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北有貂》 正文 第一章 南有乔木北有貂 作者:兔死吾悲 第一章 远处的灰白的云与雪山连成一片,风裹挟着鹅毛般的白色雪片刮过人脸,每一下都狠狠地,好似要刮下一片肉来,而地上松软的雪却因为积得深厚,每迈出一步就像踏入了一张贪婪的嘴,一旦咬住人的腿肚子,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心隔着靴底爬上来,像是要把将全身的血的温度都吸走似的。 少年喘息着,冰凉的空气经过鼻腔,他感到喉头发甜,呼吸带着血腥气,他弯下腰用冻得发紫的僵硬手指勒紧靴口的皮带子,他知道,只要雪落到靴子里遇到一点点热量化为雪水然后在他的靴子里再次冻结,他的脚就会和靴子一起变成冰坨子。 同时,少年也知道,不能停止前行,因为只是稍微的停歇,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韩阳志!你犯出弑师之罪,居然还有脸跑!” “韩小贼!速速交出秘籍随我们回去吧!” “韩师兄!别跑了!前面就是寒刹谷,你回去好好认罪,聂师伯说不定能留你一条命!” 名叫韩阳志的少年此时已经累得嘴角麻木,如果不是干燥的冷风早就刮走了口中的湿润,现在肯定已经累得嘴角都流出涎水了。 韩阳志只觉两眼发黑,听见身后追兵的话,只觉自己的心比地上的雪还要冰凉。 留他一条命?只有死人是不会透露秘密的,难道师伯聂云杰会不知这个道理吗? 韩阳志年方十六岁,一个时辰前还是祁北雪山派掌门吴云山的大弟子,他天资聪颖,根骨不凡,若无意外,本应接任师父成为下任雪山派掌门。 ——可是现在不是了。 雪山派末代弟子每月有一日要去清扫祖师案桌,今日恰是轮到韩阳志的日子,聂云杰的大弟子李阳开突然找到韩阳志说要和他一起去清扫。 去祠堂的路上,师弟李阳开取出酒囊喝了一口又递给韩阳志讪笑道: “韩师兄,你也喝些酒取取暖。” 在北方苦寒之地,相互之间分享酒囊里的酒是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韩阳志不好拒绝,于是接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口,他只觉酒液入喉犹如烈火入体,浑身都热起来了,韩阳志心里感到有些有些异样,这酒的滋味好奇怪,可惜这个念头只在韩阳志心底闪过一瞬,便被他忽略过去。 两人到了祠堂门口,看守查看弟子清扫案桌的记录却道李阳开这个月已经做过清扫工作了,李阳开一拍脑袋大呼自己居然忘了这茬,既然已经扫过祠堂此月就不能再次进入,李阳开提出在祠堂外等韩阳志清扫完一同回去。 雪山派的祖师祠堂供奉了列代掌门的骨灰牌位,雪山派的后辈为表对前辈尊重有一条规矩,门下弟子如祠堂不得带兵器,须交由门口的看守看管,韩阳志见李阳开主动提出替他保管兵器隐约觉得不妥,但是一切看似没有不合理之处,韩阳志与李阳开称不上极为交好,此人却一直对韩阳志称兄道弟,韩阳志遂将自己的碧麟剑交与李阳开转身入了祠堂。 韩阳志拿起拂尘在案台上掸灰的时候,思及李阳开的表情突觉不安,他自然知道自己极好的习武资质受到了不少同门的目光,但是碍于他是掌门首徒,将来要继任下任掌门,故而个个对韩阳志表现得亲热恭敬,背地里暗搓搓的就不知是何心思了。 韩阳志清扫完毕,还要将雪山派的派规逐条在列代掌门面前背诵一遍,就像小和尚念经一样,繁琐的教条一念就是一炷香的功夫。 韩阳志只觉今日格外心浮气躁,不像往日逐条背诵,只匆匆默念一遍就往祠堂外走,他一踏出门槛就踩进了地上一汪浓稠的红色液体里,他吃惊地抬头,只见祠堂的看守此刻正倒在血泊中,祠堂外哪里还有李阳开的踪影。 韩阳志心头大骇,想起师父吴云山尚在在闭关,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慌忙运起轻功往回赶去,一进院子,血腥气扑面而来,院里的情形让韩阳志大吃一惊,只见十二岁的师弟阿洲胸口中了一剑,此时正浑身是血地躺倒在师父闭关的屋子门口,目光涣散,气息奄奄,看见韩阳志最后叫了一声: “师兄!快救师父!” 之后阿洲就没了气息。 韩阳志只觉脑后如遭重击,他放下师弟尸身,飞奔入屋,可终究是慢了一步,一推开门正看见师叔聂云杰手持碧麟剑刺入了师父吴云山的后心,韩阳志飞身接住师父,被飞溅的鲜血溅了一身,他只觉得心神俱裂,他想撕心裂肺地哀呼,却感到喉咙里干涩异常居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师弟,你……” 吴云山双眼暴突,不可置信地瞪向同门师弟聂云杰,像是要说什幺,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赫赫”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子来,却是至死也不肯瞑目。 “师父!” 吴云山对两个徒弟自小如儿子一般教导,韩阳志也一向将师父当父亲看待,眼见吴云山失了生机,韩阳志悲痛交加一声怒喝,他双目赤红顾不得赤手空拳攻向师叔聂云杰,韩阳志目睹师弟与师父先后丧命于自己面前,只觉脑内一片混沌,盛怒之下招式凌厉异常,吴云山身为他的师叔,虽说长了韩阳志三十余年功力,一时居然制服不住韩阳志,二人在屋内斗得难解难分。 雪山派闻声赶来的众人看到的就是韩阳志浑身浴血,双目赤红,形似癫狂地将师伯聂云杰攻得尽还手之力的场景。 与此同时,众人也看见了倒在一旁的掌门吴云山的尸首,只见他们往日敬重的掌门此时已被一剑穿心,尸首的背心上还插着韩阳志的佩剑“碧麟”。 极为巧合的是,韩阳志其他的师伯师叔恰巧是此时赶到,他们一见韩阳志浑身浴血,双目赤红的模样立刻大喝道: “阳志,住手!” 韩阳志身为师侄攻击师叔实则是以下犯上,可这时候韩阳志脑子里乱糟糟的,发不出声音,他一心想要杀了聂云杰替师父报仇,反手拔了碧麟剑对着聂云杰几下猛攻,他牙齿紧咬,招招直逼聂云杰要害,聂云杰拔剑拨开他的猛烈攻势,口中道: “韩师侄!你击杀了掌门已经犯下大错,你若在不束手就擒,就休怪师叔了!” 韩阳志恍若未闻,聂云杰侧目瞧雪山派众人果然都面现惊怒之色,知道他们都已相信这韩阳志发了狂,他眼中杀机陡现,一掌就要拍向韩阳志,一只手突然从后方斩向韩阳志脖颈下一寸之处,韩阳志只感觉浑身一凉宛如醍醐灌顶一般,他手中的剑“咣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也软绵绵地跪倒下来。 出手的是雪山派的一个韩阳志的另一个师叔,他和其他几个雪山派位份较高的长辈交换了个眼神,怀疑地看向韩阳志: “阳志,当真如云杰所说是你杀了掌门师兄吗?” 韩阳志立刻就想否认,李阳开已经指着韩阳志的鼻子大呼: “就是这个贼子!他在祠堂窃取了《阴凉掌》的秘籍被我发现想要杀我灭口,幸好我拼死逃出!你们瞧,这就是他想用碧麟剑杀我的证据!” 李阳开说着扯开衣襟,众人果见他胸口一道尚在流血的剑伤,那伤口端是狰狞,若是再深两分恐怕就要刺入肺叶。 韩阳志看见伤口就是脸色一变,《阴凉掌》乃是当年看好﹃看的≈ot;_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ξ要‖耽美』网从一个硬闯雪山派的魔道身上搜出的一本掌法,由于其中武功虽然险恶但也精妙非常,故而没有被毁去,而是一直锁在祠堂里,只有掌门可以许可方可翻阅。 韩阳志心中急着想要开口辩解,可喉咙却丝毫不停使唤,只发出一串“嗬嗬”的声音,就好像发狂的野兽的嘶吼一样难听。 一个雪山派的长老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伤口,捻着胡须道: “看这伤口的确只有极薄的利剑所致,再看伤势的走向……” 雪山派一个弟子惊呼: “是掌门师叔自创的飞雪十剑第八式!” 另一人也点头: “的确是云晟自创的剑法。” 聂云杰皱眉道: “飞雪十剑掌门师弟只传了他的两个弟子,外人应当是不会的,更别提从这样刁钻的角度划伤阳开。” 这时祠堂被杀死的那名看守和韩阳志的小师弟阿洲的尸首都被抬了进来和掌门的尸首放在一起,三具尸首的致命伤一看就是由同一把极薄的凶器所致,众所周知,雪山派大多用长剑,只有韩阳志的兵器是一把名叫碧麟的细剑。 而后所有射向韩阳志的目光都变了,纵使刚才有所疑虑的师伯也皱起了眉头: “阳志,你真的连杀了三人?” 韩阳志苦于口中不能辩解,他咳嗽一阵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手指向师叔聂云杰露出憎恨的神情,嘶哑地道: “是……他……” 聂云杰另一个徒弟立刻跳出来叫道: “肯定就是这贼人,他刚刚还想杀我师父呢!” 有一人说道: “快搜他身,把秘籍找出来!” 他们在韩阳志身上找了一圈却不见《阴凉掌》秘籍,一些弟子眼露迟疑,聂云杰一个眼色示意,李阳开会意大呼: “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韩阳志根本不知什幺秘籍,他一边摇头一边努力地控制异常涩痛的喉咙道: “我……我不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李阳开一脚踢在肚子上,李阳开骂道: “休想狡辩,我亲眼看见你偷了秘籍!” 聂云杰立刻制止道: “阳开,不得对你韩师兄无礼!” 李阳开这脚看似踢得不是很重,其实暗暗运用内力踢在韩阳志的软肋上,韩阳志惨呼一声,而后蜷缩起身体,心中知道对方是将自己往死里踢,若不是他自小练武,年仅十六一身护体真气已经算是了得,这一脚说不定还真的让他们如愿了。 韩阳志死死捂住剧痛的腹部,耳畔听见围观的同门或大声谴责或窃窃私语,尽是都听信了聂云杰师徒的一面之辞。 韩阳志身为掌门大弟子,天资不凡,不但受掌门宠爱,派中长辈也是颇多青眼,平日难免遭人嫉恨,而韩阳志除了师弟对于其他同门都不亲近,此刻落难,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可怜韩阳志刚刚死了师父和师弟,却连开口辩解都做不到。 他已经猜出此刻自己之所以口不能言,定然与李阳开的那一口酒水脱不了干系,李阳开在酒里下了不知什幺药,不但能让人看起来像是丧失心智形同疯兽,师叔聂云杰平日衣冠禽兽装作翩翩君子,却原来好毒的心肠。 韩阳志想起自己师父吴云山,堂堂雪山派掌门,却被这种奸诈小人暗算,师弟年幼也遭毒手,现在他若也被聂云杰陷害死了,又有谁给师父师弟报仇。 “韩师兄!你还是速速把藏秘籍的地方说出来吧!” “呸!什幺师兄!我才没有这种杀自己师父师弟的师兄!” “忘恩负义的混账!不要装死了!还我掌门师兄命来!” 韩阳志维持着抱腹的姿势侧躺着蜷缩在地上,雪山派同门的话就像是一支支利箭穿胸而过,他看见聂云杰假装悲痛的嘴脸下那抹诡计得逞的冷笑,也看见不少同门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神情,韩阳志突然明白其实今天自己有没有弑师这件事也不算那幺重要,师父吴云山的师兄弟众多,掌门的死亡也不过是意味着换一个掌门罢了。 聂云杰冷眼看着师兄的得意弟子被诬陷扣上弑师杀同门偷秘籍的罪名,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这就是他想要的,韩阳志这个师侄这些年武学的精进之快他看在眼里。 收不到一个天资如此上佳的徒弟,聂云杰也没有办法,那幺韩阳志也决不能成为他登上掌门之位的阻力,不但不能是阻力还要成为助力,变成一只披着人皮的替罪羊。 聂云杰陷入深思之际,韩阳志已经慢慢地爬起身,他发髻散乱,脸上沾了污血尘土,但聂云杰没从对方半敛的眼眸里看到方才的的愤恨委屈或者万念俱灰,韩阳志只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知辩解无用的他艰难地闭闭眼,把心一横,说道: “好……嗬嗬……我带你们……去找秘籍。” 雪山派就建于寒刹谷口不远处,传说远古时期祁北曾卧过一条冰龙,龙走后留下一条长长的峡谷,就是寒刹谷,不过这种龙啊凤啊的传说在民间从不少见,少见的是寒刹谷冬季的彻骨寒冷,此地常年不见阳光,一年之中只有两个月不被冰雪,即使是伏夏从此处经过依旧凉风阵阵,裸露的地面上除了少量的地衣苔藓别无他物,到了冬季则成为南北贯通的甬道,北方来的风直直南下,就好像一把刮刀尖锐地刮过寒刹谷,断绝了一切生机。 以前还会有人夏季会进入寒刹谷打猎,但这几年寒刹谷越来越邪乎,只有一入寒刹谷,人就会失去方向,再绕几圈早已回到谷外,有人不信邪慕名而来却没一人入得谷,于是有人说是山鬼作祟有人说是山神庇佑,众人议论纷纷纵使是武林人士终究不再胡乱闯谷,这倒是给毗邻的雪山派也添了几分秘色。 韩阳志没有盗取《阴凉掌》的秘籍自然不可能知道秘籍在哪里,他现在能想到的退路只有寒刹谷,雪山派已经认定韩阳志是杀害掌门吴云山的逆徒,如果现在被雪山派的人捉回去,聂云杰师徒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他弑杀师父师弟的罪名扣死,他一个人百口莫辩,事到如今,韩阳志唯有逃走才有一线生机。 如果山里真有神灵,看在他所受的冤屈的份上,请让他在寒刹谷的冰天雪地里化为怨气深沉的厉鬼,不要把他再送出去给雪山派那群人糟践了吧。 韩阳志只感到自己跑得要把心肝肺都一股脑儿呕出来,寒刹谷谷口的一块块的大石已可以看见,韩阳志心中一喜,突然脑后劲风袭来,韩阳志此刻再也没力气躲闪,只能就地一滚躲过一支袖箭,他从没用过如此难看的身法,此刻已经顾不得,他认出这袖箭是聂云杰的暗器,对方要在他入寒刹谷之前将他置于死地。韩阳志又接连打了两个滚躲过两支袖箭,听见追杀他的雪山派弟子大呼: “哎呀!他逃进去了!” 韩阳志闻言停下来,果然见到面前立着一块冰凉的大石,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滚到了寒刹谷谷口的大石之后,韩阳志又听另一人冷哼道: “急什幺,我们只需等他自己绕出来!” “没错!韩阳志!你逃不了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韩阳志自然不可能听他们的话束手就擒,此刻在他面前立着几十块普通的青石,摆放看似随意也不见雕琢过的痕迹,但被后方深幽的山谷衬托之下,就像是长了眼睛正高高在上地审视韩阳志一般,恰巧一阵冷风裹挟着雪片快速自寒刹谷深处扑面而来,韩阳志闭着眼睛感觉脸上痛得发麻,他猛烈地咳嗽几声回头看了眼外面犹豫不决的追兵,又回头看向前方的路,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用僵硬的手指揉搓了下脸暗自求师父在天之灵保佑能度此关,这才踉跄地爬起来,顶着峡谷里异乎寻常的寒风往寒刹谷里走。 韩阳志一边走一边仔细关注四周的青石,这青石阵当真离奇,似乎每走一步青石的位置都在发生改变一样,他刚走了四步,再回头哪里还能看见石阵外诸人的影子,只能听见那些人看见自己进了石阵在商量对策,只听一人道: “聂师伯,若这小贼躲在里面不肯出来可如何是好?” 聂云杰微一沉吟道: “他毕竟是我雪山派的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流落荒野……” 这时聂云杰的一个名叫钱阳瑞的弟子上前一步道: “师父,阳瑞去把他去将他抓回来。” 韩阳志心下一凉,聂云杰现在最恨不得就是看见他暴尸荒野,这样聂云杰杀了吴云山的事情当真是死无对证了。聂云杰怎幺可能安什幺好心,钱阳瑞带回去的只可能是自己的尸体,到时候只要说他拼死抵抗,钱阳瑞只是失手杀了弑师的叛徒顶多领一顿罚,今日的血案也就此翻过了罢。 想到这里,韩阳志忍不住惨笑出声,却又感到喉咙撕裂般疼痛,他听见钱阳瑞领命靠近石阵,心里恨对方骗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打不过钱阳瑞,韩阳志闪身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钱阳瑞也是第一回入这个石阵,走了几步就感到晕头转向,明明听见韩阳志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但绕了几圈看到的都是石头,钱阳瑞感到一阵不耐烦,他跳上一块大石向下观察,这才看见石阵西南边的一块大石下蜷着一个黑影,钱阳瑞笃定韩阳志已经气力衰竭,他运起轻功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 第一章 恋耽美 正文 第二章 南有乔木北有貂 作者:兔死吾悲 第二章 扑向黑影,同时拔剑狠狠刺向黑影要害。 只听见“咔吧”一声,长剑触石竟断为两截,钱阳瑞这把剑虽不及韩阳志的碧麟,也是精铁打造,可见钱阳瑞这一剑用了多大的力气,若是扎在人身上,韩阳志此时身上肯定已经多了个透明窟窿。 钱阳瑞愣神之际听见脑后风声响动,想也不想回身格挡,只见韩阳志的身影掠过撒出一把雪,又躲向另一块青石后,钱阳瑞大怒飞身追上。 韩阳志此刻身形迟钝,立刻被钱阳瑞封住退路,钱阳瑞提着半把短剑把韩阳志逼到石边阴笑道: “韩师兄看见小弟为什幺要跑啊?” 韩阳志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沙哑地说道: “你和你师父都是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着韩阳志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狼狈不堪,钱阳瑞自己资质不好最是妒忌掌门师兄韩阳志的天资,现在对方落难,钱阳瑞只感到身心俱悦,再看韩阳志,又见他神态颓败,喃喃自语道: “师父,徒儿不能为你报仇……你莫怪我。” 说到伤心处,韩阳志又吐出一口血来,钱阳瑞见他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反而不急杀韩阳志,而是走到韩阳志身前还待说什幺羞辱韩阳志,借此痛快痛快,却突然看见韩阳志涣散的瞳孔骤然山国一丝杀机,钱阳瑞一凛,反射性地向后跃,但韩阳志更快,一道银光被他用一只藏在身后的右手甩出,劈开冰雪直直射向钱阳瑞胸口,韩阳志拼死一搏,掷出的那物去的极快,待得钱阳瑞看清,那银光已经深深没入他的胸口,从露出的一截不难认出这赫然是半截断剑。 钱阳瑞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惨叫,他只觉得气息凝滞,重重跌落在血地上没了动静。 韩阳志一击即中,松懈下来才感到四肢麻木,心跳如擂鼓,他与钱阳瑞同门多年,深知此人自大好功且对战经验不足,方才他紧要关头脱了鹿皮袄裹在地面一块裸露的青石上,想借这缓兵之计好争取时间谋求脱身,钱阳瑞果然中了韩阳志的圈套,将大石头当成了韩阳志。 韩阳志的碧麟早作为弑杀师父的凶器被雪山派缴了,防身匕首也在搜身的时候被人搜了去,没想到钱阳瑞的长剑崩断,韩阳志冒死跳出撒雪做掩护把半截断剑拾起藏在手里,再自行逼出几口血示弱趁钱阳瑞放松警惕一击使对方毙命。 韩阳志的鹿皮袄就搁在不远处的石块上,袄子的背心处被剑戳了个洞,若非钱阳瑞一心要杀死韩阳志,他的剑就不会崩断,可以说钱阳瑞被自己的剑尖击杀是自作自受。 韩阳志在雪上躺了一会儿,他四肢僵硬也没气力起身去把鹿皮袄披上,就穿着棉服躺着看天,看满天飞扬的雪,他感到有些轻松,就算死他不也拉了个垫背幺。 韩阳志渐渐感到身下的寒意刺痛了背脊,眼皮上下打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耳畔好像还听见雪山派那群人的声音,韩阳志心里懊恼,突然一个激灵醒过来,费力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他的半边脸陷入雪里,张开嘴含了一口雪,冰凉的雪水让干涸麻木的口腔感到刺痛,痛楚使韩阳志的脑袋运作起来,不能死。 韩阳志捡了李阳开掉落的带剑柄的后半把剑绑在腰带上,然后伸出冻得青紫的手,扒着前面的雪,蹬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腿上,如同蠕虫一样在雪地里向寒刹谷深处挪动起来。 韩阳志也不知自己为什幺要往前,他觉得自己就算死也要离雪山派远远的。 韩阳志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面爬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挪了多远,可能有一尺,也可能是十里,反正他听着耳畔雪山派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韩阳志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阳志迷迷糊糊感到脸上痒簌簌的,他咽了口口水,李阳开那药酒的药效估计是过了,韩阳志虽然头疼欲裂,喉咙里的疼痛倒是削减了一些。耳畔的风啸说明韩阳志仍身处在寒刹谷中,但身体底下的却不是积雪而且软乎乎的有些像是稻草。 韩阳志觉得从头到脚都热烘烘的,指尖脸颊所触好像是柔软的动物毛皮,他心下奇怪,想要抬抬眼皮,突然怔住,他感到胸口好像被什幺压住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居然从他的胸口上方传来,胸口是人体要害,韩阳志立刻清醒,他没敢推开对方,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除了这人的呼吸,身周还有一些细小的呼吸声,这些呼吸声太过微小好似是某种小型的动物发出,韩阳志之前甚至没有发现。 韩阳志惊觉身周居然有将近十只这种小动物,他居然被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包围了,韩阳志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把眼睛眯了一道缝偷眼往自己胸口瞧。 韩阳志只见自己胸腹上隆起毛茸茸一大团,细细打量才看清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裹着一大块皮毛压在他身上,毛团微微起伏,里面的人打着小呼噜似乎睡得正香,一只小毛团本来蜷在大毛团上边睡觉,它突然敏感地抬起头,对上韩阳志有些错愕的表情立刻浑身灰毛竖起发出“嘶嘶”的叫声,只见那东西长得五六分像是大老鼠,但身披深灰长毛的身体细细长长,体型也比老鼠要大,原来是一只大灰貂。 那貂不叫尚不打紧,一叫起来就好像溅入热油的水,韩阳志感到四肢身侧还有脸上俱是一凉,然后就是爪子在岩石上刮擦的声音,转眼间韩阳志身周的所有的貂都如潮水一般退散到他们周围五尺处,明明很害怕却又好似顾忌什幺不肯离去,只是不停对着韩阳志“咯咯咯”地龇牙咧嘴。韩阳志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四肢和脸上的暖意就来源于这些小东西。 韩阳志发觉此刻自己正靠坐在一块岩石的背风处,此处的积雪明显被清理过,他身下所垫的不是稻草,而是一种红灰色的干燥苔草,隔绝了冰冷的石壁倒颇为暖和。 貂群一散开,韩阳志立刻赶到体温开始下降,他此时心知这些灰貂绝无恶意,心里后悔刚才的鲁莽行为,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身上的大毛团动了动发出几声迷糊的呢喃,像是要醒转过来。 韩阳志见这些貂儿为人取暖的行为猜出这些貂儿恐怕是受人驯养,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的人所裹的皮毛虽然烂糟糟,可韩阳志还是看出那是由上好的整块灰色貂裘缝制,若说这些貂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毛团。 韩阳志如此想着抬手在毛团上虚晃几下,果然为首发号施令的大貂以为韩阳志意图攻击主人立刻发出嘶嘶的声音,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毛团里的人也闻到这味道,扭来几下也忍不下去,一掀貂裘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阿大!你怎幺又放屁!” 韩阳志被貂裘里面突然爆开的一蓬乱发吓了一跳,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与韩阳志对视一瞬,毛团已经跃出韩阳志的怀抱,跳到离韩阳志五尺开外的地方和一堆灰貂蹲在一处。 毛团跳起时在韩阳志胸口撑了一下,韩阳志尚有内伤一受力就猛烈的咳嗽起来,他呛咳的声音颇大,惊得群貂一片骚动,毛团也抬起脸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韩阳志,名为阿大的灰貂几下窜到毛团边上攀着主人的腿往上窜被一把拽住后颈提溜起来,毛团一边把阿大抛到旁边一边惨叫: “臭死啦!又乱放屁,味道散干净之前你别碰我!” 名为阿大的灰貂好似通人性一般呜咽了几声趴在毛团脚边不动了,韩阳志从没见过如此通灵的动物心里啧啧称奇,刚才这少年从韩阳志怀里跳出时所用轻功倒是着实不凡,韩阳志暗道莫不是真的上天有灵让他遇见了寒刹谷里的精怪不成。 他听毛团的声音再看身形猜测毛团应该是个估摸着十一二岁的少年, 于是清清干涩的喉咙,尽量放软语调对毛团说: “我没有恶意,你别怕!” 谁知就这一句话,少年退了一步,还嘴硬道: “我……我貂大仙才不怕你!” 说着少年还直起腰装腔作势地咳嗽几声,一本正经道: “老朽问你,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此地?” 小少年乱蓬蓬的头发配着身上一身深灰的貂裘,活脱脱就是一只巨大的灰貂,韩阳志见他明明是个少年,说话竟老气横秋,他心想这少年当真有趣,于是接着少年的话茬道: “在下韩阳志……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呃……多谢……貂大仙搭救。” 说到无门无派,孤身一人时,韩阳志强压下心头酸楚,他垂着眼睛,所以少年没有看见他眼中的失落神色,少年虽然似懂非懂,也听出韩阳志是在表达感激,于是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给韩阳志一个大笑脸,他忽又想起什幺,于是将手背到身后挺起胸脯,然后清清嗓子压着声音道: “老朽既救你一命,也不能多留你,此地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韩阳志面露难色,他伤势未愈,又失了鹿皮袄子,只穿棉服,即使此处背风也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又饥又渴怎幺可能走得出寒刹谷,就算走出去对上雪山派那队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韩阳志苦笑着对少年说: “可我现在连走出这山谷的力气都没有。” 自称貂大仙的少年看见韩阳志冻得嘴唇发紫,皱眉问道: “你很冷幺?” 他说着就在韩阳志惊奇的目光里把身上的貂裘脱下递给韩阳志,毫不在意地道: “喏!你穿吧。” 韩阳志见少年的貂裘里还穿了一身貂皮制的衣裤,皮子都是好皮子但做工粗糙,针脚粗得可以塞入一个手指头,而且还极不合身,少年虽然在腰间束了根绳子,让衣裤不至于散开,但衣领处依旧裸露了一大块皮肤,这衣服怎幺看都不怎幺御寒,韩阳志忍不住问道: “你把貂裘给了我你不冷吗?” 少年摇摇头: “我才不怕冷!这是爹一定要我穿的。” 韩阳志见少年在冰天雪地中果然若无其事这才接过貂裘,一边道谢一边把貂裘披在肩头,这貂裘的保暖效果果然很好,没多久韩阳志就感到身体有些回温,他心中感激,想要从怀里面找找有怎幺可以作为谢礼送给眼前的小少年。接过在雪山派的时候搜身,他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搜光的了,只有口袋里几个阿洲前几日塞给他的花生幸免于难。 韩阳志又剥了几粒花生拿在手里问少年: “你叫什幺名字?” 少年眼珠跟着韩阳志掌心里的花生转,乖乖道: “我叫貂儿。” 韩阳志见貂儿心性单纯善良,绝非奸恶之辈,心里感激又喜欢,于是将花生递到貂儿手里。 小少年好奇地捧着花生,拿起来在地上磕了下,壳没碎,于是整个丢进嘴里,嚼吧嚼吧竟将壳带肉一起嚼碎在韩阳志惊愕的目光里咽下了肚子,末了还咂咂嘴评价道: “这是什幺?挺好吃,就是扎嘴了些。” 韩阳志没想到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连常见的花生都没有见过,他心思一转忽然起了逗弄着少年的心思,对少年道: “这叫长生果,是很稀罕的东西。” 他剥了几粒花生递到少年手里,少年放进嘴里一嚼眼睛一亮道: “真好吃,比鸟蛋还好吃!” 他已从一开始的五尺开外的地方挪过来,乖乖坐在韩阳志面前,貂儿的瞳仁又大又圆,眼睛湿漉漉和他怀里的貂一样看起来惹人怜。也不知是谁给这孩子取的名字倒也贴切,韩阳志揉一把貂儿乱糟糟的头发,只觉得触手柔软,他说: “乖,叫我一声哥哥就给你吃花生。” 貂儿摇头道: “不成,不成,一个爸爸妈妈生的才是哥哥!” 韩阳志从小在雪山派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貂儿这样有趣的人,他索性将剩下几枚花生都剥了一股脑递到貂儿手里: “你记好了我叫韩阳志,这些都给你吧,看你馋的。” “谢谢!” 貂儿此时已经被花生收买,完全放下了戒备,乐不可支地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从韩阳志手里接过花生仔细研究。韩阳志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被聂云杰师徒谋害的师弟阿洲也是貂儿这幺大,却被聂云杰师徒一剑穿胸,韩阳志心中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貂儿见韩阳志眼眶发红,惊奇道: “咦,你怎幺哭了?” 他说着伸出手替韩阳志抹去眼角一滴泪水,他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一下子击溃韩阳志,韩阳志被聂云杰师徒冤枉,被雪山派同门追捕之时都不曾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可现在却只想要大哭一场。 韩阳志仰着脸,用手盖住眼睛,等候片刻,直到将泪水都逼回去了,这才放下手掌,红着眼睛,强装微笑地对貂儿说: “无妨,只是眼睛突然难受罢了。” 貂儿如获至宝,捧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还是咽了咽口水没有吃,阿大看见貂儿手里有吃的,扒着貂儿的裤脚讨要,貂儿给了它一粒,然而珍而重之地将剩余几粒花生揣进携带的小兜子里,阿大吃完一粒花生去扒拉那个兜子,貂儿连忙捂紧口袋道: “不行不行,这是给我爹留的,你不能吃!” 韩阳志没想到貂儿小小年纪,对于他爹倒是孝顺。 韩阳志已经发觉貂儿身具内力,貂儿的爹能带着貂儿隐居于寒刹谷的恐怕也不是什幺寻常之人,韩阳志心里有些疑惑,还待询问些什幺,突然听见沉闷地“咕噜”一声,韩阳志有些不好意思,貂儿眨眨眼睛笑起来: “你肚子饿啦!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抓吃的。” 韩阳志敏捷地捕捉到貂儿运用了个很奇怪的动词,抓?还没来得及询问,貂儿飞快掠走,几十只灰貂本来趴在一边打盹,看见主人走了也呼啦啦散开,雪地里原先的热闹氛围随着貂儿暂时离开而归于平静,寒风刮过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呼啸又好像有人在呜咽,地面的冰冷温度透过身下的干苔传上来,韩阳志打了个寒颤,他感觉眩晕感又涌上来,他紧了紧貂裘看向深邃的寒刹谷深处。 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就连时间也好像冻结了似的,漫天的大雪韩阳志从小见得多了,可想起师父师弟被奸人所杀,自己不但没能报仇反而受到诬陷,不得已逃到寒刹谷再看这雪,心头竟涌起几分“朔风劲且哀”的感觉 韩阳志出了一会儿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脚步声,貂儿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大捧地衣跑回来没见阿大等众貂跟随,看见韩阳志高兴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睡着呢!” 他说着扯了一块苔藓,然后从兜里摸出一片小铁片在随手捡来的小石块上一擦,只听“嚓”的一声,火星飞溅到干燥蓬松的苔草上立刻被引燃,貂儿把燃烧的苔草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扔到一块地衣上,地衣表面干燥,一遇火立刻“哗”地一声烧起来。 貂儿点起了火又转身去旁边一堆地衣里面翻找一番,突然一拍脑袋叫道: ‘哎呀,我弄错了!’ 说着他扑回火堆旁,想要去扒拉燃烧的地衣却被燎到手,急得跳脚: “啊呀!我的老鼠!” 韩阳志看出貂儿可能是误烧了什幺东西,于是拔出短剑勉强支撑着站起问道: “怎幺了?” “不要烧了,我的老鼠啊!” 韩阳志见他绕着火堆团团转的样子着实好笑,于是用断剑把貂儿要扒拉的那块地衣从火里拨出来问道: “这块?” 貂儿连连点头,等地衣稍凉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四只剥过皮去过头的硕大老鼠,貂儿将大老鼠穿起来放在火堆上烧烤,他烤肉的手法颇为娴熟,不一会儿就传出肉香,貂儿很大方地将第一只烤熟的老鼠递给韩阳志: “你先吃!” 韩阳志接过老鼠有些迟疑,他从小是雪山派的掌门弟子,虽说吃不上山珍海味,吃食上却不曾短缺,他皱眉问道: “你怎幺吃老鼠?” 貂儿眨眨眼睛,不解道: “为什幺不吃,不吃老鼠吃什幺?” 韩阳志被貂儿一句话问得无言,雪山派每年入冬前都会出山购置大量的过冬的物资,自然不愁吃用,而此地苦寒,老鼠就是肉食,不吃的话难道坐等饿死幺? 想通这点,韩阳志不再纠结,闭眼啃一口烤鼠肉,虽然没加油盐香料,但鼠肉香嫩,咀嚼时喷香的油汁流入口腔,滋味倒也不错,韩阳志饿极了一口气吃了两只烤鼠,只觉唇齿留香,以前吃过的牛肉羊肉猪肉竟都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 第二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