫里。无论原因如何,这样一个结果都为宫中诸人敲响了警钟。 下一次选秀,怕是一定会有新人入宫。 哪怕明徽帝再不愿意,朝堂上的言官也会逼着他答应。身为天子,延续血脉,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这样的氛围里,三个让旁人意向不到的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苏婕妤,宜嫔,荣妃。 “……所以呢,阿画,我总有些不大好的感觉。” 纪年华往宁苏匆匆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眉尖便是一拧。 在她对面,景如画的眉却是微微弯起一些,是好看的柳叶形状,双唇不点而朱,但丝毫不给人昳丽的印象,只让她看上去更像画中仕女,只静静坐在那里,就似乎要消散在水墨里。 “阿画?”纪年华偏了偏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景如画回过神,“宫里只有这么点人,也能那么热闹,实在难为她们了。” 纪年华“扑哧”的笑出声,阳光被两人头顶的树叶切碎,不太均匀地撒在她面上和眼里。等笑够了,纪年华才勉强说了句:“阿画说得对。” “可等新人入宫,她们不就没时间了。” 确切地说,是周燕回就没时间了。 芳华宫里,宜嫔亲手烹茶。等一杯茶好好落入杯里,江晴晚端起杯子,慢慢吹一口上面飘起的白色雾气。 指尖滚烫滚烫的,她很快又将被子放下,看看眼前一桌子点心。 如意糕、小香饼、桂花酥……全是香香甜甜,小孩子喜欢吃的。 宜嫔用手中的锦帕垫着手指,捻起其中一块,送到大皇子聂澄口边。 聂澄今年已经九岁,入了学,原本该是最好动的年纪。不过宫里的孩子历来早熟,加上他曾经历过的,从小时候众星捧月到如今平静度日的转变,更是比寻常九岁孩子多一分心眼。 荣妃入宫时,母亲曾很不开心,还常常拉着他的手,哭着说些丧气的话。 现在,却与荣妃一口一个姐妹,还带自己来芳华宫小坐…… 聂澄低下头,乖乖巧巧的,吃下那一口如意糕。 无论如何,聂澄相信,母亲不会害自己。 三人坐了小半个下午,一盘子如意糕,都进了聂澄的肚子。 后面还上了些新鲜瓜果,不过聂澄一口没动。惊鸿宫里的瓜果也不少,而母亲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允许自己吃糕点。至于在芳华宫里为什么那样喂自己,可能是因为有荣妃在吧……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在回宫路上,还小睡了一觉。 可一回到惊鸿宫,刚坐下来喝了杯茶,聂澄就抱着肚子,痛苦的喊道:“疼,好疼!” 周燕回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一般,扑过去捏着儿子双肩:“澄儿怎么了?哪里疼?宣太医,宣太医!” 当天晚上,大皇子吃坏肚子,腹泻不止的消息就穿遍整个皇宫。 惊鸿宫里灯火通明,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在这里。据说还是宜嫔跪到皇后身前苦苦哀求,说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聂澄就是自己的命根子……皇后才去明徽帝那里求了特旨,把半个太医院搬去。 大皇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小脸蜡黄。周燕回站在一边,看太医为儿子诊脉,面色苍白,两眼含泪。 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日子,明徽帝处理完政务,便去了芳华宫。荣妃站在宫前,一脸惊喜的来迎:“我还以为,陛下去宜嫔那里了。” “宜嫔?”明徽帝挑眉,像是不明白为何宠妃会出此一言。 江晴晚一怔,随即抿一抿唇,低下头去,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大殿下身体不舒服,据闻皇后娘娘还去请示过陛下……” 明徽帝皱眉,片刻之后想起什么:“对,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他连皇后都不大想见,遑论好好听完对方说话?无非是等盛瑶讲完之后,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顺口答应下来罢了。 “陛下,”满宫灯火下,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宫前荣妃身上披着的纱,“我好担心大殿下,陛下去惊鸿宫看看吧?” 明徽帝的手已经揽在宠妃肩上。批了一天的折子,天子此刻所想仅仅是与心爱的女人共度良宵。从前的荣妃向来听话乖巧,怎么今天偏偏如此之倔,硬要把他推到别人宫中? 江晴晚下面的话,恰到好处的为明徽帝解释了他的疑惑:“今日宜嫔带着大殿下来过芳华宫,我与宜嫔聊了许久……还有苏婕妤。不瞒陛下,自从甘露宫回来后,我便偶然发觉与她们二人颇为投缘,之间的来往也多了些。” 明徽帝很不经心的点一点头。 江晴晚道:“大殿下在我这儿吃了许多东西……听说,到惊鸿宫后不久,就出事了。” 明徽帝明白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惊鸿宫里的事,荣妃能知道的那样清楚。天子宠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对方的许多小动作,都是可人疼的。 明徽帝只想到了一件事。 有人要害他的婉儿。大皇子现在的情况或许还好,但这并不能消除他是在芳华宫里出事的实事。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向来都小不了。 可在婉儿宫里给大皇子下药,有谁能做到?又有什么人,有必要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两二三事 和@yugo 的地雷~么么哒。 明天后天都有更新,差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3 不多也是这个点。睡的早的gn可以早上起来看~ ========捉虫,顺便来个小剧场: 宁苏: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嘤嘤嘤。 周燕回:(咬牙切齿)闭嘴!你姐姐好歹陪了你那么多年,我呢…… 宁苏:(不管不顾地嘤嘤嘤) 周燕回:……(不行,好生气,还要保持微笑,伐开心! 江晴晚:(冷眼旁观,远目)小姐姐,你在哪里qwq ========结论:虽然不想承认,可作者君好像真的是,好喜欢姐妹梗啊(躺。 ☆、盛瑶 天子望着荣妃楚楚可怜的脸庞,巴掌大的小脸上缀着一双乌黑乌黑的杏眼,眼中是分明的慌乱与哀求。 明徽帝看了许久,终于软下嗓音,道:“婉儿不要担心,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换来的是荣妃感动的一声:“陛下!” 天子摸一摸宠妃柔顺的发丝,转过身,重新上了轿子。旁边的主管太监安得意一甩拂尘,抬高嗓音:“起驾,惊鸿宫!” 江晴晚站在芳华宫前,看着天子一行走远。 她知道明徽帝可能会回头来看,于是直到天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都一直维持着弱柳扶风的姿态。 ……明徽帝也确实是回头了。刚到而立之年,犹在朝堂上与老臣厮杀的皇帝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宠妃,突然觉得芳华宫点的灯是那样明亮。他挚爱的女人遥遥望着自己,这是在薛婉离开后的日子中,他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梦境。 现在,却有人要破坏。 明徽帝的唇角挂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病倒的大皇子总算等到前来探望的父皇。聂澄已经虚弱到快要说不出话,宜嫔还是站在旁边默默地哭。 明徽帝大步走进屋中,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儿子。九岁,在许多人的眼光里已经算半个大人,闹肚子的原因却是贪食吃了许多点心……虽说点心中被下了药,但能一个人吃一盘,又算什么天家皇子风度? 他的眉不着痕迹的一皱。而这个细微的表情被一旁暗自观察的周燕回收入眼中,登时一惊。 负责诊脉开方的太医被叫到明徽帝身前训话,是个脸生的,似乎没有在荣妃之事上出过力……皇帝又哼了声,皇后就是这样办事!? 在按捺着性子听对方说了一堆药理之后,明徽帝一挥手:“宜嫔且在这儿照看皇儿,太医随我出去。” 周燕回心中七上八下,话音入耳后连忙屈膝应下。 整盘如意糕都下了大皇子的肚子,这下,太医开药都仅仅是根据症状推测。此刻和皇帝解释着:“大约是祁风散。原本是开给腹中不适的病人的,可一次只用服小小一颗药丸,里面还混了各样草药。祁风散在宫外十分常见,按说……并不需要什么解药。但大殿下实在服下太多,体虚无比,臣待会儿再开一张食疗房子,让殿下此后服用。” 明徽帝坐在主位上,扶在把手上的手指屈起,在木质的扶手上敲一敲,高深莫测:“那依褚太医所见,这祁风散,究竟是怎么下的。” 秋天,按说天气已经凉下来。可此刻,依旧有豆大的汗珠顺着太医鬓角滑落:“皇后娘娘此前曾下令封了御膳房,把所有用以做如意糕的材料都拿来一观……臣斗胆猜测,祁风散的主要原料是巴豆,服用起来也略带豆子的味道,恐怕是掺在如意糕内的豆沙当中。” 明徽帝静静看着他。 天子所思虑的,仍旧是之前让荣妃落胎的那一桌菜。 御膳房三番两次出事,明明他先前已经清理过一遍……送东西去芳华宫的人可不知道东西会被谁吃掉,而祁风散这东西,听太医说的话,似乎也不像是要置人于死地。 “那时候,桌上还有什么点心?”明徽帝倏忽问。 安得意听了问题,立刻转去一边的房子里问宜嫔。周燕回细细回想片刻:“……也没什么。我与荣妃姐姐、苏婕妤三人几乎没碰几口糕点,现在想想,好像有小香饼和桂花酥,都是澄儿喜欢吃的。” 最后那句话落入皇帝耳中,意味乍得多了起来。 两刻钟后,凤栖宫迎来圣驾。 盛瑶原本已经睡下,正沉浸在梦乡时,蓦地被静思推醒。洗漱才做了一半,明徽帝已推门而入:“皇后,你好识礼数!” 为了快些清醒,盛瑶洗漱用的都是冷水。此刻冰冷的水珠还在顺着下巴向下流,一头青丝都垂在脑后,看上去……实在没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她垂下眼,自静思手中接过帕子,擦净面上的水珠,这才走到皇帝身前行了礼:“陛下怎么突然前来,都不只会妾一声。” 明徽帝的面色隐在阴影中,盛瑶实在看不分明。但她能听到那男人森冷的嗓音:“哦?这是朕的皇宫,还是你的?” “自然是陛下的。”盛瑶面不改色。 一旁的宫女悄然端着蜡烛走近,将原本只燃了十来根蜡烛的凤栖宫内殿上所有灯台都一一点亮。火焰摇曳着,终于照清皇帝的神情。 这样的表情……仿佛他眼里的不是皇后,而是什么罪人。 盛瑶心尖一跳,大脑快速转动。今日宫里只出了一件大事,就是大皇子忽然不好,宜嫔还来凤栖宫求她。盛瑶后面也问过大皇子的病情,按说只是腹泻,宜嫔用得着那样着急……? 于是她让人封了御膳房,去查今日送到芳华宫的东西。 芳华宫。 盛瑶心底倏忽一片清明。一遇到江晴晚的事,皇帝就被迷了眼睛。害江晴晚的人查不出来?那就除掉德妃安嫔杀鸡儆猴。让江晴晚落胎之事毫无线索?整个御膳房太医院都受牵连! 而现在,大皇子在芳华宫遇害。 皇帝自然要急急忙忙,为江晴晚洗冤。 有数个宫女太监被带进来,跪在地上,说今日送到芳华宫的点心有许多剩余,他们嘴馋吃掉,没成想拉肚子到现在。 然后是做那几样糕点的人,讲觉得今日的材料有些不对劲,但被御膳房主管压着,不敢说出,只得眼睁睁看东西被端去芳华宫。 最后是负责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已经面目全非,一进屋就扑到盛瑶脚下,哭喊:“娘娘,你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只是按照你说的做了而已!” 好好的皇后寝宫,几乎成了戏台。 盛瑶漠然地看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太监拉着自己衣服下摆,血和涕泪擦到她衣裳,她却除了反胃之外,什么情绪都生不出来。 一丈之外,明徽帝看着她:“皇后可有什么想说的?” 盛瑶也看着皇帝。 刚睡醒的皇后,面上一丝粉黛也无。但在橙黄色的烛火光芒下,依旧清艳无双。 她也很美,只是与荣妃,与薛婉完全不一样。 所以明徽帝在遇上那个女人以后,可以不顾皇后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4 乃至整个后宫的脸面,可以不顾盛家一族的忠君爱国,不顾一切。 盛瑶说:“既然陛下不愿意信妾,妾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明徽帝真的相信,一切都是她做得吗? 盛瑶并不这样觉得。 可正是这样,她才更加明白,自己此时此刻,毫无翻盘的可能。 皇帝真是太想给江晴晚一切宠爱了,而自己,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那块绊脚石。 ……到这个时候,盛瑶莫名地,想到了另一件事。元贵妃不治身亡,难道真的和当时远在甘露宫的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帝后对峙,两人身后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静思静言跪在盛瑶身后,深深地低着头。 静思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咬着牙,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响动。 “既然如此,”皇帝这样说,“皇后失德,善妒,便在宫内好生反思,年后再出来吧。” 然后是皇后清清冷冷的声音:“妾,遵旨。” 明徽帝自凤栖宫离开了。 刚被他斥过的皇后深深地伏倒在宫前,青丝披散在身上,衬着浅色的衣裳,仿佛一朵花。 天空突兀地响起雷鸣声,一阵一阵。 盛瑶站起身时,恰好有一滴雨水落在她身上。 静言与静思一左一右,扶着盛瑶,慢慢走回宫中。 有风刮起,外间越来越冷,宫室间却温暖如旧。 二皇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被抱到盛瑶房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朝盛瑶伸出手,嗓音细嫩:“母后,抱!” 盛瑶一顿,看看身侧两个贴身宫女。静思低下头,像是手足无措。 盛瑶微微叹了口气:“怕什么?”一边说,一边将二皇子接到自己怀中。 小孩子的身体肉乎乎热烘烘,加上二皇子对她全心全意的依恋,一句句童言稚语说着说着,意外地让盛瑶慢慢微笑起来。 看着笑着的主子,静思的眼泪刷一下流下来,偏偏又因为在二皇子眼前,只好背过身偷偷擦拭眼角。 一直到再把聂泓哄睡,盛瑶才给儿子盖上小被子,朝宫人们道:“静言、静思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娘娘!”在室内只有四个人时,静思才焦急地唤了声,“不是娘娘做的事,娘娘为什么要认!” ……这种话,也就是她能说。 静言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点点头:“娘娘,今日这一步,走的不应该啊。” 盛瑶的手还在有一下每一下地拍着二皇子:“陛下知道。” 静思睁大了眼睛。 盛瑶道:“他,是想废后了。” “娘娘……”连静言都忍不住开口。 “莫急。今日的事情,约莫是荣妃和宜嫔一起弄出来的。至于苏婕妤……”盛瑶侧过头,望着聂泓熟睡的小脸,“从前是我疏忽了。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夜风吹着窗户,上面的白纸嗖嗖作响。盛瑶睡下时,距离天亮,仅有两个时辰。 从前她笃定自己能坐稳后位,是因为确认自己不会行差踏错。她已经有了想要的一切,当然不可能再对旁人出手。 ……如果这次是在淑妃昭嫔的地方出事,皇帝大约,也可以不急着盖棺定论。 偏偏是荣妃。 她枕在枕头上,鼻翼间是檀木幽幽的香气。 六年前的小姑娘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干净透亮,看什么都是阳光明媚。可在深处,却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总担心自己被什么东西再次伤到。 这才是她救人之后,还尽心尽力帮对方安排好一切的原因。 如果江晴晚真的是那个小丫头……盛瑶原本是笃定的,仅仅是不想与对方相认罢了。但经历了今晚的一遭,她突然又不太确定。 梦境里,她好像又回到六月的云梦郡。有个小丫头拉着她的袖子,眼里溢满泪花:“小姐姐,我不要你走。” 盛瑶正要安慰对方,却突然看到荣妃那张娇美的脸庞。十六岁的江晴晚站在小丫头身后,笑盈盈地看着她,口中说:“……凭什么你是皇后?” 再低头看小丫头,小丫头却在顷刻间长大,身段好容貌佳,水袖一甩便满场喝彩。面上是妖娆的妆容,眼里冷冰冰的,再看不到从前的痕迹。 第二日天亮,静言来问:“娘娘今日要穿哪件衣裳?” 二皇子已经被抱走,盛瑶侧过头想了想:“昨晚的事,应该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让人打开窗户,外面一片雨后初晴的景象。水滴在树叶上聚集,实在重了,便倏忽落下。 天空很蓝,几缕云片飘浮其间。 挑好衣裳和首饰,盛瑶扶上静言的手:“走吧。” 一众宫妃已经等在外面,左右坐成两列。淑妃身侧便是昭嫔,两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坐着,除了最开头的行礼之外,一句话都不提。 荣妃、宜嫔与苏婕妤则坐在一边,原本正低声说着什么,见盛瑶出来,便也闭口不言。 再往下,就是些连婕妤都不是的莺莺燕燕。有人早投了荣妃山头,正绞尽脑汁,要说些什么来讨好。 盛瑶问了大皇子的情况,然后就没什么正经话题。干坐着的妃嫔们甚至开始讨论秋日天气异变,昨天白日里还是风和日丽,晚上却疾风骤雨。 江晴晚小口抿着茶水,再看看主位上的盛瑶。原本只是试探性地出一招,没想到效果那样好…… 她原本以为,尽早会看到一个强颜欢笑的皇后。只是盛瑶虽没附和着说笑,可也看不出一丝忧虑。 那双眼睛,还是和湖水一样平平静静。 江晴晚眸光一暗,蓦地开口:“昨夜突降大雨,皇后娘娘可有着凉?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娘娘千金之躯,总要保重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bsp;的地雷x2~ 荣妃凉凉:小姐姐别生病呀qaq 皇后凉凉:……??? ☆、轿中 荣妃话一出口,整个屋子,倏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望向皇后。 而盛瑶悠悠地环视一圈,声音轻缓:“劳妹妹费心。” ……这就完了? 众妃嫔屏息静气地等着皇后下一句话,偏偏盛瑶还真是没再接下去的意思,只端着一副十分标准的笑容坐在那里。 江晴晚秀美的眉颦了颦。皇后啊皇后,都到这种时候,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实在太可恨。 夜间发生的事尚未传到宫外,丞相盛光并不知道女儿新受的委屈。即便如此,自他门下出来的言官依然在兢兢业业的纳谏,说皇帝早前春闱期间好歹算是雨露均沾,可这会儿自甘露宫回来,怎么又故态复萌。 明徽帝抬起眼,看着自己冠冕上挂着的垂旒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5 ,五彩玉石随着自己的动作轻轻晃动。 堂堂天子,却要皇后家的门人来管房中事,实在可笑! 他以一种近乎是报复的心态,在心底,慢慢拟着待会儿要发下去的旨意。 凤栖宫里,众妃嫔走后,盛瑶若有所思地坐在窗边。静言看出主子是在想事情,便端上一杯热茶,接着拉了静思退下。 茶杯里荡漾着色泽清亮的液体,碧色的叶片在水面上舒展开。香气袅袅而上,散出窗外。 昨夜她向明徽帝说遵旨,但当时一切都仅仅是皇帝口谕。也正因此,一众妃嫔才要在听到风声后依然来凤栖宫一拜。 不出所料的话,今日下朝后明旨就要到了,每日一次的凤栖宫妃嫔小聚也将停下。此外明徽帝大概没那个胆子,直接让她把凤印交出。 让天子直接对江晴晚改观实在太难,不过江晴晚成也在此败也在此。这都一年多了,她还是不太使得动手下的人。 能有这样手笔的……大约,是那个在三人中毫不起眼的宁苏吧? 盛瑶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往临华宫探元贵妃时那种诡异的感觉,仅仅是离宁淮近了些,宁苏就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这两姐妹的关系,或许值得好好揣摩一番。 下面的一切都如盛瑶所想,但她等到的旨意上还是有些部分与天子夜间所说的有所不同。 新年的一应祭典,乃至各家夫人入宫来拜,都少不得皇后出面。按现在朝堂上的情况,明徽帝也明白,封荣妃作贵妃的时机尚未到来。 如果婉儿能再有一个孩子……宫中已经许多年无所出了,就算是公主,他也算是有个理由。 秋日,便在皇后的蛰伏不出中悄然过去。 盛瑶往家里递了话,不过数日,便有人带来自宁府出来的老人的描述。说宁家两个小姐确实姐妹情深,传言苏婕妤进宫的机会还是硬求来的,打动宁贺之的理由就是一句,想陪姐姐一起。 她不相信那三人之间能有什么坚固的情谊,要将之打破,实在轻而易举。 ……只是,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长乐城中又下雪了,但这次,江晴晚的心境与上一年截然不同。 她裹着上好的雪蛤大衣,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眼前一片白茫茫,百木凋零,唯有松柏常青。 自己穷尽所有言语,总算让明徽帝相信,他的荣妃不是瓷做得小人,偶尔出去看看雪其实并没有关系。饶是如此,皇帝都吩咐过她身边的下人,每日荣妃只能在雪地里站上三刻。一旦多出,就拿她们是问。 话是当着江晴晚的面说的,江晴晚只能撒娇一般应下。 自御花园离去时,荣妃的轿子经过凤栖宫。 皇后的禁足还没有结束,她又有数月没有见到那个女人。江晴晚托着腮,另一只手捂住一个小暖炉,神思放飞。 听闻凤栖宫里是种了一小片梅树的,如果是皇后,大约就能在冬日里肆意嗅着那样清雅的香气……那种大家闺秀,说不定还会一时兴起,吟上几句诗句。 皇后的唇形很好看,吟诗时洁白的贝齿露出,还有隐藏的更深的粉嫩舌叶…… 江晴晚靠上身后的软枕,原本托腮的手也被收回,眼睛慢慢阖上。 皇帝每叫她一句“婉儿”,她都要提醒自己一次,明徽帝在唤的是另一个女人。 但如果是皇后呢? 仅仅是想想这两个字自皇后口中吐出是怎样好听,本来略带清冷的嗓音会不会染上一点哑意,江晴晚便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 当然,皇后唤的得是“晚儿”。 一抹嫣红自江晴晚耳根蔓延而上,脸颊发烫。 皇帝以为他的荣妃单纯似水,可出身倚香楼,哪怕老鸨为了将她卖出一个好价钱而不让她去接待寻常客人,很多事情,江晴晚依旧耳濡目染。 倚香楼内多美人,其中不乏擅长欲拒还迎者。那样的女人看上去高不可攀,实则一旦情动,往往能胜过外表最妩媚的舞女。 如果是皇后……不,把皇后和倚香楼内的头牌相比,实在太过折辱。 可当皇后面对心悦之人时,会是怎样一副情境?会不会眼中寒冰融化,只剩一汪春水? 怎么,越来越热了呢。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领口微微拉了拉,小暖炉被放在一边。 江晴晚内心知道自己不该放纵着一路畅想下去,但偶尔这样一次,也无妨吧? 皇后……她都那么久,没有见过皇后了。当初陷害皇后的时候,她虽不后悔,可也想过,如果皇后能不那样假模假样的对她说些客气的话,如果皇后能真心待她,如果……皇后就是小姐姐,该有多好。 轿子不知何时停下,有小宫女拉开江晴晚面前的帘子,一股冷风骤然吹来。 冰冷的气流将荣妃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拖出。她眨了眨眼睛,满心都是难以置信。 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些?皇后亲口承认过她没有去青镇,自然不可能遇见自己! 而那个女人,那个从来都只会冷漠地看向自己的女人,哪怕笑着对自己说话时都对自己防备有加的,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这样惦念!盛瑶于自己来说,仅仅是一块横在前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江晴晚银牙紧咬,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恨皇后,还是恨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这年的薛婉祭日,被所有人一致忽略过去。连明徽帝,也仅仅是在当日怅然了一瞬。 宫中再无什么大波澜,一直平静到年前三日。玉玺被封起,荣妃进宫以后过的第二个新年来临。 被禁足数月的皇后看上去毫无变化,一身盛装朝服,站在皇帝身边,拜过诸先帝牌位。 然后是分配各宫过年用度,赏诸家命妇。这一切,盛瑶做得轻车熟驾。 除夕夜的家宴上,江晴晚就坐在皇后下手,与盛瑶之间的距离近到她能看清对方的每一丝笑意。 就算皇帝那样冷落她,她还是在笑? 朝服的颜色十分艳丽,衬得皇后面色也明艳许多。江晴晚整场宴席,都在时不时偷瞄对方。 偶尔皇后的视线扫来,两人对视。江晴晚脑海一片空白,皇后却从容淡定地举起杯子,眉眼清丽如昔:“妹妹,佳节难得,来和姐姐喝一杯吧?”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明徽帝,天子的眉拧了拧,很快又松开,温柔地看着荣妃。 有烟花在远方绽开。 家宴之后,帝后相携离去。盛瑶与明徽帝皆心知肚明,这之后又会是一个同床异梦的夜,但起码的样子还是得做出来。 然后是荣妃、淑妃等人,一一离开。 宫人忙碌着穿梭在众桌之间,收拾残羹。江晴晚上了轿子,犹依依不舍,看着外面的夜色。 御花园到芳华宫之间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6 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行至一个寂静无人的拐角,江晴晚揉了揉眉心,想起不久前宜嫔找自己时说的话,满心思虑。 恍恍惚惚间,有断断续续、不甚分明的哭声自一边传来。抬轿子的宫人一个个都僵住,听着越来越近的哭声,连脚都不敢抬。 直到荣妃拉起帘子:“怎么不走了?” 抬轿的宫人在凝神去听,哪还有什么哭声?为首之人看看四周,似乎在临华宫附近…… 荣妃还在催促:“到底怎么了?”见无人回答,干脆点出一个小太监,“小莲子,你来说。” 小莲子双腿战栗:“娘娘,无事的,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轿子又向前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两二三事 的地雷~ ======== 皇后凉凉:想的还挺精彩嘛。 荣妃凉凉:脑洞太大也不是我的错(手动拜拜 ☆、流言 新年伊始,一个不知从何而起的传言在宫中甚嚣尘上。 ——元贵妃蒙冤而死,而那抹未逝的芳魂,至今仍徘徊在临华宫里。 这话起先只是在宫女太监中流传,渐渐便被各宫主子听到耳中。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皇后,在流言传入凤栖宫当日,盛瑶就罚满宫宫女太监在凤栖宫前的空地上跪了一下午。 也就几个贴身宫人例外。 小厨房内安安静静,掉在地上的落叶无人去扫。冬日的地面冷得刺骨,跪那样久,年纪偏大些的宫人几乎都受不住。 天色渐暗后,静言、静思各掌一台宫灯,站在一众宫人之间训话。 元贵妃生前是主子,死后也是上了玉牒的贵妃,去年满宫着素服的事儿都忘了? 无论是平日不长于言辞的静言,还是略显活泼不端庄的静思,在此刻都带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事儿很快传开。事实上,早在下午,就有各宫的宫女太监借各样理由自凤栖宫门前路过。等回去后,又将那场景活灵活现地描述给自家主子。 景如画与纪年华照例是在一起听。在凤栖宫领差事的宫人了不少,可以说是除了皇帝的宣极殿内最多的。这么一大群人乌压压跪成一片,实在很能表明皇后的态度。 景如画分析道:“皇后应该是真的生气。就算是假的,至少她得让别人觉得自己很生气……这其实也很能说明问题。陛下那边还没反应,但哪怕平日再不睦,在这种事情上,陛下和皇后还是得站在一块儿。” “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纪年华亦是难得的拧起眉。 景如画想了想:“如此不敬鬼神的手段,唔,还是得看之后出局的人是谁。” 两人的话题,从一开始,就是以“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为背景。 纪年华的父兄皆是从刀山血海中杀出的官爵,自幼沾染这些的纪小姐哪怕进了宫,也只信奉自己手中刀剑。景如画则是因为另一个原因,她从小身体不好,学过琴棋书画之后,帮她打发了最多时间的便是各样书本游记。 在纸页中看过千山万水之后,景如画对神怪之说的态度向来是敬而远之。 何况活人扮鬼的故事实在太多,这次的流言,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意外。 “不论是出自对元贵妃的敬重还是对肃清宫闱的考虑,”景如画继续道,“皇后其实只能这么做。至于关起宫门来会不会给元贵妃烧柱香,跟咱们没关系。” 纪年华赞同的点点头。 “总归,你回去之后,也按照皇后那么做。”景如画叮嘱自己的青梅,“但不用做得那么……训诫一番就好。” “那么过火?”纪年华弯弯眉眼,“阿画,放心吧。” 一月的天气,外面滴水成冰,屋子里却铺着厚重的摊子,地龙更是烧得热乎,纪年华笑着笑着,竟觉得有些热。 “还好现在边疆已定,爹爹和哥哥再不用外出征战……”她倏忽叹了口气。 景如画知道青梅是想到小时候整日整日盼亲人归来的日子。那时候北疆常有战事,纪家是练兵世家,纪年华三个哥哥,等战争结束后,只剩下一个。 她的神情也黯淡一点,握住青梅的手:“都过去了,阿年。” 淑妃宫中和风细雨,偏殿里的气压却极低极低。 还没出正月,是以皇后虽不再被禁足,众妃嫔依旧不用每日清晨往凤栖宫一叙。如此一来,没了必定要出宫的理由,宁苏把自己关在卧房,整整三日,都只让贴身宫人送饭进来。 她不是姐姐,是以进宫时宁家根本没出几个家生子随她一起。到这会儿,姐姐不在了,满眼更是没个能倾诉的人。 关于临华宫的话,宁苏自然也有听到。 或说,于宁苏来讲,一切不只是传言。 皇帝疼江晴晚,所以江晴晚身边伺候的都是皇帝的人——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皇帝身边也不能缺人,一来二去的,芳华宫里扫地打杂的宫人中可有不少各宫眼线。 除夕夜当日,给荣妃抬轿的人中,就有一个是宁苏埋下的钉子。 小莲子每月都要到宁苏身前报到一次。在临华宫时还好,一切方便。等搬进淑妃这儿,做什么都碍手碍脚不痛快。 在宫里的传言还没出来时,宁苏就听说了。 小莲子讲:“奴婢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给娘娘您说一声。毕竟,娘娘也知道,芳华宫那位是个不长心的,这事儿不到三天怕是就得传得满宫都是……” “就在除夕那天晚上,陛下与皇后娘娘走后,芳华宫那位也回宫了。路上经过临华宫时,”小莲子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观察宁苏的脸色,然后极快地说,“奴婢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哭声!?”宁苏的瞳孔蓦地缩小。 小莲子的语速还是很快:“不瞒娘娘,那时候抬轿子的啊怕是什么人都有,大家伙儿都听到了,万万做不得假的!说来也奇怪,当时奴婢们都吓蒙了,轿子没人抬,芳华宫那位就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儿。就这空当,哭声一下子就停了。” 宁苏沉默了许久,终于一摆手:“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场对话,就发生在三天之前。 那往后,宁苏一个人痴痴地呆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和别人不一样,她梦到过宁淮许多次,每一次都在梦里问姐姐,能不能回来看自己。 宁苏宁愿相信,小莲子说的是真的,姐姐是真的回来了。 她用了一天时间来消化一切,第二天沉浸在自己与姐姐的回忆中,第三天则调整心态。 第四日,偏殿的门终于打开。正月里不适宜着素服,但宁苏还是用心挑了身浅粉色的衣服。裙摆是桃花一样的色泽,越往上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7 ,颜色越淡。 她只带了两个先前在临华宫时就很信任的宫女,去芳华宫小坐。 芳华宫在临华宫与淑妃住所之间。宁苏想得很明白,在皇后做出那种态度之后,再说自己要去拜祭姐姐,实在太不合时宜了点。但借口从芳华宫往御花园散步,中途路过元贵妃昔日住所,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还是可行的。 她一路都在惦念此事,在芳华宫内与荣妃叙话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淑妃宫内的地龙烧得很旺,但也比不上芳华宫。 这是宁苏见到仅着春衫的江晴晚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汗水很快顺着鬓角滑下。荣妃巧笑嫣然:“苏婕妤是热吗?这里也没外人,不用拘谨,把外衫松一松吧。” 宁苏:“……好。”她已经开始后悔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但想想待会儿或许能见到姐姐,宁苏又静下心来。 年节时分,最好的话题就是宫里新办的物件。江晴晚引着宁苏看了遍明徽帝新赏的几样小巧玩意儿,两人又从天气讲到春后要做的事来。 宁苏不着痕迹地奉承:“我原本还想着,到荣妃这儿,恐怕会打扰到陛下的兴致呢。” 江晴晚的头微微低下一些,纤细洁白的手指在桌上的茶盏上摩挲:“虽说封了朝,但陛下毕竟是天子……” 宁苏看出江晴晚有逐客的意思,恰好,她也不想在多待下去。自己与荣妃、宜嫔之间脆弱的联盟仅仅建立在对皇后的针对上,而周燕回才是三人里左右逢源的那个,扪心自问,她与江晴晚可没什么交情。 于是,宁苏开口请辞。江晴晚没什么所谓的应了,末了客套地说了句:“那,我送苏婕妤出去。” ……这当然是不行的。 宁苏看看江晴晚身上的春衫,连忙婉拒。江晴晚笑了笑:“就到宫门口,正好闷了一天了,就当透透气——来人,把我这两天常穿的那件披风拿来。” 等宫人捧着托盘过来,瞧见盘子上厚重的雪蛤毛皮时,宁苏识趣地不再开口。 两人走走聊聊,披风已经被江晴晚披在肩上。上好红木制成的宫室大门被推开,原本一切到这里就该圆满结束。 偏偏,宁苏意外地看到,院子里的假山前方,有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正在掌掴身前那年轻宫女的面颊。 或许她应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但那样未免太假。江晴晚就站在她身边, “荣妃……”宁苏有些尴尬。 江晴晚的动作顿了顿。冰凉的风吹来,身边的宁苏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家小姐,虽说是庶出,但……嫡庶的差距,就有那么大吗?她与宁苏待在一起那样久,心里还是没有一丝波澜。 荣妃朝身边的宁苏笑了笑,扬声道:“把她们叫来问清楚,别让苏婕妤觉得,咱们芳华宫总苛待下人。” 宁苏却是完全不想掺合进江晴晚身边的事非中。 只是荣妃的话已出口,她也只能在一边听。 原来被掌掴的年轻宫女是去年刚进宫的,不懂规矩——这是年长宫女的评价。 “娘娘先前已经约束过下面的人,不准再提临华宫的事。可这蹄子偏生总爱嚼舌根,奴婢也是别无他法,才想出掌掴这么个法子。” 话说完了,江晴晚“嗯”了声,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年长宫女忐忑地站在那里,半天过去,才听主子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吧。” 她连忙行礼道谢,然后匆匆退走。 江晴晚与宁苏依旧站在宫门前。这个位置,既能被风吹到,也能享受一点宫内的热气儿。 宁苏想了又想,自己是不是需要再告辞一次。 □□妃不知是怎么就来了兴致,突然问她:“苏婕妤与元贵妃是一家姐妹,感情约莫很好吧?” “……是。”宁苏心不在焉地说。 江晴晚仿佛怅然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可惜我没有姐姐,怕是不能与苏婕妤感同身受。” 宁苏的眉微微一拧。 心中混合着许多情绪,起先是不明所以,然后是莫名的恼火……姐姐不在了,她从未想过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悲痛。可江晴晚现在的话,是什么意思!? 宁苏强压着怒气,抬起眼。 ……江晴晚的神色,直直撞进她眼里。 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天子宠妃此刻的表情呢? 荣妃的眼睛生的很美,波光潋滟,哪怕只是寻常看来的一眼,就让人觉得,里面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故事。 别说此刻,江晴晚站在那里,面上的每一寸都在诉说着她心中数不清的惆惋。 这女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宁苏怔在原地,说不清是被江晴晚的神情感染,还是别的。姐姐宁淮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耳畔眼前,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很轻:“荣妃是……”想起什么人了吗? 话说到一半,宁苏蓦地闭上嘴。身边一堆宫人,她是有多想不开,才把这话说出口。 江晴晚却道:“无妨的。苏婕妤大约知道,我是从江南来。说的再确切一点,我的故乡是个小镇子。” “虽说没有亲姐姐,但在六年……哦不,是七年前,我曾遇见一个待我很好的人。她大约是哪户人家的小姐,我从未见过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的眼睛很好看。” “……很像皇后。” 最后那四个字,江晴晚说的很轻。她好像是下意识就讲出口,但到底顾及着身边的宫人。 唯有宁苏听到。 她表上还端着与方才相似的悲愁,心底却已泛起惊涛骇浪。 七年前,皇后! 七年前,肃仁帝南巡,宁苏也在随驾的官员家室之中。 姐姐宁淮当时已经是太子侧妃,而那是个极好的各家夫人小姐交际的机会。于是嫡母带上了她,而宁苏一路都与京城诸位闺秀呆在一起。 除了盛瑶。 盛瑶,曾经下船过月余。盛夫人说女儿病了,于是留在沿岸的一个小镇休养。 宁苏全身冰凉,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底叫嚣。 还没给姐姐报仇,一定不能让江晴晚知道,那个“待她很好的人”可能是皇后! 她几乎没怎么想,就开口笑道:“是吗?说来也巧,我表兄家的嫂嫂,就是从云梦郡来的。不如,我托她帮你问一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千千大王 @左一 两位丢的地雷,么么扎! ======== 荣妃凉凉:咦!有小姐姐的消息啦? 皇后凉凉:……嗯? ☆、得知 宁苏的话,实际上是给自己留了许多余地。 “表嫂”这称谓不可谓不含糊,而长乐城中诸世家多沾亲带故,宁家往上数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8 三代,可以说和所有数得上的大户有过姻亲关系。 再者,云梦郡为江南三郡之首,历次选秀,都有无数来自此地的美娇娘留在长乐城中。 找出一个符合当年之人年纪与出生地的人,实在很简单。 难的是,如何说服对方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 她看着江晴晚,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在周燕回找她谈话之后,宁苏一个人想了许久。 如果姐姐真是蒙冤而死,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买通太医院需要的花费不小,而如果只有钱,那群太医也不一定会被打动。 对方还需要手握重权。 这样一来,答案呼之欲出。或许皇帝的确想要扶江晴晚上位,但姐姐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天子与其宠妃面前的拦路石。皇后之位是仅有一个,可贵妃有两个位置啊。 别说她几个月看下来荣妃过得好好儿的,不见半点晋升苗头。 ……如此,就只剩下一个人。 皇后。 可皇后同样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往后退一步,或许周燕回的所有话都是骗她。 宁苏的思绪绞成一团乱麻,恰逢她生辰,宁家继夫人被特准进宫看她。 两人本不是亲母女,在宫外时关系也淡淡的。但姐姐不在之后,宁家这一代再没未嫁的女儿,于是父亲把所有宝都压在了她身上。 宁苏看了看继母身边丫头端来的锦盒,里面是一座精美至极的观音玉雕。玉质温润如水,更难得的是上手竟不觉得冰,而有淡淡暖意。 这是真的下了血本,宁苏很快想到。 之后继母与她叙话,言辞之间多有安抚之意。说天下女人皆命苦,自己纵是坐上夫人的位置,也常常被院子里不安分的姨娘变着法子欺负……宁夫人说得很隐晦,不过宁苏自小在后院长大,哪有不懂。 她甚至因此豁然开朗。 自己比姐姐晚进宫许多年,早年发生的事早就难以探寻。说不准是皇后自进宫起便与姐姐多有摩擦,于是心生怨恨,一发不可收拾。 宁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 再转回周燕回是否骗她。这一次,宁苏很坚定地否认了这个猜测。 哪有害人却不点明要害谁的?何况,只要盛家在,哪怕皇后倒台,二皇子都能好好的。至于被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太医院向来都能把一分病说到十分,十分病说到半身入土,谁能确保江晴晚以后真的不能生。 平白诬陷皇后,对周燕回,真的没什么好处。 一切想通,宁苏再望向凤栖宫时,每每都是满心怨毒。 之后,就是大皇子出事、皇后被禁足。 宁苏第一次对周燕回的手段叹为观止。而在此刻,她已经全然相信姐姐是被皇后耗死,对周燕回流露出的、对盛瑶的恶意,也开始感同身受。 那样一个阴毒的女人,合该受苦! 周燕回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看她那样勾搭着江晴晚,或许,是想递上一块投名状吧。 在冬日的寒风中站了许久,宁苏原本已经开始觉得冷。但在此刻,她又变得越来越热。 心火熊熊燃烧,连带着她看向江晴晚的眼神,也夹杂了期盼、焦灼……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江晴晚原本沉浸在自己对过往的回忆中,听到宁俗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心中一喜。 可宁苏的眸光实在太奇怪。 那么亮那么亮,几乎比得上明徽帝第一次见到自己那天。 江晴晚不自觉地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幅度很小,宁苏大约没察觉到……然后,江晴晚的心脏开始狂跳。 明徽帝把她当薛婉,于是江晴晚一直小心谨慎,生怕让天子回想起,自己怀抱中的女人在数年之前还是青楼名伎。 她纵是再想着手去查当年的事,也苦于有心无力。 现在,宁俗的话却是将宁家的人脉送上门来。或许,自己很快就能得知小姐姐的消息? 纵是不能……总好过先前那样,什么都不做啊。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倒也每人计较场面的沉默。 终于,荣妃率先开口。她从浓密的雪蛤皮毛下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拉住宁苏指尖:“既然如此,我便先说一句谢。” 宁苏闻言,唇瓣弯起一个十分柔和的弧度:“好。” 从芳华宫离去之后,宁苏依照自己先前想的那样,去了临华宫。 门口的守卫被她身边带着的宫女借口支开,她怀抱着纸钱与火石走了进去。 在临华宫住过数年,哪怕离开许久,宁苏都对里面的一草一木记得极清晰。宫室落着锁,她便只在院子中转了转,绕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将火石打出火 一股热意扑面而来,却与她方才在芳华宫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纸张沾了火舌,很快燃成灰烬,随风而去。宁苏阖着眼睛,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姐姐,苏儿一定为你报仇。” “……你在那边,有没有想我?” 她全然不曾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当天晚上,就被呈到皇后手中。 盛瑶照例赏了前来传话的人,望着纸条上记录的字迹沉思。 报仇? 联想起去年秋日发生的事,宁苏这个报仇对象,似乎有且仅有自己。 然而别说宁苏自己,就是昔日的元贵妃,都从未和盛瑶生出间隙。她一进宫就是皇后,元贵妃则是贵妃……或许宁淮会心怀怨怼,但在那之后不久,元贵妃一病不起,两人从未有过正面对上的时候。 宁苏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给宁淮报仇? 这种从未做过的事,要想澄清,实在难上加难。 盛瑶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朝身侧的静言招了招手。 静言端着烛台走过来,她便将纸条丢入火中。 罢了罢了,总归呢,自己也没想要澄清。 漫长的冬日,在洛水上的冰渐渐融化,宫内迎春花的第一个花苞绽放时,缓缓结束。 第一场春雨降临时,盛瑶收到家中消息。宁家继夫人近来突然就与礼部尚书邱岳的第三房姨娘走得很近,而在此之前,盛夫人仿佛听到过消息,说宁家在找一位七年前住在云梦郡的女子。 与宁苏骤然听到这几个关键词的反应一样,盛夫人在第一时间,便想到自己女儿。 各家夫人进宫都需要在凤栖宫内走过场,这一点上,盛瑶倒是得足了便利。直到盛夫人与她谈了一下午后出宫,都无人知道,她的母亲曾经来过。 盛夫人说:“原本我便觉得奇怪,宁家的太太,历来都少出头。她这些年也不容易,为了不担上苛责庶子庶女的名头,背地下不知做了多少……咳,扯远了。不过一个正房太太,就算是继室,突然和一个姨娘交好,还是显得不对劲。” 盛瑶想了想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29 :“娘都这么觉得,长乐城里怕是大半夫人都抱着一样的心思吧?” 盛夫人一顿:“谁说不是呢。可我们左看右看,偏偏看不出宁家的是想做什么。唯有一点,邱家姨娘是从云梦郡来……光是想到这个词儿,我就心惊肉跳的。娘娘,当年你啊,实在太胡闹!老爷子也真是,居然纵着你。” “娘,”盛瑶抿一抿唇,有些无奈,岔开话题道:“娘,你只说她们交好,但到底是怎么一个交好的法子?” 盛夫人这才正了神色,道:“按说姨娘不能进宫。若是得主母喜欢,也还算了,可邱家那位……夫人,不是我说,实在不像能容人之人。此外,娘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宁家夫人进过一次宫?” 盛瑶说:“记得。” 盛夫人道:“那时候一不是苏婕妤生辰,二没有什么佳节庆贺,宁家更无大事,她怎么忽然来了?娘娘当日怕是没召她们见面,可我却听说,当日与她一起的人不是什么贴身丫头,而是邱家姨娘!” 盛瑶终于有了些波澜不惊之外的反应。 “那从云梦郡来的姨娘,随宁夫人一起入宫了?”她又确认一遍。 盛夫人点一点头,颇为担忧地望着女儿。 盛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完全能想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宁苏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江晴晚七年前与自己相逢的事——多半是江晴晚自己说的,她们三人现下那样亲昵,连联手陷害自己的事都能做出来——于是深感危机,要抢在江晴晚发现当初那人是自己之前,平白造个“荣妃的恩人”出来。 而邱家姨娘,就是被她选中的人。 虽说是庶女,但宁苏毕竟是宁家血脉。宁夫人为她奔波,也是理所当然。 进来之后,恐怕就是宁夫人留在宁苏住处,而宁苏悄然带着邱家姨娘去芳华宫。 甚至不用这么麻烦。在御花园里制造偶遇,实在太简单。 现在,江晴晚多半已经相信,她找到了自己的恩人。 “娘娘?”盛夫人在一边唤她。 盛瑶回过神。 盛夫人显得忐忑:“……是这事儿关系重大吗,娘娘?我也是糊涂,竟没有早进宫几天!” 盛瑶安抚的笑了笑:“娘,无事。我只是不大明白罢了,娘还记不记得,当年宁苏有没有随先帝一起南下?” 盛夫人被吸引了注意力:“或许……是有的?这事儿不难查,娘娘且等等,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一直到盛夫人离开,盛瑶都在想,江晴晚究竟是怎么看两人七年前那段共处时光? 说是共处,但实际上,她每日见到江晴晚的时间并不多。而她们说话最多的那日,还是自己要离开时,江晴晚依依不舍。 ……原来她有名字?可为什么自己问她时,她要说没有呢。 静思在一边点上安神的香。 嗅着清淡的香味,盛瑶心里的乱麻,被一点点理顺。 她是真的没将七年前在青镇发生过的事放在心上。甚至于说,对于那段时间,盛瑶最深刻的记忆,根本和自己救下的小丫头没有关系。 她在那段并不长久日子中,隐姓埋名地走遍青镇大街小巷。坐茶楼中听说书,立江边看晚阳。 有父母派出的人在,盛瑶过得很舒心。住的屋子外表看上去不显,但里面的一应布置,在整个云梦郡,都说得上顶尖。盛瑶的吃穿用度和在长乐城中并无差别,正是这样,在看到路边衣衫褴褛的乞讨者时,她倏忽觉得被触动。 加上街边叫卖的妇人,路上玩闹的孩童,和沉默老实、一身力气的男人,这一切,才是占据她记忆大半地方的青镇。 那个瘦巴巴,看不出容色好坏的丫头,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对方会搭上天子的手,上了天子龙船,被天子带到长乐城呢? 谁能想到,拉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的小姑娘,能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好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娘娘,该就寝了。” 静思在一边提醒她。 盛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月上中天。 天气意外地晴朗,漫天繁星都映在她眼里。 盛瑶看着这样的风光,心里意外地平静。 无论江晴晚怎样想,她要害自己,甚至在此前动过手的事,是事实。 只可惜自己在宁夫人进宫时没有留心,平白让江晴晚见到一个来自云梦郡的女人……徒增变数。 但在此刻,去追究当日她们说了什么,已经没有意义。别说往事不可追,就是从江晴晚能用泪眼朦胧的几句话,就让明徽帝禁足自己数个月来看,她也早不是当初的人。 既然如此……自己到底在怅惘些什么呢? 去二皇子房中看过熟睡的儿子后,盛瑶回到自己卧房中。 静言与静思立在她身后两侧,为她解开冬日繁重的衣裳。 凤栖宫内极静极静。一刻钟后,静思吹熄了盛瑶眼里的最后一根蜡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枫影儿 的手榴弹,和@一两二三事 @左一 的地雷~ 踩着点发好紧张啊qwq 皇后:……本宫不在乎,不在乎【摊手 荣妃:哭哭【。 ========= 作者君开学恐惧症爆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 ☆、会面 凤栖宫中一片静谧,芳华宫却依旧满室灯火。 皇帝突然来了兴致,要与荣妃吟诗作对吃酒喝茶。江晴晚应付的辛苦,全副身心都投入其中,暂且没有精力,去想那个被宁苏带来的女人。 宁苏说对方是在明徽三年的选秀时进的长乐城,后来因出身商贾之家,仅仅是被指给一部尚书作姨娘。还说对方的年纪在选秀来看其实有些大,其实第一次入选应当是在肃仁帝的最后一年,但商贾之家虽地位低下,却不吝啬银财,因舍不得小女儿远去,故托了人,让自家姑娘得以在云梦郡中又待三年。 江晴晚听的漫不经心。 她细细描摹着坐在对岸的女人的眉眼。对方扮成丫鬟入宫,面上几乎没涂什么脂粉。看上去好看是好看,却实在不能被夸一句灵动。 那藏在对方眼里的,隐秘的忐忑与讨好,被江晴晚尽数接收。 她突然觉得很失望。 邱家姨娘姓李,在被宁夫人找上门后,她只犹豫了一息,便答应下来。 那可是荣妃啊,天下所有女人都知道的传奇。 同样从云梦郡来,对方能笑卧天子怀,自己却只能看主母眼色行事。老爷在自己房中多待几天,主母便克扣伙食冷嘲热讽。 四年前她初来长乐城,被一顶软轿自侧门抬入邱府,见到那传闻中的九年前的状元郎时,便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0 满心失望。但毕竟能安慰自己,礼部侍郎膝下丫头是不少,但只有另一个姨娘生下儿子。自己年轻貌美,若是能牢牢把握对方,未必不能荣顺一生。 她安慰了自己两年,肚子没动静不说,天子自云梦郡带回一个女人的消息却传遍长乐城中贵妇圈。不少人的父兄乃至子侄随驾,那女人的身份也被暴露的半点儿不剩。 在江晴晚看李姨娘时,李姨娘也在看她。 荣妃今年十七岁,听闻先前落过一胎,惹得天子对她怜惜有加,冬日近乎不让出门。身上的披风看不出料子,但单看荣妃泛着隐约红色的面颊,就知道对方在这寒冬天里有多暖和。 都是人,怎么命就那么不一样? 宁苏在一边看着两人对视,更多精力,则放在对江晴晚神色的观察上。 对方像是不甚满意。 宁苏暗暗叹了口气,果真不行。从云梦郡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身上气度怎能与皇后相比?好在自己也不是个能为她人做嫁衣裳的人,邱家姨娘入不了江晴晚的眼,以后行事才更加方便。 只要让江晴晚确信,当初救了她的人在宫外,便一切好说。 一场见面说不上不欢而散,但也不算和乐收场。江晴晚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一肚子话要与对方说,可话到喉头,紧接着涌上的就是无尽疲惫。 她从前只见过小姐姐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仿佛里面承了一汪清泉的明亮眼眸。只不过是腊月云梦郡的泉水,虽然仍旧流动,却冰冰凉凉,叫人不敢触碰。 又好像是云端一轮明月,无论用眼去看,还是伸手触碰,都那样远。 可江晴晚当时只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乞丐丫头,小姐姐能收留自己,给自己好看的衣裳和好吃的点心,就是极好的。至于两人间的距离,好像也理所应当。 再说,小姐姐并不是真的冷漠无情。她会在外面下雨的日子里给自己读桌上的游记,会在她眼前画出一幅山水美景。还会摸一摸她衣服薄厚,语气里带些担忧的问:“这儿的天气怎么这样怪,昨日还热,今天就一下子凉起来……会冷吗?” 所以,她才会越来越想亲近对方。 直到小姐姐坐船离去。 那场会面之后的第二天,宁苏又来见她。言辞之间多有试探,话里话外都绕不开邱家那姨娘。 江晴晚能怎么说?自己对小姐姐的思念已经在心底最深处压抑许久,而这一切,都没必要说出口。 于是她只泛泛谈了几句过往,再说:“她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就将话题揭过。 宁苏也松了口气,江晴晚不怀疑对方身份便好。 再往后,就是春雨落下,春耕顺利开始。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宫里开始为明徽七年的春猎做准备。 在问过明徽帝、果不其然地得到一句“只带荣妃去”后,盛瑶想了想,还是把江晴晚叫到凤栖宫,嘱托一些要注意的事宜。 春猎不比寻常出游,届时满朝文武都要在猎场上一决雌雄。这也就罢了,盛瑶不担心皇帝因纵欲伤身丢面子,只不想牵连到自家弟弟。 天子再厌烦她,仍旧不得不在朝堂上依赖盛家。这点大约又会加重皇帝的恨意……可无论怎么说,没了她的父亲与兄弟,明徽帝能否撑起朝堂,还很难说。 弟弟年纪到了,被安排过几样差事,都完成的很好。于是今年春猎的一应守备工作,也被交到他身上。 她要和江晴晚说的事也很简单:去了猎场就好好呆着,别和皇帝胡闹,小心伤到自己。 ……伤到自己也还算了,别让盛家人担责任就好。 自然,剩下一句不会被她说出。 江晴晚其实十分不愿与皇后面对面谈话。平常早晨,满宫妃嫔都在时也还罢了。现在只有她与皇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不近,但皇后的手偶尔碰上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耐。 不再着冬装后,皇后举手投足间,窈窕的身材被春衫清晰地勾勒出来。 这女人。 往日与宜嫔关起门来商讨如何对付她时,江晴晚满心满眼都是对无上荣华的渴求。但每每真正看到皇后,她又会觉得,只要皇后能好好待自己,就算一直待在妃位上,也……不是不能忍受。 这样的奇异躁动,随着皇后的一字一句,时而高涨,时而沉淀。 直到江晴晚彻彻底底,听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说,猎场弓箭无眼,在外走动需小心。 皇后说,天子或许会让她女扮男装,随驾出行。若是真的这样,万万不要陪皇帝乱来。 皇后说,一切以天子安危为重。荣妃既是皇上宠妃,自然也要报之以李,莫让天子分心。 说来说去,就是让她好好窝在帐中,最好一步都别迈出去。 “妾听闻去年此时伴驾的是淑妃与昭嫔,当时娘娘也这样叮嘱过她们吗?”江晴晚问。 盛瑶的唇轻轻挑起,道:“淑妃向来安静乖觉,昭嫔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有淑妃在,却总能安静下来……” 江晴晚抿一抿唇。她与那两人并不熟悉,进宫到现在,话都没说上几句,但偶尔也会想,她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盛瑶又道:“基本就是这些,荣妃可听明白了?” 江晴晚道:“是,妾懂的。” 皇后面上关关切切,但语气中的一丝凉薄还是被江晴晚听得清清楚楚。 对方对她,已经连装,都不屑一顾。 自己却沉浸在莫名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这一切实在太可笑。 二月底,荣妃与天子一同出城,去往上林猎场。 宫中发生的事偶尔传来,但总体而言,一切都平平静静。 好像有什么在酝酿。 随着江晴晚离宫,周燕回与宁苏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整整一个三月,两人都很少会面。 她们三人之间脆弱又紧密地关系,一旦没有江晴晚在,便不值一提。 周燕回潜心照顾大皇子,宁苏则放纵自己思念宁淮。除了她们之外,昭嫔淑妃照例每日在院中吃茶看书,过得不能再悠哉。 连许久未曾出头的贤妃叶蓁也自自己的宫所中走出,牵着大公主聂滢,去看御花园中初绽的春花。 荣妃进宫之前,宫里的三个孩子,说来都颇为得宠。 无论是作为天子唯一女儿的聂滢,皇后嫡子的聂泓,还是出自肖似薛婉的宜嫔的大皇子。三个孩子各有千秋。 但荣妃进宫之后,唯有聂滢,还能得到皇帝微末眷顾。 小姑娘活泼可爱,在花丛中转圈。贤妃在一边的亭子里喝茶用点心,看着女儿玩闹的身影,满心温柔。 过了短时间,忽然有宫女来报。说自上林猎场送回宫的猎物已经被处理好,分发各宫。 聂滢已闻声赶来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1 ,听着送来东西的单子,眼睛亮晶晶地转向贤妃:“母妃,滢儿想吃烤鹿肉!” 贤妃一顿,手指在女儿额头上轻轻一点:“你呀,还是个女孩儿吗。” 聂滢抱着贤妃胳膊撒娇:“母妃……滢儿在跟女先生念书时听过一段话,便是讲鹿肉烤时滋味。自那以后,滢儿一直心心念念……” 贤妃微微一笑:“也好。” 聂滢又道:“书里说的是雪天腊梅下生火,现下却已到春日。到底可惜。” 贤妃看着女儿小小年纪,却非得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母女二人和和美美的离去,此外另有旁人,与她们背道而行。 在皇后整顿宫内流言之后,再没在临华宫内响起的哭声,倏忽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两二三事 和@千千大王 的地雷~ 荣妃:啊,好纠结。 皇后:嗯?又来事儿了。 ☆、出局 天色不知何时阴了下去。 从稀疏的星光到摇曳的草丛,无一不在诉说四个字。 风雨欲来。 临华宫院子里的荒草已许久无人去除,正在风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点烟飘在空中,很快被吹走。紧接着的是被烧作灰烬的纸、和不甚分明,仿佛被拼命压抑着的哀泣。 守在临华宫前的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颇有疑虑,缓声道:“你听到了吗?” 另一人则面色苍白,受惊一般低声说:“听到了……这架势,是人是鬼?”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年初那一场事端。当时两人都没有当值,一切都是事后听说,而听说的内容也大多环绕皇后的雷霆手段。 至于其他……又不是活腻歪了,去探听那些皇室阴私。 自院子方向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到了想忽视都不行的地步。 两个原本还想息事宁人的侍卫在此刻都沉下脸,胆子较小那个被同伴派走去找其余在附近值班之人,胆大的则拔出腰间长到,执在手中,向临华宫内院踱步而去。 渐渐地,那声音愈发清晰。除了哭声,像是还带着什么喃喃细语。 “元贵妃,奴婢也是不得已啊!” “是……都是她!这可不能怪奴婢!” “贵妃娘娘,奴婢求你,地下有知,万万不要再来找奴婢……” 能入宫当值的人,除了家世不能太差外,最重要的,就是一身好武艺。 侍卫的步子已经停下。他耳力极好,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很容易便拼凑出一段往事。若说前面听得几句话还算不得已,再往下走,就是自寻死路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临华宫当值众人都被找来。见到前面同伴的背影,众人也都跟着放缓步子,直到走到对方身边。 “怎么了?”有人低声问。 侍卫垂下眼,思索片刻后抬起头:“咱们不能过去,不然……盛泽,你是皇后娘娘的堂弟。王昊,纪将军一直很赏识你……” 被他念到名字的两个人从人群中走出,前者皱皱眉毛,后者的面色同样不大好。但两人心里也明白,这种事若让旁人去,恐怕会性命不保。 他们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拐过一个转角后,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黑夜中清晰显现。 白影前方还有一抹火光。 盛泽松了口气,道:“待会儿上去拿人,先把嘴堵上。” 王昊点头。 两刻钟后,一个身着白衣的宫女,被押到凤栖宫。 原本白净的衣服早在一路拖拽中被弄的染上点点泥斑。虽被堵了嘴,但她一路都在支吾挣扎。再加上御前侍卫平白拖着宫女在宫中行走这事儿若被人看到,定会传得沸沸扬扬。于是众侍卫穿了很多小道,最后几个人看着那宫女,由盛泽去皇后宫里通报。 见到侄子之前,盛瑶原本正在卧房内看一盘棋。棋盘是蓝田暖玉细细打磨而成,上面的每一刻棋子都细腻剔透。 她不算长于此道,若与景如画对弈,多半不出十数步就要落败。但这棋盘是从家中带来的,用作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早就过了平日歇息的时间,但静言、静思二人罕见地没有提醒主子上床歇息。这会儿,盛瑶连头饰都未摘下。 屋内的烛火跳动不止。 盛瑶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些,仿佛觉得困倦。白皙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正要捻起一颗白子时,忽听到一阵敲门声。 是小太监敲门进来,在离盛瑶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俯下身去:“娘娘,盛侍卫在外求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盛瑶便如同初醒一般站起身,理一理袖上的折痕,侧过头颦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样不懂事。” 但毕竟是自家弟弟——盛瑶脸上写着很明显的这八个字,下巴轻轻抬起些:“把偏殿收拾出来,在那里见吧。” 深宫妇人,哪怕与自幼一起长大的堂亲讲话,都要隔着厚重的珠帘。 光是准备那些帘子,就用了又两刻钟。 盛泽在偏殿半跪,心底一遍遍过着今日之事,盘算待会儿要如何开口。 他想得太过入神,直到堂姐已经坐到帘后,轻咳一声,才回过神:“娘娘……” 盛瑶道:“说吧。” 盛泽一顿,便略去诸如“晚间前来打搅实在不好但事出有因众侍卫也是为难”的一应场面词,将晚间遇到的事全盘托出。 殿内不知有盛瑶贴身的几个宫人。是以他说到一半时,盛瑶倏忽打断:“你且等等。” 盛泽闭上嘴巴。他扔低着头,就听堂姐吩咐了几句,殿内的人便尽数离开,只剩下两个宫女,依然站在堂姐身后。 做完这些之后,盛瑶道:“你近一些,声音压低……陛下的人,在外面。” 是的。哪怕盛瑶治理凤栖宫再用心,再不容旁人的钉子,也得给明徽帝留下几分缝隙。 盛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依言走近,重新跪下,这次却没有再长篇大论,而是直接道:“那宫女还在外面跪着,娘娘您看?” 盛瑶的声音过了会儿才传出,音量很低:“她……害了病,原本也活不了多久。只是得劳烦几位哥哥,安排好外面的事。” 盛泽道:“自然。咱们全家都挂在娘娘和二殿下身上,娘娘过得好,我们才能好。” 盛瑶“唔”了声,转而道:“也是巧了,居然不用你出面,另有旁人发现……甚好,甚好。” 盛泽笑道:“那是上天都保佑娘娘。” 盛瑶也轻轻笑了声:“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婶婶先前和我提过,你年纪也不小,下次选秀一定得指个正妻给你,就没什么中意的姑娘吗?” 这样的话说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2 来也算于理不合。但盛瑶总记得,自己六七岁时,看这个堂弟明明人小小的,偏要上树摸鸟蛋,被叔父一顿狠打……那个涕泪横流,哭天喊地的小孩子与眼前跪在地上的侍卫重叠在一起,又没有旁人在,盛瑶难得不那么想端着皇后架子,只当一个关心弟弟的姐姐。 她自己的亲弟弟早在朝堂领差,并未走御前侍卫这条路,怕是很难再见。 话了半柱□□夫的家常,盛泽才从皇后所在的偏殿内走出,再将被抓得宫女押进去。 与此同时,有腿脚伶俐的小太监从凤栖宫跑出,一路往宣极殿去。皇帝虽不在宫内,但这等事,总要有个天子的人再旁看着。 好在两处宫所相隔不算太远。 真正把堵住那宫女嘴巴的东西扯下来时,对方早就下巴酸涩,全身疼痛。像是早就看清屋内形势,宫女手脚并用地往盛瑶所坐的方向爬了过去,口中哭喊的还是先前那些话:“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娘娘,求您告诉贵妃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自然有人把她扯住,不去冒犯凤颜。 盛瑶看着她,隔着帘子,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但对方真真切切是在声嘶力竭……她的眸色暗了暗,唇角却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微微一弯。 皇后的声音很冷,居高临下地传出:“哦?你倒说说,有什么冤的。” 那宫女只哭道:“是苏婕妤啊,苏婕妤让我做的……她面上与贵妃娘娘姐妹情深,私下却成日咬牙切齿,恨恨不平,说同样是宁大人的女儿,凭什么贵妃娘娘就能身居高位……娘娘明察,这些都是苏婕妤的原话!奴婢只是一时被糊了眼,这才帮苏婕妤跑过几次腿!贵妃娘娘,奴婢真的冤枉啊……” 说到后面,又成了车轱辘的话。 那个刚刚从宣极殿被拉来,面相看上去略老的太监抬一抬眼皮,并不说什么。 皇后又道:“你说苏婕妤,有什么证据吗?” 宫女抹一抹眼泪,抽抽噎噎:“奴婢房里藏着几样婕妤赏下的东西。但因着得来的方式实在阴损,奴婢从未碰过。” 皇后一顿,想一想,道:“杨公公,”就是那老太监,“这宫女说得……倒像是真话。不过本宫这儿的人手不太足,可否从宣极殿借些人,去这宫女的住处一搜。” 理由十分没诚意。 这杨姓老太监与皇帝身边的安得意一样,也是肃仁帝留下的,一心只向皇帝。现下明徽帝与安得意俱不在宫内,宣极殿内的一应大事小事就被交到他手里。像这种人员调动,必须得经过他同意。 盛瑶倒是能让凤栖宫的人去,但事后追究起来,难免落了下乘。 总归事情闹到现在,离收场,已经不远。 杨书来的语调平平:“娘娘信奴婢,是给奴婢脸面……嗻,奴婢这就差人去办。” 听到他这话,趴在地上的宫女的哭声渐渐止住,十分期盼地说:“娘娘,您信奴婢?” 盛瑶一皱眉,旁边的静思立即开口:“大胆!娘娘没与你说话,你怎地胡乱插口?” 宫女面上划过一丝惊慌,转瞬便将头深深埋在地上。 后面的事显而易见。宣极殿的太监在宫女所说的地方搜到许多金银,这也罢了,其中还有一支翡翠簪子,上面雕着元贵妃闺名。 再去问那宫女,一身脏兮兮的女人想了许久,才道:“是……从前苏婕妤与贵妃娘娘都住在临华宫,两人的东西常常混在一起。虽不和规矩,但贵妃娘娘不管,我们当下人的,也不好违抗。奴婢只能说,这根簪子确实是从苏婕妤的妆匣内取出来的。” 大约是惊吓过去,白日将来,她说话的条理已经分明许多。 盛瑶到底撑不住睡下,就寝前和杨书来交底:“一个婕妤也还罢了,但扯上元贵妃,还是得给陛下说一句。本宫这儿修封信,明日杨公公挑个人跟着侍卫去上林猎场,可否?” 杨书来看看皇后,对方的小心翼翼不似作假。联想起去年年末的事,老太监心下一动,有些明白:“娘娘放心,奴婢便能去。” 盛瑶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忧心的模样:“如此便好,便好。” 在信到达上林猎场之前,盛瑶先找了个理由,禁了苏婕妤的足。 此后日日称病,一直到回信来,只有五个字:“依宫规处置。” 原来杨书来在猎场见皇帝时,恰好挑了个明徽帝处理政务的间隙——荣妃不在。待他说完一切,皇帝的心思也从“又能找出错子磋磨皇后”,转到“苏婕妤蛇蝎心肠,连自己亲姐都害,谁知道这段时日她亲近婉儿是什么居心。” 但他还是问了句:“依你看,皇后在里面……” 杨书来想了想:“奴婢倒有听说,今年年初流言传出的时候,苏婕妤便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三日不出……” 这样的举动,原本有许多种解释。 但放在现在,明徽帝只能想到,是那狠毒的女人心虚。于是他很快吩咐下去:“这事儿皇后自己办就好。此外,去查查那宫女的家里人。” 最后一句,就是天子最后的疑心。 只是盛家手脚向来利落,在盛瑶等到皇帝的话前,一切便被打点干净。至于闹出事端的宫女,则在第二日夜间,于牢房内惊恐大喊:“别!别过来!……”竟像是被生生吓死。 这样的死法,给苏婕妤更添一重罪名。至于宫外宁家,宁贺之原本还不信庶女会那样谋害女儿,毕竟当年两人的情分所有人都看得分明。继夫人却看透许多一般,将自家老爷劝下。 无非是后院争宠的事,最重要的,无非是那个被侍奉的男人的态度。 宁夫人的叹息还含在口中,身边的奶娘已经在心疼:“可惜那尊玉观音,还不如送去皇后宫里,总能对夫人你多关照些。” 宁夫人没有回奶娘,而是头疼起另一件事。 她帮宁苏时是真心的,但为的本就不是宁苏,而是宁家,和自己。 现在宁苏毫无价值,她却要烦心,当初听庶女的话,去结识的邱家姨娘,以后要如何相处。 奶娘劝她:“夫人担心什么啊。不过一个姨娘,咱们不相见,她还能凑过来?” 宁夫人想了想:“也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左一 @时光安澜x2 @一两二三事 @千千大王的地雷~ 明天那章还有一丢丢关于这章bug的解密。 看到有gn说进度的问题。这篇文的打算就是15w,可能上下浮动,但不会浮动太多。(毕竟开学以后还是很忙的qwq 感情线爆发之前的铺垫已经快结束了,港真已经比我原本打算的快很多。 这章好像还是没什么相处……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点击越来越低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3 哭晕30s,不过作者君保证下一个小情节之后就开始biubiubiu地让女主x2培养感情(比心.jpg ======== 荣妃:小姐姐好坏啊qwq[目瞪口呆 皇后:……哦? 荣妃:不过我喜欢(捂脸 ☆、前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徽帝在江晴晚面前完全没有提及皇后曾来信的事。而江晴晚在猎场里终日百无聊赖,沉思良久后,倒也真的就按照来前皇后嘱咐的那样一直安静了下去。 除去马蹄声声,与猎物中箭之时的哀鸣,上林猎场堪称风平浪静。 ……皇宫内却全然不是这样。 认真说起来,宁苏的反应可谓令人称奇。 哪怕是在被禁足数日之后接到中宫笺表、得知自己要被一杯毒酒赐死时,她也仅仅是难以置信地喊了几声冤枉,再目光虚浮地望向天空。 直到宣旨的太监把她的罪名念出。 宁苏终于露出狂乱的一面:“什么?我怎么会害姐姐!你这阉人,当心本宫撕了你的嘴,把你丢尽化人场去!” 宣旨太监皱皱眉,冷笑一声:“一介罪妇,还敢威胁咱家了……拖下去吧。” 宁苏:“不!我没有害姐姐,是皇后那个贱人!对不对,对不对?皇上,妾冤枉啊,冤枉……” 宣旨太监轻蔑地一撇嘴:“陛下在上林猎场,可听不到婕妤,哦不,罪妇宁氏的喊冤声。我看您啊,还是省点儿力气,在黄泉路上也能多走几步。” 宁苏还在喊,喊到喉咙嘶哑。 两个粗壮的宫女一左一右钳制住她,另有一人掰开她的嘴,就要将鸩酒灌下。 一刻之前还体体面面的苏婕妤在此刻摇散了一头秀发,满面狼狈地摇着头,试图躲避灌入口中的苦涩液体。 宁苏只觉得难以置信。 皇后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宁贺之的女儿,哪怕只是庶女……还有与自己交好的荣妃,哪怕两人间从来没什么真心实意,可皇后做出这种事前难道就没有问皇帝一句?只要问了皇帝,一同去往猎场的江晴晚怎会不知情? 数天之前,她还做着等江晴晚回宫,要再接再厉将皇后拖下位的美梦。光想着可以为姐姐报仇,宁苏就觉得要在梦中笑醒。 现在却…… 身后那两个宫女放开了她,可宁苏已经咽下足够的分量。 药效发作,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她趴在地上大哭,哭着哭着,嘴里忽然冒出一股腥气。 是血。 大股血液从她口中流出,眼睛鼻子耳朵无一不麻麻痒痒。宁苏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拿袖子擦一擦脸。 为什么自己要用这样的姿态上黄泉路呢?姐姐看到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到嫡姐宁淮,宁苏瞬间恢复了些力气。她满脸怨毒地将眼前诸宫人一一看过,从宣旨之人,到将自己按在地上灌鸩酒的贱婢…… 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当然,还有皇后! 不仅害死姐姐,还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自己的皇后! 至于姐姐……宁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等这事传出去,父亲会不会也觉得是自己害了姐姐?会不会后悔当年同意让自己入宫? 但陪在姐姐身边的那几年,确实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啊。 她怎么会害姐姐呢? 她对姐姐,明明是…… 宣旨太监“啧”了声,朝旁边几个宫女道:“罪妇宁氏已死,你们把这儿好好收拾一下。哎,皇后娘娘特地嘱咐咱家,去给淑妃娘娘赔个不是。” 几个宫女皆应下了,宣旨太监一甩拂尘,从屋中踱步离去。 ——而这一切,直到江晴晚回宫后的第二天,才传进她耳朵里。 在那之前很久,盛瑶的堂兄已经将一包从西域带回的药粉,倒入园子里的土坑中。 宜嫔道芳华宫拜访,满目忧虑:“娘娘仅仅离开一个来月,宁妹妹便惨遭皇后毒手。不瞒娘娘,这几天啊,我睡觉都睡不踏实,只觉得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半夜便被从睡梦里揪起……” 江晴晚唇角轻轻一抿:“你怎么就知道是皇后做的?” 周燕回怔了怔,过了许久才呐呐道:“不是皇后,还能是谁呢。” 江晴晚道拧拧眉:“你把事情仔细和我说说。” 于是,周燕回从宁苏被禁足讲起。除此之外,她还隐约听说,临华宫中曾闹出过什么事…… 江晴晚听着听着,神色越来越严肃。 她不知道一开始周燕回是怎么拉拢宁苏的,不论怎么看,宁苏都没有什么站出来对付皇后的必要。 一无皇宠,二无子嗣。 但江晴晚对于宁苏的加入还是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毕竟如果只有她与周燕回的话,有很多事情,两人根本办不到。 现在宁苏却不在了……皇后果然是皇后,出手稳狠准,直接打在她们七寸上。 “起初听到宁妹妹被关在偏殿里时,我还想着宁夫人也算消息灵通之人。现在元贵妃不在了,宁家总会拉宁苏一把。可没想到,不知是没来得及把这事儿传出宫,还是宁家……决定对此不管不顾,总归,宁妹妹就这么没了。” “中宫笺表上的话倒是传得到处都是,说宁妹妹谋害元贵妃。这怎么可能呢?娘娘也知道,宁妹妹有多在乎贵妃娘娘。” “我算是看明白了,皇后果真手眼通天……” 周燕回的话,乍一听,像是在担心自身安全。实际上,却是在向江晴晚暗示:没了宁苏那些人脉势力,她们接下来,恐怕举步维艰。 江晴晚心烦意乱。 自己那样陷害皇后,皇后有所反击,也是理所当然。更别说,那女人还没有直接伤到自己。 只是方才周燕回直接点明这事儿是皇后手笔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不愿相信。 再转念一想,她本来就知道皇后是个有手段的,可惜不得帝心罢了……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失望呢。 原本在她心底,皇后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像是灰蒙蒙的皇宫中最亮的一盏明灯……虽然江晴晚知道,皇后不在乎她,甚至是在厌恶她。这样矛盾的心态发酵再发酵,她一方面在渴求着盛瑶的温柔眸光,一方面,又在恶意地想,如果那女人被她踩入尘埃,该有多么畅快。 两个小人在江晴晚心中不住呐喊,最终,还是后者取得胜利。 她看着眼前似乎在忧愁,实则满眼算计的宜嫔,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手轻轻抚上自己小腹:“我那孩儿,走的不明不白的,总该有人替他报仇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gabriel狐狸 @一两二三事 @时光安澜 @司洛 @萧衍 的地雷~挨个飞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4 吻=v= 然后有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作为一篇几乎是隔日更的文,《盛妆》也终于要v啦。(作者君觉得这个简称还不错? 明天中午12点左右会有万字大章~ 身为万年小窒息x1,作者君此前也v过四五篇文,订收比从来没超过1/10,所以大概也能猜到v后会是什么状况……无论如何,很感谢大家这一个月以来的陪伴,也希望大家可以继续陪作者君,和两位女主走下去。 (毕竟现在得晋江币的法子辣么多对不对t___t 那么暂且说到这里,作者君去撸明天的大更啦=v=最后偷偷丢个微博@拖延症少女积木木,里面基本都是些无聊的日常,有兴趣的gn可以fo一下~ ☆、发现 话音入耳,周燕回隐在袖中的手霎时间握成拳头。无数思绪在心头翻腾,最后定格成一句:莫非她知道了? 宜嫔的眼睛眨了眨,总体看上去,仅仅是比方才多了点讶然:“你的意思是……” 江晴晚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眉眼间带点不以为意:“你且等着吧。”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场景。 江晴晚比周燕回小了差不多十岁。这十年光阴的差距,在两人身上清晰的显现出来。 哪怕仔细看去时,两人的鼻尖唇角都有相似的地方。可年轻貌美,又深得天子喜爱的荣妃,无论怎么看,都比年老色衰的宜嫔美上无数倍。 江晴晚不经意间透出的每一个微笑,都化作尖刀,狠狠刺在周燕回心口。何曾几时,她也是被人宠被人疼的官家小姐。在她喝燕窝喝到厌倦时,又怎会想到今天? 她也不到三十岁啊,眼角却早已爬上皱纹。 将入夜时,天子自宣极殿来,衣摆被雨水浇得潮湿,像是疲惫不堪:“婉儿,唉。” 在下人伺候皇帝换上干燥温暖的衣裳后,江晴晚适时递上一碗煲了数个时辰的人参鹿茸汤,跪坐在明徽帝身边,一举一动俱是温柔小意:“陛下既然累了,便早点就寝吧。” 天子揉着额角。他已过而立之年,虽自认身强体壮,可偶尔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比如现在。 宠妃一勺一勺将汤水喂到皇帝口中,天子望着荧荧灯火下美人微笑的脸庞,心里的不顺一点点被平息下去。 恰好江晴晚问他:“陛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我也想说一句。您是天下之主,这样累着,不知有多少人会诚惶诚恐呀……” 明徽帝的眼睛轻轻眯起,握住宠妃的手:“哦?婉儿也会吗。” 江晴晚还是微笑:“婉儿……只会心疼陛下。” 此时此刻,她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依偎着天子,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每字每句都小心斟酌,然后说出,换取天子同样温柔的话语。 另一半,则漂浮在空中,冷眼看着下方一切。 等到皇帝昏昏欲睡,江晴晚才轻声问:“陛下,我一回来,就听说宫里发生许多大事小事……” 明徽帝并无所觉,手依旧在宠妃腕上摩挲:“委屈你了,总有一天,朕会把……”一顿,“给你。” 江晴晚心尖一条,不能更清楚地意识到,被皇帝吞下去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凤印。 她几乎能想到那样一幅场景——自己穿着盛瑶曾穿过的华丽朝服,站在那个女人曾站在的地方,睡在那个女人曾睡过的床上,看着落败的盛瑶露出后悔的神情。 如果真是那样……她一定、一定要…… 天子唤她:“婉儿?怎么了,想什么呢。” 江晴晚一眨眼睛,那副迷乱的画卷倏忽便从眼前抽离。 她抿一抿唇,眉尖微微颦起:“陛下,苏婕妤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天子却沉默了。 江晴晚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明徽帝的回答。她原本是靠在天子身上,并不知道对方的神情——于是在迟疑了片刻后,江晴晚的头微微抬起。 下一瞬,她心头一惊。 入宫近两年,江晴晚从未见过明徽帝这样的表情。阴沉、多疑、高深莫测,好像他此刻并非怀抱美人肩,而是坐在宣极殿里。 许是看到江晴晚怔怔的模样,那样属于一国之君的神色很快在天子面上消失,又成了面对心头青梅时惯有的宠溺,语气也显然是斟酌过的:“婉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或许是真的不知道,怀中人已经因为自己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得手脚冰凉。 半晌,江晴晚才勉强地笑了笑:“好奇呀。听人说,苏婕妤被废,是因为皇后娘娘请出中宫笺表……还说是与元贵妃姐姐的离去有关。可苏婕妤与元贵妃,不是一门亲姐妹吗?她怎么会害自己姐姐呢。” 哪怕满宫都不信宁淮与宁苏是姐妹情深,江晴晚也是信的。 光凭宁苏提到姐姐时的神情,江晴晚就能肯定,那样一份深切的感情并非作假。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下一动。莫非皇后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拿元贵妃的事陷害宁苏? 这可真是……江晴晚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听过江晴晚的答案后,明徽帝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婉儿不像是与那个毒妇有什么深刻的情谊。既然如此,听到那毒妇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思念亡故的元贵妃宁氏,而是在元贵妃生前就多有怨怼,大约也不会觉得伤心。 所以他开了口,用一种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言简意赅道:“有人在临华宫悼念元贵妃,被侍卫撞见,这才招出,原来是那毒妇曾让她对元贵妃不利。” 江晴晚:“唔。” 明徽帝更加放心,很快将话题转开。他却不知道,怀中宠妃的那声叹词背后真正的意思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居然也能在皇宫看见?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没有倚香楼多,皇帝竟信了!? 实在难以置信。 既然如此,对皇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也很简单吗? 等到送走皇帝、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想法时,江晴晚才发现,自己昨晚想的事,其实不太切合实际。 她原本只看到皇后用的法子直来直往,不过一场戏,就能弄死一个婕妤。但这事儿如果让她来做,恐怕步履维艰。 原因再简单不过,她没有在宫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5 外支持自己的娘家。从收买一个甘为自己而死的宫人,到等待三个多月的耐心,再到抹平自己与被收买者的联系……这儿毕竟不是倚香楼,在云梦郡时,老鸨对姑娘间的各样私下交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皇帝不会这样。 如果皇帝发觉自己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后果会是怎么样? 江晴晚甚至不愿意去想。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荣妃打开窗子,看着石子路上的积水,轻轻叹一口气。 而在淑妃宫里,景如画已经铺开宣旨,磨好墨汁,将心头涌出的各样诗句写下。 纪年华瘪一瘪嘴:“皇后真是不讲究,要处死人,好歹拉去冷宫啊。” 景如画低头看着自己的笔锋,“嗯”了声。 纪年华道:“也就是阿画你了,这样不计较。” 景如画道:“因为我有别的事在想。” 纪年华“咦”了声:“什么事。” 景如画已经放下笔。 纸上的字的字秀丽颀长,就像是淑妃这个人一样。 “这都下了多少天雨了?在这样下去……黄河,恐怕会决堤吧。” 第一场春雨落下时,天下民众俱是欢喜,对丰收景象生出无限幻想。 然后是第二、第三场雨。 高居九阶之上的天子渐渐笑不出来了。原本是祥瑞兆头,这下,却有往天灾方向发展……自先辈建国,这百多年来,黄河仅决堤过一次。 现下,确实要在他的任上发生这样的灾难? 皇帝全副身心都扑在朝政上,连去往芳华宫的次数都开始减少。 整个朝堂空前团结,偶有言官纳谏,也是在拐弯劝皇帝莫要累及伤身,反倒不美。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晴晚第一次发觉,原来在这近两年的潜移默化里,自己身边那些宫人,已经是真正把自己当作主子来看。 倒也不是全部,只是总有几个心大的,想要钱,要势,要挺胸抬头的走在宫闱里。 宜嫔又来芳华宫,这次,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周燕回的样子颇为神秘:“先前我听娘娘说,想借……”视线在江晴晚腹部转了一圈,“我回去左思右想,虽没有宁妹妹家的人脉,但我呀,起码也是在宫里待了十来年的老人,还是有些能用的钉子的。” 江晴晚不动神色地看着她。 周燕回道:“我知道娘娘您为难,可娘娘也莫要忘了,咱们呀,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说的也对。 许是从江晴晚眼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周燕回再接再厉道:“总归,咱们想要的都是一样的。对吧,娘娘?” 江晴晚的语气终于放软一些:“也好。” 算是松了口。 她没有错过,听到自己说这两个字时,周燕回眸中闪烁的大喜过望与释然。这两种情绪搭配在一起,瞬间让江晴晚有了许多联想。 周燕回或许真的很会掩饰自己,可她忽略了一点。 在进宫之前,江晴晚可以说是依靠猜测别人眼色过活的。对旁人来说极不寻常的一挑眉,在江晴晚眼里,都能被解读出无数意思。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能在最初伴驾的短短时间里,快速掌握明徽帝的心思。到后面,甚至根据对方与安得意细微的表情,来揣测薛婉的性格。 周燕回在隐瞒什么。 江晴晚对此十分笃定。 她的头微微偏过一点,听窗外雨声,想了许久…… 算了,还是先把皇后弄倒比较重要。 明徽帝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黄河决堤,在许多地方都有了缺口。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折子递上来,有先前派出去加固河堤的官员谢罪,也有遭灾之地对朝廷的渴求。 丞相盛光连带着子侄一起请命,愿前往灾区,治理水祸。 天子捏着盛家递的请命书,几乎要在上面留下指印。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在他想废掉盛瑶,连现成的理由都有了的时候! 就在前几天,御膳房有一个小太监落了井。因小太监认的干娘在荣妃面前颇有地位,荣妃便在他面前提了几句。 天子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再命人去查,很好,这小太监竟是当年荣妃落胎之后莫名死掉的第十二个人!其余宫人,要么染病,要么在宫外探亲时遭逢意外……听御膳房里与小太监同屋的另一个太监说,从去年夏秋之交开始,那落井而死的小太监就总疑神疑鬼,总念叨有人要害自己。 这一幕,与先前在临华宫中被抓的宫女坦白罪行的场景如出一辙。 不过被繁忙朝政占据了心神的明徽帝在此刻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是当初的幕后主使看事态平息,便开始杀人灭口了。 说到底,只有死人的嘴巴最严实。 作为天子,明徽帝在内心深处对这种手段是认同的。前提是,这样心狠手毒的人不能出在他的后宫,更不能谋害皇帝放在心上的女人! 明徽帝批了许久折子,手腕酸痛不止,而前方还在一次一次传来更糟糕的灾情。再看看宠妃强忍泪水的模样,明徽帝没什么犹豫,便再一次下了死命令,彻查到底。 幕后主使恐怕也没想到,不过一个落水的小太监,就激起千层浪来。御膳房的人早就换过一遍,说来也只有几个大厨还在原位上。 等把当年的人名单找出,再一个个提到刑堂审讯……不消几天,所有口供都指向了一个人。 皇后。 明徽帝在看到这个结果时,唯有一种感觉。 理所当然。 而在芳华宫里,江晴晚正抬起笔,试着在烟雨中的长乐城里,画出一幅云梦郡。 身侧的宫人外出了一趟,回来便附身在她耳边道:“娘娘,成了。” 江晴晚还在调制墨色:“哦?” 那宫人像是在笑:“听闻陛下去了凤栖宫……大怒不止,里面全是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江晴晚“唔”了声。 她或许没有宁苏背后伫立的宁府,但是,她也有宁苏缺少的东西。 金银财物。 明徽帝赏她东西的次数太多,除非在逢佳节时,否则几乎很少经过内务府。连瓷器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6 绸缎都是如此,别说一些普通的金叶子银瓜子。 从芳华宫库房里拿出一些东西,让周燕回做疏通用,实在太简单。 至于所谓的“背后之人”,江晴晚银牙紧咬,她到这会儿已经能肯定,那事情根本就是周燕回在背后捣鬼!如若不然,她怎么能那么清楚的找出一个过去在御膳房里任职的人?还有在此之前就死掉的十一个宫人,这事儿宫里知道的恐怕唯有皇后一人,而且还是因为宫人出事都要报到凤栖宫,周燕回又凭什么对此一清二楚。 那贱人,居然把这事儿栽赃到皇后头上!皇帝在凤栖宫砸了那么多瓷器,会不会伤到她…… 光是想到盛瑶那一身雪白皮肉伤会出现红色血痕,江晴晚便觉得难以忍受,只想将周燕回所做的一切捅给皇帝。 包括先前在芳华宫里大皇子吃的点心被下药一事,也包括现在……可恶,她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周燕回确实是个在御膳房颇有人脉的,大皇子所吃的糕点里,那份祁风散可是真真切切在做的时候就加了进去。 审讯时把皇后供出来……或许都不用供出来。皇帝一心向让皇后让开位置,只要被审之人的话里有一点隐晦的暗示,他就会联想到皇后身上。 这点江晴晚是知道的,她能兵行险招也是看中这点。 可为什么,计划真的成功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 报信的宫人原本是想让荣妃娘娘开心。这位娘娘向来大方,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一点东西就够平民人家一年吃穿。在被荣妃认作心腹之后,对方与宜嫔的一应谋划她也看在眼里。现在事成,自然该赏点东西…… 宫人的眼光挪向荣妃笔下的画纸,这才惊愕地发觉,那纸上已经被滴了无数墨块,显然是用不成了。 她张了张口,想叫一声“娘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会儿荣妃显然心情不好,不被牵连,才是要紧的。 凤栖宫里的形势,却不像江晴晚想的那样一边倒。 先前大皇子腹泻不止之时,盛瑶没有反驳,是因为她知道两点。 皇帝心疼江晴晚,不愿让宠妃的名声被诬蔑哪怕一点,宁愿把事情抛给她这个全然无辜的皇后——这是其一。 受伤的是大皇子,无宠爱无根基,空占了个年龄的优势,此外全然不被皇帝看在眼里——这是其二。 所以她认了。禁足三个月就三个月吧,等一切结束,她一定会给那群人好看! 可这回,盛瑶明白,自己不能认。 虽说是陈年旧帐,可出事的是江晴晚……在皇帝看来,最重要的女人恐怕不是生他养他的先皇后,而是薛婉。盛瑶并不知道这点是由于什么缘故造成,可皇帝昔日的种种表现足够清楚。 一件事只要是和薛婉——现在是江晴晚——扯上关系,就能让皇帝失去理智。 两人在凤栖宫大殿对峙,皇后纤细的身体中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她双目灼灼,明明没有穿朝服,只着了一间款式简易的春衫,却让明徽帝有种莫名震撼。 此前所有的柔顺与忍让,在这一刻,都从盛瑶身上褪去了。 她就站在那里,分明还是从前的眉眼,清艳秀丽不可方物,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珠心:“陛下,妾只问你一句,你是真的信那些人吗?” 明徽帝自然要说一句是。 可他在此刻,仿佛是被皇后的气势压过一般,良久无言。 皇后又说:“陛下真要为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证词,就置妾于死地吗?” 明徽帝望着她,好像在看朝堂上那些和自己作对的臣子。 是啊,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明明他才是天子,可总有一群人在以盛光马首是瞻! 现在看来,不光盛光是这样,连他女儿也是这样! 古人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可盛家这父女俩,什么时候才能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盛瑶见皇帝闭口不言,蓦地觉得很累。 这就是她嫁的人,这就是她为之生儿育女的人……父亲要给她天下最好的姻缘,肃仁帝在她十二岁时就笑问她,愿不愿意入宫,做太子的妻子。 可这一切,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泓儿那么小,但也明白父皇并不喜欢他。一天天长大了,更是只有每次节日家宴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在云梦郡诈死,一生都留在烟雨朦胧的小镇。 当然,早知如此,她也一定不会救江晴晚。 这场对峙,最终以天子甩袖离去告终。 明徽帝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废后。那种女人不贤不淑,善妒不说还对一国之君口出狂言,要之何用? ……比较有趣的是,在数落盛瑶罪名时,明徽帝下意识地,并未将谋害皇嗣算进去。 废后的旨意已经拟到一半时,天子看到了丞相盛光的折子。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表面是讲盛家关心百姓疾苦,愿意以身替之。实际上,在明徽帝看来,只在诉说一件事。 他不能废了盛瑶。 那女人是盛光的女儿,而盛光有满朝文武拥戴。哪怕证据确凿,他也得三思而后行。 明徽帝颓然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折子渐渐从手中滑落,目光虚浮地望向前方。 旁边侍奉的安得意被天子的姿态吓到,赶忙来问。 明徽帝摆一摆手:“无事,无事。” 他最终还是把废后的圣旨烧了,再转过头,满心愧疚地去见婉儿。 江晴晚在房中为皇后担忧了一下午,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活得像个笑话。明明她该恨皇后的,该想尽一切办法折辱皇后,可每每事到临头,总会犹豫。 在听到明徽帝说这次依然奈何不了皇后时,她心底甚至传出一阵由衷的欢喜。 还好她没事…… 那个女人,果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最好看了。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恶意的心思再次翻涌而上。 明徽帝的手搭在她腰间,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发出一声梦呓:“婉儿放心……朕一定,让你登上后位。” 第二日上朝,天子准了盛光的折子。 盛光与子侄一同扣地拜谢,下朝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7 后,便带着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奔赴决堤口岸。 洪水治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等盛家诸人回到长乐城,已经是五月中旬,城中街道边的树木一片青绿。 刚进府内,还没来得及休整,盛光便听到夫人的哭声:“老爷,救救瑶儿,救救瑶儿啊!” 盛光操劳已久,乍然听到这话,端的是心神巨震。他脚步晃了晃,勉强站稳之后连声问道:“瑶儿怎么了?你别急,好好地说!” 盛夫人这才哭道:“老爷怕是知道,在黄河决堤之处,水褪去,便爆发瘟疫……这一回,瘟疫也传到长乐城里。” 盛光心下浮出一阵模模糊糊的不详预感,但还是说:“是。所以长乐城早已备好草药,各街都被指派了医师,每家每户皆注重消毒……咱们家一股子醋味,不也是因为这个。” 盛夫人继续哭诉:“咱们家是没事,可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瑶儿在宫里染病了!这怎么可能?瑶儿嫁进宫那么久,连宫门都没出过,怎么会染病呢?” 盛光则彻底僵住。 盛夫人的嗓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传闻说,二皇子现在与瑶儿一起被关在凤栖宫里,有几个太医在里面守着……一句消息都传不出!瑶儿啊,我苦命的瑶儿……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把瑶儿嫁进去!?” 盛光一字一顿道:“我的女儿……居然被关着,生死不知?” 盛夫人抽噎着点头。 盛家的人脉毕竟不是摆设。从皇后染疾至今,说来也有十余日。 这十多天里,盛夫人将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 皇后虽然没有机会出宫,但她身边的宫人却不然。这次率先染上瘟疫的,就是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除了采买以外,还在凤栖宫的小厨房里干活儿。等他全身疹子的尸体被发现时,凤栖宫内已经有许多人,出现了瘟疫早期的症状。 盛光听完妻子的讲述后,沉默不语。 盛夫人道:“话传得是越来越怪,还有说瑶儿现在已经病得和那阉人死掉时的样子差不多了……这也不可能啊,皇宫里出来采买的人,统共会去的就是那几个地方,一个个都干干净净每日拿醋熏着!他又没到那些流民乞丐聚集的破庙,怎么就染病了?还传染给瑶儿……满宫宫人都是吃干饭的吗,现在人心惶惶,居然等他都一身疹子的死了,才发现异状?” 盛光依然沉默。 盛夫人道:“瑶儿……我的瑶儿……” 盛光紧抿着唇,历来精干坚定的面容中,不知怎地,突兀地出现了一丝犹疑。 “……你说的对。”盛丞相道,“怎么偏偏那么巧,就是咱家丫头宫里出事。” 盛夫人看着他。 盛光回想起一个月前女儿给自己递的条子,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皇帝对她出了杀心。 所以他才那么坚定的上了折子。 原本只是为子侄前途考虑,后来又加上女儿的后半生……皇帝莫非真的觉得,那决堤口岸是个好去处? 他是肃仁帝留给儿子的顾命大臣,是真正一心忠于皇帝的人。盛光甚至想过,如果今后皇帝膝下有别的儿子出落得比自家外孙出色,他或许是愿意去扶持对方的。 可他一次次表衷心的手段,在皇帝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后染疾,且来势汹汹,不能主管宫务——明徽帝用这个理由,升了江晴晚的分位,让她作为贵妃,掌管六宫。 且不说下面的人是什么心情,至少在凤栖宫里,初听此信的盛瑶用了很久才相信:“皇帝是动真格的了,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说话的声音与往常相比并无两眼,全然没有一丝在病中该有的虚弱。而白皙的皮肤上,更是一个痘印都没有。 盛瑶并没有生病。 她只是被明徽帝随意找了个理由,软禁在凤栖宫里。 盛瑶毫不怀疑,等长乐城里的瘟疫过去时,皇帝会给自己一个极不体面的死法,再对外宣布,被病痛纠缠了许久的皇后终于离世。 这会儿江晴晚已经是贵妃了,哪怕没有明确册封,可宫里已经这么叫开。 荣贵妃……盛瑶扯一扯唇角,看着面前的棋盘。 静思被气到说话都咬牙切齿,只在自家主子面前勉强维持着语气:“娘娘,前几天当值的侍卫里,有一位是受过盛大人恩惠的。那事儿发生在十来年前,又在外地,皇帝也不知道……他先前和我传过话,说盛大人已经在路上了。” 盛瑶应了声:“……皇帝的确用心良苦,别说我那些族兄族弟,就是和他们交好的人,都一个不放过来。” 静思险些哭出声来:“娘娘……” 盛瑶一顿:“别慌。” 这话是给静思说的,更是给自己说的。 她还有二皇子要保护。皇帝能对亲生儿子下手,她却不行。 只要能够联系到家里……盛瑶有这个自信,哪怕以后不能再在宫里做皇后,至少,也能够诈死离开。 只要出了长乐城,外面的世界,还不是任她来去。 这样想了一遍又一遍,盛瑶的心绪终于稳定下来。泓儿这些天一直很乖,乖的她觉得心疼。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竟落在这样一个圈套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此刻,自己的母亲也在宫内。 皇后被□□,所有权利这会儿都在江晴晚手中。她一大早听到说盛家夫人递了牌子进来,还想了许久,盛家夫人……莫非是皇后的娘亲? 江晴晚略为踌躇。她进宫来做什么?明明也该知道皇后染病不能见人吧。别说见人,连凤栖宫都被里里外外守着。 但在见和不见之间犹豫了良久后,江晴晚还是选择了前者。 她果然还是让那女人败得一败涂地了,皇宠二字,真可谓天下最锋利的武器。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还担心的?去见盛夫人,仅仅是因为对教养出盛瑶那种女儿的人有些好奇罢了……一定,一定不是因为愧疚那样并不存在的感情在作祟! 江晴晚在出卧房之前,对着镜子,想了许久。 等在外面的只有盛夫人一人,所有跟来的侍女都被拦在外面。 江晴晚看到那个中年女人的第一眼,便冒出一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8 个念头:盛瑶过上二十年,会不会也是这副模样? 可惜的是,自己怕是见不到那样的场景。 她一面这样遗憾,一面坐到座位上,去听盛夫人带着恳切焦灼等等情绪的话语。 是在问她盛瑶的情况怎么样,病情有没有反复,二皇子又是如何。 江晴晚一律答:“夫人莫要为难我呀……那种事,只有同在凤栖宫内的几位太医知道。” 她看着盛夫人的眼神从期待渐渐转向失望,就好像看着盛瑶,在自己面前露出颓然的情绪。 心脏一边是酸涩难言,一边是欢喜无比。被两种全然不同的情绪拉扯着,江晴晚整个人都差点被撕成两半。 总算盛夫人开口告辞,她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芳华宫的宫人为她打开室门,盛夫人迈步离开。 那样带点蹒跚和虚软的步子……盛夫人大约是真的很看重盛瑶那个女儿,可实际上,这什么都不能改变。 江晴晚一面这样想,一面举起茶杯,轻轻地抿。 下一刻,她的眼睛倏忽睁大许多,含在喉中的茶水也将她呛到!一时之间,咳嗽不止。 江晴晚捂着嘴,强迫自己忍耐住,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等等!把盛夫人叫回来,让她带着的那仆妇也进来!” 说完了,才放纵自己咳嗽起来。 在门扉阖上之前的短短一瞬,她居然看到一个难以忘却的人! ……七年前,小姐姐身边,总跟着一个年老的女人。言辞之前,仿佛是被小姐姐的母亲派去照料她生活起居。 那年老妇人下巴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痣,无论大小还是位置都太过特殊,江晴晚想忘都忘不了。 这会儿,那颗痣却出现在盛夫人身边的仆妇脸上。 在这一刻,江晴晚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去确认一件事。 盛夫人忐忑的进了门,江晴晚的视线还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的仆妇身上打转。半晌之后,才像是组织好了语言。 荣贵妃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满屋的宫人都出去,只留下她与盛夫人,再加上那仆妇三人。 之后江晴晚开口了,语气十分认真:“盛夫人,本宫只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想好怎么答。” 盛夫人看着她:“娘娘……” 江晴晚道:“七年前,先帝南巡,现在住在凤栖宫里的那位也跟着随驾了,对不对?” 盛夫人疑惑地皱了皱眉毛,像是没想到,江晴晚怎么会说起这件事。 但她还是道:“是。” 江晴晚又道:“那在南巡期间,皇后有没有从先帝所在的队伍中离开,去其他地方?” 盛夫人愣住。 眼前那贵妃的视线那么火热,像是在确定什么……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点头或摇头,会对女儿造成什么影响。 想了很久,盛夫人还是决定说实话:“是。那孩子看起来文静,实际上却是个喜欢闹腾的……说着想体验民间疾苦,就被我们留在一个小镇子里,仿佛叫青镇吧,住了一个月。” 江晴晚一下子就流下眼泪来。 盛夫人像是在焦急地唤她,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 ……为什么要骗我呢,小姐姐? 过往的许多事,一下子浮现在江晴晚心间。 她从第一次见皇后开始,便对对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哪怕在最恨对方的时候,她也在想,如果皇后能好好待自己……说到底,她不过是恨皇后不把她放在眼里。 被自己害到将要“被病死”的皇后,就是她惦念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恩人吗? 江晴晚似哭似笑的神情有些吓到盛夫人,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娘娘,您这是……” 她眼前的荣贵妃擦一擦眼泪,语气还是不太稳:“皇后没有病。” 盛夫人的瞳孔蓦地缩小。 江晴晚道:“夫人到我这里,定然是对此有所怀疑,所以前来试探……没错,皇后和二皇子,乃至整个凤栖宫的人都好好的,全都没有得病。” 盛夫人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在江晴晚也没有对她说话的意思,只道:“夫人先回府吧。一有消息,我会立即联系你。” 当天夜里,凤栖宫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盛瑶哄睡了二皇子,看着儿子白嫩脸颊上的一点泪痕,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她将二皇子放在床上,留静言照顾,自己则与静思又转回卧房。 现在的凤栖宫宫人,除了几个盛家家生子,已经全部被皇帝换过……能把静言静思几个人剩下,约莫也是因为皇帝明白,向她们这种家生子,一家子人的生死存亡都握在盛光手里,哪怕从皇后身边调走,也会忠于她。 宫室里静悄悄的,卧房竟显得有些空旷。 静思走在盛瑶身前,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烛光。可当她抬头,看到屋内的人时,一下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江晴晚!? 静思又看了看。没错,那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不是荣贵妃是谁。 她眼睛一瞪,就要开口呵斥,却被身边的盛瑶止住。 静思看看身边站着的主子,难得的看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盛瑶从静思手中接过烛台,道:“你去睡吧,没关系。” 静思:“……娘娘?” 盛瑶的语气严厉了一些:“去吧,静思。” 静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屋子里的江晴晚,再看看眼前的皇后,满心茫然,恍恍惚惚地推门离开。 这下子,屋里只剩下盛瑶与江晴晚两个人。 而唯有盛瑶手中的烛台上还闪烁着灯火。 借着这一点光,她看到江晴晚朝自己走过来。对方的表情很复杂,带点欢喜,和手足无措。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江晴晚几乎贴在她身上,盛瑶终于伸出手,将对方挡住:“你这时候来,是想做什么?” 江晴晚却只是看着她,眼神幽幽:“小姐姐,我好久没见你了,你身上好香……” 盛瑶一惊,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江晴晚还是幽幽地说:“后面就是门,再退能退到哪里去呢……”一面说,一面继续往前,十分专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39 注地用目光去描绘盛瑶的眉眼。 盛瑶:“你……” 江晴晚低声道:“我原本是不太明白的……为什么总会想起你,想看你对我笑,想……” 盛瑶:“你疯了?” 江晴晚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三月里绽放的春花一样,灿烂又单薄:“那你呢,为什么要骗我?” ☆、心火 屋内一片寂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江晴晚只觉得自己连盛瑶的心跳声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脂粉的香气。 她能数出盛瑶眼上每一根睫毛,那双乌黑的像是山涧寒泉一样的眼睛在此刻竟然承了些惊慌,如同她在上林猎场里见到的一只走投无路、在十数只弓箭下战战兢兢的小鹿。 还有对方的唇,还是那么好看的颜色,光是看着,就让江晴晚觉得喉间一紧。 她好像有些渴。 恍恍惚惚间,江晴晚眉眼间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轻轻地唤:“小姐姐……” 最后的嗓音消逝在两人唇间。 原来在不知不觉时,她已经轻轻地,轻轻地碰上盛瑶的唇。 对方的唇形很好看,与自己截然不同……薄薄的两片,看上去凉薄极了,可含在口中时却觉得很软。 江晴晚心跳如鼓,每一声都咚咚的,仿佛窗外雷鸣一般。 她陶醉地吻着盛瑶,很快就不满足于简简单单的唇瓣触碰,想要更进一步。 盛瑶好像是懵住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亲吻……看起来好乖,好乖。 江晴晚欢喜地几乎落泪,有一个柔软无比的羽毛在心底轻轻撩拨着,将其中隐藏的野兽勾出来。 她想要盛瑶…… 想要盛瑶抱住自己,想要对方用七年前那样的眼神看自己,想要盛瑶再在雨声中抬头,用温柔的嗓音讲故事给自己听。 过往的一幕幕,在此刻仿佛跨过七年光阴,在江晴晚眼前重现。 她早就该发现的。 其实她内心深处,在第一次见到盛瑶时,就已经发现了吧? 那双眼睛,美到举世无双的眼睛……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先前见到宁苏带来的什么姨娘时,自己才会失望,才会在之后依然只追寻着皇后的身影。 她想要盛瑶。 不光是亲吻,还有更进一步。 她想让盛瑶在自己面前解开罗裙,羞涩地任自己品尝……倚香楼里有这样的事情,有客人一次点上两个姑娘,让她们在自己面前演出这样那样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做过,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是会的……她一定会让盛瑶很舒服很舒服,舒服到离不开自己。 江晴晚的手微微抬起一些,起初是撑在盛瑶身后的门上,然后缓缓往下。 只要盛瑶不觉得自己脏就好……小姐姐会觉得她脏吗?她进了倚香楼,不论是不是出于自愿,她也再不是七年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她试探性地伸出舌尖,在盛瑶的唇瓣上轻轻勾画过,手也终于搭上盛瑶的肩。 往日她见盛瑶时,对方要么一身华服,要么也是衣着端庄整洁……在握住对方肩膀时,江晴晚才发觉,原来盛瑶的肩这么瘦,连自己都能轻松掌握。 两人的距离越发近了,贴在一起,快要没有缝隙。 胸口的两团丰盈挤在一处,随着江晴晚的动作微微颤动。 可她遇到了预料之外的拒绝。盛瑶任她亲了那么久,却不肯张开牙齿,让她去勾住她的舌叶…… 江晴晚努力了很久,终于有些懊恼地往后退一点:“小姐姐……?” 她的唇角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水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可这根本比不上,盛瑶此刻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小姐姐!”江晴晚的眼睛顿时睁大,声音抬高一些。不过到底记着门外还有人,不敢真的放肆出声,只好焦灼地一声一声地唤。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慌乱过……盛瑶听到她的声音,眼泪好像比先前还要多,眼睛周围红红的,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子虚弱的美艳。 好像再欺负她一些,让她哭得更好看一点…… 江晴晚几乎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到。 “你不要哭呀,”她想一想,又凑近,去吻盛瑶的眼睛,将一点眼泪卷上舌尖,“不要哭不要哭……如果早知道是你,我一定不会……” 说到一半,江晴晚蓦地顿住。 方才的自己好像着魔一样,不管不顾地吻住盛瑶,连原本一腔气愤前来质问的初衷都忘掉。 可是微微烛火下的盛瑶真的太美太美了,怎么能怪自己呢。 胸口好像被一只柔而无力的手按住,有些凉,让江晴晚熊熊燃烧的心头火灭了许多。 盛瑶在推她,只是不知为何,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江晴晚很想将这理解作欲拒还迎,可是想起对方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又有些迟疑了。 屋子里好昏暗,她都看不清盛瑶的神情…… “咚”的一声,有什么掉在地上。 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小姐姐?”江晴晚小心翼翼地唤。 盛瑶终于说了两人亲吻之后的第一句话,却只是方才的重复:“你,疯了。” 从疑问,变作肯定。 简简单单三个字,在顷刻间化作一盆冰凉的水,泼在江晴晚身上。 “你居然说这种话……”她低低的笑了声,“我好伤心啊,小姐姐。” 盛瑶的气势仿佛回来一点:“你……” 江晴晚却又往前一点,咬住她的唇,将盛瑶整个人抱在怀中,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就当是我疯了。我当时那么求你,你却还是离我而去。我后来那么想你,却一朝落入地狱……盛瑶,小姐姐,你知道倚香楼吗?就算知道,也是在调查一个云梦郡舞女如何遇到皇帝时听说的吧……我在倚香楼,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会想到你!” 盛瑶:“不……唔!” 江晴晚抓住空子,将舌叶探入对方口中,勾住盛瑶的舌搅动。她很快发觉盛瑶对此的生疏,于是在换气间隙温柔地教她:“跟着我来呀,小姐姐。” “就算是我疯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0 了吧。” “可你呢?你就不想利用我吗?” “让我开心一点,我就满足你……嗯?” 盛瑶像是被她说动了。 作为被软禁在凤栖宫里,在皇帝眼中名存实亡的皇后。她需要的东西江晴晚能给她,而她对皇帝也没什么感情……皇帝那样看中江晴晚,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被他宠上天去的女人会对那个他所厌弃着的皇后有这种心思吧。 可是,江晴晚是个女人啊。 被对方碰到的地方,总是会传来一阵让人想躲避的□□。 别说是方才江晴晚对她……盛瑶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 ——哪怕是在江晴晚问自己为什么要骗她时,盛瑶依旧是镇定自若的。 可对方一吻上来……盛瑶就真的像江晴晚所以为的那样,完完全全懵掉。 江晴晚几乎将毕生耐心都用在这里,等盛瑶的答案。 盛瑶抬起手,在自己唇边擦了擦,声音像是已经平静下来:“……你去桌边坐着,我让人来掌灯。” 江晴晚:“……?”她听错了? 盛瑶道:“你说我骗你……既然如此,咱们就开诚布公的谈谈吧。” 和她想的一样,衷心向主的静思其实并未真正离开,而是一直守在门边。 在盛瑶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时,几乎是冲过来,接着旁边的烛火细细看着自家主子的神情。 刚才里面传出一阵响动,接着就黑下去。静思看在眼中,心急如焚,偏偏没有皇后的话,她也不敢进去。 原本静思已经在胡思乱想,皇后是不是出事了,这才无力唤她。想着想着就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会犹豫。 盛瑶说:“你再拿一个烛台过来。” 静思赶忙说好。 等烛台重新端到皇后手上,静思才发觉,娘娘的唇色嫣红嫣红,十分不同寻常。眼边更是带着一点水色,竟像是哭过。 “娘娘?”她担忧地唤了声,压低嗓音,“那姓江的,莫非……” 盛瑶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无事。” 静思只好眼睁睁看着屋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她们的声音一直很小,但还是有几个词传到江晴晚耳边。她按照盛瑶说的那样坐在桌旁,单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盛瑶朝自己走来,一边道:“小姐姐……你好美呀。” 盛瑶面色一顿。有灯在,江晴晚还离自己很远……哪怕不远,也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她一步一步走近对方,没走一步,心底便有一番思量。 一身裙装的皇后与身着太监服饰的贵妃坐在一起,在不甚明亮的烛火下,显得朦胧又诡异。 如果不是江晴晚的容貌太过娇美,这一幕看上去,就是有私情的一男一女。 盛瑶此刻的平静,有多半都是装的。 她只不过是尽力让自己忘记方才的一切,然后找回理智,思考起自己能够从江晴晚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答案或许很简单。对方此刻掌管宫务,安排自己扮作寻常宫人出宫即可……也不行,这样一来自然会牵连到家里。 想来想去,不如依着皇帝的意,自己死掉。 天子总不至于要开棺验尸吧?在那之后,寻个远方族妹的身份定上,便皆大欢喜。 还有二皇子。如果不知道江晴晚居然对自己……盛瑶心情复杂了一瞬,将其强压下后,开始强迫自己思索。 如果还有选择,她当然不愿意让泓儿与自己一起离宫。泓儿是天家皇子,皇后嫡子,丞相外孙,身份再正统不过!如果是真的资质有限,她也认了,可泓儿明明那样乖巧伶俐,还没进学,已经开始学四书五经。 让他平白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盛瑶怎么甘心。 眼下,江晴晚给了她一个更好的选择。 两厢沉默,江晴晚还在看盛瑶的容貌,越看越觉得喜欢。 可看得久了后,她也想起,自己平白无故地在芳华宫消失太久,似乎不大合适。 于是江晴晚试着开口:“小姐姐……” 盛瑶同时也说:“我其实……” 两人一起顿住。 江晴晚很快朝盛瑶一笑,烛光之下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打出一排细细密密的阴影。被千娇万宠的荣贵妃肌肤洁白无比,像是南海上供的珍珠一般。 她说:“你说吧,小姐姐。” 盛瑶的手指动了动。从前那个小丫头这样叫自己就算了,现在的江晴晚……她有些不想受这个称呼,但想一想,似乎没有必要在这种细节上与对方起冲突。 于是她将其忽视掉,口中道:“你说我骗你……但说真的,你还是当初的你吗?” 江晴晚咬着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如果她是男人,此刻大约也心都要化掉。 可她毕竟不是。 于是盛瑶继续道:“一开始在你问的时候否认,是觉得没有必要。后面……”她有些凄凉地笑了笑,“还有必要吗?如果我是你想找的人,你就不会把我当绊脚石?” 江晴晚语气很急:“当然不会!” 盛瑶看着她。 江晴晚道:“真的,小姐姐,”她眼中是潋滟的波光,像是盛瑶离开她那天的江水,在一片橙色的夕照——此刻是烛火——下,带出火焰的色泽,“如果我早知道是你,我一定会……” 盛瑶打断她:“落胎之前把一桌子菜都尝过,你是故意的吧?” 江晴晚愣住。 盛瑶到此刻,才觉得自己稍微找回了一点主动权。她没有看江晴晚的眼睛,而是自顾自说下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种场合……泓儿生日,你只要稍微懂点宫中的磋磨,也会一筷子不动,连酒水都不喝。” 可她不仅动了很多筷子,还喝了杯中果水。 江晴晚有些艰难地弯弯唇:“皇帝给的东西,小姐姐,我敢不要吗……” 盛瑶目光如水:“喏,你不也在骗我。” 江晴晚阖上眼睛,过了许久,才哑着嗓音说:“从前,小姐姐是唯一把我看进眼里的人。可现在,连你也看不上我了……” 盛瑶拧一拧眉,却是没有想到。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居然因为自己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1 一句话,就成了这副样子。 ☆、相对 ……不过这样子,不是正合她的意吗? 盛瑶心下快速思量着。江晴晚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坐在她面前的那女人光是维持一副冷静的表象,就已经用尽全力。 天子宠妃哀怨的、脉脉含情的眼神落在盛瑶身上,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盛瑶终于想好要如何切入正题:“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江晴晚先是一怔,随即竟像是羞涩一样的笑了:“我想来看看你呀,小姐姐……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这是真的。 盛瑶没有说话,等江晴晚继续讲下去。然而江晴晚很快止住话头,继续直直地看着她发呆。 盛瑶等了片刻,确定江晴晚是真不会再开口了,才道:“看我,然后呢?你已经看过了。” 话音落下,她对面的女人霎时间变得很委屈:“小姐姐,你真的那样厌烦我吗?可我……” 盛瑶道:“你许久不见我,是因为什么,还用我提醒你吗?” 如果说先前的江晴晚看上去像是一支沾了夜露,有些萧瑟,却依然努力绽放、想表露出自己最美一面的花朵……这会儿的荣贵妃,便如同一现过后,将所有馥郁香气尽数吐出的枯败昙花。 她的神情以一种极为明显的姿态失落下来,低声说:“怪我,怪我。” 盛瑶的喉头滚动一下。她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江晴晚,总该拿出些态度来吧? 好在这一回,荣贵妃没有让她面前的皇后失望。 烛光还在跳跃,已经燃了一半,没有人去挑灯花,于是落下的烛泪凌乱的堆积在那里,光芒都被遮挡的暗了许多。 江晴晚说:“从前我觉得,在宫里耍手段实在太容易了点……后来有想着,这里不经不比倚香楼鱼龙混杂,很多东西,都是拿不进来的。小姐姐可以轻易得手,一是依仗盛丞相,二则是小姐姐端庄大方的姿态已经太过深入人心。哪怕我们不相信——”说到这里,盛瑶的面色仿佛微微一沉。 很快又恢复成那样平静地看着她,如同初一或三十的夜晚,夜空上黯淡,却依然皎洁的月光。 江晴晚心头更加苦涩,慢慢说:“我知道小姐姐好……小姐姐以后还会对我好吗?我好担心……” 盛瑶的拇指在自己卷曲的食指上轻轻摩擦过,声音也轻轻地,比先前柔和许多,带着某种像是诱哄一样的东西,如同在对二皇子讲话那样:“那,看你的表现了啊。” 江晴晚的神色一下子就亮了。 盛瑶道:“然后呢?” 江晴晚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一晚,前后不过数个时辰,从她在芳华宫见到那个仆妇到现在,她经历过无数次大悲大喜,早已疲惫不堪。可面前坐着的人是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小姐姐,从前的事情就罢了,她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弥补……至于之后,江晴晚只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盛瑶眼前。 她喜欢盛瑶。 七年前只是朦朦胧胧的感恩之情,在盛瑶离她而去后,化作绵长的思念。 如果盛瑶给她找的那户人家,真的可以好好对她,哪怕只是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这份思念,也仅仅会一直停留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作为日后许多年里的一丝追忆。 可事情偏偏没有这样发展。她进到天下最可怕的地方,每日面对的都是勾心斗角。她长得好看,所以老鸨喜欢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正是因为这样,她要加倍好好练舞,不能失去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本钱。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盛瑶对她的好,成了江晴晚唯一能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来,还能会心一笑的记忆。 那段记忆仿佛成了一道光,照亮了她心里最阴暗的地方。 所以她才会那样渴望盛瑶。 如果连唯一的光都失去……哪怕她已经没有必要为生存发愁,不用用尽努力去求得她人的一点看物件似的的怜悯,江晴晚想,那样的自己,也仅仅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罢了。 即便是坐享锦衣玉食,又能怎么样呢?心里只会越来越空虚,越来越寂寞。 她说:“小姐姐说得对,我不想要那个孩子。” 盛瑶的头微微偏了偏,眼睛眯起一点:“为什么?” 江晴晚道:“我,真的好恨啊,为什么自己会长成这副模样。” 盛瑶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江晴晚道:“可是,如果不长成这样子,我大概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小姐姐吧?只会在最好的年纪,被卖给一个出钱最多的客人,整日陷在后院争斗里。偶尔听人说一句,皇后如何,皇帝如何……怕是永远永远都不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小姐姐,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盛瑶:“唔,然后呢?” 她有点无可奈何。 江晴晚像是反应过来,咬咬下唇:“抱歉,我真是……小姐姐,我可以离你近一点吗?” 盛瑶到底有点忍不住:“……你可以不这样叫我吗?”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像是有点重,怕是又要刺激到江晴晚……倒弄的好像她是恶人一样。 果然,江晴晚眼里快速涌上一点泪花,恰似雨后梨花,连声音里都带上一点哭腔,极不情愿地说:“嗯,如果小姐姐……如果你能原谅我一点的话。” 盛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住现在的表情的。 方才被江晴晚按在门上亲的时候,她惊的整个身子都虚软下来,觉得那女人可怕到极点。这会儿,却好像情形完全翻转一般,好像自己方才的所有无措都是错觉。 她勉强说:“好。” 江晴晚露出一点笑:“那我叫你什么呢?瑶儿,阿瑶?” 时间缓缓过去,整根蜡烛将要燃到末端。 月上中天,可江晴晚还在和她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盛瑶几乎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了,每当自己有一点思路,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将一切打断。 她完全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江晴晚眼中,是怎样诱人的模样。 江晴晚在盛瑶晃神的时候舔了舔唇角。她好像越来越渴望对方……不远的地方就是床铺,她的视线在盛瑶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2 和床铺之间晃了晃。 沉寂不久的心火再次燃烧起来,比先前烧得更旺。 “我好想亲你呀……你身上看起来好凉,抱住的时候,应该很舒服吧。”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盛瑶很想问一句,莫非明徽帝喜欢的是这个调调?江晴晚吐出的每一个字,落在她耳中,都充斥着淫`邪两个字。 也难怪满宫闺秀,都不得盛宠。 思绪跑偏后,她终于松快了些。先前的时候,在江晴晚营造出的气氛里,她连呼吸都沉重不堪…… 江晴晚自知失言,顿了顿,道:“宫里危机四伏,我在风口浪尖怀孕,偏偏皇帝大肆张扬……哪怕是之前不恨我的,到那时候,也得记恨上。” 盛瑶点了下头。 江晴晚道:“我原本想着,生下来的是女婴还好说,哪怕再张扬,也总能慢慢捱过那一段,再从长计议……虽然不知道在皇宫如何,但在倚香楼,怀一次孕,是将心血都掏干的事情。是留还是不留,一定要尽早决定。” “我本来已经说服自己留下她了……” “可皇帝说,一旦孩子生出来,不管是男是女,他都要用嫡子的规格洗三!” 她一直看着盛瑶。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来,盛瑶的面色又变了变。 “继续说呀。”盛瑶朝她说,像是笑了笑,眼神却比先前凉了许多。 也或许……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热过。 江晴晚心中一痛,尽力压制住了,又道:“这话说的,如果不是女儿呢?我怕是没命活了。还没找到小姐姐,我怎么能就那样去死?” 这一次,盛瑶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江晴晚道:“不过说起来,这仅仅是压垮我的最后一线而已……最重要的是,皇帝从来没把我看在眼里!他看到的想到的说到的都是薛婉,不是我!” “……现在想来,还好是这样。”最后,她轻轻地说,“我才没有被这富丽堂皇、繁华锦绣迷了心,才能好好坐在这里。” 灯灭了。 盛瑶说:“你且等下,我去找静思……” 江晴晚道:“等等。” 盛瑶:“怎么?” 江晴晚:“……我其实也不能肯定,饭菜有问题,但总得试试。哪怕当时躲过去,我也会一直不断往火坑跳……说了这么多,阿瑶,我这会儿算没有骗你了吗。” 十分自然而然地顺杆而上,用更加亲昵的称呼唤盛瑶。 盛瑶道:“是。这一片黑,总不好说话吧。” 江晴晚没法说,这种环境里,自己能更自然而然地去感受小姐姐身上的馨香。她只道:“以后要如何……阿瑶待在这里,实在太委屈。虽说时间久了,但当初那事儿,我看有八成可能,是出自周燕回手笔。皇帝这会儿生阿瑶的气就是因为这个……哪怕不是,也要让他觉得是。” 盛瑶:“……你是这样想的?” 江晴晚抿一抿唇,十分期待地看着盛瑶的方向。窗外的月光穿过窗上白纸,能让她隐隐约约看到盛瑶的轮廓。 盛瑶道:“皇帝不过是想废掉我罢了,这次不行,以后也会去做……你自己都说,他只把你当薛婉看。他想让薛婉当皇后,又怎么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说到后面,盛瑶的声音越来越冷静。 江晴晚道:“阿瑶说得对。我先前只想着,要避过这一遭,全然没有想到这些。” 盛瑶道:“……不,你只是不愿意去想那个能一劳永逸的法子。” 江晴晚一顿:“一劳永逸的法子?真的会有吗?” 她心底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但实在太大胆了些。可是、可是如果这样做了,盛瑶就能永远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再无旁人阻碍。 她的手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惊惧,还是兴奋。 盛瑶说:“我就此死掉,脱身离开。你去求皇帝,让他把泓儿放在你名下……你会好好待泓儿的,对不对?他和我长得好像。我娘每次见泓儿,都说,泓儿的眼睛鼻子都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后面那句话纯属胡诌,但江晴晚总不知道。 她几乎在笃定,江晴晚一定会同意。 可江晴晚的态度却坚决的令她难以相信:“不!你想离开我吗?不……” 盛瑶的声音有些发冷:“你说什么?” 江晴晚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样,身上的气势霎时间弱了下去,但还是坚持说:“不,我不答应。阿瑶,你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不会吧,根本不会!”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就算你这会儿不原谅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的,阿瑶。” 盛瑶用力闭上眼睛:“是吗。” 她已经想开口逐客了。 这一晚实在太荒唐,她居然与一个女人有了那么亲密的接触……枉她还以为,江晴晚再怎么说,也会帮自己这么一次。 抚养嫡子这个名义,能帮她以最快的速度坐上皇后的位置。到时候,就算是父亲,也会看在泓儿的分上让步。 可她偏偏断然拒绝……莫非还想让自己继续在宫中消磨下去?就为了她那一点莫名其妙,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的情谊? “不想当皇后,当初何必做那么多?”盛瑶淡淡地说,“江晴晚,我真是不明白你……” 江晴晚打断了她:“我想和你在一起啊,阿瑶。”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居然被她轻轻松松说出口,像是在谈论昨日天气。 盛瑶却没有江晴晚的心境:“你说什么……?” 江晴晚看着她,哪怕一片黑暗,盛瑶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她的嗓音十分温柔,甚至带了几分甜腻,仿佛掺着上好的槐花蜜:“如果……”剩下的话,隐在五月的夜风里。 “这样一来,总可以了吧,阿瑶?” ☆、夺子 “你……” 盛瑶的心跳都要停下。 江晴晚站起身,绕过桌子,往前走了半步,在盛瑶面前蹲下。她抬起头,握住盛瑶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做到的。皇帝喜欢在芳华宫小厨房吃东西,只要是我亲手端上,他就不会让安得意用银针探查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3 ……小姐姐,我对你是真的……” 盛瑶的指尖微微颤抖,连江晴晚的靠近都没有推拒。 江晴晚着迷地在盛瑶手背上抚摸。她的小姐姐自幼就是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身娇肉贵不说,连一双手都完美的不可思议……握住的时候感觉好柔软好柔软,回想起平日看到的景象,也是真正当得起一句指如削葱根,白皙细腻,一如上好暖玉。 盛瑶到此刻,连一句“你疯了”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她第一次将这三个字吐出口,是出于惊惧。第二次,是出于对江晴晚行事的不可思议……到这会儿,盛瑶已经认定,江晴晚根本就是在成长的过程里缺了最基本的礼仪教养! 自古都说天地君亲师,一国之君在黎民苍生之中的地位仅仅次于天地。盛家虽是世家大族,权倾天下,但依旧是忠诚的帝党。 何况此时九州大同,并无外敌入侵……明徽帝在后宫事上拎不清,但在朝堂上,还是个颇有作为的好皇帝。 江晴晚却说,她愿意在明徽帝饭菜中投毒……等明徽帝死去,嫡子聂泓理所当然就能继承帝位。到那时,年纪尚幼的小皇帝还不能亲政,盛瑶便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我帮阿瑶打理后宫事,如此一来,咱们像不像一对夫妻?” 她说的情意绵绵,盛瑶甚至能从其中听出要溢出来的欢悦。 贵妃弑君,仅仅为了博取皇后一笑…… 古时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夏桀纵容妺喜撕帛锦,商纣与妲己一同观旁人受刑已取乐……到现在,世人是怎么评价故事中的女人的? 红颜祸水。 想到这四个字,盛瑶一个激灵。 她指尖传来一阵潮湿的酥`痒,竟是江晴晚在上面轻轻舔舐。 盛瑶想抽回手,偏偏江晴晚看上去柔弱,却有数不尽的力气……那女人又站起来,低下头,发丝垂在盛瑶颊边,手指勾上她的下颚:“好不好,阿瑶?皇帝都那样待你了,你还要对他忠贞不二吗?” 盛瑶拧眉,一时挣脱不开:“江晴晚,你怎么能这样想?” 江晴晚手上的力气比方才稍重,但依然算得上温柔。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十分困惑的问:“为什么?” 盛瑶的声音抬高一点:“还用我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泓儿登基,我又要如何听政?” 江晴晚道:“不是有盛丞相吗?” 盛瑶心烦意乱:“你这是强词夺理!父亲一生忠君,皇帝正值壮年突然驾崩,父亲一定会彻查到底……” 江晴晚:“……可他那样待你。” 盛瑶:“我纵是再不喜皇帝,也不会弑君!” 此时此刻,盛瑶几乎觉得,自己在面对两个性子截然相反的人。 那两个人都住在江晴晚的身体里,一个自己说上三两句话就要哭出声来,另一个则步步紧逼,不给她留丝毫喘息的余地。 江晴晚又在盛瑶面上摸了摸,声音冷静一些,不再像方才那样痴痴狂狂:“那,我也不会放你走。阿瑶,你今晚最大的错,就是把诈死出宫的计划告诉我……” 盛瑶吐出一口气:“你回芳华宫吧。” 江晴晚又道:“我回去便让皇帝将二皇子抱给我。你若好好待在宫里,等我音信,我便好好待他……他毕竟是你的骨血,阿瑶,二皇子真的长得很像你小时候吗?我从前都没有在意过……” 盛瑶银牙紧咬:“你!” 江晴晚:“你若不在了……知道我在倚香楼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一想到你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我就好恨啊,阿瑶。折磨人的方法太多了,用细细针尖刺到身上,连痕迹都不会留,却能痛不欲生……二皇子还那么小,你忍心吗?” 盛瑶怒极:“你敢!” 江晴晚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直到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她又吻在盛瑶唇上,尽情呼吸着对方身上馨香的气息:“我真的好想要你……你在我面前脱一次衣裳,让我亲近一次,我便让你见一次二皇子,好不好?” 只要一接近对方,她就什么自制力都没有了。 江晴晚悲哀的想。 盛瑶心底一片冰凉。 七年前的小丫头,在此刻,终于真真切切的在她心底死掉。她面前的江晴晚和那小丫头没有一丝半毫的相似之处,更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魂,对她纠缠不休。 “是吗,”她冷冷地说,“那我就试目以待了,贵妃。” 江晴晚浑身一僵,又恢复做先前那种哀哀的语气:“阿瑶,不要这么叫我。” 盛瑶道:“请回吧。已经这样晚,贵妃就不怕皇帝突然去找?” 江晴晚其实也不大确定。她原本是有在担心,可与盛瑶说过几句话后,那些担忧之情就尽数被抛到脑后……这会儿重新升起,但她还是道:“不会的,今晚大公主重病,皇帝于情于理都要宿在贤妃宫里……” 盛瑶静了片刻:“你做的?” 江晴晚柔声道:“是呀。周燕回确实有人脉,我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她就乖乖去做了。却不知道啊,就是因为这样子,我才更肯定,当初害我的就是她。” 盛瑶似笑非笑:“是吗。” 江晴晚道:“我倒是想谢谢她。如果那小东西真的被我生出来,我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而且那样的话,我恐怕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站在阿瑶面前了。” 荣贵妃自芳华宫离开时,已经到了寅时。 她走后,盛瑶一夜未眠。 她到二皇子房中,看着熟睡的儿子,坐了另一个半宿。二皇子生的很好,小时候裹上雪蛤,加上白嫩嫩的小脸,真的像个小雪球。虽是男孩子,却并不淘气,从小就懂事的惊人。 她对明徽帝并无感情,会在江晴晚面前那样反对对方的预想,不过是因为心知肚明,这样的事,父亲定不会帮自己。 而她此刻在宫里,已经独木难支…… 第二日,明徽帝很早就到了芳华宫。迎接他的是一脸苍白的江晴晚,见到他,未语泪先流。 明徽帝大惊,连忙上前揽住宠妃:“婉儿怎么了?” 江晴晚道:“陛下……我梦到咱们的孩儿了。他刚刚会说话,笑嘻嘻的坐在园子里,喊着娘。” 明徽帝心中一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4 痛。 当初太医和他讲,婉儿的身体虽然被伤到,但其实并未伤及根本,以后还会有孕。他那时便放下心来,虽然遗憾第一个孩子没了,但他与婉儿都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 可那以后也有一年半载,婉儿始终没有传出什么好消息。再问诊平安脉的太医,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讲许是时机未到。 可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呢?除过初一十五,他这一年多,渐渐又成了日日宿在芳华宫。两人说不上每夜缠绵,可一个月也有二十来天…… 太医又说,恐是贵妃先前失去孩子的郁郁心结还在。 明徽帝也有次疑心,偏偏不好问出口。 这会儿,婉儿主动和他说了……心痛过后,天子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让宠妃解开心结的契机。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江晴晚的真正目的,是抱养皇后之子。 最初的几句话里,两人的思路总对不到一块儿。江晴晚说昨日听闻大公主的消息,便想到失去的那个孩儿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冷会不会病,加上皇帝不在,自己就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 加上她眼下一片青黑,实在很有说服力。 毕竟是真的半个晚上没睡,她私下想了一句,更加卖力地在皇帝面前演戏。 江晴晚忧心忡忡:“陛下那边呢?大公主是个乖巧的孩子,我也见过几次,她与贤妃感情真好……”咬住下唇,泪水盈满眼眶。 现在的大公主,和当初的她差不多大。贤妃的年纪,却比小姐姐那年长了许多……可这并不妨碍,在看到十岁的大公主笑嘻嘻扑进一个华服女人怀中时,江晴晚瞬间被触动到的内心。 明徽帝安慰她:“是,滢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唉,婉儿莫哭,以后,咱们也会有一儿一女。” 皇帝陷入美好的畅想中:“我到时候亲自教咱们儿子骑马射箭,为他启蒙。女儿啊,只要乖巧安静就好,长得一定像婉儿,等她长大了,要出嫁,得挑一个万里无一的驸马……” 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江晴晚的神色略略一僵。 见皇帝还要再说下去,江晴晚一掐自己,泪珠滚下:“可我好担心,以后会不会等不来儿女。” 天子抚摸着宠妃的发丝,嗓音低沉:“莫哭,莫哭。” 恍恍惚惚间,薛婉惊恐之下泪流不止的模样又浮现在天子眼前。他的小青梅历来活泼大胆,只有一次…… 没错,就是那一次。 江晴晚进宫之前,皇帝每日每日,都要想到自己的青梅薛婉。 而在她进宫之后,明徽帝想到薛婉的次数越来越少……其中最清晰的两次,浮在他脑海中的,都是同一幅画面。 他将自己眼前一切抛到一边,耳边隐隐传来宠妃的声音:“陛下……我到现在,眼前都时不时出来一个小孩子在朝我笑,朝我哭。许是心魔作祟呢……” 明徽帝却已经有些分心了。 他那时候,到底是和薛婉一起看到了什么?仔细想来,好像在那以后不久,薛婉便很少入宫……紧接着,就是重病,然后病死。 可她一个闺阁小姐,纵然性子活泼,也只游走在薛府与皇宫之间,接触到的人都干干净净,又被好生照料着,怎么会染病。 再往下想时,明徽帝头颅中突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莫非是近些日子太累了吗…… 好在水患已除,皇后也快要病死宫中……长乐城有时疫,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不借此机会弄死皇后,实在对不起自己。 至于盛家盛光,念在他们也算忠君爱国,心系百姓。作为公正、赏罚分明的帝王,弄死人家女儿后还摆冷脸,实在说不过去。 盛光是没有什么好封赏的了,最多再加一些虚名。他那些儿子侄子倒是不错……可要是将那些人也封了,盛家愈发势大,似乎也不合适。 他的心思愈发庞杂,听宠妃说话,也渐渐成了三心二意。 江晴晚察言观色,一点点将自己的目的引出:“我现在呀,心慌慌的,好想真的见到一个孩子,能摸一摸抱一抱……” 皇帝心不在焉,思索着水患之事上各地官员的作为:“孩子?” 婉儿没了孩子,能郁郁这样久,可见心结之重……太医说过,解心结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婉儿再怀一个。 可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回去了。 孩子…… 或许他可以抱个孩儿放在婉儿身边?婉儿那样温柔可人,怕能成为天下最好的娘亲。明徽帝扪心自问,除去失却青梅之外,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母后终日一副冷脸对待自己,只考校功课,从来没有一句对他衣食的关心。 反倒是在面对年幼的婉儿时,母后会软下神色,将婉儿抱在怀中轻声细语的哄,一件件摸着婉儿的衣服,问她饿不饿冷不冷。 他那时候就在旁边看着,薛夫人在一边作陪。两人是姑嫂关系,其中偏又夹杂君臣之谊,薛夫人的每一句话都恭恭敬敬,可偶尔会偷瞄自己。 那时候他还没有被封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虽然如此,毕竟是中宫所出,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与别的兄弟不同,以后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于是对薛夫人许多隐秘的关注,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在一开始,甚至不觉得婉儿可爱。可到后面,宫廷生活是数年如一日的沉闷,唯有婉儿是其中一抹光彩……而在他亲近婉儿后,母后待他也温柔许多。 两人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过家家。他原本不喜欢那些女孩子的玩意儿,可小青梅鼻子一皱,他就什么都答应。 然后是婉儿从宫外带来的新奇游戏,捉迷藏,一个躲一个找……跑来跑去,到了假山边。 他爬上假山,找到山洞里的婉儿,婉儿却睁大眼睛,惊慌无措,却不敢哭出声来。 他跟着抬头,然后立刻捂住小青梅的嘴巴:“莫怕,莫怕。” 那之后,他好像也大病一场。 江晴晚道:“贤妃虽为大公主担惊受怕一夜,可若是给我一个孩儿,纵是日日忧心,也能满心甜蜜呀……” 明徽帝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原本想着衬着皇后染病、凤栖宫被封的时候,顺便让二皇子也跟着他母亲离去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5 。二皇子那孩子,平心而论,的确聪明可爱,可惜跟错了母亲。 只是天子又有些担忧。以盛家之势,盛瑶不在就算了,二皇子也不在的话,他们怕是会趁机再送族中女人入宫。姻亲是天下最可靠的关系,而作为皇后外戚,更能享受到无数便利。 在后位空虚时,满朝言官怕是都会对他上奏,让他册封新后。而婉儿势单力薄,连个孩子都没有,贤妃淑妃,哪怕是昭嫔都各有势力,扶婉儿上位的路,恐怕并不能轻松多少。 江晴晚的话算是提醒了他。 婉儿需要一个孩子解开心结,他需要想好二皇子今后归宿。 两者相加,一个计划呼之欲出。 天子朝宠妃微微一笑:“婉儿想要孩儿?若真抱给你一个孩子,你会如何?” 江晴晚眼睛亮了一瞬,像是极为惊喜,但很快黯淡,打起精神思索:“陛下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呀,我一定好好待他……只是这样的大事,陛下还是不要说笑,让我空欢喜一场。” 明徽帝柔声道:“怎么会是空欢喜呢?可惜宫里确实没几个孩子,宫外……我那些侄子侄女,也没有年龄合适的。到有一个男孩儿,不过五岁,和婉儿也见过几次面,你猜是谁?” 江晴晚:“男孩儿……?”她怔怔的,像在迟疑,又难以置信,“陛下莫非在逗我。” 明徽帝哈哈一笑:“怎么会!朕这就去拟旨。皇后沉疴未愈,可二皇子得祖宗庇护,已安然无恙,只是不适合养在凤栖宫里。婉儿这里倒是清静,病中的皇后大约也会感激。” 江晴晚的唇微微颤动着,满眼感激:“陛下……” 就是一副好戏。 天子的宠妃望向凤栖宫所在的方向,她心上之人就住在那里,任人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盛瑶啊盛瑶,除了听我的话,你还能怎么样呢?皇帝这样昏聩无道,纵然在朝事上的处理尚算清明,你又当真不恨? ☆、三方谈 二皇子初醒,就被盛瑶搂入怀中,一点点擦脸洗漱,再到换上衣服。 聂泓舒展一下身子,在殿外院子中跑两圈,又成了汗津津的样子,到在一边安静看着自己的盛瑶面前轻轻喘着气:“母后……” 盛瑶拿出帕子,在儿子额头上擦一擦,微微一笑:“去换身衣服,然后用早膳吧。” “母后……”聂泓敏感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盛瑶还是笑一笑:“怎么了,快去呀。” 等二皇子被奶娘带走换衣裳,盛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身形一晃。 静言在一边扶住她,担忧地唤:“娘娘,去歇一歇吧。早上换班的时候静思告诉我,您……” 盛瑶偏头看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别说。” 静言道:“娘娘,这样下去,不行啊。” 盛瑶垂下眼:“皇帝会让泓儿离开吗?” 她十分拿不准。 作夜江晴晚那幅表现,难说她今日会在明徽帝面前说什么……荣贵妃甚至不需要什么口才,只要三言两语,随便阐述一下自己的丧子之痛,那男人大概就会把泓儿抱走,放在江晴晚面前。 在聂修远眼里,别说儿子,连祖宗家法都是能捧到一个女人面前的东西! 盛瑶咬咬牙:“这样,或许也好。” “娘娘?”静言摒住呼吸。 盛瑶想了想:“咱们不能接触到外界……” 而根据江晴晚的话,昨日娘亲曾进宫来见她,带着七年前曾与自己一起在青镇住过的仆妇。 如果同样的事在发生一次,泓儿在芳华宫里…… 就是机会了。 一夜没睡,原本应该困倦至极。可在现在,盛瑶的精神意外地很好。 头偶尔会晕,偶尔会疼,但在大部分时候,她依然能笑盈盈看二皇子握住小筷子,小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看面前一桌子菜。 “母后,”聂泓又抬头看她,“今日是……” 盛瑶道:“都是泓儿喜欢吃的,多用些吧。” 聂泓眨了眨眼睛,却是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到盛瑶身边。他人小个子小,哪怕是在坐着的盛瑶面前,都比对方低大半个头:“母后,不要当泓儿是小孩子了。” 皇后嫡子在殿内环视一圈,声音压低。他的嗓音原本很稚嫩,压低之后,更显得莫名可爱。 可盛瑶听在耳中,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聂泓道:“父皇不要咱们了,对不对?他去宠幸芳华宫里的女人,母后和泓儿就是绊脚石了,对不对?” 盛瑶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捂住儿子的嘴:“泓儿怎么说这些?有人教你吗?” 聂泓挣扎一下,小小肉肉的拳头握紧:“母后,唔……”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小,只有旁边的静言,与二皇子的奶娘能听到。两人都是盛瑶心腹,而在往外一些,诸人也都算与皇后母子绑在一条船上,皇后死了整个殿里的人都要殉葬。 盛瑶眼里浮上一层薄薄的泪水。 入宫七载,这大约是她哭过最多的一天。 她嗓音哽咽:“泓儿,是母后没用,不能保护好你……” 聂泓被她骤然搂入怀中,显得有些呆呆的。 盛瑶的手按在聂泓脑后。 聂泓渐渐地也跟着开始哭,包子一样的小脸开始发红,眼眶更是红了一圈。 他们确实长得很像。 一顿早饭吃的没了下文,皇后与二皇子一起哭了半刻,盛瑶渐渐缓过来,握着聂泓的手,神色认真许多:“泓儿这样懂事,我便放心了……虽然母后还不能确定,但或许以后有一天,你那父皇会带你离开凤栖宫。” 聂泓其实还没止住哭声,不过尽力压制着,眼睛亮晶晶看着盛瑶。 见儿子听得认真,盛瑶更加感怀于心:“泓儿好乖。等到芳华宫里,你或许有机会,见到你祖母……”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哪怕是还没到五岁的聂泓,都懂了许多。 盛瑶在细细叮嘱过儿子之后,又转而教他,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一定要乖乖巧巧,莫要让人寻到机会欺负了去。 “哪怕母后不在了,你的外祖也是当朝丞相!满宫皇嗣,没有一个人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6 能越过你的身份去……那女人对你不好的话,若能表面看出,就告诉父皇。如果不能,便不要对皇帝说……”盛瑶的神色有些黯淡。 她原本以为,儿子听到自己这样的话,一定会心生疑惑。 却没有想到,聂泓竟直接借口:“泓儿明白。父皇不会信的,对不对?” 盛瑶的手指微微握紧:“嗯……找机会告诉进宫的祖母,好不好?” 原本的日子里,聂泓每日都要由一个盛家特地送进宫的、颇有学识的宫女教导一些基础读本。哪怕凤栖宫被封宫,这样的学习也没停下来过。 可在今天,盛瑶说,泓儿一直刻苦,难得休息一天,也是无妨的。 聂泓依偎在盛瑶怀中:“母后……” 盛瑶说:“泓儿叫一声娘亲让母后听听,可好?” 聂泓张了张口:“娘亲……” 日头渐渐上升。 昨日盛夫人回到府内,令下人退下后,眉眼中便带了些喜色,对盛光道:“老爷,你知道吗,可是巧了呢!那荣贵妃,居然在当初先帝南下时,与瑶儿在青镇见过。” 盛光挑了挑眉:“哦?” 盛夫人道:“天意注定啊。有她在,瑶儿或许暂时不会有事了。” 盛光道:“夫人莫急,将你们的对话细细说给我听。” 盛夫人稳定一下情绪,示意身边的仆妇将话复述而来。 听过一番话后,盛光捋一捋胡须,面色的愁苦也淡了些:“是吗……我的瑶儿竟真的这般命好?”他拧一拧眉,“也不能就这样信了。夫人,依你看,那贵妃与你说这话时,是什么神情?” 盛夫人想了想:“……像是极激动的,都哭了呢。” 盛光沉思片刻:“是吗。若贵妃真有自己表现出的那样感激,也算好的。我就怕……” 一个从青镇来的穷苦舞女,在见到满宫富贵后,要如何不被迷了心? 说到这里,盛夫人的神色也镇定下来:“也是呢,是我太激动了。” 他们原本想着,暂且观望着。自家子侄虽说没有在凤栖宫外轮值的,但弄到值班名单并不难。在在其中挑个好下手的……总能与女儿互通消息。 可在第二天,宫内的旨意便传出。 说皇后病中,二皇子康复。这样的情况下,将二皇子放到皇后身边显然不合适云云…… 于是他们的外孙,就要搬去芳华宫。 情况愈发扑朔迷离,盛夫人一时欢喜,一时心惊。 荣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将二皇子带出去……莫非真的和老爷说的一样,心大了,觉得瑶儿碍眼? 她咬咬牙,又去与盛光商量:“老爷,今日上朝时,陛下有说过什么吗?” 盛光道:“这旨意这个时候才下,怕是贵妃不久前才与陛下讲……” 两人又说了一番,才忧心忡忡地各自去安排。 盛夫人看着日历。她才进过宫一次,若是近期再递牌子,实在太显眼。可要是不递牌子……女儿一个人在宫里,说不上那天就要被“病逝”! 与此同时,芳华宫中,江晴晚已温柔地笑着在二皇子面前蹲下,问她:“二殿下病好了是吧,在芳华宫里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好不好?” 二皇子的小脸紧绷着。想起离宫前幕后的话,他努力想要露出一副笑脸。 可父皇就在一边看着……那个男人,厌弃了母后,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明明在荣贵妃入宫之前,父皇也抱过他,亲近过他。 二皇子心下胡乱想着,到底是年纪小,面上透出一些。江晴晚轻而易举,就明白了——二皇子是在怕皇帝。 事实上,一直到前一刻,她都在想,自己要如何对待二皇子。 偏殿被匆匆收拾出来,里面摆满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此外还有一些一并从凤栖宫里抬出的东西,此刻也在布置着。 然后,聂泓被皇帝引在她身边。 在此之前,江晴晚用了很长时间,面对镜子,练习自己此刻应该做出的表情。 惊喜、无措,夹杂着宠溺与母爱……她相信自己展示的很好,至少皇帝会觉得如此。 可二皇子呢?阿瑶有没有对二皇子说过什么? 想到凤栖宫内那抹身影,江晴晚心下一片酸痒难耐。她难过盛瑶拒绝她,又兴奋对方无法脱离自己……现在二皇子都在自己面前了,阿瑶还能怎么办? 江晴晚面上的笑意真了很多。 然后,她听见自己面前的二皇子道:“荣母妃好。” 小孩子怯弱的表情露出来,一点点凑近江晴晚,“泓儿好担心母后呀……” 江晴晚断定,这话是盛瑶教的, 盛瑶想让自己听到什么呢? 她顺着二皇子的话往下问:“皇后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吗?” 聂泓道:“母后早膳都没有吃呢。荣母妃,母后的病真的会好吗?” 明徽帝在一边看着叙话的两人,眼睛轻轻眯起。 如果说大皇子有七分像自己,三分像宜嫔……眼前这个二皇子,便只有三分随自己,另外七分都是与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往日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上去,却十分清楚。 二皇子,实在是一点都不像自己与婉儿的孩子。 好在年纪还小,慢慢教导,总能让他认婉儿做母妃……以至于母后。 而在以后,如果婉儿自己有了孩子,让聂泓做个安分守己的亲王,好好辅佐弟弟,也算不错。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聂泓不像自己,才让自己那宠妃一点点软下心肠。 原本乍一看还不觉得,可再往下相处,一顿晚膳时间,江晴晚就真的对聂泓满心疼惜。 原因无他,二皇子的一些小动作,和七年前的小姐姐太像了…… 聂泓虽然在盛瑶面前表现得一副小大人模样,实际上,自己到了芳华宫后,还是很紧张。 只是在荣贵妃的温言软语下,他还是渐渐放松下来,能与荣贵妃一起笑。 明徽帝看在眼里,神色终于柔和下来。 也罢,婉儿开心就好。 第一个晚上,江晴晚在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7 聂泓房中待了许久,一直等到聂泓睡着。 此前,她先问对方:“二皇子在这儿觉得习惯吗?” 聂泓安静地点点头。 江晴晚又道:“方才说,皇后娘娘今日没有用早膳……” 聂泓原本已经快要睡着。只是听到这句话,他蓦地醒来许多,抬起头:“荣母妃。” 江晴晚道:“怎么了?” 聂泓确认一般的说:“母后说,荣母妃会好好待泓儿的,对不对?” 这样的话,让一个皇子去给非生母的妃嫔说,实在有些不合礼数。 但盛瑶知道,江晴晚根本不是一个守礼的人。 果然,听到这句话,江晴晚没有一点不悦,反倒十分欢喜,还追问下去:“皇后娘娘还说什么了吗,二殿下?” 聂泓想了想,小脸上又透出一点困倦来,道:“还有……母后的身体仿佛不舒服,唔。” 江晴晚的指甲掐在掌心,笑一笑:“好,我知道了,二殿下快睡吧。” 明徽帝在卧房等她。 江晴晚佯作疲惫。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个晚上,她更想去思索一下以后要如何行事。 明徽帝无奈一般,但也没有为难她。江晴晚敏锐地感觉到,皇帝仿佛有什么心事。 入宫以来第一次,两人背对背睡下。 能让皇帝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薛婉。 如果是从前,江晴晚恐怕还要担忧一下,这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可在此刻,直到她沉沉陷入梦乡,皇帝都没有在她脑海中出现片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七年前的青镇。自己晚间醒来,偷偷推开门,去往小姐姐的房间…… 头顶是一轮明月,与相比之下,黯淡许多的星光。 一条由明星组成的长河,在天空中清晰的显现。 江晴晚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晚,应该是七夕。 有了这个念头,她再转头去看院子,里面的葡萄藤爬在架子上,还有喜鹊扑扇翅膀。 小姐姐的房门外有人守着,见自己去了,便将她拦住,压低声音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其实并没有什么……只不过她很想见小姐姐。 于是,江晴晚憋出一点眼泪,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做了噩梦。 那守门人就道:“小姐已经睡下了……”十分为难。 说到一半,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小姐姐一身雪白的亵衣,衬着美好身段与白皙的皮肤,眉眼间带一点疲倦,一头青丝垂至腿间。那样厚重,江晴晚摸一摸自己又黄又干枯的头发,羡慕极了。 小姐姐说:“做噩梦了吗?那就,和我一起睡吧。” 守门人很为难:“小姐,这样不大好吧。” 江晴晚已经怔住。 这一幕在七年前同样发生过,不过那个时候,自己被守门人当下,便悻悻回到自己屋里,一夜未眠。 这会儿,却…… 她迈入那个自己去过很多次的房间,小姐姐已经坐到床边,朝她说:“来睡吧,晚儿。” 晚儿,晚儿。 那么好听的声音,那样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字。 江晴晚每往前走一步,就觉得,自己的影子好像被拉长一分。 等她走到床边时,已经不再是那个干巴巴的小丫头,而是一个丰腴的、十七岁的女人。 小姐姐两只手撑在身后,笑盈盈地抬起头看自己。她低头吻住对方,对方的手就攀上自己的肩,温柔地回应自己。 阿瑶,阿瑶……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唤,然后将对方推倒在床上,一点点解开对方的衣裳。 梦里的盛瑶身体完美的像是白玉雕像,在月光下映出柔和的光。 她着迷地品尝着对方的身体,盛瑶则露出一点隐忍的神情。 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潮流,自江晴晚身体深处涌上。 她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可是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小姐姐,而是皇帝……触碰着她的人,剥夺了小姐姐的身份尊严的人,都是皇帝。 江晴晚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床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坚定过。 小姐姐不帮自己,又能怎么样呢?那样的事,她一个人,照样可以做。 宜嫔还是那样蠢,见到她的时候,先是恭贺一句:“娘娘把二皇子捏在手里,可谓胜算又多了几分啊。” 可江晴晚看得清楚,周燕回有多么不甘心。 对啊,周燕回大概是想将二皇子与小姐姐一起除掉的。到那时候,自己“不能生育”,大皇子不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江晴晚心生厌恶,但还是笑着与对方叙话。 这天结束时,明徽帝照例到芳华宫,满脸恼恨:“盛光那老顽固!” 江晴晚柔声道:“陛下莫要气呀……要到夏日了,天愈来愈热,来喝碗绿豆汤吧。” 说是绿豆汤,但里面加了许多别的食材,熬得香气四溢。 明徽帝满心柔软:“还是婉儿心疼我。” 江晴晚看着他将碗中的东西一点点饮尽,轻轻地说:“是呀,陛下。” ☆、苦夏 天越来越热。 随着御花园里开了满园花卉,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天上日头一日晒过一日,明徽帝觉得,已经是时候,让皇后挪出位置。 拖了这么久,也算皇家尽心尽力。 有这个念头后,他一下子松快许多,连入夏以来总显得沉重的身体都变得没有那么累赘。 明面上的理由当然是久病不治,至于私底下要如何了结盛瑶,明徽帝还没有想好。 这样善妒阴毒的女人,自然应该被灌一杯鸩酒。偏偏他起初选择了这条路……但也无妨,说到底,他已经全了那女人的名声。 又有言官劝他雨露均沾。明徽帝心下厌烦,离下一场春闱还有两年时光,他实在不愿意一直装模作样……好在自从二皇子到了芳华宫后,婉儿面上的笑颜多了许多,大概不久后就能传来好消息。 这样想着的皇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一碗碗宠妃陪自己一起喝的绿豆汤中,下了怎样一份药。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8 饮上三个月,女子终身不孕,男子则将倒在床榻上,再不起身。 他扔了劝谏的折子,起身说要去芳华宫。 旁边的安得意使眼色示意小太监将折子收好,自己上前来劝任性的天子:“陛下,时间还早呢,奴婢这就让人去贵妃娘娘那儿只会一声,将午膳摆上?” 算是拐弯抹角地提醒皇帝——这才不到中午啊,因为下朝早就荒废国事,实在说不过去。 “唔。”明徽帝顿了顿,侧过头看看窗子,天色的确十分明亮。 可他居然觉得大脑一片昏沉,像是几个日夜都没睡好。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还是在这儿摆膳……朕先去里间睡一觉。” 安得意低眉顺眼的应了。 下午有太医来诊平安脉,明徽帝诧异地问:“已经到日子了吗?” 安得意道:“陛下赎罪。奴婢见陛下近几日精神一直不好,这才斗胆截太医至此……” 明徽帝静静看着他。 安得意已经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明徽帝过了许久,才叹口气,将手摆到案上:“起身吧。” 话虽如此,可天子实际上并未将自己身上的症状当一回事。 今年的夏日好像尤其炎热。在春涝过后,竟又出现干旱的征兆……一切一切都在说,上天不佑他这个皇帝。 可他是天子啊。 上天不佑他,还能佑谁呢?别说如今海内一片歌舞升平,正是再好不过的盛世景象。 宫内尤其繁华锦绣,无数红妆娇颜聚居于此,每日洗下的胭脂几乎将长乐城外的洛水支流染红。 明徽帝的神情诉说着鲜明的不以为意,太医却渐渐拧了眉。 安得意察言观色,开口问道:“胡太医,陛下……” 明徽帝仍旧没有回神。 那胡姓太医收回手,却是依旧在沉思。过了许久,才说:“陛下的脉络略有些淤塞,但未有大碍……许是苦夏吧。我开一副方子,安总管且记住服用时间。” 安得意仔细听了,再回头,意外地发现天子已经睡去。 这一夜,明徽帝没有去芳华宫。 江晴晚在宫内等了许久,才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她心下一跳,望向旁边盛好的汤碗,里面透亮的液体还散发着热气,和袅袅清香。 二皇子近些日子来与她亲昵许多,到底是小孩子……江晴晚一面想,一面摸一摸身边二皇子的头:“殿下先去睡吧,荣母妃待会儿还有事要做。” 聂泓原本也只是在昨晚一天功课后稍微打发一下时间。他的确对江晴晚有了些好感,但那是建立在这荣母妃的一言一语都对自家母后的关心上的。 想到凤栖宫内的母妃,他的神色顿时低沉许多,闷闷道:“嗯。” 等二皇子回房,江晴晚吩咐人将汤碗倒掉。想想又不放心,叫住小宫女:“算了,还是端我房里吧,陛下不来,本宫自己喝就是了。” 小宫女低声应下。 一刻钟后,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太监,从芳华宫后门走出。 离上次见盛瑶至今,也有十来天。江晴晚几乎是眼看着明徽帝的神情一日日萎靡下来。 她起先还有点担心,三日一次的平安脉会不会诊出什么。可周燕回给出的药确实是极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有这样的积攒的。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飞速抄小道,往凤栖宫前去。 若在以往,江晴晚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挂心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可十天来,盛瑶每夜都要入她的梦。梦里场景有时是青镇小院,有时是富贵皇宫。更有甚者,连云梦郡上那大湖也出现过…… 如果那日在湖上画舫里,从一众舞女间揽住她的人并非天子,而是女扮男装,悠然出游的盛家小姐呢? 天子那天穿得衣服至多不过能被赞一句富贵,倒是不用担心规格问题……阿瑶比天子苗条许多,若束起发来,穿上男子服侍,捏住自己下巴洒脱一笑,一定十分俊俏。 江晴晚想着想着,不觉怦然心动。 天色暗的越来越晚,她只好加倍小心,从林子中穿过。 期间路过临华宫,偶然从外望进去,昔日高大巍峨的宫殿到此刻竟显得黯淡了…… 皇宫中就是这样,一切体面,都是住在里面的人给的。君不见她住进芳华宫前,那是怎样一个荒凉地方。 江晴晚收了收心,再抬头,凤栖宫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沿着上一回的路,进到皇后卧房。 进去之前,江晴晚靠着窗户听了许久。在确定里面悄然无声后,她才摒住呼吸,推开窗—— 阿瑶居然坐在里面。 正抬起头,往她的方向看来。 穿着和她梦里一样雪白的亵衣,跪坐在那里,面前一盘棋局。 盛瑶怔忪之下,嗓音不觉便从喉间溢出:“你……” 江晴晚小心翼翼地翻窗进去,也不顾雅观不雅观了:“阿瑶,我好想你。” 盛瑶的神情瞬间冷下来:“贵妃来我这里,不能走正门吗?” 江晴晚面露哀怨:“阿瑶,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怎么会薄带二殿下呢,那孩子真的好可爱……好像你。” 而且一点都不像皇帝。 有时候,看着聂泓较大皇子秀气许多的眉眼,江晴晚甚至会想,自己与阿瑶如果能有孩子,大约就是聂泓这个样子……长得像阿瑶,多好。 不过也仅仅是想想。 再如何,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江晴晚喟然一叹,随后轻声道:“阿瑶,外面有人吗?” 盛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会有江晴晚这种人呢?上一回,两人之间那样的气氛……绝对可以说上一句不欢而散。可在现在,江晴晚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见江晴晚朝自己走来,条件反射地颦起眉尖。而江晴晚见她这副神情,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有多么惹人心烦,反倒满面忧色:“阿瑶,在凤栖宫里过了这样久,真是委屈你……” 盛瑶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江晴晚又道:“皇帝的话锋越来越偏向早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49 日将阿瑶你……”她停了停,确认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撑过这一回,就是好的,对不对?阿瑶,不要再想着诈死出宫了,我怎么会答应……二皇子是个好孩子,你给他说了很多,对不对?可盛夫人近来若是再进宫,未免太打眼,再怎么也得等到二皇子生辰那天。你呀,还是好好听我的主意,先把所有事情推给周燕回,以后再谋出路,如何?” 盛瑶神色不动。 江晴晚又叹一口气,语气轻轻柔柔的:“你还记得,在青镇的时候,曾给我读过的书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你告诉我的呢……阿瑶,不要再倔了。” 在她面前,盛瑶依旧维持着那样的神情。 这已经是相当于在自我保护了……盛瑶咬紧牙关,心下实在不明白,江晴晚莫非真的不懂自己此刻是怎样毛骨悚然。 ☆、生辰宴 皇帝疑心病发作,赐死皇后的事被无限后拖。 二皇子生辰宴到来,穿着喜庆衣裳的小家伙无比惆怅:“荣母妃,母后真的不能来吗?” 江晴晚摸一摸二皇子的小脸,指尖传来无比柔滑弹性的触感。小孩子就是这点好,皮肤嫩滑,而不像自己…… 虽说说起来,自己也就十七岁而已。 她柔声道:“二殿下很思念皇后娘娘吗?” 聂泓的戒心已经在一个月的相处中被消磨的差不多。他依然谨记盛瑶的教诲,却也觉得,荣母妃并非坏人。至于父皇……聂泓已经经历过一次冷落,别说此刻母后还在愈发凄凉的凤栖宫里。明徽帝待他的每一点软言软语,都会让他想起先前母子二人空守寂静宫闱的场景。 于是他很放心地答:“是,泓儿很想母后……荣母妃,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母后呀?” 江晴晚十分怜惜他:“待会儿你外祖母也要来拜访,到时候,泓儿与外祖母叙完话,就乖乖去外面玩,留我与盛夫人谈一谈,好不好?” 聂泓思索一下:“……好。” 盛夫人总算等到时机,前一晚上几乎一夜未眠。等天亮,便匆匆换衣梳洗,吩咐下人驾车往皇宫去。 自家老爷说,皇帝一个月来上朝时总是神色萎靡,许是身体出了什么事情。盛夫人胆战心惊地听,偶尔心里还会冒出十分大不敬的念头——皇帝最好就此病下去,不就没有耐性对瑶儿下手了? 至于荣贵妃……不出所料的话,她这次进宫,也要与那女人直面相对。外孙现在被养在那女人宫里,真不知过得如何。 她在轿子上心急如焚,数次撩动帘子,看窗外街景。 大清早的,路上还很安静。早晨的风略带一点凉意,有跳着担子的行人从身边走去…… 树上的叶子飘飘摇摇,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蝉在鸣叫,知了知了的,听得盛夫人愈发心焦。 直到皇城若隐若现,她才端正坐好,只是依然神思恍惚。 她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极有主见,却依旧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女儿。 二皇子的生辰宴摆在下午,这会儿,盛夫人直接去了芳华宫。 荣贵妃刚送走皇帝,眉眼间还带一丝慵懒气息。听闻盛夫人已经到了的消息,她一怔:“这么快……” 然后吩咐身边的宫人,去唤二皇子起身,收拾一下,带到这儿来。 很快有宫人来回话,说二皇子早就收拾齐整了,正乖乖在房中练字。 江晴晚叹一声:“真是个好孩子……”阿瑶将聂泓教的太好太好。 盛夫人见到荣贵妃时,她的外孙,也坐在贵妃身边,用着早膳。 引她进来的宫人很快退下,聂泓抬头看过来,发觉是外祖母,于是看了江晴晚一眼——江晴晚微笑着向他颔首,聂泓这才从凳子上蹦下,跑到盛夫人身边。 这样的小细节被盛夫人收入眼底,她心底倏忽一凉。 江晴晚用这样短的时间,就收服了二皇子……以后呢,外孙还能不能与女儿齐心? 贵妃还真是好手段。 她给贵妃行了礼,在对方微笑的神情中俯下`身,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便摸摸外孙的头,让聂泓重新坐回座位去。 聂泓却摇一摇头,讲:“荣母妃说有话要与外祖母讲……泓儿先出去了。” 盛夫人一顿,抬头看江晴晚,那女人跟着点头:“是。泓儿出去找奶娘带你转转,啊。” 聂泓笑一笑:“知道啦,荣母妃。” 盛夫人都不敢想,女儿看到这一幕,会难过成什么样。 她更不知道,在此之前,盛瑶是真的想过,将聂泓过继给江晴晚——只要江晴晚能帮忙,让她离开。 盛夫人坐上聂泓原先坐的位置。屋门被打开,然后再关上,房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人。 面前的女人……其实该说是少女吧,她想,江晴晚这年纪,比瑶儿小五岁,自己生瑶儿又晚……如若不然,给自己当孙女都行了。 可在现在,对方只是那样轻轻地笑着,就能掌握她女儿的生死。 这实在,让盛夫人放不下心。 江晴晚说:“好久不见,伯母别来无恙?” “伯母?”开口一句话就把盛夫人惊住。 “对呀,”江晴晚拢一拢耳边垂下的发丝,很不经意地说,“七年前,我是把阿瑶叫姐姐的……现在,叫夫人您一声伯母,也不为过吧。” 她说“阿瑶”时,用的是十分亲昵的口吻。盛夫人仔细分辨了,再看对方,便有些不甚明白。 莫非,江晴晚是真心的? 江晴晚又道:“伯母也不要觉得我不懂事儿……毕竟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对吧?陛下近些日子身体不适,一心只顾着这个,倒是没想到要把阿瑶怎么样。但依我看,只要陛下稍微恢复一下,阿瑶的处境就又堪忧了……” 盛夫人试探着问:“贵妃这样说,是有什么法子了吗?” 江晴晚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些,还是笑盈盈的,声音里却掺杂了些别的东西:“不瞒伯母,我前些日子去见过阿瑶……她现在过的,怎么说,还是心里有事儿,所以……”她语调拉长一些,给盛夫人留足了想象余地,才继续道:“清减了许多呢。” 说着,面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0 上也透出一些忧心。 如果不是出自真心,那这荣贵妃,还真是个把握表情的高手。 盛夫人看着江晴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她依然在迟疑,而显然,荣贵妃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有这样多铺垫…… “原本,这些事情,我是不想告诉伯母的。”江晴晚道。 盛夫人回神,戏肉来了? 江晴晚:“伯母可知道,陛下这回为什么那样生阿瑶的气?” 盛夫人:“……请贵妃娘娘讲。” 江晴晚:“伯母不要这样客气。实际上,就在先前,宫里出了一些事……” 她将御膳房死人的事情缓缓说出,期间还伴随着一些对皇帝心绪波动的描述。从先前自己流产,到前几个月皇后被禁足。 一切一切,仿佛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后宫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最后,就是近来皇帝愈发虚弱的身体状况。 对于这一点,江晴晚只是略略提了提。她真正的目的,在于:“伯母,陛下是以为,阿瑶是害我丢孩子的罪魁祸首……”盛夫人的面色一僵,江晴晚适时作出失落的神情,手在小腹处略略拂过,“可我知道,阿瑶那样好,就算不晓得我是故人,也不会对我做那样的事……虽说,我也不知,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可满宫去看,只有一个人,有理由做这种事。” 盛夫人没有接话。 江晴晚已经料到这点。这种宫廷阴私,自己说说就算了,盛夫人要是开口,就是现成的把柄。 可实际上,早在盛瑶被软禁时,自己就和盛家站在一条船上……她对盛瑶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 皇帝不也与自己抱怨过,说盛光是纯臣不假,只是太过在乎那个女儿?让这样的盛光辅佐外孙登基,教导外孙处理政务,不是刚刚好? 她要让皇帝死。 那个漠视小姐姐,待小姐姐不好的皇帝……那个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从未将阿瑶放在眼里的男人。 既然他那样在意一个死去十七年的青梅,还以此给小姐姐难堪。 为什么,不干脆下去陪薛婉呢? 她要让盛瑶这一生,都停留在这宫闱里。 皇帝死后,二皇子登基,盛瑶便是太后。而自己,作为先贵妃,就是离阿瑶最近的人…… 她们都还很年轻,有无限未来,为什么偏要挂在皇帝这一棵树上? 没了皇帝,她和阿瑶会过得更好更好。 光是想到这些,江晴晚便无比欢欣。 只是…… 她不能在盛夫人面前流露这些。 阿瑶已经是那样的态度,何况她的父母? 她要让一些,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 江晴晚缓缓地说:“就算不是她,又能怎么样呢?伯母,你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待阿瑶这样……再说了,伯母,你还记得先前阿瑶被禁足吗。” 盛夫人回过神:“贵妃是说,前一年冬天的事?” 江晴晚道:“那时候,我不知阿瑶是恩人,于是做了许多错事……好在阿瑶愿意原谅我。” 原谅?盛夫人在心底琢磨着荣贵妃的用词。 江晴晚:“周燕回……她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呢。阿瑶被禁足,是因为皇帝觉得,她陷害我。可实际上,大皇子点心中的祁风散,是宜嫔自己下的!” “那样歹毒的女人,连自己亲生孩子的身体都不管不顾,只为了让皇帝对阿瑶厌倦……伯母,我只问你,帮不帮我?” 盛夫人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舌尖都是苦涩的:“贵妃请说。” 江晴晚还是笑一笑:“我想让伯母伯父做的,其实很简单……这都是为了救阿瑶,伯母莫要觉得心底有愧。” 盛夫人当然不会心底有愧。 她也是大家出身,之后经营盛家十数年,怎样的风浪没见过?只是眼前的荣贵妃实在让她看不透,如此一来,还是保守些比较安全。 阿瑶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人。 ……幸好,阿瑶曾招惹过这样的荣贵妃。 下午二皇子生辰宴,御花园里十分炙热。皇帝只待了一会儿,便觉得受不住。 只是宠妃兴致颇高,见他神情不愉,还忐忑地问:“陛下还好吧?” 明徽帝揉一揉眉心,鼻间发出深深的“嗯”声:“无事……” 周围开满各样花卉,一个个都怒放到极致,争奇斗艳。 皇帝后宫内的佳丽们与之相比,都显得略为黯淡。 荣贵妃坐在最上首,皇帝身边,穿着最为艳丽。已经入夏,气温越来越高,而她的衣裳的红色是由一种南方的浆草染成,穿在身上十分舒适,布料冰凉,是难得的消暑佳品。 这原本是皇后才有的份例,却被皇帝用在她身上。 诸妃嫔给二皇子的生辰礼被一样样呈上来,只是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忽略掉了许久没有在众人眼前露面的皇后。 纵然是丞相之女,皇帝明媒正娶的妻子,又能怎么样呢?在天子心中,还不如云梦郡里的舞女…… 贤妃垂下眼,手轻轻晃动着茶杯。大公主坐在她身边,一张小脸紧绷着。直到安得意喊到她们的礼品送上,她才碰一碰大公主的手。 聂滢站起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二弟长乐未央。” 明徽帝睁开迷蒙的眼,看一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唔。” 荣贵妃则对聂滢一阵赞叹,说的小姑娘到底崩不住,红了脸颊。 一切都颇为平静,直到传到宜嫔时。大皇子原本兴致勃勃,却一下子就捂住肚子倒了下去。 场面僵住,二皇子开心的脸上蒙上一点阴影。 他还记得,去年自己生辰之时,也出了事…… 只是这时候,搂住他的人,是荣贵妃,而不是自己母后。 二皇子到底是小孩子,悲伤的情绪一上来,就抑制不住。但他记得父皇就在自己身边,这种时候,一定不能露出半分异样神情。 他咬住下唇,小脸憋得通红。 荣贵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徽帝则皱起眉头,看看二皇子。 每次都是在这孩子过生时出事……这未免也太……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1 不过与上次不同,皇长子早已失去盛宠,到这时候,皇帝虽然有些忧心,却是对自己宠妃。 这次生辰宴都是由婉儿安排,偏偏出事。 江晴晚已经在焦急地唤太医。 场面一阵兵荒马乱,最后大皇子被送回住处安顿好,太医去向天子回话。 李太医的一句话,引起了明徽帝注意:“殿下已经睡下了,宜嫔娘娘一直守着……” 明徽帝对此不予置评。 李太医露出踌躇的神情:“还有一点,陛下恕臣无罪,臣才敢说。” 明徽帝抬一抬眼皮:“哦?” 李太医一咬牙:“殿下方才一直都在哭……像是、像是十分躲避宜嫔娘娘!” 说完这句话,李太医一下子拜倒在地,口中喃喃说着求陛下宽恕这样的话,言辞之中多带悔意。又加入一些恰到好处的叙述,说自己医者仁心,怎么可以看着还是孩童的大皇子白白受罪…… 明徽帝则霍地起身,眼里恢复了五六分清明。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太医,神色阴晴不定:“你可知道,若是在朕面前说一句谎话,朕会如何罚你?” 李太医的头扣在地上,大颗汗珠滚落:“臣不敢啊,陛下!当时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也在,看得清清楚楚!有至少三次,宜嫔要去搂抱大皇子,都被大皇子生硬地躲去……” 而在江晴晚派去守在大皇子身边的宫人口中,皇帝听到了更多。 作为宫女,复述主子的话,是基本的本事。那小宫女讲得,比李太医要有条理地多。 两人话中主体,却是同样的场景。除此之外,小宫女提到,大皇子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明徽帝眯一眯眼睛:“你且复述一遍。” 小宫女道:“仿佛是……‘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又?”明徽帝重复。 小宫女已经低下头,似乎恐惧着什么。 明徽帝瞬间就想到了,当初大皇子在芳华宫出事的事儿。 他面色更沉,想一想:“又是祁风散?” 李太医道:“这……还不能肯定。只是看大皇子现在的症状,似乎比祁风散严重许多。” 明徽帝已经在咬牙切齿。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后宫到底养了多少蛇蝎心肠的女人! 哪怕他对长子没有感情,那也是天家皇子!论尊卑,让周燕回亲自养儿子,都是皇家给她的荣宠,她怎么敢! 一个时辰后,芳华宫中,荣贵妃哄睡了二皇子,便去听宫女回话。 “陛下怒极?” 小宫女点头。 “摔瓷器?” 小宫女又点头。 听起来与天子往凤栖宫与皇后争执的场景颇为相似,不过此刻江晴晚却是满心畅快。 畅快完了,她又开始惆怅,明明从一开始,小姐姐在自己眼里就是不同的,为什么她偏偏没有发现呢? 这一场局其实很简单。宴席是她摆的,药是盛夫人从宫外拿的。点心,则是大皇子最喜欢、想要在皇帝面前做出慈母心态的宜嫔亲手喂的。 但哪怕她不喂,那些人也会如此给皇帝回话。 大皇子年龄不小了,本就对当初的事有隐隐猜测。再来一次,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他恐怕已经认定,母亲根本就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工具…… 至于周燕回与那些药之间的联系,则是她自己告诉宁苏,宁苏再无意中向江晴晚提起。 ……她给医馆的钱,帮医馆办得事,和手上握着的、借之威胁旁人欺骗宁苏的东西,都成了此刻的证据。 盛家做事,当真干脆利落。 当天晚上,皇帝的人,便在那医馆内,翻出一个药方。 太医看过之后,对比皇帝身体状况,大惊失色:“陛下这是……已经服了整整一个月的药吗?” 周燕回已经被押解归案,而在一切发生时,大皇子还在梦乡。 昔日的宜嫔一身凌乱,似哭似笑地看着皇帝,再转向芳华宫的方向,恨恨道:“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 谢谢谢谢@梨花 的地雷~ ☆、疑心 周燕回在将药交给江晴晚之前,也是犹豫许久。 可江晴晚的态度很坚决,偏偏不愿意对她说起具体要下在谁身上……周燕回用了各样借口,推拒了三五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苦思冥想,终于还是答应。 但她在和医馆联系时,依旧下了点心思。江晴晚是和她直接复述了一张方子,于是周燕回仔细问过馆内药师,那药的作用究竟是什么。药师看着方子赞叹许久,大概临出药效后,又是一阵惊愕:“作用于男身女身上的结果竟然不同……天下竟有这般奇方,老夫真想见见开方之人!” 周燕回私下撇嘴,这大约又是江晴晚从那什么楼里带来的小伎俩。她细细想着宫内诸人,姓江的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去害皇帝,至于其他那些…… 不论是谁绝育,对自己而言,都没有坏处。 哪怕是她自己……她已经有了澄儿了,赌一把,又何妨。 可怕偏偏没想到,江晴晚竟真的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更让她绝望的是,皇帝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明明在明徽五年、天子南幸之前,皇帝对自己也是温柔相待……偶尔情迷意乱,也将自己揽在怀里,叫她“婉儿”。 在江晴晚进宫之后,她曾恶毒地想过,如果世上出现一个更像薛婉的女人,江晴晚该会被皇帝置于何地?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觉得痛快。 可周燕回也明白,那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上天已经将一个江晴晚送入皇宫了,怎么会再给她派来一个敌人。 她从来都不信命。 只是眼下,似乎,不得不信了…… 周燕回很想喊一句:“陛下,好好看看你周围!江晴晚要害你,你却还在为她扫清道路……” 可话到喉头,又被她吞了下去。 周燕回完全能预见,听到自己这句话后,明徽帝会有的反应。 但凡这种事,总该有个能被说出的动机。可江晴晚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2 呢?她的一切荣华,都是皇帝给予。皇帝死了,她一没儿子二没背景,还在先前多次给盛瑶没脸,岂不是要直接被皇后折磨死? 她难道是真的傻了,做出这种事。 渐渐地,连周燕回自己都不信。难道这药真不是江晴晚下的?只是恰好别人用的药效与之相似,所以自己误会了? ……误会个什么啊! 有人将她的头深深压在地上,她一头青丝都变得凌乱不已,无数个地方打着结,更别说身上衣服。 这副尊荣,就要去见姐姐了吗? 她的姐姐,曾经的周家大小姐,后来成了最低等的宫婢,却还一直护着她的姐姐…… 周燕回蓦地哽咽。 她倏忽觉得,是不是江晴晚做得,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皇帝身边,潜伏着这样一个人。不露声色,就能要了皇帝的命。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恍恍惚惚地抬头。面前是一脸厌恶的天子,可她却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在心底支撑了自己无数年的人。还未因父亲获罪被贬,一身华服,在花丛中巧笑嫣然的少女。 还有澄儿…… 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想那些了。 宜嫔死状凄厉,皇帝只觉得再看一眼,都被污了眼睛。 安得意察言观色,示意下面的宫人,把宜嫔的尸体拖出去。 宜嫔不比别的嫔妃,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叫一句冤。这样的女人,皇帝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直接用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去。 至于大皇子以后想起自己母妃会如何,全然不在皇帝的考虑之内。 明徽帝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住额头。大脑一片昏沉,连站起来都很费力……只是他不能倒下,他是天子,一国之君。 等周燕回的尸体被拖出去,他才缓缓说:“安得意。” 安得意束手立在一边:“奴婢在呢,陛下。” 明徽帝的眼神有些迷蒙:“你说,这事儿到现在,算完了吗?” 安得意想一想:“待会儿,还是再让太医来为陛下请脉吧……” 明徽帝沉默片刻:“为什么朕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安得意抿住嘴,不说话了。 明徽帝想了又想。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除掉皇后,自己就能与宠妃有一个无限美好的未来。 可在现在,害宠妃的人不是皇后……再加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眼看着周燕回身死后,他突然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既然周燕回才是让宠妃流产之人,那皇后,也没有到一定要死的地步吧? 那就再看看,再看看。 如果皇后真的是那等黑心之人,她总要再露出马脚。如果她不是……至多,委屈宠妃,再在贵妃位子上待段时候。 在此之前,皇帝心里的芳华宫,一直是个无比明亮的地方。 好像在那里,他才是一个人,而非坐在龙椅上的空壳。 明徽帝到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又多了一种隐隐约约、不甚分明的感觉。 在此之前,他从不会去想,留下皇后,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屈居贵妃之位。可以说,江晴晚进宫以来,皇帝的一切作为,都是在给她成为皇后铺路。 可在这会儿…… 他揉一揉眉心,从椅子上坐起来:“回吧。” 安得意问:“陛下是去哪儿?” 明徽帝犹豫一下:“宣极殿。” 安得意了然。 此后的漫长夏日中,江晴晚也不欲将事情做的太明显,于是她停了用在皇帝身上的药。 皇帝身体清爽一些,但毕竟先前虚弱已久,竟觉得就在长乐城中过一个夏天,似乎也不错。 他待荣贵妃一直温柔无比,不像天子,反倒一个最普通的丈夫。 但也仅仅是这样罢了。 每次荣贵妃端吃食给天子,明徽帝总要看她许久,才微微一笑:“婉儿费心了。” 江晴晚极力忽略掉心里微妙的感觉:“怎么会。” 皇后终于“病愈”,但还是没有收回权力。荣贵妃打理六宫的同时还要侍奉皇帝,辛苦万分。天子不忍,于是下旨,让二皇子重新回到凤栖宫。 一切风波结束,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皇后盛瑶抱住二皇子,痛哭失声。 二皇子长大一岁,一别许久,仿佛面貌也变了些……但他还是那个乖巧伶俐的孩童,见母后伤心,还用手拍一拍盛瑶的背,童声稚嫩:“母后莫要伤心,泓儿回来了。” 盛瑶踌躇许久,还是问:“贵妃待你如何?” 二皇子看着盛瑶的神色,犹豫一下:“荣母妃……不,贵妃娘娘,待我是,不错的。” 盛瑶垂下眼:“不错吗?” 聂泓连忙道:“母后莫要不悦呀……泓儿还是,最喜欢母后了。” 盛瑶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母后没有生气。泓儿乖,这么久没在凤栖宫住,有没有哪里不习惯?” 以二皇子的早熟,他已经明白这是母后在转移话题。但他还是顺着盛瑶的话讲下去:“没有不习惯……母后,泓儿好想你。”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明徽帝思索了颇长时间。 大皇子现下十一岁,算得上小大人,可还远不到开府的年纪。等下次选秀,倒是可以顺便给他指个侧妃,再给他在宫外建府。 可这两年,要如何安置他? 最后,皇帝捡起一项荒废了几代的祖制。他单独划出一片宫闱,言明以后入了学的皇子都住在此处。至于自己膝下的凄凉的景象,被明徽帝选择性地忽略过去。 做完这些,明徽帝舒了一大口气。 还有一点,近些日子,贵妃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仿佛近了许多呢…… 凤栖宫的晨间会晤结束,江晴晚打着探望二皇子的旗号留下。 聂泓的一张小脸愁得不行。 母后不喜欢荣贵妃,自己不能表现得对荣贵妃太亲昵。可毕竟是在芳华宫住过,如果太冷漠……岂不是要被看作不孝不义? 荣贵妃摸摸他的脸,母后在一边沉静地看。二皇子只好打起精神,过了不知多久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3 ,母后才说一句:“泓儿还有功课要做,先下去吧。” 聂泓自然不知道,听到自己母后这句话时,眼前一亮的,不只是自己。 那荣贵妃,也露出一个笑。她到底是年轻,哪怕随着明徽帝一起用了许久的药,也没再面上反映出多少。加上精致的妆容,更显的容貌娇美。 “阿瑶,”等二皇子离开,皇后身边的静思送二皇子出门……江晴晚抓紧时机,情意绵绵地唤道,“我好想你呀。” 盛瑶看向她,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境。 在凤栖宫的禁令被解除后,母亲到底是找了个机会,给她递话。 说这次能平安过关,全是因为荣贵妃对此上心……两人毕竟有以往的情分在,无论如何,还是得好好谢过对对方。 盛瑶皮笑肉不笑地看完,想到夜间那女人对自己的冒犯,便将纸团丢入火里。 江晴晚啊江晴晚……皇帝能放自己出来,只说明一件事。 那男人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看他是真的在乎薛婉。 能让他延后将“薛婉”推上后位的进程……或许明徽帝自己都没有发现,但他确确实实,已经开始怀疑江晴晚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盛瑶觉得,自己应该心情舒畅。没了江晴晚,哪怕再来个周燕回,她都无所畏惧。 可她还是会想到江晴晚落在自己唇边的亲吻,和对方无数句“小姐姐”。 半晌后,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江晴晚真的爱她吗?盛瑶不能确定。 可她知道,不论江晴晚是怎样想的,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 谢谢谢谢@梨花 @一两二三事 @elsaaa的地雷~ ☆、探花郎 见盛遥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自己,江晴晚心中七上八下,神情也一点点转为落寞,苦涩地开口:“我是不是不该停了给聂修远的药呢?” 普天之下,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唤起天子名讳、语调之中毫无敬意的人,大约,也只有荣贵妃了。 盛遥心里冒出这样一句。 就连她,在怒极的时候,也仅仅是在心里喊一喊皇帝的名字罢了。 “不……”皇后说,“江晴晚,你让我顺利度过这一关,我大约,的确应该感激你。” 荣贵妃的神色倏忽就亮了,像是看到自己心爱之物的小孩子,只差没露出一个欢喜的笑。 可皇后紧接着又道:“可你让我怎样忘记,让我被禁足、软禁,甚至险些丧命的人,就是你呢?” “阿瑶……”江晴晚心痛如刀搅。 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盛遥别开眼,看向一边的镜子。里面映出自己的容貌,比起江晴晚此刻恰如西子捧心、眉尖颦起,更显得惹人怜惜的那张脸,自己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 何况她自小便与各家闺秀相交,入宫后更见了许多来自民间的美人。从淑妃贤妃这些出身大家的女子,到那些婕妤之下、不入天子眼,在漫长的宫庭生活中消磨时光的佳丽,每一个,都有自己独到的一份美丽。 所以江晴晚能诱惑到的人,一定,一定不会包括自己。 这样在心底说了一番之后,盛遥总算颇带了些底气。 按说从前的江晴晚似乎也是这样……可在当时,两人毫无纠葛,别说肌肤之亲。 再看江晴晚,对方像是比先前还要难过,眼里甚至有了些氤氲的水汽。 看着看着,盛遥莫名生出几分异样的畅快来。 皇帝再宠这个女人……大约,也不会见到她这样的一面吧? 她端坐好,缓缓说:“江晴晚,你以后,还是少来找我吧。” 荣贵妃沉默片刻:“不。二皇子在芳华宫里住过,那段时间与我颇亲昵。我来看他,天经地义。” 她说得有持无恐。 盛遥唇角扯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又在威胁我了?” 语气太平淡,江晴晚无法分辨,那个“又”字,是带了怎样的心绪。 但她还是强自镇定道:“我没有……阿瑶。哪怕你真的不喜欢我,”荣贵妃的唇微微颤动着,“可你不能不见我呀,你是皇后,我是贵妃呢……” 盛遥几乎真的要笑出声来了:“那又如何?” 江晴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皇后病愈许久,总该收回管理宫务的权力吧?只是荣贵妃这段时间所得也不错……皇后毕竟大病初愈,还有些力不从心。两人分担一下,不是情有可原吗?” 盛遥道:“……你的心思,是不是都用在这种事情上了?” 江晴晚勉强弯一弯唇角:“什么叫‘这种事情’呢,阿瑶?” 盛遥道:“你如果真的如此胆大,不如就照着先前想做的事,一直做下去吧。” 先前想做的事…… 江晴晚的瞳孔缩小了一瞬:“阿瑶?” 盛遥倏忽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话里蕴含的意思,是怎样大逆不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 聂修远如此待自己,偏偏就因他是天子,所以自己只能承受,不能多出一言。 哪怕明知天下不能无君,盛家代代纯臣,泓儿年纪尚小……她的所有理智都叠在一起,一遍一遍说,聂修远再如何,也不能出事。 可从情感上来说,她难道,真的能毫无芥蒂? 不能。 盛遥又一次快速地得出结论。 她对江晴晚说:“如果你能在皇帝发觉之前,或者哪怕是在他发觉之后呢……做好这些,等陛下离去,你跟着殉葬,我倒是会很高兴。” 江晴晚的眼圈都红了,失魂落魄地:“阿瑶……” 盛遥刚刚说出自己二十二年人生里最恶毒的一番话,正有些自我厌弃。只是看到江晴晚那副神情,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自己并未做错什么。 于是她只微微笑了笑,理一理袖口的褶皱,对荣贵妃下了又一次逐客令:“本宫乏了,贵妃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江晴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天子宠妃的眼睛,在以往,都像是盛了西域佳酿的小杯,荡出琥珀色泽。 可在此刻,却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4 黝黑黝黑,令人心惊。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皇后,像是要把对方刻入自己心脏当中。 随后低下头,轻轻地说:“阿瑶,我只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多对我笑一下呀……” 盛遥心尖莫名一颤。 她看着落寞的江晴晚,对方今年才十七岁……这明明是最好的最恣意的年纪,怎么偏偏成了这副模样? 可难道说,就因为江晴晚倾慕自己,自己就要不计前嫌地接受她? 这样的事,比江晴晚喜欢她本身,还要荒谬。 她还可以说,自己对明徽帝一片痴情呢……可难道,明徽帝就应该,且必须回应自己? 在荣贵妃离开后,皇后一个人,在二者谈过话的桌前,坐了许久。 明徽七年,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很难熬的年份。 对于明徽帝而言,更是如此。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觉得,在春日,这个国家已经遭遇了数十年都难得一见的洪涝。接下来的日子,被洪水滋润过的土地,总该带来极好的收成,算是老天爷安抚受苦民众。 可随着夏日渐渐结束,一封又一封折子,被快马加鞭,送入长乐城。 折子上说,洪水退去以后,百姓原本望着太过湿润的土地发愁,这样一来要如何播种? 于是,一股祈祷天干物燥的风气,在民间刮起。 甚至出了一些邪性的教派,被当地县府镇压云云。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土地恢复到可以耕种的程度,依旧没有下雨。 百姓开始从周边的江河湖海中引水灌溉,起初,倒还能心平气和。 可随着天气愈发的热,不少溪流开始干涸。 连名满天下的云梦湖,在这个时候水位也下降到郡守入职以来的最低点。 这时候是八月初。 已经快要入秋了,天气依旧炙热无比。 明徽帝身上却穿了长袍,面色苍白,看着那一道道折子。在他身边,总管安得意静静站立,鬓角却有汗珠滑下。 只是看向皇帝时……皇帝像是这一个夏天,都没怎么出过汗啊。 其中缘由,明徽帝心底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先前的风波里,他到底是被伤了根本。 太医倒是有说,只要好好养着,不出三年,就能恢复。说来可笑,他被下药的时间仅仅一个月,想要恢复,却需要三十六杯于此的时间。 于是他选了几个肱骨大臣,把能分派的事务都分派下去。 其中自然有盛光。 而盛光对皇后的关切又太明显,某种程度上像是特地做给天子看的。明徽帝隐隐有种感觉,在自己身体康健之前,他都不能动皇后了。如若不然…… 盛光看上去是忠于他不假,实际上,却仅仅是忠于皇帝本身。 哪怕换个人做皇帝,盛家一脉,也会一样的忠诚不二。 这样束手束脚的感觉其实很不好。明徽帝曾十分认真地想过,自己能否花几年时光,废掉盛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这样下去,有谁还会记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他已经三十一岁,不需要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然后他抓住了关键词:几年。 没错,盛家实力雄厚,扎根朝堂上百年,据闻前朝就有这样姓氏的明官……何况他不贪不腐,是真正的有学识的爱民之士。在治理洪水后归长乐城不久,不知多少个地方都送来请求表彰盛丞相的文书。 光是盛家历代积攒的万民伞,都有足足三把…… 用几年时间废掉盛家,说不定,还算少了。 明徽帝揉一揉眉心,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 这样的烦恼,不知先帝是否有过。 洪水可以治理,可干旱这种事,同样作为天灾,就只能完全仰仗上天安排。 只是依旧有人建言献策,提出一个新的引流构想。那份草图放在明徽帝案上,天子心动了。 更让他心动的,是那人的姓氏。 不姓盛…… 再往下查,也不是盛家门生。 天子舒出一口气。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在泥土中埋了许久的人。只要嗅到一丝空气,就能拼命赶上去。 这样的比方,对于皇帝来讲,实在太难堪了些。于是他很快将其抛下,转而唤来绘图之人,听对方侃侃而谈。 对方是去年春围的探花郎,长期以来,一直隐藏在状元的光辉之下。然则逢大旱之年,他的才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探花郎姓杨,单名一个洲字。明徽帝念了两遍他的名字,便抚掌大笑:“好,好!” 杨洲站在天子下手,身形挺拔。在议完政事之后,天子饶有兴趣的问他:“杨卿家,你是哪里人?” 探花郎一笑,模样俊美,又带上一丝洒脱。他的口音中带了江南水乡的气息,却不显得软糯,只让他的气质更加柔和。 只是在偶尔的动作里,明徽帝还是能看出来,这个杨洲,似乎是习过武的。 他这样问杨洲,杨洲也坦然承认:“不瞒陛下。臣从六岁起,就随师傅上了终北山。北山高远辽阔,臣便终日在山间嬉戏玩耍……师傅是世外高人,做主让臣摒弃俗家名,给臣起了一个风雅的号。只是下山入仕之后,臣又捡起俗家名姓。” 说着说着,杨洲的头低下去,眸中划过一丝暗色。 明徽帝还在追问:“当真有这样的隐士?” 杨洲道:“是。” 明徽帝道:“然则先下无战事,如若不然,到能让杨卿家一展英姿。” 杨洲一笑,“陛下说笑了。” 明徽帝正懊恼自己失口。无战事,别说对自己,便是对天下而言都是难得的好事,自己怎么可以用惋惜的语气说出……这样或许会显得看重杨洲才华,但也是大大的不该。 好在杨洲确实是个聪慧的人,明徽帝很快接着他的自谦,将话题岔开去。 探花郎领了天子旨,去往干旱最严重的地方,视察灾情。 后面的事,明徽帝在长乐城中听说一些。 说杨洲当真天赋异禀。他去了十日,其中前三日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5 在各地探查走访,中间三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思索,后三日提出要摆祭坛求雨……类似的事,其实当地人已经做过许多遍,但碍于杨洲钦差的身份,旁人再不满,觉得这位大人不干实事,也得按照探花郎的要求准备一切。 祭坛其实摆得相当仓促,其他东西,倒是准备齐了。 求雨当日,杨洲一袭白衫,手中握剑,在祭坛上演了一番……有人怀抱期待,但更多人,只是看个热闹。 他们都没有想到,随着杨洲的动作,天上的云,竟真的多了! “钦差求雨后,大雨两日不歇?”明徽帝的语气有些古怪。 前来报信之人低下头,恭恭敬敬道:“是。” 明徽帝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这个杨洲,似乎比他想的,还要能干许多啊。 天子心头泛起一阵一阵难耐的痒意。或许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英才,是所有先辈不忍心自己被盛家压制至此,才将杨洲送来! 明徽帝在此之前,都不大信天命。他知道自己是天下传言中的真龙天子,可若是真的这样,怎么会连自己的青梅都无法保护?怎么会任由满宫毒妇猖狂?或许他的气运的确比旁人要好……谁让他,投生在先皇后的肚子里呢。 但也仅仅是这样罢了。 光是以嫡子身份出生这件事,就耗光了他此生所有运气。 明徽帝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遇上江晴晚,知道他知道自己麾下有杨洲这样的人才。 在此之前,天子难得一心朝堂事,数日没去芳华宫。 不过今日,他心情甚好,开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与宠妃分享自己的喜悦。 江晴晚站在宫门前接待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近几个月,天子待她的态度实在越来越古怪……别的不说,似乎只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天子讲话,天子就会欢喜了。 可从前并不是这样。 江晴晚心念一转,又想起自己与盛遥的对话。她的小姐姐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因为她轻描淡写的几句,哭了多么久…… 好在天子没有像寻常那样关注她。 所以,哪怕已经意识到明徽帝态度的古怪,江晴晚还是对此报以一种乐观的态度。 她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在这会儿……光是小姐姐的事,就已经占据她所有心神了。 至于天子如何,还是,以后再想吧。 不过江晴晚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对天子之言兴趣十足、认真倾听的模样。她看着天子,两年前自己见这个男人时,对方是怎样意气风发?可在现在,哪怕华贵的外表依旧,也不能让人忽视,从明徽帝身上传来的腐朽气息。 她先前那一个月,已经差不多将天子的身体底子掏空了……问周燕回要的药,原本的作用是给倚香楼的姑娘们绝育用,后来老鸨才发觉,那东西用在男子身上,会有这么可怕的效果。 原本药粉能流传,不过是为了迎合一些客人喜好病美人的心态。而在发现这点后,老鸨当机立断,将所有药粉收走。 只是江晴晚留了个心思,又使了手段,这才自己偷偷看了方子,将其牢记在心。 果真是用到了。 眼前的明徽帝还在讲话,但江晴晚已经在思索,自己毒杀天子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 其实先前她若是一直做下去,不提前拖出周燕回……说不定在这会儿,她已经是太妃了。 可当时的情景,对于小姐姐来说可谓是危机四伏。自己毒杀皇帝所为的也就是小姐姐,一旦盛遥有了危险,她就能什么都不顾。 哪怕盛遥那么讨厌她呢。 第二日,就是中秋佳节。 先前,江晴晚已经借口自己在中秋宴上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将凤印重新交还给盛遥。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居然没有做出什么反对。 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态去见盛遥,于是称病了一段时间。症状无非是头痛不能寐,太医也诊断不出什么。 皇帝一心忙于政事,补品药品一车车往芳华宫送,人却不来几次…… 皇后更是只递来一句话,让她安心修养。 等中秋宴准备的差不多,她才“病愈”。 明徽帝的意思是,这一年连遭大灾,自己很应该犒劳臣子。 于是中秋宴分为两场,前一场在宣极殿,后一场在御花园。 先宴请臣子,再与妃嫔同乐。 天子对荣贵妃讲:“原本以为杨卿家回不来,于是明日下午那场宴里,就没有加他的名字……现下他回来了,婉儿,你去和皇后说一句,让她调整一下座位。” 江晴晚应了,心里不知是忧是喜。 天子给了她理由,让她去见小姐姐。 这原本是值得开心的事啊,可小姐姐待自己,实在是…… 她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自己去了凤栖宫。盛遥待她的态度颇为冷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江晴晚一边松一口气,一边痴痴地看着盛遥清艳的面孔。 小姐姐真的好美啊…… 正午过后,日头西落。 宣极殿上的宴会将要开始,皇后则捧起一盏茶,看向荣贵妃。 江晴晚心下了然:“阿瑶累了吗,那我……这就走。” 盛遥叹口气:“江晴晚,你总做出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是给谁看?” 江晴晚咬着下唇:“小姐姐……” 她离开凤栖宫。 正是最热的时候,江晴晚心底却一片冰凉。 她想了想,命人将轿子抬走,说自己想要随处转转。 宫人还想劝,只是荣贵妃语气坚定,说着说着,还透出几分不耐烦来……于是她的贴身宫女小生对别的宫人说了几句,自己上前一步:“娘娘,走吧。” 江晴晚倒是没有拒绝这个宫女的跟随。 一个贵妃,身边不带一个人,确实不大像话……而且对方在最近的所有事里,都在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有多么忠心。 至于这样的忠心究竟是对江晴晚,还是对荣贵妃……她本来就不在意。 两人一路转进御花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座凉亭出现在她们眼前。因假山遮挡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6 阳光,那凉亭内竟是意外地凉快。 江晴晚走了许久,也觉得身上粘腻。她在凉亭那坐下,宫女适时提出,自己去御膳房端些点心来。 江晴晚点头。 只剩她一个人,她便觉得有些困倦……可是不能睡,贵妃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小憩,说出去实在不像话。 但她等了许久,那宫女依旧没有来。 江晴晚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她真的很累,很累。 这样的疲惫从心底涌出,席卷全身。 她到底还是阖上了眼。 等荣贵妃的呼吸变得悠长,一个人从假山背后走出。 正是探花郎。 杨洲看着江晴晚,神色略为复杂。 他正在思索,自己下面要做什么时,江晴晚靠着手的头颅倏忽一滑,惊醒过来。 “我居然睡着了吗……”她的眼神还有些朦胧。 旁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这位……娘娘?” 江晴晚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与杨洲一问一答,很快知道,对方就是昨日里天子特地点出,要加在中秋宴名单上的人。 至于自己的身份,江晴晚一直有留心,不去透露任何讯息。 杨洲说自己第一次到宫中,原本是出去更衣,意外迷路……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然后更是不知路途。绕来绕去,就在这儿遇到娘娘。 江晴晚勉强与他应付,心底却说,这人身上竟没出什么汗…… 显然是有备而来。 对方的话,不能信。 两人遥遥相望,看着江晴晚的脸,杨洲一时恍惚。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可在言辞之中,探花郎依旧将贵妃简单地称作“娘娘”。 这两人同样年轻,一个貌美一个俊朗,倒真像是一对壁人。 ……江晴晚深感情况危机,如果被人撞见这一幕,她甚至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还没有得到小姐姐的原谅,怎么可以简简单单就折在这里? 她突然有点明白,一次次对自己下逐客令,自己却装作听不懂的时候,小姐姐是什么心情。 杨洲一直注意着眼前女子的神情,从惊讶,到慌乱……却唯独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一种。 他看看日头,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晚,再待下去未免奇怪。 于是他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绕了无数圈之后,切入江晴晚想要听到的话题:“娘娘可知,宣极殿要怎样走?” 江晴晚心下一松。 她给杨洲指了路,然后看着杨洲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时拿不定,再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没有人看到。 ……可如果,连没有人看到,都是对方算计好的呢? 不久之后,失踪良久的贴身宫女捧着一叠点心,找到贵妃。 江晴晚看着对方,眼神古怪,但还是露出自己最习惯的笑容:“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我原本还不觉得,先下啊,还真有些饿了呢。” 宫女屈了屈膝,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为何迟迟不来:“……御膳房里忙的乱七八糟,早知如此呀,奴婢就去咱们芳华宫的小厨房端东西了。” 江晴晚还是笑。 ……真的,是这样吗? ☆、身份 御花园里,荣贵妃的态度堪称和风细雨。 可在宣极殿中,离去久久的探花郎再次面对皇帝时,却有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偌大的宫室内依旧一片歌舞升平,位于上首的天子已然微醺,眼睛却依旧明亮通透,仿佛能看穿所有阴谋。 在这样的情形中,杨洲颇感压力。他口中讲着先前已经想好的台词,里面有七成真话,和三分造假。 是说自己外出更衣,然后记错归路,误打误撞到了御花园里——这部分和先前他对荣贵妃说的一样——之后转入一个僻静角落,觉得乏了,于是就地倚在石块上休息。 他身上还带了在假山中蹭上的泥土,算是很有说服力。 明徽帝看着他,半晌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杨卿家便坐吧。” 杨洲一拱手:“谢陛下恕臣无罪。” 明徽帝这回是大笑:“杨卿家为民操劳,求得一场大雨,解百姓之忧,这才疲惫如此,何罪之有!” 这些夸赞之词落入耳中,杨洲终于放下心,明白自己已经过关。 至于接下来的事……果然,明徽帝下一句话,就是佯作不经意地问他,那天到底为什么会笃定有大雨落下。 杨洲再站起身、拱手,口中讲:“陛下有所不知。臣那师傅,对天象也有几分研究……”原来他到达地方视察的几天,就发觉天气灼热无比,然则空中毕竟有几缕白云。再往后的日子中,云倒是越聚越多。 他本来想着,如此一来,降雨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偏不曾想,到后面几天,云层又开始散了。 于是只好人为地助一把力,让那些云先落地为雨。至于以后如何,暂且是顾不上了。 明徽帝细细听着,不时叫一句好。等杨洲讲完后,更是摇头唏嘘道:“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好在盛卿家精于治水,杨卿家又长于此此道” 盛光与杨洲一起连声道,陛下谬赞。 明徽帝唇角还带着笑,心里却愈发忧虑。 先是洪涝,再是旱灾……明徽七年,究竟能否顺利度过? 抱着这样的心思,天子连宫中夜间摆的一场家宴都没有参加,与探花郎商谈一夜。 有先前那场大雨,旱情最严重的地方的情形有所好转。可除此之外,有很多地方,百姓还是只能对着干涸的水渠空叹。 探花郎求雨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不少人甚至求到郡守府邸,希望能得探花郎一顾。 杨洲在天子面前坦言,说求雨之事大多依靠运气,将引水灌溉的新法推行各地,才是首要任务。 明徽帝长叹:“朕就知道,杨卿家不是那样沽名钓誉之人。” 杨洲适时低下头,不让天子看到自己眼中的勃勃雄心。 求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7 一两场雨算什么?这种事成多了便会让皇帝深感威胁,可败一次就再无名声……他从不是那样鼠目寸光的人,哪怕偶尔摆场祭坛,也是抱着苍天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把握。 他要做的,是让天下人都感念自己的恩德! 他的师傅姓杨,父亲,则姓周。 这样的事,或许在天子垂死之时,才会由他大笑着说出。 想到这里,杨洲又记起今日午后自己在御花园里看到的一抹倩影。 他虽自幼离家,但与家人的感情,其实并不生分。逢年过节,母亲总要带着两个姐姐去山角等他相会。 那几乎是他年少时,生命力所有色彩所在。 之后家里出事,自己在师傅的劝诫下,与家人再不联系……父母惨死,两个姐姐入宫为奴,他每夜都能梦到家人眼含血泪质问自己。 于是当师傅百年后,他毅然决然地下山,参加那年科举。 他成了宣极殿上天子钦点的探花郎,之后使尽百般手段,终于与在深宫中的二姐联系上。姐姐孤身一人,他总该帮她,至少在宫外经营一点势力。 荣贵妃的容貌,真的与二姐太像。 他甚至有些不忍心,去做完接下来,自己所预想过的事情。 宣极殿上的烛光摇摇晃晃,让杨洲的野心慢慢增长。 纵然不忍心,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全家人的在天之灵,都在守望。 这一夜过后,杨洲再次奉旨出了长乐城。 他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而在达成目标之前,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朝堂上,与丞相盛光成分庭抗礼之势。 盛家根基雄厚,这或许是盛光在朝多年屹立不倒的最重要原因。但在同时,也是皇帝欲除他而后快的一大因素。 自己却全然不同。 他自终北山而来,无牵无挂,是天生的帝党。 他的所有荣华都由明徽帝赐予,所以明徽帝能放心用他……甚至可以以此做威胁,一旦他有所不忠,就再没人能保他。 出京以后,他行走在受灾六郡的山山水水里,忧百姓所忧,苦百姓所苦。这些地方由于种种因素,未被先前的洪灾殃及。原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无情天公来了这么一出。 还好有探花郎,带来新的灌溉方式。眼见着潺潺水流流入干涸的田地,不少人甚至痛哭出声…… 杨洲这一行,用了比先前盛光还要久的时间。他每离开一个郡,都能听到耳边的拥戴之音。 渐渐的,甚至有几句不知出自何处的地方童谣,开始被四处传唱。 “思我杨公好,甘露从天降。” “念我杨公心,万民来表心……” 杨洲有时会觉得,上天是不是都在帮自己。 所以在聂家狗皇帝在任时降下这样多灾难,而自己恰好回忆起先前在师傅书房内看到的图纸器具……那是师傅多年心血的结晶,师傅逝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万民能真的因此受益。 而他,不仅能真正为百姓做事,完成师傅的期许,还能一步步走向为家人复仇的结局。 等到一切结束,已经到了十月底,秋收在远远晚于往年的时间里结束。 杨洲风尘仆仆地回到长乐城,不出所料,皇帝又在宫中召见他。 此刻的皇帝,像是比中秋夜时精神许多。 杨洲原本还在忧心,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听过的童谣有没有传入宫庭。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多虑。 只是想到一个月前笑嘻嘻从自己车边跑过、口中念着歌词的孩童,杨洲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出头没错,但不是在这个时候!那样大逆不道的词句,怎么听都不像是出自民众之口,反倒像是什么人在陷害自己。 宣极殿内烧着不知名的熏香,而明徽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他的官职已经在中秋时升到很高,此刻皇帝却在和他商议,说自己已经想不出要对探花郎做出什么封赏。 “朕可以封杨卿家做一个无甚权利的超品大员,此后卿就可在宅子里遛鸟看花平顺一生……”明徽帝看着杨洲,口中缓缓道,“但朕觉得,杨卿家不想这样。” 杨洲提到喉间的心脏一点点落下。 明徽帝抚掌而笑,声音柔和:“卿是朕登基以来,见过最具操行,最在乎黎民的青年才俊……放眼整个长乐城,恐怕都没有卿这样的人才。” 这话,又将盛光放在哪里? 杨洲心底默默一笑,面上熟练地做出诚惶诚恐的神情,拜下身去。而在这次,明徽帝竟从座位上站起,亲手扶起他,口中道:“卿不必如此。” 杨洲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很确定,自己表现出了皇帝乐于见到的惶惶然。所以明徽帝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用上更加轻柔的力道,而立之年的天子大约是用了自己的所有耐心,去对待眼前包藏祸心、才华横溢的臣子。 如果没有上一代的仇恨在,或许,他们会成为此后青史留名的君臣表率…… 在走出宣极殿的时候,杨洲回过头,看了眼身后巍峨辉煌的宫门,这样想到。 皇帝许诺他,会将原本的丞相之位一分为二。 说这句话时,明徽帝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或许天子也抱着同样的心思,觉得自己英明神武,一举多得。 一辆马车从宫门内走出,里面坐着的人阖着眼,正是小憩的模样。 守宫门的侍卫认出这是那位杨大人的车架,于是并未做详细检查,安心放行。 他们全然不知道,真正的杨洲,依然停留在宫城里。 杨洲在外晒得黑瘦,加之经年习武,只要稍对容貌做出些修饰,再换一身侍卫服饰,就无人能认出,可以安心在宫内行走。 他迈着悠悠的步子,扶着腰间长刀,慢慢看宫中的残花败叶。直到迈入菊园,终于眼前一亮。 眼前是一片金色,恰似黄金。又有其余色泽点缀其中,一如遍地金子中随意洒落的宝石。 有两个宫装丽人站在其中,皆一身华服…… 杨洲停下步子。 他认出,其中一人,便是那个与自己二姐模样肖似的荣贵妃。剩下一个,身上的衣裳素雅许多,可气质天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8 成……杨洲一时也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身份。 两人身边没有侍奉的宫人,却只是直直站在那里,并不四处漫步。 探花郎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梢。 他心中浮出些许猜测,或许是荣贵妃与另一人有什么密谋?可这样也不对,真有密谋,也该关起门来慢慢说……周边的侍卫,可不止自己一个。 直到她们身前的花丛开始晃动、从里面钻出一个小男孩儿时,杨洲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这个年纪的孩子,想想当今皇上稀薄的子嗣,莫非那女人是皇后? 荣贵妃竟与皇后交好吗?可听二姐先前传出的消息,贵妃到像是将皇后视作眼中钉的。 杨洲觉得,自己这一趟行走,所接受到的讯息,未免太多了。 他看着荣贵妃蹲下身,拿出帕子为那小男孩儿擦汗。小男孩儿背对着他,于是在某个刹那,杨洲心底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副景色,好像是自己小的时候,二姐面对自己…… 可他与二姐的年龄差并没有那样大。 想到这里,杨洲又有些意兴阑珊。 三日后有一场赏菊宴,皇帝方才问过他是否参加。探花郎自然点头,同时心里开始琢磨自己要如何利用这次机会。 他需要离荣贵妃更进一点。 可近来也有传言,说自从春夏之交,皇后大病后,帝后的关系便变得相当不错。 杨洲一时拿不定注意,尤其是在看到眼前贵妃与皇后几乎算得上和乐相处的画面之后。 ……不,或许并不是和乐相处。 杨洲这时候,已经绕到另一个方向,第一次看到皇后正脸。 他目力惊人,又见过太多人,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此刻皇后的笑容有多么勉强。 偏偏就在皇后身前的荣贵妃就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还笑盈盈与皇后讲话。间或对那小男孩儿说句什么。 宫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有意思。 杨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贵妃与皇后依旧在一起“赏花”。 江晴晚吃准盛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没脸,更不会在二皇子眼前做出什么明显的拒绝。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根本就是从前听说的故事里那些邀宠的妃嫔……这几个月,盛遥口口声声说不想见自己,可她心底总像猫挠一样,每夜每夜梦到对方。 江晴晚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在宫外,又是男子,无疑就是世人所不耻的登徒子……每日晨会之后她倒是会规规矩矩离开凤栖宫,可接着便会绞尽脑汁,去制造各种偶遇。 后面盛瑶连宫门都不想出了,这会儿还是二皇子闹着要赏菊,盛瑶才无奈答应。 于是理所当然的,两人在此相会。二皇子像是很矛盾,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阿瑶,干脆直接钻进花丛里。 江晴晚说:“我知道小姐姐对我并无心思……” 盛瑶淡淡瞥她一眼。 这样的话,江晴晚不知说过多少回,可她是就此放弃了,还是再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江晴晚瘪一瘪嘴,声音压低:“阿瑶就把我当作路边的石头就好,我只想看看你。” 二皇子此刻就在不远的地方,煞有介事地看着眼前金菊展开层层叠叠的花瓣,还摇头晃脑地吟上几句自己刚听来的诗。诗吟完了,便眼巴巴地转头看盛瑶,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泓儿真的好可爱呀……”江晴晚的声音更小了。 盛瑶很想直言不讳地让她离自己远点,可二皇子正看着两人。她倒是能让儿子与自己同仇敌忾——事实上,盛瑶也这样做了,二皇子从来都是她乖巧伶俐的孩子,可以说是她宫廷生活里最大一份收获,她怎么可以这样迁怒泓儿。 是了,她不能在二皇子面前露出恼怒的神情。 于是盛瑶弯起唇角,夸奖儿子几句。二皇子开心极了,又有点心虚地看看母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任性,让母后做了什么不情愿做的事情…… 他小跑到盛瑶身边,拉住盛瑶的衣袖:“泓儿再看看那边的瑶台玉凤,咱们就回宫,好不好呀母后?” 盛瑶说:“好。” 二皇子离她们又远了,盛瑶总算能放心地、将嗓音放出来说话。 她看着前方,可话中指向却十分明显:“江晴晚……你还是这个样子。” 江晴晚没有接话。 盛瑶道:“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了。可你好好想想……你说你喜欢我,可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呢?” 江晴晚的眼睫毛扇动着,像是蝴蝶。 她有一双极美极美的眼睛,可是这个时候小姐姐看不见。 荣贵妃的脑海中,霎时间浮现起很多画面。 云梦郡的烟雨与夕照,小姐姐温柔的笑颜…… 她自己都厌弃自己,明明阿瑶那样反感她,为什么自己还要这样不管不顾地凑上去?她也知道自己先前做错了……可难道不是阿瑶先骗她的吗? 如果不是阿瑶骗了她,她怎么会一错再错? 她轻轻地,轻轻地开口:“阿瑶,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盛瑶的眸光浮动一下:“哦?重要到你想杀我?” 江晴晚打断她:“没有!阿瑶,我知道我错了,但你不能这样冤枉我……我喜欢你七年前对我所有的好,也悔恨这两年间我的有眼无珠,可……” 盛瑶道:“哪怕帮你的是别人,你也会喜欢对方的,对不对?如果皇帝当时也跟着南巡,是他救下你……”她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世上,还会有泓儿吗?” 江晴晚过了许久,才怔怔地说:“阿瑶,你不能这样。” 盛瑶道:“为什么呢?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想看对方开开心心的吗……可你只会让我心情不好啊,江晴晚。” 江晴晚的唇瓣颤动许久,才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是这样啊。” ======== ☆、准备 喜欢……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夜深人静,天子未至,荣贵妃翻了数次身,依旧无法入睡。她干脆坐起来,也不叫外面的宫人进来,只自己轻手轻脚下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59 了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去看外面的皎皎月光。 有云自天际弯月之下浮动而过,遮住一点月辉……江晴晚看着看着,竟有些入迷。 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永远无法散去的云梦湖上水汽,将整条洛水染成鲜红色的胭脂,和盛瑶天上星一样的眼睛。 这场梦经过了太久时间,而在倚香楼里的种种苦楚不知不觉已经离自己很遥远。此刻充斥在她脑海中的,只有厚重宫墙,和凤栖宫内宫殿屋顶栩栩如生的神兽塑像。 一切由晴天霹雳的真相开始,在她亲吻盛瑶时加剧……后面愈演愈烈,直到现在,江晴晚终于有些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苦涩地弯了弯唇角。 或许小姐姐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开心呀。看着小姐姐那样讨厌自己,自己不也十分难过吗? 这样伤害着彼此,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对小姐姐说喜欢呢。 第二日,盛瑶意外地发现,江晴晚在整个晨会期间都规规矩矩的,连眼神都很少给自己递。 然而那场赏菊宴,按说得要她们一同来办啊。 盛瑶觉得脑仁儿疼。 只是很快,江晴晚便知情识趣地提出,自己入秋以来身体多有不适,如果耽误了陛下宴请臣子,就实在太过罪过。不如这场赏菊宴就由皇后姐姐和贤妃操持,天子那边自有她去说。 盛瑶定定地看着她。 接下来,江晴晚的表现更是出乎她的意料……那女人,居然把视线别过去了? 盛瑶若有所思。 一直在一边安静坐着,只当自己是木头人的贤妃:“……唔?” 同样安静坐着,但私下偷偷玩着对方手指的淑妃与昭嫔:“咦?” 被忽视得彻底,当了许多年透明人的清婕妤并一众品级更低、毫无存在感的后宫佳丽:“……” 盛瑶想了想,倏忽一笑:“既然如此,贵妃妹妹就好好歇息吧。” 恍恍惚惚间,江晴晚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那时的皇后也是这样亲切地待自己,亲切的语气和恰到好处的笑颜,哪怕不知道对方就是小姐姐,她也心跳不息…… 荣贵妃口中呐呐称好,一旁的贤妃却坐不住。贵妃的表现太不对劲,叶蓁本能地觉得其中有阴谋。哪怕是她想太多了呢……这两个主斗法,无论怎么说都要把自己摘出来。 于是她稍微斟酌了一下语气,便开口道:“皇后、贵妃娘娘,这些日子滢儿的身体总是不大舒服……约莫也是因为到了秋天,有些着凉,妾怕是分不开身……” 江晴晚原本正陷在自怨自艾中,猝不及防被贤妃一句话从心绪中拖出。 盛瑶的视线在叶蓁身上顿了顿:“大公主……今年十岁了吧?” 贤妃低下头,应道:“是。” 盛瑶道:“你也替大公主留意着,再过两三年,她便要被指婚了。” 贤妃的身体颤动了下:“是。” 盛瑶瞥了眼江晴晚,又去看景如画:“淑妃呢?” 景如画收回放在椅子边的手,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娘娘有吩咐,妾自当遵从。” 盛瑶弯了弯眼睛。 除了特殊场合,皇后几乎不会穿颜色很艳的衣裳。此刻也是这样,从外衫到里面的衬裙,再到头上珠翠,偶尔有几丝艳丽点缀,但一眼瞧过去时,只令人觉得清雅。 然而这样的皇后与身着霓裳的贵妃坐在一起,竟半点不会令人觉得她被贵妃压过风头……两人从容貌到穿着的风格皆迥异,可在一起时的画面依旧十分美好。 纪年华看了看身边的景如画,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喉头,还是咽了下去。 赏菊宴已迫在眉睫,这一日,淑妃便留在凤栖宫,与皇后一起核对各项流程。 她有些惊讶:“陛下的意思,是让你我,并婕妤往上的姐妹都出面?” 盛瑶揉了揉眉心:“若不是这样,我也不用这么费心……”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景如画略一思索:“不过妾看这名单,大多到都是些眼熟的名字……除去这一个。” 盛瑶顺着景如画的指尖看过去。 又是那个人,杨洲。 ……也对,她会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中秋那场宴里,天子特地吩咐过一句。 此刻的盛瑶并不知道,宫外,自己家里,已经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盛光在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盛夫人原本不明所以,后面却是从儿子口中听到消息。 说皇帝今日下了一道旨,封赏那为各地旱情奔波的探花郎……盛夫人听到这里,还颇为不以为意,然而接下来一句,却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分作左丞、右丞,共掌六部?”她重复一遍。 面前的青年道:“是。”面上透出一点愤愤不平,“父亲那样操劳,皇帝却只想着要削弱咱们家……” “住口!”盛夫人的声音抬高一些。 青年意识到什么,收敛了神情,但眉眼中依旧透出几分忿然。 盛夫人拧眉沉思:“这事儿……瑶儿不知道吗?皇帝竟一点都没在她面前透出?” 青年沉默:“姐姐过得,太苦了。” 盛夫人忧虑地看着面前的儿子。实际上,她在想的,是宫中贵妃难道也不知此事……这几个月来,贵妃与皇后交好的消息在长乐城的贵妇圈内流传,她听过许多不阴不阳的话,说皇后也算是有手段,能将贵妃拿捏住云云。盛夫人自然知道内情,但她当然不会说出口。 下一次选秀在一年半之后,只要贵妃能一直专宠下去,一直没有孩子,她就再不用担忧女儿。 盛夫人曾在盛瑶面前旁敲侧击,暗示她这点。她的女儿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清高,放不下身段……女儿说无妨,先前贵妃落胎已经伤了身子,可盛夫人还是放不下心。没有亲生的孩子,还不能从别人哪儿抱吗。别的不说,大皇子不就是现成的。 可女儿像是很不愿意提起贵妃,很快就把话题岔开。 盛夫人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叮嘱儿子:“后天宫中的宴会,你堂弟不是当值吗?和他通个气儿,最好能找个没人注意的时间,给瑶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0 儿递一句话……” 青年撇一撇嘴:“姐姐身边那么多人,又是皇后,怎么可能没人注意。”但还是乖乖记住母亲的话。 关照了儿子,盛夫人转身又开始担心自家老爷。她看看天色,从厨房中端出一盅炖了许久的人参鸡汤,敲响书房的门。 盛光的声音传出来:“我这儿不用人。” 盛夫人道:“老爷,是我。” 盛光过了会儿,才说:“……你先用膳吧,不用等我。” 盛夫人劝了许久,盛光才长叹一声,将门打开。 即便是刚治理完洪涝,从灾区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憔悴。 盛光承认,自己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家人,为了女儿。 然而,这些难道和忠君矛盾吗?他仅仅是在为民奔波的同时,希望家人过得好一点。 可皇帝先前那样待女儿……此刻又这样待自家。 盛光第一次,觉得心里的某个信仰,开始塌陷。 盛家一片凄风苦雨,天子新为探花郎建的杨府内却高朋满座。皇帝的态度太明显,这时候还不抱探花郎大腿,未免太不识时务。 送完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到了深夜。 杨洲接过丫鬟热好的毛巾擦一擦脸,抹去疲色,眸光再次变得炯炯有神。他仔细回忆一遍自己的安排,觉得没有差错了,这才睡下。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对后天的赏菊宴充满期待。 刑部尚书抛下怀中美妾,一个人在月下散步,心情极好,甚至想要吟上几句诗。 自从胞姐柳如死后,他已经有许久都没有听到内宫消息。皇帝虽然仍断断续续地用他,可做得都是些寻常差事……当然了,他也并不想要和探花郎那样出尽风头,维持现状并没有什么不好。 柳笙只需要清楚一点。在应对许多活儿的时候,自己仍旧是天子心腹。 那场赏菊宴,从某种程度来说,甚至能算是天子对他的一次奖赏。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那个姐姐……先夫人偷情所生,被父亲看作眼中钉,柔弱的,美丽的,不得天子心意的姐姐。 柳青清。 一场浩大的筵席,就在各人不同的心思中,拉开帷幕。 后妃与臣子分作两席,中间隔着一道纱帘。天子坐在群臣之中,看舞女涌入菊园。 盛光托病未至,皇帝乐得如此。在接到现右丞的折子时,他抿一抿唇,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不用见对方的脸扫兴。 这样的场合,是拉近君臣距离的最好时机。曲水流觞吟诗作对,一派其乐融融好风光。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直到后妃之中传来一声尖叫,天子闻声看去,在纱帘的阻隔之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可他已经听出,那声饱含惊恐的叫声,是出自贵妃之口。 他霍地站起身,正要命令四处守卫。可有一个人,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混乱 是杨洲。 没有人看清新任左丞的动作,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左丞便守在天子身前,凝视着那道纱帘,口中喝道:“护驾!” 明徽帝被这道嗓音惊醒。 对啊,他是天子,万不能居于危堂。 哪怕遇到危险的是他此生最看重的女人。 纱帘另一面的尖叫更大,这下不只是贵妃,还有其他妃嫔宫女。 盛瑶看着眼前恣意游走的动物,那条不知名的蛇身上的鳞片上映着阳光的光泽,可看起来依旧冰凉无比。 她死死咬住下唇,僵在原地,甚至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周边是一声盖过一声的惶恐呐喊,有无数宫女乱作一团看着救命。贤妃搂着大公主瑟瑟发抖,昭嫔将淑妃护在身后,清婕妤一个人立在那里…… 还有那个盛装出席的女人,荣贵妃,江晴晚,就站在她身边。 江晴晚也很怕的模样。 是啊,毕竟在方才……盛瑶几乎不敢回想那个画面,只记得原本安安然坐在那里的江晴晚倏忽站起身,几乎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颤声道:“有什么东西……” 然后,一个一截黑、一截白的动物,悠哉悠哉地从她裙摆下爬出。 很快有宫女勉勉强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蛇,有毒啊,我从前在家中见过……被咬一口,不出一下午,就活不成了。” 全场一下子就安静了。 纱帘另一边的天子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响动,一群侍卫朝这边跑来。盛瑶几乎要站不住,眼睁睁看着那条蛇先是爬走,再转过身子,慢慢游向自己。 突然,有一只同样冰凉,却坚定的手,将她拉住。 然后,那个人迈着不甚安稳的步伐,在她眼前站好,再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苍白至极的笑,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阿瑶,不要怕,好不好?” 盛瑶的瞳孔缩小了一瞬,冰封的心脏险些因为江晴晚的一个小小动作碎成一片……她的右手被江晴晚的左手捏着,这明明是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而对方的指尖也没什么温度。 可她偏偏觉得,有一股暖流,顺着心口上的裂痕,流入心扉当中。 这个时候,终于有第一个侍卫冲破纱帘。只是在看到蛇的模样时,那青年又顿住步子,朝身后喊了句什么。 昭嫔纪年华耳力不错,将对方的话收入耳中,脸色一下子变了。 景如画敏感地发觉,问她:“怎么了?” 纪年华安抚似的压低声音:“他问有谁会抓蛇……”明显是不愿意救人啊。 如果要救的是皇帝,怕是所有人都会蜂拥而上,哪怕搭上自己一条命,也能让家人享尽荣华。 可这会儿,那条蛇所威胁着的,不过是一些被冷落的妃嫔……哪怕其中有最得圣心的荣贵妃呢,江晴晚的出身从来不是秘密,哪怕皇帝已经想尽办法遮掩,可这依旧不足以让侍卫抛头颅洒热血。 景如画又问:“阿年……刚才那个宫女说这蛇毒性剧烈,是真的吗?” 纪年华沉默一下。 景如画看着青梅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 她放在袖中的手指绞紧许多:“……这样啊。”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1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1 另一边,皇帝听到侍卫为难地回禀,说己方没有人会抓蛇,担心将那玩意儿激怒云云…… 天子面上带了显而易见的怒色,正要开口斥责,忽然听到身边的左丞开口:“陛下,臣能问几个问题吗?” 明徽帝堪堪压抑住火气,哑声道:“问吧。” 于是杨洲让那侍卫仔仔细细地描述了番那条蛇的模样,最后眉间透出点喜色:“陛下莫急!臣自幼在山上长大,倒是有些心得……”一面说,一面左右环视:“只是要陛下允许臣去毁坏一下旁边那棵老树。” 在听到左丞的话时,明徽帝先是心下一松,很快又拧起眉头:“杨卿家……”语气中透出显而易见的不放心。 杨洲有些说不准自己的心情。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自己,怎么愈发难以做出下一个决定…… 他顿了顿,朗声道:“臣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明徽帝定定看着他,半晌后终于松口:“卿且,小心。” 杨洲行了一个礼,然后便拔出面前侍卫腰间的长刀,然后纵身跃起。他奔到一棵树下,挥起长刀,砍下一个枝丫。 随后将上面的零碎枝叶削去,只留一个主干。 做这些的时候,他接着自己跃起的姿态,往纱帘另一边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那条金钱白花蛇已经爬到贵妃身前。 而贵妃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坏了…… 正是他出手的时候。 于是杨洲大喝一声,冲过纱帘,几个闪身,便将手中枝丫按上蛇身! 然后他再次挥动长刀,斩下蛇首! 真是可惜了,师傅养了许多年,极具灵气的这条畜生。 杨洲用刀尖戳住蛇头,抬起头来,无甚表情地对眼前的贵妃道:“娘娘受惊。” 他眼前的江晴晚确实是一副惊吓过度的神情,看了他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是你……” 杨洲一顿:“原来是贵妃娘娘。” 这两人的对话,显然是有猫腻。 盛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那男人像是没有注意到江晴晚身后的自己,只顾用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望着荣贵妃……没错,就是脉脉含情! 和江晴晚在某些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身份不对,这分明就是一出英雄救美! 她与江晴晚的手指还连在一起,对方大约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朝眼前男人道:“你是……” 那男人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盛瑶恍然,原来这人就是杨洲。 那个很得天子心意,让父亲的权力被消减了整整一半的探花郎。 她却不晓得,自己面前的江晴晚,已经在电光火石间,从杨洲的眼神里,读出更多东西。 几个月前的御花园见面,她满心只想让杨洲快些离开,于是根本没有注意对方在用怎样的眼光看自己。可在这个时候……杨洲算计了一切,却不记得去想一想,江晴晚在此前看过不知多少对自己有企图的人投来的目光。 何况眼前的探花郎根本没有做什么掩饰。他大概很想让荣贵妃知道,自己一心倾慕对方。 至于除此之外那些…… 江晴晚突然很庆幸,大约在此刻,阿瑶会将自己的战栗,理解作对那条蛇的恐惧。 这真是一出大戏。 到此刻,终于有旁人零零散散地意识到,那条蛇已经被左丞斩于刀下。 只是在宫女们偶尔探过的视线中,蛇头虽然已经和身体分离,那张带着毒牙的嘴巴依旧不住张张合合。仔细看的话,还能见到从中流出的一丝液体…… 天子也察觉到纱帘对面的沉默,于是扬声问道:“杨卿,如何了。” 杨洲站直身子,微微一笑:“陛下,已经无事了。” 又有一个侍卫掀起纱帘,走到左丞身边,确认那条突兀出现的蛇已经身首分离,这才朝自己来的方向喊一句:“陛下放心,左丞大人功夫了得……” 杨洲道:“莫急着高兴。这蛇头还会动作,这样,你们去取一个火炉,要深一些的。” 侍卫犹豫道:“大人,陛下那边……” 杨洲顿了顿,明白了什么:“是,你我先行告退,去旁处处理。” 临走之前,左丞又往荣贵妃的方向看了看。 这一回,他总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荣贵妃感激、依赖的神情。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转身,挑起唇角。全然不曾看到,自己身后的荣贵妃瞬间收敛了面上所有的变动,小心翼翼地问起皇后:“阿瑶,没事儿啦。” 盛瑶怔怔地看她一眼。 皇帝已经在往这边走,可眼前的阿瑶实在太惹人怜惜了些……江晴晚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做得,应该不错吧? 天子终于迈着大步而来,揽过荣贵妃,柔声道:“婉儿,要宣太医吗?” 江晴晚露出适当的慌乱无措:“陛下,我好怕呀。” 在两人身后,皇后依旧站得笔直,像是峭壁之上,迎风而立的松树一样。 她看着天子与贵妃,心里空茫茫的一片。 在江晴晚将手抽走的时候,在江晴晚投入皇帝怀抱的时候……这些原本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啊,可明明在前一刻,那个女人还在对自己嘘寒问暖,一副明明怕的不行,却还强颜欢笑的模样。 贤妃终于放开捂在大公主眼睛上的手,十岁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母妃,怎么啦?” 方才叶蓁反应速度极快,聂滢还没有看到蛇的影子,只听到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贤妃吐出一口气:“没事儿……”不过这场赏菊宴怕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抱着相同想法的,还有景如画与纪年华。 纪年华拍着胸口,喃喃地说:“我还想着,如果那条蛇向阿画来,我哪怕是……”声音低了下去,“都要好好地护住阿画呢。” 景如画在青梅面前露出一个温柔的,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没事了,都过去了。” 纪年华点点头,但仍旧在后怕。 而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孤身一人的清婕妤,已经被拉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2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2 入一旁的花丛之中。 她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让自己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惊醒的气息。 “柳笙……” ☆、棋局 刑部尚书的手掐在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腰间,深深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那样柔软细腻的皮肤,喉间压抑着的哽咽声,还有自己朝思暮想了不知有多少年的面容。 “清清,你好狠心啊……”他慢慢地说。 明明是自己被轻薄着,可柳青清连惊呼出声都不敢。她的下唇被咬到出血,透过繁茂的花枝,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御花园中的场景……被众宫人簇拥着的帝后与荣贵妃,三个人以异种诡异的站位立在一起,荣贵妃明明在天子怀中,偶尔看向皇后的眼神却那样深邃。 柳青清一个激灵。 柳笙的手越来越放肆,已经快要伸进柳青清衣内。他的语气里饱含惋惜,又带一点调笑:“清清,你真的好聪明,知道这样欲拒还迎。” 柳青清已经放弃反抗了。 柳笙怎么敢这样对自己呢?在柳府的时候,自己是不受父亲待见的已死夫人之女,柳笙偶尔对她不规矩,她只能默默忍住。后来得了机会,选秀进宫,哪怕不入天子之眼呢,好歹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她又看到淑妃与昭嫔。 景家与纪家的底蕴都厚过柳家不知几许,明徽帝再思念薛婉,都得把这两家的女儿纳进宫来,平衡朝堂势力。 如果以外面那些深闺怨妇的眼光看,景如画与纪年华当然是不幸的。可在柳青清眼中,能这样与志趣相投的友人相守一生……她几乎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情。 她们不像帝后、荣贵妃那样,身边跟着一群宫女太监,可两个人只要站在那儿,就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其中。 柳笙说:“陛下不会在意你的,他能毫不在意地弄死柳如,就不能把你送给我吗?别看了,清清……皇后出身尊贵,贵妃酷似薛婉,贤妃膝下有一女,朝上一半人都是淑妃父亲的门生,军队到现在都服纪将军……你呢?不知道的说,哦,清婕妤是刑部尚书的姐姐。至于知道的……” 他的手指微微缩紧,在指尖下的柔嫩皮肤上用力揉捏。 柳青清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她的嘴便被柳笙堵住。 “清清,你就是先夫人偷情生的一个野种。” 他的眸中泛起异样的光芒。好像每每遇到重罪之人,要将他们推上刑架时那样。 赏菊宴到底是散了,杨洲处理好蛇头后重新回到菊园,看看眼前形势,便对情况了然于心,于是去找天子,讲今日这般情况陛下实在受惊,不如先回宫歇息云云。 明徽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自己倒是能说,可未免有些爱美人不爱臣子的嫌疑。由杨洲开口,自己再下这个台阶,就好许多。 于是一切平静收场,只是临走之前,杨洲似乎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原处颤动的花丛。 然后,他叫来一边的侍卫,低声吩咐几句,这才离去。 ……在此之前,二姐还活着的时候,曾无意中撞见一次刑部尚书拦住清婕妤的场面。二姐知道那两人是姐弟,于是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在要离开时,听到了刑部尚书的一声笑。 哪怕笑声很轻,那两人也离她很远,二姐说,她那时候还是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随后再去看柳家姐弟,二姐便用了别样心思。她很快看出柳青清对柳笙的推拒,可彼时周边再无她人,二姐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贸然出头。 好在不久之后,柳青清身边的宫女赶来,这才解了围。 这事几乎没有人知道,杨洲之所以能从周燕回口中听说,还是因为两人难得搭上线,偏偏许久不见,气氛南面僵持。周燕回深知宫外有个帮手的重要性,于是主动挑了个话题开口:“……都是姐弟,阿洲,你我多年不见,但总该还是有些不同的。” 大约是在暗示他,不要想着像柳笙对柳青清那样无礼无情。 周燕回自己都没有想过,杨洲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 他见过柳笙几次,两人勉强算是打过交道。在扬州看来,柳笙面上虽然十分和善,可能做到他那个位置……别的不说,光看从柳府几个月就要被抬出去的一个小妾尸身,就能看出刑部尚书是个怎样的人。 更别说那些流传在暗地里的,说柳大人好酷刑,牢房里的许多刑讯好手就是从他手底下出去的流言——杨洲思来想去,决定信。 他当上左丞,前去新落成府邸中拜会的人里,就有柳笙。 不过柳笙与旁的趋炎附势之人并不相同,他像是只来走个过场,对刚刚建成、华贵无比的亭台楼阁,与屋里堆满的各样皇帝赏赐的珠宝都视若不见。 唯一让他停留了片刻视线的,是一个端茶丫头。 等柳笙走后,杨洲把那丫头叫到眼前,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模样只能说得上清秀,但周身一股柔弱气质,很像是二姐口中那清婕妤。 他脑海中有一盘庞大的棋局,其中的棋子,正在一点点被放入准备好的方格里。 那些二姐留下的钉子、荣贵妃、朝堂上蒸蒸日上的势力、百姓的拥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信任他。 这点信任,让他能不费什么力气就说服皇帝,将这场赏菊宴办作臣子妃嫔同乐的形式。总归皇帝已经恢复了太多祖制,再多这一项,也不显得突兀。 尤其是众臣子中大多都是年轻人,给快到婚龄的大公主相看夫婿这种事,怎么也得贤妃出面。既然贤妃都在了,荣贵妃与皇后又岂能不在现场? 他先前已经见过荣贵妃一次,这回再见,他于毒蛇口中救下一个纤纤弱女子……二姐说贵妃是个好摆布的,这两次看贵妃的反应,大约的确如此。 还有柳家姐弟,柳笙平日里看起来有多温和,骨子里就有多狠戾。虽然不知道他与柳青清先前有什么纠葛,不过这一次……难得能离柳青清这样近,加上皇帝在自己的暗示下,对刑部尚书说出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杨洲都能想象,在赏菊宴以混乱收场时,那对姐弟之间正在发生着什么。 这一切说来都险之又险,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一场豪赌。 好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3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3 在今日哪怕有人被蛇咬伤,他手上也有师傅从前调制的解药。虽说解释其来源是麻烦了些,可运作的好的话,未必不能让一切更上一层楼。 而柳家姐弟即便不在今日出事……多创造几次机会,柳笙总会按捺不住。 杨洲在心底过了数次自己今后的计划,终于安然睡下。 再见贵妃,是在半月之后。 熟悉的御花园,与并不熟悉的,贵妃身上的冬装。 荣贵妃的皮肤原本就十分白皙,此刻在衣裳的衬托下,更显的几乎透明。站在满园枯树里,显得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他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杨洲仿佛是犹豫了一下,才上前拜道:“参见贵妃娘娘。” 过了会儿,他听到贵妃的声音。 和先前两次都不相同,这一回,贵妃的嗓音里多出了些别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掺杂着甜蜜的……他偷偷抬眼,眼前那个以贫贱之身一步登天的女人身边,此刻只剩下一个宫女。 而在贵妃的几句话后,连那个宫女,都走到一边,不知是去做什么事情。 杨洲的心砰砰乱跳着。眼下一切都如自己所愿,他反倒不能信了。 贵妃……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可不论怎么想,她都没有必要做此刻这样的事。如果被人发现,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身败名裂……皇帝再宠她爱她,也不会允许她与旁的男人勾勾搭搭。如果贵妃做得出格,也许柳笙手中下一个刑架上的亡魂就是她。 那么,就是自己真的达成目的了? 向来运筹帷幄的杨洲,在此刻,第一次迟疑了。 他是在终北山上长大的剑客,与山林相伴十年,心里自有直觉。 在此刻,杨洲心底的直觉不断再说三个字——不对劲。 可他也真的太想太想快些达成自己的目的。搭上贵妃,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想不到失败的原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 杨洲想了很多,但他知道,面对贵妃时,自己万万不可长久不言。 于是他一面与贵妃讲话,一面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杨洲抬起了头。 身为天子之臣,看到后妃的容貌,就是最大的无礼。赏菊宴时还能说是意外,这会儿,就是真的、再明显不过的有意为之。 在他眼前,贵妃像是惊讶的模样,挑起眉梢:“你倒是大胆。” 而杨洲还从贵妃面颊上,分辨出一丝红晕。 ……这个女人,真的对他动心了。 杨洲笃定地想到。 他想要报复聂家,想让明徽帝为他父亲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可在同时,对于权势的渴望,像是刻在杨洲骨子里。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不愧是父亲的儿子,哪怕在终北山上,与森林树木相伴那么多年,自然的灵秀之气依旧没有将他对钟鼓馔玉的**磨去。 一旦下山,一旦入了长乐城……一切,便都不可收拾了。 他现在是治理旱情的大功臣,天子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对于旁人来说,这或许已经足够。 可杨洲看上的,从来就是九阶之上的那把椅子。 他可以等,等到皇帝百年,新帝最羸弱时,将对方一举击溃。 这个计划是最简单的,也是变数最大的。 只要贵妃没有孩子,下一个皇帝,就是二皇子。二皇子身后站着盛家,盛家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对上自家外孙? 如果贵妃有孩子……事情,将会变得很有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做一个更飘渺的假设——贵妃的孩子,要是他的呢? 有他在,有明徽帝在,两股势力夹杂在一起,足以与盛家对抗! 以明徽帝对贵妃的宠爱,太子是谁,便很难说。 杨洲自幼便被师傅按在桌前熟读各样典籍,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古人,便是吕不韦。 那或许并非杨洲最欣赏的人,却确实是杨洲最想成为的人。 贵妃说:“我记得,几个月前,也是在石桌旁,我见到了你。” 她甚至没有自称“本宫”。 杨洲胆子更大了。贵妃不也这样说他吗?既然如此,更过分一些……大约,也是无妨的。 探花郎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可在他走向宣极殿后,江晴晚唇角挑起了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 “什么啊……我还以为,多有手段呢。” 结果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根本没有与女子打过交道,怕是连青楼楚馆都少去的雏儿。 ☆、决定 杨洲志得意满,怕是不会想到,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江晴晚曾从明徽帝口中听说,这个探花郎自幼长在山上,被师傅教导的很好……心系百姓,文采武功样样精通,是先辈送到他身边的最好礼物等等。她彼时一面微笑着听,一面抓住要点:杨洲从小到大,怕是从未怎样接触过女子。 这就很有意思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忽略掉俊俏的外表与位高权重的身份,杨洲与倚香楼那些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沉醉于自己男子的身份,一样觉得,只要自己生儿为男,就能轻轻松松得天下女子垂青。 ……简直可笑。 贵妃看上去依旧是优雅的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正琢磨着什么。 方才不知去了那里的宫女又冒出头来,笑盈盈说:“娘娘可满意?” 江晴晚瞟了她一眼。 就是这丫头……不,这么说或许不合适,两人的年纪说起来,还是对方更大一点。 就是这个人,在扬州第一次撞到自己眼前时,无缘无故不知去向许久。虽然她后来也报上一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可江晴晚还是不太想去信她。 但她依然要用对方。 在这宫里,江晴晚从来不怕身边的人另有所图。她只担心对方没有野心,一心忠于皇帝……如果是这样,自己才是真的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 她抬起袖子掩住口,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十分无所谓的模样:“陛下近来不是看重他吗?倒是三天两头就要入宫一次。既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4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4 然遇见,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那宫女的神情顿了顿,就听面前的荣贵妃轻飘飘岔开话题,问她知不知道宫里这会儿开没开梅花。 此后的日子里,一直到新年,天子近臣与宠妃的见面次数算下来,足有十次。 其中大多是擦肩而过,对方匆匆拜下,一派恭顺模样。但在偶尔,周边没什么人看着的时候,杨洲话里的挑逗之意竟是越来越明显。 江晴晚心里腻歪的不行,可还要强打精神,与对方磋磨下去。 她只想确定一件事。 杨洲想搭上自己,这点已经确定无疑。可除此之外,他究竟想做到什么地步? 或许,她们两人确实可以合作。 ……前提是,杨洲必须收起那副自命不凡的态度! 试探的机会比江晴晚想象中,要早许多到来。 经过了如此波折的春夏秋,哪怕新年过得平顺,天子仍心底仍不踏实,生怕再来个什么灾祸。 这样的情形中,当宠妃与近臣一前一后,提出一个相似的建议时,天子真的很难不心动。 杨洲其实觉得自己是太过心急了,眼下自己与贵妃的关系,不过停留在眼神相交的阶段。虽说两人似乎已经达成某种默契,可时机依然不能说是成熟。 可贵妃的一句话,又让他无比动心。 照例是在无人的御花园,贵妃仿佛很惆怅:“我毕竟从云梦郡来,与家乡一别经年,倒真的有些思念。” 他自然开口安慰。 然后,贵妃看他一眼,缓缓道:“然则南巡不是小事,陛下在接下来的七八年里,恐怕都不会再踏入云梦郡……” 杨洲心中一动。 贵妃的话还在继续:“说来,我还真有些心疼陛下……”听到这里,左丞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点,“出去每年春猎,竟像是不能踏出长乐城半步。都说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可那样好的河山,却连看一眼都不行,这实在是……” 江晴晚点到即止。 虽然这番对话依旧说得上逾越,可真要细究,也不算太出格。于是江晴晚几乎是肆无忌惮地提醒着探花郎:不论你想做什么,只要天子在长乐城中,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不想真的花几十年去布置,那就要提前下手,趁天子离开长乐城的时候有所行动! ……如果杨洲的野心真的那样大,他一定会想到江晴晚话中最深的一层含义。 如果他心境平平,也只会将贵妃的言语,当作有些过分,却也算自然而然的闲谈之言。 而江晴晚满意地看到,杨洲的神色发生了些许改变。 探花郎像是很犹豫。 眼下确实是一个大好时机。有了这一年以来的灾祸,说服天子离开长乐城,真的太容易。 以后,怕是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他对此心知肚明,可……自己刚刚入朝不久,真有什么动作,能用的唯有以往在江湖中结识的人脉。那些人能不能信都是一回事,何况在一起共谋大计? 可他真的甘愿等上二十、三十年吗? 美人的温言软语,第一次让杨洲的思绪模糊起来。 既然自己一路都在豪赌……这一次,为什么不呢? 他甚至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后路:以皇帝对自己的看重,哪怕计划失败,只要他在起初的一段时间不暴露,天子便很有可能将后续彻查的工作交给他。如此一来,别说从容脱身,就是借此去陷害一下旁人,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二姐的一个钉子递出的消息,成了让杨洲下定决心的最后一个筹码。 已经一月了,离那场赏菊宴,过了足足有两个月。 清婕妤的住所,在夜深人静时,端出几盆血水。 ……而那往后数日,凤栖宫中的晨会,都不见柳青清的影子。 她怀孕了。 一个没有被皇帝临幸的妃子,珠胎暗结,如果被发现,是个什么下场,根本不难预见。 于是柳青清做出一个意料之中的选择。她到底是有些身家背景的,虽说柳笙将她讲得十分不堪……没错,她是母亲偷情生下的野种,可这事儿知道的人实在太少,至少母亲的娘家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母亲能多活几年,外祖家或许会听到风声,然后不等柳家出手,就自己弄死这个败坏自家名声的不孝女。 可世上万事,本就没有如果。 所以外祖家一直以为,柳府内的外孙女之所以被女婿冷落,不过是因为新夫人手段太高超,而外孙女又没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弟弟依靠。 借着这样一份信任……或者说误会吧,柳青清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自己主动地,做了一回决定。 她感受着腹中的剧痛,险些哭出声来。而在那个原本鲜活的,尚很稚嫩的生命离开她的身体时,柳青清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话:“让我看看……” 可有什么好看的呢?在盆子里的,不过是看不出模样的血水而已。 她哪怕杀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抹去柳笙强加于自己的屈辱。 杨洲得知这件事时,几乎是兴奋的。 孩子没了又如何?只要他有证据,一切都好说。 原本他还觉得,如果失败的话,最大的变数就是柳笙。以柳笙的性子,让他去审讯做事之人,保不准就得出什么岔子。 可现在,手上握着这样好的把柄,区区一个刑部尚书,又算得了什么? 他总不会真的觉得,皇帝是默许他去欺辱自己的妃嫔吧……? 明徽八年一月,天子昭告天下,自己将在初夏之时,往华山祭天。 据钦天监所言,这一年的六月十九,是百年一次的良辰吉日。在这天向天公献上祭品,上苍自当欢悦。 明徽帝可以说是在宠妃的温言软语与近臣的循循善诱中下定决心,等快要下旨时,才象征性地招来右丞盛光商议。 盛光听完天子之言,咳嗽了数声,才道:“陛下即已决定,臣自当竭尽全力,办好陛下吩咐之事。” 明徽帝反倒是诧异,怎么这一回,盛光这样让自己省心?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深究,只当盛光在权力的消减下反思过自己。 明旨下的当天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5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5 ,是一月十五,元宵佳节。 在挂满整个御花园的花灯里,荣贵妃与皇后,又有一场偶然相逢。 过去的三个月里,两人的关系可以说缓和许多——比起从前自然不如,但总好过那些剑拔弩张的时候。 在明亮柔和的灯火里,模样各异的花灯下,盛瑶难得一席盛妆,款款而来,优雅端庄的身影猝不及防就撞入江晴晚眼里。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忘了呼吸。 她的小姐姐……想到那三个字,她心里就涌出一阵钝涩的疼痛。 盛瑶清丽的面孔,在艳丽裙装与火光下,带出一丝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妩媚。可哪怕这样子,她依旧是她……一举手一投足,一微笑一回眸,都能带出几分贵气。 江晴晚隔着冬夜冰冷的空气,痴痴地望过去。 然后盛瑶也望向她。 虽然只是不经意的视线触碰——江晴晚在心里默念着 但她的面颊,还是泛出一点热度。 不是面对杨洲时的逢场作戏,而是真真切切,因为一个人的眼神而心生欢喜。 ☆、天子离宫 荣贵妃的手覆上心口,眼神坚定。 是了,她就是这样的人,自私,冷漠,不懂得爱为何物。 她微微一顿,又在心底为自己辩解——阿瑶看着皇帝,难道会觉得开心?天子在自己身前抱怨了那么多次,说自己根本不愿踏入凤栖宫里,然则祖制不能动。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只要不是皇后病倒在床,他无论如何都得装模作样去临幸一回,哪怕两人早在许久之前就开始同床异梦。 她听过之后,一面柔声安慰皇帝,撒着娇让皇帝开心,一面便会恨得咬牙切齿。这样不知足的男人,明明自己那么想与阿瑶同床共枕,却不能得偿所愿。聂修远把好处全占了,居然开在这儿开口抱怨。 如果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聂泓,一切都将变得不同……阿瑶可以宽心生活,盛家满门只要不行差踏错,便能得数十年舒适日子。自己呢,也不用再去应付皇帝看似宠爱,实则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的举动。 这样皆大欢喜的事,还能再妙一些吗。 离六月还有很长时间。 想到这里,江晴晚激动的心绪终于平息了些。 有了惦念的事,日子就无限绵长起来。 唯一让贵妃稍感宽心的,是在天气乍暖还寒之时,某日晨会后,皇后主动开口,让她留下,说有些事要商谈。 江晴晚既惊又喜,朝盛瑶一笑,娇声道:“是。” 盛瑶反倒拧了拧眉,眼神有些奇怪。 等贤妃、淑妃、昭嫔及一应低等佳丽离去之后,静思客气地“请”走贵妃身边的宫人,将周边窗子打开,左右看看,然后自己也出了门,站在门口守着。 江晴晚见静思这番动作,心底琢磨过许多,声音压低一点,确定只有盛瑶一个人能听到:“阿瑶,这是怎么了?” 盛瑶看着她:“你不用这样小心。是正事……满宫人来听,都无碍的那种。” 江晴晚面上掠过一丝似是失望的神色,规规矩矩坐好:“唔。” 盛瑶见她这副神情,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就变成:“已经快到三月,下面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江晴晚想了想:“春猎?” 盛瑶微微颔首:“对。” 江晴晚:“今年也有春猎吗……” 天子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加上已经决定好的祭天事宜,江晴晚便以为,今年便不会有浩浩汤汤的人群涌入猎场。 只是盛瑶却道:“明徽五年,南巡之前,皇上不照样去了趟上林?不过这事儿,你确实不知道……” 江晴晚道:“小姐姐的意思是?” 话一出口,她登时怔住,神色又黯淡一点:“我不是故意的,阿瑶。” 盛瑶的表情像是很没办法,顿了顿后,再开口时,轻描淡写地将面前女人的口误揭过去:“无事。”总归她并不觉得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区别,“接着方才说的来。今年没有春闱,陛下去上林,一定会带你。只是去年经历了一遭事,”她微妙地停了片刻,又继续说起,“我私下问过太医,陛下的身子适不适合去弯弓射猎……那群人,你也知道,为了不但干系,能把三分重的病情说到十分,是以我并不是很敢信。” 江晴晚在心里默默数着盛瑶这一段话的字数,这大约是小姐姐对自己讲过的最长一次话……话中内容,却依旧是关于那个男人! 这让她怎么能不恨呢。 她的手指几乎要将掌心抠出血来,面上却还是浅笑嫣然:“阿瑶是想让我做什么?” 盛瑶的语气很平淡:“劝劝皇帝,去猎场后,不要觉得自己正当壮年,便能无所畏惧。” 江晴晚的下一句话几乎冲口而出——那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可不可以让我抱一抱你……前面几个音节都发出来了,她才匆匆止住,生硬地将口中内容转到一边:“那你怎么不问?” 盛瑶的眼睛轻轻眯起了些,语气幽幽的:“你说呢,贵妃。” “……”江晴晚后悔了。 她一点都不想让盛瑶用这种语气叫自己,尤其是还用了那样的称谓。 于是她咬住下唇,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好,阿瑶说什么都好,我一定会照阿瑶说的做……” 盛瑶看着她:“这种眼神,是在想什么?” 江晴晚道:“……他那样对你,你还关心他。” 盛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这话由你来说,合适吗?” 江晴晚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盛瑶这样一想,就回忆起,十月底的寒风中,面对口含剧毒的长蛇时,那个毫不犹豫地站到自己身前的身影。 江晴晚明明也很害怕,却还是那样护着自己。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她义无反顾地迈出步去。 虽然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这个画面,还是在盛瑶每夜的梦境中,徘徊许久。 醒了以后,她就会不由地想,还好那条蛇很快被杨洲除去……如若不然,她想,自己大约就要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江晴晚,就此沦陷也说不定。 这样的未来是在太过可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6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6 怕,盛瑶不喜欢这种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事情。 她看着江晴晚垂下的头颅,从过往的记忆中抽回心思,破天荒地解释一句:“我不是关心他……我关心的人,是皇帝。” 这样自相矛盾的话,江晴晚竟听懂了。 她抬起头,面上是动人的笑意,柔声道:“我知道。你这样给我讲,我很开心,阿瑶。” 盛瑶的眉尖又拢起了。 她心底浮起一些不妙的预感,或许自己不该特地与江晴晚说一番话的?谁知道这女人能想到哪里去。 接下来的事情,也应证了盛瑶的猜测。 江晴晚病了,病得恰到好处。说是夜里窗子没关好,于是伤寒。 这种病按说得了就该毫无形象可言,□□贵妃居然病得颇具美感,在前来探视的皇后眼中挣扎着坐起身,眼睛发红,娇娇弱弱地虚拜下去:“妾见过皇后娘娘。” 盛瑶:“……”她到底为什么要过来。 宠妃一病不起,天子便对下面的春猎,表现得兴致缺缺。 虽说自己没有伴驾前往上林猎场,可江晴晚还是完成了盛瑶让自己做的事,拿自己病倒的事做例子,情真意切地劝说皇帝,讲天有不测风云,陛下定要珍重身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迈上外出祭天的路途,这样的要紧关头,天子万万不能出事。 明徽帝大约真的把这话听进去,整个春猎的过程里,就只在前面两天,象征性地在众人的环绕下猎了几只鹿。 围场的安全大计自有旁人负责,杨洲纵然想插手,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位高权重,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他无奈地想,可心里最多的情绪确实自得。 探花郎原本想要借此机会为祭天路上将会发生的事做些准备,但既然无法动作,他便将其放开,开始在猎场上肆意行乐。难得有个机会放松,做事本当松弛有度。 他可不是一个会逼死自己的人。 杨洲卡着尺度,猎得鹿的数量仅仅次于皇帝——在这一年,这个数字其实不多——可下面的其余猎物,就海了去。 皇帝也乐得有人替自己吸引视线,如若不然,言官那里怕是要递上折子,劝皇帝不要讳疾忌医。 上林猎场内一派其乐融融,宫里的气氛也颇为和睦。 自云梦郡遇上天子以来,江晴晚第一次不用担心自己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皇帝。加上称病在前,这段日子,她可谓是过得十分舒心,常常一睡到天明。 醒后在床上再待片刻,就要去凤栖宫里见阿瑶……这是一日之中,她最期待的时候。 荣贵妃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春猎结束,被处理好的动物皮毛随着天子车架一起回到长乐城。 她在夜里看着头顶精致的木雕,心里缓缓地想,再忍一忍,很快,就要结束了。 树上的青翠的叶子渐渐转向仿佛有浓墨渲染的深绿色,宫里有一次繁忙起来。 天子祭天,为表诚心,皇后也会跟随在队列当中。而明徽帝略一思索,便又下了一道口谕:“去告诉皇后和老大一声,两个皇儿与朕同去。” 至于荣贵妃……皇帝想了想,到底舍不得长久不见宠妃,于是没什么犹豫,道:“贵妃亦同去。” 不过到底是祭祀上苍,作为天下君王,他理应做出正经模样。 最后结果敲定,贵妃与皇后在一辆车内,皇帝自己,则带着两个皇子,在另一辆车里。 天气一日日炎热起来。 盛瑶原本还不甚在意祭天事宜,直到皇帝说,要让泓儿与他在一辆车里……她莫名就开始担心。 仔细想想,这事儿似乎还是在江晴晚与杨洲的运作下成立的。 盛瑶拧起眉尖,她可不想去问江晴晚。无论怎么说,泓儿只要跟着皇帝,大约,就是安全的……泓儿那样乖巧,总不会惹皇帝生气。 明徽八年,五月十五,在短暂的休整过后,天子再度离宫。 ☆、山巅 这个时间里,天气尚不算很热。饶是如此,在挂着帘子、密不透风的马车内一直呆下去,无论如何都说不上舒服。 皇后与荣贵妃相邻而坐,静言和江晴晚的贴身宫女则坐在稍远些的地方。 车子里铺了绵软的毯子,中间有一台小案,上面放着许多瓜果点心。此刻刚出长乐城不久,路宽而平,如果不是外面的喧闹声,盛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此刻正在宫外。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皇城了。 盛瑶的头微微侧过一些,偏向窗子的方向。原本是因为不愿与江晴晚直面相对,到后面,却渐渐升上一些对窗外景色的期许。 她是习惯于宫内的繁华锦绣没有错,可她也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五月中旬,与父母一起到城外河堤上踏青……时至晌午,洛水内的水也不显得凉,她还偷偷地把手伸下去。 那样好的风光,盛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到。 江晴晚一直看着盛瑶,此刻,盛瑶的神情里稍微流露出一点的怅惋,也被她很好地接收到。 她瞥一眼不远处规规矩矩坐着的宫婢,心下生出些烦躁。难得可以和阿瑶离这么近,偏偏有两个无关的人也坐在那里……她都不能和阿瑶多说说话。 身侧的女人不管在那里都显得端庄优雅,只是她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有些远,江晴晚觉得,自己真的很怀念阿瑶身上的香味。 她垂下眼,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不知道杨洲在这趟路途中布置了什么,或许会有危险……杨洲或许试图勾搭自己,可那无非是因为他觉得深得皇帝宠爱的贵妃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并不意味着那探花郎真的对她有什么情谊。 按说有御林军在,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可杨洲的目标是皇帝啊,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因为区区御林军停下步子。 江晴晚胡乱想了一会儿,视线又飘到盛瑶身上。 小姐姐的侧脸也很好看,好像亲一亲她……她的眸光自盛瑶额头掠过,看着对方含着一汪寒泉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此刻也显得有些无力。之后是面颊上的脂粉,和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耳廓。 江晴晚的呼吸紧了紧。 小姐姐的唇色很好看,哪怕不涂胭脂也很好看。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而现在……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7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7 弧度优美的颈,和隐入领口的皮肤…… 她蓦地倾身,从小案的暗格内取出茶壶,倒出一杯茶水。 自己那宫女见到贵妃的动作,连忙跟着过来,口中不住说:“娘娘,我来吧。” 而江晴晚已经将茶水含入口中。 等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她才缓缓道:“不用。” 这边的动静引得盛瑶往江晴晚身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察觉到不对来。 那女人的面色……红的很奇怪。 她的眼睛眨了眨:“贵妃是怎么了?”嗓音平静淡漠。 江晴晚听在耳中,想到的,却是自己闯入凤栖宫的那天晚上,盛瑶在自己的亲吻下发出的呜咽。 “没什么……”她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有气无力地说。 盛瑶看着她,半晌后,别开视线“是吗。” 长乐城与华山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可祭天之旅不比春猎,一路上都是各种繁复礼节。平日快马加鞭只需三日的路途,在天子这里,便足足走了半个月。 当他们到达华山脚下的行宫,已经六月初。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晴晚就只能看着帝后相携而立,做足了举案齐眉的戏码。众臣皆恭颂帝后和睦,全然无视掉皇帝每天夜里都宿在贵妃身边的事实。 江晴晚在此刻,终于开始焦灼。 怎么会……这一路什么都没有发生,莫非杨洲安排的事是在回长乐城的途中?或者他根本就临阵脱逃? 不。 她很快想到。 像杨洲那样的人,江晴晚在倚香楼内就见过许多,一个一个都心比天高,只恨自己没有生在帝王家。杨洲与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真的有几分本事。 而那几分本事究竟是不是他的,其实也很值得琢磨。 从皇帝在自己面前无意中透露出的一些关于杨洲的字句来看,似乎那新任左丞的许多点子,都是由他师傅想出。从治理旱情,到新推行的农具……天子不止一次地表现出自己的遗憾,说那样有大才大德的人,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入仕?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六月十九,帝后身着朝服,到达华山之巅。 山巅已摆好祭坛。 这个时候,盛瑶要做的事,其实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天子与近臣们一同拜过上苍,自己则在远处等候。 皇长子聂澄与皇后嫡子聂泓跟在皇帝身后,一同站在群臣之前。 耀目的阳光下,盛瑶的视线有几分模糊。她远远看着聂泓小小的个子,离开长乐城后,自己甚至不能好好与儿子相处……聂泓一直被皇帝带在身边,一起承受着群臣的赞美之词。 钦天监中人奇异的语调远远传来,有烟气袅袅升起。 作为皇后,她不能真正参与到祭天事宜中,毕竟后宫不得干政……虽然这样,她却得枯等着皇帝回来。 六月的华山一片苍翠,山型陡峭险峻,一路上来,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 她心里飘过许多念头,甚至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直到静言开口,盛瑶才回过神。 静言说,是贵妃看日头不早,皇后早膳都没有怎么用,这会儿大约饿了,于是来送些吃食。盛瑶顺着静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江晴晚正远远站在一众御林军的包围中,朝自己笑,手里捧了一个食盒。 朝服厚重,加之天气那么热,此刻盛瑶只觉得疲惫,却得强打起精神……说实在的,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在这种时候看到江晴晚,鬼使神差地,她便开口,道:“让贵妃过来吧。” 远处的祭天事宜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在僻静的地方,两个宫女在一棵树下铺上席子,两个华服美人坐在上面,用着简单的膳食。 这真是太不合规矩了……盛瑶一面讲吃的送入口中,一边想。 有风吹来,驱散一点酷暑。她的心境意外地平和下来,连看江晴晚的眼神,都多了些不自觉的柔软。 如果一直都这样平静下去……江晴晚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悸动的心。 小姐姐看自己的眼神,终于有些像当年。 然后,她们就听到远处传来的乱响。 祭天队伍不知怎地就像是被打乱一样,有身着御林军服饰的人在其中穿行。 盛瑶的眉尖微微拧起一些,起初是疑惑,直到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护驾!!!” 她看到了血。 一切终于乱了起来。 他们身边的御林军快速分出一小部分人将皇后与贵妃围在中间,剩下的人则冲上前去保护皇帝。盛瑶被静思与江晴晚死死拽住,只得朝御林军喊:“护住陛下,护住两个皇子——” 她的泓儿,还在皇帝身边! 盛瑶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度,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梦中。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祭天之事虽说略显铺张,但也是彰显国力的好机会,总归此刻并无战乱之事,并不需要节衣缩食……父亲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没有在皇帝决定以后再去劝谏。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远处的喊杀声倏忽明显起来,等盛瑶回过神,她才发觉,自己正在流泪。 从小到大,哪怕是在青镇时,她都没有过这样失礼的时候。 父亲因年事已高未能成行,弟弟也有要事在身没有上山。这些成了此刻盛瑶最为庆幸的事,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老臣被一剑刺穿……此时此刻,她的眼睛仿佛成了一个奇怪的器具,能将一切画面变得慢一点,近一点,落入她眼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队人马向她们这边过来,是御林军……盛瑶看了无数次,总算找到那个小小的,被一个侍卫抱在怀中的身影。 而追向这边的人,还离了很远……盛瑶提到喉咙的心脏稍微放下一些,再想动作时,才发觉,自己的手脚已经软到无法动作,整个人几乎是靠在江晴晚怀里。 江晴晚面上像是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对她的忧心:“阿瑶……” 盛瑶尽量让自己站直一点:“谢谢你。” 只要两面御林军汇合,帝后、贵妃与皇子安然下山,这场意外,总能收场。 御林军首领刚刚松一口气,倏忽听到“嗖”的一声响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8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8 —— 是箭! 中年男人目呲欲裂,挥起手中长刀,却将其错过……那支箭直直向皇帝射了过去,擦破了天子的衣袖,一点血渗出来。 “泓儿!”盛瑶的眼睛蓦地睁大。 方才那支箭,好像只是一个预警。在那之后,更多箭支,朝天子一行射去! 御林军匆匆抵抗,而这个时候,两方人,已经离的很近。 大约是发觉皇帝身边的人真的太多,两个皇子倒显得缺乏护卫。箭雨停了片刻,再开始时,就是直直朝着聂澄与聂泓! “泓……”盛瑶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她听到箭从人身穿过的声音。 ☆、迷梦 “江晴晚……” 难以言说的剧痛,从胸口传来。 江晴晚用尽全力,想要将眼睛睁得更大一眼。她在这一瞬看到了许多许多,阿瑶,皇帝,还有所有御林军,都在以一种难以置信地视线看着自己。 她微微侧过头,身后的二皇子身上似乎也带着一点血迹……可那孩子此刻并未哭喊,眼睛也依旧明亮着,大约是没有受伤的。 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是想让心悦之人高兴,自己也为之高兴的心情。 江晴晚在昏迷不醒之前,模模糊糊地想到。 她已经做了许许多多,会让阿瑶生气的事情。所以在箭被射向二皇子的瞬间……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以。 聂泓不能出事。 那个孩子,是阿瑶最关注最挂心的人。如果聂泓折在这里,哪怕自己与阿瑶都能好好活着,在这之后,自己大概也再也看不到阿瑶的笑容里。 光是想到这里,江晴晚便觉得,无法忍受。 她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二皇子一定要好好地。 心思转到这里,只花了电光火石的功夫。她身姿向来轻盈,这在倚香楼内是最好的法宝,而在这里,这也让她能顺利地,在那支箭到来之前,挡在二皇子身前。 在这个快速发生,又显得无比漫长的过程里,江晴晚无意中,对上了天子的视线。 从惊异,到欢悦,到震惊,到难以置信……这样复杂的情绪,居然被她看得分明。 她又去看盛瑶。 江晴晚很想对她的小姐姐笑一笑,说你看,我到底还是做了一件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对不对? 可她真的是没有力气了。 荣贵妃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 梦里是八年前的青镇,自己与小姐姐相处的时光。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可这个梦真的太美太好,她半点都舍不得离开。 小姐姐沏茶给她喝,温柔地讲着茶的名字叫做“雨前”,顾名思义,是在第一场雨落下之前,采茶人加班加点采来的第一批茶。茶色清浅,喝进口中时,却有悠远绵长的清香。 小姐姐笑盈盈地问她:“好喝吗?” 她刚想说好喝,就觉得一股无比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渐渐灌满整个胃部。她的眉毛都揪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向小姐姐:“好苦啊……” 一片素色的宫殿里,一群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太后娘娘,箭在先前真的扎入太深,纵然已经拔出,也是伤了肺腑……” 在他们身前,盛瑶穿着一袭白衣,坐在椅上,眉间一片冷厉:“除了这些推脱之言,你们还会什么?本宫要让江晴晚好好活着!” 太医苦不堪言地低下头去,偷偷与同僚递一个眼神。 先前的皇后娘娘威严是威严,但总体还是和善的……哪像现在这样。 原本以为天子驾崩已经是最大事端,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天子没了,还有另一个人去逼他们一定要救起从前的荣贵妃,现在的荣太妃。 ……也没法子,谁让太妃是救驾功臣呢。龙椅上那小皇帝的命都是太妃救的,也难怪太后是这种态度。 一室沉默里,静言从偏殿中绕出来,低声对盛瑶道:“娘娘,药已经给太妃喂下去了。” 盛瑶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她这些日子忙得可谓焦头烂额,谁能想到,明徽帝居然会折损在祭天之时,这简直是刺客在当众打皇家的脸! 更可笑的是,天子最宠爱的女人确实冲上去救驾了,救得却不是明徽帝,而是当时的皇后嫡子,现在依旧在孝中,没有正式登基的,还在总角之年的聂泓。 她在后宫里准备各样事宜,从天子葬礼到儿子登基。家中传来的消息说父亲也忙碌不已,偏偏还有一批一批客人前去…… 父亲到底是父亲,在这种境况中,居然主动去找杨洲商议,说二人都是丞相,此刻便应成为小皇帝的后盾,来帮年幼的国君巩固朝中势力。 这样的话说出来,杨洲哪有不应的道理。 母亲说,父亲也有他的打算。有一个左丞分去他人视线,就不会让盛家太引人注目,招来事端……可盛家早就足够引人注目了,那还用得着这样装模作样? 盛瑶思虑片刻,干脆将此事抛之脑后。她已经足够繁忙,此刻应该信任家里人……何况,在一切繁复礼节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她难得地挂心。 江晴晚。 那样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为泓儿挡了一剑的江晴晚。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注意着自己,反倒让她顺利离开御林军的环绕里……盛瑶想了许久,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江晴晚离开之前,听到一句:“阿瑶,我好喜欢你。”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江晴晚接下来所做的事情。 在听到箭尖破开血肉之声的瞬间,盛瑶冰封已久的心脏,突然强烈地振动起来。 这就是江晴晚。 在御花园里,明明自己也怕的不行,也挡在她身前的江晴晚。 在华山之巅,说她喜欢自己,然后去给泓儿挡下一箭的江晴晚…… 盛瑶依然记得,在此之前,那女人所做的一切。从陷害,到逼迫,到威胁……那些过往冷冰冰地竖在她心口,不能说是消失了,但她就是觉得,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江晴晚是真的愿意豁出命去,只为了让自己平安,让泓儿平安。 她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到了凤栖宫偏殿。 守在门外的宫女见她过来,连忙拜下:“太后娘娘。” 盛瑶瞥她一眼:“把门打开。” 那宫女连忙照做。 很快有人点起烛火,将原本昏暗的屋子照得十分明亮。 太后说:“你们都下去吧。” 于是众人悉数离开。 等所有人都退去,盛瑶才坐在江晴晚床边。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天子只用守二十七日孝,再过一两天泓儿就要除服登基,可江晴晚…… 太医越来越不敢说,这女人一定能醒来。 盛瑶的眸色十分复杂。床上的江晴晚大约是失血过多,面色完全说不上好看。但这大约是自这女人进宫以后,自己第一次用这样的视线看她……那张脸,除了白得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9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69 过分,其实也挺好看。 她过了许久,才道:“你再不醒,太医也要没法子了。” 这二十余天,盛瑶几乎是倾尽国库中所有的良药,去吊住江晴晚的命。 可若是她一直不睁眼,不吃不喝,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盛瑶轻轻地,轻轻地叹一口气:“算了。” 与此同时,在江晴晚那场悠长的梦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寻遍整个宅子,都找不到小姐姐的身影。 江晴晚推开一扇门,看着镜子中十岁的,瘦巴巴的自己。她一拧眉,摔上门,又往另一个房间去。 这样一间一间找过去,她有时候是十岁,有时候是十七岁……房间绕得她眼花缭乱,明明青镇里那个宅子很小,这样长时间,早该把所有房间走完。 江晴晚快要哭出来时,忽然眼前一闪。 她定睛一看,原来自己此刻正站在皇宫中,一片白色里,有一个素服的女人,坐在她身边。 等等,坐在她身边…… 那她是怎么看到的? 江晴晚用了片刻回神,一点点走过去,看着坐在床边的女人的脸。 是阿瑶。 面色憔悴,却依旧素雅美丽的阿瑶。 她咬着下唇,伸出手,去碰盛瑶的脸。阿瑶不知在说些什么,唇瓣一张一合,可惜她听不清…… 江晴晚倏忽焦急起来。 不可以这样!她一定要听见。 她离得更近,将耳朵凑到盛瑶唇边,终于拼出一点断断续续的字句。 那些字句过了很久,才转化成零碎的句子:“江晴晚……” 江晴晚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小姐姐。 她有些难过地在心里唤道。 盛瑶好像是看着她躺在床上的身体,又好像没有看她,视线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我说你不懂得什么是情爱,可似乎,我也不懂得……” 江晴晚一怔。 “泓儿要登基了。”盛瑶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父亲很信任杨洲,可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 江晴晚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却无可奈何。 “你是第一个会这样对我的人……虽然过去做了那些事,可……”盛瑶又把话题转回来,有些恍惚地说,“我大概,已经不怪你了。” 什么…… “如果你能醒来,咱们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她的小姐姐这样说。 说这话的时候,盛瑶彻底错开了视线。江晴晚甚至注意到,她的手指正在衣袖上搅弄。 “既然你我都不懂……至少,在现在,我还愿意去试着学一学。” “所以,快醒来吧,江晴晚。” 江晴晚突然头痛欲裂。 眼前的景象又一次模糊了,无论她怎样不情愿,盛瑶的身影都一点点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眼前变成一片黑色,眼皮沉重,身体也一样沉重,似乎连指头都抬不起来。 指头…… 她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睁开了眼。 正文完。 ☆、番外 明徽八年,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年头。 六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天子祭天,最后葬送了天子性命。而在这样的情势中,对下一任皇帝的选择,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明徽帝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勉勉强强算是到了可以入朝的年龄,可身后毫无势力。 ……不,还是有的。 他的舅舅,左丞杨洲,在暗地窥探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出头。 于是,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身为皇后嫡子、右丞外孙的聂泓,毫无防备地被推上龙椅,九阶之下站着他的外祖与叔父。 聂泓再早熟,毕竟还是个孩童。 他想起上朝之前母后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话,他是天家皇子,前朝并非没有八岁小皇帝掌权的例子。而他的年纪虽然更小,可外祖父会帮他,盛家一脉都会帮他,所以不用担心…… 永乐元年,就这样开始了。 七月二十日,在永乐帝登基几天后,凤栖宫内,有人睁开了眼睛。 先帝荣贵妃救驾有功,加之身份本就尊贵,获封荣太妃,将在不久后与太后一同迁入长宁宫。 长宁宫内又有无数宫阁,江晴晚缠了盛瑶许久,终于获许,在自己痊愈之前,都与盛瑶住在一起。 当然,明面上讲,太妃还是住在偏殿的, 江晴晚一边默默盘算,自己伤到心肺,要彻底好起来本来就很难。又将要入冬……她果断地忽视掉此刻才七月末的事实,决定自己至少得等明年春日,才能病愈。 而在那之前…… 她小口小口抿着药,视线落在盛瑶面上。 小姐姐真好看啊。 盛瑶几乎是拿出八年前的温柔与耐心,去对待江晴晚。 江晴晚原本是既惊又喜,可很快,她便察觉到……一切到底是和八年前不同了。 那个十五岁的小姐姐,对自己是真的很好,但那份好总是虚无缥缈,像是天际之上最遥远的明月。她在怎样努力,也只能触碰到一点月光。 而在肃仁帝将要折返、盛家发来消息时,小姐姐完全没有犹豫,就离开了她,任她看着那艘船浮在江面上,远远飘走。 盛瑶说:“我那时候,是真的,完全不在乎你。” 江晴晚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盛瑶像是被她的神情逗笑,唇瓣微微抿起,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明媚来:“对啊,就是这样。我只想着去看看民间疾苦,还有那间茶馆里一直在说的书……可惜到最后,都没有听到结局。” 江晴晚更委屈了,整个人都仿佛被笼罩在失落的气氛里。 如果她的头顶有两只耳朵,此刻,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盛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尚未入宫时,被弟弟养在身边的来福。 来福是一只白色小狗,乖乖巧巧通体雪白,粘人爱撒娇,又极为忠心护住。 这么一看,倒真的有点像是江晴晚…… 她的手心有些发痒,很想像揉来福那样,揉一揉江晴晚的头发。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 江晴晚心底默默盘算着,在小姐姐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把药丸搁在了一边的小案上。 然后,她听到小姐姐继续说:“结果我都没有想到,在要走的时候,你会哭成那样。” 江晴晚适时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小姐姐,我心口疼。” 盛瑶一顿,神色间透出一点歉意:“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江晴晚一点一点凑近她,而盛瑶毫无防备。 直到江晴晚将她环在怀里,唇瓣蹭上她的耳垂,盛瑶终于意识到什么:“你……” 江晴晚嗅着小姐姐身上的香味,心满意足:“我好喜欢你啊。” 盛瑶又是一顿。 江晴晚抓紧时机,一路粘粘糊糊地亲到小姐姐唇上,蹭着对方的唇瓣,引导对方张开口,再去缠上小姐姐的舌叶……是和从前那个夜晚全然不同的亲吻,她能感觉到,小姐姐的动作虽然生涩,确实真的再配合着自己。 她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悸动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她想要更多更多。 两人唇齿相交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70 盛世红妆 作者:铃九 分卷阅读70 的时候,盛瑶在江晴晚口中尝到草药的味道。 很苦很涩,但似乎又被江晴晚自己的气息冲淡了…… 没有了从前的心境,这会儿,她只是在真切地感受着对方的热情与小心翼翼。这样的吻持续了许久,而江晴晚的手,也一点点挪到别的地方。 “唔……”她的身子颤了颤。 江晴晚说:“小姐姐身上好软……好舒服……” 盛瑶阖上眼睛,想要侧过头,可江晴晚又追了上来。 在过去的时光里,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盛瑶想。 江晴晚好像会很多一样,各样挑`逗的手法信手拈来,很快撩拨到她全身发软。那女人还想要更进一步,而盛瑶花费许多力气,终于把她推开,狐疑地看过去:“你不是心口疼吗。” 江晴晚的眼睛眨一眨,里面透出许多信息:“对啊,所以我需要小姐姐来帮我医一医……” 盛瑶:“什么?” 江晴晚执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拨弄,再将其放上自己心口:“帮我揉一揉,好不好……就像我刚才帮小姐姐那样?” 这女人,怎么能这样无耻。 盛瑶很想这么说。 她无意中偏了下头,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衣衫半解面颊绯红,一副情动的模样。 这样的感觉……江晴晚的动作…… 盛瑶:“……你怎么这么熟练?以前在别人身上试过?” 江晴晚一僵,笑意都不那么娇美可人了,又变成先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模样:“小姐姐不要嫌弃我呀。” 现在的盛瑶,是真真切切,将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学着如何与她相处。 在发现这点后,江晴晚几乎是立即琢磨着,要怎样得寸进尺,为自己争得更多好处。 她真的是太想要小姐姐了,光是对方这样坐在她身前,她都忍耐不住。 想要让小姐姐在自己面前露出全部的真实的样子,想做一些让两人都很快乐的事情。 ……偏偏盛瑶一针见血,问她这种事。 江晴晚一时语塞,盛瑶夺回主动权,拉好衣裳,微微一笑:“你好好休息吧。” 江晴晚懊恼至极。 她见盛瑶一副要离去的模样,心下苦思冥想,要如何再拉起话题,好叫小姐姐留下。 很快,江晴晚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阿瑶,杨洲现在怎么样。” 盛瑶的步子当即停下。 “对了……祭天的事是你和杨洲一起撺掇聂修远的。” 她的眼睛眯了眯,“说吧。” 江晴晚:“……小姐姐这个样子也好美。” 盛瑶:“……” 江晴晚深吸一口气,从自己与杨洲第一次见面说起,将后面的一切娓娓道来。 至于说着说着,她的手又摸上盛瑶的手这种事……总归,她的小姐姐是全然由着她去了。 永乐元年,除去先帝驾崩以外,又有另一间大事。 朝堂上闪耀的新星,左丞杨洲,竟是谋害先帝的凶手! 这事一经查出,满朝皆惊。 后面的事,则更让众人难以置信。原来这杨洲是十数年前那个被肃仁帝查处的贪官之子,先帝宜嫔周燕回的同胞弟弟!真算下来,还是先帝大皇子、现安顺王之舅。 于是很多人开始暗暗猜测,这一切,会不会又是皇后一脉掌权之下的阴谋。 可无论如何,盛家拿出的证据,就是让人挑不出错。 为了防止事情生变,杨洲已最快的速度被斩。 ……盛家,俨然已经是一手遮天。 转眼,到了永乐十二年。 这一年的春闱过后,年轻的永乐帝接到一个折子。 折子上写满弹劾之词,一字一句,皆在说盛家之人狼子野心。 聂泓看了许久,之后,去了长宁宫。 长宁宫与宣极殿的气氛截然不同,聂泓原本是不明白的,为什么母后会与太妃言和,甚至相安无事十二年。 直到他年纪渐长,见到越来越多的是是非非,终于有了一丝了悟。 来迎接他的人是荣太妃。 太妃将至三十岁,可看起来依旧很年轻,容颜动人,比起当年丝毫不差。 见了他,便笑一笑:“陛下来啦?太后还在歇息。” 永乐帝看着她,定定道:“我等母后起身。” 荣太妃似乎察觉到天子语气的不同,但还是微微笑着:“好。” 这一日,天子与太后在屋子里,谈了许久。 等永乐帝离开,荣太妃进入屋内,阖上屋门:“阿瑶,怎么啦?” 盛瑶看着她,原本肃穆的神色柔和许多,但很快因为她的问题而叹息一声:“泓儿真的长大了。” 江晴晚道:“这不是很好吗?” 盛瑶的眼里也就带上一点笑意:“是呢。” 一个月后,春闱的结果出来,盛丞相辞官。 在那以后,盛家一脉的子侄,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朝野。 此后三十余年,永乐帝励精图治,加之九州大同,聂家一朝,在厚积之后,终于迎来薄发之日!永乐帝一朝与先明徽帝一朝,在后世并称明永盛世。 而在盛世之中,被世人夸耀最多的,除了两名帝王之外,便是不贪恋权力,留下万世清名的丞相,盛光。 这些,都是之后的事。 番外完。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