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愁(H)》 分卷阅读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 《断愁》作者:泠司 文案: 失恋后最好的事情莫过于,遇见一个能补足他心里遗憾的人。年上。 两个爱而不得的人试着放下过去,谈了一次由身到心的恋爱 严峻生x赵桥 炮友转真爱 现代年上,八岁年龄差,狗血满篇 开篇攻受心中各有朱砂痣白月光 1v1 he 两个爱而不得的人试着放下过去,谈了一次由身到心的恋爱 ~*~*~*~*~*~*~*~*~*~*~*~*~*~*~* 赵桥醒时,天色渐晚,红彤彤的霞光将卧室染成微醺的金色。 昨日夜里,他和许久不见的好友叙旧,一行人都喝得有点多。劝酒的人中数周晟劝得最为殷 赵桥心底门清,周晟就是在恼恨他一个人一声不啃跑去国外读书事。 他不肯明着说,就只能在这种时候让他多喝两杯泄愤。 虽然他确实忙,忙mba学位、论文和工作,有段时间里通宵基本是家常便饭。周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他醉成这样便主动送他回家。 醉醺醺的到了家,他先是洗澡,再是失眠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睡着天都亮了一半。 此时此刻,宿醉的晕眩感袭来,他没有立刻起床,睁着眼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发现自己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他回家了,不再住在合租的小公寓里,没日没夜地写论文看报表,写到苦闷的地方,他的法国室友théodore会陪他一同适当酗酒,酒醒后继续写他们的硕士论文。 他是三天前回国的。第一天浑浑噩噩,第二天白天收拾托运回国的行李,晚上被周晟他们那群人喊出去叙旧。 他起床,简单地洗漱一番,下楼发现家中人正在用晚餐,虽没人说话,但气氛融洽。 父亲坐在正席上,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是他母亲和大哥赵时明,母亲身旁坐着他的准大嫂梁小姐。他自发地走到他大哥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阿姨端着汤,见到他被吓了一跳。 “小少爷。” “小桥,你起来了?” 见到幼子的赵母连忙让阿姨再盛一碗饭上来。 “成什么样子?” 不同于母亲的慈爱,见他这副颓丧模样,兄长赵时明第一反应便是皱眉。他平生最厌烦的就是有人仪态不整,赵桥这副模样可谓是犯了他的大忌讳。 他看看外边的天色,看看宿醉痕迹明显疑似头痛的赵桥。 “一整天都睡过去,像什么样子?” “时明,阿桥他刚回来,还带着时差,难免的。”即使知道兄弟感情一向不错,赵母仍是劝慰道:“都多久没见面,兄弟间就别这么见外。” “睡到晚上就是倒时差了?照这么倒下去,时差只会越来越离谱。” 话是这么说,赵时明的面色倒是缓了一缓,用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熟稔的亲密语调同他说。 “明天早上和我一同去晨练,我会来叫你。这么昼夜颠倒下去对身体不好,不要仗着年轻就瞎折腾。” 赵桥没道理不答应,好像前几分钟被训斥的不是他一般。他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嘴硬心软的毛病实在是太过要命,许多人还没看到他心软的那一面,就已被他嘴硬的那一面吓得魂飞魄散。 长兄如父,他从小见惯赵时明严苛的一面,被训两句实在算不得什么。 “好了,吃饭。” 赵父不动声色地看了幼子一眼,再点点餐桌上的菜肴,暗示他们所有人莫要误了正事。 一家人吃完晚餐坐在客厅里,父亲打开电视看新闻,母亲和准大嫂梁莘两人说话,没一会儿阿姨端上来剥皮切好的芒果当餐后水果。公司里似乎有什么事需要赵时明处理,他一个人到一旁去打电话。 赵桥坐在客厅沙发上和周晟、陈靖等几个朋友聊微信,其中就聊到了赵时明的婚事。 赵时明是赵桥同父同母的兄长。他们俩年龄差得比较大,足有八岁。赵桥上小学的时候,赵时明已是身形颀长的少年,而赵桥升上高中,赵时明已远在海外攻读mba。 一般来说这样的兄弟都不亲密,但他们算是例外。幼时赵父赵母常年不在家,赵时明自然就把赵桥当作自己的责任承担起来。最为令人记忆深刻便是还是青葱少年的赵时明一脸老成地坐在一群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中,给赵桥开家长会。 不止有一人问起,他们兄弟的名字为何不是对仗的形式?一人三字一人两字,要是年龄差再大点,走出去赵桥喊赵时明爸爸都不会有人生疑。 性子严肃的赵时明定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倒是赵桥长大点,对自己是如何出生有所了解后,才让这群人的问题有了答案。 据赵母所说:赵桥出生前几天,还在预产期的她整夜睡不踏实,某天做了个梦,梦里是一道长桥,万顷碧波。她走过桥后便醒了,醒来发现羊水有异动,被连夜送进医院,经过长达十数小时的难产就是他出生。 赵母想起那个梦,给他取名为赵桥,而不是先想好的赵时昭。 他们兄弟二人的性格就像名字一般迥异。 赵桥性子随和,算得上易相与,而赵时明平日里不苟言笑,为人严谨,早几年还要更不通人情。赵时明自从继承了家业,便一心扑在工作上。眼见他要打一辈子光棍,梁莘梁小姐就是时地出现,将他拯救于孤独终老之中。 虽然赵家父母心中焦急,但因为梁莘工作上的调动和事业心,两人几年前只是订婚。近来梁莘也有了抚育孩子的念头,两人便顺势把婚礼的事提上了日程。 眼见赵时明的终身大事总算是定了下来,不止是赵父赵母心中宽慰,赵桥也长舒一口气。 两人前几天已经领了证,婚礼订在一个月后,随着婚期的逼近,有些东西就愈发重要起来。 “要请的客人有哪些?” 赵时明电话打完后回到客厅,听到妻子和母亲说起这个话题。 除却双方父母亲友,都是些赵桥不熟悉的面孔。 原本亲近之人的请柬需要新人亲手送出,但是赵时明近期需要出趟远门,只怕会耽搁。 “阿桥。”他们母亲叫了声赵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要是愿意的话,能帮你大哥送份请柬吗?” “给谁?” 骤然被拉入讨论的赵桥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一句。 “严峻生。” 赵时明略带歉意地和他细说。 后面的话赵桥一大半都没听进去,光在心中咀嚼这个名字就花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赵时明果然来敲门。赵桥想,这个人的生活还是多年如一日的规律,七点左右起床,晨练,然后八点吃早餐,吃完开车去公司。 醒了半个钟头左右的赵桥迅速换好衣服,跟他哥一起下了楼。他在法国的最后几个月疏于健身,饮食不规律,长时间熬夜,身体素质自然不能和坚持晨练,定期去健身房的赵时明比。 不过好在他年轻,算有些底子在,跑完几公里不在话下。 回去的路上,赵时明重新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 跟他说起送请柬的事。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等我回来自己去。” “我愿意的。” 清晨带着夜间水汽的风迎面而来,阳光也渐渐变得灼热。 出了一身汗的赵桥闭着眼睛,打断了他哥的话。 “谢了。” “不用谢我,又不算什么大事。” 他记得严峻生是赵时明从高中时起的朋友,两人从十几岁相识,当中经历了严峻生出国的六七年,到现在足有好些个年头。 赵桥还记得,那是他哥刚接手家里公司时的事。当时刚刚在严家站稳了脚跟的严峻生不多不少给了赵时明一点帮助,让他不至于走那么多弯路。后来赵时明私底下讲起严峻生,总是离不开对这件事的感激。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但赵桥知道,他会答应帮赵时明送请柬,一部分还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他和严峻生交集不算多。以前严峻生来他们家做客时辅导过他功课,可随着他们各自的升学和年龄差距摆在那,渐渐也没什么往来了。 即使他上大学后在自家公司实习,偶尔见到严峻生几面也不过是远远地点头当打招呼。 真正让他们距离近起来的是去年圣诞节前后,严峻生去法国谈生意,经过巴黎,也来了他的学校。 赵时明只以为他过去看了自己一次,却不知道他邀请自己一同去马赛度过了他在法国的最后一个圣诞节。 一周半的相处中,赵桥觉出了不同于他哥的面冷心热,严峻生这人只是看起来温和,心里多少是冷的。 冷淡又高高在上的,却又奇异的不令他感到难堪的一个人。 至今赵桥都搞不懂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拒绝自己,反而像是纵容一般接受了自己。 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们都过了个还算愉快的圣诞节。 快到家门口,赵时明先停下脚步,不打算再往前一步。 该来的总会来。赵桥见他转身盯着自己,黑漆漆的眼珠瞬也不瞬。 “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当真的?” “哪些话?” “我送你上飞机时你说的那些。” 距离赵桥上一次回家差不多过去了大半年,当时送他上飞机的是赵时明,兄弟二人难得说了几句心里话。赵桥记得很清楚,赵时明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他笑着说没有。 “当然是真的。哥,你知道我不喜欢说假话。” 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可有时说真话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人们承受不起的。 因此在谎言和真实之间诞生了某种平衡。 “我是认真的,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赵时明看起来有点烦躁。“我知道……” “我肯定不会拿我是同性恋这种事来骗你。” 赵桥第二次见到周晟是在星期二下午。 前一天晚上周晟突然打电话过来约他一同看摄影展,无事可做的他欣然应允。 有赵时明的监督,他这几天作息无比规律,整个人气色比刚回来那会好得多。见面周晟把他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了句什么,赵桥就知道当初他不告而别这件事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路上周晟专心开车,他则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城市,但因为他大学去了别的省份,毕业又直接出国,沿路的许多建筑都变了样,看上去陌生至极。 周晟约他看的是位挺有名的自由摄影师的个人展,展馆包括两层楼,足见手笔之大。 赵桥等他在附近停好车,两人一起进了电梯,直奔十六楼的一号展厅。 因为是工作日,又非免费展览,冷清的展厅内只有寥寥几人,还大都是大学生情侣模样。 周晟和赵桥看完了这边,想要往深处走,走到一半发现有对情侣正走廊的尽头动情接吻,姿态投入恍若无人。 差点就撞上去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周晟摇摇头,拉着赵桥换了个方向。 平心而论展厅布置得极好,不同主题的作品分在不同的区,再按照时间或空间顺序分布。光线和馆内温度都相当人性化,让观展人能有个安定舒适的心情。 说实在的,赵桥挺喜欢这名摄影师的风格,没什么故弄玄虚的光影,都是些相当生活化的东西。比如这一区,拍的是勃艮第葡萄从开花到丰收时的场景,叙事性极好。春末,一穗穗不起眼的丝状花沐浴着一年中最好的阳光和雨露,在秋天结出成熟饱满的紫色葡萄。它们被工人们从粗壮的藤蔓上剪下来,装在卡车上,一车车送往酒庄,酿造当年的美酒,场面颇为壮观。 赵桥特地留意了一番摄影师本人的签名——一个潦草的殷字。 他们又看了几个区,有人物,也有山水,都各有长处。 不管他最初接到周晟邀请时心中有多吃惊,总体而言此行都不亏。 准备出馆时赵桥想起什么似的问身边的周晟。 “怎么想着来看这个?” 在他的惯有印象里,周晟确实不像是喜欢这些的人。 “陈靖送我的票,他天天加班,不看就糟蹋了。” 这倒是在纸媒工作的文青陈靖会做的事。赵桥想起陈靖专程去学摄影时的那个狂热镜头,心下了然,这位姓殷的摄影师应该就是他的偶像。 “你不用上班吗?” 他们叙旧那天周晟就来晚了,说是加班,看得出平日工作也挺辛苦。 “我辞职了。”周晟说得无比随意。“天天加班不说,工作氛围还不好,我早就想跳槽了。” “你看起来已经有打算了。” 这不是个问句。周晟是他们这几个人中性子最跳脱的,也最不容易定下来的,不过好在他的每一步都没失了谨慎。 “休息个十天半月,然后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快走到门口,周晟指指他的口袋。 “你电话响了。” 经他这一提醒,赵桥才发现被自己调成振动的手机在振。 “我去接个电话。” “那我先去开车,你到正门口等我。” 见到来电提醒上的名字,赵桥心下了然。赵时明答应他的东西从不含糊。 上次赵时明问他,他其实是有严峻生私人号码的,但因为不方便向赵时明解释从何处得来,干脆装傻充愣。 “赵桥?”电话那头的人非常直白。“我是严峻生。” “你好,严大哥。” “我们什么时候约着见一面?” 这确实是严峻生的风格,没有过多的寒暄,但也不至于令人感到怠慢。 “我没什么事,听你安排。” 展馆内外的温差有点明显,尚不适应的赵桥看了眼天,晴空万里,毒辣的日头晒得他有点晕。 “那就今天吧。”严峻生似乎在跟身边人说话,于是这边顿了下。“晚上六点半我让人来接你。” “谢谢。” “别这么见外。” 赵桥笑笑不说话。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确实不该见外。 挂断电话,等了没一会儿,周晟把车开出来停在他面前。 “去哪?回你家还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 是?” 赵桥拉开门坐到副驾席上,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听了十几秒发现是摇滚乐,不顾周晟的眼神关掉。 “先回我家。” “你家里现在肯定一派喜气洋洋对不对?” “你不都知道,我哥终于要结婚了。” 说起他哥赵时明,周晟的话匣子就算打开了。 赵桥小时候被赵时明管得严,连带他的一干朋友们都要面对赵时明的冷脸。 其中最怕赵时明的莫过于周晟。小时候是又惧又怕,长大后却不知怎的变成了敬重与艳羡。 “你说说,你那个大嫂人怎么样?” “你见过的,还是那位梁莘梁小姐。温柔美丽,大方开朗,我们一家都喜欢她。” “啧,听你说的,怎么一股子醋味。”知道赵桥小时候黏他哥黏得紧的周晟嘲笑起他也不留情。“恋兄也有点限度。” 赵桥轻笑一声,摇头否认道:“我是可惜梁小姐,怎么就看上我哥这木头了。” 就像是老房子着火那般,无可救药。 他到家喝了碗冰镇甜汤,回房间坐了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严峻生的司机也到了。 他挂掉电话就出门,看到停在正门处严峻生的车。 随着车窗缓缓落下,赵桥一眼看见后排坐了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坐到严峻生身边,男人的存在感令刹那间浑身紧绷,随即又放松下来。 想必严峻生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扫了他一眼,不做声。 司机踩下油门,窗外的景物飞速后移,起初赵桥还能认出些沿途的建筑,再往后就完全不认识了。他心中虽无不安,但总有好奇,只得求助身边唯一的严峻生。 “我们这是去哪?” 严峻生报了个地点,赵桥想他果然没去过。 这个点正是交通高峰期,各处拥堵不堪,好几次等待红绿灯的时间都比他们真正行进的要长。 赵桥不急,严峻生也不是会为此上火的人。 最后他们到了家装潢典雅,环境幽静的餐厅。看起来严峻生是这里的常客,因为无人拿着菜单过来让他点菜,他却半点没有被怠慢后的模样。 “你哥让你带给我的东西呢?” 赵桥拿出一开始就妥帖保管的请柬递给严峻生。请柬一看便是用了心的。红底烫金,金线勾勒出大片大片象征喜庆与婚嫁的石榴花,精致且郑重。 严峻生接过来仔细看了,赵父笔锋苍劲有力的小楷工整地写着所请何人、新人姓名和婚宴地点。他合上请柬细细收好,表示自己肯定会前往。 “都这么多年了。” 他似是感慨地说。这么多年,赵时明和梁莘总算是定了下来。 赵桥不得不赞同,有时候他想想,都觉得时间过去得飞快。 没一会菜上上来,每一碟分量都不多,但胜在精巧和花样繁多。 二人都恪守食不言的规矩,也没什么其他事一定要在此处讲。动筷后赵桥大致明了,此处的菜肴多是清淡爽口一系的。 他尤其喜欢当中的一道青笋,不知主厨是如何处理的,格外的鲜嫩脆甜。 察觉到他喜欢,严峻生不动声色地让侍从又加了一份上来。 赵桥望着桌上的第二份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总认为严峻生不近人情,控制欲过强,却一次次见识了这个人冷淡外表下的体贴与纵容,矛盾得可怕。 本着善始善终,严峻生让司机送他回去。 下车时,赵桥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车中的严峻生。 车窗渐渐往上升,他只留下匆匆一瞥。黑暗中的严峻生平日里一丝不苟梳到脑后的头发垂下来几缕,稍稍挡住了他形状狭长的眼睛,令人看不清其中闪动的光芒。 这一瞬的严峻生远比和他接触了半晚上的他要真实。 他们确实更为亲近过。 不过暂时的,赵桥很满足于他们的现在,不想回到那时的距离。 因为没人,一楼灯是暗着的。他进来后没有开灯,只是在黑暗中静静站着,似乎是一整天下来疲惫至极,让他连动一下都无比困难。 突然楼梯处出现一道人影吓了他一跳。待他定下心神来看,是他大嫂梁莘。 梁莘下楼去冰箱里取东西,没想到会撞上他在这里一动不动,也吃了一惊。 “我来拿东西。” 她打开灯,灯光刺得赵桥不适地闭了下眼。 赵母极其喜欢这个儿媳妇,让阿姨炖了燕窝封好放在冰箱里,叮嘱她每日晚上要记得吃。 “梁姐,婚礼筹备得如何?” 平日里与他交流不多的梁莘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一切顺利,下午去又试了婚纱,设计师让我保持好身材。” “你身材这么好,穿上婚纱一定很美。” 赵桥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梁莘也拿到了她要的东西,两人擦肩而过。 “阿桥。”她突然想起来点东西,停下脚步,无比诚恳地说:“我非常喜欢你去年送我的礼物,谢谢你。” “没什么,我看适合你们就买了。” 他去年圣诞节寄回来的礼物,从他父母到几个亲近的朋友都有份。给他大哥的是一对袖扣,他大嫂的是一对耳环,二者一看就知是情侣款。后来透过赵时明的口述他就知道梁莘喜欢这份礼物,没想到现在又被感谢了一次。 他都不知道自己挑选的东西竟然这么合她的心意。 等到梁莘上楼去,他看了她的背影几秒,自嘲地笑起来。 目前为止,他的家仍旧是一片安宁,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哪怕是为了这个,他也不能太自私。 后来的日子里,赵时明帮着联系的那家翻译公司效率比赵桥一开始想的还要高,前脚提交完学位证书等稿件,后天中午就收到翻译成品,快得他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东西到手后,赵桥大致浏览了一番,确定涉及到专业术语方面的东西没有翻错,这才把几页薄薄的翻译稿放到了他事先准备好的,国内做学位认证要的一系列繁琐文件中,用大信封装好一同寄了出去。 认证下来起码要一个多月,中间这段时间赵桥一直忙于其他的事,无暇他顾。好不容易得了空,第一个联络他的倒是平日里和他算不上多热络的陈靖。 至于陈靖联系他的理由,赵桥心中自然有数。 前去赴约的路上,他特意看了一眼天色。 沿海城市的夏天总是离不开台风。前几天台风边缘擦过就闹得连着好几天刮风下雨,今日终于放晴,阳光明媚,天是水洗过后的澄澈蓝色,远方飘着几片白云。 陈靖没戴眼镜,头发剪得极短,比那天他们聚会时看着要精神许多。 “走吧。” 他们看了场电影,又一同吃了陈靖推荐的那家日料,最后找了家酒吧坐着聊天。 酒吧老板看起来和陈靖是老相识,远远就和他挥手打招呼。 “我老样子,他要什么你问他。” 赵桥简单要了杯伏特加。他酒量就那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看起来你工作的事是搞定了?” “你二叔,陈庆忠喊我去给他帮忙,我也答应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 “你倒是个有本事的,能让他看上眼。我一早就说了,我们这群人当中,就你是能正经继承家业的样子。”他长叹,似乎是在抒发长久以来胸中的苦闷。“我还以为你会去你哥手底下做事。” 看他这样,赵桥不用想也知道,他爸在家里训斥他的内容无外乎不争气一类。 陈庆忠是陈靖的二叔,膝下无子,陈家的生意大都掌握在他手中。这人眼界极高,也极准,一二十年间,把手中家业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 可惜传到陈靖他们这一代,个个都不是经商的料。陈靖读了个人文类专业,毕业在家纸媒当杂志主编,他姐姐更叛逆,跑去亚非拉地区做生物研究。眼看着陈庆忠年纪大了,这陈家的偌大家业到底给谁就成了问题。 “人各有志。”赵桥摇摇头,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哥他又不缺人,我去哪都无所谓。” 前几天赵桥同陈庆忠的单独会面中,陈庆忠也问了他差不多的问题。 他们都以为他学成归来是会去自己家的公司,帮他哥赵时明的忙。 “我不喜欢现在大多数年轻人很重要一点就是没定性。” 问完了该问的问题,闲聊中陈庆忠若有所指地望他。 “我哥他没我这么多年不都下来了。” 赵桥隐晦地向他表达了自己不会轻易跳槽的决心。 然后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陈庆忠让他等他哥婚礼后来报道,算是给足了他时间。 他爸妈知道这个消息时还埋怨了他两句,倒是赵时明,从头到尾都是支持他的。 “你知道吗,周晟要走了?” 就在赵桥深陷在自己的思绪时,陈靖喝干杯子里的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说到底赵桥选择在谁手下工作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出于好奇问这几句便是足够。 赵桥和他哥赵时明的关系好,不像有些别的家庭。所以他们这些旁人问什么说什么都像是挑拨,不如不问。 “什么?” 这个赵桥是真的不知道。上次看完摄影展,周晟把他送回家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没想到连他决定离开的消息都是陈靖传达的。 能让周晟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这理由肯定不愿同他们讲就是了。 “他工作辞了,房子退了,估计打算走得悄无声息。” 陈靖淡淡地叙述,在赵桥忙于各种琐事时,他临时去给周晟送东西,发现在他住处行李都打包好了,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周晟起了离开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 “你们啊,一个个的,都是这样,说走就走。” 他叹口气,说不出是惆怅还是祝福。 “不过他走了也好,你不在不知道,他这几年过得都不好。” 周晟过得如何不好,赵桥心底是有个大致的。 但这终究是别人的家务事,更何况他自己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陈靖和他聊了许多周晟没同他说过的事,当中就有他姐陈璟研究大猩猩的几项成果。 这些苦闷的东西他大概在心中憋了许久,有了酒精的发酵,竟然滔滔不绝说了出来。 “我爸自己没本事,又见我没本事,开始撺掇我结婚生个儿子,送给我二叔培养。”他低头苦笑。“你这才回来,估计还在给你时间。等你哥结婚了,下一个催的就该是你了。” “我?”赵桥难得开了个玩笑。“有可能吧,所以我要加紧时间搬出去了。” “你还忘不了那个人吗?” 看起来似乎是醉了的陈靖突然问他,把他问得一愣。 他所有的朋友中,只有给他当过挡箭牌的陈靖一个人知道他心里有人,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赵桥收敛起笑容,凝视着杯子里。 “哪有那么容易。” 真要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能忘却要么是从希望到绝望,要么是身边的有了新人。 他二者都没有。 只有从遥远的过去到现在,一直沉溺在那个梦境中,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婚礼前一周,即将结为姻亲的两家人又约着见了一面,商讨婚宴上的某些细节部分。 梁莘那边来的有她父母和当伴娘的一个妹妹。赵桥对这个妹妹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几年前来他们家做过客。今年才大学毕业的女孩察觉到他的眼神,俏皮地冲他笑了笑。 她比她姐姐梁莘要更加明媚活泼,笑起来怎么都是好看的。 入座后,赵家父母简单地介绍了赵桥几句,赵桥也知道了这位是梁莘的堂妹,梁思阡。 因为不是餐桌上的主角,赵桥全程没怎么说话,就听两位夫人说。 “小桥啊,听你妈妈说,你是刚从国外回来?怪不得前几次没见过你。”梁莘的妈妈满面笑容地夸他:“你们家遗传真是好,兄弟两都一表人才。” “谢谢阿姨。” 搁下筷子的赵桥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不是他多心,餐桌上的话题时不时就要带到他身上。一会问他在法国读书时的事,一会又问他喜欢的女孩子类型,最后干脆挑明了问他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如果没有的话,他看同席的梁思阡如何,要不要先交往一段时间试试。 不光是梁莘的父母,连他自己父母的眼神都不住的在他和脸颊微红的梁思阡身上来回,显然是误会了他进门时的那几个眼神。 啼笑皆非的赵桥正要找个借口推却这番好意,却有一人先开口,替他解了围。 “他们的事让他们私底下自己说。”今日的主角之一赵时明神色淡淡地说:“他要是喜欢谁自己会去追,我们操那么多心也没用。” 因为中间隔着自家父母,赵桥看不清赵时明是个怎样的神色。 “时明说得是,我们太急了。” 赵母感慨地说,他们家这两兄弟从小都是有主意的,尤其是赵桥,看起来温柔好相与,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倔,认准了什么就不肯放手。 倒是赵时明,生了副不好说话的模样,却更容易被打动。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双方父母最在意的孩子问题身上。 赵时明马上三十四,梁莘要三十,饶是开放如双方父母也忍不住上火,催着他们早点解决此事。尤其是赵母,闲了许久的她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几分希望。 “孩子的事我们随缘,小莘和我健康方面都没问题,能怀上我们肯定好好对待。” 揽下了全部压力的赵时明说着,伸出手替梁莘盛汤。梁莘想说什么,被他一只手制止了。 “爸,妈,这么多年了,她跟着我不容易,我总要好好对她。” “我自己想要个和时明的孩子,不论男女。” 梁莘终于能说出话时,眼眶微红,语调微带哽咽。 见她这样,双方父母反而转头劝慰她,劝她别那么紧张。 过了一会儿,憋得喘不过气的赵桥借着上洗手间的理由到外面透气。 吸烟室里寥寥几个人,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倦怠地坐下。 在国外他有段时间压力大,烟瘾自然大,回国后却少有这么犯过。一是赵时明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 不太喜欢他抽烟,二是他自己也知道对身体不好。 烟草的苦涩味道留在舌根,腻腻的,让他不太舒服。 “赵桥?” 闻言回头的他断然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严峻生。 严峻生看起来也吃了一惊。 “真巧。” 他弯弯嘴角,冷静有礼貌的同严峻生问好。 严峻生皱着眉看他手中还燃着的香烟,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赵桥察觉到他在看什么,不动声色的将它按熄掉。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严峻生穿得很正经,似乎是在谈生意中途离场的模样。 说着他松了松领口,又解开袖口,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半截小臂,赵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和梁姐家人吃饭途中出来透个气。”他自嘲似的露出个笑容。“可能是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空气中弥漫着严峻生身上男士古龙水极淡的尾调,很好闻的味道。 严峻生凝视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但不管是什么,都不是让他感到难堪或是尴尬的东西。 “待够了就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他们有几分钟没说话,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话要说。 和赵桥一开始想过的一样,严峻生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来寻他的是位身着深紫色裙装的年轻女士。这位女士很自然地走上前挽住严峻生的手臂,严峻生除了侧目看她一眼外,没有任何别的表示。 严峻生和他哥同一年,这位女士和他出现在这里为的是什么简直不言而明。 不知为何,赵桥心底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峻生。” 她注意到了严峻生身边的他,偏头低声询问。 “是你认识的人吗?” “赵桥,赵时明的弟弟,刚从国外回来。” 说起赵时明,她便有印象了。她冲赵桥友好地笑笑,伸出一只纤细柔软的手。 “你好,我是齐萱。” 深紫色的丝绸衬得这位齐小姐肤色愈发白皙。赵桥同她握手时,她耳边垂落的钻石耳饰折射出璀璨光芒。 回去的路上,赵时明果然注意到了他中途的长时间离席。 “你去哪了?” “出去透气。没想到碰到严大哥,和他聊了几句耽搁了。” 赵桥也没想过要瞒他什么,一五一十照实说了。 “他一个人?” 同赵桥当时的反应一样,赵时明颇为惊讶。 “和一位名叫齐萱的女士。” 不像赵桥,和严峻生中间隔着好几层,赵时明知道的东西比他多多了。 赵桥听他说,严峻生家里不止一次往他身边塞人了。这位齐萱齐小姐是留得最久的,没准今年再处一段时间就能把婚事定下来。 定下来也好,严峻生事业有了,确实该成家了。 赵桥想起他今晚见到的那幅画面:美丽矜贵的齐萱挽着严峻生的手臂,无比相配。 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惹人讨厌。 毕竟就算严峻生喜欢男人,也不见得真的对女人半点心思没有。 一周转眼间就过去,来到请柬上定下的日期。 今天注定是个忙碌又喜庆的好日子,所有人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开始忙碌,为中午的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 同样身为这个家中一员的赵桥也不例外。 他从起床到现在,除了用早点的短短十多分钟外,基本没有停下来的一刻。 新郎赵时明自顾不暇,许多纷杂的事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尽头升起,做好了造型的赵夫人过来替他,他才总算是得了片刻空闲。他倚靠在窗台边上,顺着二楼的窗户向下俯视。还带着清晨露水凉意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他看到茵茵绿草地上一排排昨日便搭建好的婚礼帐篷,园丁和佣人们在其中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娇艳的玫瑰同百合被园丁们细心扎到一早准备好的架子上,长桌上的香槟塔在阳光下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一场盛大又美好婚礼的雏形正在慢慢出现,而这所有的东西都和他们的付出分不开。 “阿桥,谢谢你。” 他回过头,发现是换好衣服的赵时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身后。 赵时明本身就生得好,又在这么个重大的日子里精心打扮了一番,自然更显英俊逼人。从窗中透进来的金色阳光落在他的肩头,令他平日里的冷肃严厉尽数消融,整个人都沐浴在淡淡的喜悦与幸福感之中。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像是被日光刺到了眼睛一般,赵桥挪开目光,又去看外面的进程如何。 “我们是一家人,你可以不用跟我这么见外。” “我不是跟你见外,我是真的感激你。”说罢赵时明不在意地摆手。“你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有了赵时明这句话,他肩头的担子像是顿时少了一半。 他长呼出一口气,在离开以前看着赵时明的眼睛认真道:“新婚快乐,哥。” 上午十点左右,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陆续到场。 这场婚礼中被邀请的人大都是父母那辈认识的人与新人各自的朋友们。 赵桥刚接待完一位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和他的子女,就见那边严峻生到了——严峻生从许久以前就是人群中的发光体,想要不注意到他实在太难。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上次那位齐萱齐小姐。 “她不在国内,无法出席婚礼。今早我接到她的电话让我代她同时明说声抱歉。” 严峻生颇为无奈地同他说。赵桥绕了几道弯子才反应过来“她”是指谁:严峻生的母亲,也是他母亲的旧交。 “无妨。”他微笑道:“其实你应该同她说。” 说着赵桥为他指了指自己的母亲身在何方。她在同梁莘的母亲交谈,二人脸上洋溢着相似的幸福笑容。 严峻生走前,颇具深意地望了他一眼。 只是他当时心中充满了其他事,并没有注意到严峻生这一眼里的许多情绪。 中午,婚礼准点开始。盛装打扮的梁莘甫一出场便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 梁莘由她的父亲一路护送,亲自送到了在另一边等待的赵时明身边。 赵时明牵起她的手,在悠扬的乐声中,二人缓缓穿过玫瑰与郁金香搭建的拱门,来到舞台的最高点。他们看起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也最快乐的人,将要在证婚人与所有在场宾客的祝福下结为夫妻。 台下,伴娘梁思阡挽着身为伴郎的赵桥的手臂。 “别动,让我靠一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迅速地做了个鬼脸。“这鞋子太可怕了,我觉得我随时会摔倒。” 见到她差不多有十公分的高跟鞋,赵桥心下悚然,不由在搀扶她时又用了几分力气。 “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带着你一起摔倒的。” 见到自己不会血溅当场,梁思阡也有了力气同他开玩笑。 玩笑归玩笑,她还是很认真地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身着雪白婚纱,妆容精致的梁莘与黑色结婚礼服的赵时明,被打扮成天使模样的小花童簇拥着,就像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 童话故事映照到了现实里一般。 “他们真的很配。” “没有人说他们不配。”赵桥用同样的音量与她说:“你不会知道我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说得没错,他等这一天确实太久了。从他发现自己和常人的不同起,他就预想过无数次,这一幕真正发生时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我知道啊。”梁思阡不解地反问他:“他们是五年前相识,四年前开始交往,前年订婚,今天终于修成正果,我有哪里说得不对?” “你说得都对。”赵桥同她凝视着一处,“不对的是我。” 婚礼上的司仪由当地口碑不错的某位节目主持人担当,而证婚人则是他们父亲的某位至交。 司仪口齿清晰,极其懂得如何炒热现场气氛。待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人身上时,他终于问出了今天最关键的几句话。 “赵时明先生,你愿意娶梁莘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赵时明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在心里想过了一万年。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赵桥已经听不太清楚,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跳得极快,快要从胸腔里挣脱。 不论他有多想控制自己,但在他的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说,他不愿意。 他一点也不愿意。 新人交换完戒指,又短暂而甜蜜地在对方嘴唇上留下一吻。 礼成以后,赵桥麻木地抬起手,随着其他人一同鼓掌。 “你怎么了?” 察觉到他哪里不对的梁思阡摇了摇他的手臂。 “可能是中暑了吧。”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梁思阡听起来是信了,连忙问他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再喝点饮料。 而他将自己那些卑劣的,见不得人的心思藏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拿到光天化日下来说。 他是个罪人。 他爱着自己的亲哥哥,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一直到今天,从未变过。 “怎么跑这来了?” 听声音,赵桥不必回头也知道来寻他的是谁。 同黯淡冷清的阳台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灯火辉煌的大厅那头。身着仿旗袍样式礼服裙的梁莘挽着同样仪表堂堂的赵时明在人群之间穿梭往来,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地祝福他们百年好合,而他们亦是同样笑着回应,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里面太闷。” 他靠在栏杆上吸烟,影影绰绰的灯光给他的侧影扫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而烟头那一点红红的火光印在他的眼睛里。说着他伸出手松了松衬衣领口,露出锁骨让呼吸稍稍通畅一点。 站到他身边的严峻生将他细细端详一番。 “不过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 赵桥漫无目的地凝视着夜空远处的星河,懒洋洋地反问。 不论严峻生知道多少,早已习惯沉默的他都不想谈论。 “你说不难过就不难过吧。” 严峻生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敷衍一般接了句。 “给我一支。” 他从赵桥递过来的烟盒里抽出一支。 “谢了。” 点火的同时他含混不清地说,赵桥点点头当听到了。 如严峻生所说,他确实不怎么难过。从他知道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就活在铺天盖地的绝望之中,连一丝一毫希望都没有过。他不过是需要时间来适应,适应已发生的这一切。 他们并肩而立许久,月色融融,吹来的风都是温热而轻柔的。借着大厅里明亮温暖的灯光,赵桥只需要稍稍偏过头便能看到那个他不知道要如何定义的不速之客。 严峻生不是个容易被忽略的人,光是站在这里,体温和呼吸声就足够撩拨人心。 越是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就越是令赵桥浑身上下不舒服。最后,撑不住的他先一步打破了平和的氛围。 “你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心烦意乱得厉害,赵桥不再称呼他为“严大哥”,甚至连那几分表面上的敬意都顾不上。他不难过,并不代表他很乐意把自己的这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 即使这个人是严峻生。 “没什么要紧事。” 这样的态度反而取悦了严峻生一般。 “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什么?” 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的赵桥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待他转头去看严峻生,发现严峻生也在看他,黑漆漆的眼珠瞬也不瞬,里面都是他的倒影:惊慌的,又有几分恼羞成怒的。 “你和我,本来就不必要这么生疏。”听起来严峻生并不打算解释,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过了最初的无所适从,冷静下来后,赵桥确实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严峻生对他提出了一个邀请,和他曾经面对过的一样。 “我再考虑下。” 直到他不得不回到婚宴中,他都只能给出这么个摇摆不定的答案。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副模样定然是狼狈的,但是渐渐的,他又生出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释然感。 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软弱同屈服一般,严峻生少见的微笑起来。他的长相是偏精致的,这样的一笑中多少蛊惑意味不言而喻。 在心底某个隐秘的地方,赵桥多少是痛恨这样的严峻生的:他知道自己埋得最深的欲望,却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高高在上,无人能够走近的位置上。 可痛恨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感到轻松。 在严峻生的眼里,他是没有秘密的。 可能也只有严峻生一个人会在知道了他苦恋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长时,还能神色自若地同他相处。 眼见有第三个人要到阳台上来,严峻生突然凑近了赵桥说:“我等你。” 赵桥很想告诉他,有些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可他说不出口。严峻生先一步离去,同那个闯入者擦肩而过,他回过神,跟了上去。 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厅中,晚宴已过半。他母亲正在四处寻他,见他出现立刻把他招至自己身边。 “跑到哪里去了,都不说一声。”闻到尚未散去的烟味,她眉头微皱,显然是误会了。“你大哥还喊我不要去找你。要我说,年纪轻轻烟瘾那么大不是好事。戒烟,听到没有?” 母亲挽着他的手臂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步了他爸爸的后尘。赵桥无奈地跟她保证自己会戒烟,这个话题才算是揭过。 “我不过出去透了会气。” “怎么去了这么久?” “顺便和严大哥聊了会。” 他与严峻生是一前一后回来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赵桥不打算隐瞒。 说起严峻生,赵母总是忍不住赞叹的同时又遗憾他家里的那些事。 赵桥一一听了,不做过多发言。 “你真的不喜欢那个梁思阡吗?”回想起他们白天站在一处的身影,赵桥的母亲越想越觉得相配,不由得又充满希望。“我问过了,小姑娘条件不错,人也可爱,要不要试着相处一下?” “我真的不喜欢她,就别耽搁人家了。” 赵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 桥同意她的前半句,梁思阡的确很可爱,知书达理,又不失年轻女孩的活泼和跳脱。 可是她不是那个能够带他走出泥潭的人,也没有人会是。 宴会结束后,宾客们有的留在这处歇息一晚,有的直接离去。严峻生不打算留下,却也没有急着离开,反倒像是在耐心等待什么人。 “先生,您在等人吗?” 司机问他,他点点头不欲多说。所幸他并没有久等,远远的就能看见他要等的人。 “你来了。” 相当肯定的语气,好似早已笃定他会来一般。 赵桥从换下了晚宴时的那身行头,街灯下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纪还要年轻许多。他同严峻生的目光对上一瞬又掉转开,眼睫低垂,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拉开车门,坐到严峻生身边,轻声说:“是啊,我来了,你不是早就想到了吗?” “你在紧张什么?” 同严峻生一同坐在车上,有很长一段时间赵桥的思维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严峻生这么问他,他才慢慢找回了逻辑与理智,开始思考他目前的处境与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严峻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但是他知道,肯定不是与感情有关的东西。 可能是欲望,也可能是其他的,无论如何都在他可以支付的额度以内。 想到这里他反而奇异地镇定下来,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紧张无措。 “没什么。”他感受着自己心跳的平复。“可能是想不到我们还会这么做。” “那你后悔了吗?” “不。”他诚实地摇摇头。“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都记得。”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赵桥从不否认他和严峻生上过床这件事。 圣诞节那天他们都喝了点酒,酒精在血管里化成了液态的火焰,流淌着点燃了情欲,他被严峻生按在墙壁上亲吻,他搂着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酒后乱性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是他知道,他当时是有足够的理智去拒绝。只不过他放任了一切的发生,在严峻生问他会不会后悔时用行为将他们拖进更深的欲望漩涡。 醒过来以后,他们没有否认前一天晚上发生过的,也没有谈论过多,一切按部就班。 “到了。” 他是第一次来到严峻生的住处。他想起严峻生很早就从严家搬了出来。不过这样很好,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层的复式公寓装潢无比简洁,看得出主人是一人独居。 “我去洗澡。”严峻生将他带到自己的卧室,“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摇摇头拒绝了。严峻生也不觉得遗憾,一个人就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不自觉地打量起卧室里的布置。吸引了他目光的是床头柜上的一幅相框,相框被人按到,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他第一反应是想要揭开看看,但是很快的,想到这有可能是严峻生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便收了手。 他利用严峻生来忘却心底的那些声音,自然没有资格去窥探对方的秘密。 即使他心底总有些隐约的猜测。 “你去吧。” 出来后,严峻生递给他一套自己的睡衣。他们身量相差不大,赵桥穿起来可能只是稍稍大一点。 到了这一步,赵桥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走进浴室,当热水冲刷过身体时,曾经的那些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让他的喉咙里无比干渴。 他正处在一个最易动情,最经不起撩拨的年龄段。 他出来时看到严峻生正靠着床头办公,台灯柔和昏暗的光线下,模样少见的温柔而多情。 “你好了吗?” 严峻生伸出手让他过来点。 坐到床边的赵桥没有回答。他看着严峻生合上笔记本,又将台灯的光芒调暗。他想,他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在欲望里变得粗糙起来。 当严峻生倾身过来吻他时,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然后攀上了对方的肩膀。 和大半年前那个冬日夜晚里相似的,浅尝辄止又饱含欲望的吻。 在黑暗之中,无比的炙热,无比的清晰。 从浴室里出来时,赵桥全身上下只穿了条松松挂在跨上的抽绳短裤。而当他被严峻生压进床垫里,这条唯一的短裤也很快离开了他的身体。 赤裸的皮肤轻触相压,潮湿的水汽被体温蒸发殆尽。 起初赵桥还有点冷,但随着在情事里的投入和体温的升高,他几乎要被融化成一滩。 “喜欢?” 严峻生慢条斯理舔弄着他微微耸动的喉结,让他有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错觉。 “还……还好。” 似乎是不怎么满意他的答案,饱含情欲的吻从嘴唇滑到脖子下,轻轻啃咬着锁骨,最后停留在胸口。赵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严峻生想做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缠绕进对方的头发里。 “嗯。” 乳头被尖锐犬齿咬住的痛楚瞬间传递到大脑,让他浑身紧绷,差一点就痛呼出声。可随后,严峻生又是温柔地舔舐被蹂躏过的乳头,迟钝的酥麻感蔓延开,将他没出口的话语化成了带着哭腔的喘气声。 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的严峻生顺势握住他早已硬到不行的性器,拇指擦过开始渗出液体的顶端,手掌却慢慢收拢,模仿着性交时的模样,慢慢捋动。 赵桥除了喘息外,几乎说不出任何话。严峻生的手指比他酒醉时感受过的还要灵活,拨开柔软的表皮,残酷地玩弄着顶端的小孔,细微的痛楚却让快感更加清晰。 在对方娴熟的技巧下,他今夜的第一次高潮来得很快。湿热的液体流了严峻生满手,严峻生满意的在他唇边印下一吻,好像说了点什么,可被快感搅乱的他怎么也听不分明。 “好浓。”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了几分理智,看到严峻生抬起手,借着依稀的月光打量他射出来的东西,还尝了尝,语调里还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你是在禁欲吗?” 几个月里,赵桥很少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自然很少自我纾解。但当这个问题被对方提出来时,不知怎的,他只能听出在严峻生游刃有余的表象下,同样被欲望折磨得快到极限的焦灼。 “那你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他撑起身子,对上严峻生的眼睛,低声说。 说着,严峻生凑近了他,咬住他的耳垂道:“那就帮帮我,嗯?” 灼热的吐息几乎将他熔化,他动用了全部的理性才分辨出被塞到他手里的是什么。他接过这片保险套,用牙齿咬开包装,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了。 手指接触到对方胯下灼热坚硬的性器时,赵桥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沾满润滑油的手指草草地替他开拓,干涩的穴口被撑开,在融化油状液体的润湿下一点点变得柔软火热。 “乖,腿再分开一点。” 严峻生的嗓子已经全部哑了。赵桥听不得他这诱哄般的语气,难堪地抬手遮住了眼睛,身体却是诚实得不行,小腿环在对方腰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8 上,方便他接下来的动作。 粗长灼热的性器被缓缓推进他身体。因为润滑做得实在是潦草,赵桥先是感到了将他撕碎的痛楚,再才是被填满的酸胀。 严峻生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等到全部进入后就抽出来,又猛地挺进。赵桥被顶得泪水差点落下来,只能环住他的肩膀,无意识地呻吟出声。 “深一点……嗯,啊,是这里。” 驾轻就熟找到了对方敏感点的严峻生毫不留情地反复顶弄着这处。最初还能催促他再用力的赵桥逐渐在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丢盔弃甲。 不知不觉间,赵桥原本还疲软的性器也抬起了头。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的严峻生先一步将这半软的器官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熟练地挑逗,令他再一次陷入了欲望的双重漩涡。 被操弄得又湿又软的内壁紧密包裹着对方的性器。快感沿着脊柱传递,快要令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被严峻生抱了起来。坐在对方腰上,被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不,不要,”他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求饶。“严大哥,这太深了。” 严峻生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温柔又残酷地掐住他的腰,将性器挺入,告诉他这些都是可以的。 “严峻生……” “嘘。” 他看到赵桥胸膛剧烈起伏,眼角泛起情欲的红,合起来时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全部都是他。 待到严峻生松开对他的钳制,他们一同到达高潮,湿热的液体将他们相连的地方搞得一塌糊涂。赵桥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喘气,严峻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他们又在浴室里做了一次。严峻生将他按在浴室的墙壁上,从身后进入了他。 结束时,赵桥几乎快射不出任何东西。他任凭严峻生替他清洗身体,而陷入黑暗以前,他眼前闪过的是齐萱钻石耳环折射出来的璀璨光芒和赵时明的脸。 第二天赵桥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顾不得身体上的酸痛,他小心地掀开被子,下床找到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现在还在震动不止。 他抹了把脸,看清来电提醒上的名字,一丝错愕闪过。 很快的,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赵桥,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赵时明并没有同他兜圈子,第一句话就切入正题。 赵桥随手捞条裤子给自己套上,又见床上的严峻生还未醒,半边脸埋在柔软的被单里,睡脸是少有的柔和与轻松。潜意识里不想吵醒他的赵桥轻手轻脚离开卧室,来到外面的阳台才准备回答赵时明的问题。 “你在哪?” 久久得不到回答的赵时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不应该在陪梁姐吗?” 赵桥看出了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天灰蒙蒙的,有点闷热,还有零星雨丝飘落。他伸出手,让雨丝落在自己的掌心,但雨实在不大,好久都只有几滴,只得恹恹收回手。 “她很好。”提起梁莘,赵时明的语调不由自主放缓下来。“待会需要让老徐去接你吗?” 听这短短几句话,赵桥都能想象到赵时明是如何一番神情:努力想要对他严厉,最后却又总是无可奈何地妥协。这模样他从小看到大,光是靠想,心中都一片酸涩。 “在认识的人家里。” 他轻声道。赵时明能想到的,与他走得近的只有周晟和陈靖几个,断然不会想到他和严峻生。 关系分好几种,他和严峻生之间的,哪一种都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同赵时明讲。 “你……”那边传来梁莘的声音,赵时明只得同她细细解释:“是阿桥,他昨晚不知道跑哪去了,妈有点担心。” 这头赵桥听到身后有响动,愣了一秒,回头便看见揉着太阳穴,眉头微皱的严峻生推开门,准备过来,又看到他在打电话,停在原地。 “吵醒你了吗?” 赵桥问他。他自认为起床时已足够小心,却还是打扰到了严峻生的睡眠,这令他心下愧疚。 “没有。” 说罢严峻生转头离去,倒是安抚好梁莘,回来就听到他们对话的赵时明难得犹豫了几分。 “你是在‘那个人’家里吗?” 赵桥也愣了。他曾经同赵时明透露过自己的性向,赵时明当时没说什么,只在查了许多资料问后他是喜欢某个特定的人还是单纯的就是喜欢男人。 “应该是吧。”不知作何解释的赵桥干脆应下。“哥,你好好陪梁姐,我没事,别想太多。” 挂断电话又简单地洗漱后,赵桥到客厅发现严峻生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是他打来的?” 他过去帮着严峻生做些简单的准备工作,他们都有在国外留学一人生活的经历,简单地做几样早餐不是问题。赵桥本身不挑食,严峻生也没问他有什么不能吃的,早餐很快端出来。 餐桌上严峻生突然发问,赵桥很快反应过来,大方承认。 “嗯。” 有些事他们心知肚明。 两人吃完早餐,赵桥见严峻生一直捏着眉心,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想起他们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半夜一两点,早上又七点刚过就醒了,心中颇有几分亏欠。 “你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没事,不习惯而已。” 严峻生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赵桥跟进去问了他几句,上楼将自己昨夜穿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等待洗净烘干。 这一刻,除了肌肉里还残留着几分纵欲后的酸痛,他可以说好到不能再好。 等他做完这些回到客厅,严峻生正好忙活完,端着两杯咖啡,递给他一杯。 “谢谢。” 严峻生戴着副无框眼睛继续处理昨天未完成的工作,安静的客厅里只能听到他敲键盘的声音。赵桥并不觉得被怠慢,比起和严峻生无话找话的闲聊,这样的反而氛围让他感到自在。 他端起杯子送到唇边,没加太多奶和糖的咖啡很浓,也很苦。 等严峻生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像是终于想起客厅里还有另一个人。 “来和我说说吧,你眼里的赵时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是每周惯例向陈庆忠汇报工作的会议时间。 当赵桥回过神来时,前面一个人结束了自己的部分,马上就要轮到他。他稳定下心神,把多余的东西赶出脑海,又在快速过了一遍待会要说的东西,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站了起来。 好在没有人发现他先前的失职,他上去顺利地讲完了他要讲的部分,顺便和陈庆忠交换了一些意见。陈庆忠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他的建议,又不轻不重地夸赞了他几句。 从赵桥第一天入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有那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在摸清了公司的基本运作规律后,他进入角色得非常快,很快就能熟练地处理大多数交到他这里的事务。 对于他的工作能力,陈庆忠一直是满意的,不然当初也不会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9 看中他。 会议结束后,与他短暂同行的陈庆忠皱着眉头。 “你刚刚在会议上走神了,希望没有下一次。” 陈庆忠平素对赵桥多有关照,但在工作方面他向来不近人情,可以说眼里揉不得沙子。 知道是自己不对,赵桥没有遮掩,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处。 “抱歉陈总,下次不会了。”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过了会秘书将整理好的会议记录连同需要他审批的文件送了上来。 他今天的工作不算多,处理完上午的部分,离餐点还有一段时间。算是暂时放松下来的他靠在椅子上,开始继续想今早让他差点在会议上闹乌龙的那几件事。 前天他同陈靖一起送走了周晟。据周晟自己的说法是他的新工作要往北边调动,如果业绩不错还要被外派出国。 总之他是铁了心要走,他们作为朋友只有去送他一程。 “我这一去,估计没个几年回不来。”临别前说到回来的问题,周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被陈靖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说真的,”被揍了也不恼火的周晟轻描淡写一般解释道:“反正我这边的家人也是这样想的,我不回来对谁都好。” 周晟家的兄弟阋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更不论赵桥走了怎么多年,对那位周家大哥的所作所为只能听到些许风声。 按陈靖说的,周晟是真的被逼到了极限,不然不会如此破釜沉舟。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周晟拥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在许多人看来,赵桥都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兄友弟恭,父母慈爱。赵桥曾经也这样以为过,直到知道某些事实。但他不打算破坏周晟心中的这个美好形象,点点头,挑了两句适合道别的好话同他说。 “照顾好自己。” 然后周晟就离开了,再没人三天两头约他出来玩。 另一件事就是他的某个同事三天两头跨越几个部门约他吃午饭和电梯里的搭讪。 赵桥不用想就能看出他对自己感兴趣。读书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和人玩过类似的暧昧游戏:泡图书馆,一起吃午饭,大课时坐在相邻的座位。那时他的对象大多是和他相似的留学生,结局除了无疾而终就是上床后一拍两散。后来他渐渐的厌了,就很少再投身其中。 现在他不想谈办公室恋爱,也不想和人再玩这种游戏。 “今天就到这里,你午饭要吃什么?” 到了餐点,对方果然又出现在他面前。 “我让秘书给我订了外卖。” 赵桥并没有骗他,他确实一早就吩咐了自己的秘书。 他希望对方能懂他的暗示。 毕竟就算先来后到,他的前面也有一个严峻生。 赵桥不觉得自己对严峻生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在和严峻生结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前,他并不想再陷入到其他人的游戏里。 下午的工作同上午来说没什么不同。到了下班时间,他到停车场取车时偶然碰见了来找陈庆忠的陈靖。 陈靖同他草草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惯例在堵车。他在婚礼后几天就搬到了离公司更近的新居,一个人居住的许多方便与不便之处都算体验到了。 他母亲几次问他要不要给他请个阿姨每天替他做饭被他婉拒了。 他不习惯让陌生人过度入侵他的私人空间。 就像那天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同严峻生谈论记忆里的赵时明。 严峻生没有多说什么,看得出来他也只是突然来了兴趣随口一问,只等赵桥的衣服烘干后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家。 赵桥没有答应。他想不出让家里人看到他从严峻生车上下来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如果他们是在正经谈恋爱,那么这事传到赵时明耳朵里也无所谓。但问题就在于,他们并不是。 更别提赵时明还以为他是去夜会心上人。 但当赵桥在回家的路上时,他少见的回忆起了他和严峻生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时候的严峻生还是高中生,因为家里的原因来他家借宿。 小学放学得早,七八岁的赵桥从阿姨那里听说了他哥要带客人回来,连作业都不写,就在客厅里面候着。一直到八九点,赵时明才带着人回来。 因为中间隔了十多年的光阴,记忆难免模糊,赵桥只能勉强回忆起少年时严峻生比现在这个成熟且进退有度的男人要更加冷漠,更加不易近人。 严峻生天生一副好相貌,年幼赵桥第一眼就注意到哥哥的这个朋友长得好看。 一旁听完阿姨的汇报,得知他作业一个字没写的赵时明不太高兴的想要把他赶回房间写作业。 知道自己惹哥哥不高兴了的赵桥一转身就想往楼上跑,没想到跑太快被绊倒在地上。 赵时明自然不能再跟他生气,连忙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检查有没有哪里伤到。 严峻生似乎是被他们兄弟的举动逗笑了,赵桥看他笑,自己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笑起来,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赵桥到现在都记得,漂亮得有点模糊了性别的少年蹲在自己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就怠慢或是轻视,反而相当郑重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严峻生,是你哥哥的朋友。” 许女士搭乘的那班航班抵达时,国内正是凌晨。 偌大的机场空空荡荡的,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环视四周,心中无比茫然。她习惯的是到哪都有人迎接,骤然受到这种冷待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严峻生并未迟来太久,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母子许久未见,许女士伸出手想要给严峻生一个热情的拥抱,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闪躲过去。他见她神色尴尬,只是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深夜他都睡下,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是在hk转机马上就能到,让他来机场接机。他还来不及多问一句,电话便被急着登机的她挂断。 现在,他没有掩饰自己被惊扰睡眠后的疲惫之色。 “上车吧,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 “要不要请半天假?” 他瞥她一眼,很明显是不赞同。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一句,但脾气上来让她不欲多说,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席上闭目养神。 她长年旅居国外,对国内的许多变化都无比茫然。即使这样,她也能隐约分辨出这不是上次他助理带她走的路线。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不再和儿子赌气。 “峻生,我们这是去哪?” “我家。”严峻生仍在专心开车,见她半晌不作回答,以为她是不愿意。“或者你想去住酒店也行,我没什么所谓。” “你搬家了?” “搬了。” 他已经搬出严家老宅许多年,只有她一人不知道而已。 “搬出来也好……” 见她快把对严家老宅的厌恶之色溢于言表,严峻生叹了口气,将话题调转回她此次回国上。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0 &ienne没和你一起吗?” 说起小她将近一轮的年轻男友,她换了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街边灯火的倒映下,一双眼中还有粼粼波光。她保养得好又会打扮,要哭不哭的样子颇有几分动人。但很可惜,严峻生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去追问他们到底怎么了,再给予她最温柔的安慰,反倒任凭沉默蔓延开来。 “你爸爸……他最近好吗?” 她缓缓擦干泪水,强颜欢笑的想要关心一下严峻生身边的人,没想到严峻生并不买账。 “爸爸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意识到失态,严峻生收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继续说道:“爸爸近况不错,医生让他继续静养,不要受刺激。” 她这一生扑在艺术创作上,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东西无比生疏。她动动嘴唇,眼睛里又弥漫起雾气,半天没从儿子的话语里缓过气来。 见她不怎么好受的样子,严峻生也叹气。 “是我不好,我最近压力有点大,不该朝你发火。” “你说的没错,确实不关我的事。”过了半晌,她勉力说:“你最近,还在和那位齐小姐交往吗?” 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国外还知道他和齐萱的事。 “应该是吧。” 他心不在焉的应下,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下离到家还有多久。 “那你喜欢她吗?” “说不上。” “你要是真不愿意就推了,你爸爸不同意就让你舅舅出面……” 她这一生都崇尚恋爱自由,对于唯一的儿子也要走上被安排相亲,然后订婚结婚的路,向来是不愿意的。 听她这样说,他心中除了荒谬外,还有几分好笑。 越笑越觉得失望,失望到极致,就再没更多的想法了。 “哪有这么容易。”他看也不看她,满心倦怠地说:“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分寸的。” “可是……” 严峻生停下车,阻止了她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到了。” 家政公司的人定期为他家做清洁,自然也包括客房。他将她安置在客房,又告诉她热水和一些生活必备品在哪。做完这一切,时间已进入到后半夜,再过几个钟头,天就该亮了。 “你真的不能请假吗?”她看看他,又看看天。“你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 “妈,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我转的。” 他揉着额角,低声说。她自由惯了,不可能会理解他的工作,所以再多的解释也没用。 “那你好好休息。” 她自知劝不动他,咬着嘴唇,看上去相当无措。 “晚安。” 严峻生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睡不着。从几年前起他的睡眠就不怎么好,被人吵醒后就再也无法入睡。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久到将自己淹没在朦朦夜色中。 与一群人挤来挤去的感觉并不怎么好。赵桥叹着气,换到另一片区域也是同样的拥挤,他除了忍耐别无他法,更别提还要买到足够量的食物。 因为气象台早早就发布了强台风即将过境的告示,公司里提前半天放假,他得赶着台风登陆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来超市做采购,否则就要面临在家好几天靠速食充饥的日子。 他来的时候天已经慢慢阴了下来,一片风雨欲来的模样。眼看时间所剩无几,他能买到的东西却寥寥无几,这令他不由后悔没有再早来几个钟头。 超级市场里到处都是和他做同样打算的人。他们用平时几倍的速度将手边的东西扫荡一空,再快速结账,想要赶在雨下下来以前到家。 赵桥跟着他们,心不在焉地往推车里放东西。 “喂?” 察觉到手机在响后,他原本是想直接挂断,但习惯性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后,还是选择了接通。 “赵桥。” 是严峻生。赵桥听着他的声音,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离他们上次一同度过的那个清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星期,当中他们谁都没有主动联络过对方。 他听到的风声是严峻生在生意上遇到了一点麻烦。 “你在哪?不在家?” 听到赵桥这边喧闹的人声,严峻生也吃了一惊。 台风即将登陆的事他不会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对赵桥此刻身处何方有所疑问。 “台风要来了,我在超级市场。” 赵桥心中满是挫败与烦闷。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做不出推搡女性的行为,但就现下的状况来看,他不得不。 这样的情绪使然,让他难得的对严峻生抱怨了许多。他说因为以前台风来了的时候家中采购都不由他负责,他从没想过到了这个关头,采购会变得如此艰难。他又说他一点都不想吃好几天的速食,但是再不快点可能连速食都没得吃。 严峻生从没想过他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即使环境无比吵闹,赵桥都能听到男人憋笑的声音。 “你想笑就笑吧。” 严峻生咳了一声,不再取笑他。 “来我家吧,刚好你可以从采购里解放。” “好啊。”换做平时,他可能还要思索片刻才会给严峻生答案。但是今天他急于摆脱这样的窘境,想都没想便同意下来。他把手机换到另一边,继续说:“我开了车,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自己可以过来。” 严峻生起初并不同意,隐约感受到男人控制欲的赵桥一点都不意外。 “我来接你。” “不用了。” 说服严峻生并不容易,好在最后赵桥还是用来回时间与恶劣天气说服了对方。 他怕等严峻生过来回去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离开以前,他本想将推车里的大部分食物依样放回原处,但有位阿姨看他似乎不打算要了,立刻全盘接手过来,还对他说了好几声感谢。 做完这一切,严峻生的地址也发了过来,顺便还告诉他千万不要担心。 从地下停车场离开时,外面的天已全黑了,狂风大作,随时会降下暴雨。赵桥不敢久待,立刻按照导航的提示上了路。 因为天气原因,一路上畅通无阻,鲜少有车辆与他同行。导航的机械音是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在经过某个路口时,前方突然掉落的金属广告牌让他回过神来后手心都是汗。 他不敢想如果再开快一点他现在会是什么样。 等他到的时候,空气中水蒸气的含量已经达到某个临界值,湿漉漉地压迫着人的呼吸系统,令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好在严峻生早早替他处理好了门禁,保安只听他来找严先生就放行了。 一直到他在电梯上,他将手心的汗抹在衣服上,努力装出副镇定的模样。 严峻生替他开门后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将他带到客厅。 赵桥从巨大的后怕和茫然中回过神来。严峻生家里的摆设和他上次来时差不多,客厅灯火通明,明亮而温暖的灯光和室外的黑云惨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刚刚……”他察觉到自己的嗓子哑了。“刚刚有广告牌砸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1 了下来。” “没事了。” 严峻生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近了他,在他的额角印下一吻。 很轻,也很短暂的一个吻,就像在安慰受惊的孩子一样。 “现在没人能伤害你了。” 不知怎么的,被他这样一亲近,赵桥的惶然便少了几分。 他现在是安全的。 过了一会儿,暴雨终于落了下来。 将他们与世隔绝的狂风骤雨。 台风肆虐了多少天,赵桥就在严峻生家待了多少天。 此次强台风来势汹汹,破坏力极强,新闻里就多次播报了因它而起的伤亡事故。因为某场事故发生的地点距离赵桥的住处比较近,他母亲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确认儿子平安。 “我不在家。” 赵桥省去严峻生的姓名,把自己做过的一系列乌龙事照实说了出来,惹得他母亲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他一通训斥。她先是问他问什么不回家,再是问他现在住哪。 “那你现在在哪?” “在……一个朋友家里。” 她自行理解为陈靖家,叮嘱他在陈庆忠手下做事要稳重,别把平日里的不靠谱带到工作里。 “我哪里不靠谱了?” “台风天卡着最后关头才出门采购还不叫不靠谱?” 赵桥扶着额头发现自己并不能反驳,只能解释说他当时脑子短路,又发誓这样的事只会发生这么一次,她才算是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母子俩聊了一阵,大都是她问,赵桥答。 “你许阿姨回国了。” “谁?” 赵桥皱着眉,半天想不起来这是谁。 “许静云,严峻生的妈妈。” 这样的提示下,他终于想了起来。 他听过这位许女士的许多传闻,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讲了,但当时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直到赵桥读初中,开始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后还时不时有人说起。 他第一次见她是她和那位严先生一起来他家接严峻生回家。她长得很漂亮,很时髦的那种漂亮,烫卷发,化精致的妆,周身有种说不出的高雅气质,和严先生走一块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天作之合。 她牵着严峻生,细声细气的同他母亲说谢谢,谢谢他们照顾严峻生这么久。而那位严先生站在妻儿身边,气质儒雅,谈吐温和,看起来不像商人倒像个贵公子。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一对在不到一年后就离婚了,还正是这位许女士一下把严家推向了风口浪尖。 再往后她出了国,母亲和她就只有断断续续的联系了。 “严峻生那么好一个孩子,她也舍得……唉,不谈了,别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说太多。”说起旧事,她一阵唏嘘。“你生日就在下个月,想怎么庆祝?” “我……” “不许说不庆祝,你都多少年没在家里过过生日了?” 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她二话不说把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那就随你吧,我怎么样都没意见的。” 他除了认定的事外没什么太大的主见,只要不超过底限,对亲近的人一向都是纵容的。 挂了电话,他出去帮严峻生的忙。严峻生什么话没说,把手中做了一半的活计递给他。 他们都不是什么精通厨艺的人物。第一次看到严峻生研究菜谱时,他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板上,惹得严峻生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过来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不过是按照严峻生的要求将食材处理好。 餐桌上他不是没有问过严峻生为什么不请个阿姨帮忙。严峻生思索了一会,说他这里以前是有从严家带来的阿姨帮忙做家事,只是去年年底阿姨上了年纪身体不好辞职后,他一直没请到合心意的人选,加上他并不怎么常在家里吃晚饭,也就没放在心上。 “有得吃不错了。” 他以为赵桥是在委婉地说他厨艺不好,不悦地皱眉。 见他皱眉,赵桥想不出是误解了什么,饭后便主动收拾碗筷。 这几天里最麻烦的是赵桥没带换洗衣物,解决办法是严峻生让他在自己的衣帽间自己挑喜欢又合适的。严峻生的衣物有一半由他舅妈替他购置的,许多连吊牌都没拆,还是全新。他们二人身量差距不大,顶多是赵桥比严峻生矮了几公分,又更加瘦削。 第一天晚上,穿着严峻生的衣服,睡在严峻生的床上,令他荒谬地产生了一种被对方包养的错觉。 “包养,你?” 他向严峻生这样说了后,严峻生不可置信地看他半晌,似乎是想要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在想什么。 “别想那么多,那些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来我家的。”年长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反问:“再说了,包养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天空中的云是一种透光的灰白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放晴,而空气透着股雨后独有的清新水汽。 雨还是下,但比起前两天那副天塌下来的架势好了很多,看得出来台风的影响力在逐渐消退。 午饭过后,严峻生进了书房很长一段时间没出来。虽说是假期,但对于他们而言更接近于把工作地点从办公室换到了家里。 工作上的事严峻生从不刻意避讳他,而他通过只言片语拼凑出的答案是严峻生确实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就像昨天晚上,他从梦中醒来,身边的严峻生却仍是醒着,就着台灯昏暗压抑的光线处理公务。严峻生见他醒来,问是不是光太亮弄醒了他。 “很麻烦吗?” 赵桥摇摇头,缓缓坐直了身体。 正好结束的严峻生倦极地捏着眉心,合上笔记本。 “不,我还能应付过来。” “那你好了吗?” “嗯。” 赵桥凝视了他半晌,最终是凑上去,替他摘掉眼镜,再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严峻生有几秒钟停滞在原地,不欢迎也不拒绝,任凭赵桥吻着。 就在赵桥以为他没这个意思,想要抽身离去,突然被男人拽了回来。 情事过后,他下楼倒水喝,回来时无意中扫过床头柜。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是潜意识里,他认定这里少了点东西。 过了会,严峻生从书房里出来。赵桥一眼就看出他换了套衣服,像是要外出的样子。 “我下午要到公司里去一趟,要顺便送你回家吗?” “不了,我自己能回去。” 估计是真的比较紧急,严峻生听他拒绝就没再坚持。 “这个你拿着。” 临走前,严峻生将一样东西递到赵桥手里。 赵桥接过来,都不需要细看就知道是什么。 这东西一点都不重,让他觉得沉甸甸难以入手的是这一举动背后隐含的深意。 严峻生把他家的钥匙给了他。 雨停的第二天,赵桥一大清早就到机场和陈庆忠及他的助理会合。 昨天晚上他到家还没半个钟头,陈庆忠的助理便打电话过来通知他明天出差,让他早早做好准备。 随后他就收到了有关这个项目的大部分资料,当中还有一部分就是经他的手送上去的。 信联里待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2 得比他久,资历比他高的人有许多,现在陈庆忠在所有人之中独独选中了他,是个什么意思不言而明。 办好登机手续,一行人在候机室等待登机。 陈庆忠没和他废话,见面就问他准备得怎么样。 “看出什么玄机了没有?” 赵桥花了半个晚上来细看助理整理好的文件,当然不会一无所获。那些市场调研和报表等东西无外乎是说他们想要在那块地上建一片的度假别墅吸引高消费层次的顾客购买,从而拉动经济消费。但在赵桥看来,里面许多说辞看着冠冕堂皇,内里的东西却摇摇欲坠。 “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就好了。” 陈庆忠听完他的分析和结论,沉默了半晌,说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 打小和陈靖关系好的赵桥不用想就知道他说的是当初高考完了,陈靖背着他和他爸把志愿上的商科改成人文类,然后录取通知书下来在家里引发惊涛骇浪的事。 一向优柔的陈靖东窗事发时爆发出的惊人叛逆让他和他们硬生生犟了整个暑假,放话下来他们敢改他志愿他就去死,连上门安慰的赵桥都被拒之门外,说他和他爸他们一个鼻孔出气。 最后陈庆忠和他爸都死心了,知道就算把他弄到商科去也没用,便再也不提这件事,放任他读了个人文类,出学校到纸媒工作,现在混了个不大不小的主编。 “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就像他爸爸,坐着拿分红享福,开个股东大会就是天大的事。”登机广播响起,陈庆忠长话短说:“可他不能。他如果像你,有个赵时明那样的哥哥,他就算反了天了我也不管他。” 陈家三个小辈没有一个愿意学商,至今成了他的一大心病。 飞机起飞,经过气压变化导致的短暂不适,赵桥很快就陷入了轻而浅的睡眠。 几个小时后,他们抵达机场,当地的负责人刘源亲自来迎接这位大老板和他的直系下属。 中午简单地接风洗尘,下午陈庆忠带着赵桥到公司里了解情况。 到了晚上,刘源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们去个好地方。 对于他的神秘做派,赵桥最先是不以为然的,但当车停在港口,看见这“好地方”的真容——一艘装潢华丽的中型游轮时,他真的吃了一惊。 早早预约过的刘源带着他们登船,赵桥一路打量,发现游轮的内部被改造成了一间高级餐厅。 据刘源说,这里每天就接待几桌客人,价格不菲还需要提早好久预约,但有钱人大多吃这一套,遑论他们家大厨的手艺是真的巧妙。 当他们坐进装潢得纸醉金迷的包间内部,里面已经有几个股东和负责人在等了。 等人到齐,船就要起航。鸣笛声回荡在码头上,也象征着五光十色的海上夜宴即将拉开帷幕。 席间不敢灌陈庆忠的几位股东都把目光瞄向了赵桥。赵桥知道自己资历浅,躲不过这些,只能一杯杯的任凭他们劝酒。 偶尔他用余光瞥了眼陈庆忠,发现他正在听一位股东说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中途,被灌得有点狠的赵桥出去透气。他酒量不好不坏,再这么灌下去肯定要出事。 晃晃悠悠的甲板上,他靠着栏杆,手伸进口袋里摸烟盒。突然间一片凉凉的金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等他拿出来看是什么,只消个轮廓他心下便是了然。 可能是早上走得太急,他把严峻生家的钥匙连同自己家的一起带在了身上。 他把钥匙挂在指尖上转了几个圈,动作里透着股漫不经心,但眼神却一直跟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它葬身大海。 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严峻生这不明真意的举动。 咸腥的海风吹得他酒醒了大半。厚重的云层吞没了最后几缕天光,今夜又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眺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海平面,准备再清醒一点就回包间里。 当他回到席间,陈庆忠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赵桥点点头,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陈庆忠说了什么,那些股东们终于不再灌他酒。 好不容易宴席散了,游轮也正好踏上了返航的路线。 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上,要不是赵桥反应快,差点就打了个趄趔。 一时间他分不清究竟是人在晃,还是地在摇。 回酒店的路上,整个晚上都在与一群人打太极的陈庆忠终于露出了一点符合年纪的疲惫模样。 “他们都当我老了,是个傻子了。” 在车里坐着没一会儿,赵桥的酒劲就又上来了,心脏麻木,手脚发沉。好在助理那备着醒酒药,他道完谢接过来吞了,过了会才觉得稍稍清醒了点。 陈庆忠知道他醉得厉害,难得的放过了他。 “好了,回去把自己收拾好,明天来看他们吵架吧。” 到房间,他撑着去洗了个澡,把一身的酒气洗掉。 睡前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消失那么久的周晟回他消息了。 “你谈恋爱了?老实说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跟我秀恩爱的?那姑娘很明显是在邀请你同居啊。” 恋爱吗? 他放下手机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直觉向来准确,骗得过谁都骗不过他。 严峻生根本没用心。 所以怎么可能会是恋爱。 严峻生到和许女士约定的西餐厅时七点刚过,城市里华灯初上,夜幕正要降临。 这一回他没有迟到,迟到的反而是许女士。 约他共进晚餐的许女士迟来了莫约半个钟头,好不容易等她姗姗来迟,严峻生才同服务生说了准备上菜。她放下手袋,饱含歉意地坐到他对面的位置,轻言细语地说来时路上堵车。 严峻生不可置否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她回国初期在他家住了两天,最后还是说不习惯,搬进了当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严峻生接到消息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把酒店账单寄给他就好。 先上来的是佐餐酒。餐桌上很安静,远处还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 上到汤的时候,严峻生站起来,比了个道歉的手势就出去接电话了。过了几分钟,他回来后,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用餐,倒是她略微局促不安地一直抬眼看他。 “怎么了?” 察觉到她目光的严峻生也停下动作。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不知从哪听了哪些话,颇有点说风就是雨的架势。“跟妈妈说,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严峻生像从未见过她似的仔细打量她。她的气色很糟,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倦色,好像许久都没有休息好,一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态慢慢从精致的外壳里往外露。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末了,他否决掉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测。 他知道她只是想起来了随便问问,并不一定要知道,他也不习惯和人讲述自己接手公司以来遭遇的许多麻烦。而且真要说起公司里的事,她肯定听不了两句就要叫停,和以前一样。所以他何必在这样的场合给他们两个人找不痛快。 她的胃口不是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3 很好,似乎是嫌肉菜过于油腻,只随便拨弄了两下就想推到一旁。 “不合胃口吗?” “没有,很好。” 她勉力笑着,想要尝一点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味道。但当鲜嫩的小牛排送到嘴里,她长眉微蹙,有点反胃的捂住嘴,过了几十秒才消停。 “可能确实有点油腻了……” 她虚弱地说着,端起酒杯喝了口红酒想要消灭掉喉咙间的动物油脂味道。 严峻生并未在意她的反常,只让侍从过来替她把这道菜撤下去。 “不喜欢就别勉强了。” 时间在漫长而繁琐的上菜中慢慢流逝。她说了许多她回国的见闻,与哪些有名的艺术家见面,参见了怎样的沙龙,又有哪几间美院邀请她去做讲座。 严峻生只是倾听,极少给她些实质性的回复,这令她相当丧气。 “你和小念还有联系吗?”她的思维方式一贯跳跃,常常上一秒还在讨论这个,下一秒就转到了别处。她想起什么,面带怀念之色地继续说:“小念啊,你们当时感情那么好,不会不记得了吧?” 正在喝咖啡的严峻生手上动作突然停止了。他只愣了微不可查的这么几秒就恢复到平日里的冷静淡漠,像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没有。”他缓缓放下杯子。“我和他都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但是他上次还和我提起你……”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 在她的世界里,他和小念不可能生疏至此,所以一定是有哪里错了。 “好了,你要是吃饱了的话,我送你回酒店。” 他打断她,缓慢地,不容拒绝地说。 赵桥他们在这边逗留了好几天,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新发现。 第二天的会议上,几位股东在会议桌上争论半天,无外乎都是钱的问题。酒醒了的赵桥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唇枪舌剑,谁都不肯落了下风。 “谁告诉你们,我打算建这个别墅区了?” 一锤定音的是陈庆忠。他看下面的人吵够了,都快忘记还有他这个大老板的存在了,便是时候地站了出来。 “赵桥,你来说。” 前一秒还在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都把目光放到陈庆忠,和他身边安静地像个透明人一样的赵桥身上。 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从昨天他们能那样灌赵桥酒来看,他们都是没把陈庆忠身边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的。 得了指令的赵桥站起来,把报表和企划里的问题一条条指出来。 事实上他非常吃惊,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样一堆仔细研究下就漏洞百出的东西会被通过? 打从一开始陈庆忠就没把他们的这个疗养别墅企划看在眼里。这一点上赵桥的意见与他不谋而合。在他们看来,抛去那篇十句里面有八句空话的市场调研和狮子大开口的财务报表,这件事本身的真实度就值得商榷。 当然这还不算最精彩的部分。最精彩的部分要数等实地考察当天,他们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准备去到刘源所说的那块地看看。 眼看他们出了市区,逐渐远离人烟,刘源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开车的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地关怀了他几句。 “刘老板,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要不要我给你把温度再打低点?” “不用不用。” 刘源擦着汗,强作镇定地看着窗外的沿途风景。 等他们真的到了这块地,随行地质调查人员给出来的初步结论就告诉他们,交上来的地质勘测报告肯定是收钱假造的。什么岩土性质、地质构造等,一看就不是能打地基建房的模样。 就算是对建筑行业一窍不通的赵桥也能听出来,靠海地段的土质疏松海水腐蚀等问题这块地基本占了个全。就算建筑公司绞尽脑汁把别墅建了出来,也只会是埋下安全隐患的危房。 “我不信你们做勘测的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问题。” 陈庆忠阴鸷的目光落在刘源身上,刘源这人心理素质比赵桥一开始估计的要好一点,居然没当场就崩溃。 “陈总,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干什么?”陈庆忠怒极反笑。“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风景宜人,适合休养啊。好得很,刘源,你好得很。” 考察结束后,陈庆忠给他们下面的人短暂放了半天假。 赵桥在来的时候心底那个隐约的预感总算成了真:投资房地产是假,洗钱是真。这件事再往深处查,动的可能就不再只是在座几个人的利益了,所以就算是陈庆忠陈老板,下手也要心里有个数。 “小赵。” 赵桥听到陈庆忠的助理喊他。 “何哥,有什么事吗?” “晚上你有安排不?” “没有。” 赵桥是真的没什么安排,在他看来做什么都不如回酒店休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请陪我出去一趟吧。”何广昊面露难色。“我女朋友最近要过生日了,我想着给她挑个礼物。我之前选的礼物她都不怎么喜欢,你看起来就挺受女孩子欢迎,给我提点建议也好。” 说起给年龄段相近的女性亲友送礼的经验,赵桥都要追溯到去年圣诞节给梁莘挑礼物了。他想说自己真的不行,但是拗不过何广昊坚持,只能跟着去。 商场里冷冷清清的。何广昊听了赵桥的建议去挑首饰,赵桥见他正在和导购交换意见,便一个人去了别的区。 他起初是没有给严峻生买礼物的心思,但想到自己在对方家里打扰了这么多天,总该有点表示。而且会给严峻生送礼物的人那么多,不差他的那一件,送了也是在柜子里积灰的份,他只要把表面上的心意表足就够了。 送领带太过于暧昧,不如送表。 某男表专柜的导购小姐相当体贴地问他是送人还是自用。 “送人。” 赵桥挑了一阵子选中一款导购小姐口中的经典款。他试了一下,顺便想象如果是严峻生戴着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但是很快地,他就为自己的想象感到好笑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他们见面时,严峻生手腕上的那块表应该是某位大师的手工杰作。 “就这个了,帮我包起来。” 他将一张平时里没怎么用过的卡递给她。她接过卡,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客户,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 “赵桥,我好了。” 何广昊的动作比赵桥想象的要快一点,他看到赵桥手中的红色纸袋也是一愣。 “你买了什么?” “给我哥哥的朋友买了点礼物。” 话题再往下就不是他们这个关系该谈论的了。何广昊很快就不再好奇赵桥的事,开始说他给自己女朋友挑了怎样的礼物,希望她会喜欢。 他们出了商场,看时间下午五点刚过,乌云就已经覆满了整片天空。 海边城市的天气都这么诡谲多变,他们早就习惯了。 “快走吧,暴风雨要来了。” 何广昊略带不安地拉着赵桥上了车。 严峻生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4 在赴赵时明约的路上并没有想太多的东西。 这是他在赵时明婚后第一次在私底下的场合见到赵时明。就算是他们关系最密切的那几年,他们也鲜少这样,所以严峻生在接到邀请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们约在某间他们都有会员的马术俱乐部见面。换好骑装的两人在等待驯马员将他们各自的马牵来的间隙,他们顺便交谈了几句。 严峻生对骑马并不热衷,真正热衷此道的是他那个表兄,说什么都要送他一匹血统纯正的好马。严峻生盛情难却只能收下,再吩咐俱乐部好好照料。 马牵上来,赵时明的是匹黑马,严峻生的则是匹白马。 他们并没有急着到赛场上去驰骋,而是骑在马背上悠闲地踱步。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赵时明这句话问的不仅仅是出于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更是出于利益共同体的考量。 他们有好几个共同投资的项目,严峻生要是被他家的那些叔叔伯伯阴了,他自己也讨不到好处。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要保证严峻生能稳稳地掌控住严家和严家旗下的一系列产业。 “不需要。” 严峻生拒绝得直截了当。 他在几天前刚刚召开了股东大会,知道这件事稍微闹得有点大,但凡和他有点利益联系的人都听到了风声。但是这些都不会对他造成真正致命的影响。 他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这些时他们没把他赶下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公司里那些不安分的那几位从来只敢在暗处给他使绊子。而他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自然该有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又怎么会是他们能轻易扳倒的。 最重要的是,大部分股东最看在眼里的还是钱,只要严峻生能带给他们更多的钱,他们就不会轻易倒戈。 “既然你这么说,”知道他从不说大话的性格,于是赵时明放松下来。“那未来几个月就算你需要,我也可能没办法及时帮你了。” “怎么?你打算提前退休?” 严峻生很难得的开玩笑,赵时明也微笑起来,矢口否认退休。 “小莘怀孕了,我得抽多点精力回去陪她。” 说起自己的妻子,赵时明的眼底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严峻生听到这句回答后,第一想法居然是赵桥会是什么反应。 “这么快?” 即使他心里知道这其实一点也不快。赵时明和他的那位夫人动了想要孩子的念头已经很久了。考虑到大龄产妇的种种不便之处,他们婚后早点要孩子才是正确的事。 “不快了,我家里人都催了好久了。” 严峻生没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面色平静地道了声恭喜。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许久以前那张流泪的脸。 明明是不一样的人和事,赵桥眼里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却让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尚且年轻的自己。 “严峻生,我要结婚了。” 他那样喜欢过的人漫不经心的对他说。 他喋喋不休地说他有多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他的缪斯,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灵感,让他每一秒都有新发现、新创意,拯救了他干涸已久的大脑。 他对于这种可以行走在阳光下的,近距离的关系感到无比满意,所以他在冲动和激情的驱使下向她求婚了。 与之相比,严峻生能给他那些东西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放低了声音,明明是亏欠的人,说出来却带上了不自觉的残忍。 “我们就这么散了吧,反正也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作为法国每年最盛大的节日,圣诞节一直都得到了市政府的足够重视。 市中心搭建起的圣诞市场里聚满了从四处赶来的居民。孩子们围绕着五光十色的旋转木马打转,受邀前来表演的乐队即兴地演奏着一些充满节日喜庆氛围的曲子,帐篷里温暖的明黄色光芒就这样照亮了寒冷的冬日夜空。 赵桥心不在焉地挑选着面前的姜饼。离他莫约一臂远的地方是与他一同来的男人,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不会被淹没。 严峻生看起来对眼前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他同样没有出声催促赵桥,甚至在赵桥口袋里的零钱不够付账时过去帮他付了剩下的部分,免去了大多数尴尬。 “谢谢。” 赵桥小声地道谢,却因为周遭人声喧嚣,并没有传到严峻生的耳朵里。 没有听到赵桥究竟说了什么的严峻生偏过头,英俊的侧影被朦胧的金色灯光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令落在黑暗里的另一半面孔更加神秘而英挺。 最终赵桥买了一罐做成星星模样的姜饼。棕黄色的饼干中间贴着一颗金箔剪成的星星,就像是许多讨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一样,闪闪发光。 “他们在跳舞。”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远离了灯火辉煌的喧嚣中心,来到相对冷清的广场边缘。前方一对紧紧相拥的身影令他们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借着街边路灯的光芒,他们很快看清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他们正紧紧相拥,慢慢沿着某个节拍摇晃身体。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对方的存在,在这光芒黯淡的广场角落不紧不慢地踏出舞步。 远处的风带来悠扬的乐声。主唱不再唱那些欢快的小调,而是唱起了某些温柔缱绻又饱含深情的情歌。 赵桥花了点时间来分辨歌词是什么。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去看一眼严峻生的神情。 oh, mon amour...我的爱人啊 mon doux mon tendre mon merveilleux amour 我甜美、温柔又妙不可言的爱人 de l’aube bsp;jusqu’à la fin du jour 从黎明到日暮 &’aime eu sais&aime. 你知道我爱你,如此爱你 他不是没有和人一同来过这样的圣诞市场。只是那时候他的对象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是如此浅显易懂,而他也从不吝惜于给予。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像是严峻生这样令他感到捉摸不透。 他们呼出的温暖白雾在的夜风中很快就消散了。 等到音乐散去,那对夫妇手挽着手离开,严峻生也把手放在他的肩头。 “我们也回去吧。” 因为严峻生在这里有房子,他们没有住酒店。赵桥虽然对房子主人的身份有好奇,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他现在该问的。 他们是步行回的住处。快到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碎雪,落在他们的肩膀和头发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被温暖的毛呢吸进去。 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赵桥从楼上下来想要找点东西喝。 等他走近了,他突然意识到小吧台的地方是有人的。他起初以为是进了贼,警惕地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但后来那个影子先动了,熟悉的声音令他意识到所有的猜测不过是虚惊一场。 “你要吗?” 严峻生冲他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5 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赵桥定睛一看,发现是酒,看起来度数还不低。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好需要这个。 琥珀色的液体盛在杯子里。严峻生将这半杯推到他的面前,他没有客气,接过来就吞进去一大口。 赵桥喝掉了杯子里全部的烈酒。没有等到想象中不适反应的严峻生替他又倒了一杯,并举起自己的杯子和他在半空中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烈酒经过喉咙,最开始是火烧般的灼热,但随着吞咽的动作,渐渐变成了某种愉快的飘忽。 赵桥并不陌生这种感觉。他的室友théodore绝对是个酒鬼——酒量不怎么样的酒鬼。有的时候赵桥和他一起喝酒,赵桥才刚感受到醉意,他就倒在了桌子上。 从胃里升起的温暖慢慢扩散到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令他心底的那些苦闷与不愉快像是棉花糖遇水那样消散了。他想,在这远离一切痛苦的暖意中,他在难过什么呢?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如果这就是酒精的魔法,那么他感觉非常好。 “你醉了吗?” 严峻生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可能还没有。” 轻微的酒醉为他创造了一个美好而流光溢彩的世界。 赵桥突然意识到,严峻生不止是个英俊的男人,还是个相当有魅力的英俊男人。 过去的他在他眼里,一直笼罩着诸如“赵时明的朋友”等光环,令他生不出多少私人的亲近之心,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当做有这个人存在就好了。 但是现在在发生的这些事和那些东西并没有任何关系。严峻生看起来甚至不像平时里那么凌厉而冰冷,而是更加触手可及,更加鲜活。 可能是几个钟头以前那种暧昧又亲密的氛围还留在身体里,又可能是他已经太久没有尝试过和什么人在一起的感觉了。他饱含酒精的血液变成了流动的火焰,沿着每一根血管在蔓延,将他残存的理智烧了个精光。 他放下杯子走过去,俯下身主动吻了对方。 如果他心中没有那个令他渴望了半辈子,又如此遥不可及的人存在,严峻生可以说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型。 现在他可以短暂地忘掉那个人的存在。 严峻生等他吻够了,快要回到自己的位置,突然站起来,将他推到最近的墙壁上,用力地回吻了他。 粗糙的、饱含欲望的亲吻。赵桥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却忍不住露出愉快的笑容。 “你要的是这个吗?” “是。” 赵桥并没有醉到无法对自己行为负责的地步。 他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即使有些概念变得很模糊,他也知道这是谁,和他们在做什么。 “你明天早上起来会后悔吗?” 他们靠得很近,赵桥大脑还没被酒精侵蚀的那部分告诉他,严峻生的嗓音了潜藏的欲望正处在危险的边缘,而已经被欲望和酒精掌控的那部分告诉他,他们要的东西是相似的,所以他不用担心被拒绝。 可能不会吧。 赵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自己的行为告诉了他,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吻。 他要的是……更多。 “你的还是我的?” 严峻生气喘吁吁地问他要去谁的房间。 赵桥听着只觉得烦。他的脑子差不多化成了一滩浆糊,这个人还要问他到底在哪干。 “随你喜欢,我没意见……” 他们最后到了严峻生的主卧。 “自己来。” 严峻生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把其中一样扔给另一个人。 赵桥接过来,借着朦胧的醉眼看了眼,发现是管润滑剂。他做过上面的也做过下面的,给人润滑放平时里根本不是事,更别提酒精基本让他告别了理性与羞耻。 他拧开盖子,将冰凉粘稠的膏体挤在手指上,缓缓向身后探去。 做到一半他忍不住抬眼去看正在慢条斯理脱衣服的男人。严峻生脱掉羊毛衫,再有条不紊地拉下长裤,露出紧实的腹肌和引人遐想的部分。他的头发被弄得无比凌乱,垂下来遮住了形状狭长的眼睛,反而多里几分野性的魅力。 他的身材很好,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却不过分强壮。 赵桥手中的动作没停。膏状的润滑剂被他体内的高温融化成液体,让他手指的开拓动作更加轻松。他小心地按压着内壁,无意擦过最撩人的那一点。这让他发出几声难耐的喘息,眼眶也不自觉变红。 可能是他这样实在是看起来太可怜了,严峻生看他做了一半就接手过来。 和他自己准备不同的是,严峻生的动作要更加强势,更加无所顾忌。很快,赵桥就被他的动作折磨到硬得一塌糊涂,性器顶端已经开始往外渗出精液。 “不要,不要……求你了。” 他迷迷糊糊间想要伸手去握住前方的性器,却被先一步发现的严峻生牢牢握住了手腕。 “放手,放手啊……听到没?” 他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光是身后那点刺激还不足以让他射出来。但是严峻生哪里管他嘴上说的那些。潦草的润滑后,人就压了上来,缓慢地将自己的性器推入身下人的身体里。 酒劲上来后,赵桥的身体里不论是快感还是痛感,都比平日要慢上半拍。他过了几秒钟才慢慢觉出了几分被插入的满涨感以外的东西。先是疼,润滑做得很潦草,手指怎么都无法和粗长的性器相比,他又太久没和什么人在一起过,突然被插入肯定是有不适应。 再就是快感了。他喜欢男人,被这样插入肯定是会有快感。 等到整根都插了进来,赵桥反倒不再紧张,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 “好了。” 他抬手揽住对方的肩膀,感受着手指下蕴含力量的肌肉滑动的频率。 严峻生见他肯首,自然没再犹豫,将性器抽出,又顶了进来。 起初的几次还是有点困难,太紧了,也太热了……但随着赵桥动情程度的加深,内壁渐渐变得愈发火热柔软起来。彻底融化的润滑剂流了出来,又被粗暴的插入动作重新带回体内。 空荡的卧室里,只有性器出入身体带出的水声与肉体碰撞的啪啪声。赵桥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这些淫靡的声音,却听到自己发出的,更加煽情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他吸进去的空气多半变成了破碎的喘息。 他分不清自己是想说太多了,还是想说再深一点。他感觉这些话的意思都差不多,反正脱口的都是分不清真意的零散词句。 “啊……嗯啊,停……。” 严峻生火热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牙齿细细啃咬,又慢慢游移到被他自己咬得嫣红的嘴唇。 濡湿的唇瓣相互交缠,深到令人喘不过气的深吻,在分离时舌尖拉出银丝,赵桥毫不怀疑自己刚刚差一点窒息。 “严峻生。” 赵桥被操得眼泪染湿了枕头。要是他还有点清醒的话,肯定也会吃惊自己喝醉了以后在床上眼泪怎么这么多,简直像是泪腺失控一样往外流。他仅存的那千分之一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6 智让他不停地喊男人的名字,好像是个什么咒语一般。 “严峻生,轻点……” 想说故意跟他作对一样,男人身下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松,继续操弄着他体内最脆弱也最敏感的那一处。赵桥的身体被欲望和酒精同时煎熬着,哪里抽得出力气去和他争,只能感受着一波又一波,快要将他彻底淹没的甜美酥麻将他吞噬。 “我……不行了……” 在他自己以前,严峻生的手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性器。 已经硬到流水的性器被人稍稍施加了一点压力,粘稠温热的精液就一股股地射了出来,弄了对方一手。 终于达到了高潮的赵桥张嘴短促地呼吸,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身上的男人差不多也在同一时间攀上了欲望的巅峰。 “哥哥。” 他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跟他说自己准备求婚,他也笑着祝他求婚成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无论和谁在一起,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永远不会属于他。 只是他还是克制不住感到绝望与痛苦。 “有什么好哭的?” 朦朦胧胧间,像是有个人无奈之极又耐心之极地伸手替他擦掉了那些他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眼泪。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但是奇妙的,这个人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擦去了他心底沉积已久的孤独和心酸。 是啊,为什么要哭呢? “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 赵桥是被飞机的降落广播叫醒的。没想到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全被他睡了过去。 他抹把脸,将脸颊埋进手掌间,也不说话,就静静等待身体里的躁动与渴望平歇下来。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梦见圣诞节前夕发生的事。他喝醉了,和严峻生上了床,然后这份关系在赵时明婚礼的当天被他们延续到了现在。 梦中情事的火热还残留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这令他感到几分尴尬。 好在并没有人发现他的难堪。几分钟后,体内的火星慢慢熄灭,身体也重归平静,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出来,开始准备降落后的事。 等到飞机安全降落在机场,他跟在其他人身后,。 他们这几天都在到处奔波,所以下飞机后,陈庆忠喊来了司机单独送他回去,顺便还给他和助理都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 司机礼貌地询问赵桥他家在哪。赵桥思考了莫约十多秒,说了个相当远的地址。 他没有回自己市中心的公寓,而是让司机把他带回了父母家。 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就是暂时不想回到他那个冷冰冰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公寓。 司机车开的又快又稳,他向后靠在座椅上时脑子里闪过许多胡思乱想,比如他是时候让他妈给他找个做饭的阿姨了,再比如他要不要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交往对象,如果有的话他就去把钥匙还给严峻生。 他到家后,给他开门的是家里的佣人。 “二少爷回来了。” 她想要上楼告诉赵桥父母,赵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暂时不要声张。 “你待会看到他们说一声就好了。” 她点点头,从他的手中接过行李箱。 赵桥上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扑面而来没有灰尘和霉菌的味道,他的房间保持得和他离家时一样,看得出来有定期打扫和更换被褥。 疲惫到极点的他脱掉外套,直接倒在柔软的被褥中。 他原本想的是就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醒来已经是日暮西陲时分,夕晒落进房间里,把一切的陈设都染上一层金色。 “二少爷,厨房里有汤,太太让我特意给您炖的,现在要喝吗?” 下楼后,阿姨看到他就问他要不要喝汤。赵桥点点头,阿姨便替他把汤端了上来。 鸡汤撇去了最上面一层油,又保持在一个刚好入口的温度。睡久了胃口并不怎么好的赵桥挑着里面吸饱了汤汁的红枣吃,吃完后才开始喝汤。 没过一会儿,楼梯上又有人下来,听脚步是从他父亲书房那个方向来的。 赵桥以为是父亲来了,抬头想要喊人,又愣在原地。 他的父亲确实来了,但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有个人,赵桥理论上应该对这个人无比熟悉。 那个人也平静地注视着他,还轻轻颔首当作是打招呼了。 这眉这眼,不是严峻生还是谁? “怎么傻了?”听阿姨说他醒了,他母亲跟出来看到这一幕,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跟你严大哥打招呼啊?” “严大哥好。” 那几天里已经习惯喊他严峻生的赵桥像是不习惯改口一样,话说出口就感到几分别扭。 严峻生似笑非笑地回了他。 “你好。” 因为赵桥父母的挽留,原本打算谈完正事就走的严峻生还是留下吃了晚饭。 餐桌上赵桥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他这一天睡了太久,脑子里全是浆糊,几次走神都被他母亲逮了个正着。当他的目光又一次变得涣散起来,她终于忍不住搁下筷子满面担忧地望着他,似乎还想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 “阿桥,你很累吗?是不是病了?” “不是,可能是睡太久了,调整下就好了。” 回过神来的赵桥随便找了个借口,可她还是半信半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的赵桥努力想要做出副精神十足的模样,却无意中对上了严峻生充满探寻意味的眼神。他们的视线短暂地交错了一瞬,随后赵桥收回了目光,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或者说没有那么多意外,他们本来就该是这般生疏的距离。 等到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饭,赵桥上楼去收拾待会要带回去的东西。 他母亲跟上去就看到这样一幕。 “你不留下吗?”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赵桥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可能明天还有事,这里离公司又太远了。” 她知道他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干脆坐在椅子上看他简单地拿了几样东西装进行李箱里,有cd也有原版书。 “你们兄弟两个都这样,搬出去以后再回来一趟比登天还难。” “我哥他们不回来看你吗?” 听她这么说,赵桥还是有点错愕的。在他的印象里,赵时明和父母的关系比他要好太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是我让他们别回来的。小莘这孩子有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能不折腾就不折腾,要看我跟你爸爸会去看他们。” 见幼子当真误会了什么,她连忙解释道。 “我要当叔叔了?” 赵桥很快捕捉到她那几句话中的关键信息,拎出来单独问了一遍。 他嗔怪地点点头,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与喜悦。 “是啊,还有八个月左右。” 赵桥凝视着她已然变白的头发。前几年她还会染发掩饰一下,这几年就像是彻底放弃了一般,任凭岁月的痕迹留在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7 上面。 “挺好的。” 她在离开前又坐了一会儿。过了会,有人推门进来,赵桥以为是母亲去而复返,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妈。 “阿桥。” 是他的父亲,赵桥猛地抬头。 他想不通今天为什么他们一起要找他聊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什么事吗,爸爸?”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犯人一样。 “我一直不敢问你,你还在恨我和你妈妈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他的心中无比迷茫。发生过的那些事永远都不会被抹灭,但后来的补偿与温情又同样是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恨不恨的。” 他听到自己从善如流地说着。而他的父亲像是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一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一种疲惫到极致的神色。 “都是我的错。” 赵桥很想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都过去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你爱我们吗?说真话。” “我……我不知道。”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含糊其辞,当然这并没有让他们谁真的感到好受一点。 等他收拾好东西下楼,发现严峻生还在客厅没走。看到他下来,严峻生站了起来,同沙发上的赵夫人告别。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赵桥肩头,赵桥却很难不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那一小块皮肤上。 “太麻烦了吧?” “那你开车了吗?”严峻生没跟他客气,直入正题,得到了预料中的否定回答后继续说:“那就走吧,反正该麻烦的都麻烦个够了。” 后面一句是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的。 “你……” “我什么?” 赵桥还想反驳,看不过去的赵夫人过来调解。 “都要当叔叔的人了,小孩子脾气收收。”她又换了副面孔同严峻生道谢。“辛苦你了,峻生。” 过了会儿,赵桥坐在副驾席上,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从他看到严峻生在自己家时就想给他的东西,却因为各种理由拖到了现在。 “给你。” “什么?” “你在那几天收留了我的谢礼。” 赵桥低声解释。他说是自己在出差时看到,觉得还算合适就顺手买了。 严峻生不疑有他,接过盒子,礼貌地道谢却并没有拿出来试试是否合适。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的赵桥什么都没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就好像他的那些感情仍旧在那,却在慢慢褪色,直至彻底苍白。 因为担心会有人临时通知他到公司里去一趟,赵桥睡前没有把手机关机,只调成了震动。 不过工作上的电话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陈靖的夺命连环call。 “喂?” “你在家吗?我是说你新家,不是你爸妈家。” “不在。” 还没睡醒的赵桥飞快地回了他一句,然后把电话按掉。 没过一会儿,对方又打了过来。这次赵桥没有马上接起,而是等他差不多要放弃时才划下接通。陈靖的声音几乎是第一时间传了过来。 “你出息了啊,会挂我的电话了?” 陈靖听起来相当生气,但赵桥只觉得头疼不已。 他凝视着空白的天花板,脑海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放空的。 “说人话。” “有事找你。”像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朦胧睡意,陈靖不可思议地反问他:“这都几点了你还没起来?” “我才和你二叔出差回来。”他没睡醒时脾气不大好。“如果你肯为你二叔分忧,现在累得要死要活的就是你不是我了。” 如果赵桥有平日里一半的清醒和理智就不会和陈靖说这些。他说完就知道说错话,正想要和陈靖道歉,没想到那边的陈靖先一步反应过来。 “算我不对,你看这也快饭点了。”他顿了下。“你出来吧,我请你吃饭。” 说着他报了个地址,是家赵桥没听过的私房菜馆。 “不想来。” “来吧,我们好久没一起说说话了。” 在陈靖的软磨硬泡之下,赵桥还是赴了他的约。因为是工作日加离得不远,他一路上没怎么花时间,到了店里只和接待的人说一声就有人带他去陈靖那里。 先到的陈靖在包间里等他,看他过来就吩咐身旁的侍者可以上菜了。菜单他之前就和赵桥确认过,毕竟有这么多年交情,赵桥吃什么不吃什么他还是记得个大概的。 “怎么想着找我?” 赵桥懒洋洋地拒绝了陈靖推过来的酒,而是选择了喝茶。 “我早上做了个访谈,和一位挺有名的华裔女画家。做完访谈看离你新家挺近,就打给你了。” 身为杂志主编的陈靖有时候需要亲自去做一些访谈,越是值得重视的人物越是如此。 “说起来这位女画家的一生真是丰富多彩。她一生结了两次婚,又都离婚了,现在处于单身。”看起来陈靖心情不错,和他多说了两句。“她长年旅居国外,这次回国我都是约了好久才让她同意接受我们的访谈。” 赵桥没什么兴趣。好在菜上得很快,他总算从陈靖的喋喋不休中解脱。 陈靖席间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瞒着他。 “你说照片怎么办?修图啊。她是五十多了,气色也不怎么好,但是我们拍了照片总不能把黑眼圈、眼袋、皱纹这种东西直接登出来吧?” 那边又辩解了几句,陈靖像是被气笑了一般,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才继续说。 “……她要是不在意为什么要化那么浓的妆?不是我说,为了遮我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她的妆起码有一毫米那么厚。你还是个技术人员,科技改变生活懂吗?” 差不多吃好了,赵桥轻敲桌面。他当然发现了陈靖心里有事。只是刚才没什么心思去问而已。 “有事吗?看你一直欲言又止的。” “我感觉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八卦。” 陈靖说那位女画家不是一个人离开的。访谈结束后,他在收拾器械,并和身边的助手交待录音和照片哪些他们自己处理,哪些等他回来再整理,因此耽搁了几分钟。 他们走时看到那位女画家上了一辆豪车。不是说他们觉得这位女画家开不起那样的车,问题出在司机身上。从侧脸,陈靖很容易就认出了来接她的是一名姓谢的商人。 “我觉得不太好。”他皱了皱眉。“因为我见过我二叔和谢先生一起,那位谢先生和太太结婚十余年,膝下有一子一女,据传闻二位一直无比恩爱。” 赵桥不喜欢过多的谈论他人八卦,只是听陈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他总觉得遗漏了哪些很重要的细节,而这令他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隔天早上赵桥到办公室时,他的秘书还没到。 不过没关系,他坐下来,在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8 等待开机的中途粗略地扫了一眼桌面,发现桌上的文件都有按时间和重要度整理好,轻重缓急一目了然。 他不在的一个多星期里,积压下来的工作能借他人手处理的都处理了,该发到他邮箱里的都发到了他邮箱,剩下的就是一定要他本人签字处理的。因此他一个早上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光是看下来都足够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到午休时间,松了口气的赵桥还没站起来,就看到某个好久不见的人又来找他。 “别皱眉,这次是真的有正事。” 像是知道自己在赵桥这里没什么信誉可言,魏延举起双手,忙不迭地解释说晚上有个应酬需要他跟自己一起去见客户。 赵桥第一次听秘书说起他的名字时心中就有几分怪异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延”听起来就跟“胃炎”似的。 “好,下午几点,在哪?” “位置的话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时间大概比我们平时下班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左右。” 赵桥听他说完,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下午的工作和大致需要的时间,发现自己需要进一步加快动作。 平心而论,他对魏延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希望他能把公事和私事再分开一点。 “正事谈完了,你要跟我一起去食堂吗?” 无暇他顾的意思自然包括没空想中午吃什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桥想了大概三秒就点头。 他们到公司食堂吃了个简单的午饭。赵桥不喜欢吃食堂做的土豆和莴笋,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还是皱着眉头把它们都吃掉了。中途,魏延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问他是不是牙疼,需不需要自己给他介绍个好点的牙科医生。 “我不是牙疼。” 他摇头,表示自己牙齿很好,只是胃口不太好。 下午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钟头,魏延果然来了。把客户资料最后看了一遍的赵桥从位置上起来,又和外面的秘书交代了几句才和他一起离开。 同去的包括赵桥在内,一共有四个人,刚好坐满一辆车。 一路上赵桥都没怎么说话,有人问他出差的细节,他一概以没什么事为借口糊弄了过去。 回来后,刘源他们洗钱还有别的黑色产业都像是彻底离他远去。听说那边是打算把刘源推出去顶罪,陈庆忠没让他继续插手,他也乐得清闲不再多问。 因为再往上查,就是陈家不为人道的秘辛了。 “快到了。” 开车的魏延看了眼周边的建筑,肯定地说。 很巧的是,位置订在赵桥上次在吸烟室遇到严峻生的那家。他们到的时候,客户那边才刚刚出发,连着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说抱歉要晚点到。 客户们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钟头左右。 酒桌上工作上的事谈得很少,魏延巧舌如簧地周旋在好几人之间,这模样让本来就对他知之甚少的赵桥颇为陌生。 当他们谈论到生意上的事,赵桥仔细听的同时,发现这位客户的生意和他哥赵时明有点交集。 不过他今年毕业回国,回来又不在自家公司工作,旁人不知道他和赵时明的关系是正常的事。 酒席散了后,赵桥送另外两个没开车又被灌了一肚子酒的打车回去,魏延则是叫了代驾。 “你怎么回去?” 等代驾过来的途中,魏延突然站到赵桥身边。他在抽烟,距离又实在是太近,让赵桥不自在的浑身紧绷。 “有人来接我。” 他像是察觉到了赵桥的不适,轻笑起来。这笑声落在赵桥耳朵里,格外的刺耳。 “你和我是一样的吧?”似乎是预料到了赵桥想要装听不懂的反应,他直截了当地补充了一句:“我指喜欢男人。” “不关你的事。” 赵桥是真的感到了不悦。他并不想和一个仅在工作上有点交集的人出柜,尤其是这么尴尬的场合,对方的态度还一口咬死他必须承认。 他觉得被冒犯了隐私,可对方不懂,还打算接着借酒装疯。 “哦?可我就是这样觉得的,你知道吧,对同类……” 好在接他的人比魏延的代驾先来,赵桥很远就看到了熟悉的那辆车。 车窗落下,露出严峻生的脸。他的到来打断了魏延的喋喋不休,赵桥心中无比感激。 “我先走了,再见。” 他冷淡地冲魏延致意当告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不想猜魏延看没看到严峻生的脸,但是他知道就算看到了魏延也不会把这种事拿到工作的场合里说。 等他坐稳,严峻生便踩下油门,把魏延远远甩在后边。 看着沿途的街景慢慢后退,赵桥长舒一口气。 “没让司机来吗?” “司机下班了,我来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严峻生仍是那副没什么喜怒的平静模样,没分一丝目光给赵桥,只用回答表示他在听赵桥的话。 “没什么,受宠若惊可以吗?” 听他这么说,严峻生像是终于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人似的,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你醉了?” “一点点。” 赵桥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喝了瓶底那么多。但严峻生摆明了不信他说的,什么反应都吝惜于给他。赵桥也知道自己说只喝了一瓶底不可信,严峻生的冷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让他心底的不快一扫而空,还先笑了出声。 就算这次酒桌上他不是灌酒的主要目标,顺带的也喝了两杯白酒。 “好吧,实际上是这么多。” 他重新比了个量,估摸着差不太多,严峻生才屈尊纡贵地放过他。 “去我那里。” “随便你,你开车你决定。” 过了会儿,赵桥闭着眼,喃喃自语道:“空调有点冷。” “温度已经很高了,你先别睡。” 话是这样说,严峻生还是体贴的为他调高了空调温度。 体温恢复过来,赵桥却更想睡。 途中他半睁开眼看了眼身边人,没看到别的,只看到了衬衫袖口卷起,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的手臂和微微收拢的下颌。 如有若无的男士古龙水的气味萦绕在他的鼻息间,时刻撩拨着心弦。 到严峻生家楼下,严峻生说他去停车,让赵桥先上去,似乎是笃定了他会把钥匙带在身上。 闻言照做的赵桥下车,月光和街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等他从电梯里出来,推开门,又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子才找到玄关灯的开关。昏暗的橙黄色灯光撒下来,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站了一会儿,找到拖鞋换上,才继续往里走。 到了客厅里,他解开外套的搭在椅背上,疲惫地按了按眼周,想要缓解若有若无的头痛。 当他正要去厨房里倒杯水喝,停好车的严峻生就回来了。 “厨房里有汤。”严峻生正在解衬衣的口子,露出喉结的弧线与一小片胸膛。“想到你肯定会喝酒,就让保姆顺手做了,然后放在那温着。” 借着餐厅的灯光,赵桥果然在厨房里找到了严峻生说的汤。 汤盛在砂锅里,摸上去还是温热的。赵桥揭开锅盖,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隐约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19 能看清是冬瓜排骨汤。他盛了一碗端出来,排骨炖得酥烂,勺子里抖一下便骨肉分离,沉到最底。 一晚上都在分神处理其他信息的他终于在此刻觉出了几分饥饿。 严峻生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袍,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水汽,平日里固定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松散下来,微微地遮住了半边眼睛。 见惯了他这平日衣冠楚楚模样另一面的赵桥一点都不吃惊,径直将手中空掉的碗塞进洗碗机里。 “做吗?” 去二楼卧室的赵桥想起什么似的,出声叫住了前面的人。 他只是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他不觉得他是来和严峻生谈情兼谈人生,如果要做爱的话,很多准备工作他可以在洗澡时顺便完成,而不用到了床上再折腾。 严峻生停下脚步抬眼看他,赵桥分不清他眼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你要是还有精力的话,我没意见。” 说完赵桥就轻轻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墙上,自己则是贴了上去。 平日里习惯掌控的男人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而是默许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身体相触的瞬间,赵桥就知道,他们都有感觉了。他的手指一路滑下去,停留在硬物的周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平静。然后他做了一个无比自然的举动:挑开男人睡袍的系带,再半跪下来。 赵桥很少这么做,也说不上喜欢。可能是今夜里有些东西触动了他,也可能是他单纯地想这么做。他在给严峻生口交。 最初还是半勃的东西在他的嘴唇接触到的一瞬间彻底勃起了,体积颇为惊人。 赵桥分开嘴唇,将头部吞了进去,在抵到喉咙时,还有几分反胃的欲望。他没办法全部吞下去,只能用舌头去舔舐着头部顶端的小孔。 余光里瞥到严峻生的下颌线条,而男人的手指缠绕进他后脑的头发里,不怎么用力却缠得很紧,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体内不知是把他拉远还是推近的欲望。 一直到他的口腔内部都麻木了,赵桥才终于感受到上方男人的亢奋与口中性器射精前的抖动。他想要及时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却因为抽身不及时,脸上沾到了些许粘稠温热的精液。 严峻生将他拉起来,手指抹去那些情`色的痕迹,又忍不住倾身,咬住他嫣红肿胀的嘴唇。 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腥膻味的吻。濡湿的唇瓣相互啃咬,同样被挑起了欲望却没有得到纾解的赵桥不由得呻吟出声,挺起腰磨蹭在身体上已经无比熟悉的男人。 “别急。” 严峻生用沙哑的气声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令赵桥心底的火烧得更盛。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位置关系发生了改变。起初是赵桥把他推在墙上,现在是严峻生背靠墙壁,将他紧紧锁在自己手臂围出的方寸之间。 严峻生的手指沿着内裤的边缘滑进去,握住赵桥硬到胀痛的性器,开始缓慢地揉搓与抚弄。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记忆起男人的手指,和自己手淫时全然不同的快感沿着脊柱蔓延,很快麻痹了大脑。 赵桥射出来时,严峻生也没有松开对他的钳制。赵桥将脸埋在严峻生的颈脖间,喉咙里发出几声喘息,鼻息间全是沐浴液和一些属于严峻生本人的好闻味道。 即使冷气的温度开得很低,他们仍旧是出了一身的汗。赵桥抵着严峻生的肩膀上,等待着自己不规则的呼吸恢复平静。严峻生将他搂得很紧,赵桥平复过来后就感到了几分微弱的别扭。 “去洗澡吧,别的就不用了。” 赵桥熟练的在男人的衣柜里找到了睡衣,转身进了卧室。 洗完澡后,他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长了张相当讨人喜欢的脸,嘴唇肿了,眼睛里还残留着几丝情欲后的餍足,这样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泼了一碰冷水在脸上,也平熄掉了心底那丝极细微的,尚未满足的火焰。 那天以后,他们保持着一周见一到两次面的频率,大都是在严峻生家里,重复着晚餐、做爱、再一起入睡的步骤。 平心而论,以他们的关系而言严峻生是个很好的对象:床上习惯良好,身体健康,足够体贴也从不过度干涉对方隐私。 但这并不代表赵桥愿意把这份关系长久地持续下去。他想,如果有契机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他做出的选择一定会是和严峻生退回到安全的界限。 因为有些危险是深藏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的。 除此之外,他没再和魏延有工作以外的接触。魏延不再在工作时为了些私事找他,只在遇上时点点头当作是打招呼,这样陌生人的距离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这周抽不出时间。” 赵桥提前几天就给严峻生发了消息,严峻生是在午休时间给他回答的。 回答很简单,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有一个“好”字。 将将巧赵桥的生日是在周日,于是他母亲干脆邀请一家人去山间的度假山庄,顺便为他庆祝。 令赵桥吃惊的是,他大哥和大嫂两人没有缺席。梁莘还在前三个月,一举一动赵时明都无比慎重。 “你生日我们不可能缺席的。”赵时明听赵桥问起,解释说:“你听妈那么夸张,又不是玻璃做的,小心点就好。” “后面月份大了,想出门都麻烦。”梁莘眨眨眼,未施粉黛的脸上露出少见的顽皮笑意。“我还特地给阿桥你挑了礼物,就等着你生日当天亲手送给你。” 陈靖是周六早上到的,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与他同来的是个挺漂亮的姑娘,脸上整容的痕迹比起她的那位前任来说,没有那么的重。赵桥听她自我介绍,她说自己是个演员,但肯定不是不关注娱乐圈的赵桥都能叫得出名字的那种咖位。 “我叫黎落,巴黎的黎,落落大方的落。” “赵桥,小桥流水的桥。” 她站在陈靖身边,笑容甜甜的同他作自我介绍。打完招呼,陈靖就让她一个人先回别墅,自己留在这边和赵桥聊天叙旧。 虽然赵桥自己不玩,但对里面弯弯绕绕心知肚明。陈靖表面上是杂志主编,背地里是陈家大少,自然玩得开。在赵桥印象中,他身边的人今天是小模特,明天就是三十二线演员,各取所需,玩腻了一拍两散。 严峻生会不会也……他想得出神,差点叫烟烧了手指。 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尽关心些不该自己操心的事。 陈靖看他这模样,换上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你要是羡慕我就给你介绍个。” “嗯?”赵桥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啼笑皆非地拒绝:“我用不上。” 要是让赵时明知道他背地里包小明星,他估计做得出来让他爸停他信用卡的事。赵桥虽然不常刷那张卡,但是想想因为这种原因被训斥,也实在是丢人。 “不让你哥知道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把自己过得像个处男似的。”陈靖一眼就看出他在顾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0 忌什么,嘲笑道:“怕哥哥,你几岁?” “谁说我过得像处男?” 可惜赵桥不受他挑衅。 “那你是真的在谈恋爱了?”看赵桥想要否认,陈靖挥挥手,做出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别跟我装傻,周晟人走了,话还是能和我说的。他半夜给我发消息说你跟他秀恩爱,钥匙都给了,在同居?” “陈靖,记得上次别人要和我谈感情,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陈靖想说这不一样,这中间都隔了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能和那个时候一样?但是他想了半天,觉得可能真的没什么不一样。 这让他无比烦躁。 “你怎么就不狠狠心去跟那个人告白,万一他也喜欢你呢?” “不可能。” 赵桥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他的最后一句,快得不知道像在说服谁。 陈靖凝视他很久,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你迟早把自己吊死在这个人身上。” “可能会。” 也可能不会吧。 上午莫约十一点的时候下了场雨,于是早先预定的bbq便泡汤了。 午饭过后,一下午赵桥都在陪他母亲他们打牌。他不太擅长,加之手生得厉害,根本比不过隔三差五就出门打牌的赵夫人他们,所以一直在输。输到后来,过来给他们送饮料的赵时明都看不过眼了,把他从位置上赶下来自己打。 赵时明打得也就比他好一点。但他有梁莘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指点两手,总算是输得没有那么惨,偶尔还能小和两把。 “你怎么不和爸爸他们去钓鱼?” 解脱出来的赵桥坐在一旁挑果盘里的芒果吃,姿态颇为惬意。 “他们那边人满了。” 趁们兄弟俩聊天的时间,牌桌上的一位夫人把牌一亮,和的是龙七对。其他人一面把筹码往她那边划一面半真半假地抱怨她这一下午手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不怪赵时明皱眉,赵桥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下,她一个人起码赢掉了桌上一半的筹码。 “没办法,别的地方不顺,牌桌上总是要找点场子回来的。” 这位罗太太微笑着把筹码揽入囊中,很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她们聊得都是些赵桥不太熟悉的八卦。这位手气极好的罗太太顺势邀请她们参加下周的自己和先生象牙婚纪念日,她们纷纷对她说恭喜。 “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和你家先生感情还是这么好。” “哪像我家那个,外室儿子都那么大了。” 赵桥看了眼自己母亲,发现她的脸色如常,以为是自己因为那天的谈话有点过于敏感了。 “是啊,感情不错。”罗太太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成色极好的玉镯子,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又和了。” 她牌一亮,这次是清一色,牌桌上一片赞叹与嫉妒之声。 快结束的时候陈靖来找赵桥,赵桥一眼就看出来他穿的不是早上那套衣服,消失的几个小时里干了什么一目了然。 应几位夫人的要求,陈靖只能接替赵时明的位置坐下来。可打了没两圈他就愁眉苦脸地摆手,说是自己牌技太烂,不扫各位夫人的兴了。 他走的同时还带上了在一旁当背景板的赵桥。 “你输了多少?” 赵桥对他比了个数,陈靖听完直摇头。 “阿姨们也太狠了。” “我们接下来干嘛?” “那就老样子。” 他们到桌球厅里各自挑选工具,赵桥选的是白蜡木球杆,陈靖则是他用惯的橡木球杆。挑好后,趁着赵桥用滑石粉擦手的间隙,陈靖望着他,感慨似的说:“我们都好久没这样玩了吧。” “猜吧,正还是反。” 赵桥从口袋里掏出枚硬币,随手一抛落在手背上让陈靖猜,被打断的陈靖随便猜了个反。 结果是陈靖去开球。 “输赢老样子?” 在陈靖开球前,赵桥突然问他,他想也没想就点头,表示规则跟他们过去玩的一模一样。 “老样子。” 三个人里面最擅长打斯诺克的就是赵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几轮后,陈靖运气和手感都不错,竟然打出了优势。 “我一直没问,你那个前男友后来怎么了?” 分是他们自己算,进了球的陈靖懒洋洋地走过去翻记分牌上的数字,顺便用巧粉涂抹了两下杆头。 赵桥看了眼场上的局势,算了下他要进几球才能扳回劣势。听到陈靖问了个和当前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他思索了一会,不太确定地答:“好像是出国读研读博了吧,我跟他好多年没联系了,不太清楚他过得怎么样。” 很少有人知道他大学时与数学系的某人交往过。然而他们只维持了一个月不到,就由赵桥亲自提了分手,原因是他对不起对方:在对方认真追求他时,错误的给了希望,又轻率地答应了交往的要求,最终导致了两个人的难堪。 分开的导火索是在假期里的一次单方面冷战,对方疲惫地问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答不上来,回过神才骤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过去最厌烦的,玩弄别人感情的那种人。 “赵桥,你喜欢过我吗?” “可能没有吧。”电话里也能听到对方频率骤变的呼吸声,赵桥继续说:“既然这么痛苦的话,那么我们分开。” 为此,那个人的朋友在开学后揍了他好几拳,他都受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 无论如何他对不起那个人在前都是事实。 “等等,你干了什么?” “你犯规了。” 不知不觉间,球桌上的局势就改变了。赵桥不仅追回了积分,更是在最后的博弈关头一杆将台面上剩下的粉球与黑球尽数击落。 “好了我赢了。” 他收起球杆,任凭陈靖瞪他。 “你想要什么?” 赌注是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陈靖当然知道赵桥不会刻意为难他,但是这不代表他能轻易接受的自己完美开局被赵桥设计出几次犯规,最后一杆清台翻盘的事。 “没想好,下次想好了再跟你说。” 赵桥无比诚恳地说。 赵夫人说到做到,办了个小型宴会替赵桥庆祝他的二十五岁生日。 前几年他都是和国外认识的几个朋友一起庆祝。今年,来参加他的生日宴的一半都是半生不熟的面孔,身边真正能算得上他至交的只有陈靖一个人。 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与他碰杯,酒杯里一片滥滥风情。 后来女侍者将蛋糕推上来,身为寿星的赵桥站起来,将切好的第一块送到了他哥赵时明手中而不是他父母那里。对此许多人看到了只当没看到,好在赵桥很快就把父母的蛋糕补上,剩下的就交由侍者来分发。 赵时明接过蛋糕,问身边的妻子要不要尝一口。梁莘因为妊娠反应许久都食欲不振,但是为了给赵桥面子,撑着尝了好几口甜腻的奶油。 宴会结束后,赵桥到后面的休息室拆礼物。礼物大都是那几样东西,比较有新意的是陈靖送了一套新的斯诺克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1 球杆,梁莘送了他学生时期喜欢过的乐队已去世主唱的签名cd。 那位主唱去世了许多年,这份礼物必然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他父亲给他的礼物是所有人中最为特殊的:一份入股协议。 赵桥一目十行地看完,发现是他父亲以他的名义入股了严峻生公司那边的某个项目。他只消看看合同上的时间,就知道是上次严峻生来他家时签订的。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严峻生没有和他透露过半个字。 他的父亲以为他是感动到说不出话,走过来拍他的肩膀。 “拿着吧。”他语重心长地说:“合约我都看过了,不会害你的。” “不,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严峻生不会害他,也知道这是他父亲给他的补偿。因为他把家里的大部分产业给了赵时明。 但是他总觉得没什么必要,他从没生过要和赵时明去争的心思。 “谢谢爸爸。” 他将合同协议书收好,面上看不出过多的情绪,温言道谢。 他们预定的行程是晚上回去。因为顺路,赵桥和赵时明夫妇同行。 赵桥一个人坐在后面,听赵时明偶尔问他几句话,大都是问他在信联里工作有没有不习惯。他净选好听的回答赵时明的问题,目光却透过内后视镜里看到赵时明专注的眼睛。 平心而论他们兄弟长得并不算特别像——赵时明像父,赵桥似母。 进三环后,他的电话响了,一看是严峻生。 “赵桥。” “我在,严……大哥。” 他的声音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格外清晰。 “生日快乐。” 一时间里,赵桥想到了许多话要说。他想问严峻生是如何得知他的生日在今天的。随后又想到可能是那天他父亲亲口与他说的。 想得太多,问出口却统统没有意义。 “谢谢你。”他选了最平静地一种回答,顿了会,又说:“有礼物吗?” 严峻生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赵桥听不分明。 “我在外面出差,礼物等你回来再给你。” “其实……”其实可以不用。 他没说完,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严峻生,严峻生便顾不上回他。 “你去忙,我也差不多要回家了。” “那我挂了。” 抽身回来的严峻生匆匆和他说了声再见便挂掉电话。 车内沉默了一阵。赵时明夫妻一开始决定的是先把赵桥送回家,再回他们自己家。赵桥看着沿途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倦怠地向后仰倒。 赵时明很意外地问他:“是严峻生?” 赵桥嗯了一声。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即使他知道赵时明只是随便说起,心中却仍旧泛出了几丝紧张。 “出了点意外,就和他有了点联系。” “他是个好人。” 赵桥点点头,像是很赞同他的说法。 “那你有空的话,和我说说他的事吧。” 听到这么个请求,赵时明愣了一瞬。 “那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 赵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可能是许久以前严峻生对他提出的那个唐突到冒昧的请求,让他对这个人的事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要求蠢爆了。 “算了,当我没说过。”他半闭上眼。“现在不想知道了。” 透过他母亲平日里的只言片语,他能拼凑出严峻生家中的那些事的大致轮廓。 而再深处的那些东西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反而给他们两人的平日相处多添事端。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赵时明叹口气,表示自从这个弟弟长大成人开始,他就再没搞懂过他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 就拿生日礼物来说,他和梁莘之间,居然是和赵桥相处不多的梁莘送的更合赵桥心意。这令他不由得感到几分挫败,开始反省是不是平日里对他太过严苛导致他们兄弟间亲昵不足,反而更像上下级的关系。 “没事,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懂我在想什么。” 赵桥不甚在意地安慰他。 进了三环,再到他家就很快了。当沿途的建筑变成平日里看惯的,赵桥就知道自己是到家了。有赵桥在,赵时明的车顺利地开了进去,停在了他家楼下。 “上去吧。” 赵桥下车后,正要关上车门就听到车里的男人对他说了句他今天已经听到厌烦的一句话。 “生日快乐,阿桥。” 他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换上一副微笑的神情,即使他知道对方是看不见的。 “谢谢你,哥。” 他走得很稳,没有回过一次头看赵时明究竟是等他上去了再走,还是已经离开。 一如他维持了整整十年的那道安全距离,从未逾越过一分一毫。 赵桥没想到哥哥的那个朋友又要到他们家借住。 那天是周末,灰扑扑的天上飘着濛濛细雨,无端端地令人心情压抑。赵桥的房间在二楼,从他的窗户看去,正好能看到前院发生的一切。严峻生是上午到的,这次跟他一起来的不再是严先生和他漂亮又精致的妻子,而是年迈的管家和佣人。 身形颀长的严峻生站在他们中间,雨伞遮住了他的大部分神色。 赵桥见人到了,连忙从凳子上翻身下来,顾不得佣人在身后“慢点”的劝阻就往楼下赶。 他到一楼时,外面管家和佣人替严峻生把行李送到提前几天就收拾好的客房,一样样整理好。 整个过程,严峻生都是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管家和佣人临走前和他点点头,就转身面向赵时明兄弟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尤其是赵桥,因为鲜少有这样的长辈会这样郑重地恳求他什么,所以吓了一大跳。 “少爷就麻烦你们了。” 一下午严峻生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而赵桥就算心中好奇,也不得不按照哥哥和家庭教师的要求,老老实实去琴房练习枯燥的钢琴练习曲。 小孩子没长性,练了一会他就渐渐忘了家中的客人,直到赵时明来喊他吃晚饭。 他们兄弟特意到严峻生房门前敲门。 “吃饭了。” 赵时明没敲多久,门就开了。严峻生倦倦地应下,和他们一起下楼去。 赵家偌大的餐桌上常年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有时候赵时明因为学校里的事回来晚了,就只剩赵桥一个人。现在,能有三个人,在赵桥看来已是极为难得。 听大人们说,严先生和他夫人离婚了,严先生家里现在一团乱,把严峻生送到他们家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离婚,赵桥对这个词并不陌生。父亲和母亲大声吵架时,这个词就会反复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和他的名字一起。 一开始他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但是他只要拿这些话去问赵时明,赵时明的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后来他能觉出话语中的憎恶与厌烦,又听照顾他的阿姨说赵时明学习压力大,就不再和他说。 晚餐后赵桥看了会动画就早早被阿姨哄上了床,第二天起床去上学时,严峻生和赵时明已经走了好一阵。 往后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2 日子里,严峻生一直借住在他家,久到赵桥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代表赵桥不喜欢哥哥的这位朋友,相反他相当喜欢他。 在极有限的相处中,每天检查他作业的,不知不觉的从他哥哥赵时明变成了他口中的严大哥。严峻生不如他哥哥那么严厉,不会对他皱眉,更不会用极度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老气横秋地问他数学题怎么错了那么多,这让赵桥愈发喜欢有事没事往他身边凑。 有时候赵时明都会摇头,说严峻生真是太纵容他了。 今天,赵桥白天在学校里参加足球赛摔伤了膝盖。晚上在严峻生的小书房里写作业时,严峻生一眼就看出了他走路的姿势不对。 “你怎么了?” “摔了一跤。” 赵桥垂着头,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和严峻生讲了。 球场上他被对面一个高他一级的男孩撞了一下,紧接着就被老师送去了医务室。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要告诉他哥赵时明,他不想让赵时明担心。 “不要告诉哥哥……严大哥!” 看严峻生站起来往外走,赵桥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 “我只是去拿药箱,你觉得我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吗?” 严峻生站住脚步,语调无奈地解释道,才勉强让赵桥止住眼泪。 他出去找佣人要来了药箱,回来半跪在椅子上的赵桥身前,卷起他的裤腿,检视起医务室老师处理过的伤口。可能是天气热起来了的原因,还带血丝的伤口周围泛起了红。 “严大哥。” “什么事?” “你会走吗?” 严峻生手上的动作没停。消毒水刺激到伤口,赵桥疼得嘶嘶抽气,想把腿抽回来,却被严峻生按得更牢固。 “总有一天会的吧。” 毕竟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那一天来得比赵桥预想的快。 有一天他从学校里回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客房跑。推开虚掩的门,空荡荡的客房里空无一人,昔日里熟悉的摆设全部不见了。 “哥哥,严大哥呢?” 赵桥还不清楚,严峻生口中的“总有一天”已经到来了。 “他回家了。” “那他还会来吗?” “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明显不想多说的赵时明揉着他的头发问他要不要吃阿姨新烤的点心。 尚且不懂别离的赵桥很快就被点心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追问自己的新朋友去了哪里。 起初的几个星期,他还记得严峻生某天答应过他,要陪他过几个月后的生日,心中充满了被欺骗后的愤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把这些当成了无数被违背的童年约定之一,直到忘却。 后来他再长大了一点,听赵时明和家里的人隐约说起,严峻生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就被那位严先生送到了国外,连假期都不准回来。 而他从小学毕业,进入中学,有了许多新的烦恼。 随着身体的发育,他渐渐发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从而度过了一个灰暗而混乱的青春期。 那个时候,他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充满了自我厌弃与罪恶感的醒来,无暇思考其他的东西。 有关小时候那个长得好看又有耐心的哥哥的记忆随之被时间抹灭,变成了一片朦胧的灰色影子。 “我记得你很早以前答应过我要陪我过生日。” 严峻生这次出差行程带飞机上度过的一天总共六天,加上回来后倒时差兼处理公司里事情的几天,赵桥再联络到他已是许久后的事了。 他们约在周六的晚上见,位置是严峻生早早订好的,在一家赵桥听过却没来得去的西餐厅。 赵桥去赴约前特地看了眼电话和邮箱,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点工作上的事。 他最近在工作上遇到了一点小问题。如果单纯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好说,可问题出在这几年的工资账单上。赵桥让自己的秘书去处理,财务那边的人却因为嫌麻烦相互推卸责任。 他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麻烦陈庆忠,到最后只能由他亲自去查账。为了早点查出结果,他们连同魏延手下的几个人都要在周六来公司加班。 能坐到现在的位置,魏延的工作能力毋容置疑,有他的协助,赵桥他们的进程居然比想象的要快。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从早晨九点一直待到了下午四五点。 结束时魏延半真半假地问他,自己这样帮了他,他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赵桥知道自己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便答应改天请他吃饭。 现在,他和严峻生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十几层的高处向下眺望,黑暗的江面映衬着远处的霓虹,层层粼粼波光荡漾开来。 这让他想也没想就说出了那句话。 “我记得。” 赵桥原本还不确定的回忆因为严峻生接下来的回答落到了实处。 “我那时以为你不守信用。”他自己觉得好笑一般弯起嘴角。“后来才知道你是出国读书了。” “我没忘。” 严峻生略过许多。当时他父亲相当独断地把他送到国外读书,最初他试过假期买机票回家,但是都被拒之门外。后来他渐渐认了命,一直到拿到硕士学位回国,才知道父亲已经查出重病。他想,他对母亲的憎恨就是从这一刻开了头的。 他回国后,抛去接受病重父亲手中一切,和那个人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再见到赵桥,他已经读大学,假期里为了积累工作经验和申请mba学位到自家的公司里实习。他去和赵桥父亲谈正事时偶尔见过赵桥几面,都是在远处点头致意当做打招呼。 不同于那个时候已经记事了的自己,八九岁的赵桥正是对什么都有兴趣,又忘得快的年纪,所以严峻生丝毫不意外他的态度。 “你不记得,就没什么必要再提起了。” “我当时才多大。”赵桥无奈,坦诚地说:“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小事。”赵桥回答得很简略。“看到了点以前的东西。” 他上次回家拿东西,随手把一本相册混在了书中带了回来。某天夜里他睡不着,到书架上去挑书看时看到了它。 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翻开了这本年岁感厚重的相簿,发现是自己的旧照,大都是十八岁以前的模样,主要集中在小学和初中时期。 前三张是在医院的出生照,那样子丑极了,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似的。后几张他稍微张开了一点,没有那么丑了,把他抱在怀里拍照的是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女人,据说是他的乳母,因为他母亲奶水不足,她一直待到了他断奶。他将照片抽出来,发现后面果然有拍摄人的签名与时间,因为隔得太远,字迹略微褪色。 再往后的照片有的是赵时明拍的,有的是当时家里的管家拍的,一直到他初中最后几年,才慢慢有了他父母的手笔。 他看得很潦草,第一遍匆匆翻过,第二遍随手翻开一页,迎面而来就是十几岁的严峻生捉着他的小腿替他给伤口消毒的那张照片。照片看得出来是在门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3 口的位置拍的,严峻生半跪的姿势下,露出他像是哭过的脸。 伤口很痛吗?他看到的那瞬间直接愣住了,在记忆里搜寻好久才回想起来当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谁拍的。” 说到照片,严峻生陷入了一阵沉思。 赵桥直觉性地感到这个人应该是不喜欢拍照的。 “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我可以把这张照片扔了……”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把一个没有繁琐包装与累赘丝带的盒子推给了赵桥。 “答应你的,生日礼物。” 赵桥接过来,刚入手心中便有了猜测,打开一开,发现果然是块手表,十二个刻度上钴蓝色钻石在餐厅为了情调刻意打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冷芒。 比他预想过的还要贵重的礼物。 赵桥把它拿在手里,严峻生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 “伸手。” 他替赵桥把手表戴在手腕上。赵桥发现表带的长度刚刚好,不长也不短,像是在送出前就刻意调整过一般合适。 “看来我记的没错。” 看起来严峻生对眼前的一切无比满意。 赵桥抽回手腕。礼物很合适,看得出送的人用心挑选过。 随之甜点上来,蛋白酥皮被切开后流出甜蜜的榛仁巧克力酱。 赵桥吃掉自己的那份后,又和严峻生坐了一刻钟,才唤来侍者把账单送上来。 以往他们出去,大多是严峻生付的账,只有极少数的几次赵桥找到了机会去买单。被他抢了先的严峻生不阻止,起初赵桥还有几分惊诧,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不符合严峻生性格里控制欲偏强的一面,但是随着相处,他发现他似乎是在纵容自己。 这次赵桥习惯性地想要付账,却被严峻生先一步轻轻按下了。 严峻生的手心温度并不高,但是赵桥却觉得那一寸皮肤像是烧起来似的不自在。 “让我来。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赵桥还没从手背上传来的触感里把思路转回来。 他需要严峻生的补偿做什么? “明年。”严峻生神色诚恳。“明年我应该不会错过你的生日聚会了。” 赵桥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随后他想明白了似的放松下来,不再像听到时那么不知所措。 严峻生只是在说他过去没来得及兑现的诺言,他想到哪里去了。 “好啊,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结完账从餐厅里出来,严峻生说他在酒店的二十三层订好了房间,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凝视着电梯数字一格格往上跳是个漫长的过程,赵桥习惯性地感到耳膜处传来的不适感。幽闭狭小的空间中只有两个人,当其中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就会被无限扩大。透过光亮如镜面的金属墙壁,赵桥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男人垂下的,形状狭长的眼睛。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严峻生也在看墙壁上他的倒影。 赵桥自然没有什么要说的,就不再看他。 滴。电梯抵达指定楼层,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严峻生将房卡插入门锁里,扭下把手,推开门。 房间的外围墙壁全是大片的落地窗,从外部照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内部摆设的轮廓。赵桥还没看清,明黄色的灯光就已经驱散了黑暗。 走进来的一瞬间,他听到门在身后被关上的声音。 套房内的设备配置齐全,他一眼就看到了玄关外的小型吧台和会客室。再往里走,到卧室门口就是被隔出来的小书房与客厅。 他解开西服外套的第二颗扣子,伸出手去松衬衣领口,整个过程中没有看严峻生一眼。 富有情调的晚餐,恰到好处的礼物,以及奢华舒适的酒店套房,就像任何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妙约会该有的模样。 他以前这样对待过多少人?赵桥脑海里的这一念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严峻生吻过来的一瞬间,勾起无数隐藏在身体内部的亲密回忆。赵桥微微分开嘴唇,允许对方加深这个吻。湿热的唇舌交缠,和温柔或是缱绻没有半点关系,严峻生吻得很快,也很急,赵桥从没想过单纯是接吻就能让自己这样的激动起来。 他的下唇被咬了一下,有点痛,但随之而来的舔舐让他忍不住小声呻吟出声。 两个人一齐倒在沙发上。严峻生的手指挑开他的衬衣下摆伸了进去,抚摸着赵桥腰部凹陷下去的那一小块皮肤。 他的手掌像是带着火,被拿到了敏感点的赵桥几乎是顿时就僵硬了身体。 赵桥喘着气想要说停下,却被更深的亲吻缠住了舌尖,出口的都是破碎的音节。 他们身体贴得最紧密的那部分都不可抑止地鼓了起来,在原始的冲动下相互磨蹭想要获取快感。赵桥不自觉地向上拱起腰,又觉得这样隔着层层布料的摩擦带不来任何实质性的抚慰。 不管是被严峻生上还是上了对方,他都需要更快又更直接的刺激。 “到卧室里,还是就在这里?” 对于这个选择题,严峻生没有回答,只是在抽身后慢慢坐直身体,随之伸手拉了他一把。 借力从沙发上起来的赵桥大口喘着气,想要再攒点力气就和男人一起到床上去继续完成刚才的事。 得不到纾解的欲望只差一点就要逼疯他。 他硬得彻底,严峻生也差不多。打破两人之间粘稠到凝结氛围的却是无比扫兴的电话铃声。 更确切一点,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电话,严峻生的电话也在响。 赵桥很想说让它一边去,但是他身体里情欲以外的那一部分告诉他,这很有可能会是解决他目前工作难题最关键的那个电话。 在理智与欲望的拉锯战中,胜出的最终还是理智。赵桥找到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外套,严峻生也拿着电话去了卧室里面,把这里的空间留给他处理自己的事情。 “阿桥。” 是陈靖。赵桥分辨不出自己是恼火还是失望多一点。 “陈靖。” 赵桥克制着自己说出这两个字。 他发现自己嗓子全哑了,一部分是因为欲望,一部分是因为无法满足。 身为花花公子的陈靖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桥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更何况严峻生还没回来,他挂了电话也无法继续。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采访了一位华裔女画家吗?就是被我目击和已婚男人搞外遇的那个。” 赵桥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听起来更接近正常一点。 他体内的欲火还在烧。他都不知道,只是两个多星期没有和人亲密接触而已,自己怎么会因为若干个吻和简单的抚摸就濒临失控。 “我记得。” 他想不明白陈靖为什么会这个点打电话过来给他特地说这件事。 陈靖说今天是那位富商和太太结婚的十四周年纪念日,他跟着他二叔陈庆忠去,想要拍一套以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为主题的照片。 庆典上本该由富商和他的妻子说出纪念日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4 感言的环节,女主人出口的却不是任何感叹之词,而是丈夫外遇的时间、地点以及女方身份。 所有人都被她的疯狂吓了一跳,她也就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往下说。 “这个罗太太真是狠,看样子是发现好久了,连那位女画家结过几次婚和哪几个人交往过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陈靖像是发现新大陆的语气却没有带动赵桥的兴趣,“你知道吗?这位女画家不是第一次破坏别人的家庭了,她第一次插足别人的家庭,当时在这里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又来了一遍。” “你记得……她叫什么吗?” 到这个时候,赵桥冷静下来大半。 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姓许……好像是许静……” “许静云。” 赵桥直接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许多东西在他的脑子里联系起来。十几岁的严峻生,时髦且漂亮的严夫人,严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许多风声,以及他母亲好几次闲聊时无意说出来的话语。 最后都化成了牌桌上罗太太漫不经心勾着玉镯的动作,里面透出了十成十的讽刺与失望。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走的时候那个罗太太正要去许女士下榻的酒店当面对质……你怎么了?” 原本应该在一墙之隔地方的严峻生走了过来,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森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 赵桥看到他脸色极糟,顿时猜到了那通电话里说的是什么。 “是你母亲的事吗?” “不要多管闲事。” 严峻生皱着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话说出口。对他人情绪无比敏锐的赵桥听得出其中的厌烦与拒绝。 “和你没关系的事不要多问。” 从没见过他这副冷酷模样的赵桥放下手机,平静地凝视着他。 片刻前欲望胶着的已然消散殆尽。严峻生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可以住到明天再走,也可以待会就走。” “抱歉。” 他没什么诚意地说完就推门离去,留赵桥一个人。 严峻生走后,赵桥坐了几分钟,等自己仍旧残留着亢奋的身体彻底平息下来。 他扣好衬衣,重新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本应该留下些美好回忆的酒店套房。 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想严峻生和他说的那两句话,以及他们平日里相处的细节。从头到尾严峻生都没有变过,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他可以看着自己在任何一种绝望的情感里挣扎,可以看着自己为了那个得不到的人肝肠寸断。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痛苦,再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把他强硬地拽出来。 但是任何有关他自己的事都是不容许别人插手的禁区。 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不允许其他人靠近的,绝对居高临下的位置。 这一次,赵桥终于看清是什么在他的前方等待着他。 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深渊,他的脚已经踩在了边缘,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他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酒店账单是直接寄给严峻生的,他自然知道许女士住在哪一层哪一间,因此很容易就从前台那里拿到了备用房卡。 接到电话听那边的人跟他说,他母亲这次麻烦大了时,他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几分讽刺。 他怎么会蠢到以为她真的会有所悔改? 当他推开房门,站在玄关处,还没看到里面的人,就听到了争执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静静地听着他们上演这出自以为没人知晓的闹剧。 他想,等他们吵出个结果再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出去!”是许女士的声音,她听起来相当激动。“这里不欢迎你们!” “不需要你欢迎我。”另一位女主角像是在笑,轻言细语说着伤人的话:“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真是令我叹为观止,让我数数,这是第几个了?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给我放尊重点!” 许女士气结,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就你也配?”罗太太发出声轻蔑的冷笑。“不是第一次了啊许静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跟已婚男人上床就这么爽吗?” “还记得你的第一任丈夫吗?你在他那样的时候提了离婚,你这女人心真是狠啊。” 见对方不再说话,罗太太立马乘胜追击。 “怪不得别人要说婊子无情。” “你不要提……呃,啊。” 提起自己的前夫,许女士终于想起要开口辩驳,可说出口的却只有压抑的痛呼。 她发出剧烈的喘息,慢慢弓起身子,将整个人缩成一团。整个过程中,她的手一直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腹,用力到手指发白,连指甲深深嵌了进去都不知道。 “静……许小姐,你,你怎么了?还有,阿之你……你少说两句吧,反正都是我不对,你有什么冲我来。” 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谢先生察觉事态不对,想要出来调和下两个女人之间的氛围。 “别装死,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谢先生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罗太太更加愤怒。她似乎想要站起来,揪住蜷缩的许女士摇晃,好拆穿她装柔弱的小把戏。 “流血了,她在出血啊!……我还是叫救护车吧,出人命好像不太好。” 当她碰到许静云的一瞬间,谢荣就看清了沙发上那一滩深色的痕迹是什么,他惊惶地冲气头上的妻子喊着:“别动她,她在出血,救护车,120……。” 罗太太显然也慌了,但是看到丈夫这副紧张的模样,胸口又是一团火焰。 “放下电话!”她厉声呵斥道:“我不管,你也不许管,我们走,她是是死活和我没关系……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严总……” 拎着手袋往外冲的罗太太撞在听完了全程的严峻生身上,愤怒地抬头想要斥责这位“不速之客”。 话刚出口,跟出来的谢先生就认出了他是谁。他不安地看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的严峻生,又看看被他们丢在客厅里,正在出血的许静云,做了个可能最能挽回一切的举动:他重新拿出电话,额头冒汗地拨通了120,惶恐地和那边说明地点,楼层,以及病人的大致状况。 “……宫外孕?” 恍若未闻的严峻生弯下腰替罗太太捡起手袋。 即使再如何迟钝,罗太太也该认出这位是谁了。 “她再怎么样也是我母亲,希望您能理解。” 严峻生轻声说,然后接过了谢荣手里的电话,听完了那些他不方便听的,相对隐私的话题。 “你们是怀疑她宫外孕吗?那在你们来以前,我要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叫来了救护车。 即使再怎么不请愿,罗太太和谢先生也还是搭了把手,帮严峻生按电话那边医生的嘱咐将陷入休克的许女士按照头下腿上的姿势摆好。 等待救护车到的十多分钟里,严峻生连自己手上沾到的血都忘了擦,平静地注视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5 么。 还是看不过去的罗太太递了一方手帕给他。 他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半凝结的血渍,垂着眼看自己还留着淡褐色痕迹的掌心。 “我会把她带回去,保证她不会再和您先生有任何接触。” “严总,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谢荣想了半天,出口的却是这一句,换来了妻子一声嘲讽的冷哼。 “也许吧。” 并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严峻生摇摇头示意这个一会再谈,反倒把注意力转向了仍在强撑着凶恶模样的罗太太那里。 “我会代替她补偿你的。”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有点晕,听到远处传来的救护车警铃声,对于在场几个人来说无外乎天籁。 严峻生看着医生和护士将她放到担架上,站起来,跟着医疗人员的脚步往外走。这个过程中,罗太太和她丈夫什么时候离开了他都不知道,也不怎么在意。 他们来到救护车上,医生迅速地往她血管里打了一针,开始做初期的应急处理。 “我都替你还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坐在一旁家属席上的严峻生疲惫地将脸埋进掌心,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呢喃。 已经痛到休克的人面上罩着氧气罩,全然不知道醒着的人的痛苦。 刚接手公司那段时间,严峻生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 他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前给他留了份名单,上面写满了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他需要注意,哪些人一定要打压。但就算写得这么明白,实施起来难度也不是一点半点。 后来严峻生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深陷泥沼之中,每走一步都要万般忖度,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严总,前台那边说有个人一定要见你一面。” 听到过来传话的秘书这样说,他的助理先不悦地皱眉。 “要是每个人都能这样见到严总,你说公司规矩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说他认识严总母亲,还说他姓殷。” 即使这几年风头已经过去,严总的母亲依旧是个不能说的词组。 “没预约不见,告诉他……” 助理还想拒绝,严峻生制止了他。 “让他上来。” 他们的第一次会面是在严峻生办公室旁的小会客室里完成的。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严峻生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牛仔裤,机车外套。还有染成亚麻色的头发,青年就像一团野火,眼睛里充满可怕的热情。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说正事,我的时间比较紧。” 听到他这么说,年轻人笑了下,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东西一般。 “真是霸道总裁。”他摇摇头,却并不像紧张或是害怕。“我来找你借钱。” “借钱?为什么?” “你妈害我爸爸丢了工作,我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来找你。” “你叫什么?”严峻生十指交叠,缓慢又仔细地重新打量他。“来借钱总不能连自我介绍都不做吧。” “你问我?”青年指指自己,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我叫殷念。” 救护车一路没停,呼啸着开往医院。 到医院后,趁着病人在做术前准备工作的间隙,医生拿着手术确认单过来找家属签字。 因为当中有一份终止妊娠协议书,医生委婉地询问许女士的配偶是哪位,而那位又是否知情。 “我不知道。” 严峻生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选择了如实回答。 不管他母亲肚子里那个尚未出世孩子的生理学父亲是谢荣还是小她一轮的外籍男友etienne,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严总,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不太好,但是您……做好准备。” 一起送到严峻生手中的,还有一纸病危通知书。 高龄产妇意外流产本身便足够凶险,加上又是异位妊娠,在途中许女士的血压就骤降,几次陷入休克,现在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按医师的话来说,病人随时有可能在手术台上突发腹腔大出血导致不治身亡,希望家属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听天由命吧。” 病人推进手术室前,严峻生匆匆看了一眼她在氧气罩下的面孔。 皮肤松弛,皱纹深刻,五官因为失血和剧痛扭曲着,和他记忆里那个美丽、任性、又无比冷酷的女人判若两人。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深夜的医院除了值班的护士外没什么人,手术室上红色的灯光亮着,里面的人生死未卜,仿佛随时都会有个人走出来,沉痛地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 严峻生在病房里等手术结果,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浅层次的睡眠。 灯没有关,他睡得不怎么踏实,虚浮的梦境一个套一个。 梦里反复出现一个人的脸,他就算闭上眼也知道是谁。 “我叫殷念。” 即使知道婚内出轨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但在某种赎罪心理的促使下,他承担了殷念出国留学的全部开支,甚至连借条都没有让他写一张。 “严峻生,你太自私了。” 一直他们决裂,殷念都认为他们间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而他也没有力气去和他解释。 某种意义上,殷念和他母亲是同一种人,需要爱,却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 日光灯管苍白的光芒锐利得刺眼,他醒过来后看时钟上的数字,发现才过去了三十分钟不到他的头很痛,按着太阳穴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不用看就知道脸色肯定很糟。 他已有好几年没有想起过殷念,久到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忘了这个人。 有的人情与爱,不过是为了榨干他心头最后一滴热血的理由与借口。 无论过去他多么深的爱过这个人,从他背着自己和人结婚的一刻起他就不再爱了。 从她被推进手术室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手术结果还是没有出来。不过相对的,也没人过来让他去见她最后一面。 某一瞬间,严峻生想,她就算真的在手术台上没有挺过去,会到她的葬礼上为她流泪的有几个人? 谁又能多年不变地爱着她这样一个人? 他来的时候给自己的助理去了电话,说自己星期一可能不去公司,如果有小事他可以代为解决,大事再通知他。他的助理就算被从睡梦中喊醒也没有问为什么,平静地接受了他这样的指令。 后半夜是一天最为黑暗的时刻,也是大多数人都在酣眠的时刻。再睡不着的严峻生忖度了很久,还是选择给赵桥发了信息。 “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很抱歉。” 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被从赵桥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底升起一种克制不住的暴戾。但不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在赵桥身上发泄自己对母亲的怨怼与不满。他从很久以前就该明白,肆意用自己的负面情感去伤害其他人是一种多么卑劣的事,就像那个人一样。 等到赵桥用平静的目光回视他,他意识到自己是在乎赵桥的喜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6 怒哀乐的。 很长一段时间赵桥都没有给他回应。他想赵桥应该是睡了,毕竟都这么晚,忙了一天的赵桥早就该睡下,而不是等他这样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道歉。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通知他手术结果。 他一时不察,被敲门声惊了一跳。 “严先生,目前来看手术很成功,病人转到加护病房,看48小时内有没有术后不良反应。”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是他并没有喜悦抑或悲伤,连松一口气都没有。 他甚至觉得,她活着还是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赵桥回到家时刚刚好十一点,到家喝点酒,洗个澡,在浴室里自己撸了两次,纾解掉被鸽子了后一直烧喉咙的欲望。 说不清有什么在身后追赶着,他手上动作粗暴得有点过了。在手里射出来,热水冲掉粘稠的精液,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严峻生的手指。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被对方的手撸到射出来永远比他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搞要有快感得多。 白天加班时有关晚上的美好设想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也是最重要的部分,被无常的世事塞了一笼疯狂扑腾翅膀的鸽子,然后他就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钟头,他挫败地承认自己睡不着,披着睡袍到客厅里翻电影看。 看到片名的一瞬间他吃了一惊:bsp;claudel,刻刀与爱欲,罗丹的情人。 他和几个不同的人一起看过这部电影,每一个人和他说的话都不一样。他们透过这片子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东西,比如他大学时那个草率交往的男友。 某个下午,他们在赵桥的公寓里昏昏欲睡地看完了整部片子。 对于卡米尔抱着罗丹的雕塑入眠,赵桥当时的男友是这样说的:“大多数时候,这种事只有女性能做到。” 他看到了忠诚与狂热,而théodore只看到了女主角的美丽。 “爱让人绝望,绝望造就美丽。”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你看,她疯起来比她正常的样子还要美。” 现在,只有一个人的赵桥抽出碟片塞进播放器里。片子很长,两小时四十分钟,足够打发掉大半个不眠之夜。 柔和的配乐中,女主角开始了她的童年时期,在父亲的引导下,她接触到了她一生最深的挚爱之一雕塑。看到她完成自己的第一次雕塑,他睡着了。呢喃的法语对白声调低低的,像是在喉咙间咕哝的轻语,小舌音又快又急,带着种并不尖锐的温柔追随入了他的梦境里,让他如同漂浮在海洋。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人,又觉得没人,虚虚实实间仿佛出了幻觉。 他梦到了严峻生。这是他第二次梦到严峻生,和上一次梦中的缠绵不同,这一次严峻生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像是从没有走近过。很快的,梦中影子就散了,变成许多他醒来后记不住的无意义蒙太奇。 他睡醒影片早已结束放映,屏幕发出的荧光将放映室里照得一片惨白幽蓝。他自己则是没什么形象可言的卧倒在沙发上,姿势扭曲到他都怀疑白天会不会腰痛到无法自己。 他伸了个懒腰,关掉空调,走过去拉开厚重的帘子,让室内沉浊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经过厨房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到阳台上去吹风。高楼层的大风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也让他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他很熟悉这样的场景,黎明前的城市,单调的路灯,黯淡的星星,偶尔能听到疾驰而去的车声。 喝完了咖啡,他摸着黑想回卧室里再躺一会。黑暗间,他看到自己手机的信号灯在闪烁。 是严峻生的信息。 怀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心情,他点开发现是严峻生的道歉。 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没什么,我不介意。” 可是打完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换成了新的一句话。 “我原谅你。” 赵桥并不认为他有做错什么,更不需要自己假惺惺地说原谅。 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严峻生需要听到的回答。如果这样能让他感到好受点,那么他会不介意。 每个人心中都有绝对不希望被其他人触碰的领域,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更何况除开身体上的距离,他和严峻生连亲密都算不上。 他只是需要再谨慎一点。 “天快亮了。” 发送完信息,他看到窗子外的景色,自言自语道。 黑色云层背后露出了一丝浅白的光,很微弱,但确实是城市醒来的前兆。 总有一线光明划破阴霾而来。 秋分后,眼见九月也快要走到尽头。 低纬度城市的秋日同样炎热,温度计上的数字恍然还是夏天的延续。 或许是半夜在沙发上折腾太过,醒来吹了风,当天赵桥就发起了烧。 起初他想着是小毛病,连药都没吃就裹着被子蒙头睡过去,中午醒过来后额头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全身上下像被碾过似的酸痛无力。 他强撑着走到客厅,翻遍了药箱只找到普通的感冒药和维生素泡腾片。迷迷糊糊间他想这样不行,随便拨了个可能是陈靖的号,接通没等对面说话就抢着把话说完。 “陈靖,你有空来我家一趟吗?我现在着凉发烧,烧得快死了……大概有三十九度吧。你要是能来的话给我带点退烧过来,我这没有,再买点吃的就更好了。” 对面的人什么话都没说,估摸着是答应了。 他吞了两片感冒药,回到卧室里继续睡。 头很痛,嗓子很干,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在浑浑噩噩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给了陈靖钥匙?他努力想从床上爬起来,面对这个不知是谁的闯入者。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悬越高。等那人推门进来,他看到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他大哥赵时明,便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起来,跟我去医院。” 赵时明对周遭的一切都未置一词,看到躺在床上的赵桥,径直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摸完脸就黑了。 “体温计呢?量了体温再走。” “哥?”烧得气若游丝的赵桥躲着赵时明过来掀他被子的手。“你怎么就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就这么烧着,然后等死?” 成功掀走了他被子的赵时明找到遥控器,关掉空调,再到衣帽间随便拉出两件衣服。 赵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赵时明扔给他的衣服,趁对方转身的功夫迟钝地换上,换好就被带到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间隙,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烧得带红血丝的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 简单地收拾完一切准备离开,他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在等谁,而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来。 “我刚给陈靖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送东西,你等我给他说一声不用来了……” 赵时明停下脚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以为你给陈靖打了电话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7 ?” “不然是谁……”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嘴。 他和赵时明当了二十多年兄弟,自然知道赵时明从不开玩笑的性格。赵时明说不是陈靖,就肯定不会是陈靖。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去翻通话记录,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愣在原地。 看他这副模样的赵时明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你电话打错,打到严峻生那里去了。我刚陪你嫂子做完产检回来就接到严峻生的电话,说你在家里烧傻了,他走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 他把手搭在赵桥的肩上,赵桥只顾着心烦意乱却忘了挣开。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早就不会为了这个人的靠近而心中慌乱。这样的发现令他没忍住抬眼去看赵时明,赵时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赵桥茫然地摇摇头,跟着他下楼上车。 到医院后验血胸透各种一通折腾,最终确诊是肺炎。 做完雾化的赵桥在病房里输液,赵时明则是去给他买午饭。过了一会赵时明回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赵桥认得袋子上的logo,是家他以前和赵时明常去的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开着。 即使胃口不佳,看在赵时明奔波了那么久的份上,赵桥忍着胃里的不适吃了不少。赵时明看他露出副再也吃不下了的可怜神情,无奈地将他手中的碗接过来。 “吃不下就别勉强。”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交谈,赵时明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而他看着冰凉的液体沿滴管流到静脉里,脑子里什么都没在想。 “要和你的……那个人说一声吗?” “不用了。” 赵桥下意识地拒绝,但赵时明显然是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避。” “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 赵时明追问,显然是彻底接受了弟弟的性取向问题。 从赵桥同他出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就算一开始他再怎么不能接受,现在也该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他甚至想过,有他结婚生子,到时候面对父母,赵桥肩膀上的压力会不会小一点? 发烧让赵桥从十几岁起就对赵时明筑起的心防略微降低了一点,也让他说出了许多平时不太可能会说的话。 “我和他不算是真的在一起。”他避开赵时明的目光,不去看他的脸。“事实上,我不知道这样算什么。” 话说出口,他就露出苦笑,料定赵时明肯定要骂他。 “那你喜欢他吗?” 可赵时明不仅没有斥责他,反而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所在,连赵桥都要在心里为他的精准鼓掌。 “我也不确定。” 赵桥实话实话,他尚在一切都未确定之中,连踏出那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我总得试试看。” 好在赵桥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挂了两天水,又吃了几天药,这病就算是差不多好全了。 今天好不容易得空和严峻生一起吃个晚饭,却是天公不作美,天气不大好。 早上他来上班时还是晴空万里,过了十二点阴云就渐渐聚拢,遮住了日头。到下班的时间,空气中的湿度大到人胸口发闷的程度,随时都有可能降下雨来。 他在马路那头看到熟悉的车,走过去的路上感到第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在面颊上,紧随其后的就是更多,让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下雨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身旁的男人闻言偏头看他。 严峻生和他们上次分别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将他扫了一遍,确定没有淋湿,唇边噙着一点微弱的笑意。 司机的车开得很稳,赵桥看到沿途路牌,已经离开了主城区,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 严峻生很少会带他去同样的地方两次,有时是西餐厅,有时是粤式餐厅,他都不知道严峻生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各有千秋的地方的。 “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司机这样说道。赵桥转头去看身边的严峻生,这一眼让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司机别吵醒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严峻生。 “等他醒。” 他用微弱的气声说。 雨越下越大,渐渐开始有种将他们与世隔绝的。司机停下雨刷,倾盆大雨瞬间模糊了整块玻璃。雨水在车窗上分成一缕缕地往下流,也将远处的灯光晕染成一团明亮的雾气。 因为不想发出噪音而无事可做的他凝视严峻生的睡颜。睡着的严峻生远没有平日里那种凌厉冷漠的气质,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浅灰色的影子,显得甚至有几分脆弱。 他是第一次看到严峻生会在车上睡着。 他是有多累?是因为他母亲的事吗…… 可能是凑得太近,赵桥嗅到了一种类似于白雪松的浅淡香气,温暖干燥。 这样的发现令他一时间心跳如鼓,做贼心虚地倒回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司机并没发现自己的奇怪举动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心跳平复回正常的频率。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等严峻生睡醒差不多到了晚上八点。 “怎么不叫醒我?” 严峻生皱着眉,语调里还有刚睡醒的迟疑与倦意。 “看你有点累,就没忍心。” “你肯定饿了。” 他说得极笃定,赵桥也不好意思说他早过了最饿的那段时间,已经有点麻木。 这是家类似于私人农庄性质的私房菜馆,见严峻生来,侍者将他们带入一早预定好的包厢中,刚一坐定就开始上菜。 因为还要赶时间回城区,他们这顿饭吃得很简略。 最后一道端上桌的柴火鸡汤很香,端上来时表面一层明亮的黄色油脂,将热度全部封存在里面,吃的时候烫进去一把脆生生的豌豆苗,和半透明的粉丝一起捞出来盛在碗里,滋味鲜美无比。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认识的人开的。” 严峻生看他吃好了,放下手中的杯子。 “回去吧。” 回去路程似乎比来得时候要长,雨下得很大,夜空更显得漆黑一片。 沿途湿漉漉的霓虹灯光映照在他们两人的侧脸上,留下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影子。 在赵桥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眼睛在无比短暂的几个毫秒里倒映着一片温柔宁静的湖蓝色,而严峻生刚好看见了。 短短的一瞬,眨个眼就消散无影了。 他们老样子去了严峻生家,下车到上楼的几十秒中一把伞无法遮蔽全部的大雨,严峻生半个肩膀淋湿了,赵桥也好不到哪去,另外半边同样湿漉漉的。 “这雨可能要下一整夜了。” 因为两个人都淋了雨,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半干不湿的衣服去洗澡。 严峻生把主卧的浴室让给了赵桥,自己则是拿着衣服去了客房。 赵桥洗好后出来,顺便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篮里等家政明天过来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看严峻生还没好,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8 想要去书房里随手拿一本小说躺在床上看。严峻生的书房也在二楼,他在走廊上走过,听见客房浴室里传来的隐约水声。 书房的门没锁,内里一片漆黑,他凭借着极少数几次来过的记忆摸到书架边。他拿书的时候没有开灯,手边好像碰倒了什么。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往门外看。 即使严峻生早就跟他说过他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但在对方家中最私密的地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是莫名地心虚。 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蹲下了把东西捡起来,想要归还原处。 入手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这是个相框。心里的某些直觉告诉他,就是他第一次来时无意碰见,被人刻意翻倒在床头柜上的那个。这次他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将它翻了过来,对着依稀的天光想要看清。 相框里没有照片。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他不再记挂,将它摆回原来的位置,抽了一本书就准备回主卧。 到了明亮的灯光下,他发现这是本英文原文书,翻开看了两页,内容还算对他胃口。他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看书不喜欢坐着。还在读书那时,在家有赵时明管着,在图书馆尚且有规则束缚,现在没人管束,自然一切都随着性子来。 严峻生回来就看到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来回走动。 “把拖鞋穿上。” 听到他这么说,赵桥在把不知道被他弄到哪的拖鞋找出来穿上和躺到床上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严峻生没说什么,替他找来拖鞋放到床边,自己坐到另一边。 外面的雨仍在下,雨声的白噪音将整间卧室包裹,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靠在床头的赵桥继续他刚才没看完的部分往下看,中途频繁遇到晦涩的单词,跳又跳不过去,便用手指指着问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 书上的字很小,严峻生凑过来看,呼出的温暖气息落在赵桥的手指上,痒痒的,和赵桥身上一模一样的浴液香气交融,又掺杂了一点属于他本人的东西。 赵桥突然发现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他一点都不在乎了。 严峻生看清了单词,慢条斯理地与他解释,赵桥迟钝了一两秒才把单词带入到整个句子里。 “你十一有什么打算?” 九月还剩最后几天,一年里除了春节最长的假期就要到来。 赵桥无意中听到他的秘书小姐在茶水间和男友打电话,计划着假期出门旅行。端着咖啡出来的秘书小姐与他撞见,脸上虽然有尴尬,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与期待。 他骤然听到严峻生这样问,心下了然他肯定是有什么想法要和自己说。 “没想好。” 他确实没想好。 不论是去旅游还是待在家里,他都没有决定好假期里的行程。 “和我一起怎么样?” “好。” 他答应得很快,甚至可以说严峻生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邀请,让他在某个隐秘地方里松了口气。 他从没试过把这样的关系再往前走。不论对公事他有多么强硬,在这种事上,他都永远无法把握好尺度。 他只知道,如果受到挫折,他会很长一段时间都退回原地。 雨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身边人的呼吸声。 台灯黯淡的灯光下,赵桥看得累了,眼前熟悉的字母都变成一堆无规则的线条,密密麻麻的,让人眼花缭乱却又都不懂其中真意。他眨眨眼,看到身边的男人也处理好了最后一点工作,摘掉眼镜,像是疲倦地捏着眉心。 “累了吗?” “有一点点。” 不知怎的,赵桥想起严峻生家楼下的大片凤凰花木。 今年的凤凰花花期因为种种原因推迟到了九月,他前一次来正是要开花的时候,树冠低垂,探出簇簇火红,鲜艳明丽。但是这场景再如何美,开到现在也该凋零殆尽,更别提今夜这样一场摧花蚀红的狂风骤雨。 他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严峻生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拉拽的力道并不重,他抬眼望向男人,看到了熟悉的,隐藏在幽暗深黑下的欲望。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这个吻的。温柔与试探只在开头的几秒里出现,湿热的舌尖探入,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对方的牙齿咬过他濡湿的唇瓣,留下浅浅的齿痕,随即就是更多的舔舐。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赵桥没想过要推开,他甚至伸出手环住对方的颈脖,将他一点点拉得更近。 在冷淡的外表下,严峻生的控制欲一贯强硬。赵桥想,他必定是有痛恨过他这样一面的,但更多的,他无法否认他也享受着这样的欲望。 当一切都被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我不想……再被放鸽子。” 从窒息缠绵的长吻中短暂地抽身,赵桥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 上次在欲望最火热的关头被叫停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回忆,即使知道这样一个静谧无人与世隔绝的雨夜里,会来打扰他们情事的人基本等于不存在,他还是说出了心底的声音。 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的严峻生轻笑出声,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这次不会了,相信我。” “嗯……” 他闭上眼睛,无声地允许着进一步的进犯。 又一个吻,从嘴唇蔓延到脖子和胸口,将他从上次起就没有得到满足的情欲全部挑了起来。 意识的最后,他努力想要把书合上放到床头柜。可是严峻生并没有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台灯被熄灭,卧室里陷入和室外相似的黑暗中,雨声也无法吞没的是他们彼此粗糙而不规则,饱含炙热欲望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谁碰到了,砰地一声闷响。 书落到地上的声音。 没有天光的夜晚,霪雨连绵不绝。 赵桥趴在床上,手肘支撑起上半身的全部重量。 严峻生温热的身体覆上来的同时,柔软的嘴唇也落在了他的颈后。 湿热的嘴唇留下刺痛的吻,从颈后滑到两片微凸的蝴蝶骨,最后沿着脊柱的凹陷缓缓下滑。刺痛之后是温柔的舔舐,被咬住肩颈相交敏感点的赵桥肌肉紧绷,克制不住的从唇边泄露的几声轻喘。 眼睛看不见东西后,所有的触感都变得分外清晰,他甚至能在脑海里描绘出男人眉头微皱的隐忍模样。这样的想象化成了一股热流向他的身下涌去,令他的性器全部勃起,顶端蹭在床单上,留下了一小片湿痕。 急切又粗暴的吻戛然而止在他后腰的腰窝上。就像漫长的酷刑结束,他差点撑不住自己酸软的身体,向下倒去。 “放松。” 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哑,带着和他一样的粗糙情欲,在燥热的空气中燃烧。 严峻生伸出手绕过他的腋下,将他向自己怀里越拽越近,也替他分担了大部分无法承担的重量。带着汗水的湿黏肌肤相触,心脏剧烈跳动,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赵桥张开嘴,出口的却只有黏腻的鼻音。 熟悉的手指带着冰冷粘稠的润滑剂探入他的身体,缓慢地找到他的敏感点,轻轻按压。 他浑身僵硬了一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29 瞬,死灰复燃的快感从腰椎到大脑,将他的理智一点点烧个精光。 “操我。” 不够。这不够。 他从未在床底间这般直白的求欢,话说出口后脸颊就烧得通红。 以为严峻生没有听清自己的请求,他自暴自弃地又重复了一遍。 “操我。” 尚在开拓的手指被抽了出来。体内异物离去后,赵桥不适的发出一声喘息。 还没等赵桥完全适应身体被打开的节奏,粗热的性器就顶开穴口,挤了进去。插入的过程中,赵桥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却被身后的男人牢牢把控住,连动弹都不得。 因为身体尚未完全准备好,仓促的插入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赵桥身前的性器痛得半软下来,严峻生同样不好受,握着他腰部的手上愈加用力,几乎要留下一片青紫手印。 “放松,乖。” “啊……严峻生。” 没再急于前进的严峻生缓慢地引导他,让他调整到一个更好承受的趴跪姿势。 “嗯,我在这里。” 更加细碎的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脖子、耳垂和侧脸上。灵活的手指包裹住他的性器,引导着被疼痛压过的欲望重新主宰身下的这具身体。 当零星的快感开始在被贯穿的痛楚中出现,先前还半软的性器重新充血,察觉到身下人改变的严峻生就势把性器全部插了进去。整根没入的同时,赵桥也在严峻生的手中不可控制地达到了高潮,精液几乎是喷射地流出,流满了他的手掌,一股股的,沿着指缝滴落到床单上,格外色情。 强烈的高潮快感令赵桥连喘息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仰起脖子,露出毫无防备的颈脖线条。 “这么想要我吗?” 严峻生沉默了半晌,将他扳过来,慢慢亲吻他的脸颊,尝到了汗液、泪水以及一些属于赵桥的味道。他亲到唇边,逗留了两秒,却终于没有吻上去。 还沉浸在高潮快感里的赵桥并没有注意到这么个小动作。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感受到身体里还硬挺着的硬物,和男人几乎是忍耐到极致的鼻息。 为了不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严峻生想要抽出去,自己解决。 察觉到他意图的赵桥摇摇头,告诉他自己不要紧的。 “不要。” 严峻生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了。就算这样他也能感觉到男人在接下来情事中的克制。 浅浅的抽插中,还在不应期的赵桥最多不自觉地半勃,腰部以下麻痹得厉害,最多的就是接近于快感的钝感。当频率骤然被调整到不一致,能维持住大多数理智的赵桥听着身后男人发出的喘息,和肉体碰撞发出的汩汩水声,色情而粘稠。 手掌绕过来,遮住他的眼睛。眼前陷入彻底的虚无与黑暗,赵桥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情欲气息,干燥温暖的雪松,湿润甜美的凤凰花,催情缠绵,但是很快的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精液的怪异腥膻味。 严峻生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胛骨处,最后做了一次抽插。 如果他能回头,一定能看到严峻生瞳孔里晕染开的无数情绪,每一样都是他平日里没有见过的。 热热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身体深处,令他在男人的手掌下睁大了眼睛。 随后他像是被烧着了一样,无声地颤抖起来。 这雨可能下得太大了一点。 火红的凤凰花终于落尽了。 象征着离别与思念的花朵。 后来他们在雨势渐小的时分里又做了一次。 度过了身体最麻木时期的赵桥硬了。和他肌肤相贴的严峻生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按住他的肩膀,没怎么犹豫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射进去的精液混合着融化的润滑剂将赵桥的身下弄得一片狼藉,也让严峻生的插入变得无比容易。有先前情事留下的痕迹,赵桥没怎么感到疼,即使有,微弱的痛楚也淹没在排山倒海的汹涌快感中。 像是终于找到共鸣的频率,这一次快感来得比想象得还要强烈。 先前克制的欲望在此刻爆发出来。赵桥弓起身子,承受着他可能无法承载的激烈欲望。 当严峻生不再顾忌赵桥的身体状况,每一次的进入与抽出都无比彻底。 硬物的顶端一次次地蹭过体内最敏感的腺体,赵桥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绞紧。被绞紧的感觉不怎么好受,严峻生只会用和身下强硬动作完全不同的缠绵亲吻撬开赵桥的嘴唇,和他的舌尖相互纠缠,将他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词句全部吞吃进去。 “嗯……啊,不要……再深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赵桥摇着头,像是再说不要了。可火热的身体用和言语截然相反的热情包裹着男人的硬物。 温度升高到让他们都觉得热到受不了的程度。 “嘘。” 严峻生咬着他的耳垂,牙齿渐渐合拢,刺痛是欲望的催化剂,赵桥半睁开眼,将身上的人拉得更近。 又一个在窒息边缘的吻。赵桥感受着严峻生的嘴唇向下,停留在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危险而催情。 他感觉自己快要射了。 他必须,必须去触摸自己,给它最后一点外力,让它…… 他的手被男人按在脑袋边上,也制住了他所有可能的反抗与挣扎。 这一次他是握着严峻生的手指达到高潮的。下身硬到极致的部分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向外涌出了一汩汩略微稀薄的白色液体。 然后严峻生在他后穴的紧缩中也射了出来。他的嘴唇烫得骇人,落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几乎将他烫伤。他吻了他的额角、眼睑,短暂的一两秒里,赵桥连如何眨眼都忘记。 在被目眩神迷快感掌控的短暂一分多钟里,他们的十指交缠,紧密得像再也分不开。 第二次射出来后,赵桥精疲力竭地靠在严峻生肩头。 因为仰躺的姿势,体内过多的精液慢慢淌出来,触感鲜明而难堪。体温冷却,汗液凝结在皮肤上,黏黏糊糊的,无比难受。 他觉得渴,干渴,想喝水,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更多的是激烈性事后的餍足。 他不怎么在乎地半闭上眼睛,严峻生握着他的手指,让他无比的安心。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云消雨歇的第二天,严峻生和赵桥吃了个早餐,看赵桥因为身体不适又到床上躺了会。 临到出门前,他没忍住在睡着了的赵桥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睡梦中的赵桥似乎是有所察觉,眼睑微颤,挣扎这想要醒来。他看了他十多秒,见他再次睡熟,轻手轻脚关上门离开了。 他没让司机陪着,一个人到疗养院看望静养中的许女士。他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许静云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如云的黑发披散下来,未施粉黛的脸上稍稍有了点血色。 她迎着光,听小护士为她读一本诗集,面孔上一片宁静温和的笑意。 此处的一切都有序而美好。 沉浸在静谧、奢华与愉悦之中。 在她的手边是本画了一半的速写本,凌乱的线条构成了一个又一个漂亮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0 或是丑陋的人形。翻开的那页似乎是个男人的侧影,画了一半,面目模糊,不过不难看出其中潜藏的英俊。 严峻生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她在家里的画室,为他和爸爸画了一幅等身的油画像。后来随着她离开,这幅画像被摘了下来,扔进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再也无人问起。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着,看着他们,温柔又饱含深情。 这样的场景足以欺骗任何一个不了解她的人。 严峻生推门进去,念诗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人都转头看向打扰了她们安宁的不速之客。 “峻生,你来了?” 第一眼看到,许女士这声显然是出于惊喜。她自昏迷中醒转没多久就转入了这家疗养院,除了无法见客外,从术后护理到膳食营养,所有的一切都有专业的护理人员为她打算好。 到现在,这是严峻生第一次来看她。 严峻生坐到病房里的椅子上。为了客户的隐私着想,小护士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顺手替他们把门关上,把空间彻底留给这对母子。 “听说你想见我。”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人联系?” 她试过找自己的护理借电话,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婉拒,说是送她来的严先生的要求——病人需要绝对静养,不好被外面的事务打扰。 “和谁联系?”严峻生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还能和谁联系?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还是说你要用你的事,害外公再犯一次高血压?” “我不会再回头找谢荣的。”那天她虽然痛到意识模糊,可谢荣说的几句话还是进入了脑海。她咬着嘴唇,像是在忍耐。“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你想错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ienne还是谢荣,他丝毫不关心。 严峻生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速写本上未完成的男人侧脸上。他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砸何处。 “你是不是还恨我?” 即使再如何迟钝,从回来到现在,她也该看清儿子不冷不热态度底下的东西。 “这重要吗?” 他反问道。 她被问住了。 她前脚再婚,后脚前夫就将他们的孩子送到了国外。起初她试过和他联系,但得到的回应大都敷衍,她远离是对他好,直到这次回国,母子间的关系都维持在必要的最低限度。 严峻生恨不恨她都过了这么多年,所以这真的重要吗? “是啊,不重要……” 想通了这个,她的背脊伛偻下来。 隐约间,她觉得她这十多年彻底搞砸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东西。 “你放心,我不是要软禁你。你好好养病,好了我就让你走。” 严峻生凝视她半晌,伸手替她将头发掖到耳后。 在青丝如云的表象下,已经有了零星的白发。 “我再也不想无止境地替你解决麻烦了。” 他的眉目与她有四五分相似,只是平日里都隐藏在凌厉冷漠的气势下,鲜少有人提起。 “我这次救了你,往后我不欠你什么了。” 九月的最后一天,和明天开始的长假有关,赵桥一早上到公司,明显能感受到从几天前起便有迹可循的人心浮动终于在今日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进电梯前,他明确地听到了两个姑娘在讨论假期去哪旅游、和谁一起去。察觉出他们都有点无心工作的赵桥到办公室里后,没有多说什么,照常让秘书把今日的任务分派下去。 他今天要完成的工作并不多,都是些惯例的月末总结。许多一定要在假期前处理好的文件他都提前几天处理好,除了手头上这份需要全体股东联合签字的贷款合同,因为银行方面的延误,导致现在还只有一多半的股东签完字。 看了许久电脑屏幕,赵桥摘下眼镜,略觉酸涩地闭了闭眼。他的度数并不深,一百多度,只在工作时偶然戴下眼镜,平日里都用不上。做完这套动作,他按下传唤铃,让秘书过来一趟。 先前他的秘书进来过几次,大都是给他送茶送咖啡,这次收到他的传唤,也以为是同样的要求。 “把这个送去给段总签字,尽快,谢谢。” 赵桥把合同递给她,她接过来不多说废话,踩着两寸高的鞋跟离开。 过了一会儿,手头上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无事可做的他从座位上起来,端着空掉的杯子自己去倒咖啡。 等待咖啡机煮沸的过程中,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上去像在沉思。有关怎样度过明天开始的假日,他还是没什么确切的概念。那天早上在餐桌上和严峻生说起,年长的男人让他准备好几套替换衣物,明天早上在公寓门口等他来接。 他想得入神,没留意到咖啡机的指示灯已经变了颜色,香醇的咖啡和白色的奶沫依次按比例被注入杯子里。 黄秘书拿着文件回来时,他还在想和严峻生的对话,迟疑了几秒才让她进门。 他想问她文件是不是签好,但是看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多半是出了岔子。 “赵经理,段总不在……” 他皱了下眉,放下杯子,把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段总不在?怎么回事?” 这种关头下隐瞒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即使心急如焚,黄秘书仍是深吸口气,开始从头说起。 “我问了下,段总今天没来公司,然后我打段总的电话关机,同样也联系不上他的助理。” 赵桥思索片刻。 “你确定?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 说起这个,黄秘书面上不显惊惶,只是眼眶微红了一会儿。他无声叹口气,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让她稍稍平复下情绪再说。她不是刚走出学校的学生,很快就镇定下来,重新摆回公事公办的态度,一五一十跟他说了昨天发生的事。 “我确定,昨天银行那边消息过来后,我就专程向段总的助理确定过。李助理说今天给段总签字没关系的,段总一定会在。” 只听她一个人的说法不足以作出判断,为什么会有这些出入? “你再给李助理打一次电话,听听他今天怎么说。” 抱着不可能打通的想法,却没想到这次电话居然打通了,黄秘书有点激动地向他点点头。 赵桥示意她稍安勿躁,让她把电话递给他,让他来说。 “李助理,你好,我是赵桥。” 对面的男人不甚殷勤,但也绝不冷淡。 “赵经理,你好。” “今天银行送来来贷款合同,因为金额较大,依公司章程需要全体股东签字。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联系不上段总,因为时间比较紧迫,希望李助理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告知我们段总的去处,让我们双方都好做一点。” 平日里赵桥给人的印象都是漫不经心又随和的,鲜少这般严肃。 “您不知道段总去度假了吗?现在这个点估计正在飞机上,接不到电话是正常的。” 李助理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惊讶口气说道,话音回荡在空旷整洁的房间里,略微显得造作。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1 “你昨天和我秘书说的好像是今天段总会在。” “赵经理,我不是长舌的人,但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误会。这很明显是您秘书的失职。”男人很坚决地反驳了他的说法。“我同您秘书小姐说的是,今天段总不在,他不会来公司,有什么重要文件要他签字希望你们能当天给他。” 办公室里很安静,黄秘书听完李助理的话,用口型对抬头用审视目光看她的赵桥说:他在说谎。 赵桥敲击着办公桌桌面,听完后露出个略带讽刺的笑。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处罚她在工作上的失职,给你添麻烦了。” 说要处罚,黄秘书脸色白了几分。赵桥用和口中话语截然不同的温和姿态向她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不好意思,打扰到李助理,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赵桥向后仰倒在椅子上,疲倦地抬手覆住眼睛。 大股东不肯签字,银行那边催着,伪造签名又是违法行为。 “经理,我……” “你下去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黄秘书离去时替他把门关好。 又恢复到独处的赵桥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处理方法,都逐一被他自己毙掉。 他能有什么办法,段总既然故意要整他,他也就受着了。 直到今日的最后时限来临,这份关键贷款合同上都没有签下段总的大名。 下班后,赵桥把车开到他以前就读的高中附近等人。 高中时某位旧友约他叙旧,正巧这位朋友在他们母校任教,二人便一致决定旧地重游。可能是撞上了放学的高峰期,不断有学生从他车窗边上经过。今年的夏季校服女生是白衬衣和红色格子裙,男生的是衬衣长裤,看起来格外青春甜美,比他们当年的圆领衫不知好到哪里去。 等了会,他就在人流中看到朋友熟悉且陌生的身影。这位朋友和高中时相比,改变不多,仍旧是娃娃脸,穿得像个刚出校园的学生。 他第二眼看到朋友身边站着个人。起初他以为自己认错人,显然两个人都注意到了他,另一个人眼里的诧异比他朋友更甚,直接出卖了他心底的想法。 赵桥的那位朋友与身边人道别,那人一身日常休闲服,看起来更显颀长英挺。 “我就先走了,我朋友在等我。” “好的,玩得开心。” 那人和赵桥视线正对上,赵桥还没来得及应对,那人就调转开视线,假作不认识他。 老同学拉开车门坐到车上。赵桥思索多年不见,如何开口拉近点距离。 自然熟不是他的长项,他和这位老同学微信邮件多年联系不断,但真见面却是两回事。 “我要饿死了,也算是赶着十一学校取消了晚自习才能走这么早。” 他看看赵桥,又看看路边站着的同事。 “你认识我们班新来的数学老师?” “我不认识他。可能是看他长得帅,多看了两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赵桥将车窗升上去,断绝了路边那人的影子。 “那是,我跟你说啊,现在我们班上那群小姑娘,一个个学数学热情高涨,之前陈老师要她们问个问题像要命,现在她们连基础立体几何都要问……” “你要到哪里吃饭?” 赵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唇边却是带着微笑。 “就近吧。” 他们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地方吃晚饭。巧的是多年前他们高中毕业的散伙饭也是在这里吃的,七八年过去,这里不仅没垮,规模还越做越大。 他们都多少想起了高中往事。 席间这朋友喝了点酒,拿出高中时的“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来臊赵桥。赵桥许多年没听到这个段子,乍然想起,颇有几分怀念:公瑾是周晟,小乔是他,他们走得近,当年班上的人多少都有开过这个玩笑。 用朋友的话来说,源头还是赵桥模样标致,几乎是公认的校草级人物,不然谁会想到叫他“小乔”这种女性化的绰号? “周晟呢?你们还有联系不?” 周晟走了几月有余,中间他们有过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 当中的嫌隙太过复杂难堪,赵桥不方便说,随便挑了个去外地工作的理由。 “有的吧,他现在神秘得不得了。” 饭后,赵桥把他送回学校分配的住处,自己远远地看了眼母校在夜色中的轮廓。 宿舍楼某几层的灯光还亮着,视力再好点能看到走廊间晃动的人影。 他想起高中时为了逃避所有一切,不顾努力想要和他修复关系父母的反对,坚持要住校的那个自己。 现在他已经走了出来,不再害怕。 回到家,他花了不到三十分钟整理明天出行要用的行李,严峻生特意嘱咐他带点厚实的衣物,他便收了件厚外套进去。剩下大把时间他都靠在自己公寓的阳台上抽烟。大风、月亮、和烟头影影绰绰的一点红光,烟雾被风吹散,月光映得他半张面孔只剩清俊的轮廓。 大半个晚上他足足抽完了烟盒里这周外带下周香烟的分量。 从上次赵时明婚礼上一身烟味回来,被母亲训斥,他就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每周烟草的消耗速度,没想到现在烦心事新的旧的一同涌上来,许久的努力都化为灰烬。 他想得最多的还是不肯签字的段总,和……严峻生。 他挫败地抖了抖空掉的烟盒,进屋里找上次吃了一半的褪黑素,打开瓶子,就着水吞了两粒。 躺到床上前,他特意看了眼种,凌晨两点,离他和严峻生约着见面的点还有七个小时整。 一整夜,他都像回到了那次和陈庆忠出差时经历过的海上夜宴。 四周光怪陆离,脚底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第二天一大早,赵桥提着轻便的行李箱和严峻生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天刚蒙蒙亮,他便接到那位段总从南美打来的越洋电话。 好不容易睡熟就被吵醒的他耐着性子听完段总的一长串话,望着窗外太阳初升的漫天金色霞光,心中说不准对方是不是故意挑这种时间。 段总话说得无比冠冕堂皇,乍一听都是对下级的鼓励与愧疚,陈恳得就差没现场落泪。可赵桥心中逐条总结下来,中心思想无外乎推卸责任:报错时间是黄秘书工作不谨慎的错,而他一个年轻人新上任多少会轻信犯错,下次看清什么人值得用,改正过来便好。 只字不提未能按时签字的贷款合同的处理方案。 赵桥心里如明镜似的:这边资金不到位,那边的工程投入就要暂停,人力物力,每一天都是亏损。而这亏损会记到谁的头上,不言而喻。 可口头上,他仍旧是温和恭谦,同段总道歉,说自己非常感谢他的教诲。 现在,只睡了不到五个钟头的他精神多少有点不济,脑子里某根神经抽痛得厉害,去机场的一路上都提不起劲来。 因为走的是vip通道,免去了在这种人来人往节假日里被人挤人的尴尬。赵桥他们办好了登机手续,在单独设立的候机厅里等待登机广播。 严峻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2 生在他身边,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上。 “你昨晚没睡好?” 两人间的距离猛然被拉得过近,赵桥发现自己能从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可能有点工作上的烦心事。” “我在你这个年纪,做得不一定比你好多少,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催那么急。” 赵桥觉出这是对方隐晦的安慰,心中的烦闷少了几分,露出个不甚愉悦,礼节性居多的笑容。 “希望是我多虑了。” 登机广播响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是动作过快,没能及时平衡身体重心,给人一种即将摔倒的错觉。 年长的男人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托付于自己。 赵桥稳住身形,目光不自觉落在严峻生稳住他的那只手上——指骨修长,骨节匀称,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由于这样的动作,严峻生的袖口向上滑了几分,露出一截腕骨。 他看了几眼觉得眼熟,并没做多想。 “低血糖?” 严峻生握着他的手,似乎没觉出这样的动作有哪里不对。 “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赵桥有定时体检的习惯,上次收到的体检单上各项指标都健康无比。 一直到航班起飞,轻微的耳鸣袭来,他在吞咽的过程中闭上眼睛。 他才想起这是他上次为了表达谢意送严峻生的那块表。 当时选得不怎么用心,款式也是大致觉得合适便敲定,到现在记忆早已出现模糊。 从他送出时严峻生并没有打开看的表现,他就断定了这份礼物未来的命运,哪里能想得到会有这一天。 就像他想不到自己会和严峻生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样。 经过几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北方的某座城市降落。 两人从登机口出来,来接机的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严峻生,热情地冲他们招手。 这人看着三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带着股花花公子的风流气度。他向他们做自我介绍说姓柯,单名一个泽,是他们要去的明骊山庄的主负责人,他们接下来在明骊度过的几天中有什么问题和需要都能来找他。 去停车场的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赵桥透过他们的对话大致推测,这位柯先生应该是严峻生有点交情的朋友。 柯泽和严峻生叙完旧,把目光转向落后他们一步左右距离的赵桥,打量地看看他,又看看严峻生,疑惑地开口:“这位是?” 话题被转到赵桥身上,赵桥没说什么,看严峻生怎么向朋友介绍自己,再决定要说的话。 “赵桥,赵时明的弟弟,之前在国外读书,今年夏天才回国。” 听到这么个回答,柯泽长长地噢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我们还是老同学?”待他反呛严峻生一句,转而友好地向赵桥伸出手,“小赵先生,你好,我和你哥哥只有几面之缘……你们兄弟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赵桥愣了一瞬,不知如何应答,脑子里剩余的部分反应过来这位柯泽柯先生应该是严峻生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从小到大,会说他和赵时明长得像的人寥寥无几。好多次赵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和赵时明的脸,都要在心里说,他们长得最不像的地方就是眼睛。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柯先生。” 他握住那只手一秒便松开,对上柯泽充满兴味却不含恶意的眼神。 “那是因为他可能根本不记得你哥长什么样了。” 严峻生为他拉开车门,顺带一句话解释掉赵桥心中的疑惑,也让“谎言”被当场拆穿的柯泽尴尬地扭过脸。 柯泽在副驾席,他和严峻生坐后排,去目的地的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 “快到了。” 他们正在逐渐远离喧嚣的市区,向着更加人烟稀渺的山间进发。 听柯泽介绍,明骊山庄是一片私人温泉疗养别墅群,山庄内的别墅都在施工前完成了招标,故而不向外人开放,只为特定的客户群体提供服务,光是每年的修缮维护费用都是一大笔开支。 别墅的竣工时间正好赶上了今年十一,刚做好通风散气工作,开放营业的消息尚未传达给大多数业主,严峻生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批入住度假的。 “不过这个工程本身就是许家那边注资的,他能拿到名额,得知点内部消息也不稀奇。”柯泽看着窗外的景色变换。“小赵同学,我们要到了,接下来的一段路需要用脚走进去。不远,就十分钟左右。” 下车后,步行进入别墅区的一路上赵桥才理解为什么严峻生嘱咐他一定要带上厚衣服。 当地十月已经算是一截踏冬天,在机场和车上时赵桥没有什么太直观的感受。现在走在温度本身就比城间低两三度的山林间,冷意沿着单薄的外套袖口领口蔓延,赵桥直接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沿途种植的白桦树笔直地指向天空,脚下一层枯黄的落叶,鞋子踩上去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远离人烟的山区空气中带着种独有的冷冽清新,湿润的山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林叶的清香。听柯泽说,这里的主打就是原生态养生,在施工过程中他们就有刻意去保护这里的生态环境,尽力将破坏降到最低。 “冷?” 柯泽走在最前方带路,与他并肩而行的严峻生一眼看出了他的部不对。 “有一点。” 赵桥实话实说,说完想起自己带了件薄毛呢外套,却挣扎于冻着过去和就在这里翻找行李箱之中。 毕竟听柯泽说,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能看见别墅群的轮廓。 “别这么麻烦了。” 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严峻生直接就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 “穿着。” 看着只剩件衬衣的严峻生,赵桥一开始并不想接过这件外套。 可严峻生的态度无比坚决,就差没动手替他穿。 无奈之下,赵桥只得听话将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穿上。严峻生的外套带着股属于他本人的气息,极淡的烟草味和男士古龙水混合起来,附着在干燥细腻的羊绒上,也萦绕在他的心底。 在赵桥的记忆里,严峻生是抽烟的,只是烟瘾看起来不像他这么大。许久以前那个群星明亮,月光融融的夜晚里,严峻生过来找他要了一支烟,并用那样的方式向他借火点燃。 烟雾之中,月色之下。 他的眼神,他的笑容。 群星坠落在烟花里。 柯泽再回头看到严峻生的外套跑到赵桥身上,什么都没说,就是把他们两个看了又看。 走完最后一段路程,他们一行人来到院落的正门口前。柯泽让严峻生和赵桥依次向密码锁内输入自己的中指指纹,并让严峻生改了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码。 最后他把钥匙递给严峻生,自己停在离大门的地方,不再前进一步。 “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必要的生活用品和食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打我的电话。没有紧急情况,我一般是第二天清早来。” 他换上副公事公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3 办的模样,礼节性地笑着行礼。 “衷心希望二位能在明骊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我就先告辞了。” 仍旧是车开不进来的一段路,这次他要一个人走回去。 顾忌着只穿了件衬衣的严峻生,赵桥看了柯泽的背影几眼就和他一起进了屋。 因为自主权,别墅内部的设计方案肯定是按严峻生的意思来的。赵桥走进去就看出,这里的设计应该和做严峻生家的那位是同一个人:相当现代化的风格,简洁明了,却不至于过分僵直冷硬,好几处细节都带着眼熟的痕迹。 别墅不算太大。赵桥大致看了一圈,一楼是小酒吧、厨房、餐厅和客厅,二楼是主卧和侧卧,三楼是可做宴会厅的多功能媒体放映室,后院被单独设计成私人温泉浴场,整体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和你家的风格有点像。” 赵桥如实说道。 “设计师叫景函,在他们那行挺有名的。” 对这些不怎么关注的赵桥只把注意力放在了设计师的名字上。 “这名字有点特殊。” 随后他们把行李搬上二楼。开始整理的过程由于他们的行李都不算太多,并不算很麻烦。 赵桥早把严峻生的外套脱下来归还给他,他们把各自的衣物挂在衣柜里,中间隔着道泾渭分明的线。 收拾完衣服,其他的东西更加简单。赵桥用余光瞥到严峻生从箱底拿出了一样东西,不由愕然发问:“你还带了书?” “你上次不是没看完吗?看你当时喜欢到连鞋子都不穿就站在那,我觉得还算带上的好。” 见他发现了,严峻生顺手把书递到他手里。精装的原文书有点厚重,他看到标题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是哪一本。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书脊的一角有处不太明显的磕碰痕迹,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言而明。 这样的发现让他目光不自觉游移起来,随手将书摆到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咳。 “是的,我确实很喜欢这本书。” “我想也是。” 严峻生平静地说,似乎那天他就真的只是帮赵桥解释了几个费解的专业名词。 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赵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里面摆着的保险套和润滑剂,耸了耸肩,又把抽屉塞了回去,当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午餐是赵桥进厨房做的,简单的两个菜一个汤,味道仅仅维持在能吃以上的及格水准。 严峻生没有对味道做出任何评价,但是他试吃第一口时,特意瞟了赵桥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你还不如我”。赵桥起初不怎么高兴,可坐下来尝了尝,不得不承认,哪怕严峻生做饭不算好吃,自己也是真的比不上他。 下午赵桥睡了个有点长的午觉。过了立秋的昼夜均分之日后,白昼缩短,黑夜渐长,醒来的时候天空里最后一丝光线也将被吞没。 卧室里没人,他看了眼手机,并没有错过的通话记录。 事实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和陈靖,也没什么人会特意找他。他的父母去了欧洲旅游度假,赵时明因为梁莘怀的是双胞胎,更加顾不上他。 “你醒了?” 他拉开卧室的门,正对上要进来的严峻生。 “要去泡温泉的话,就先下来喝点粥吧。” 赵桥能看见一楼餐厅和厨房的明亮光芒。 比他的那个家更像家。 “不用看了,你肯定喜欢那个人。” 医院里赵时明听他说完一长串有关“那个人”的话,皱着眉,谨慎地下了结论。 他听赵时明这么说,心中仍旧没底,数着针管里的液体滴落的频率。 他没喜欢过很多人也知道喜欢分很多种,最差的一种就是因为身边没人,而产生了依赖,和非这个人不可的错觉。 作为明骊山庄的核心项目,此处的温泉自然是好的。 侧门外,连接着后院的一条曲折木质回廊尽头通往露天的汤池,沿途不甚明亮的明黄色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汤池的周边,从南方移栽过来的桫椤树在澄澈明亮的月光中树影婆娑,间或落下的羽状叶轻轻悠悠的,漂浮在水面上,带着几分不可说的禅意。 赵桥试了下水温,有点烫,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畴内。他踩着垫脚的石头慢慢走进去,将半个身体都浸泡在其中。做完这一切,他靠在边角圆润的石头上,因为舒服或者别的,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他抬眼看了下,严峻生在离他不到一臂的地方,手边浮着几样东西。浮木做成的小几上是两只玻璃杯,另外一只盛了半桶碎冰的木桶里是一瓶未开的苏格兰威士忌。 在桶里的碎冰被温泉的热度融化前,严峻生开启酒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怎么不是日式清酒?” 清澈透亮的棕色烈酒盛在杯子里,冰凉的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赵桥接过来喝了一口,熟悉的辛辣与焦香从舌根蔓延到喉咙里,像流动的火焰一般,将所到之处都点燃。 不得不说温泉和威士忌,奇怪的搭配。 “酒柜里只有这个,你要的话我让柯泽明天早上送点过来。” “不用了,我更喜欢这个。” 赵桥摇头,敏锐地尝出这和他在法国最后一个平安夜里喝过的是同一种威士忌。 氤氲的热气蒸得他浑身血液都往上涌,越是热,就越是想要靠杯子里冰凉的酒精散热。烈酒只有入口的顷刻是冰的,等酒精带来的灼热从身体里升腾起来,就注定靠它冷却身体里多余的热度不过是饮鸩止渴。 第一杯很快见底,赵桥越过严峻生想要拿起瓶子再倒第二杯。 手还没碰到瓶子,严峻生就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要喝那么多。” 疑惑的赵桥抬眼看他,脸颊上泛起酡红,眼神因为酒意上涌有几分涣散。 “嗯?” “明天天不亮就要起来。” 就着握住赵桥手的姿势,严峻生能看到水珠沿着他赤裸的上半身向下滑落,从锁骨,到柔和清晰的腹肌线条,最后没入水面。 没什么自觉的赵桥很快被他那句话中的隐义吸引了注意力。 “去干什么?” “钓鱼。” 他或许是真的有一点醉了,说出来的话都没怎么经过思考,完全依靠本能。 “那就最后一杯,好不好?” 面对这种带着几丝不可察觉撒娇与哀求的语气,严峻生准备好的拒绝话语全部说不出来。 他想起许多年以前,赵桥也是用同样的神态跟他说不想练琴,不想写茫茫多的数学题,不想吃盘子里讨厌的莴笋和土豆。 得知这些事后,赵时明总说他太惯着赵桥,要是自己,肯定是告诉他:练、写、吃,哪有什么求情的余地。 “可能是会顺着他来的人就你了,所以他才那么黏你。” 还没等他回答,自己想明白了的赵时明拍他肩膀,略带歉意地说起本该在赵桥生命里扮演重要角色的成年人们的失职。 赵时明需要扮演一个严厉兄长的角色保证他不至于在那样的环境里长歪掉。 所以严峻生给予的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4 那点温情和纵容就更加难得。 “没办法了,随你吧。” 像是真的不知道拿赵桥怎么办,回过神来的严峻生无可奈何地亲自替他倒了第二杯。 好在赵桥还算有自制力,没有出尔反尔,转头再要更多。 温泉不宜久泡,过了莫约二十分钟,二人就准备起身回室内。 从池子里站起来的赵桥抖落身上的水。热水中泡得泛红的皮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让他打了个不怎么明显的寒噤。随后他披上浴袍,低头慢吞吞地系腰带。 细长的腰带像是在刻意和他过不去,刚刚系上,走了两步又滑开。 “严峻生,今天我其实是很高兴的。” 远处起风了,虽然有遮挡物使人感觉不到凉意,头顶的桫椤树枝叶间仍旧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为什么?” 严峻生将毛巾递给他,让他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 “你戴了我送你的手表,我都没想过你会戴。” “你以为我会把它怎么样?” “抽屉、柜子……随便丢在哪里,除了你的手上。” 赵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神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不会的。” 听到严峻生笃定的回答,他露出个满足的、孩子气的笑容。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还没从他这个笑里回过神来的严峻生低声说,声音轻得就像是叹息,风一吹就散了。 “因为我喜欢你,够了吗?” 空荡荡的走廊间,除了风声就是他们踩在木头地板上的脚步声。 赵桥脚步没停,酒精麻痹了他极少一部分的思维,让他能抛却某些顾忌和恐惧继续往下说。 明明还没个定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说了出来。 “你有没有,哪怕一点喜欢我的可能。” 严峻生停下脚步,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赵桥被他带着,差点撞到他身上。 “阿桥,你喝醉了。” 他替赵桥稳住身形,赵桥没有道谢,也没有推开他。 不合时宜的,赵桥想起当初学习投资理论时的比较优势理论。 教授说的是谨慎、精准还有耐心,三者缺一不可,用自己已有的优势去攻克对手的劣势。 “可能吧。” 他果然还是太过草率了。 可他的另一部分直觉告诉他,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想要传达的并不是拒绝。 不远处就是大门,他们站在离光明只有一线之隔的地方。 到了这一刻,赵桥才能感受出几分胸腔深处的酸涩与麻木,因为那个不能称之为拒绝的拒绝。 他想,是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报,这一点他不是从十多年前就明白了吗? “那你又在克制什么呢,严峻生?” 他问得很轻,掀起的却不啻于惊涛骇浪。 “我醉了,那你呢?” 屋子里如同狂风过境,所有的东西都离开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严峻生推门进来见到这样一幅场景。他当时送给殷念的镜头被摔在地上,一点都看不出主人曾经的分外爱惜。 他们之间确实有过的那些愉悦时光似乎离他们很远了。严峻生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殷念这里只能得到冷漠和疲惫。 无休无止的冷战与争吵耗费掉了他有过的那些热情。 在一切杂乱的中央,殷念抬头看他,苍白的面孔上是扭曲和愤怒。 “你就一定要步步紧逼到让我无法呼吸吗?” “殷念,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刚刚结束会议,连轴转了几天的严峻生倦怠地望着他。 “自私的明明是你,你凭什么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 在他发现严峻生在私底下联络他的父亲时,他心底隐藏的,对于男人控制欲的不满便彻底爆发了。 严峻生冷漠的,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都不对的时候,他就放弃了解释,只是一步步的后退。 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底线的边缘,退无可退,差一步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他累了。 可是殷念仍旧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一点都没觉出他的不对劲。 “你的爱让我感到窒息。” 严峻生听完这句话,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又有什么东西被摔在门上。 “你就当是我做错了吧。” 萧索的夜色中,看不见星星,连月光都愈发黯淡。 他们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赵桥转过身,毫无保留地望着严峻生,眼神瞬也不瞬,里面有迷茫,也有混乱的爱意,杂糅在一起,星星一般熠熠生辉。 “我醉了,那你呢?” 他曾特意看过酒瓶上的字,这瓶苏格兰威士忌的度数是六十度。他喝了两杯,严峻生喝了一杯,要是他醉到会胡言乱语,那么严峻生也不会好到哪去。 “回答我,好不好?” 见赵桥站稳了身体,严峻生想要松开手抽身离去。可赵桥固执地反握住那只手不让他走,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是卑劣,但是他控制不住,有些东西稍纵即逝,失不再来。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看见那双眼睛里积淀的黑暗风暴,在平静的表象下,一点点聚集起来。所有的欲望在克制的表象之下翻滚,一步步走向失控的边缘。 他差一点就能叫出它们的名字。 到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拉下来了一点,看见他的感情和喜怒哀乐,看见他过去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他人看过分毫的东西,看见他的真实一面。可这样的发现并没有让他高兴到哪去,反而生出一种全新的情绪。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再看下去了。 严峻生掰开他的手,吻了下他的额头。他的动作无比缓慢,拒绝的含义却无比清晰,赵桥再也用不了力,木愣愣地让他抽回了手。 明明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无数遍,可这个吻落下来时,赵桥只能浑身僵硬的被动接受。 “阿桥,如你发现果我没有你现在看到的那么好,你要怎么办?” 严峻生用一种饱含叹息的语调轻悠悠地在他耳边说。 迟钝了许久的赵桥发现他此刻称呼的改变:以往情`欲最火热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喊过自己。 “你……”你很好。 他想毫不犹豫的把这话说出口,说了一个字就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 正是他这一刻的迟疑让严峻生退回了他一贯恪守的那条线内。 “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你再要放手,我不答应,我们要怎么办?” 他的语气很温和,带着点类似自嘲的无可奈何,让赵桥陡然生出了一种回到童年,回到被这个人温柔以待的几个月里的错觉。 可他几乎是同一瞬间就明白这句话背后的阴暗含义,巨大的恐慌像一片影子,在心中冉冉升起,笼罩住一切,唤醒了他一直强压在心底的那些东西。 在陷下去以前,他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一个机会退回安全距离中,为什么要百般确认自己没有爱上严峻生,没有和他有任何近似于恋爱的关系。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5 答案就在这里。 他曾粗略触碰到轮廓的可怕欲望终于在他面前展露出了一丝真容。 “我们都仔细想清楚吧。阿桥,你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了,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因为逆着光的关系,严峻生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他的头发没有像往日一般严谨地梳向脑后,被几缕偏长头发遮住的眼睛里闪动着的光芒几乎是温和宁静的。 “下一次,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就算是你会感到窒息,我都不会再松手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 严峻生把自己的感情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只能落荒而逃。 在他想清楚自己要的东西以前,他不该如此轻率地做决定。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 主卧的灯光还亮着,他们离开前忘了关掉,回来时一切都已经改变。 下午他午睡那会,拉紧的窗帘隔绝天光也模糊时间的界限,他深陷在漫长而柔软的甜美梦境,严峻生在他身边看他上次没看完的书,温暖的身体让他连在睡梦中都忍不住往上凑。 “我去侧卧睡。” 见到他沉默,错误理解了原因的严峻生发声道。 来不及阻止他的赵桥只能跟着他来到侧卧。 比温暖舒适的主卧,一开始没想过会有人来睡的侧卧就要冷清得多,甚至连被褥床垫都没有准备好。 赵桥陪着严峻生到储物间拿崭新的被褥床单。 整个过程中,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差点搞砸了严峻生正在做的事。 “你真的要睡这里吗?” 赵桥忍不住问他,想要说自己没关系。 闻言,严峻生放下手里的东西,逼近了他,将他囚禁在自己手臂构建的一方空间里。 他们身高相似,严峻生只比他高出微弱的几公分,但是这种姿势下,赵桥发现自己只能无力地仰视对方,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危险的预兆只有短短的一秒。 “阿桥,你觉得这样好吗?” 一直到对方远离,赵桥才从这种浑身僵硬中回过神来,他的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挣脱。 “可能不太好。” 严峻生笑了下,却没什么愉悦的意味。 他凑近在他的唇边吻了一下。 “晚安。” 是夜,可能是下午睡了太久,赵桥整晚都没能睡好。 醒时树丛被风吹过,发出如瓢泼大雨的沙沙声,一波接一波,打开窗子却仍旧是干燥凉爽的北国深秋。 他醒来,再也睡不着,看时间是清晨五点三十四。他翻身下床去一楼倒水,途中经过侧卧,看见门缝里漏出的灯光。 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们。 第二天他们天不亮就起床,按一开始的行程去钓鱼。 赵桥洗漱更衣好,下楼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盘中是卷着胡萝卜丝与培根的金黄蛋饼,温热的白米粥盛在白瓷小碗里,他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有了昨天的教训,这次赵桥特意穿了件薄毛呢外套来抵挡天亮前的寒意。 蒙蒙亮的天,四周弥漫着薄薄一层雾气。他们拎着装渔具的箱子,步行了莫约半个钟头才看到远处的湖泊。 一望无际的湖泊表面看来波澜不惊。走近了后,赵桥发现这湖水虽清澈,但极深,深到一个人被吞没都不会有太多的惊扰。他想起读书时一个日本同学和他们说过的都市传说:在这样的湖中自杀,尸体会被水生植物牢牢缠住,故而不会上浮给活着的人添麻烦,久而久之形成自杀圣地。 过了一会,赵桥意识到他们还要在这里钓鱼,便把某些倒胃口的联想赶出脑海。 微风吹过,黑暗的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向岸俯冲边荡漾开。 远处的层云透出不一样的彤色,天边星辰黯淡,是破晓的征兆。 尚未来得及迁徙的候鸟收集起翅膀下的风,向着太阳即将升起来的方向滑行。它们的羽翼掠过湖面, 忙着组装鱼竿的赵桥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细滑的尼龙绳一直在跑,他尝试了几次打八字扣却都以失败告终。 早已弄好自己这边的严峻生旁观了他的前几次失败,适时向他提出了援助。 “我来吧。” 不知道在和什么较劲的赵桥摇摇头,重新折叠起鱼线。过去和赵时明、和他们父亲出去钓鱼时的记忆慢慢在脑内复苏,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前几次错在何处。 “我可以的。”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 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他们就串好鱼饵,开始第一轮垂钓。 等待鱼上钩是个冗长无聊的过程。赵桥起初还盯着浮标看,后来他就看各种东西,除了毫无动静的浮标。 初生的太阳是熔化了的铜一般的红色。这是它一天之中最为柔和的时分,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直视它。 后来它渐渐变得光芒万丈起来,赵桥差点就被刺痛了双眼。 “小心点,别这样盯着看。” 严峻生的浮标动了动,赵桥还来不及发声提醒他,他便及时收了竿。 看到对方那边有鱼上钩,自己这边仍是静止,赵桥心中更加烦闷。 日出的壮丽景象驱散了黑夜的暗沉。金色的光芒洒满湖面,鸟挟着风,打散了一湖碎金。 本质来说,赵桥并不是特别喜欢钓鱼,因为无论是和谁去,他都是收获最少的那个人。赵时明和他父亲先不论,连周晟和陈靖都比他更受鱼的青睐,导致他每每想起都心中气闷。 “留心。” 忽然有人从身后揽住他。被从沉思中惊起的他看到自己这边的浮标动了动。他顾不上回头看就准备收竿,后方的严峻生有力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和他一起将鱼竿那头有点分量的猎物收回。 是条相当大的鲢鱼,挂在鱼钩上挣扎不已,却只能让鱼钩把它割得更狠。赵桥将它从鱼钩上取下来,扔进放战利品的水桶中,整个过程中他忍不住看了严峻生好几眼。 严峻生也在看他,这样的发现让赵桥忍不住手心出汗。 粉饰的太平无法永远维持下去。 他却在越陷越深,直到彻底回不了头。 除了总负责人的职责,柯泽平日里还有许多其他工作。他和赵桥他们说的是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一般是隔天早晨到。 今夜显然就是他口中的“特殊情况”。更深露重的时分,他在老地方停好车,一个人走了十多分钟的夜路,来到周边这一带唯一一处有灯火人烟的建筑前,用严峻生给他的密码开门。 即使他已经刻意放轻手脚,可是铁门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仍旧清晰无比。 像是一片不引人注目的影子,他快步经过前庭,进到屋子里面。一楼没人,二楼大门紧闭,严峻生在三楼等他,他走在回旋的楼梯上,并未留意周边的响动。 三楼的小型放映厅注重的是功能性与舒适,柯泽进去后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半边脚掌直接陷进去。 昏暗的头顶灯光与银幕发出的荧光形成对比。沉滞的空气中弥漫着焚烧过后的白檀木香气,厚重沉郁,带着股催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6 人入眠的魔魅。严峻生坐在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睡着了,动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想和你说句话真难。” “有什么事吗?” 严峻生没有看他,柯泽不在意他的态度似的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些东西放在我那里,难免夜长梦多。” 说着柯泽拿出让他特意半夜跑了一趟的东西——一块闪存,放在小桌上,缓缓推了过去。 严峻生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重要的不是这块闪存,而是以它为载体传递的某些信息,当中有一大半他早已通过其他途径得知。 “谢了。” 他睁开眼睛扫了柯泽一眼。柯泽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见到那个更加阴郁冷漠的严峻生。 好在严峻生很快恢复到平日里的那个他。 “还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见你的那位小赵先生?”柯泽探寻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你们吵架了?” “他睡了。” 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巧指向一,正常人都该在睡梦里。柯泽闭上嘴,略去他来时在外面见到主卧窗子还是亮着一事,就当赵桥是真的睡了。 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转交,柯泽再找不到理由叨扰客户。 “代替我老板问一句,你父亲还好吗?” 他站起身,活动一下在温暖到有点燥热的室内酥掉的骨头。白檀木的香气像是有魔力一般缠绕着他,将他拖向永恒的长眠中。他只坐了这么短短一会儿,睡意和疲惫就从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里涌出,让他不得不花费十二万分精力来阻挡眼皮打架。 “还算稳定。”严峻生粗略地答道:“能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柯泽只知道他后面又补了句,而不知道内容究竟是什么。 “你说什么……没事,我不打扰你了。” 想起些事的柯泽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不再继续追问对方明显不想细说的东西。 “回你家吗?” “回去我一大早上还要过来,太折腾了。我去那边员工房里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就行。”柯泽露出副愁苦模样,用不甚在意的调侃语气反问严峻生:“难道你要把侧卧让给我?” “我送你。” 没有如柯泽所想那般接话的严峻生也站起来,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挽留这位老同学。 “你真无情。” 柯泽半真半假地抱怨。 下楼的过程,严峻生状似随意地看了眼主卧里通明的灯火。 送走柯泽,他又回到这里。安眠凝神的白檀香气因为他们的进出淡了不少,可效果还在。他闭上眼睛,放任思绪在这几乎快化为实体的香气中发散。 医生不下一次告诉过他,他父亲的病情在一次次的反复中越来越糟糕。上个月末的常规检查中在腹腔发现了可疑的阴影,联系近几年病史怀疑是恶性肿瘤。 癌症就是这样一种可怕的疾病,不论上次上上次病灶切除得有多完美,后续治疗康复得多圆满,患者的余生都要生活在死灰复燃的恐惧与阴影中。 有人敲门,敲了几次没得到回应就不再继续。 察觉到新鲜空气流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是这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进来了。 “发生什么了?” 是赵桥。他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吞没,一路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温热的身体和他贴着。 “一点小事。” 严峻生睁眼注视他,看起来几乎是纵容的。 “你在想什么?”赵桥困惑地抬手想要触碰他,却凝滞在半空。“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看见赵桥好看的眉毛拧起,似乎是对空气中浓郁的檀木熏烤香气有点意见,皱着鼻子,眼睛眯起来。这副模样让他无声地微笑起来,笑容一扫先前柯泽见到的阴郁,从眼梢到眉角都染上一层温柔的亮色,脉脉动人。 “你不是应该和我保持距离吗?” 赵桥离他再近了一点,严峻生抚摸着他的脸颊,将他向自己拉近。 “我没事。”他的眼睛里还有些许迷茫。“你刚刚看起来很难过。” 他们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可能是在此处浸淫太久,严峻生的吐息里白檀的香气尤甚。 “那就……安慰我,怎么样?” 赵桥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好啊。” 檀木燃烧成灰烬,余烬的温度与残香里,他欣然应允。 严峻生的父亲在某次手术后陷入了长久的昏迷。那段时间他几乎是公司医院两点一线,好几次管家何伯都看不下去催促他回去休息被他挡了回去。 他父亲曾经的英俊与风度都被贪婪的癌细胞吞噬殆尽,只剩下病床上这具干枯、虚弱又苍白的躯壳,连接着一根又一根的管道,艰难地维持着生命。 某个下午,他看到病床上的人醒了过来,身后垫着软垫,稍稍坐直了身体。 他安静地听完自己的病情,一言不发,眉宇间依稀有点他生病前的影子。严峻生说不清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了:沉疴和剧变改变了他的一部分性情,让他变得阴鸷固执。他的嘴唇动了动,微弱的气音证明他确实有说话。 “您说什么?” 他父亲的声音因为一次小手术变得嘶哑,他差点再一次没听出来他在说什么。等他听清,恍惚间他像是回到了许多年以前。那时他是个孩子,许静云也没有婚内出轨,离开这个家庭。他记得那段时间她整日整日地泡在画室里,为了即将到来的个人画展做着准备。那次画展的主题是“死亡”。他听她说起,第一反应是他会看到许多丑恶可怖的东西,毕竟死亡是一个孩子所能知道的,最可怕的东西。但是在画展试开放阶段,他和许静云一起来到展馆,展馆布置的相当明亮,入目的也不是他噩梦里的那些东西,反而是色调平和到近乎枯燥的景物与微笑到近乎麻木的人形。 “为什么……会是这样?” 许静云撩起头发,望着远方,她今天穿了条白裙子,钻石耳饰闪闪发亮,比以往任何一次看起来都要美得惊人。她这副深沉的模样严峻生从未见过,以至于有点愣住。 “因为啊……”她用一种饱含向往的神秘语调说道:“死亡将给予我们每个人宁静。” 他们的脸在这一刻缓缓重叠起来。 回去的时候,赵桥他们遭遇了航班无期限晚点,在机场滞留好几个钟头。他们将要搭乘的那班航班在来的途中遭遇了乱气流,现在降落时间还是未知数。 航空公司给出的答复是可以为他们改签成另一班目的地相同的航班,但是赵桥看了看时间,发现就算他们这次能准点登机,落地也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等待的途中,晚餐没吃多少的他们在机场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又吃了点东西。赵桥到这会才觉出饥饿,即使味道并不怎么好也吃了不少,直到严峻生出声提醒他深夜不宜多食,以免半夜肠胃不适。 昨天夜里他和严峻生在放映室里打着安慰的幌子做爱。 严峻生像一头咬住猎物喉咙的大型兽类那般将他按在地上,抬高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7 了他的腰将他一次次地贯穿。他能做的只有打开身体,无声地允许对方愈发深入的进犯。 好不容易到结束时,赵桥几乎什么东西都射不出来了,呻吟着求饶说不要,迷迷糊糊间连被带到了对方的侧卧都没什么知觉,一觉醒来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清理过的身体仍旧有几分酸痛,待他后知后觉想起被他们体液和汗水弄得一塌糊涂的放映室地毯,严峻生就告诉他上午家政已经派人来做过清洁。那副场景他光是靠想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立马找了个借口岔开话题。 好在这一次他们没再多做无意义的等待。经历几个钟头的飞行,从已有入冬征兆的北方再度回到夏天一般的南方,哪怕假期还剩最后一天,飞机降落时赵桥生出一种一切随之结束的疲惫感。 在机场等了他们大半个晚上的司机一句怨言都没有,尽职尽责地将他们带到要去的地方。 赵桥住的地方离严峻生家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严峻生把他送到他家楼下时,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钟头,正是城市最安静的时分。 还在困乏中沉浮的赵桥听到司机说到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是到了哪里。 他本以为对方会像之前一样在车里目送他的背影,却意外地发现对方跟他一起下了车,绕了半圈来到他的身边。 “我陪你上去。” 严峻生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向前走。他惊讶对方手心的温度和紧握的力度,居然就这样被一路带到了电梯上,按下了12这个数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去了对方住处那么多次,这却是严峻生第一次到他住的地方来,他还有严峻生那里的钥匙,钥匙……疲倦让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电梯到他家那一层停下,他从严峻生那里抽回手,找出钥匙开门,可能是太累了的原因,好几次他都对不准锁孔。 好不容易开了门,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赵桥站在门口,向身后沉默不语的男人提出邀请。 “进来喝杯茶吗?” 严峻生站在黑暗里,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走进了属于赵桥的私人空间。 和他家的简洁冷色调不同的是,装潢设计都是经他人之手完成的赵桥家整体布置带点欧式的复古奢华,尤其是那一整套仿中欧风格的胡桃木家具。因为家政公司定时来打扫的缘故,空气里并没有那种久无人居住的沉滞感,反倒带着点清新剂的清香。 身为主人赵桥到空荡荡的冰箱里找出矿泉水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抱歉,只有这个了。” 并不介意喝什么的严峻生接过杯子。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的在客厅静坐了莫约五分钟,。 “你要不要留下?”赵桥停顿了一会,补充完自己这么说的理由:“已经很晚了。” 再过一会儿,第一缕阳光就会穿透黑暗,照亮一切。赵桥注视着严峻生放下玻璃杯,手指放在衬衣的领口上,解开一颗纽扣,露出轻微耸动的喉结。 他站起身,朝他走来,整个过程赵桥都在安静等待他的答案。可他像一个真正克制有礼的绅士,仅仅亲吻了他的额角,而不是嘴唇。 “今天不了,我走了。”他放缓语气,里面充满了温情,却是用在说拒绝的话语上面。“再见。” “希望你一路平安。” 当严峻生离开后,想要去洗澡的赵桥从客厅的窗户里看到楼下对方的车开走,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落。 疲惫抽走了他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让他闭上眼靠在墙壁上,什么都不去想。 唯一可以预见的是,属于他的那个答案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长假后开始工作的第一天,例行会议上果然着重说起那份未能及时提交的贷款合同以及后续的一系列恶劣影响。 刚在南美度假完的段总差一点就迟到了。他踩着点进会议室,赵桥看到他明显晒黑了,还残存些许纵欲痕迹的脸,就知道他肯定在给自己找完麻烦后度过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假期。 作为当事人之一,段成思的助理站起来解释来龙去脉,说来说去都是赵桥已经听厌了的那套:他确实告诉过黄秘书段总不在的消息。 要是赵桥这边再否认,那么关于黄秘书究竟有没有错误汇报段总行程就成了件死无对证的悬案。并不打算在会议桌上和对面吵起来的赵桥退一步,接受了他的说辞,从善如流地检讨一番自己的“错误”。 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的陈庆忠接过话头,不轻不重地训斥赵桥两句,对他做出了看似合乎情理的处罚。 因为大老板先一步盖棺定论,后续段成思有再多心思都只能明褒暗贬地说了赵桥几句,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会议继续进行,坐下来的赵桥不声不响将会议桌上局势大致看了个明白:哪几个是亲段成思的,哪几个是保持中立态度的,哪几个是陈庆忠的心腹。 “年轻人今后工作要多加小心,可不能仗着有点背景和关系就乱来。” 会议结束后段成思特地留在门口等他。 “这次的损失那么大,陈总念着你是初犯才罚了那么点,想想好怎么补救吧。” 段成思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被留住的赵桥看到好几个人都侧目看他,尤其是魏延,充满兴味的目光一直在他和段成思中间流连不去。 “谢谢段总教诲,造成这么坏的影响我也不想,我今后会多注意的。” 赵桥不卑不亢地点点头,把教训应下,其余人见没什么后续就不再关注,慢慢散去。 只有魏延留下来,走到他面前。 “上次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赵桥漠然地穿过他。 上午的工作在心烦意乱中度过,下午赵桥就接到陈庆忠助理的内线电话,让他半个小时后上来一趟,陈老板有话要和他说。 赵桥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搭上直通顶楼的那班电梯。 因为一整层楼都是陈庆忠的,所以门是虚掩着的,他还没走近,就听到门那边有人在说话。 “他这是示威给谁看呢?” 是陈庆忠助理何广昊的声音,他听起来相当不满。 “他最近走私的那批货被扣了,刘源也被推出去顶罪,估计要给我们这边一点下马威吧。” 陈庆忠活了五十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比何广昊要淡定的多。 “我们上次把他洗钱的事逮个正着他还没吸取教训?”何广昊继续说:“然后因为小赵和我们一起去,动不了您就找小赵麻烦?” “赵桥来了。” 赵桥进去后,他们也没停止对话,只是陈庆忠简单地和他点点头。 “和你一起挑的礼物,我女朋友很喜欢。” 赵桥倒是没想到何广昊会和他说这个,只想着和他一起挑的礼物,送的人看起来也很满意。 陈庆忠面前没放公文,倒是摆了套相当精致的茶具。他亲自给赵桥倒了一盏茶,赵桥接过来喝了口,即使对茶叶不甚了解也该知道是何等好的茶叶。 陈庆忠没和他说什么太复杂的,就大致和他说了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8 下信联目前是个什么状况,上次他喊他出差撞破的洗钱案背后的权利争夺。 即使他不说,赵桥心里都有个大致的轮廓。 “陈靖知道吗?” “他现在正沉浸在那个姓黎小演员的温柔乡里,怎么会注意到这边的水深火热?” 赵桥听见陈庆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人从他严肃到不近人情的老板又变回了小时候他去找陈靖时见过的,虽然有点不苟言笑,但是一举一动都在关心他们的那位长辈。 离开陈庆忠的办公室后,他没急着回自己的楼层,在没人消防通道来回踱步。 没人能看出他一贯温和得体的外表下正因为紧张和焦虑全身紧绷。长时间离开烟草的戒断反应之一:他在假期前一天透支了接下来两周的烟草分量,为了不打破曾对自己许下的誓言,现在不得已在还债,而极端的环境压力又加剧了这一切。 他突然想见严峻生。 特别想,甚至盖过了他的烟瘾。 半露天的玻璃花房内,赵桥坐在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士对面,看似充满耐心地听她说话。 作为他正在走神的佐证,他的眼神好几次不知道飘向了何方。回过神后,他下意识地活动了几下手指,最后超过必要用力地牢牢攥紧,努力驱赶走心中的一丝烦闷。 周六晚上他照惯例回父母家吃晚饭,餐桌上他看到了久不见的赵时明和梁莘。度过了最危险的头几个月,梁莘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行动上面就越发不便,往后回来的次数要适当减少。 晚餐后他本想回自己的住处,却意外地被母亲拦了下来。他母亲用来挽留他的说辞是让他明天白天送她去参加一个在贵妇人间举办的沙龙。 当时他以为真的就是个普通沙龙没他什么事,便应了下来。 然后他送母亲来到约定的地址,正要离去等傍晚来接她就被主人家喊进去喝茶。与此同时这位齐小姐就被半强制的介绍给了他,他不好当面给女孩子和主人家难看,只能和她坐在了开满的鲜花的花房里喝下午茶,美其名曰年轻人相互了解。 “听赵阿姨说你会弹钢琴?” 赵桥凝视着杯子里一口未动的奶茶,不太明白她怎么说到这个话题了。 “会一点。” 不管当时他的父母对他有多疏忽,但在某些必要和不必要的教育问题上,他们都没有放松。赵时明学的是大提琴,而他从四岁就开始上一位知名女钢琴家的钢琴课,一直到他十四岁,那位女钢琴家因病与世长辞。他从她的葬礼上回来就再没上过正式专业的钢琴课,到现在许多技艺都早已生疏。 “一点是多少?” “学了十年,丢了十年,现在差不多入门的级别吧。” 听到赵桥的回答,她露出整个下午以来最为真心的一个微笑:“那赵先生,我能邀请你去听下个月jabsp;rouvier的个人演奏会吗?我托人为我买到了入场券,却一直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伴,现在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我得考虑一下。” 齐小姐没再多说,换了个话题和他讨论自己在业余钢琴学习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赵桥虽然多年没正经练过琴,但回答这些入门级的问题还不算难。 过了会,天空中云层渐浓,阴影落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像是不时要降下骤雨。他们从花房回屋子的路上撞上了另外一组从外面回来的人,对方看起来也是因为这糟糕的天气赶回来。 两个都是熟面孔,可能其中一个没那么熟。赵桥一下子就走不动了。 “是我表姐和她男朋友回来了。” 这位齐小姐见他不往前走,以为他是看齐萱看入迷了,长眉微蹙,不太高兴的样子。 赵桥收回目光,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们都姓齐,是什么关系确实很好猜。 “齐小姐,你好。” “我们上次见过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赵桥吧。” 齐萱仍旧是赵桥上次见过的那样,长发高高挽起,翡翠耳饰色泽温润水头极足,穿了件藕荷色纹蜻蜓的旗袍,气质高贵,仪态优雅。她松松挽着严峻生的手臂,略一思索就叫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赵桥的名字。 “很高兴见到你。” “表姐,我想邀请这位赵先生陪我去听rouvier的演奏会。” “赵先生,这样看我这位表妹可是很喜欢你了。”听她这么说,齐萱倒是笑起来。“上次她说找不到伴,我给她介绍了好几个青年才俊,她都嫌他们俗,不肯和他们去。” 想不出如何回她这句调侃的赵桥稍一偏头就看到严峻生也正在看他。 严峻生今天穿了套银灰色的休闲西装系细条纹领带。他正是最适合穿西装的身材,下午领带有些松了,外套搭在手臂上,禁欲的气场略有几分崩塌,模样比一本正经还要好看。 “严先生。” “赵桥,你可以不需要这么约束。” “严大哥。” 赵桥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但身边相谈甚欢的齐家姐妹两让他顿时失了心情。 昨天夜里他和严峻生通电话,说起自己今天有事不能与他见面,严峻生刚好也说他要处理公司里的事。 说来说去他无意说漏嘴自己最近在戒烟这件事。 “那就戒了吧。” 严峻生这样说,赵桥还在想,到他们下次见面他估计真的就能彻底摆脱烟瘾。 想不到他们最后在这种尴尬的地方见了面。 严峻生是陪齐萱来的,齐萱去楼上换衣服,他也得跟着上去。赵桥不便和他多说,和另一位齐小姐道歉后,穿过零零散散的人群,找到正和一位夫人相谈甚欢的母亲。 “阿桥?你回来了?”她母亲见他神情不像是愉悦,惴惴不安地问他:“你怎么不继续陪齐小姐了?我特意问了,她最近在学钢琴,你学了这么久肯定和她有共同语言……你怎么了?” 赵桥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但是他更知道自己不该把火撒在母亲身上。 “下次再有这种聚会,我……还是不来了,不太好。” “你在和人交往?” 他母亲一下子捉到了问题所在。 “算是吧。” 赵桥含糊答道,脑袋偏过去,不去看她探究的目光。 客人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了一楼和二楼,三楼开始就是完全属于主人的私密空间。 上楼后,齐萱抛下严峻生回自己房间换衣服。严峻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驾轻就熟地来到一旁的小客厅里,刚坐定就有管家敲门进来送下午茶。 待到齐萱再回来,她换了身居家休闲的衣服,撩起半湿不干的头发,倦乏地靠着沙发按揉太阳穴,显然是为几小时前的事情耗尽了心力。 严峻生不会不知道她的倦乏从何而来。 “今天的事谢谢你。” 上午他经由齐萱的引荐去见了她从政的舅舅。齐萱的母亲是他父亲的第一任妻子,二人于数年前和平离婚,齐萱跟了父亲生活,和母亲那边的关系没有断掉,却也说不上多亲密。 齐萱母亲和她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39 父亲的婚姻纯粹是利益的推动。自从十多年前她的外祖父退下来,政界的衣钵由她舅舅继承,多年下来早已身居要位。严峻生公司接下来要去竞争的那个项目就由他经手, 如果没有齐萱的引荐为他打开这扇门,他能不能见到这位大人物还是个问题,更不要提谈合作和利益分成的问题。 “你如果肯和我结婚,很多麻烦都是可以避免的。” 齐萱睁开眼睛,用一半是调侃一半是试探的语气说道。 “比如今天,我就不用花那么多口舌来介绍你的身份。” “我觉得这样很好。” 严峻生的拒绝来得恰到好处,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她很聪明,看得出来眼前人对于这种单纯是利益关系的婚姻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种不可置否的态度,反而像是对什么上了心,开始有意识的想要摆脱和她这种不清不楚的合作关系。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情况。” 齐萱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她甚至还知道殷念这个人在严峻生最艰难的那几年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严总,我只是你要知道,我父亲在几次大会表决中偏向你,只代表他目前的立场。”齐萱故意拿话激他:“你们的关系并不怎么牢靠。” “我以为你父亲是出于利益才站在我这一边的。” “是啊,利益。”自知口头上占不了严峻生便宜,齐萱语调轻嘲地说:“利益维系的关系有时候反而比虚无的婚姻更加牢靠一点,看看我母亲和我父亲,居然还能每年约着一起吃饭,一个带小明星,一个带我后妈,和乐融融。” 他们谁都知道,现在的严峻生已经不是当初接手公司,需要齐萱父亲施以援助的那个年轻人了。在这么多年里,严峻生一点点鲸吞蚕食一些小股东手中的零散股份,用利益去诱惑那些不怎么坚定的墙头草,加起来早就够他在大大小小的争斗中占据不败之地。 “叔叔近来可好?” 说够了那些枯燥无聊的正事,齐萱想要转换话题。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严峻生的反问更像是在陈述事实。他一点都不意外齐萱会知道。他父亲身边的贴身护理哪几个拿的是双份工资,他心里都有数。他就算再怎么想要封锁消息,也逃不过那么多盯着他家的眼睛。 更何况他从没想过要做无用功。 前几天他父亲的病理性检验结果出来了,确诊是骨癌。虽然目前还没转移,但是从医生委婉的话语,他能听出一切都不容乐观,什么时候恶化都是可能的事。 最好的结果是明年过年,最坏的结果是连今年年末都过不去。无论撑到什么时候,只要他断气,律师开始公布遗嘱,就又是一场不见血的厮杀。 那群想要通过他父亲遗嘱获取利益的叔伯们就像是盯紧病重狮子,想要上前分食最后一口血肉的鬣狗,虎视眈眈,却又没有谁敢真正上前一步。 过了会,不便久留的严峻生要走,齐萱穿着拖鞋送他到楼梯口。 “你在看什么?” 经过二楼时,严峻生停下脚步,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值得他驻足的东西。 “我表妹看起来和赵先生处得不错啊。” 齐萱不明就里,面上习惯性挂着微笑。她看见自己的表妹端坐在琴凳上,面前是她的斯坦威钢琴。她弹了一小段,听不下去的赵桥就皱着眉头替她纠正指法上的错误。 这场景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郎才女貌。 “他们不合适。” 严峻生看到了许多齐萱看不到的东西,诸如赵桥其实不怎么耐烦,全靠骨子里对待女性的礼貌在强撑,再诸如他在焦虑,整个人绷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他们哪里不合适。”看严峻生面色如常,不怎么能搞懂他想法的齐萱叹口气,说:“你要是坚持的话,那我去和我表妹说一声,不要再打这位赵先生的主意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齐萱喊住他。 “谢谢你前几年救了我父亲一次。把你介绍给我舅舅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严峻生今天来的意图之一就是和她彻底断掉。齐萱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他在照顾自己在某方面古怪的自尊心:他把说出来的机会给了自己。 “没有下一次了,严峻生。” 快到下班的时间,赵桥拨通内线电话,让黄秘书通知一个人来一趟他的办公室,说是在他的工作中发现了挺严重的问题。 几分钟过后那人上来,面色惴惴不安地问赵桥自己是哪出了错。赵桥没功夫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指出他的一份报表里初始数据就错了,现在整份报表包括后续工作都出现差池。 “因为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失,我也不想罚你什么。”赵桥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但是相应的,你今天不能准时下班,你要留在公司把你的错误全部改正过来。什么时候改完了,什么时候走。” “可是经理,我还有个约会……”他试图和赵桥谈点条件。“我能带回家重新做吗?保证明天早上以前交给您。” 然而赵桥还是拒绝了他。他在离去时,自以为把愤愤不平隐藏得很好。 赵桥知道他对自己隐约的不满来源于何处:前任经理升职外调前,最有升职希望的就是刚刚那个人。他都以为这个经理的位置一定是属于自己的了,却没想到陈庆忠直接让赵桥接过了一切。 那天段成思对他说的话不少人都听见了,虽然没有谁有胆子当面问他是不是真的走了后门,但背地里的讨论总是免不了的。一天他办公室的咖啡机又坏了,去茶水间倒茶就听见有人说起他的事。他们的说法里他可能是富二代,可能傍富婆,可大都没什么证据,只是胡乱猜测。 到了下班时间,赵桥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刚好碰见电梯在他这一层停下。 电梯里有人和他打了个招呼。正想事情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的他下意识想要回应,抬头就看见魏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说不出魏延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说是失败的追求者不像,说是工作上处处给他找茬的,但他们所处的部门平日里又实在没什么交集。 他在电梯光亮的内壁上看到自己心事重重的模样。其中一件事是那天后另一位齐小姐就没联系过他,让他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他一直不擅长拒绝女性,尤其是这种对他抱有好感的女性。 另一件事就是周晟回来了。回来得悄无声息,甚至比他走时还要不声不响。要不是他自己告知了赵桥还有陈靖,只怕他们两个会被继续蒙在鼓里。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他和魏延车停得挺近,就继续同行了一阵。 “赵经理,路上小心,注意交通安全。” 魏延趁他还没上车的间隙无比随意地说道,就像再正常不过的道别。 赵桥和周晟他们约在晚上七点左右。路上堵了会车,三个人中赵桥是最晚到的,一开始要罚酒说是对他的“惩罚”,他只能说待会要开车推了。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0 见到阔别的周晟的第一眼,赵桥的感官就是他瘦了。不仅瘦了,眼睛里的光都他记忆里的那个周晟要深沉得多。 如果说他上次见到周晟时,他身上还保留着些许不成熟的跳脱和随性,那么这次他就已经成长为一个可靠的男人。 酒桌上说来说去还是绕不来他回来的理由。当初走的那么义无反顾,现在好不容易那边事业有了点起色,居然又要回来,无论是谁都想不到其中关键。 “她离婚了。” 周晟放下杯子,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一直盯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离婚关你什么事……”对整件事知道最多的陈靖第一个反应过来,像是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你不会,你不会打算……” 赵桥过了会才理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不在的几年里发生的事他只听过陈靖侧面的转述,进而勉强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周晟和他大哥同父异母,兄弟二人原本还能维持表象上的兄友弟恭,直到他哥哥带了女朋友回来。周晟对他哥哥的女朋友一见钟情,婚礼当天他拖着陈靖差点喝到进医院。 陈靖有次唏嘘着说:“如果他哥能和他那个心上人一直好下去,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婚后差不多一年,周晟大哥在外面包养情妇的事曝光,也让周晟苦苦压抑在心里的热情爆发出来。他大声质问自己哥哥为什么不善待她,却被从小都看他不怎么顺眼的大哥反咬成挖墙脚的。 “是,你猜对了。我要去追她,问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周晟抹把脸,因为瘦削越显立体的五官里有种难得的狠劲。“之前她不愿意离婚,我哥也不放人。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单身了。风言风语我不怕,大不了我带她走。” “要是她像上次那样拒绝你呢?” 陈靖一下子就点中了周晟的死穴。周晟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咬紧牙关不置一词。 “你不在乎,但你要知道在乎外界对女人永远都更加苛刻。” “可我总得试试。” 他干涩的声音让陈靖也不忍心再逼他。 “她大你五岁,离过婚,你不要用错了方法让她更难堪。” 他们说这些时赵桥从头到尾插不上话,唯一能做的只有吩咐侍者暂时不要这么快进来上菜,让他们一口气说完。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好在陈靖看出了他的窘境,及时转移话题,先聊了聊他们杂志社的八卦,在说了说他那个还没分手的小演员黎落又演了什么低成本网剧。 半个晚上下来,心里有事的周晟喝得醉醺醺的,陈靖和他暂住的酒店顺路,就把他带上了自己的车。 赵桥过去帮陈靖把他安置在后座。一米八的成年人分量不轻,两个人都花了点力气。 “你暗恋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赵桥甩手活动关节的间隙,陈靖突然问他。 “他结婚了,也有孩子了。” 他被问得有点猝不及防。 “他会离婚吗?” “不会。” 不愧是常年做采访的,问题的辛辣程度让赵桥都顿了下。可他的回答仍旧那么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迟疑。 “我和周晟不一样。” “真的吗?”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真的。” “那你这次走出来了吗?” 陈靖直视他的眼睛,这一次,他看了回去。 不再逃避的。 十八岁的最后一个冬天,他们生活的城市下了一场雪。 即使这场难得的雪只下了几个钟头,堆积起很快就要融化的薄薄一层,仍旧让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欢愉。 从车上下来的赵桥礼貌地和司机道谢,走进自家的公司,和前台的行政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 赵时明今天早上走得急,把一份比较关键的合同扔在了家里。他打电话回来时,父母正好有别的事要出门,于是给他送文件的职责便落到了赵桥身上。 赵时明一直都是他们父亲意属的继承人,这点赵桥从不否认。 电梯很快在赵时明办公室那一层停下。他停在门前,敲了敲,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哥。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的他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去,看到赵时明趴在办公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起初是真的想要等到赵时明醒过来,于是坐在一旁的沙发开始玩枯燥的手机游戏。 办公室里的暖气打得很足,很快他就有点热,脱掉外面的米色大衣,想要顺便过去看看赵时明有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 可就是这一眼,让他被一个疯狂的念头魇住了,再也挪不开眼。 亲一亲赵时明。就一下。他喜欢了这个人多久,这个人现在又是这么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敞开自己。 不,不可以……他恪守了许久的道德感和伦理观都在阻止他这么做。 只是一下就好,他不会知道的。 恶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诱惑着他不得不那么做。 在理智与欲望交战的间隙,他听见那不是恶魔,是他自己的声音。 等他醒过来,他们照样是兄弟,一辈子都只能做兄弟。 鬼迷心窍的他慢慢俯下身,一点点缩短了他和赵时明之间的距离。 赵时明挺直的鼻梁,英挺的眉毛,淡色的嘴唇,睫毛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一层阴影。和还是个青涩少年的赵桥不同,他已经是个成熟而富有魅力的男人了。 他还差一两公分就要触碰到赵时明了,赵时明呼出的温暖气息落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倒退了两步,面颊上兴奋与羞涩的红潮还没褪去,眼睛却里闪动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他的理智战胜了欲望,将那个疯狂的、被恶魔蛊惑了自己牢牢禁锢在内心深处。 无论有多么痛苦,不能触碰就是一辈子都不能染指,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 他还在天人交战之际,突然有人进来了,喊着赵时明的名字。惊魂未定的赵桥抬眼一看,发现是赵时明的助理。 年轻助理看到他也吓了一跳。 “你谁……哦,是小桥啊,来找你哥哥吗?”赵桥之前就见过他,知道他是个好人。他看到睡着的赵时明,没像赵桥那么心软。“老板!赵老板!你弟弟来找你了,快醒醒……别跑啊小桥?!” 明明没有被撞破,但做贼心虚的赵桥把文件塞到他手里就推开他冲了出去。 他一直跑,一直跑,像是被看不见的怪物追赶。 他跑到胸口发痛,眼前发黑,都不敢停下来。 这是自从他发现他爱上了赵时明起,和赵时明最为亲近的时刻。 但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他都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庆幸过他当时克制了自己。 时至今日,他终于从那个缠绕了他十余年的,孤独又绝望的梦境里走了出来。 他想起在停车场他是怎么回答陈靖问题的。 “是的。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和……新的喜欢的人。” 再也不会回头,或是期盼那个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的人给予他一点点温暖。再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溺在没有任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1 何希望的单恋了,因为他的浮木已经出现了,他所要做的只有牢牢抓紧那个能拯救他的人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他应该看的,在意的,只剩下那一个人。 一个人。 和陈靖告别后,赵桥开着车,发现天空中下起小雨,落在车窗玻璃上一层,模糊了车外的世界。霓虹灯被水珠的曲面折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彩色,也扭曲了世界的轮廓,让它变成了一个无限趋近于幻想世界里的城市。 他启动了雨刷,世界终于重新回归了原貌。 沿途的建筑熟悉又陌生,和他每天回家时看到的截然不同——他的目的地不是自己的家。他在做下这个决定的同时,手伸到口袋里,用力地握住了那片金属,用力到它的轮廓都被深深地烙在了皮肉上。 他知道这样很疯狂,但是就像周晟说的,他不得不。 不得不去尝试,不得不去做。 上周他站在满开的花里,远远看到严峻生和齐萱。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刺痛了他的视网膜,他却强迫自己不得不看下去,看下去,然后做出决定。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因爱生妒,因妒生怖。 他只是在嫉妒齐萱可以在这个人身边,即使是当初赵时明把梁莘带到他的面前,他都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痛苦的存在。 等到他到严峻生家楼下,下车发现雨下大了一点。他没有在车里备一把伞的习惯,一直到进入建筑物的遮挡范围,他都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雨水中。 他这副模样差点吓到了一楼的物业,好在他手中的钥匙证明他确实是这里的住户,才让他们放行。物业问他需不需要提供一点临时的应急服务,被他恍若未闻地抛在了身后。 开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抖得他差一点就握不住钥匙。 好不容易插进了锁孔,他还没扭动钥匙,门就被人打开了。 “严峻生,我能进来吗?” 不顾自己已经站在这里了的事实,他语调虚弱地向被惊动了的主人提问。 他的头发还在向下滴着水,漆黑的眼睛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似乎是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严峻生牵着他的手拉他进来,在他身后将门关上,不顾他身上滴落的雨水会弄湿自己的地板。 “任何时候,只要你想。” 严峻生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他深夜造访的缘由,只是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擦湿漉漉的头发,再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木燃尽后的灰烬残香,赵桥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人苍白的脸孔。 记忆里漂亮到有几分模糊了性别的少年和眼前这个五官褪去了艳丽,变得成熟深邃的男人。他们的形象渐渐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他爱着的模样。 这个形象无关许多东西,又和许多的东西有关。他唯一不会错认的就是,他不会后悔。 看到严峻生又要离去,他想都没想就抓住了他,挽留着他不要走。 “你想到哪里去了,”严峻生有点好笑地看他,耐心和他解释。“我是去给你拿换的衣服。” “我知道,但是还是……不要走,听我说完。” 他必然察觉到了今夜赵桥的不同寻常,不再露出放松温柔的神情,而是皱着眉,安静地等待他说完要说的话。 “我想明白了,严峻生。我要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是我当时没有看明白。” 赵桥从没试过和人这样明白清楚地剖析自己的情感,可是现在他不仅在做,对象还是严峻生。 “不是假的,也不是一时的迷惑,我不会后悔。” 他吞咽了一下,似乎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无比艰难。 “我爱你。” 静寂长久地笼罩了他们,久到赵桥都开始不安。 是不是在他想明白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直到他看到严峻生动了一下,明显不是远离他的方向。 然后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轻柔地蒙住了他的双眼,吻了他。 无声的,比什么都有效的答案。 天不亮的时分,赵桥突然从睡梦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周遭熟悉且陌生的摆设告诉他,他并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倒水喝,腰上搭着的属于另一个人手臂的重量却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昨夜他冒雨而来,不管不顾和严峻生告白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而并非黄粱一梦。严峻生没有拒绝他,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拒绝过他。 他再也没有退路了。这样的认知反而让他长久地安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严峻生就在他不到一臂的地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好几次都像是要醒来。 睡着了的人的呼吸频率要比醒着的人要慢,赵桥下意识地放慢了自己吸气呼气的速度,好和另一个人的重合起来。一次,两次,原本还无比清醒的赵桥也犯起困,眼皮不住地往下坠。 静寂的卧室里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空调柔和的沙沙声和他们频率逐渐归一的呼吸声。 像是被黑暗的海浪吞没,赵桥又一次睡过去。 这一次赵桥醒来,身旁的床铺早已空了,只有凌乱的床单和薄毯证明这里确实是有过人的。 起床换好衣服后,他看了看时间,发现离他的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多钟头。严峻生家离公司有点距离,考虑到各种因素,他都应该早点出发。 下楼他看到严峻生显然吃过早餐了,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喝咖啡。他到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蒸锅里热着的虾饺和烧麦。 不是哪家酒店的外卖。单从这手工的精致程度上来说,赵桥可以断定更不会是严峻生的手笔。 他边端着碟子往外走,边问严峻生这些哪来的。 “是何伯抽空给我送来的。” 严峻生并不打算细说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空旷的严家老宅了,只粗略说何伯是在他家待了快三十年的老管家,偶尔来给他送点生活必需品。 “喜欢吗?” 赵桥很少听人说起严峻生家里除了许女士以外的事。大都不是什么好事:大家族里的老一套。 “嗯。” 他坐到严峻生对面的位置,夹起一个尝了尝,点头。 到一半他想起自己是见过何伯的。孩提时期的回忆早已模糊,只剩下那个对他和赵时明鞠躬,感谢他们照顾好严峻生的影子,久久不能忘怀。 “你要还是好奇的话,下次我带你去看他们。” 反应过来“他们”是指谁和谁,赵桥有点不可置信地望向严峻生。他当然没忘记上次因为许女士和这个人闹得不愉快那件事,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主动带他去看这种话。 “不一样了。”看出他在想什么,严峻生温言解释道:“如果我想和你长久,那这些事我总要一件件的告诉你。” 是了,他们现在是在交往了。 赵桥将碟子里的最后一只烧麦塞进嘴里,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2 么艰难复杂的事情,眉头拧得无比之紧。 “是的,都是应该的。” 他同自己轻声说,随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又和严峻生说:“我到时候也有事情和你说。” 早餐后严峻生要让自己的司机送他去公司,被他婉拒了。 “那我走了,下午见,严峻生。” 其实对于说服严峻生这件事,他心里也没底。好在这一次严峻生没有太过坚持,作为让步的条件,他约了赵桥一起吃晚饭。 打从心底里没想要拒绝的赵桥主动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角,权当和他道别。 “地点你选,我相信你。” “路上小心点。” 因为走得早,赵桥路上并未遇到严重的堵车,到公司反而比平时要早了十来分钟。 进办公室前,赵桥吩咐黄秘书按老样子给他泡杯茶。做完准备工作,他登录邮箱,看到昨天被他留下来加班的那个人已经修正完了所有的错误,便整理了一下直接上发到了更高层那里。 网页右下角跳出未来几日的天气预报,沿海一些城市将要迎来暴雨,赵桥看了一眼便关掉。 下班前严峻生把地址发了过来,让他待会直接过去等自己。 赵桥看了看,发现离他公司不算很远,应该是特意为了他选的。 他下午的工作稍微有点多,下班的时间也比平时推后了二十分钟左右。他和严峻生去了信息,说自己正从公司里出来。过了第一波下班的高峰期,去停车场的一路上没看到几个人,他把车钥匙插进去点火的同时,眼皮不轻不重地跳了下,像是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但是当他走了一段距离,被尾随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后视镜里的状况了。 有辆车明显和他离得太近了,太近了——它撞上来的一瞬间,赵桥的心跳停了一瞬。 几乎连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离赵桥给严峻生发来信息说他出发了已经过去了快要半个钟头。 位置是严峻生亲自选的,他自然清楚从赵桥工作的地方开车来这里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就算是遭遇堵车也差不多该到了。 出于担心和其他种种原因,他还是给赵桥打了电话,想要问他到哪里了。 听着电话那边占线的声音,严峻生很难不多想。在他的记忆里,赵桥是个相当守时的人,就算有什么特殊状况也会提前通知,会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中途工作人员过来问他需不需要上餐,都被他拒绝了。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赵桥的电话终于姗姗来迟,不得不说。 “抱歉,严峻生,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赵桥那边有点吵,像是有许多人在说话,严峻生迅速捕捉到关键词有“保险”和“过错方”。他一开口就是道歉,过了会,像是意识到自己这边人声嘈杂,生怕严峻生听不清他说话,连忙补充道:“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和你说话。” 他这一找就停了很久,严峻生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好了,我们继续吧,我刚说到哪里了?”他似乎在努力活跃气氛,但是严峻生听得出来,他失败了。“抱歉,难得第一次和你约会,就这样泡汤了。” “不要岔开话题,到底出什么事了?” “路上和一辆车追尾了,估计是对面的全责,现在保险公司的和警察在讨论过错方的事,我反而闲了下来,等他们讨论赔偿和修理。” “这些我们等会再说,你伤到哪里没有?” “没事。”赵桥呼了口气。“撞上来的时候我确实吓到了,但是好在我反应快,打了个弯,躲掉了大部分冲力。” “真的吗?” “真的,我没事……相信我好吗?” 这种没意义的对话终结在严峻生说要来找他上。 严峻生到的时候,赵桥正在和保险公司的人谈修理的事:他的车尾灯被撞碎了,后盖整个凹陷了进去,前面也有擦伤和凹陷,整体模样惨不忍睹,一看就需要大整修。 从各方了解完大致情况,严峻生在交警那边见到了肇事人。肇事人是个看起来挺老实的中年男人,衣着普通。交警说他酒精测试结果是绿色,具体酒精含量需要进一步验血确认。 赵桥今天开的是他生日时赵时明送他的那辆宝马,保险公司的人光是简单和肇事者说了下大致需要赔偿的金额,他就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看起来比真正被撞了车的赵桥还像个死里逃生的受害人。 “剩下的事交给保险公司的去谈,我们走吧。” 赵桥最后和那边交待了几句,露出副不愿多说的模样,拉着严峻生就要走。 严峻生反勾住他的手指,让他没办法挣脱。 “严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一路上,赵桥再怎么迟钝也该认出这不是去严峻生家的方向。 “医院。”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赵桥立刻选择了闭嘴,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种事上动摇一贯强势的严峻生,更何况他刚刚经历了一次车祸,就需要这种全面检查来让身边人放下心来。 到医院全套检查做下来,百分百确定赵桥颅内没有淤血,骨头没有裂痕,内脏更没有损伤,严峻生才算是真正放过了他。 回家后,饥肠辘辘的两人晚餐吃的是酒店的外卖。吃完后赵桥负责把盘子碗扔进厨房的洗碗机,严峻生则是去楼上等他。 明天就是周末,不用工作,不用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赵桥到书房时听见严峻生正在打电话,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谢谢你,萧先生”。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赵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严峻生,像是个在撒娇的小孩子。 “怎么了吗?” 除开第一反应的僵硬,严峻生只是放松了身体让他抱着。 “严先生,你何必这样不解风情?”赵桥把脸埋进他的背里,呼吸间都是好闻的檀木和雪松清,以及一些更私密的,属于严峻生本人的东西。“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我是在讨好你吗?” 或许是“讨好”这个词戳中了某些令严峻生感到愉悦的点,他掰开赵桥松松环住的手,将他拉到正面离他更近的位置,只要稍稍低下头就能接吻。 “那你打算怎么讨好我?” “晚餐的约会没了,别的地方我总该补偿你。” 那一个瞬间,赵桥是真的觉得眼前的人无可取代。 他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时,黎落正戴着烘焙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布蕾蛋糕从烤箱里取出来,厨房里满溢着令人充满幸福感的甜蜜香气。 在她出演配角的,那个收视率一般的网剧极为难得的几次访谈中,她就曾说起除了演戏,烘焙是她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她没有说谎,这段半包养性质的交往关系里,她不止一次靠这个取悦了挑剔又难搞的陈大公子。 等到她摘下手套冲到客厅,铃声早已停止。所以第二次铃声还没响,她就早早守在了边上,生怕再错过。 “您好,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3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黎落,让陈靖接电话。” 直接就喊出了她名字的男人声音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黎落小心翼翼地往楼上看了一眼,还能听见依稀的水声和钢琴曲。 “陈靖正在洗澡,需要我现在上去喊他吗?” “那你告诉陈靖,出来给我回电话。”想起自己忘了做自我介绍,那人礼貌地补充道:“我们见过的,我姓赵,赵桥。” 过了大约十分钟,陈靖洗完澡,披着浴袍下来,看到黎落维持着先前接电话的姿势沉思,连刚出烤箱的蛋糕都忘了吃,连忙将她搂进怀里细细询问。 “落落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刚刚一位姓赵的先生给你打电话,让你洗完澡给他回电话。” 黎落回过神来,连忙把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 听到朋友的名字,陈靖也顾不得和她调情,松开她,换手机给赵桥打了回去。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匆匆和她说了句回房间等他就进了书房。 因为职业需求,需要严格控制体脂含量的黎落吃了一个就停手,看着餐桌上剩下的,估计到扔掉都不会有人问津的蛋糕,并不怎么难过地叹了口气,将它们收进了冰箱里。 上楼时她并不是刻意要偷听陈靖和赵桥打电话,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陈靖激动的声音自然而然透了出来,在寂静无声的走道里回荡,甚至有点刺耳。 “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能因为你和我二叔坏了他的事就让人开车撞你,你再……” 像是终于意识到门的问题,陈靖话说了一半就过来把门关上,听不到更多的黎落耸耸肩,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书房里,陈靖心烦意乱地扒着头发来回踱步,就差要把地毯踱穿。 “我当然知道问题在哪,我二叔从去年就查出来心脏有点毛病,是年轻时过渡操劳留下来的。” 他抬眼看到玻璃相框里的一张合照,是十多岁的他、他双胞胎姐姐陈璟还有他二叔去欧洲旅游时拍下的。照片里的陈庆忠头发还是乌黑的,精神气也更像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没像现在,稍不注意就从深处露出衰老与颓唐。 “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条件吗?” 和陈靖的情绪起伏剧烈不同的是,赵桥自始至终都是冷静而温和的。 “……我记得。” 几个月前,赵桥生日前一天的下午,在惯例的游戏里陈靖输给了赵桥。 从他们高中起,游戏的赌注都是一个小条件。陈靖断然不会想到,赵桥居然把这个条件用在了这个地方,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和你二叔好好谈谈,谈谈你们的未来,还有我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 “我……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记得很久以前,我跟你说过的,你却当我在发疯的那些东西吗?” 早在他们还读书的时候,赵桥就曾隐晦对他提起过自己对于陈靖家里这一团乱麻的解法。只是当时陈靖不仅没有听进去,还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认为他说的是他们绝不可能照做的无稽之谈。他记得很清楚,他说的是赵桥学了点皮毛就开始卖弄。赵桥好脾气地笑了笑,今后不再说这种话,他也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抱着得过且过和天降奇遇的心态,他一直走到今日,事态终于开始慢慢走向失控。 他突然发现当时赵桥说过的东西,或许正是他二叔在考虑的。 卧室里没有开灯,赵桥摸着黑回去,意外地发现他以为睡着了的人靠坐在床头等他。 “说完了吗?” 他迅速地躺回去,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和该说的人说了,接下来的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 可是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让严峻生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你在后怕吗?” 陡然听到这个问题,赵桥沉默了许久。 如果说他一点都不怕,那么肯定是骗人的。当车靠着栏杆停下来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冲出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恐惧,以及惊惶。可是奇异的,这些负面的情绪又都在和眼前这个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里消失无影。 “老实说,看到你来的那一瞬间,就不怎么怕了。”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中性的,不算是说谎的说法。 严峻生或许是笑了,借着窗子里落进来的星光,赵桥能分辨出是个让他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的笑容。或许是先前的性爱麻痹了他的神经,或许是他已经对眼前人放下了所有防备意识,他突然很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 他从来不和其他人谈论他的童年往事,他痛恨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即使他们总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也能从他们的语气和眼神里捕捉到同情的线索,以及更糟的,嘲讽。 但是严峻生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有没有哪怕一次好奇过,我们为什么搬家。” 搬家导致了许多旧物的丢失,加上他的父母不怎么喜欢和旧家相关的东西,所以上次赵桥在书架上发现那本旧相册才那么的吃惊。 他们都在努力不去触碰当年发生的事,都在努力装成美满和睦的一家人,在新的住处,新的人际关系里,努力地伪装着。 “那你们为什么搬家呢?” 严峻生相当配合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也让他有了继续说的勇气。 “因为我和赵时明被绑架过。绑匪在我们家附近游荡了一个月,就为了踩点和熟悉我和我哥的生活规律。终于有一天让他逮到了机会,我哥送我去宋老师家学琴,他们打晕了司机,用乙醚迷昏了我们将我们带走。” 赵桥想,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能清晰地回想这些事。 绑匪的目的是为了求财,所以他们没有被立即撕票,而是蒙上双眼绑在了一间狭小黑暗的屋子里。赵桥因为还是个孩子没有受到过多的虐待,已经有了成年人影子的赵时明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脑袋上还破了个口子。 “他们打电话给我们的父母,向他们索要了天价赎金。” 电话是公放,绑匪提了什么要求,他们的父母如何回应,他和赵时明都是从头到尾听下来的。 赵桥的声音很轻,如果换点别的内容,简直像是在讲安眠的睡前故事。 “他们当时正陷入资金周转不开的困境,到处筹钱也只能勉强凑到绑匪要求金额的一半,于是他们拼了命的和绑匪谈条件,问绑匪能不能看在他们遵守游戏规则的份上少点赎金,保证不报警不带人来。” “但是怎么可能呢?”赵桥嘲讽地弯起嘴角。“绑匪像是被他们说动了一样,和他们说:‘只有一半的钱的话,就在你们的两个儿子里选一个吧,老地方交易,不要忘了时间和地点。’” 他停了很久,久到都像是不打算说下去了。 因为接下来的东西对他,对许多人来说都很难。 “‘让我的大儿子回来,让大的回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4 ,我们不能没有他!’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这样喊着。”他垂下眼睛,模仿着自己母亲当时的语调和神态,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绑匪问她,那你的小儿子不要了吗?她什么话都没说,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我要如何,会不会在赵时明被送走后撕票。” 在获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母亲都不敢见他,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你能来找我,已经很好了。” 他前面二十五年的人生都在重复不被人需要的过程。 “那你哭什么?” 严峻生坐起身子,捧起他的脸颊,一点点将越流越多的泪水擦干净,最后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我肯定会来找你。”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一吹就散。 严峻生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长大了的赵桥是在他回国后的第二个夏天。那天他有事要找赵时明谈,谈完正是午餐时间,他们的电梯并没有直达一楼,反而在三楼停下。 按赵时明的话说,赵桥假期都会在自家公司实习,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他最近去吃饭都会带上他。严峻生跟着他去赵桥的办公室,沿途的员工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幕,除了问好没有别的任何举动。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人在说话。赵时明抬手叩门,两下后没人回应,他们便走了进去。 似乎只是一转眼间,过去那个总是抱着他的腿撒娇的小孩就长大了。赵桥正在听女同事说工作上的事。他听得很认真,年轻俊秀的面孔上满是慎重,可看在严峻生眼里,和那个总是皱着眉头,一脸老成写数学题的孩子总有几分相似。 等他们说完,女员工拿起东西要离去,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的大老板。 “老板,来找小赵啊?” “谢谢陈姐……哥?你怎么进来了?这位是……?” 他永远都忘不了赵桥抬头看见赵时明时的那副神情,即使十八九岁的少年自以为藏得很好,也最多骗骗毫无防备的赵时明和其他不知名的人,而不是他。 欣喜又热烈,绝望又卑微。这绝对不是看自己同父同母兄长的眼神,可是出于各种方面的考量,尤其为了眼前的年轻人,他都必须要对自己的发现守口如瓶。 好在他们后来的交集并没有很多,大多是点点头当打招呼的程度。 直到那个圣诞节。随着他和赵桥的接触逐渐深入,他开始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是露出副厌倦冷淡模样,对许多事情都不甚关心的年轻人有心理障碍:他对于人的防备心理极重,有的时候甚至超出了必要。 他成功把赵桥从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出来,哪怕一开始并不是出于爱或是温柔,可他从不后悔这么做。在赵桥展现给其他人看的优秀又温和的表象下,又有着深陷于自我厌恶和自我放逐的另一个他。他曾经以为是对于赵时明超出伦常的感情让他长久压抑自我的结果,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根源。 “有什么好哭的。” 严峻生像是很无奈的样子,慢慢擦拭掉他不自觉流出的泪水。 起初赵桥压根就没意识到,随着讲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等他想要控制自己突然失控的泪腺,却可悲地失败了,眼泪越流越多,在黑暗里,泪痕像是一道道温热无声的河流分支,落在对方的手心,汇成了湖泊。 “你知道我不会,不会拿你去和其他人作比较。” 赵桥并说不清这份信任的来源是何处,但是他知道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停止了继续流泪的赵桥舔舐着他的指尖,在上面尝到了自己泪水咸涩微苦的滋味。 爱和欲望本就相向而生,欲望在满腔的爱意下蠢蠢欲动。 有着前一次情事残留的痕迹,开拓工作做得无比顺利。屈起的手指沾着润滑剂,一次次蹭到敏感的腺体,让穴口重新变得火热柔软。 赵桥靠在严峻生的肩膀上,随着对方的动作发出难耐的喘息。等润滑做得差不多,他便立刻催促着严峻生插进来。他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眼前就笼罩了一层阴影。先是轻柔的、饱含珍视的吻,然后是带着热度的身体,他除了承受,压根摆不出一丝一毫拒绝的姿态。 热烫的性器缓缓推入身体的过程中难免有一丝丝疼痛,可是脖子和锁骨被细细啃咬的酥麻感实在是太过让人分心。等到全部没入,赵桥攀着严峻生的脖子,撩开他被汗湿的头发,胡乱地去吻他的鼻梁和脸颊,果不其然听到对方陡然收紧的呼吸声。 在严峻生的一次次挺入中,他前方没怎么被碰过的性器直挺挺地蹭在床单上,顶端滴落液体。他甚至说不清,是心理上的满足感更多,还是肉体上的快感更多,除了发出动情的呻吟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射精的快感席卷而来,他的眼前跑马灯一般飞过许多的画面,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过了许久,他侧躺在床上,湿热的精液从身体深处流出来,可他还是不想动,只想抓着严峻生的手,感受这个人就在自己不到一臂的地方,直到世界毁灭。 他的体力终于被轮番的性爱榨干,可脑子却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他终于得到了他从少年时期就渴求的东西。 他们度过了一整个愉快的周末。 星期天的下午,他们一起到电影院看了一场新上的电影,回来的路上到陈靖推荐的意大利餐厅吃了晚餐。然后赵桥还是没有回自己家,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专程让严峻生绕到他家楼下,上去取了点生活必需品。 沉浸在相同的梦中,仿佛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 周二的上午严峻生有点事需要外出处理,下午回到公司他的助理就告诉他,有一份加急快件送到了他的桌上,让他回来后务必第一时间拆开看看。 他进办公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东西,装在密封好的牛皮纸袋里,上面半个字都没写。他自然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于是谨慎地拆开,将里面厚厚的一叠东西取了出来,一页页地细心查看,生怕漏过了一丁点关键信息。 如果赵桥在这里,必然能认出这份档案是属于谁——那天和追尾的肇事司机的。 资料无比详尽,将这个人家里有几口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有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记录都写了出来。严峻生看完后就略过这几页,开始看后面的,已经开始进入隐私范畴的那些东西。 首先就是他的人际关系,和什么人有仇,有没有和几个目标人物有私人接触。但是和肇事人接触的那个人隐蔽性工作确实做得很好,没有留下明面上的痕迹。 接下来是他的银行账户近期有没有什么大笔资金流入。严峻生对这些同样不抱希望,因为一个能想到抹消自己和肇事人接触痕迹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个。 可是能让对方这样大费周章地送来,必定是有所发现。严峻生看到最后几页,有用的信息终于出现,有账本复印件,也有盖了赌场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5 章子的欠条。 严峻生用笔勾出整份档案中唯一有价值的那段话中的几个关键词。 “喜欢赌钱,欠了地下钱庄一笔钱,为了还上赌债,这个人涉嫌挪用公款。虽然数额不大,但是绝对不是他目前的工资能还得起的。” 他重新看了看欠条上的数字。对他来说,这个数字确实不大,但是对于家境不怎么样的那个人来说,就是不吃不喝两年的薪水。马上就要迎来年底查账,如果他不能在此之前将洞补上,那么等待着他的就只有牢狱之灾。 接下来的东西严峻生甚至都不用看,就能猜出大致:有人替他出了这几十万。段成思的账户上近期没有资金流动,可他的助理跑去银行预约了一笔大额取款,用在何处简直不言而喻。 买一条人命不够,可买他去给坏了段成思好事的赵桥一点教训绰绰有余。 看完这叠东西,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过去。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略微污染的天和云都是不透明的灰色。 “东西收到看完了?” 那边的人似乎早就在等他的回答。 “是的,我会按照我一开始答应你的做,萧远。”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将这份档案塞进碎纸机,听着碎纸机工作时发出的噪音,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为当地规模最大的几个销金窟,明华秀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六十六个夜晚灯火通明。老板为了推动消费,时不时请些有来头的人暖场,或是以各种噱头开派对。总之只要有心,在这里就能找到想要的刺激。 赵桥作为周晟的陪衬被拉过来,进门用了周二公子的路子,立马就有不长眼的问他是不是周二公子改了口味新包养的小明星。 周晟笑骂着让他们滚,赵桥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陌生得很。 他今夜没有像平时那样做正经人打扮,反倒穿了件色调在一般人身上就显得有些轻佻的带暗花丝绸衬衫与浅色长裤。他模样好,镇得住这样浮夸的色调,胸前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凹下去的锁骨轮廓和隐约的胸肌线条,略长的头发松松地垂下来,半遮住眼睛,和那些夜夜笙歌的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 这里最多的就是与他们差不多的富二代和被有经纪人介绍过来的小明星。猎艳的、寻欢作乐的、麻痹自己的,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付出得够多,就能在这喧闹的名利场中获得满足。 周晟只负责领他进去,进去后就汇入那片衣衫鬓影的海洋里,消失无踪。 因为是生面孔,赵桥只坐了几分钟,就有不同的人来问他的底。问出他是赵家的幺子,不是正掌权,前途无量的那位后,有的人模样就冷淡了下来,有的人却殷勤依旧甚至更甚。当然后者占了大多数。都是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二代,谁也没什么资格看不起谁。 赵桥一一和他们推杯换盏,当混了个面熟。 他搞不清周晟一定要他陪着来的理由是什么,更搞不懂前几天才信誓旦旦说要追求自己前大嫂的周晟怎么转头就恢复了以前的浪荡做派。只是作为朋友,他能帮他的,就这么一次。 等到周晟终于混够了,来找他时候,他正在另一边的游戏室和新认识的另一位阔少打带彩头的美式桌球,刷卡现结,按球算。 阔少带来的女伴替他剪雪茄,剪好的雪茄握在纤纤玉手里,抹着漆光唇釉的红唇凑上去吸了一口,确定燃烧速度将将好才递给一旁从球桌上下来的阔少。赵桥戒烟戒了许久,骤然有人这样诱惑他,手上一抖,原本该进的球便彻底偏了十万八千里。 “赵先生,你这样是不行的,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故意放水给我。” 阔少说话带了点粤语口音,赵桥笑着递上自己的卡给服务生。 “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他们的游戏玩了没多久,赵桥便推说自己厌了,想要去找点别的乐子。阔少也不挽留,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几点了?” 赵桥甫一走近就周晟身边闻到了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 “快十二点。”周晟像是看穿了他的潜台词一般反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前半夜已过,真正精彩的后半夜才正要开始,身边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张少爷李公子揽着人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打算好好宣泄前半夜里发酵起来的欲望。 “是,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说着,赵桥抬手把末梢打卷的头发随手向脑后扒去,露出饱满的额头。他的衬衣有点起皱,出了点汗,被古铜色的灯光一照,喉结锁骨都带上了某种露骨的性感。他一晚上酒喝得不少,不同种类混着喝自然醉得快,周晟看他眼神里都透着迷蒙,以为他肯定醉懵了。但等他真的抬眼看自己,却发现里面透着股并未沉溺的冷醒。 “也是,我怎么会以为你还和我们一样。” 周晟自嘲地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南方城市十月底的夜晚不再像夏天那般温暖,骤然离开那片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宫殿,赵桥有点不适地闭了会眼,随后就是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周晟给他找的代驾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有着清白良好的记录。把他送上车,周晟又转身回到了纸醉金迷的不夜城里。 回去的路上,赵桥靠在头椅上,听深夜电台的感情栏目,发现无外乎都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烂俗问题。 “又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有个回答。” 他喃喃自语道,旁边的司机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没事,换个频率,或者换你那边的车载,随便哪张。” 代驾的车开得又快又稳,窗户缝隙里有风吹进来,让他不至于彻底昏睡过去。当然他也睡不着,光是想一个回去后如何与严峻生解释满身酒气脂粉气的理由就让他绞尽脑汁。他在来之前就和严峻生一五一十说了经过,必然不会错过对方听到“明华秀夜”四个字时皱起的眉头。 或许是喝醉的人都有点古怪的念头,赵桥想起自己前两天和严峻生聊天,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他们的学生时代上。他说自己高中住过校,学校旁边有许多小吃店,因为开在高中附近基本上营业到转钟。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就和陈靖他们去那里买夜宵。 “麻烦绕到这里。” 他给代驾指了他高中的地址,让对方去他家前先到这里去。 让代驾在车上等他,他一个人下车去买夜宵。过去了这么多年,许多东西早就不是过去的模样,他转了一圈,进了一家他最眼熟的甜品店。店里的装潢和他记忆里的大相径庭,明显是在几年前做过彻底而全面的翻新。 半夜守店的是个年轻姑娘,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也是学生,乍然对上赵桥就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赵桥点了份这家招牌的芒果冰,姑娘收了钱就进后台去给他现做。 “……赵桥?” 等待成品出来的过程,赵桥正靠着柜台玩手机,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很迟疑的一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6 声呼喊,像是并不怎么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先是以为自己听岔了,那人就又喊了一声。 赵桥按捺住心中的诸般情绪,回头看,发现推门进来的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衣着简洁朴实,干净俊秀,还戴了幅金丝眼镜,和他这副浪荡子寻欢归来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个十多岁的男孩,个头比他们都矮,瘦竹竿似的,唯独一双好奇的眼睛滴溜溜的在他和那人身上来回,像是在诧异他们怎么会认识。 赵桥不动声色地眯起眼,心中唯一所想只有“冤家路窄”四个字。 碎冰机发出的聒噪杂音掩盖了他们的对话,后台忙碌的店员小姐显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怎样一出巧遇。 “赵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赵桥懒散地倚靠在木头柜台上,随意地抬头往门口看,苍白的灯光落在他淡色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梁上,阴影倏地延展开,比起活人,更像个没什么生气的死物。他玻璃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继而嘴角扯出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这样的举动也没给他带来点人气,反而显得十二万分倦怠。 “你倒是和那时候没什么变化。” 青年走到他身边,开始研究那本半新不旧的菜单。他似乎是对于要点什么颇为犹豫,眉心皱起几道纹路,嘴唇也抿成直直的一条线。 “你怎么会半夜来这里?” 就在赵桥以为他们的对话结束了的时候,终于无法继续忍耐的青年问出了心里积压的问题。 “这里是我的母校,我来念旧,可以吗?” “这么巧啊。”说到底对于赵桥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没有料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的青年补充道:“我是这里的老师。” 赵桥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事实上他还知道他教数学,很受班里学生喜欢这种事,只是没什么必要讲出来惹人浮想联翩。 “你……” “你旁边那位小朋友好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老师,这是你朋友吗?” 看到出他后面那位小朋友好奇得快要爆炸,赵桥好心提醒他,没想到和憋不住了的小朋友撞个正着。 差点就忘了自己来这里初衷的青年有点尴尬,好在进去一会儿店员小姐端着杯子出来替他解围。 “帅哥你的芒果冰好了,这位帅哥你要些什么可以先点。” 甜品递到赵桥手里时,二十出头的姑娘不怎么敢对上他的眼睛。起初她对于这位深夜造访,明显带着醉态的客人是充满防备的,生怕他突然提出什么过分又糟糕的要求。 可是等她和他稍微接触了几分,发现这位模样周正的客人不仅没有嚣张跋扈,言行举止间反而带着点规矩的禁欲感。用个不恰当的比喻,一只过于精美浮华的器皿里盛装的却是冰冷沉重的水银。 赵桥弯起眼角,泄露出一星半点笑意,虽然距离感仍在,却让他整个人柔和下来。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跟学生匆匆解释了几句的青年追上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说。 “我原谅你了。” 赵桥一愣,随即靠着多年以来养成的自控能力,恢复成那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其实无所谓,你不原谅也没什么,毕竟那时是我不好,我不会不认。” “那……再见。” 想不到要再说什么的青年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再见。” 赵桥推开玻璃门,远远就能看到车停在马路对面,车里的灯打着,可以说是黑暗里最明亮的一片。他端着易化的芒果冰摇摇晃晃走过去,半路瞅见代驾等得有点不耐烦的那张脸。 代驾是个为生活所迫的中年人,搞不懂像他们这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大半夜绕十多分钟路,就为了买杯沙冰的精神。但是天大地大给钱的最大,他憋屈地扫了赵桥一眼,看着他把沙冰随手一放,慢条斯理地开始扣安全带。 既然赵桥不听情感广播,那么代驾随手给他换的是一首爵士钢琴。赵桥听着,手指不自觉的在腿上打着节拍,偶尔像是在他幻想出来的键盘上演奏。 “学过啊?” 中年人无意中看见他“弹”得像那么回事,顿时对他有所改观。 “学过一点。”赵桥停下手上的动作。“怎么,您家也有人学这个?” 这下打开了代驾的话匣子,他翻来覆去地说自己八岁的女儿也学钢琴。从几年前就在音乐学院一个副教授那上课,每个月的学费就快赶上他的工资高,不得已下他才半夜出来当兼职代驾,赚点零头补贴家用。 到目的地后,赵桥多付了代驾几百做小费。 严峻生家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主打就是交通便利闹中取静,从市区的嘈杂喧嚣里隔绝出一方净土。周遭树影婆娑,月光浮动,街灯映照出空气中细小的浮沉上下翻飞。赵桥嗅到一种割草机过后的青草味,除了虫鸣,一切都安静无声。 他在楼下就看到熟悉的那一层里没有灯光亮起,上楼推开门便不怎么惊奇严峻生不在。 随着大门关上,回到了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定和舒适的熟悉环境里,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露出里面的倦意和一丝丝属于活人的人气。他上楼去洗了个澡,洗掉一身的酒味和脂粉气,躺倒床上反而失眠起来。 为了帮助睡眠,他看了会书。是本推理小说,因为在各种剧透下早早知道了真凶是谁,所以应有的阅读快感也被降低,许多东西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过了会,他关掉台灯,滑进被子里。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这样很变态。明明香波浴液一类东西都是一样的,可是他就是觉得被子上和枕头里都有淡淡的,属于严峻生本人的气息。 令人安定的气息。 良好的生物钟作祟,他第二天照旧是天刚亮就起床。 宿醉导致他有点轻微的偏头痛。他换好衣服去楼下倒了杯蜂蜜水喝,稍微缓解了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痛。 几个钟头后还要去工作,他没有随便请假的习惯,更何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很快把自己收拾好,又进到厨房里开始做早餐。 等待意面煮好的间隙,他抽空看了眼手机,昨天睡前给严峻生发的信息和电话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这让他无比担心。严峻生没有说自己去了哪里,为什么彻夜不归,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赵桥或许会觉得他们是忘记了,但因为对象是严峻生,所以他更加觉得反常。 以严峻生对于一切的掌控欲,除非是相当严重的意外,否则他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的疏漏。 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赵桥端着杯刚打的浓缩咖啡去客厅。 他昨晚脑子有点糊,加上已经很晚了,许多东西都被他忽略过去。 能看得出来当时严峻生走得很急,文件和档案都直接扔在客厅茶几上,来不及整理好,一大片摊开,模样颇为壮观。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要看的。不过会在客厅这种场合摆出来,严峻生肯定从一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7 开始就做好了会被他看到的准备。 他看到有一份文件和其他的不怎么一样,或许是他们之间潜在的某种联系让他在这堆杂乱无章的混乱中一眼就发现了它,又或许真的只是某种致命的巧合。 是一份刑事案件卷宗的复印件,估计是从当时出庭律师手中拿到的存档。但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地方,最吸引他的是这份卷宗本身向人讲述的案件。 像是着了魔一般,赵桥扒开旁边其他的东西,把它取了出来。当它失去了遮掩,将所有的信息都暴露在赵桥眼里时,他突然再也握不住手里的杯柄,骨瓷杯子从半空坠落,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热烫的咖啡流了一地,有些溅到他的裤腿,把其下的皮肤烫得发红。 可是赵桥像是失去了痛觉等其他知觉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这份卷宗。如果谁在他面前摆面镜子,他一定会发现他此刻的神情有多狂热且畏惧,眼睛里就像有两簇幽幽鬼火似的。 这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直面接触到有关十多年前的那起绑架案的东西。他和赵时明获救后在医院住了很久,他还接受了好几年的心理治疗。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庭审全程都是私下进行,没有公开。甚至是出于某些原因,他都没有出庭作证,只有赵时明站了出去直接面对对他们施以暴行的罪犯们。 卷宗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熟悉,组合起来却无比陌生。 他惊奇地发现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许多事应该是这样,而不是他模糊记忆里的那样。他的心理医生后来和他说,出于应激反应,他模糊了许多东西,只记住了对他冲击力最大的一些。 他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在客厅里站了很久,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他却像是凝固成一尊雕塑,被流动的时间无声地包裹起来,变成琥珀。 然后他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在他最无法面对的时刻,严峻生回来了。 一直到十五六岁,他还会做同一个噩梦。 曲折阴冷的梦境里,他又回到了那间狭小潮湿的砖瓦房里,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捆得严严实实,眼睛上蒙着一层又一层黑布,空气中充满了难闻的气味。 绑匪有三个人,一个穷凶极恶,一个沉默寡言,他对他们的记忆都非常模糊,只记得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坏的人。他们会喝酒,会用很大的声音骂人。每次他听到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他和赵时明走来,就知道又到了“那个时候”。赵时明挣扎着,用尽一切手段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同样单薄的脊背承受下饱含愤怒与怨恨的拳打脚踢。 拳头和鞋底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和赵时明发出的闷哼都让他想要尖叫,可是赵时明用气音在他耳朵边上说“安静”,让他除了默默流泪外什么都做不到。 有个人会在另外两个人发泄得差不多的时候用发抖的声音告诉他们适可而止。 有时他们会连他一起打,有时他们会嘲笑他懦弱得跟个娘们一样,但是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那个人都只会哀求他们住手,别把好不容易绑来的人质打死了,那样他们一毛钱都拿不到。 “救救我哥哥,求求你了,叔叔,求你了叔叔,求求你了啊!” 又一次的毒打后,赵桥猛然意思到滴落在他脸上温热粘稠的液体是什么,他几乎是第一反应就向着那个人的方向疯了一样大喊起来,即使这为他换来了两记恶狠狠的耳光,打得他差一点点就彻底失去了左耳的听力。 最终不知出于何种理由,那个人替赵时明草草地包扎了伤口。 没有哪一次,劣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会这么让他充满感激。 这天晚上他们连霉掉的剩饭都没得吃,赵时明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无论赵桥怎么喊都没有回应,只有心口那一点微弱的跳动证明他还活着。迷迷糊糊见,赵桥感觉到有人坐到了他们身边,身上带着股浓重的酒气。 那只砂纸一般粗粝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白天里挨打留下的指痕彻底肿了,被人这么一摸火辣辣的痛。 “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深夜里,或许是酒醉,或许是别的,他开始絮絮叨叨地和赵桥说,他老家里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是女孩,叫玲玲,玲玲得了很重的病。 远处是其他绑匪如雷的呼噜声,近处是赵时明微弱的心跳和粗糙的呼吸声。 赵桥明知自己看不见,却仍旧偏过头,用很轻的声音问他:“很重的病有多重?” “很重,不能跑不能跳,连村口的花开了想去看都看不了……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酒瓶扔出老远,玻璃碎掉的脆响像是落在了赵桥的心里。 然后天亮了,交易的最后期限也将到来。 赵时明无论如何都不肯抛下赵桥自己离开的坚持让绑匪们改变了主意:他们要钱,也要两个孩子的命。 既然都是要死的,那么一直以来的遮掩似乎就没什么必要了。绑匪解开了他们蒙眼的黑布,他们在绑匪的注视下吃完了生命里的最后一餐饭。 “吃吧,吃饱点,走了就别回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 他第一次看到那个人。那个人有张很苍老的面孔,全是褶子,里面藏满了生活的辛酸和困苦。他浑浊发黄的眼睛里带着点畏缩,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抖抖索索地把饺子捞起来,递到他们面前。 “吃饱点。” 最凶恶那个踹了他一脚,警告他别那么多废话。 沉默寡言的那个扣下了膝盖上手枪的扳机,打碎了不远处的一个酒瓶,也让气氛陡然收紧。 他们的上路饭被盛在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里。赵桥盯着缸底缺了头的金鱼,嘴里是猪肉白菜饺子里边角料和料酒掺和在一起的腥臊怪味,他不想吃,那个人盯了他半晌,拿起筷子往他嘴里塞。 突然间,赵桥像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阿桥,不要哭。” 赵时明吃完最后一个饺子,低声说。 听到少年的声音,他愣怔怔地忘记了哭泣,反倒显露出一种奇特的镇定。 “上路吧,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别再走上同样的路了。” 他和赵时明被踹着往外走,身后是绑匪在唱给他们送行的歌。 不知是什么,荒腔走板的歌声里,尚且懵懂的他嗅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腐朽,冰冷,却又诡异地令人感到平静。赵时明的手指很热,也很有力,他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大一点,才能隐约分辨出这是死亡的预兆。 空旷的乡野林间,突然迸发出警铃的刺耳响声。 “快跑。” 枪声响起来,赵时明将他按倒,随后他们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和疼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开始逃命。 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开始跑,枪声在他们身后接二连三的响起,却没有哪一发真的打到了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有个温柔的声音告诉他,没事了,你得救了。 警察和他们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8 的父母都到了,他的父母搂着赵时明在哭泣,而他被随行的医护人员抱上了担架。 久不见光,被刺激得泪流不止的眼睛重新被柔软干燥的织物覆盖上,带着点甘甜和咸味的液体流入他的喉咙。一切都那么安逸而宁静。 绑匪被一个个押上了警车。当中有个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开始挣扎,虽然很快被训练有素的警察们镇压了下去。 安定被推入赵桥的血管,陷入昏迷前,他听到了一声绝望的哭喊。 “玲玲,我的玲玲啊!” 就像是一只垂死的野兽发出来的。 一片狼藉的客厅里,他们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你回来了。”赵桥抬起头,抢在对方之前开了口:“你不回我消息,我都快担心死了……” 除了尾音里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苍白的脸色,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没多大区别。他甚至还能强撑着露出个笑容,举起手里的东西,对着神色晦暗不明的严峻生解释,即使这些话语听起来多少都带着点语无伦次。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就想来找点东西,真的不知道你还能拿到这个……” 严峻生并不打算和他说,会把这个遗漏在客厅里是他昨天听到自己父亲病情恶化后失手造成的错误。他只是走近,用不容反抗的力道将那叠东西从他手里取出,扔到一旁,然后把他按进自己的怀抱里。 只有在触碰到另一个人还带奔波疲惫,却无比坚实可靠的胸膛,赵桥才意识到,不是眼前的世界在晃动,而是自己在颤抖。所有动荡、诡秘、阴森的回忆随着两百页卷宗的展开,一一在他眼前浮现。绑架动机,绑匪的家庭因素,他们在犯罪过程中从单纯求财到撕票的心理变化……这些对于一个身为受害人的孩子来说,太过沉重又无奈的东西,时至今日,他才能窥探到冰山一角。 一桩十多年前就已结案的绑架案,早已在时间的长河里被盖棺定论的尘封往事,时至今日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被说起的必要。 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包括他,而这新生活里似乎没有什么供他们回想过去的位置。 他们应该做的只有从黑暗里解脱出来,向前走去,而不是将那处陈年伤疤一次又一次地翻起。 “我没事了,真的。” 任何一个成年人,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想要情绪失控是非常困难的。 感受到情绪的渐渐平复,赵桥哑着嗓子问他:“我是不是不该看?” “不,错的是我。”严峻生贴着他的耳朵说:“是我不好,不该有那么多好奇心。” “那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没什么。” 感受着怀抱里躯体的平静,严峻生鲜少的,感受到了懊悔。 “对不起。” 冰凉的、温柔的吻沿着他的额角慢慢下滑。 “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好几次。 收拾客厅一地的碎瓷的过程中,严峻生无意中发现他被滚烫咖啡烫伤的脚踝和脚背。即使赵桥说了好几遍没什么,还是被年长的男人按在座椅上,脱掉袜子,仔细检查起有没有水泡或是其他损伤。 “……梦?” 严峻生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自己会听。 这么多年来,赵桥第一次把这个噩梦摊开了,在阳光底下讲出来。包括当年的心理咨询师问起,他都只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说,生怕他们在那张神秘的表格上写下什么糟糕的评价,然后隔天他的父母又要在他看到看不到的地方唉声叹气。 他那时被他们背地里称作赵家的问题儿童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不信任他们,对他们充满了防备心理,不论他们怎样迂回地试探,他都拒绝和他们谈论任何有关这场绑架案的相关细节。一直到他再大一点,有了新的烦恼,他们也终于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赵桥从来没有把一件事讲得这么稀稀落落,几乎到了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无比混乱的地步。但是严峻生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甚至在他卡壳卡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出声援助。 他用赵桥最感激的冷眼旁观听他讲完了记忆里的全部经过。 终于讲到最后,赵桥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可是我控制不住的,有一点羡慕绑架我的人故事里的玲玲,这正常吗?”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赵桥的这句话,一定会产生“何不食肉糜”的匪夷所思感。毕竟不论如何,赵桥都是他父亲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家境优渥,有着称职的兄长和不那么称职却一直在弥补他的父母,这么多年没有在物质生活上受过苛待。他为什么要去羡慕一个生活在贫困里,因为重病而早夭的农村女孩? 但是严峻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或者说他们曾经共同有过的期待。 “很正常。”严峻生替他将冰袋敷在红肿的脚背上面。“许多人都有过期盼父母能够心无旁骛爱自己的时期。” 可能是冰块带来的触感太过刺激,赵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有过吗?” “我当然有。” 严峻生说得无比平常,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晚餐吃什么。 “我觉得被安慰了。” 赵桥摇头,实话实说。 “你要听我家里的事吗?” “……要。” 看到赵桥迟疑点头,严峻生露出个罕见的笑容,里面有萧索有伤感,也有遗憾。 “我父母离婚后,我被我父亲送到了国外,一直到许多年才被准许回来。”严峻生思索片刻,继续说:“他有派人专门盯着我,不许我回国或是跟人鬼混。那时我已经听到了风声,说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地坏了下去,最糟的一次直接在会议上晕了过去。我差点和他的人打起来,买了隔天的机票赶回国。阿桥,你猜我见到他了吗?” 对于这么个问题,赵桥谨慎地考虑了许久,先点点头,又像是要推翻自己片刻前的结论那般皱眉。看他这副模样,严峻生轻笑一声,没肯定也没否认他的答案,只是把讲述延续了下去。 “他在病房里听助理说是我回来了,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摔在门上,让我‘滚回去’。我当时恨透了他的固执,甚至隐秘地想过,他是不是找到了比我更好的继承人,要放弃我。” “他爱你。” 等灼痛差不多消失,严峻生拿开冰袋。 “嗯,我后来和他好好聊过。” 即使曾经存在过再多的误解和冷漠,在进入倒计时生命的紧逼下,似乎没什么无法达成谅解的。严峻生倦极地闭了会眼,眼前全是昨夜里看到的那些画面。 “你要去看看他吗?”没等到赵桥的回答,他用自言自语一般的音量补充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没听清后半句话的赵桥疑惑地看着他,目光无比专注。 “我可以吗?” 严峻生能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 赵桥的眼珠像玻璃做的似的,虹膜呈现出偏棕的琥珀色。因为垂着头的姿势,他的下颌在脖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49 子上投下一层阴影,阴影一直延伸进领口,光影的对比里,有种油画的浓墨重彩。 他知道,不同于已经把人生路走完一半的自己,赵桥还非常年轻,正处在一个人最巅峰,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里。光看他的外表,没人会把他和“死亡”这么陈腐阴冷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可就是这样,他曾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直面过死亡,更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会喜欢你的。” 比起纯粹的安抚与宽慰,严峻生这句话说得无比笃定。 “为什么?” 赵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因为我喜欢的,他再怎么样都不会讨厌。” 他们要去的这家疗养院坐落于城市西郊,莫约四年前建好投入使用,主要客户群面向那些身患绝症却没人在身边献殷勤的老头老太太,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能享受到买来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除了上述这些,赵桥还知道它是由严峻生控股百分之六十。 没有特殊情况,开车去大约需要两个钟头,回来可能需要更长时间。如果他们想要当天去当天回,必须趁着清晨几条主干道尚未陷入拥堵时就出门。 “你在紧张吗?” 前方的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停车等待的间隙,严峻生无意撞见赵桥神经质地绞紧手指。 “有一点……真的,就一点。” 怕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赵桥着重强调了一遍后一句。 毕竟在严峻生之前,他从来没有和人正经交往过,更别提去见对方父母。而且抛开性别和家庭这些因素,他更害怕的是他无法回报给严峻生同等的东西。 “没什么好怕的,他都躺了这么多年,没力气砸东西让你滚出去的。”像是意识到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严峻生重新把目光放到前方路况上,还有大约十多秒他们就能继续前行。“我从来没带人去看过他。他一开始没有在意,往后想起来了才问我,是不是他们的事给我留下了不好的影响。” “那你怎么回答的?” 话题成功被转移到这件事上,赵桥顺着他的话发问。 “没有。我告诉他:‘那是你和她的事,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楚’。更何况他知道,我那时在和人交往,虽然最后以分手不相往来告终。” “你没有带他去。” “嗯。” 严峻生点头承认,没有细说其中缘由。时至今日再回想起来,当时他或许是动了点心思,但是还没等到他把付诸行动,一些事就彻底断绝了他的这个念头。 信号灯闪动了几下,走在他们前面的车也有了发动的迹象。 “他要是喜欢你,这很好。退一万步,如果他不喜欢你也没什么问题,因为要和你在一起的是我不是他。我只是把你带去给他看,不是让他决定什么。这样你还紧张吗?”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赵桥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摇摇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什么古怪的神情。 “可能不了。” 疗养院依山傍水,环境怡人,因为远离市中心的喧嚣,连空气都格外清新。前院是大片的青草地,后院是一片人工林,内部修建有凉亭花房等其他简单娱乐设施,供住在这里的人时不时下来散心。 前几天就预约过,迎接的人早早候在了大门处,等待老板的造访。通常来说,严峻生固定每月月初前来探视,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则自动向后顺延一周。他这个月来得频繁些,但都比不过他带了人这件事惹人注目。 赵桥跟在严峻生的身边,由护士小姐把他们带到独立划分出来的那层。 如果没人提前说明的话,光凭第一眼印象,定然会以为这里是间再普通不过的乡村度假别墅。白色雪纺窗帘松松挽起,让温暖的阳光照在走廊的木头地板上,留下一块明亮的光斑,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明丽的康乃馨,很好的模拟出了一种家的温馨。 没有惹人厌烦的来苏水味,也没有绝症病人骨子里发出的腐朽臭味,有的只是花香,和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冷清孤独。 严峻生的父亲单独住在三楼的,护士小姐按下门铃后就告退。 出来接应的是一位管家打扮的人,莫约五十多岁,长相是再平庸不过的那种。赵桥猜出他肯定是严峻生口中的“何伯”。 “何伯,我上次就和您说过,这次我要带一个人来,我带他来了。” 即使是在等同于半个家人的老管家面前,严峻生都没有松开赵桥的手。赵桥感觉被对方抓着的那块皮肤像是烧起来一般,热度一直蔓延到脸上,让他开口前不得不清了清喉咙。 “您好,我是赵桥。” “赵先生,你好。”何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要不是少爷提醒,我都快忘记我们是见过的。” 他和赵桥握手后转向严峻生,面上带了几分忧愁,这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与疲惫。 “您父亲现在不便见人,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宿没睡,刚刚打了吗啡,现在好不容易睡熟……” “没事,我们等着。” 他们在外面的客厅候着,何伯端了几碟小点心上来,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小憩。 严峻生和主治医生谈话完全没有回避。赵桥听完了全部,一直等到杯子里的红茶凉下来,都没有喝一口。 即使有些术语再怎么晦涩难懂,他也能听出里面的人已经时日无多。 他们一直待到了下午,病床上躺着的人才醒过来,由何伯一个人进去服侍。 过了会,何伯出来传话,大致意思是病床上的老严先生要求单独和赵桥谈谈。 来的一路上被严峻生三言两语驱散的了不安此刻又涌上心头。赵桥回头看 推门进去前,赵桥设想过无数次这位严先生会是怎么样。他不是没见过绝症病人。小时候与他不怎么亲近的外公去世,他和母亲兄长,还有许多人一起守在病床前,他在遥远的地方,越过层层人群见到了一只浮肿的手,蜡黄长斑的皮肤松弛地附着上面,然后是一张近似于骷髅的脸,只有呼出去的气,没有吸进来的。 他还听过严峻生像是抱怨,又像是低语的讲述,里面的那个父亲冷漠、严肃、不近人情到了偏执的地步,会在独子跋涉千里赶回来后冷漠的让他滚回去,完全没考虑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要做什么想法。 他想了几千种模样,没有哪一种能和眼前这位身着严整正装,扣子扣到喉咙口,花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虽然精神有点萎靡,可总体来说整洁优雅的老绅士重叠起来 “您好。”他在老人的对面坐下。“我是赵桥,是您儿子的……男朋友。” 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局促不安过,最后几个字像是在火里淬过,说出来时喉咙里都在发烫,但说完后,反而有种无所畏惧的轻松感。 “你是赵正泽的儿子吗?”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可能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赵桥许久没听到有人说起自己父亲的名字,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0 “是的,我是。” 他坐直身体,平视严峻生父亲的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想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问到了他和严峻生的事。 把自己和严峻生相识的经过省去一部分细节讲出来给第三个人听,对于赵桥来说是一种相当新奇的感受,尤其当这个第三人是严峻生的父亲。 严峻生的好修养一定是从他父亲那里来的,因为这位老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过他,只是用温和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你喜欢他吗?或者说爱他吗?” “我爱他。” 顺着他的问题,赵桥喃喃自语道。突然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对方,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反对。 “如果我还能活得长一点,没准我真的会反对你们。”他咳了一阵,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嘴,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缓慢地继续把话说下去:“你觉得,我反对你们会有用吗?” “不会。” 赵桥想都没想,这个回答就脱口而出,虽然出口后他有点担心对方会感到不愉快。可是严峻生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做决定的该是他们本身的意愿,而不是别人的看法。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赵桥是在忐忑对方是否满意他的答案,而老严先生纯粹是因为咳嗽耗费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和精力,正在努力调整。 “就是这个道理,我都快死了,为什么要继续做让他不高兴的事?”他叹了口气,声音空空落落的,像是肺都被掏空。“我不是那个陪他走完余生的人,你才是。” 这次不等赵桥回话,他就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问完了要问的全部。 “你是个好孩子。”他的吐字很慢,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出去吧,他肯定在等你。再待久点,没准他会以为我为难你了。” 赵桥出去前,没忍住回头又看了最后一眼。 片刻前还强撑着的老人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伛偻地缩在椅子里。他被疾病折磨得瘦骨嶙峋,病气笼罩周身,半闭着眼像是在养神,又像是再也无法支撑。 严峻生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他,见到他出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他反握住那只手,轻声说:“我爱你。” 他们在疗养院待到了傍晚,还用了晚饭。 餐桌上老严先生也到了。抗癌药物摧毁了他的全部食欲,他吃得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只是静默地注视着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走的时候,赵桥特意看了眼车窗外的天色。夕阳挣扎了几次,最终沉落在另一端的夜幕里。火红的余晖像是血,在属于白昼的温暖橘红和属于夜晚的冰冷深蓝中间涂抹出迤逦的紫色云霞。但这注定不会长久,就像世间其他许多美好的东西。 通过一闪而过的路牌,赵桥分辨出他们现在走的和来时不是一条路。他心中难免疑惑,这明显不是通往市区的路,因此问题便脱口而出。 “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家。” 严峻生正在听导航为他播报前方路况,机械音差一点就盖过了他的音量。 赵桥刚想说是不是走错了路,就想起他此刻说的“家”应该不是市中心那所现代化的公寓,而是另一个地方——他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严家老宅。 如果许女士在,她一定会用充满厌弃的语调喊严峻生调头,说她宁可睡在街上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压抑冰冷的地方。可赵桥和她不一样,赵桥只是凝视着他因为专注而愈发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侧脸,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我这样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一点?” 当他察觉到赵桥的目光,那些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 “不。” 我求之不得。赵桥没把这句说出口。 他们在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前抵达了目的地。严峻生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借着这个机会,赵桥把这里的大致场景收入眼中。 主建筑明显带着上世纪欧式建筑的风格,黑漆漆的窗户里面没有一丝光,背光的墙壁上附着着青翠的爬藤。花园看得出还有人在打理,不过估计不频繁。铜塑的喷泉干涸,蔷薇花枝枯萎了大半,其他叫不上名字的绿植也好不到哪去,秋千架上爬满了藤蔓,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严峻生停好车过来找他,他们一起进到屋内。 随着大门的打开,里面的空气流了出来,带着股长不住人的冷清,却没有赵桥猜想中的那股陈腐灰尘味。他望向严峻生,严峻生不看他,在墙上摸索了会就找到开关,打开灯。 既然严峻生肯特意带他过来,就必然还有水电,灯光驱散了黑暗。赵桥看清客厅的摆设,一时里说不出话来。 一半的东西被罩子盖住,还有一半露在外面,看得出长久没被使用过。这份怪异感萦绕在他的心里,他们越往里走就越盛。 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走廊上,许多房门紧闭,唯一能打开的是侧翼的那间。赵桥都不用去想就知道是严峻生以前住过的房间。 这里应该是整栋建筑里唯一残留些许人气的地方,和其他阴森萧瑟的部分中间似乎有根泾渭分明的线,谁都跨不过去。 卧室连接着书房和单独的小客厅,里面的摆设相当简洁,和赵桥更熟悉的另一间卧室有着某种本质上的相同。床罩被掀开,被褥看得出来是新换的。看到这里,赵桥可以肯定他心底的某些猜测是真的了。 严峻生去储物间找东西,他没有跟着去,被留在卧室里等他回来。 可能是周遭太过安静,赵桥躺在床上,干净的被褥散发着洗涤剂的清香,他半睁开眼睛,似乎是出现了幻觉,又似乎没有:他记忆里的少年严峻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拉开窗帘,让皎洁的月光水一般倾泻进来,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温柔又忧郁的光芒。他坐在桌子前,像是在写什么。他总是沉默,有的时候喊他都得不到回应,继续说下去却会发现他在听。最后他坐在了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柔软的床垫因为人的体重陷下去,温热的体温鲜明得不似假的…… “这么累吗?” 原来严峻生真的回来了。 从朦胧的幻梦中惊醒的赵桥努力坐直身体。 “没有,就是突然眼皮沉了下来。”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八点刚过,正是平日里刚到家没一会,有时还要给白天工作收尾的时间。无论是生物钟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应该让他如此困倦。 唯一的解释是他受了这陌生环境的影响。 “这里多久没人住了?” “很久,从我父母离婚起这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除了你?”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赵桥当然没有放过。 他想到不久前那个晚上,严峻生应该就是来了这里。 “你还住在这里,一个人,对不对?” 虽说是疑问句,可赵桥已经无比肯定,严峻生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1 就是这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发现真相并没有让他获得成就感,反而让他的心脏猛然收紧。 严峻生没有隐瞒他什么,轻描淡写一般说道:“每次看完他,我都会来这里睡一个晚上。” “为什么?” 这一次,严峻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在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缓和过来后,他父亲不止一次建议过他卖掉这里,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他没有一次给过他回应,也知道何伯肯定会把自己又回过这里的事说给他听。 他数不清自己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一个人住在和鬼宅差不多的家里,然后第二天早上离开,继续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修葺维持这样一所大宅子的开支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不是不懂他父亲在担心的那些东西。一个人的一生不应该沉溺在过去里,当他们都依次走出了他的生活,离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点舍不得。” 他环顾四周,许多东西还和他被送出国前一模一样。 又一次他父亲义正辞严地让他停止回到这个地方,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在他被禁止回来的那么多年里,他没有卖掉这里,让他现在想回来也无处可去?为什么他的东西都保存得那么完好,甚至连他没看完的书都维持着那一页放在书桌上? 在相似的沉默里,他看着父亲饱受折磨的面容,摸到了一点答案的边缘。 后来他们谁都没有在明面上讨论过这个话题。 月光半明半昧,他英俊的五官被凸显得愈发立体。像是大理石雕塑,充满了更加厚重的,来自于岁月积淀的某些东西。 赵桥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先是试探性的,再是逐渐深入的吻。整个过程里,赵桥都在扮演主导者的角色,而不是像往常,被带入了另一个漩涡。 这是第一次他在他们的吻里接过了全部的主动权。 当这个吻分开,赵桥喘着气,眼睛里面跳动着星光。他带着点恶作剧似的笑意,像个花花公子那样贴着严峻生的嘴唇提出邀请。 “严先生,我能邀请你和我跳一支舞吗?” “当然可以,赵桥先生。” 当严峻生说完这句话,他们之间存在着的年龄差距似乎被无限地拉近了。而那些暂时可能无法理解的东西被搁置到了一旁,给他们即将要做的事让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出来。 赵桥先站起来,牵着严峻生的手,将嘴唇印在恋人匀称的手指骨节上,烙下又一个轻柔的吻,随后将他从坐着的位置拉了起来。 许多年后,赵桥都能清晰地回想起这个夜晚。 那时他不仅重新开始弹钢琴,还把作曲当成了新的爱好。 一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写曲。中午刚下过雨,现在出了太阳,湿漉漉地挂在天上,他所有的思绪都像中了魔法似的,一会在五线谱上涂涂抹抹,一会在琴上弹奏出一两个不连贯的音节,忙碌得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 “是它吗?” 当他手上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说是去午睡,实际上不知道靠在门边听了多久的严峻生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随意翻开曲谱,看到第一页熟悉的标题和下面的几行小字,眼底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缱绻。 “你那时说的‘不存在的曲子’。” “就是它。” 赵桥点点头,并没有为自己写在手稿上的告白被人发现而感到困窘。 “你要听目前为止完成了的部分吗?” 他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就自顾自地演奏起来。 平心而论,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支完整的曲子,许多地方都还带着瑕疵。但是当第一个音节从琴键上流淌出来时,他们都屏住了呼吸。 顷刻间,岁月留下的痕迹像退潮一样退下,将他们带回了美好的青春岁月里。 此刻,严峻生任由他牵着自己,站在了靠近窗台的位置。 今天是满月,轻薄如纱的月光将室内照得透亮,暖和得不可思议,也明亮得不可思议,似乎还能看见细小的浮尘上下翻飞。 “没有音乐,你还要继续吗?” 真是个严重的问题。陡然提起,连赵桥偏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真的被难住了。可没过一会,他就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望着一个不存在的远方,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听。” “听什么?” 严峻生顺着他的话发问,目光却只是仍旧专注地落在他脸上。 “钢琴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如果不是赵桥眼睛里狡黠的笑意太过引人注目,在这样一所空旷到荒芜的大宅子里突然提琴声恐怕会被当作恐怖故事的前奏。 除了风声和他们私语以外,四周静悄悄的,哪里来他说的琴音。 “你真是……不讲道理。” 严峻生叹了口气,从“胡搅蛮缠”和“强词夺理”中找了个相对温和的说法。 赵桥像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一套延续下去,不仅不为自己的胡话感到羞愧,反而开始寻找新的论点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于是他凑近,又亲了一下严峻生的脸颊,用低沉的声音低声说,仿佛是什么甜蜜的蛊惑。 “是啊,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只有承认它存在的人才能听得见。” “你这个论题根本就不成立,如果我承认了‘它’的存在再说听不见,岂不是聋了?” 即使口头上这样说,严峻生仍然按他说的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动作。 “就是这样。所以严先生,你能停止抱怨,和我跳舞了吗?” 说着赵桥比了个“嘘”的动作,起初只有无限的寂静,和花园里细小的虫鸣。渐渐的,似乎真的有一支并不存在的舞曲从远方传来,由轻到重,越来越清晰。房间里的木头家具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罕见的花儿盛放着,花香汇入琥珀的松香里,漂浮在半空中,游移不定。 “开始吧。” 所有神秘的东西都在向着他们的灵魂倾诉,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属于它们的,最原始的语言,缓慢缱绻得像一首歌。 他们跳的是最简单的舞步,鞋跟落在木头地板上的声音充满了韵律和节奏,就像是曲子的节拍。四四拍,每一个拍子都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应该在的地方,而赵桥能感受到的全部只有对方贴在他腰上手掌透过来的灼热。 起初是由赵桥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但是随着乐章的流淌,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间被对调了过来。在他们紧密地贴合的身体里,任何细小的动作都无法逃过对方的眼睛。 氤氲的情热中慢慢地感到窒息,又由缺氧带出几分眩晕,整个过程里,他闭着眼睛,任由另一个人的气息将他包裹,他在其中沉沦。 仅仅是为了满足他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所有的一切都跋涉过千山万水,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夕阳下金色的麦田,归程的帆船漂浮在运河上,正是风信子盛放的季节,整座城市都被镀上了金边。 听不见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2 的曲子终于进入到收尾部分,他们放缓脚步,直到停下。 世界在他们的身边飞速地旋转,直到陷入永恒的长眠,在这温暖的,如同熔化的秘银的光线中。 赵桥睁开眼睛,严峻生也在看他,深黑的瞳孔里是自己的倒影。 “不要说话。” 他们都看到了相似的东西,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选择了沉默。 于是所有的东西都沉睡着。 aimer à loisir, aimer& mourir. 胸腔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将欲望点燃到焦灼的程度。 哪怕知道不可能,严峻生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抽屉,没有找到任何他们现在需要用到的东西——他每年就在这里住十二天,除了今天全都是一个人,根本用不到这些。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他亲了下赵桥的眼睛,像是有点不确定地说:“忍一下,可以吗?” 即使赵桥已经预见到了这些,在浴室里做过基础的准备工作,但是缺少适当的润滑剂,开拓工作仍旧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困难。第一根手指探入到一半,干涩的触感让严峻生当机立断就退了出去。他们都很迫切,需要性来抚平一些情绪是一回事,他无法放任自己去伤害赵桥又是另一回事。 赵桥正想说他不要紧,这点疼痛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严峻生就俯下了身,让他没说出口的话语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 坚硬的性器被温暖的口腔包裹起来,濡湿的触感反复刺激着敏感的顶端。赵桥睁大了眼睛,像是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严峻生在给他口交。 这样有点太过了……他遮住眼睛,却让所有的感官更加敏锐。感觉得出来严峻生没怎么做过这样事,但是只要是他的话,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光是在脑海里想象这样一幅画面都足够赵桥硬到发痛,草草抚摸几下就能射出来。 这里是严峻生长大的地方,是他陌生的领域。 赵桥以为自己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兴奋,但事实是,他确实比平时还要亢奋一点。仅有的那一点神智告诉他,他真的无可救药了,而更多的,陷落在情欲里的部分却在叫嚣着更多。 所以他的高潮来得相当猛烈,察觉到了的严峻生只来得及勉强撤开。 等他终于喘着气,从高潮的巅峰坠落,就看到严峻生用手背擦掉下巴上溅到的些许液体。、 这副模样让他喉头一紧,胸腔里某个部位被撩得痒痒的。于是他没有想多,倾身过去,用舌尖把残留的精液舔掉,再和他交换了一个充满了腥味的深吻。 严峻生扣着他的后脑不让他抽身,而被啃噬得红肿的嘴唇里泄露出的呻吟却并不像是拒绝。 “该轮到我了。” 嘶哑的,饱含欲望的声音让赵桥连背脊一麻。 靠着射出的体液做了个潦草的润滑,赵桥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好还是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比上一次要好受许多。严峻生的手指好几次故意蹭过那一点,让赵桥原本垂软的性器慢慢了有了点半勃的样子。 蓬勃的情欲像无论如何都烧不尽的野草,悄无声息地复苏。 插进来的过程中,赵桥只觉得头皮发麻。体液的那点润滑程度还是有点勉强了……抚慰性质的亲吻落在他的眼睛、鼻梁、嘴唇上,和下身激烈又不容抗拒的侵犯的的确确是来自于同一人。 赵桥说不清是痛更多,还是是心理上和肉体上的快感更多。 起初对方的挺进还是克制的,缓慢的,但是随着赵桥因为疼痛而疲软的性器重新硬起,那种难以被满足的渴求感再度涌上心头,让他不自觉的开口去要求更多。 严峻生满足了他的要求。 很快的,他就再也说不出连贯的词句,只是茫然的在一片深黑的海洋里沉浮。 湿润的身体内部紧紧缠绕着对方的器官,就像是变成了紧密到不可分离的一部分。赵桥觉得身体里的火都快将他烧成一堆灰烬,但是当他凝视着严峻生的眼睛,在茂密的情欲里看到与自己相似的爱意,他又会觉得平静。 耳边粗糙的呼吸声变得凌乱起来,赵桥就知道,他要到了。 严峻生咬着他的侧颈射了出来,还差一点点的他在疼痛和自己胡乱抚慰的刺激下,达到了今夜第二次高潮。 一团明亮的火焰在身体内部炸裂开,斑驳纷呈的色彩在眼前铺陈开来。 深陷在奢华、安静与愉悦之中。 浴室里,严峻生搂着他,热水从头顶浇落,冲刷掉他们一身的情欲痕迹。 他差一点就要睡着,直到严峻生开始为他清理体内残留的体液才清醒过来。 当太阳升起,他们还有许多东西要面对。 而现在,那些都可以再等等。 时间一到年底,各种事情都像提前约好了似的找上门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几天前赵桥因为某项目出了一趟差。北方的沙尘天光是从酒店到会议室的一路就足够把人弄得灰头土脸。会议开始前,他只来得及简单地整理下自己,再最后翻阅一遍相关文件。他的身后是以陈庆忠为代表的投资方利益,当谈起合同里有关利益的部分,中途几次都因为意见分歧太大不得不暂停会议。 经过前期的试探和中期的真刀真枪,双方都有退步,又都有坚守的底线,终于在第三天谈出了一个基本满意的结果。 随后用来庆祝合作达成的酒会上,他见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许女士的同胞兄长,严峻生的舅舅。听着合作方的人为他介绍,原来他们合作的项目是这位大人物给养子练手用。原来世界有时候真的就这么小。 主角是许先生的养子,许先生只简单地走了个过场。酒会结束后,他在回酒店的路上再次回想起当时的那几眼,不得不感慨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流着一小半相同的血液,严峻生却微妙的和他并不想象。 回程的航班是隔天早上,落地是中午。他核对了一下近期日程,发现公司那边堆积了好几天的文件需要他尽快处理掉。到这里,原计划是回家的他只能调转方向回公司继续加班。 等所有工作暂告一段落,离下班还要半个钟头不到,他想要打电话问严峻生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西区商业界吃晚饭,顺便做点别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忙于工作,唯二的交流只有睡前的晚安和早晨出门前的几句问候,上次一起约会做`爱都要追溯到十几天前。 突然他母亲的电话就像催命一样打过来,让他这今天晚上务必要回趟家,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前几次他用各种理由推脱掉,导致他母亲现在都有了张借口清单,这次说什么都要他回去一趟。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哥也回来吗?好的,我大概晚点到,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挂断电话,他看着通讯录里严峻生的名字,苦中作乐地想或许下一次他还有机会。 ——什么时候和父母坦白他和严峻生的事? 下班后,严峻生的司机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3 来公司楼下等他。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严峻生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司机指给了他,每天按时接送他下班。要是正好碰上他自己有空的话,还会自己来。 路边是正在打车的黄秘书,赵桥让司机停下,降下车窗一问,发现她要去的地方和他正好顺路。 搭到了上司顺风车的黄秘书万般感谢。赵桥留意到她重新化了妆,换了件外套,甚至还喷了某牌子的女士香水,不经意问起她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约会呀。”下了班的黄秘书显然比工作时要活泼许多。“赵经理你呢?也是去约会吗?” “我只是回父母家吃饭。” “噢这样吗?” 她装作失望地看向窗外,赵桥像是第一次发现她除了是自己精明能干秘书以外,也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年轻女性。 “前面就到了。” 把黄秘书送到要去的地方,她的男朋友到了有一会儿了,见到女朋友的第一反应就是埋怨她为什么不早点出门。黄秘书似乎是为让上司看到这一幕感到尴尬,连声和赵桥说抱歉。 车子重新上路前,赵桥特意看了她男朋友好几眼,在心里记下了一些东西。 他到他父母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中间他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他都说一会到。 司机问他晚点要不要来接他。他的确不知道他母亲今天有什么事需要他到场,自然无法给他个确切答案,只能含糊地说他过会给他信息。 “阿桥?” 赵桥回头就看到赵时明。说实话他挺吃惊的,因为现在都快八点了,正常来说赵时明六点左右就该到。 “哥。”他坦然地看着赵时明走近。“你怎么也才到?” “和你差不多的理由。”赵时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亲昵而自然地把好久不见的弟弟拉近点。“进去吧,爸妈还在等我们。” 赵桥被他带着往里面走。赵时明过去给他的感觉都是严肃不近人情,现在成家了,要当爸爸了,终于生出点初为人父的柔情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对待相当于他半个儿子的赵桥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就冷眼。 而赵桥以为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多少还是会有点难堪,可是没有,他已经能正常地和赵时明相处,没有半点多余的波澜。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严峻生的司机?” 想不出话题怎么就跳跃到这个地方的赵桥一愣,反应过来前就已顺着本能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 “你和他……关系挺不错的。” 赵时明还是感到了某种怪异感。毕竟他和严峻生做了那么久朋友都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最令赵家兄弟吃惊的是,他们的父母到现在都没有动筷子,就等着他们回来。 阿姨把桌上的菜端进去热的间隙,赵桥到客厅去陪他母亲说话,顺便问问她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把他们都喊回来。 他不无自嘲地想,没准又是一次古怪的相亲。但这样没必要让赵时明也回来一趟。 他们的母亲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堆东西。赵桥眼尖,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病历,知道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了。 “医生说我身体里长了个瘤子,是良性还是恶性下个星期才能出结果。我不是不知道你们忙,只是心里不安得厉害,想要你们兄弟回来陪陪我。” 她拿着手绢擦眼角,赵时明坐在她身边,拍她的肩膀。赵桥看了几秒,坐到他们对面的位置上,随手拿起那叠东西里的一份来看。 是张彩超片子,他虽然不懂,但是医生已经标注出了可疑区域,能看出确实有个瘤子。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医生还让我最坏打算,结果可能不那么乐观……” 赵桥想要安慰她没事,“最坏打算”不过是医生都会说的场面话,赵时明就已经先一步说出口。 可能是赵时明确实比他有可信度,她在他的安慰下渐渐平复下来,半信半疑地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没事。 “……我哥要忙的话,我下周请假陪你去拿结果吧。” 最后他能说出来的只有这个。 “你工作没事吗?”她小心翼翼地看他,目光里充满了不确定。“要不还是你哥来?” “没事的。”赵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哥还要照顾梁姐,梁姐现在月份大了,双胞胎本来就麻烦,你不能太折腾他。” 他这话说得有道理。赵时明口头上虽然不说,但是从面色来看,估计被孕妇折腾得够戗。 “阿桥,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女朋友带回来?” 似乎是前面的对话有什么关键词提醒了她,她无不期盼地望向赵桥。自从上次乌龙似的相亲最后他亲口承认和人交往,她心里就存了一分期待。 一瞬间里,赵桥想告诉她并没有什么女朋友,有的只有一个和他哥一样大的男人,他打算和这个人过一辈子。旋即想到那张彩超片子和她说自己不安的样子,生生堵在喉咙里。 “可能下次吧,他最近比我还忙。” 她像是没察觉到赵桥的情绪不对似的继续往下说。无外乎是她不怎么看重小姑娘家世,只要性格好,长相不太差,不混娱乐圈,她都能接受。 “好了,吃饭,你嘴碎什么。” 他们父亲过来替他解围,赵桥察觉到赵时明探照灯似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 晚饭后赵时明喊他到楼上,说是有话问他。 不知是哪个好事之人把他陪周晟去明华秀夜的事捅到赵时明那里等着看他笑话。赵时明看不惯的行为除了仪态不整就是那群浪荡子们的夜夜笙歌。要是放在几年前他对赵桥管得最严格的时候,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停掉他的信用卡让他回来认错这种事。 “你这是正经和人交往的态度吗?” 赵时明敲着桌子问他,赵桥看他这副模样居然还生出了一点怀念。 他对父亲从来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最成熟可靠的男性都是非赵时明莫属。 那个时候他会喜欢上赵时明不是没有道理,就像他现在注定会被严峻生吸引一样。 “我和他交往得很认真,没有任何出轨或是分手的打算。” 赵时明清楚的记得上次他还不是这个答案。 上次赵桥在医院里游移不定地和他说想要去试试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确定了?” “确定了,就是他。” 知道他最后还是要过父母这关,赵时明不打算给他太多压力。 “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赵桥决定先给赵时明打一针预防针。 “其实那个人你认识。” “谁?” 赵时明反问的同时,心底对那个答案已经有了点大致轮廓,只是不怎么愿意相信而已。 赵桥不去看他的眼睛。 “是严峻生。” 沉默持续了很久。 赵桥忍不住看了一眼赵时明。 看完后他想,这真是他二十多年来,在他哥脸上看到过最为精彩纷呈的表情了。 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赵时明找回语言能力的第一句话就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4 是让赵桥把话说清楚。 知道赵桥的性取向是一回事,真听到赵桥承认他有了具体的对象,要和那个人过一辈子,他的心脏还是有点承受不住。然而他过去记忆里那些欲言又止,那些没来由的亲近都自动串联起来,组成了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赵桥这次不是在和他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在和他说有关终生与未来的事。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不要给我含糊其辞。” 赵桥思索了一会,像是在决定从哪里开头。 最后他决定从那个圣诞节前的旅行说起。 “是这样的……” 然而他只开了个头就赵时明制止。赵时明疲倦地按着太阳穴,这段时间他过得不怎么样,怀孕的妻子和公司里的事让他的偏头疼有了复发的迹象,万一赵桥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估计有点遭不住。 “你别说了,看你这一肚子坏水估计说不出什么好话。等着我去问他,看他怎么说。” 说完他就站起来,把赵桥一个人丢在房间里目送他远去的背影。 赵时明这一去就去了很久。没事做的赵桥想要下楼去看阿姨有没有准备点心或是别的什么夜宵。离开前他又四处看了看,赵时明已经搬出去好多年,这里的房间只在婚前和节假日里有人住,许多东西都和记忆里不再想同。 墙壁上挂着一张全家福。刚上中学的他站在初长成英俊青年的赵时明身边,他们的父母把手搭在他们各自的肩膀上,面上洋溢着幸福骄傲的笑容,除了他。他似乎不怎么习惯面对镜头,逃避的模样就这样被相机诚实地记录下来。他记得很清楚,这张照片是在赵时明的二十岁生日当天拍下,那本旧相册里有,他的房间里也挂过,后来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拿掉了。 他看了相框里貌合神离的一家人一会儿,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下楼到厨房里转悠一圈果然有所收获:知道他要回来,阿姨今晚特意煮了甜汤。晚餐时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想在睡前几个钟头里稍稍填饱肚子。 他端着小瓷碗出来,撞见了他母亲不知从外面进来,脸上还挂着愉快的笑容。 “你就知道吃,小心过了三十岁就开始发福。” 她扫了他一眼,嗔怪地说道。 离中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赵桥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说“发福”的问题,简直啼笑皆非。 “没事的,到时候我多去几次健身房就好了。”他说得无比诚恳:“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一楼的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其实很熟悉这样的场景,赵时明比他大了太多,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没办法凑在一起,很长时间陪伴他的都只有佣人和司机。 就在他有点想得入神时,电话铃声将他拽回了现实世界。来电提醒上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听对面做自我介绍,他才意识到是人事部主管,看到了他的信息后特地来电。 “是这样的,我想调一份档案出来……放心,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人,就是我手下的人。” 人事部主管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非常感谢,改天请你吃饭。”他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希望这件事全公司只有我和你知道,可以吗?” 挂断电话,他就看到赵时明回来了。 赵时明坐在他身边,用一种似乎从没认识过赵桥的目光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 “你问完了吗?” 不知怎么的,赵时明此刻的目光给予了他非常大的压力,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他们先前没完成的对话。 “谈完了。” 赵时明回答得很简略,并不打算跟赵桥说他和严峻生具体谈了什么。 “阿桥,你还在恨他们吗?” “不。”他不确定地补充道:“我也不该恨他们,不是吗?” 人应该爱自己的父母。这是他的某个心理医生告诉他的,虽然他当时认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但是随着他年纪渐长,和父母的关系逐渐缓和,过去的事不再那么重要时,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对他们生出一点爱的。 “你如果决定要和爸妈坦白的话,稍微委婉一点。尤其是妈,她年纪大了,还有高血压,你体谅一下她。” 见到赵桥茫然的眼神,赵时明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严峻生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仍旧萦绕在耳边。他一直知道父母是偏心的,只想着自己能稍稍填平一点那道沟壑,却忘了生死面前做出的抉择足够改变任何一个人的一生。 他想起他们对待小时候赵桥的态度,这大概就注定了他们将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不同的角色。 “但这毕竟是你的选择,他们不接受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是支持你的就够了。” “我……” 赵桥还是搞不懂他为什么和严峻生谈完就彻底换了副面孔,在心里决定待会要去问严峻生。但这不妨碍他想为赵时明的宽容和开明说谢谢。他张嘴,话还没说完,就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说什么?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赵桥抬起头,看到了他们母亲站在光和影的交界线,两只眼睛像里面有鬼火似的死死盯着他们兄弟。她一步步走近,让他们把她的模样看得更清楚一点。 “说啊,你们兄弟有什么秘密需要瞒着我。” 片刻前的愉悦和轻松已尽数从她脸上散去,剩下的只有惊惶和无措。 她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胸腔里像是破了个大洞,声音呼呼的带着风。 “告诉我!” 她用赵桥几乎从没听过的厉声命令着。 在赵桥十几岁往后的记忆里,他母亲总是表现得像个得体而端庄的贵妇人。她喜欢用充满愧疚的眼神看着他,替他安排好许多东西,即使发火也很少大声说话。她在努力做一个温柔而充满耐心的母亲,渐渐的,让他暂时忘掉了更小时候那个暴戾阴郁的她。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她这么骇人的模样了。 她直接越过了赵时明,伸手把赵桥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赵桥被她拽得差点碰到桌角,可她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样摇晃他的身体,哀求似的连声追问。 “阿桥,告诉我,告诉妈妈,你不是……” 她的嘴唇开合了几次都没敢把那个词说出来,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真的。 赵时明想要插进来缓和下气氛,可他才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她呵斥着闭了嘴,用焦急的目光看看赵桥,又看看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是……告诉妈妈,好不好?” 赵桥不是没有看见她眼里小心翼翼的期盼。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戳破她的这点期待,他只是感到无比疲惫。如果他这次骗了她,顺着她的意思说了她想听的回答,那么下次呢?那么到不得不说出真相的那一天呢?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太累了。 她掐得很用力,像是嵌入到他的血肉里,连手背上都绷出青筋。赵桥不是没有感到疼。作为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5 一个发育健全的成年男人,他想要从她的禁锢中脱身轻而易举。 他低下头,平视着她的眼睛。时间带走了许多,也成就了许多,他不再是记忆里脆弱的孩子,而她变老了,变得矮小而虚弱了。 “妈,你没有听错,我的的确确是同性恋。” 赵桥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光火在转瞬间就熄灭了,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的手一下子松开了,身体承受不住反作用力似的倒退两步,好像他身上沾着什么肮脏的病菌。 “不可能。” 她的嘴唇惨白,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捂住胸口,一连串地反驳着他的话,许多都已经是逻辑混乱的絮语了。 赵桥偏过头,揉了揉被她捏痛的地方,补了一句。 “是真的。”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扬高,赵桥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巴掌的到来。 他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她捂着脑袋弯下腰,整个人佝偻成一团,口中发出细碎的呻吟。 赵时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喊来保姆,保姆对此见怪不怪,立刻熟练地找出家中备着的药物给她服下,并帮着赵时明把她搬到一个平稳通风的地方。 忙完这一切,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赵时明在餐厅找到了被遗忘的赵桥。赵桥盯着窗子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样子十分入神,被赵时明抚摸到发顶时差点没跳起来。 “她怎么样了?” 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他停顿了一会,还是问出了舌尖上的问题。 “吃过降压药现在算是稳定了下来,还有什么等到了医院再说。” 赵时明叹了口气,无比郑重地和他道歉。 “抱歉,我没想到……”他像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只说了一句话。“让你受委屈了。” “我去看看她……”赵桥话说到一半,苦涩地改口道:“她肯定不想看到我,我还是走吧。” 赵时明坐在他的身边,没有说她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毫无诚意。他是父母感情最深时要的孩子,从出生就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享受过那份毫无保留的爱意。而赵桥的到来不过是他们已经离心时的一桩意外,因为他们母亲的身体原因不得不生下来。 时间水一般流逝,他们继续坐了一会,赵桥率先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想到赵桥并没有开车回来,赵时明很快接了一句。 “我送你。 “那边不要紧吗?” 赵桥远远地望了一眼那边,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目光里依旧充满忧虑。 “还有爸爸和保姆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楼下闹出这么大的响动,他们的父亲早就被从书房里喊了出来,帮着照顾病中的妻子。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被抛下的赵桥要做什么感受,除了赵时明。 看着墙壁上挂钟,赵时明仍旧坚持要送他回去,赵桥摇头。 “没事的,他说来接我。” 一个人独处时,严峻生给他打了电话,他把这里发生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一遍,他别的没说,只让赵桥等他过来接他。 赵时明还想说什么,都被赵桥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 “没关系的,哥哥,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 赵桥婉拒了他说送他到家门口的建议,去楼上拿了外套就走。 他一个人的背影汇入融融夜色中并不显得寂寥。 赵桥父母家坐落在城郊的一处高档别墅区,入夜后鲜少有车辆经过,如果没有自己开车的话,想离开连叫车都不方便。 周遭静悄悄的。今天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深黑的尘埃浮动在流通的空气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而他没有觉得寒冷或是别的什么。 赵桥走了一段距离后在附近随便找了处供人休息的长椅坐下。 当他的身体接触到椅子的一瞬间他就产生了一种再也不起来的执念。他现在非常,非常的累,像是身体深处有一道堵不上的口子,疲倦就从里面源源不绝地涌出来。他困倦地闭上眼睛,等着严峻生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尽管已经是十一月了,绿化带内观赏用的月季仍旧开着。那是一种有点像青苹果,却比这个更甜一点的酸涩芳香。赵桥嗅到了花香,于是他睁开眼睛,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揪了一朵下来,抖落水红色花瓣上的浮尘将它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花瓣一点都不好吃,没有香味里骗人的酸甜,反而带着股苦涩和说不出的怪味。 他重新坐回长椅上,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如果谁来给他一份过期的旧报纸,那么这个造型就更加完美了。 这种接近于“离家出走”的感觉非常神奇。在他的学生时代里,他从没有过这样叛逆出格的行为。因为会这样做的多半是希望父母或是别的什么亲近之人出来寻找自己的幸福小孩,可他对他的父母没有期待,对赵时明却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先来的是救护车,停了几分钟后就载着他的家人们疾驰而去,而不知道他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 他在长椅上坐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好几次他都怀疑严峻生不会来了。 终于等到那辆熟悉的suv,赵桥动也不动地看它在自己面前停下。 严峻生下车,被遮了光的赵桥朝他伸出一只手。 “拉我一把,我坐太久了,没什么力气。” 严峻生仍在看他,因为是背着光的站姿,赵桥有点无法解读他当前的想法。 “求你了。”赵桥露出个无力的微笑。“严峻生。” 当他们两个都坐在了车里,严峻生习惯性地把空调温度打高,关掉了音乐。 “觉得累就睡会,到了我喊你。”他仍旧不放心地摸了摸赵桥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后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他。“要是冷的话就披着这个。” “辛苦你了,你这么忙还要来接我。” 赵桥抱着他的外套,半闭着眼睛,声音里带点慵懒的鼻音。 “难受吗?” 严峻生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问题。 “不。” 听出他在问什么的赵桥直截了当地给出否定回答。 “阿姨的病要紧吗?” “应该不要紧,我哥发现得很及时,药和救护车都到位了。”他试着轻松一点,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只是我本来都说好了下周陪她去拿化验结果,现在看来又要麻烦我哥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严峻生注视着前方路况,赵桥像是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被淹没在引擎的噪声里。 车子稳稳前进,走完了一多半的路程,看起来很快就要到家了。 “你为什么要说?” 突然严峻生这样问,看起来睡着了的赵桥睁开眼睛,像是在思索要怎么回答一样。 “因为我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实际上并没有睡着的赵桥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声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6 音里的困意。“她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会尽到我的赡养义务,也会定期去探望她,但是我不会让她控制我的人生。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有爱人和被爱的资格。” “她放弃过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会去指责她,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我说了大不了他们不接受,但是如果我不说,上次是让我去相亲,下次呢?会不会直接把我和一个女孩拖去民政局?”这一刻的赵桥困倦一扫而空,显得无比的冷醒。“既然答应了你,那么我就不能让你见不得人。” 他说完后沉默重新将他们笼罩。 赵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男人面对所爱之人应有的担当。 严峻生一声不啃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然后近乎粗暴地吻了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胸腔里燃烧的热情究竟叫什么。 因为殷念的行程比较紧,一个半钟头后就要动身飞往其他国家,所以他们只能约在机场附近的咖啡店见。 殷念推开玻璃门,收起伞放进一旁的水桶里。外面下着中雨,来的一路上,他的衣角裤腿难免被沾湿。他没有按照店员的指引去一旁的空位,而是按照短信里面说的,走到了更深处被绿色盆栽和模板隔绝出来的半封闭包间。 严峻生就坐在里面,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乳脂凝结出一层膜的咖啡。他看到殷念进来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平淡地示意他坐下。 见到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殷念没有立刻按他说的坐下,反而心中一道无名火起。 “严峻生,你一定要这样吗?”他说后面,自己都觉得好笑似的摇头,放缓声音说:“算了,你有什么事就说,说完我走。” 从上次的不欢而散算起,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再联系。但是从殷念目前的肢体语言来看,他对面前男人的情感绝不是眷恋或是思念一类的。 相反,他对这场会面厌倦到连东西都不想点,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听你说完就走”。 “你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你想说什么?” 见殷念这副防备的样子,严峻生罕见地笑了下,只是笑里全是尖锐的嘲讽。要是有第三个人看了,定然猜不出这竟是一出恋人久别重逢,而不是别的什么仇人相见。可惜殷念只顾着心不在焉地看手表,错过了严峻生难得的笑容。 “殷念,有时候你真的非常自私。” 又自私,又骄傲。 “严峻生,我和你不一样,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关系是畸形的。如果说出去,我要怎么做人?他们会怎么看我?”起初只想反驳他“自私”这一说法的殷念越说越激动,连最后一丝顾忌都抛却,说出了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心里话:“你对我就是真心的吗?你这么想要把我们的关系公布出去,难道不是出于有钱公子哥对于到手玩具的占有欲?我真他妈受够了你的控制欲……” 他这句话说出来,严峻生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他难以置信地抬眼去看他。 两人间流动的只有隐约的淅沥雨声和钢琴曲的叮咚声。严峻生发现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而殷念,他慌张地想要端起杯子喝一口,手伸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点饮料。 严峻生把自己那杯咖啡推过去。殷念尴尬之下居然像过去一样想都没想就拿起来喝了一口。 冷透的咖啡并不好喝,脂肪在口腔里留下一种腻腻的触感。他这时才迟钝地想起来,喜欢在咖啡里加许多全脂牛奶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严峻生。 “抱歉,我不是这样……” 他想说他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后面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就是这样看我们的吗?”严峻生打断了他的道歉,语调仍是一贯的平和。他双手交叠置于桌面,竟然真的有种公事公办的冷厉。“好的,殷念殷先生,我现在决定停止和你的这段包养关系,你满意了吗?” 他突然一点都不想听殷念的解释。他知道,每到这种时候,殷念就有数不清的理由。过去他出于爱和别的原因,甘心当了那么久的“朋友”和“远房表哥”。他顾忌着殷念父亲的身体,顾忌着他朋友的看法,却从来没有人想过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做情人身边见不得人的影子。 他这么说完,即使殷念露出被雷击中的表情,也丝毫不觉得有报复的快感。 “你走吧。没时间了,不是吗?” 他平静地下了逐客令。 终于找到了一个脱身理由的殷念慌张地站起来,动作大到差点撞翻那杯动了一口的咖啡。 “你……自己多保重。” 快到登机的时间。殷念拿起自己的东西,说完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我怎么过,你在乎什么?” 严峻生在他的身后,冷淡地反问。 殷念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又像是没听到,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殷念。 在属于他们的这几年当中,他送走过这个人无数次,也迎来过他无数次。 只有这一次,他有预感他不会再回来。 三月后他接到了殷念从远方打来的电话。 殷念说:“严峻生,我要结婚了。” 他从善如流地回答:“百年好合。” 殷念似乎是喝醉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 “我们就这么散了吧,反正也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管见不见得人,我们都早就分手了。” 严峻生皱了下眉,还是提醒了他这个事实。 殷念这个人不适合说谎,更不适合出轨。他自以为做得很好的掩饰不过是掩耳盗铃,严峻生只要随便查一下就知道,他和那个女孩认识于半年前,两人一拍即合,感情火速升温到同居。殷念和他不一样,可以喜欢男人,也可以和女人在一起。严峻生得知这个消息时,盯着私家侦探传给他照片里殷念和那个女孩的笑脸看了很久,最后把那张照片扔进了壁炉里,让火焰吞噬掉一切。 至此,他终于也可以不必再留恋。 这个吻开始得粗暴且毫无章法,但是随着赵桥反应过来投入其中,有些东西就逐渐变得失控起来。 被严峻生的手指扣住了肩膀,处在弱势位赵桥除了张开嘴允许他的进犯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柔软的舌尖扫过他的齿列,舔舐着他的舌面。当敏感的上颚被人触碰,赵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男人垂下来,鸦羽一般轻轻颤动的眼睫毛。 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没有来由地感到喉头紧缩。窒息的晕眩感下,他重新闭上眼睛,沉浸在亲吻带来的愉悦和满足感中。 一直到他们恋恋不舍地暂时性分开,严峻生稍稍退开几公分的距离,抬起手来回摩挲着赵桥被蹂躏成深红色,还有点肿胀的嘴唇。他的指腹擦过唇瓣,指尖带点凉意,无声描绘着赵桥的唇形,这样色情而煽惑的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7 动作刺激得赵桥差点就要呻吟出声。 他努力地呼吸,好不容易摄取到了足够的氧气,睁开眼睛,无比直接地对上了严峻生的。 只是这一眼,他就再也无法调转视线:严峻生的眼睛里有光和火,无声地燃烧着,幽深而寂静。他后知后觉地意思到这样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近到他都快要掩饰不住自己的某些生理反应。 随后他自暴自弃似的把严峻生拉近,在他们的嘴唇又一次触碰时,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变得明了。严峻生贴着他的嘴唇,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 黏稠又暧昧的氛围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空调早已随着发动机的熄火停止了运作,之前还觉得有点冷的赵桥后背都开始冒汗。 当车灯那点昏黄的灯光离他们远去,透过漆黑的玻璃,他的余光可以瞥到车窗外的景色。 严峻生把车停在一条小路的边上,路灯映照这寂静的街道,看起来格外冷清。通常来说,他们该做的是快点回去,可是被情欲掌控的大脑根本想不到这么多,他只觉得再不做点什么,他就会被身体里的热度彻底熔化。 像是困惑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赵桥只做到把他拉近就没再继续往下,反倒开始折腾起自己。 温度越升越高,他伸手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一半,露出的胸膛汗涔涔的,在从外面照进来的,泛着苍白的光。而他前额的头发全都被汗湿了,摸上去一手热乎乎的潮气。 等他的胸膛整个露了出来,他像是还不满足似的,想去扯严峻生身上的衣服。 严峻生半个身子覆在他身上,看起来就像是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手臂构建的,更狭小的空间里。他制住赵桥的动作,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让我来。” 说着让他来,严峻生没让赵桥等上太久就把他身下半硬的器官从布料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上一刻还半软不硬的器官在男人的手里迅速胀大,压根就没想反抗的赵桥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近乎于低语地抱怨。 “你也硬了。” 严峻生抓住他那只不怎么安分的手,引导着他摸上自己同样硬了的部位。 “是。因为……是你。” 这样难得的甜言蜜语没有麻痹掉赵桥脑子里仅存的理智。 “你在激动什么,严峻生?” 抚慰着他性器的那只手实在是要命的厉害,赵桥一句话都要分成好几段来说。 下半身的快感沿着脊髓神经向上,让他的脑子越发地不清楚。他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连解开严峻生的皮带都有点费力,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坚硬的器官,他草草把它握在掌心,用以往自慰的姿势随意撸动。 “没什么,”严峻生的嗓子哑了,“一点小事。” “小事。” 赵桥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随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并不是真的要知道那个答案。或许有一天严峻生会和他说,或许不会,但是没有什么会改变他今日的回答。他只是相信严峻生,他说是小事,就一定会是写无关紧要的小事。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欲望的气味。 严峻生用空下来的那只手摩挲着赵桥的后腰,因为姿势和车内空间再如何都不能和宽敞卧室相提并论的原因,他的所有举动都无比克制。他能感受到赵桥身上肌肉轻微的震颤,和他在自己耳边发出的隐忍的吸气呼气声。 破碎的呻吟被他死死卡在了喉咙里,这却只能让他抖得更厉害。 尤其是严峻生的手指拨开顶端那层软软的皮,触碰到了敏感到会发痛的内部。他指甲划过汩汩不绝流出半透明液体的小孔,当即赵桥差点就要弹起来。 和他相反的是,赵桥只顾着有一茬没一茬地替他打手枪,呼出的气热热的,打在严峻生脖子上。严峻生没有出声打扰他,即使他知道,按照赵桥这个速度,他可能到天荒地老都很难射出来。 等热度积累到一定程度,赵桥已经彻底无暇他顾,听到有人叫他都没反应过来。 “阿桥。” 在一片踩进棉花里似的的欢愉中,他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严峻生感觉手掌下的身体突然紧绷了一瞬,然后源源不断地热流涌入了他的掌心,沿着他的指缝向下滴落。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又上下撸动了几次,让射精的快感得以短暂地延续。 趁着赵桥失神的间隙,严峻生包住了他放在自己性器上的手,带动着他用更快的节奏移动。 补足了最后一点刺激,严峻生也射了出来。他像是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把赵桥的名字含在喉咙间,翻来覆去地念,好似这是什么能让人如临仙境的咒语,也让渐渐恢复听觉的赵桥连耳朵都要烧起来。 过了会儿,赵桥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因为严峻生喊他而达到了高潮。 好在没有谁会纠结这件事,严峻生把纸巾递给他,两个人都开始收拾片刻前荒唐留下的痕迹。 赵桥一点点擦掉自己手指间对方残留的体液。他擦得很仔细,尤其是指缝。很快他擦得只剩最后一点,他不知是脑子抽了什么风,送到唇边舔了一下。 “……” 精液自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他这么个动作被严峻生看到了,还没等严峻生说什么,他自己就觉得脸颊烧了起来。 “快点回去吧,我真的累了。” 他逃避似的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要转移严峻生的注意力。 “好。” 车子重新点火。这一次,赵桥没有保留一点清醒的,彻底昏睡过去。 工作日的早上,赵桥这边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陈靖拎着印了一家他常去五星酒店logo的袋子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占据了一旁的单人沙发。 “吃早饭吗?” 他举起外卖袋晃了晃,像极了他们读高中时的模样。那时赵桥住校,学校食堂里东西的乏善可陈,赵桥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陈靖和周晟负责轮流变着花样给他带吃的。时间久了,两人家的保姆都要比只会给钱的赵桥父母清楚他的口味偏好。 被喊到的赵桥正在看几份数据量比较庞杂的表格。他一个人住时确实会有几天忘记吃早餐,但自从和严峻生同居后,就再没发生过。有时是附近那家酒店的清晨配送,有时是他和严峻生谁先起来谁就去做。 好几个早上他看着衣帽间里被自己占据了一半空间,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和自己的一样鲜明,发现自己都要想不起来刚刚回国,一个人住在那件空荡荡的公寓里是什么样子。 “不了,谢谢。”看完这一段,得了点空闲他从屏幕前抬头,略带歉意地拒绝了陈靖的好意。“要是没有别的什么急事,我先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和你说话。” “你忙,你忙。” 陈靖不在意地摆手,表示自己理解。 中途黄秘书进来送咖啡,推门差点撞上那边侯着的陈靖。她在信联工作了一年多,自然认识这位任性的少东家。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自己上司的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8 办公室里看到这位大少爷。 相比起黄秘书的迟钝,陈靖就要机灵得多,他顺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里面像是没注意到门边闹剧的赵桥,刻意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嘘,别打扰他。” 关上门送走黄秘书,陈靖立马换了张脸。 “就这个?你这秘书长得挺漂亮的。”托盘里有两杯咖啡,陈靖懒洋洋地把其中一杯给了赵桥。“不过咖啡煮得真的挺难喝,下次你来我家做客,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赵桥身体向后仰,靠进柔软的座椅里。他摘下鼻梁上的银框眼睛,有点疲倦地捏着鼻梁。 “你怎么来了?” 没有继续讨论那个话题的赵桥问他。 “我来找我二叔,结果他助理告诉我他今天没来上班,我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你。” 被当成“备胎”的赵桥也不恼。 “那待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看你憋了一肚子话要和我说。”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几个爱好,其中一个就是聊八卦陈靖干巴巴地回敬道。 “不客气。”打趣完朋友,重新回到工作状态的赵桥用最后一点时间递了张名片过去。“麻烦你帮忙订个坐顺便提前点菜,要是有什么想吃自己点,报我的名字。” 陈靖把名片拿在手里看了看,是家离公司不怎么远的私房菜馆,只接受熟客电话预定的那种。 认命出去打电话的他一边听那边的人和他报菜单,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刚刚看到的东西。 他、周晟和赵桥认识了快二十年,到现在都还能继续维持友谊,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或来自家庭,或来自感情。他会知道赵桥的那个秘密也是无意中撞破,作为等价交换,他和赵桥说了许多他家里的秘辛。 当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二叔是他爷爷抱回来的,十多岁才被认回来改姓陈。 他想起以前的赵桥,总是带着点随波逐流的漫不经心,活得比他见过许多人都压抑。今天这一看,总算多出了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上次在停车场的对话他还没忘,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赵桥确实过得要比之前那么多年里都要好。 赵桥是十二点过五分干完上午的工作。中间经过下楼取车和路上的十多分钟,他们到餐厅刚好是十二点半。 因为没有对外开放,店里的人不怎么多,没有一般餐厅到在用餐高峰期的盛况。外面的装潢相当普通,到了包间里面才能看出点玄虚来。 非常典型的中式风格,雕刻彩绘无一不是花了心思,陈靖看得出光是面前这套做工精细的红木桌椅就价格不菲。 “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这种地方没人介绍一般进不了,从负责接待侍者的态度里,他一眼看出赵桥是常客。 “我在和这里的老板交往。” 想了很多种答案唯独漏了这个的,陈靖差点没用茶水把自己呛着。 “你慢点。”赵桥看他咳了半天才把气理顺,有点担心地劝他。过了会陈靖不咳了,他继续说:“准确来说这里是他一个熟人开的,后来那人家里出了点事急着用钱,就把这里转给了他。” 这不是赵桥第一次和他提起自己神秘的交往对象,也不是陈靖对这个人最好奇的一次。 “要是你们有空又都愿意的话,让我们见他一面?” “那改天我问下他。” 菜都是提前点好,他们坐下几分钟里就陆陆续续上全了。 “我好像没点笋。我不爱吃,你吃笋吗?” 陈靖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菜色,困惑地说着。 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赵桥不好直说,于是换了个更容易被接受的说法。 “应该是今天采购到了新鲜的,送上来给我们尝尝鲜的。” 到了饭后的八卦时间,赵桥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说吧,我听着。” 他能看出陈靖并不是真的要人安慰他,只是有些东西憋太久了需要说出来,就像最初被发现了心思的自己,哪怕遮遮掩掩地说了几句,都比死死捂住要轻松。 “你知道吗?我姐从不知道哪个非洲国家研究大猩猩回来了。”因为双胞胎姐姐回国,被勒令回家住了几天的陈靖过得苦不堪言。“陈先生指着鼻子骂她疯疯癫癫,陈太太阴阳怪气,刻薄她黑得就像一块炭,丑得像只母猩猩,总之没人要。她一天十次地勒令她去美容院做美白,听到她这次只待三天就要出发去下一个国家的研究所,气得差点就扣了她的护照让她留在家里相亲。” “我过去让他们都冷静下,谁知道他们又把矛头调转到我身上。”冷笑了一声,陈靖无不嘲讽地说:“说我和黎落交往是鬼混,让我干点正事,要么去帮我二叔管公司,要么就快点造出个小崽子送给我二叔,他们都多大年纪了还在做这种梦?” 赵桥静静听着,做了件以前不会做的事。 “你把你的决定说给你爸听了吗?” 他打断陈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还没有。”像是被按下静音键,陈靖突然沉默下来。许久后,他低声说:“我……想着陈憬难得回来一趟,我该让她在家里过得开心点。我要是说了,这家里估计能吵翻天,我需要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今天他就是来和他二叔讨论其中细节的。 他们又坐了会,快到赵桥的工作时间,他们必须要准备离开。 这时陈靖想起来一件事。 “你干什么了?陈太太打牌回来就说你妈高血压进了医院。我不觉得是你哥把她气成这样的。” 赵桥已经跟赵时明通过电话,知道她体内那个瘤子是良性的,保守治疗就好。 “我跟她出柜了。” 他不打算说里面的曲曲折折和各种阴差阳错,只有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见过赵太太,也知道赵桥家里一些事的陈靖自动想象出一副腥风血雨的场景,不再过多追问 “听起来我们都有点水逆。” “什么?” 从陈靖嘴里蹦出个没怎么听过的名词,赵桥下意识就问了。 “就是星座那套,我们杂志社的小姑娘一个个迷信这个,信得不得了。上次,哎不,就前几天,还神秘兮兮地和我说最近要诸事小心。”想起这个陈靖就牙疼。“我查了下,大概是水星逆行,会导致人遇上点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走到停车场,陈靖开车。赵桥待会有个会议,陈靖把他送到公司楼下,说自己下午也要回去上班。 “那你最近多注意。” 陈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 下午茶时间,严峻生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想事情顺便等人。他盯着桌上那支刻字钢笔已经有一会儿了。因为他推掉了原定在这个时间进行的会议,而赵时明还没来,所以他就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他并不是一个日理万机的人,他出钱雇佣那些职业经理人并不是为了让自己无论何时都处于忙碌之中。他需要做的只是监督他们处理好琐事,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59 然后在真正决定公司今后走向的大事上做出正确决策。 这一点上他和他父亲不太一样。那位老严先生在这个位置的最后几年可以说是水深火热,他需要把每一件事都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掌心里。如果没有在这几年里过度操劳,他的健康也不会被毁坏得如此彻底。 从他回国接过他父亲的担子到他把严家绝大多数产业牢牢攥在手里,他花了好几年时间,除掉的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的人都有一个半加强连,这才换来了现在的大致上相安无事。 这几天里陆续降了几次温,他和赵桥没事,但是听何伯说,他父亲因为下楼散步时吹了风,从轻微风寒发展到高烧不退,目前来看情况有点麻烦。 昨天傍晚,服务于他们家的律师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他父亲从昏迷中醒来后又一次修改了自己的遗嘱。虽然具体修改了什么律师出于职业道德不能透露,但是大体上来说和他的配偶有关。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过去了莫约半个钟头,姗姗来迟的赵时明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他道了好几次歉,解释自己因为出发前被一份紧急文件绊住,所以到得稍微晚了点。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严峻生并不为他的迟到而感到愤怒,自然地拨通了内线电话让自己助理送两杯咖啡进来。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该来找你?” 赵时明瞪着他。要是换了个人被他这样看估计心都要先虚一半,可严峻生和他认识了太多年,一眼就能看穿他假象下的本质。 果不其然,半晌后赵时明自己先泄了气。 “我不是来阻止你们的。” 他也找不出自己有什么决定赵桥该不该和眼前人交往的立场。过去他对赵桥有那么多要求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总把他当成过去那个绑架案后一直黏着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能决定人生道路的成年人。 “你当然不会。” 赵时明被他说得更加沮丧。 “记得你问我的话吗?我想了很久,我可能真的不知道。” 在最初得知这两个人真实关系时的震惊、讶异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愤怒的驱使下,他给严峻生打了电话。 当时严峻生还在一个出于礼尚往来替人撑场面的酒会上,赵时明的电话正好给了他一个离开的理由。 “你和赵桥……你们,怎么回事?” 没和他绕圈子,赵时明开门见山点明这场谈话的主题。 “如你所见,我和他在交往。” 电话里的严峻生和现在一样的平静。明明是同一件事,可他的叙述和赵桥的完全不一样。 当严峻生说起赵桥肯向他讲述那场绑架案的细节,赵时明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赵桥信任严峻生,可能比他信任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到那一刻,赵时明猛然发觉,赵桥和他之间已经隔得那么远了,这是这么多年来,赵桥难得几次和他讲起自己的私事。 似乎从赵桥进入青春期,他们就再也回不去过去的亲密关系,直到今年赵桥回来才有所好转。他可以做许多事,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让赵桥在这个不像家的家里活得更艰难。 “赵时明,你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困扰了赵时明许久。 严峻生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并不知道他们在某些方面上那层微妙关系的赵时明被他看得一头雾水。 “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缓缓地说着。 赵时明的脸上明显地写着不相信。 严峻生看起来打定了主意不告诉他,他最终只能作罢。 看到赵时明放弃了,严峻生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拙朴的檀木首饰盒。他不说,是因为这个答案其实是有一点伤人的:赵桥需要的是一个不会因为其他人和事而把他放到天平上去衡量价值取舍,然后放弃他的人。 好在赵时明来找他不是为了这一件事。 他们聊了会之前合作项目的前程问题,新助理进来送咖啡。 严峻生的新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看起来年纪和赵桥差不多,生了副老实模样,和他的前任截然不同。赵时明看他是生面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记得严峻生的上一个助理跟着他好多年了,陡然换人他竟然有点不习惯。 “谢谢你,我接下来和晚上还有工作吗?” 助理很快地翻查了一下他的当日行程,会议被推掉了,晚上没有应酬或是酒会,最近一段时间最大的行程就是下周的一次外出考察。 “没有,您随时可以走了。” 说完他的助理准备离去,严峻生想起什么似的又喊住他。 “那你让老段不要去了,我待会自己去接他。” “他”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好的,您要是没有其他要求我就先走了。” 正事说到了差不多下班时间,惦记着和保姆一起在家的梁莘,赵时明没再过多逗留,提出了告辞。 严峻生这时就把桌上那个木头盒子推向了他。 “这个送你,当做是我迟来的贺礼。我听阿桥和我说是双胞胎,恭喜了。” 盒子里是一对做成小动物模样的金坠子,给男孩女孩戴都合适。赵时明没和他多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 “你让阿桥不要担心,爸妈那边我去说。” 严峻生目送他离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动身去接赵桥。 半路上他收到了一个难得的好消息:经过了一天一夜,他父亲的体温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水准。 但同时,坏消息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他的肺部。 离圣诞节还有一周半时间,周边商圈早早换上了圣诞主题的装饰物:缀满红色浆果的槲寄生,金色的铃铛,还有银制的星星。赵桥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家附近那家酒店广场上高达25米的巨型圣诞树,银色的枝桠上缠满了金色的星星形状的彩灯,不难想象正式节日那天会是怎样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圣诞过去后是元旦,然后就正式进入新年的倒计时,也是一年最忙碌,最热闹的时候。 上午赵桥收到了一封来自他那时法国室友的邮件。 除了祝他节日快乐外,théodore还一遍遍地重复着诸如他很想念他,想念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一类的话。邮件的最后,他问赵桥什么时候再到法国玩,他们的教授上次还提起了他。 赵桥有点不可置信地意识到,原来离那个时候真的已经过去了一年。 那个想要从一切的压抑中逃离出来的他,经历了短暂的迷茫,剩下的是长久的空虚。几年的时间跑马灯一般过去,留下的东西却少得可怜。以及最后的最后,是严峻生在黑暗里映照着月光的英俊侧脸,赵桥回想起他唇边的弧度,半闭的眼睛,以及轻微耸动的喉结,那是种不动声色的性感和诱惑,所有东西清晰得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昏昏沉沉的他在酒精的驱使下,忍不住凑上去亲吻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0 。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这应该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几个正确的决定。 下午快到下班的点,他特意到外面去看了一圈,顺便检查下下面人的工作。今天是星期五,按道理来说可以准点下班,明天也不用加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神色,似乎是休息日即将到来的消息将一整周的疲乏都一扫而空。 几个闲聊的姑娘看到他吓得立马闭了嘴,还剩个背对他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茫然地一回头就看到上司也在看她。 赵桥先是问他们正事做完没,听到做完了,看在离下班还有不到半个钟头的份上,告诉他们下不为例。 “你们说什么这么起劲?” 他们起初还不愿意说。过了会儿,终于有个人来给赵桥解释原委:原来是其中一位晚上要去约会,对方是她暗中心仪了许久的男性,不知道要化什么样的妆,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两个未婚女性外带一位已婚男士,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都没讨论出结果,正好年轻英俊,一看就很受欢迎的赵桥加入了讨论,于是一致把难题抛给了他。 “要我看的话,穿你心仪的裙子,用你喜欢的唇膏,如果他眼里有你的话,自然怎么样都是好的。” 赵桥用诚恳的语气说着堪比甜言蜜语的话。 “赵经理,你就是这样追到你女朋友的吗?” “赵经理,你女朋友在你眼里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漂亮?” 平日里她们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今天算是给了她们一个满足好奇心的机会。 “我?”赵桥并不打算泼他们冷水,偶尔说一点自己的私事还是可以的。“他已经够好看了,不需要我再‘情人眼里出西施’。” 眼看马上就能收拾东西走人,开始又一个愉快美好的周末,一个人的造访彻底毁了这一切。 “赵经理,你在吗?” 赵桥分辨出这是陈老板贴身助理何广昊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何助理?” 何广昊一进来,就真的没人敢说话了。和赵桥平素小事上的温和做派不同的是,大老板陈庆忠不管遇上大事小事,都是一张让人害怕的冷脸,时间久了,连带他的身边人都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我们去那边说。” 面色沉重的何广昊没搭理其他人,直接找上了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赵桥。 “抱歉,有点麻烦。” 何广昊嘴上说着,动作一点都没放松。 赵桥跟着他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看着他焦虑地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临时有事需要你跟我们出趟差,不是什么轻松的事,相反可能需要通宵好几天,但是真的很急。” 比起周末泡汤,赵桥更在意是什么事。 因为看何广昊的表情,他心里那些不详的预感压抑不住地往外冒。 “分公司那边承包的一个建筑项目,几个小时前因为承重墙坍塌,在场的施工人员一个当场死亡,还有三个重伤送到医院去抢救,现在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三次。” “为什么会这样?” “现场勘查正在进行,但是从初步调查结果来看,很明显就是建材偷工减料导致理论上来说寿命是一百年的承重墙在施工期就坍塌。那边的相关人员已经全部被停职了,账务问题需要等你和其他人过去逐一检查,看看漏洞到底出在哪,数额够让那些人被判几年。” 有关做假账,赵桥对它并不陌生。有的假账做得非常拙劣,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比如3000块的钢笔和2w块的交通补贴,但是有的假账做得非常的巧妙,如果不是对一些事情非常了解,很容易就被蒙混过去。 尤其在他们得不到相关人员的援助时,查账的难度几乎是在成倍增加。 “可以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车就停在楼下,我们现在就走。” 赵桥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何广昊进了电梯。 去机场的一路上都没人说闲话,何广昊和陈老板一直在和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赵桥再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猜测那边的情况。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分神去想陈靖那天和他说的“水逆”。 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倒霉到了家。 机场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去往隔壁城市的最近一班航班是在一个半小时后。 候机室里,赵桥趁着何广昊去给他们买晚饭的空隙,给严峻生去了电话。他简单地说明这边发生的一切,以及为他们明天的行程不得不取消而道歉。 按照原定的行程,明天开始他们要去郊区的一间酒庄度过周末。早在周一的晚上,严峻生就向他提出了邀请。他曾都充满了期待,但现在想象中的美好假日都已化为了泡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没关系的,我可以和主人家说,下次再去。” 严峻生很少问他工作上的事,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叮嘱他万事小心外就没再多说什么。 “小赵,看看这两份里你喜欢哪个,剩下的给我。” 那边何广昊提着便当回来,除了陈老板的那份,另外两份就是他们今天的晚餐。赵桥大致扫了下菜色,挑了那份黑椒牛肉的。 何广昊拿着剩下的那份走到一旁,三个人揭开便当盒开始用餐。便利店买来的便当味道其实还算行,但是包括赵桥在内,没有谁真的有心思在乎吃的是什么。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进入正题,他们开始说另一个城市里发生的大型事故。何广昊把整理好的相关文件发给了赵桥,赵桥大致看了下,发现具体情况和他设想的没什么太大的出入:建材供应商是项目负责人的远房亲戚,故而仗着这层亲缘关系从中吃了许多回扣,钢筋混凝土一系列建材的质量被削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具体细节陈庆忠没再和他细说。现场勘测和其他的都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他只需要和到场的其他审计找出账目里偷税漏税、挪用公款和洗黑钱的记录,然后由陈老板决定那批人的最终去处是牢房还是哪里。 登机以前,他给陈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一直到他关机,陈靖都没有回他。 因为是相近的城市,从飞机起飞到降落只花了不到两个钟头。那边派了人来接,一路上氛围比在另一个城市还要压抑。一开始还有人做自我介绍,到了半路已经没人想说话,所有人要么是和人打电话,说不了两句就挂断,要么就装作不在意地望向窗外,谁都不敢看陈庆忠的脸色。 这注定会是个没人能入眠的夜晚。 写字楼里处处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进去后,赵桥就要和陈总分开,陈总和何助理去了高层的会议室,赵桥则被带到财务部门,见到了在接下来几天他将要共事的人。 一群人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魏延。先到一会的魏延脸色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赵桥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纵使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他也完全没办法和那边的人沟通。 “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1 他们到现在都觉得,赔点钱让家属闭嘴就能把这事摆平,还有死了人不重要……哈,不重要,这项目开工时那么多眼睛盯着,现在出了这么大个篓子,搭了两条人命进去,要是抢救室里的没抢救过来估计还有第三条第四条,我们一个不小心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知道牢骚发再多也没用,魏延指了指靠窗的一个空位,放缓了语气。 “你坐那里吧,接下来几天估计有得忙了。” 赵桥坐到魏延指给他的位置上,另外几个审计也和他打了个招呼当自我介绍。 等待电脑开机的几十秒里,他忍不住去看坐在他斜对面的魏延。魏延在调整座椅的高度,察觉到他的目光。 “你还有什么事吗?” 从那场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赵桥都相当在意魏延为什么特意让他注意交通安全。几次试探里,魏延都一口咬死那只是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他说他也没想到赵桥会在和他分开后遇上追尾这种破事,对此他觉得非常抱歉,但同时他的的确确一无所知。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管赵桥对魏延的私人感官有多差,他都知道至少正事上魏延不会出什么纰漏。 魏延简短地和他说了下这边的进度:说是先开始,其实他们也只刚刚开了个头,还剩下茫茫多的账目等他们去查。 等魏延分配好每个人的工作量就再没人说话了。 加班,尤其是因为这种短时间内都看不到解脱曙光的大事,没有人的心情会是愉悦的。而查账又是件非常枯燥无聊,充满了机械性重复工作的事。眼前的账目就像一只刷着彩漆,看起来漂亮完整,里面却彻底被虫子蛀空的木雕,他们要找出第一条细小的裂缝,然后顺着它一点点敲开那层光鲜亮丽的外壳,把腐朽的内芯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 赵桥一直不停歇地看到后半夜,眼前的数字都变成了抽象的符号。不论他如何强迫自己去看,大脑都拒绝处理这些杂乱的信息,反而作出了对于过度疲倦最正确的决定——他开始头疼。 起初是太阳穴处隐约的抽痛,渐渐地扩散到整个后脑,搅得他注意力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 他想起有次在严峻生的书架上看到了德语版的《浮士德》,翻开第一页就足够让他眼花缭乱。端着榛仁热巧克力进来的严峻生看他这副模样,忍俊不住地从他手里抽走厚厚的诗集,从最开头的地方读一句翻一句地给他讲起了浮士德和魔鬼的故事。 说德语的严峻生有种别样的硬朗性感。严峻生读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诗集,而在自己身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在他额头上来了一下。 现在没人会把这些枯燥的东西一字一句地读给他听,他还不知道要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他向后仰倒在椅子上,感受着自己比平日里更快,更不规则的心跳。 “天亮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这样说一句。 他睁着酸涩的眼睛看了看窗外,确实是明亮得近乎澄澈透明的天光。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赵桥对通宵这个概念并不陌生。 语言还有文化上的差异并不能成为成绩落后的借口,mba课程每天要学的东西都非常多,从书面理论到具体实践,身边每个同学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努力,他只有比他们付出得更多才能维持在前列。那几年里,他晚上通宵写作业,白天强打精神去上课或者去企业实习都快成了家常便饭。最累的一次,得了假期他直接在客厅沙发上昏睡了大半天,吓坏了他的室友。 有时候他都会苦中作乐地想,万一哪天他就因为熬夜过多猝死在房间里。当他把这一想法说给他的室友听,他的室友难得严肃地告诉他,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不管。 回来这么久,他不是没有加班到深夜过,但是通宵的确是头一遭。 他捏着鼻梁短暂地闭上了眼,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去。不远处有个人坐不住似的从位置上站起来,拉开从昨晚就一直紧闭的窗帘,让第一缕晨光均匀而平和地撒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天亮了,这样的认知让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在这里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盯着窗外有一会了的赵桥回过神来,伸了个还带着陈朽气息的懒腰,似乎还能听见僵掉的骨头和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下意识就想打下内线电话让黄秘书给他送杯咖啡,再顺便帮他买点吃的上来,手伸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并不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办公室,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他翻开通讯簿,在里面翻找着。他其实一点都不饿,熬夜摧毁了他对饥饿和疲惫的感知功能,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才能有力气来继续面对这简直要把他们淹没的账务。 他查着当地星级酒店的外送电话,想要从中选中一家来解决他当前的困境。 突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看着系统给他的备注是外送。 “请问是赵桥赵先生吗?您好,我是金思黎大酒店的外送员,想拜托您和前台的人说一声,给我一个上楼的许可。” 因为这件事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多网络媒体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这里钻,捕风捉影地拍几张照片,套几句话,然后出去写篇大肆贬低无良房地产商的报道放在网络上,所以前台和保安部门对于陌生人的进入限制比往常要严格许多。 不是没有媒体伪装成餐饮行业外送人员成功混入的先例。虽然从对方能打到他的这个号码上来说,赵桥已经有点相信他是真的来送餐的,只是必要的信息他还是要问一遍。 “谁让你来的?” “一位姓严的先生。” 是严峻生,赵桥想,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他给前台去了电话,让他们放行。没一会儿送餐人员上来,还不止一位。赵桥看着他们把中式西式粤式港式的早餐茶点摆了一桌子,怀疑严峻生是不是以为他刚从南非逃难归来。 “谁订的?” 这样大的举动要不惊动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一个看着莫约三十多岁的女审计下意识问了出来。 “我。”赵桥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平静地点点头,表示是自己点的。“喊大家一起来吃早饭吧。” 另外那群饿坏了的审计们也不客气,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开动。 “这看起来不便宜吧?” 当中有眼尖的认出了酒店的名字,赵桥摇摇头,告诉他这没什么。 “没事,大家都辛苦了。” 又坐了几分钟,赵桥想要去挑两样自己喜欢的随便吃点,就接到了严峻生的电话。 “出来。”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迟钝的脑子一时里竟然想不通严峻生喊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不妨碍他按照对方说的做,他站起来,往门外走。即使半夜里吃过公司提供的点心,但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冒着热气的正式餐点相提并论,其他人都一面犯着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2 困,一面专注于吃,没人注意到赵桥什么时候不在了。 门外的走道上有个穿黑色呢子大衣的人靠着墙,看到他出来抬起了头。 赵桥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由着严峻生把他牵到一间虽小却各种简单家具齐全的休息室里。 他能看到严峻生眼睛底下没休息好留下的淡淡青黑,但就算这样,他都肯定比一整夜没睡,下巴上冒出点胡茬的自己看起来有点人样。 “你的在这里。” 严峻生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小桌上,一样样摆好,这时食物的香气终于勾动了一点赵桥麻木的食欲。 在一间狭小的休息室里,他们像是每天清晨时做过的一样吃完了早餐。 没人说话,他们都不是喜欢在用餐时闲聊的人,可是这种接近于回到家的安详氛围让赵桥感到自己的神经不再那么紧绷。 “你怎么来了?不累吗?” “这些我们等会再说,你先睡两个钟头。” 看着他喝完了一碗粥,吃了半笼烧麦,严峻生看了看表,用不容辩驳地语气和他说着。 赵桥没想过要和他争辩。休息室里有一张仅供成年人平躺的小床,很硬,被褥似乎是新换的,散发着浓重的洗涤剂柔化剂气味。赵桥脱掉外套躺在上面,严峻生就坐在床沿,温热的身体和他贴着,让因为认床而难以入睡的赵桥无比的安心。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和熟悉的人。 “你睡吧。” 他的头还是痛,闭上眼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怎么安稳。严峻生看出他不舒服,伸手替他轻柔地按压太阳穴,想让他能睡得熟一点。 半睡半醒,差不多要彻底失去意识的赵桥察觉到身边人的离去。 “别走。” 他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拉严峻生的衣角,抓了几次什么都没抓到。 好在严峻生只去了几十秒就重新坐回来,在他的睡意消散前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我只是去拉个窗帘。”严峻生温热的掌心覆在他额头上,语调里充满了不自觉的纵容和温柔。“怎么像小孩子似的,片刻都离不开人。”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握住了赵桥的手。 一直到赵桥真的沉沉睡去都没有松开,甚至被带进了模糊朦胧的梦里。 赵桥是被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弄醒的。迟钝地按掉闹钟,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许久,而手心里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清楚地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人。 坐起身体后他看了眼时间,发现离他睡下将将好过了两个钟头——虽说时间不长,却让他总算是有了点力气来面对接下来的许多事。 严峻生递给他一杯水,让他稍微润了下干哑的喉咙,顺便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因为维持同一个姿势太长时间而麻木了的手。 并没有遗漏他这个小动作的赵桥回想起自己睡前做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 “我以为你要走。” 严峻生活动了一下手腕,好气又好笑地抬眼望他。 “你还在这里,我能去哪里?” 知道自己当时脑子不清楚的赵桥坐到他旁边,替他揉着酸麻的手臂。严峻生没有拒绝,只在他的指尖碰到自己手掌时反手重新把他的手攥在掌心。 “你怎么来了?” 亲昵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得不回去继续工作的赵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下仪容,然后问出了睡前就一直萦绕在他内心的那个问题。 “你不能陪我,那我就来找你。”看出他在顾忌什么,严峻生冲他颔首。“快回去吧。你不要担心我,我回酒店去休息,你忙完了喊我来接你。” “我走了。”赵桥走到门边上,舍不得似的扒着门框回头看他。“我真的走了。” 赵桥再怎么样都还有张正经床可睡,其他人的待遇可就没这么好了。赵桥回去看到共事的几位男审计把相对舒适的沙发让给了唯一的女性,自己把靠背椅椅背放低,脚搭在另一把椅子,用个一看就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 “好了,人齐了,我们准备开始。” 唯一没有睡的魏延强打精神和赵桥打个招呼,过去把沙发和椅子上的人一个个摇醒。当中有个人睡得比较熟,无论如何都不想起来,挥舞着双手差点就打坏了魏延的鼻子。 魏延没和他客气,直接一个耳刮子把他弄起来。 “你等着,这事完了我们再算账。” 清醒过来的男人知道是自己对不住他,陪着笑和他连道了几次歉。 等人彻底清醒过来,他们就一齐拿着东西换到了旁边的会议室里。他们查了一整晚,就算后半夜因为撑不住走了几次神导致效率有所降低,也总该看出些疑点和线索。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算在一起总结,讨论,找到那个突破口,然后顺着突破口把这堆枯燥数字里隐藏的信息解读出来。 许多公司的账务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当中又分大问题和小问题。诸如偷税漏税和拆东墙补西墙这种问题他们发现了不少,但每一个都不是关键,深入挖掘后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他们目前能够得到的共识就是,这里肯定有人做了假账,而且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为了一个共同或者不同的利益,在高层的授意下用一本看似完美无缺的账目欺骗着定时来分公司查账的人。 赵桥用钢笔在面前的稿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关键词,又很快把它们涂掉。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他们遗漏了过去,他用笔尖点着纸面,留下一团深色的墨点,宛如他们此刻的处境。 他们就像一群无头苍蝇,绕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乱飞,却怎么也掌握不了关键。 其他人先说,赵桥被排在了后面。现在在说话的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性,她简单罗列了几个自己的疑点,另外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审计找到了和她差不多的问题,两个人在交流共通点。 “停,就这里,停下。” 本来这一页都要翻过,看起来像是在沉思的赵桥突然出声喊他们停下。说话的两个人被赵桥这一声直接说懵了,魏延和其他人也似是不解地望着他。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项目当时荣鑫确实是有参与,我记得很清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赵桥身上。他们怀疑地看看赵桥,又看看赵桥觉得有问题的部分。或许是心理因素作祟,他们居然也开始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赵桥闭了下眼睛,等他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解释。 “等我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确认点东西。”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魏延手快,跟着站起来拦住他。 “你先和我们解释下,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有问题,这样我们也能帮着查。” “这个项目是我家的产业,牵头人是我哥。我觉得在参与度这个问题上有人说了谎,所以我去找我哥要当时的账目和报表存档,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入就知道我的直觉准不准了。” 赵桥说完就拨开魏延的手,一个人去了走廊里联系赵时明的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3 助理。 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也开始在一堆报表和账簿中翻找和这个项目有关的部分。 等到赵桥回来,他们甚至不用问他结果是什么,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假账这种东西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有人扯开了一个线头,里面的褴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崩开。 “查,从这里开始查。” 通过伪造项目这种方法来达到资产转移挪用公款的目的是非常常见的手段,但是一般来说项目不能过大,否则很容易败露。 他们一开始会被骗过去实在是因为这个项目是真实存在的,荣鑫也确实有在其中参与。如果没有赵桥和赵时明之间的那层关系,导致他对这个项目的记忆深刻,他也很可能和其他人一样把它当作账目里难得没有问题的部分忽略了过去。 “我的天。” 这并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赵桥和魏延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被他们遗漏掉的一环。 “我去联系那边,让他们快点把那个查账的也控制起来。” “那个查账的也有问题,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把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事故发生的第三天傍晚,陈老板倒下了。 消息传来时赵桥正从酒店浴室里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这几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待在荣鑫,除了加班还是加班,最多回酒店冲个澡换套衣服,模样邋遢得自己都嫌弃。 今天下午轮到他休息,他昏睡半天,起床后洗了个澡,顺带刮胡子,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成往日里整洁干净的模样,然后晚上回去继续白天未完成的部分。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的天色,暖气开着,待久了令人昏昏欲睡。赵桥赤着脚走进卧室,没找到严峻生,倒是发现床头的电话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来电人的备注是何助理,他拿毛巾擦着头发,顺手回拨过去。 “何哥,什么事?” 听何助理说话的同时,他走过去把窗户开了条缝,夹杂着湿气的阴冷寒风登时就吹了进来,让他赤裸在外面的皮肤顿时起了一层疙瘩。 他往外看去,和明亮温暖的室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铅灰色的天幕,云层厚重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 “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到。” 他挂掉电话,拿起摆在另一边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穿到袜子时发现严峻生不知何时从书房里出来了,现在正倚着门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去。 “要回去了吗?” “不,和你一起吃了晚饭再说。”赵桥由着严峻生找到吹风机替他把湿漉漉的头发吹干,指尖摩挲过头皮的触感让他舒服得眯起眼睛。过了会,他睁开眼睛问身边人:“待会我要先去一趟医院,你和我一起去吗?” 严峻生手上的动作没停,甚至连他去医院的缘由都没问。 “好。” 晚餐是提前叫好的客房服务,泰国菜。或许是下午睡了太久,赵桥的胃口不是很好,但是出于习惯和潜意识,他还是吃光了自己那份。 医院的地址何广昊早就发到了赵桥的手机上,离酒店有点远,他看了眼就关掉。 这次坐在驾驶席的是赵桥。上路没一会儿,天上就下起雨。赵桥默默启动了雨刷。起初落下来的只是雨,到后来就开始夹杂着颗粒状的冰晶。雨夹雪,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忧愁地叹口气。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等待的途中赵桥随手打开了电台。傍晚的音乐电台放的是首相当熟悉粤语歌。男歌手的声音里饱含着压抑的深情,鼓点一下下落在人心里。 他粤语说得一般,但是总能听出点歌词大概: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越美丽的东西他越不可碰。赵桥把这句在心里咀嚼了许久,又分神去看了一眼身边人。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严峻生指指前面,信号灯闪了两下,显然是快轮到这边通行,前面的车已经有了发动的迹象。 “专心。” 赵桥收回目光,他可以触碰这个人就够了。 冬天的天黑得非常快,才七点过一点天就全黑了,风雨交加的,格外凄苦。他们到医院,何广昊在前台等着,见赵桥不是一个人来也没露出什么夸张的表情,他的职业素养就是不对无关的事产生多余的好奇心。 赵桥和他上去,vip通道空空荡荡的,四周都弥漫着一股医院独有的冷清。小时候赵桥最讨厌的事就是来医院,长大了也很少主动造访。 “……陈总是在和遇难者的家属谈赔偿条件时晕过去的。”这段何广昊说得很模糊,只说双方在赔偿的金额数目上无法达成一致,对方家属比较激动,这一激动不能大喜大悲的陈老板也跟着激动起来。他又大致和赵桥说了说里面人的情况:“冠心病,还有一堆年轻时生活不规律留下来的毛病,医生说的那么多我也不懂,总之情况不乐观就是了。” 人在里面抢救,何助理还要收拾那边的烂摊子:初期勉强稳住了媒体和舆论,现在受害者家属陆陆续续赶到,赔偿条件方面要一个个谈妥,加上财务这边早已可以立案的烂账和事故项目的后续决策,哪一样都足够让人焦头烂额。 最致命的是,他竟然想不到还有谁能代替里面得人来扛起这么多的东西,带着一家人继续前行。 每一个都是等着要钱的,没一个是能主动分忧的。 严峻生陪着赵桥在手术室外等。赵桥简单地和严峻生说了点以前他去陈靖家玩的事,所以里面的人不止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相当敬重的长辈。 手术还没结束,赵桥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陈靖。 陈靖的模样像足了先前的他,甚至比那时还要凄惨:衣服皱巴巴的,两眼无神,直勾勾地望着亮起来的红灯。赵桥叹口气,过去拜托何助理去给他买杯热饮,再买点吃的带上来。 “我二叔他怎么样?进去多久了?” 对于心脏类疾病赵桥知道的也不多,他只能说些自己都不怎么信的空话来安慰陈靖。 “具体还要听医生怎么说,你先冷静下来等结果。” 等待抢救是个漫长的过程,何助理买了东西回来,陈靖慢慢吃了,又坐了会,不再像刚来时那么失态,只是他的手指一直在抖。 魏延那边多调了几个人来,赵桥暂时不回去也不会怎么样。 “是他吗?” 陈靖动了动眼珠子,他不像何助理,对严峻生的存在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好奇。 严峻生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赵桥身边,握着他的手。但他从来不是容易被忽略的人,这点赵桥非常清楚。 如果有一群人,他也能在其中一眼就看到严峻生。 “是。” 赵桥点点头。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把手抽回来。 就像他之前说过的,和这个人在一起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论是在朋友,还是在父母面前,他都不需要把他的存在掩盖住。 他不会再遇到比严峻生更好的人了。 “真好。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4 ” 陈靖点点头,不再说其他的。 那天赵桥和他坦白自己有了新生活时他想过无数次要和这个人说什么,比如善待赵桥,比如要好好的,但是想了再怎么久,等他真正看到人,他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旁人都没什么资格置喙。 过了会,亮着的灯变绿,手术结束,人被推进加护病房。跟着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眼睛在这里几个人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到签字的何助理脸上。 “谁是你说的病人家属?” 没等何助理说话,陈靖就站了出来。他和同样疲惫的医生站一块,竟然分辨不出谁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些。 “他没儿子,我是他的侄子,您有什么事要说吗?” 医生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人反驳他的说法,就默认了他是病人家属。 “那好,你跟我来。” 他们去另一边说话,走廊长长的,白惨惨的灯光照在他们每个人脸上。 他们去了多久,赵桥就等了陈靖多久。 陈靖回来时脚步都不像踏在地上,反倒像是在飘。 赵桥抬起头,从小到大,他从没在陈靖脸上见过这幅神情。 确定陈老板这边没有生命危险后,还要回去继续查账的赵桥没再久留,起身和严峻生一起告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同行的还有陈靖。 “你就这样走了?” 赵桥难以置信地问陈靖。像陈老板这种尚未完全脱离危险的病人,头24个小时里身旁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人,所以对于陈靖刚到就要走这件事他十二万分地不解。 “这里暂时有何助理,我跟你去荣鑫看看,然后再回来。” 陈靖抹了把脸,有气无力地说。自从和医生谈完话,他就是这幅风声鹤唳的模样,赵桥拿不准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是从他们的侧面反应里,他也能猜出陈老板这次绝不是在医院躺个十天半月就能活蹦乱跳的小毛病。 生死劫,鬼门关。 赵桥回头看了眼何助理,哪方面都比陈靖靠谱的何助理朝他们挥手,告诉他们不要太担心。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但是我要先送他回酒店,你要是觉得浪费时间可以先去。” 陈靖自然不可能对赵桥的决定有异议。一行人快到地下停车场,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和这里的第三个人打过招呼,从哪方面来说都显得怠慢。 “不好意思,我是陈靖,赵桥的……朋友。” 严峻生短暂地握住他的手。陈靖的手心一片湿冷,还止不住地颤抖,相较之下,严峻生的就愈发有力而安定。 “我姓严,严峻生。” 可能是严这个姓氏在他们的交际圈里太过有名,连浑浑噩噩的陈靖都被激得抬起头,目光在他和赵桥之间逡巡,里面充满了怀疑和震惊。 “走吧,再不走回去就太晚了。” 前边的赵桥找到了车,拉开驾驶席的车门坐进去,转身催促那两个人快点跟上。 雨雪天行车总是比好天气里要慢。出于安全考量,赵桥他们回程比去时多花了一些时间。 绕了点路,赵桥按一开始说的先把严峻生送回酒店。解安全带的间隙,严峻生问他要不要待会送夜宵过去,赵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 “天冷,你回去就不要再出来奔波了。” “那你晚上回来吗?” “完了就回来。”赵桥不太确定地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你不要等我,我一点都不想半夜回来看到你还醒着。” 起初赵桥念着严峻生睡眠不好,太晚了就直接在办公室沙发上将就半晚,后来严峻生亲自来接,他只能回酒店睡。 “我尽量。” 顾忌着还有其他人在,严峻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亲吻赵桥。 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一会。赵桥目送严峻生走远,雨夹雪已经转成了肉眼可见的小雪,一片片,在黑暗的夜幕里反射着莹莹白光,又迅速地融化在积水里,消失不见。 一直到再看不见,赵桥才重新踩下油门,带着他和陈靖回了荣鑫。 严峻生不在,陈靖突然没了拘束,似是痛苦又似是压抑地问出了他心里的问题。 “阿桥,你说我该怎么办?” 专心前方路况的赵桥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陈靖也不是真的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问了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小,渐渐地就不再说话。 他们到公司是十点多,十三层还灯火通明。这段时间下来,前台已经对对赵桥有印象,但突然看到他带人过来,还是拦住陈靖要他做个出入登记。 虽然好几家媒体那边都上下打点过了,但是谁都不能保证一些没什么底线的网媒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做完登记,赵桥领着陈靖到他们工作的楼层,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去。大多数人都在埋头于自己的那部分账目报表,发现什么问题就隔空喊一声,没几个人对谁进来谁出去这种事投注了注意力。 从他们找出第一条假造账目的痕迹开始,后面的就像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被提溜出来,一条条造假记录被这群经验丰富的审计们识破,那个起初只是条小缝的裂口也越来越来。 “你们……”在干什么。 陈靖话没问出口,赵桥就先扫了他一眼。 或许是这一刻的赵桥过去他从未见过,他自己先被慑住了,不再敢开口说话。 赵桥打开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找出他们发现荣鑫财务漏洞的第一条记录,随便选了份报表打开。然后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把一旁发呆的陈靖按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他的手臂比陈靖想象的还要有力,牢牢地把他固定在座位上。“不要挪开眼睛,看进去。” 报表这种东西对于看不懂的人来说无异于天书,陈靖看了半天只能看出几个数字大概是正确的,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尔虞我诈。 “这个不能……”坐得近的一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想提醒下赵桥不要把公司的私密文件给不相关的人看。“不能给旁人看,快点停下!” 他这一喊惊动了不少人,包括认识陈靖的魏延。 “那是陈老板的侄子,我们的最大boss的继承人,这里将来都是他的,他想看什么你有资格管?”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都不再敢管,重新把注意力摆回工作上。 没工夫注意那边小插曲的赵桥突然松开手,还想再挣扎一下的陈靖差点就一头栽在电脑桌上。 “你问我你要怎么办?”赵桥开口开得猝不及防。他的声音很轻,语调又快又急,耳语似的,稍不留神就会被错过。“我能怎么办?做决定的人一直是你,不是我。” “我刚刚给你看的东西,你能看懂哪怕一条吗?” “不要想着有职业经理人可以依靠,你看看这次,能帮你二叔的还有谁?”这些都是过去的陈靖想过,却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的事实。如果不是陈老板倒得太彻底,赵桥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陈靖。“你说你没有接手的天分,对,一个连报表和账单都看不懂的老板,谁都可以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5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5 糊弄你,然后没几年,你会发现你的账户里一毛钱都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必须要卖车卖房宣布破产,那个时候你还想包养小明星?你在做梦吗?” “你知道,就我们目前查出来,荣鑫这边被非法转移的公司资产有多少吗?” 从第一笔黑钱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下,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了另一家空壳公司,随着进度的深入,涉案金额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多少?” 陈靖干哑的喉咙里光是说出这两个字就用尽了力气。 赵桥和他说了个数字,他的瞳孔瞬间就紧缩了。 即使是生长在他们这样的家庭,这个数额还是太庞大了。 “涉黑,洗钱,现在还闹出了人命,我们要做的已经不是如何解决这一件事了,而是如何把你二叔和陈家的主体从里面摘出来。”赵桥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很残酷,但是他不得不。“你也该下定决心了,你可能会是你们家里唯一一个支持你二叔的,也是最重要的。” 陈靖闭上眼睛。在他十八岁时,拼死反抗家人意愿,以及后来他二叔拿着医院的检查结果起,他们或许都预见到了这一刻的大厦将倾。 他们这庞大的一家人和偌大的公司都压在了他二叔的头上,是时候让他解脱出来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逃避。” 赵桥最后还是未能在平安夜当天回去。 陈老板是在手术十四个小时后醒来的。醒来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他虚弱到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陈靖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他要的究竟是什么——他问的是荣鑫的现状,和原定计划里该在今日举办的荣鑫股东大会,而不是自己究竟如何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术后第二天,他就向主治医生提出了出院。他的理由很简单:他没有时间了,而那边更需要他。那时陈靖刚缴完药费上来,准备和医生讨论进一步治疗方案,就在门后直接把里面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随后,陈靖在打给赵桥的电话里平静地说:“如果我能有一点用,我二叔就不用刚做完手术就要挣扎着起来收拾烂摊子。” 自从那天被赵桥近乎刻薄地点明了现状后,他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开始前所未有认真地思考起自己,还有他们家的未来。他知道他的父亲一生都会是个目光短浅的无能之人,他的母亲只爱好打牌和珠宝首饰,他的姐姐完全投身科学事业,他是唯一那个能理解他二叔的人。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让陈庆忠出了院。他们拗不过陈庆忠的固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因为他们都在这几天里,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许多事情没有这个躺在病床上,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的中年人的话,光靠他们根本就无法进行下去。 和陈靖那边的兵荒马乱草木皆兵不同的是,赵桥这边工作进度上升得无比平稳。 在几方的严密保护下,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打扰他们的工作,他们也终于一样样地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肮脏交易摊开,暴露在公司其他人的视野里,汇集成律师们手中的铁证。 不论是已经辞职去了其他城市工作的财务,还是在事情暴露第一瞬间就想畏罪潜逃的查账人,他们都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等待法律无情的制裁。 赵桥他们的工作结束在平安夜的傍晚。晚上他们一起吃了个散伙饭,算是为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划了个句号。 “难得过节,要不要顺便到处走走?” 席间他们喝了点酒,离席后看外面的人头攒动,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个主意,居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一致认同。 外面的道路实施了交通管制,除了公交车和出租车外禁止其他车辆通行。他们沿着来时的方向,在繁华的商业街上慢慢行走。整条街都是人:走在街上的,在店里抢购的,忙着回家的,在一起汇聚成了巨大的人流。夜空被明亮的灯火照亮,寒风也无法熄灭人们的热情。 他们这一行人里大多是未婚男性,有人在街边小贩手里按人头买了苹果,唯一的女性被和最年轻的赵桥分到了个最大的两个苹果。这种拿来做礼物的苹果表面打了蜡,红彤彤的,模样煞是可爱。赵桥拿着足足有他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苹果,很难得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明年和对象一起过,别像今年,和加班对象一起过节。” 国内的圣诞节和国外的总归不一样。赵桥看着身边走过年轻的情侣,背着书包的学生,和三三两两的上班族,一张张迥异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相似的快乐和喜悦,如同黑色藤蔓上的白色花朵,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前段时间下过雨夹雪,这几天虽然放晴,空气里还残留着那种湿冷的潮气。赵桥抬起头,看到苍白月亮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格外黯淡,挂在深黑的夜幕上,下一秒就会被云层吞没一般。 他下意识就想把指尖冻得冰凉的手插进口袋里,却无意中摸到正在震动的电话。 前面的人在和卖花的小姑娘讨价还价没空注意落后几步的赵桥。他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接起了电话。 是严峻生。因为还有工作要回去处理,严峻生几天前就走了。赵桥没能送他去机场,只在他安全抵达后给他去了短信。 他手里还拿着先前他们塞给他的苹果和买给其他人的礼物,差点就腾不出手接电话。 “是我。” 一同手忙脚乱后,赵桥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人群里的喧嚣让他说话都不得不扬高了好几度音量,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差点听不清严峻生在说什么。 “你在外面吗?” 严峻生听出了他这边吵闹。 “是的,刚和他们吃完饭,想着回酒店也没事做,就在街上走走。” 那一点微弱的酒意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赵桥一面和严峻生说话,一面望着人声鼎沸的那边,漆黑的瞳孔被远处的灯光染成明亮的金色,里面透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愉快笑意。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早上的机票。” 赵桥和他详细说了起飞时间和降落时间。他原本是想今天夜里就走,但是航空公司告诉他,今夜的那班航班因为各种原因已经被取消了,只剩下明天清晨的。 “要我来接你吗?” “如果我说不要,你会不来吗?” “不会。” 赵桥还想说话,人群突然一阵躁动,让他把未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第一声的轰鸣在他们的头顶响起,也让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赵桥抬起头,看到了满目的琳琅色彩。 是焰火。 应该是有人在楼顶早已预演好这场表演,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表演就一瞬间进入了高潮部分。 天空中一朵接一朵地绽开绚丽的花朵,这朵还没消散,另一朵就填补了上来,整片天幕好不热闹,也让节日的欢乐氛围到达了一个巅峰。 赵桥突然没了声音,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6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6 他看得有点入了迷,忘了电话那边还连接着许久不见的情人。 “阿桥?” 严峻生许久没听到他说话,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这里居然有焰火表演。” 等赵桥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他不可置信地和严峻生分享自己的发现。 “好看吗?” “好看。” 赵桥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看到这样的焰火表演是哪一年了。童年到青少年的回忆早已模糊,青年时又大多在繁忙和孤独中度过,他甚至回想不起,除掉和严峻生的那次,他好好过一个节日是在什么时候。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久没看过焰火了。”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严峻生倾听赵桥的呼吸声,赵桥望着天空,时间无声地流逝。 焰火表演接近尾声,所有纷呈繁杂的色彩都销声匿迹,只剩安静的夜幕,和底下一群不习惯似的,茫然眨着眼睛的人。突然,嗖的一声,一发烟火发射出来,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炸裂开。无数金色的光点从漆黑的天幕上显现,它们宛如一场密集的流星雨,拖曳着长长的尾巴,从天空的最高处缓缓落下。 一场金色的雨,赵桥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把它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可这世界上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 一枚又一枚的烟花炸开,金色的流星也永不停歇,前赴后继地奔向这个它们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天空明亮得像是白昼,而烟花走过的痕迹久久不散,像是烟,像是火。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 赵桥逆着人流往外走,他终于有勇气问出他心里埋藏已久的那个问题。 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在巴黎最知名的那家咖啡店喝过咖啡,一起看过八欧元一张门票的老胶片电影,电影是les amants du pontneuf,然后他们在圣诞广场里散步。他们还像是一对比较熟悉的陌生人,一言一行都充满了生疏的礼貌。严峻生想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想的是不用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假期。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想和这个男人有更多纠缠。 可人生就是如此的奇妙。 一年前他看不见分毫的未来,此刻一点点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副美好的蓝图。 “你哥拜托我去看看你……”严峻生说了一半,连他自己都不信似的停住。他安静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当时真正的意图。最后,他找到了合适的词句:“可能是命运让我这么做的。” 如果换做其他事,赵桥可能会觉得这真是个浪漫而不切实际的回答。 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那天严峻生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旅行时,他因为一念之差没有答应,那么现在他应该正做完工作,疲惫而麻木地走在街上,无法感受到一点节日的美好。 没有等他回去的人,也没有在怎样的困境里都依旧存在的承诺。 他会仍旧沉溺在那个孤独的梦境中,从过去到未来,只有他一个人。 “是。”赵桥回答得无比认真。“我赞同你,是命运。” 生活并非全然的顺遂,也并非全然的坎坷。 所有不好的事情后,总会有一点点的希望。 而他抓住了他的机会。 因为梁莘怀的是双胞胎,所以生活起居上的注意事项比寻常孕妇还要多。 赵时明通常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生怕哪里磕了碰了,除了今天。今天他陪她做完产检,送她回家后就把她托付给前来探望女儿的丈母娘,自己则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推开门准备再次外出。 端着点心和汤从厨房出来的梁夫人看他这副模样,十分不解地问他:“怎么又要走?” “我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一趟。” 赵时明同她温言解释,顺便过去亲了亲靠在沙发上梁莘的脸颊。 “我大概晚上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饭。” 路上遇见红灯,赵时明不自觉地屈起手指敲着方向盘,眼睛盯着路况,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若是有熟悉他们兄弟的人见了,定会发现他们想事情时的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这次是专程为了赵桥的事回去的。 前段时间他只要和母亲提起赵桥的事,她就说心脏痛头痛需要休息,然后开始赶人,几次下来,他顾忌她身体确实不好,只能不了了之。 他看得出来她是在用尽一切办法不想起这件事,甚至到了逃避现实的地步。 但是他们终究拖不了一辈子。 到家已经是下午的事。赵时明没提前和任何人说过他要回来,正在一楼餐厅里忙碌的保姆看到他都吓了一跳,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瓷器。 “我父母人呢?” 赵时明替她接过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松了口气的保姆不假思索指着楼上说:“夫人吃过午饭就上楼去了,先生从昨天就没回来。” 谢过她后,赵时明就径直上楼去,在他母亲房门外敲门。 起初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耐心的多敲了两下。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露出一张恹恹而疲倦的脸。 “是谁?” “是我。” 见到是长子,赵夫人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只是在赵时明看来在,这笑脸相当的假,如同一张尚未精心准备好的假面皮贴在面上。 “时明你怎么回来了?小梁呢,有没有跟来?你吃午饭了没有,我们吃过了,你要不要让陈阿姨给你做点什么……” 因为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来访,她的打扮非常朴素,头发散乱,眉宇间透着忧郁。 “她身子不方便,我没让她跟来。”赵时明跟着她进屋,顺手替她把门带上。他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对面。“妈,别让陈阿姨送茶上来,我是来和你聊阿桥的事的。” 赵夫人所有见到孩子的喜悦都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她冷冷地盯着他,一双能看出年轻时风情的凤眼里都是失望和抗拒。过了会,她算是看出今天他不会轻易罢休,嘴唇动了动,无力地问出了一句话:“你就是特地回来和我吵架的吗?” “我不想和您吵架。” 赵时明小心地观她脸上的神色,确定她只是生气,而不是别的才往下说:“你们也许对我很好,但是对于阿桥来说,你们并不是称职的父母。” “你要反过来指责我们的不是了是不是?” “没有,我只是想要心平气和地和您说说我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赵时明自嘲地笑了下。“你们知道第一次给阿桥开家长会,坐在一群父母中,我是什么感受吗?我觉得很尴尬,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7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7 但是阿桥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我有哥哥啊’。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知道他从小学成绩就很好,很受欢迎,还加入过校足球队吗?知道他喜欢的科目和不喜欢的科目,知道他爱吃什么东西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问住了她,赵时明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继续说。 “我一直知道你们是偏心的,只是我都选择视而不见,我总想着,将来会好的。可是我现在要当爸爸了,我要有两个孩子了,一天夜里我想着将来的要如何对待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偏心,会不会厚此薄彼,我突然意识到,阿桥有哪里不对呢?他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此刻的赵时明已经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沉默严肃的他了。 他既是个父亲,又是个哥哥,站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说出了从十多岁时起就堵在心里的话。 “所以是我们欠他的吗?” “不管你怎么说,同性恋都是不对的。” “可是那个人给了他我们都给不了的东西。” “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他付出了什么,我当初就是为了他才没有和他爸爸离婚!我总想着,让这个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可他怎么回报我的?!他为什么要跑去喜欢男人!?” 面对他们母亲的失控,赵时明沉默了很久。 许久后,他轻轻地说:“我们这个家,哪里像个家呢?” 他这一句话撕开了这个家全部光鲜亮丽的伪装。 父母都只在节日里会聚在一起,粉饰太平地装出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在那些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就只有他和赵桥两个人孤独地面对空旷的大宅子。他长大了一点才知道,他父亲从赵桥出生以前就在外面有人,只是没有弄出个私生子,他们母亲从一开始的争执吵闹发展到后面的漠不关心,现在年纪大了,他们居然还可以相敬如宾地坐在一起,偶尔一起出门参加一些活动,惹得不明真相的人感慨二人感情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好。 幸福的家庭有他们共同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却有各自的难处。 “忽略了您的感受,我很抱歉。但是您要是还是觉得痛苦,那就和爸爸离婚吧,现在不迟,一点也不迟。” “你明年春天有假吗?” 说这话时,赵桥刚从冰箱里拿了盒他们昨天一起去超市买的冰淇淋,不紧不慢地往客厅走。 严峻生靠在沙发上看书,赵桥进来后就直接挨着他坐下。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但还是体贴的给他挪了点位置让他不至于半个身体悬空。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的,具体还要看我那时的安排。”严峻生闻言抬头看他,目光在他手上的冰淇淋盒子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书上。“之前总熬夜,现在身体还虚,少吃点凉的。” “就这一次。”赵桥揭开上面那层盖子挖了一勺。然而只吃了一口,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就这样咽下去。“有点太甜了,和以前上学时吃过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可能是你在记忆里美化了它的味道,也可能是这个牌子确实换了加工厂。”严峻生翻过一页书,轻声询问赵桥来这里的缘由:“明年你有什么事吗?” “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行。”看严峻生的表情不像是拒绝,他继续说:“其实我现在连去哪里都不确定。目的地我大概有个范围:英国、意大利或者西班牙都可以。我个人比较偏向于意大利。时间大概是新年过后,去半个月左右。后面再具体点的行程我就没想过了,因为有些事我自己都不确定。” “我去年去过罗马,是很好的旅游城市。”一直等赵桥说完,严峻生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怎么突然要去旅行?” 他知道赵桥的工作,虽然不像有些人那样每日加班到深夜,但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我明年春天就要失业了,想要趁着找新工作前的这段时间出去玩一下。” 赵桥耸耸肩,无所谓似的说道,一点都没有即将失业的沮丧或是难过。 “失业?”严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拎出来重复了一遍。他略一思索就想到只能和他这次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加班有关。“你们这次的事解决了?” 虽然事故发生在隔壁城市,但毕竟荣鑫的根还是在这里,而他们又都多少有点事业项目上的交集,会有所耳闻也不奇怪:新旧城区交界地段的开发,这样一个项目出了人命,后面又牵扯出空壳公司挪用巨额公款和洗钱的问题,换了谁都有可能被趁机压垮直至一蹶不振,怎么样都不能算是小事。 “我这边是解决了,其他人还有收尾的整顿工作要做。”赵桥点点头,有些东西涉及到公司机密,他只能挑不那么重要的部分说。他们那群人的工作仅限于核查账目整理证据,然后上交。如何使用这份证据是法务的事,和他们关系并不大,就像上层决策不需要通过他们一样。“但这只是第一步,后续才是关键。” 透过这件事和陈老板的倒下,陈靖终于看清了自己并不适合这一切,然后下定决心要跨出关键性的那一步。 荣鑫的停业整顿只是一个开端,借着这个机会,陈老板会把包括荣鑫在内的陈家许多产业将在今年年末及明年年初一步步拆分解体,剜去已经变成毒瘤的部分,留下有用的核心,然后用一个适当的价格出售给适当的人。至于未来,陈靖他们可以靠着出售公司的资金做一些适当的投资,靠分红维持现在的生活。 有陈老板镇守,他们只要足够谨慎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人各有命。” 赵桥把陈靖家的事大概和严峻生说了,严峻生没有过多评论,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就把话题重新拉回了他们先前讨论的话题上。 “后续有什么安排吗?比如下一份工作之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严峻生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他可以为赵桥提供一切他能提供的援助。 “不知道,不过我哥问过我,要不要回去帮他。”赵桥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因为我找他要过一些相关文件,所以他知道陈靖家是什么情况。” 陈家事故同样传到了赵时明的耳朵里,赵时明虽然没有像严峻生那样过来探望他,但是还是十分关心他现在的处境。说到陈家决定抛售产业,赵时明第一反应就是问赵桥要不要回家来。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也不确定。我和他说,我还要再考虑一下。”赵桥明显是想起了一些事,眼神都飘向了远方。在他的课程还有最后一年时,赵时明问过他要不要回家,当时他拒绝得很干脆。“他可能是被我拒绝习惯了,以为这是我的新借口,但是我是真的在考虑。” “你以前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究竟是在和谁较劲。” 赵桥露出点笑容,只是眼睛里的光和愉悦没有什么关系。无关嫉妒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8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8 和他过去那些小心思,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相差的八年,他们的父亲应该也会选择比他优秀得多的赵时明。他较劲的可能是自己的家庭,也可能是沉浸在悲惨假象里的自己。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再也无法伤害到他分毫了。 以前郁结在他心里的东西早就像云烟一般消散。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严峻生知道,这个话题他们再聊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不如想想究竟去哪里。” 说到这里,赵桥差一点就忘了他一开始只是为了旅行这件事来找他的。 “你还没给我答复。”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有时间,我总还有几项假没休过,董事会的人肯定不会拒绝。” “什么?” 赵桥没反应过来似的扭头看他。 “唔,我如果说我要休婚假,他们怎么样都不会拦我。”他合上书站起来,顺便抽走了赵桥手里奶油融化了一小半的冰淇淋盒子。“这个我就拿走了。现在去睡一下,你看看你,脸色还那么糟,晚饭前我上来喊你。” 严峻生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赵桥敏锐地在他眼睛里看到了那一点微弱而明亮的笑意。 一年终于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天走到了尽头。 赵桥的补休和元旦连成了一个小长假,于是几天前就不再去上班,只在前一天参加了公司组织的元旦晚会。晚会上都是老一套,几个副总上去发了言,然后表演了一些小节目,就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他底下的人运气不错,黄秘书抽中了一部新手机,其他几个小姑娘抽中了彩妆套装和瓷器,倒是赵桥几乎是空手而归。 散会以后,赵桥在楼下等司机的时候,远远看到黄秘书急匆匆地走在对面的街道上,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职业套装,还化了妆,即使是在夜幕里也非常显眼。 她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保时捷前停下,拉开副驾席的车门坐进去。赵桥见过她男朋友,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得起跑车的人,而且如果他有车,那次也不会让女朋友打车去约会。 这个车型他上次看见公司里有人开,虽然只是一次,但因为是年初的新款,他记忆很深刻。 怪不得段总对他的有些工作了若指掌。他后知后觉地想。 这个时候裁员和整顿的阴影还没有笼罩到大多数人头上,困扰他们的只有加班和年终奖的数额。 等了会,司机也到了,他就不再想这些烦心事。他回到家,严峻生还没回来,据说是要待到那边的晚宴结束。 转日的白天,他起床后严峻生已经不在。他洗漱收拾好自己也出了趟门。因为原装零件获取途径麻烦,所以拖了这么久。现在他的车终于修好,修理厂几天前就通知他去取。 他取完车,顺便绕路回了一趟他短暂住过几个月的旧公寓。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过这里,连家政服务都在上个月到期后停止了续费,只维持着最基础的水电以备不时之需。 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处于完全的荒废状态。但事实是从他打开门开始,他就意识到里面有人。 “谁?” 有他这里钥匙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做着遭了贼的打算推开里室的门,却看到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妈妈?” 里面的人正是赵桥母亲。她同样震惊地看着赵桥,就差没张开嘴。 他和她,两张相似的面孔上都是难以置信。 只是赵桥更快反应过来,喊出了第一声。她听到了他喊自己,没接受也没拒绝,过了好一会才拧着眉毛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虽然这个问题更适合赵桥来问,但是他敏锐地听出了一点上次没有的东西:对她来说,和他说话仍旧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但她这次终于犹犹豫豫地跨出了第一步,跨过那些她至今觉得厌恶和不能接受的怪癖。 于是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稍微放松了一点。 “回来拿点东西。”他侧着身子从门边上进去,卧室的摆设和他上次见到没什么区别,空落落的,有用的东西都被他带到了那边。“我从前天起就放假了,现在还在假期。您呢?身体还好吗?” “我,我还好。”她刻意扭开脸不看赵桥的眼睛,生怕在里面看到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东西。“你随意,我先走了。” 她连声音都在抖。赵桥不用想就知道,赵时明肯定和她谈过,不止一次。 “路上小心,到家……您要是愿意的话,给我报个平安。” 赵桥没有拦住她,只看着她逃一般离去的背影,松开暗处攥着的手,平滑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印记,可他却像不知道痛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他把卧室和储物间粗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 说是回来看看,其实他没什么一定要带走的东西。他现在的衣物很多都是应季现买,笔记本和其他电子产品第一次就带走了。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回来。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书架,他这里的书很少,大都是那次回他父母那边拿的……他看到了那本旧相册。来自不同时间段的纷杂回忆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记得的,不记得的往事,都在这堆由旧到新的照片里得到了留存。他后来问过赵时明,里面有一多半照片都是出自他之手,包括严峻生替他处理伤口那次。 谁也想不到,他们后来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纠缠下去。 可能会是十年,几十年,更有可能会是一辈子。 赵桥合上相册,把它收进了箱子里,开始寻找下一样他要带走的。他花了很长时间,不得不承认真的没什么需要的。 最后他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那本旧相册。 除去这么个小插曲,日子就像往常一般过。 跨年夜的晚上,赵桥和严峻生在他们家附近的一家餐厅用了晚餐,散着步往回走。住宅区这一带的街上人比往日还要少,偶尔有也都匆匆裹紧了外套走过。天黑了,亮起的路灯把他们并肩而行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快到家的时候,严峻生突然停住脚步,害得赵桥差点一步走过,不得不转回来看他。 “要不要去江滩边上走走?” 江滩公园那一带每年的今天都会有烟火表演,附近又刚好是繁华的商业街,便成了许多年轻人跨年的绝佳去处,逐年下来,市政府早就默认了这一活动。 “江边风大,等我上楼换件外套。” 赵桥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他们出门吃饭时,他图方便只穿了一件薄呢子大衣,若是要去江边肯定遭不住寒风。 “我和你一起。” 他们家离江滩不算远,开车过去果不其然遭遇了拥堵:公路上一长条全是停着的车,间隙里是耐不住拥堵下车步行的人,而交警在焦头烂额地维持秩序。最后二人只能费尽全力绕道在附近带一带找了个车位,剩下的距离靠两条腿走过去。 经过星巴克时,赵桥进去排队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9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69 买了两杯热咖啡,杯子拿在手里,暖意从手心一直烫到心里。 越靠近通宵营业的江边商圈,新年的氛围就越是浓厚。 商业街明亮的灯光将冬日夜空都点亮,也驱散了冬至带来的寒意。周边都是和他们目的相同的人,汇聚成巨大的人潮,赵桥他们为了防止被人流冲散,袖子里的手一直都是紧紧交扣在一起。 往年发生踩踏事故赵桥还是有所耳闻的,于是他一刻都不敢让身边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严峻生亦然。 靠着江边的栏杆,带着江面潮气的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赵桥被冻得鼻头发红,好在天黑了,严峻生看不到他此刻难得的滑稽模样。 江面上是返航的轮渡和停泊的货船。轮渡上张灯结彩,五光十色的彩灯闪得人眼花缭乱,也在漆黑的江面上留下粼粼倒影。 纵然不是农历上的新年,但是人群里的情绪如同会传染一般,每个人都在翘首以待。 时间离新的一年越来越近。 等了一会儿,赵桥手里的咖啡杯子已经空了。他看到严峻生的也差不多了,干脆等到他喝完,拿过两人的杯子穿过人海去找垃圾箱。 因为人比较多,他这一去回来就花了不少时间,还差点在人潮了被挤去另一个方向。 回来时,严峻生还在原来的位置,靠着栏杆,像是没有听到赵桥的声音似的。 赵桥不放心,又喊了他一声。这次终于有所反应 “怎么了?” 即使周边人声鼎沸,夜幕如织,将他们的表情模糊起来,但是霓虹灯的残影映照下,赵桥仍能敏锐地察觉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他在严峻生脸上见过许多种表情:喜悦的、愕然的、温柔的、专注的……甚至是饱含欲望的。 唯独没有过这一种像眼前这样。 他的眼睛清凌凌的,如同一池冰骤然碎了,碎冰浮在水面上,晃眼又扎人。 在赵桥的记忆里,严峻生大多数时候对他都是温和且体贴的,他总是比大多数人都可靠而坚定,即使露出点软弱和被伤害后的脆弱情感都是克制的。 可此刻他的面部轮廓非常的生硬,看起来竟然有点不像活人了。所有的情绪都被笼在一个坚硬又完美的壳里,让他无比的与世隔绝,就像是水墨画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但是瞳孔里面一点潮湿的水汽氤氲开大片冰冷的墨色,倏地让悲切生动起来。 “我父亲……刚刚去世了。” 等赵桥把这一句话拆开了又重新组装起来,深刻地理解了它蕴含的意味后,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嘴唇动了几下,却连一句“节哀”都说不出来。 这一年里发生过许多好事,也发生过许多坏事。 没有哪一件像这件这样令赵桥如此的手足无措。 他们赶到疗养院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据贴身照料的何伯说,老先生是在晚饭后靠在躺椅上看书时安静去的,发现时都已经彻底没了呼吸,走得很安详,算是“喜葬”。 何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今天早上起床时心口痛,晚饭时没准备老先生喜欢吃又不能多吃的那几样菜,越说越悲恸,一张脸上涕泪横流。严峻生比了个“停”的手势让他不要再讲下去,面上的表情还是不显,冷冷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再能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们跟着到了停放遗体的地方,这地方阴气重,老远赵桥就打了个冷战。 赵桥在门外等,严峻生一个人进去道别。 他靠着墙壁,眼睛空洞洞地凝视着惨白的日光灯管,以为自己要等很久,结果人只进去了几分钟就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走吧。” 灵堂布置在严家老宅的一楼大厅。这里荒废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重新被投入使用,新的和旧的痕迹交错在一起,格外的显眼。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何伯简单地收拾了几间房出来,又到厨房里煮了夜宵。 严峻生说自己没有胃口,赵桥也不劝他,只是等待,等到最后静静地看他吃了两口,见他没有再动的意思就把碗端了出去。 待到许多琐事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赵桥劝着何伯睡下,自己又转身回到了灵堂里。 “你去睡,这里只留我一个人。” 严峻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赵桥听清他说了什么后,没赞同也没反对,静静拖开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似乎是在说:“你就当我不存在。” 赵桥陪他在灵堂枯坐了一夜,黑白的遗照嵌在相框里,两簇幽冷的烛火是偌大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这一夜漫长而漆黑,严峻生像是一尊雕塑,动也不动地坐在这个地方,要不是能听到他轻得几乎被掩盖的呼吸声,赵桥只怕要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哭,没有不接受现实,反而太平静了一点,平静到不像是接受了至亲的死讯。 暖气坏了,到天明前的几个钟头,温度降到一日里的最低,赵桥穿着厚厚的大衣也被冻得手脚冰凉。他知道严峻生劝他上楼去是什么意思,楼上有舒适的床和暖洋洋的热水,还能睡个好觉。他到这种时候还在为他考虑。 可是越到这种时候,赵桥就越知道自己不能走。 如果是严峻生出声赶他,他一定会走。但是他没有,赵桥不仅知道他没有,甚至还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的那一点点期盼和祈求。他在求他留下。 守夜其实是件非常枯燥的事。赵桥半夜里几次差点睡过去,但是都因为脑袋垂下来被惊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严峻生的那个方向,严峻生似乎也在看他,两个人遥遥相望,像是互相支撑,也像是对峙。 可是他还是什么话都没和他说,似是抗拒又似是默许的纵容了他此刻的陪伴。 天亮前的最后一个钟头,大堂里突然起风了,穿堂风,烛火瞬间摇曳起来,像是要熄灭,可是挣扎了几次,那点微弱的,橙黄里带靛蓝的火焰终于还是撑了过来。 三匝清风绕着他们的脸颊打转,冷到了骨髓里,也柔和到了极点。赵桥望着没有关严的窗户出神。虽然他理智上知道,人死魂灭,世间不存在鬼神之说,大多假象都是生者过于思念亡人产生的错觉,可是心底总是残存着一丝期盼。 “不要走。” 赵桥听到严峻生这样说,声音在寂静如死的灵堂中如平地惊雷。 “求你了,不要走。” 那声音里终于带了点哽咽。 赵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过去寻严峻生。他坐得太久,腿都麻了,差点被椅子脚绊倒。他过去握住严峻生的手,手心比他还冷,都是冷汗。 他心里知道不对,反应过来就去摸他额头。 他摸到了一片不同寻常的灼热。 他瞬间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几秒才想起来,他该去找药。 可他不知道药箱在何处,找了一圈都没有收获,只能去喊已经睡下的何伯。 “何伯!” 医生先是给严峻生打了针退烧针,随后给开了几样药,一一说明了一日几次,一次吃多少。 “现在只是风寒,算小毛病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0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0 ,但切记要静养,不要再受凉,否则容易转成肺炎,肺炎再反复就是脓胸,都是麻烦又不好治的病。” 何伯把医生的嘱咐一样样记下,表示一定会谨遵医嘱。年过半百的老医生看看他,又看看赵桥,最后给赵桥使了个眼色,赵桥领会到他的意思,趁着何伯和严峻生说话的时分溜到了外面的走道上。 面相严肃的老医生他出来,x光似的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一番。 “你是他的朋友吧?……算了,不关我的事,我问了也是白问。” 赵桥不可置否地应了声,这名在严家工作了许多年的家庭医生叹口气,说起了他的真正意图。 “你尽量劝他看开点,虽然我知道至亲去世,切肤之痛,看开说得容易,实际上很难。”他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污垢。“但不瞒你说,他这病一半是心病。忧思过度,忧虑过重,随便怎么说,反正就是和心里想的东西脱不开关系。俗话说心病得心药医,你多陪着他,别让他一个人钻牛角尖,这病就好得会快一点。” “谢谢您,我尽量。” 离天光大亮还有一段时间,赵桥陪着慢慢退烧的严峻生睡了会。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得见。这觉睡得很不踏实,赵桥是一小时三遍地摸严峻生的额头,严峻生纯粹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睡梦里眼皮都在不住地颤抖,睡到一半,额头上就全是冷汗,赵桥只能取了棉布手帕替他细细擦净。 八点过一刻左右,他就醒了过来,说什么都不肯再睡。 “我梦到他了。” 赵桥正下床去倒水,听到他这么说,手上动作滞了一下。 “什么样的梦?” “我梦到了自己十几岁时的事情。”此刻的严峻生明显比晚上要平静许多。“很多事。” 争吵、冷战、以及更久以前的,在他的家庭尚未分崩离析前的那些幸福时光。 父亲是他的第一个英雄,也是他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个路标。 “他可能不算一个很好的父亲,我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他,我们都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所以我们一直都在误解,一直到这几年,但是已经太晚了。” 赵桥默默听着他的讲述,顺便把床头柜上的药按医生量取出来一些。 “阿桥,你喜欢孩子吗?说实话。” 不知道话题是如何转到这个方面的,赵桥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不喜欢。” “为什么?” 比起回答问题,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他注视着严峻生把药片吞下去,才继续说:“排除掉我的性取向,我也不觉得我会是个好父亲,所以我暂时没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成为一个父亲的想法。” 养育一个孩子并不是一时的热情就可以。要把一个孩子从小小软软的一团养成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当中要付出的关注和耐心并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因为他能付出的关注全部都给了一个人。 说完后,他从严峻生手里接过空了的杯子。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也不喜欢小孩子,理由和你差不多。” 严峻生倦倦地闭上眼睛,他才退烧,整个人还很虚弱。 赵桥坐到他的身前,温柔地替他理好垂下来的额发。 “但是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 何伯起得早,在一楼忙碌,准备着这几日里要用的各种东西。赵桥他们下楼,餐桌上早饭早就摆了出来,就差人上桌。何伯见到他们两个,连忙摆手喊他们过来。 据严峻生说,何伯一生没有父母子女,只有一同长大的老严先生和他过了这么多年,算得上是他家的半个长辈。所以他打算在他父亲入土为安后问一下何伯对今后生活的安排:如果他想留下,严家会保证他能安度晚年,如果他要走,那么他也会替他安排好一切。 知道严峻生还在病中,肠胃虚弱,何伯准备的都是些清淡易消化的小食和白粥。当两人坐定,刚动筷子,第一批来吊唁的人就到了。严峻生本身就没什么胃口,被这样一搅和,更是用不了多少,只草草动了几筷子。 赵桥见到那碗基本没动过的白粥,眉头皱成一个结,却没多说什么。 灵堂里燃着檀香,香烛烟火不断,烟雾缭绕,白日里都让人看不真切。灵台的正中央,是被惨白花朵和黑色簇拥着的黑白的遗照,相框里选的是老先生尚且年轻,还未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时的照片,那和严峻生无比相似的眉眼英俊斯文,唇角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先生这几年都在养病,鲜少与外人接触,讣告传出去后,来吊唁的除了公司高层和严家旁系亲属,就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故交。 严峻生领着他们来到灵堂祭拜。他们当中有的人嚎啕大哭,有的人默默垂泪,有的人只是安静地上完三炷香,鞠个躬就转身离去。铜盆里的纸钱烧成了灰,余烬还未冷却,就又有新人来为它添了一剪纸,很快被死灰复燃的火舌卷了进去。 哭声撕裂了这里维持了十多年的平静,一天里登门的人居然比严峻生回来这么多年里加起来还有多。他冷眼旁观他们或真挚或浮夸的模样,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最多在适当的时候递上纸巾。 大多数来人赵桥都不认识,哪怕认识也仅限于眼熟,没说过话。他因为身份尴尬,没有和严峻生一同去接待客人,反而和何伯待在一处,帮着他处理一些琐事,顺便和他聊两句有关严峻生的。 “这些人啊,先生活着的时候,这么多年见不到个面,死了倒全来了。” 何伯擦拭着手中的器皿。这里荒废了太多年,骤然重新使用,需要收拾的东西太多,又没有其他佣人,于是全部落到了他的头上。 赵桥本来想要帮忙,但是何伯说什么都不让他动手,最后只能帮忙端茶倒水。 “您说什么?” “没什么。”何伯手上的动作一僵。“年纪大了,自言自语。” 听清了他在说什么的赵桥见他拒绝谈论,心中虽然有疑惑,也不再追问。 赵时明是中午到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父亲,在前面的灵堂里上过香,烧过纸后就到后面找赵桥。 赵桥正要过去给忙得焦头烂额的严峻生送药,就和这两人撞上。 “你们来了。” 有他们父亲在,赵桥不想多说什么,胡乱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他还在生病,我去给他送药。” 他们父亲的脸上的神情晦涩莫辨,倒是赵时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 赵桥一面走,一面想,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呢? 不都是他应该做的事吗? 他走到一半,听到前面的拐角处有人在说话。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收敛气息,站在了阴影的另一边,想要等他们说完了再过去。 那些人显然也是忌惮着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赵桥起初没想听,但是随着他们越说越投入,声音不自觉放大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1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1 ,他也就听进去了一点。 他模糊听出的几个关键词都是和律师以及遗嘱有关。他虽然见得不多,对这种事却不是全然一无所知。有些家族里人情淡薄,比如那些在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的严家其他人转头甚至还没离开这里就说起了财产、利益,迫不及待地想要从那个死了的人身上捞最后一笔。 “……走吧走吧,做什么白日梦,等律师公布遗嘱再说话吧。” 毕竟还是严峻生的家,他们没有说多久就匆匆离去。赵桥靠着墙,烦闷地吐了口浊气。 他是不是该庆幸严峻生不在……? “你看这些人,他还尸骨未寒,就已经忍不住了。” 有人从身后靠近了他,低声在他耳畔说着。 赵桥被吓了一跳,随即分辨出这是谁。 严峻生把头靠在他的脖子里,顺便握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和一整个寒冬似的。 老先生生前就为自己的葬礼写了一长条清单,详细描述了哪些可以,而哪些不可以,想要什么样的规格,第几天入土。遵从他的嘱咐,严峻生为他操办的丧事一切从简,甚至到了简陋的地步。 逝世后第七天下葬。前天夜里,严家的各种直系旁系亲属来了莫约十多个,男的女的都有,大多是中年人,年轻的赵桥在他们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简单地聚在一起吃了个不怎么热络的晚饭,留下想要通宵打牌的,剩下的都早早去歇息。 当天天不亮他们就起来,去往停放遗体的殡仪馆。下车后的那段距离他们走了几分钟,偏远地区的清晨潮气格外重,刺骨的阴寒不住地透过衣料往骨子里钻。 不少人都对赵桥的身份表示了疑问,但是严峻生从没有正面回答过他们的问题,连一句含糊的介绍都没有。赵桥站在手持相框的严峻生身边,一起走在人群的最前端。有人想要上去说一声这不符合规矩,都被严峻生的眼神逼退。 馆长亲自把他们迎进去,带着他们来到一间空旷的大厅,和逝者做最后的道别。 遗体被装在特定的透明棺材里推出来。他还穿着生前最喜欢的那套双排扣西装,花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遗容经过化妆师的的巧手,似乎和生前没什么太大的出入,只是更加苍白,更加的没有生气。严峻生伸出手按在那层透明的阻碍物上,缓缓遮住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这是属于他们最后的五分钟,每一分钟都无比短暂。 不论是真情实感,亦或是虚情假意,这个时候都没有人说话,所有人把头低下,和逝者做最后的道别。 赵桥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先生时的场景,那时他年轻、斯文、儒雅而英俊。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疗养院,赵桥给他念了一下午的诗歌。他的视力已经很糟了,平时读书都是护工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偶尔严峻生来,就轮到严峻生。 赵桥随手找到一本诗集,扉页已经发黄发脆,纸张稍不注意就会碎掉。 他看到侧面有人用褪了一半色的蓝黑墨水写了个许字,就知道这是谁留下的旧物。 *天蓝、乌黑,都被爱,都美, 无数的眼睛见过了晨光; 它们在坟墓深处沉睡, 而朝阳依旧把世界照亮。 他用温和的眼神鼓励赵桥继续读下去。 现在,这双眼睛将要永远地沉睡在冰冷的墓园深处,而太阳照旧升起。 遗体被推入焚化炉的时候,严峻生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赵桥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握住了他的手,又很快松开。 火光照亮了焚化炉。赵桥偏过头去看严峻生的表情:他的眼神非常专注,像是个吸光的黑洞,深不见底,嘴唇却抿得紧紧的。 到最后,赵桥都不忍心再听下去,可严峻生仍旧背脊挺得笔直,坚持目睹完了这一切。 工作人员把焚化后的骨头捡着放入骨灰盒,然后压碎。 老先生生前服用了太多抗癌药物,骨头非常的疏松,稍稍一压就碎了。赵桥恨不得捂住严峻生的耳朵不让他再听下去,可是严峻生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和他说:“阿桥,我没事。” 不论一个人活着如何,死了就只剩下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严峻生抱着这一小坛骨灰,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在他的身后,哀乐礼炮如同天空的悲鸣,久久不肯散去。 严默存,享年六十二周岁。 墓地也是他生前准备好的,严峻生初次得知他居然什么都准备好了,竟然不知道是感到好气还是好笑。 “我会常常来看你。”严峻生抚摸着石碑上新刻的字迹。“你喜欢阿桥,我会带着他来。你可能不会喜欢我们来得太频繁,就像你生前那样。但是你死了,没有办法砸东西叫我滚了,我想来几次就来几次,你终于拦不住我了……” 他说到最后,已经微笑起来。 那笑容如同雪后初晴,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忘怀。 从墓园出来,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照得他们有点睁不开眼。 赵桥想的是让好几天没怎么合眼的严峻生好好休息,但是有的人注定不肯让他们好过。 下午,律师就带着经过公证处公证的遗嘱登门拜访,说是要在几名受益人面前宣读。 严峻生病还没好全,虽然没发热了,但这几天里一直反复,还咳嗽,厉害时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律师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戴金丝眼镜,他把在场所有人看了一遍,心中大概有个数。他除了点了几个遗嘱受益者出来,还特地问了一声:“谁是赵桥赵先生?” 想着这是严家人的私事,赵桥正要回避,却被律师认了出来。 “您不必回避,这份遗嘱同样提到了您,需要您的到场才能宣读。” 他们被聚在二楼的小型会议厅,坐在一张长桌上,赵桥坐在严峻生的左手边,杨律师在正中央的位置。 按照流程,这位杨律师先是出示了公证处的公证条款,再向众人确保遗嘱直到这一刻前都是密封的。所有人,除了满心疑惑的赵桥和对这些漠不关心的严峻生,都把急切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进入到了正文部分,有关严老先生的遗产分配,大多数东西赵桥都不疑惑:公司和股权是独子严峻生的,房产和账户上的钱依次按远近亲疏分给了几个兄弟姐妹们。一夜暴富和入主公司成为大股东都是白日做梦,事实上,他们自己也多少意料到了这一点,只是遗嘱的公布让一切尘埃落定。 遗嘱的最后,他将自己以其他人名义收购的公司零散股份直接赠予了赵桥,只要赵桥在那份转让协议书上签字,就能成为公司的新任股东。 “凭什么?他算什么?” 即使是一些零散的股份,每年的分红都尤为可观。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要接受自己出了几处不动产和现金外一无所获的现实,可赵桥的凭空获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瞬间炸开。 “我们这些有实打实血缘关系的还比不过一个外人?默存不会老糊涂了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2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2 吧?” “峻生,你听姑姑一句劝,公司给你我是服的,毕竟你爸的就是你的东西。”一个女人转头和严峻生诉苦。“可给他算怎么一回事?一个外人抢你的东西,你就不对你爸寒心吗?” 严峻生仍在病中,精神算不上好,坐在律师旁边,面色在漆黑正装的映衬下,比纸还要苍白。他咳了两声,一手手心向下,另一只手顶着掌心,示意各位稍安勿躁。 仍旧有人不甘心,想要反驳两句。严峻生掌权那么久,骨子里自然是有霸道强硬的一面,轻描淡写的一瞥就足够让那人噤声。 “你说了,严家上下都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自然是我想给谁就给谁,你没必要知道为什么。” 他咳了两下,赵桥顺手递给他一杯茶润喉。他朝赵桥露出个“不要担心”的微笑,转而又恢复成那副冷硬凌厉的模样。 “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哪一点不比你来得亲切?”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葬礼以后,生活仍旧在继续。从严家老宅回来,赵桥和严峻生就不得不重新投入到年前的忙碌日程里,严峻生是忙于公司的年底分红和重新召开公司股东大会,而赵桥这边需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人事这边得到了初步的裁员通知,联合公司一些尚且无关紧要部分的打包出售,失业的恐慌隐秘地在普通员工中流传开来。 赵桥光是每天应付下面人有意无意的试探就要把同一句“不知情”颠来倒去地说上十几遍。 好在新年就要到了,年终奖的数额冲淡了他们的这种情绪,让大多数人都活在今日的美好中。 一天的傍晚,赵桥对着卧室里的穿衣镜整理衣着。晚上是他们公司的年会,除了心脏刚搭完支架的陈老板,还有许多高层都将出席。赵桥最后得到的通知是包括他在内的许多管理层都要在总结会的最后代表各自部门上去发言,所以他得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仪态。 巧的是聚会地点刚好定在他家附近那家有金色星星和圣诞树的酒店:二十三楼宴会厅,整个楼层都被包了下来,晚宴是自助式,每个人都需着正装入场。 他穿到衬衣时严峻生就进来了。严峻生今天难得回来的比较早,说是取消了一个会议,改到了明天上午,空下来的时间本想和赵桥一起过,没想到刚好和他们公司的年会撞上。 当严峻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赵桥没有回避,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回避的必要,转头询问他自己穿这套可不可以。 镜子里的年轻男人四肢修长,面容昳丽,没扣上的衬衣间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可能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没打理过的头发还带着点潮气的弧度,垂下来,稍稍有点遮住了眼睛,让他看起来无比像个刚刚走入校园的学生。 “很适合你。” 得到了想象中的肯定,赵桥就低下头开始扣纽扣。 从他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严峻生坐在他身后的地方,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或许是这一刻气氛刚刚好,让他说出了那句埋藏在心中多时的心里话。 “什么?” 严峻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父亲遗嘱的最后,以及……很多东西。”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赵桥将扣子一粒粒扣好,开始在几条领带中挑选最配的那一条。 他一面挑,一面慢吞吞说出了自己思考了很多天的东西。 那天的闹剧起源于严老先生遗嘱的最后,把一桌子人都眼红的股份轻描淡写地赠送给了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赵桥。 但遗嘱经过公证,具有法律效力,而且本应反应最大的严峻生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带头抗议的人底气本就不怎么足,再被严峻生那样说了几句,立马偃旗息鼓,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灰溜溜的在属于自己的那份转让协议书上签了字。 如果严峻生还是当初刚接手这一切时的那个年轻人,或许他们闹一闹会有用。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只有严峻生在那个位置上,他们才能每年拿到那么多钱。安于现状永远比做那个出头鸟要好。 杨律师走时给了他和严峻生一人一封信。 “这是我的委托人麻烦我转交给你们的最后一样东西。” 赵桥当时很吃惊为什么他也有。然而他不仅有,严老先生还在留给他的信中无比诚恳地感谢他。 “他说感谢我为你做的一切,可我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赵桥苦恼地皱起眉头。“而且你们家的股份,太贵重了。” 即使是一个对金融行业一窍不通的人,也该知道这百分之几的股份每年能带来多么可观的收入。他在几条领带间挑得有点心烦意乱,觉得哪一条都不合适。 属于他的那份转让协议书他还没签字,杨律师告诉他哪天想好了就给他打电话,他随时为他服务。 “给你的你就拿着。”严峻生的唇边噙着一点不知是自嘲还是哀伤的笑容。“他还是老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塞给你,也不问你愿不愿意。” 说完,严峻生就站了起来,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礼品盒。 “这条会好一点。” 他没有让赵桥接手,而是就着两人的姿势替他系上。 “上次就想送你的。”他凑得很近,指节匀称的手指缠绕在深色的丝绸上,鲜明的对比让赵桥呼吸都停顿了一下,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有多么的亲密,说话时吐出的温暖气息落在赵桥敏感的脖子上。“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结果被那件事一打扰就忘记了。” 他说的上次应该是元旦那天,他们在江滩上看焰火,却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乱了一切节奏。 包括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早点回来。”他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少喝点酒。” 不知为何,赵桥松了口气。 严峻生挑东西的眼光果然不错。他匆匆打理完剩下的部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他道别。 “那我走了。” 等到赵桥走后,严峻生从床头那本书里取出了属于他的那封信。 严重到需要依赖杜冷丁的癌痛让写信的人连握笔都成问题,字迹不复往日的清癯,反倒多了几分幼童的歪扭。 写信的人精力有限,信不长,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却说完了血亲之间生与死的最后道别。 ——我终于感到庆幸,我已预料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那时,你不必一人走完剩下的路。 新年被正式提上了每个人的日程。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假期,也是和家人团聚的时刻。 腊月二十八那天,赵桥带着严峻生去赴了陈靖的约。 一起长大的三人许久不见,乍一见面,赵桥的第一感官就是忙于调解家庭关系的陈靖明显憔悴了,而周晟虽然还是瘦,却比一副疲于奔命模样的陈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赵桥向他们介绍严峻生时用的是那天严峻生的原话。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3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3 “他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陈靖已经见过了严峻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周晟即使早已听说赵桥的性取向是他们当中不同的那个,但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交往对象还是吓了一跳。 可惊吓归惊吓,该表示的善意他一样没少。 “你好,我是赵桥的朋友,感谢你能在这么忙的时候还来见我们。” 能让他们三个性格迥异的人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友谊,必然是因为他们人格中相似的宽容。 位置是陈靖选的,一家通常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的日式料理店,靠着杂志社的关系插了个队才约到今天的四人包间。 “我又要走了。”席间,周晟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把前因后果一股脑说了出来:“她申请了明年秋天的加拿大博士课程,我申请了另一所学校的硕士课程,估计过段时间就要去办移民。她同意让我进入她的生活,但是条件是先试着交往,在她读完博士以前都不会举行婚礼,更别说孩子,我如果能接受就接受,不能就一拍两散。” 不知周晟用了什么方法,终于打动了他的前大嫂,让她肯给他一个机会。 平心而论,如果单纯站在周晟朋友的角度,赵桥会认为上面那些是很苛刻的条件。但是赵桥没有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问那天他唐突的邀请他一起去明华秀夜的起因和后续。 是周晟在那一瞬间想过要放弃,还是他们之间有了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让步与妥协,都不是赵桥作为一个旁观者该知道的事。 有些事情适合成为永远的秘密。 “好好把握。” 赵桥只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和周晟碰了一下杯。 不同于周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陈靖就是另一个极端。 “我和黎落分手了,她甩的我。”说起最近发生的事,陈靖的苦闷有点收不住。“她说我们性格、家庭还有各种都不合适,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她说的,就让她走了。” 赵桥他们轮流安慰了一下陈靖。好在扫兴的话题很快被跳过去,陈靖和他们说了下自己最近工作上的见闻,对他们来说,偶尔听点八卦是非常有趣的。 后天就是年三十,说起新年的安排,就不再是陈靖一个人说,他们听了。 周晟从家里搬出来多年,每年最厌烦的就是过年,要回到他那个家里和他大哥表演兄友弟恭。陈靖早早办好了签证,决定躲到北欧去看极光,顺便远离一阵子他家无止境的冷战。 “我今年不回去。” 轮到赵桥,他只简短地说今年不回父母那边,就和严峻生简单准备点东西,两个人一起过。 让赵桥不要回家是他母亲主动提出来的,但是理由却不是他以为的排斥和不接受。 “我决定和你爸爸协议离婚,家里冷清,没什么回来的必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妈,以后可以随时来我的新住处看我。”她迟疑了一会,不确定地加了一句:“……带上他。” 赵桥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是亲耳听到他的母亲愿意承认、支持他的抉择,他发现自己还是有所触动。 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达不到那种亲密无间的母子关系,但是有些坚冰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融化,这就够了。 散席时陈靖有点醉了,赵桥一看才发现他把桌上的清酒一人喝掉了大半,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在里面。 “没关系,晚上我送他回去。” 周晟主动接过了送陈靖回家的担子。 “不,不回家。”陈靖还未醉到失去理智,只是说话有点大舌头。“回……回我的公寓,四环那套。 “你怎么这么麻烦,还四环公寓,睡我家沙发去吧。” 送走了他们两个,赵桥拉着严峻生慢慢往回走。严峻生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可是赵桥一直都有留意他的情绪,发现他并没有感到不适或是不耐烦。 “你高兴吗?” “很高兴。”严峻生回握住他的手。“能得到你朋友的认可,我其实非常高兴。” 赵桥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点他的弦外之音。 “这样就很好了。” 爱有时很轻很甜蜜,有时却很重很苦涩。当那些来自于过往经历的沉重东西落在能够理解它的人心上,最后化成了一丝轻飘飘的暖意。 这就够了。 明天就是圣诞假期,从繁重的学业中解脱出来,包括他们那个平时给作业分最低最苛刻的教授和最不擅长人际交往的同学,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和轻松。 “ansel,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合租的公寓里,théodore收拾好行李,最后一次询问了赵桥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他的家乡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他的母亲和妹妹们见过赵桥,对他的印象非常好,热情地称赞他是一个可爱的年轻人。 “不了,谢谢,替我向你的妹妹们问好,她们真的非常可爱。” 赵桥当时正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写一份分析报告,头也不抬地再一次拒绝了他的邀请。他今年假期也没有选择回国,明明前段时间théodore还看到他在查航班时间,却不知为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在这间公寓里度过一个形单影只的圣诞节。 “好吧,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个愉快的节日。” “我也希望你假期愉快,但是不要忘了假期过后我们要交好几份作业,作业分都算入期末成绩。” “呸,你这个坏东西。” 他预定的是半夜的火车票,中途需要转乘,因此和赵桥说不了几句他就得拖着行李箱出发。 公寓里终于只剩下赵桥一个人。他写报告写到夜幕降临,去厨房简单地做了份晚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明天必须出门采购,否则他的假期就要面临饥荒。 就在他认真思考假期安排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国内的号码。 平时他不怎么会接这种陌生人的来电,除了今天。他觉得这是因为一个人在公寓里,需要听到一点熟悉的声音。 接通的一瞬间,那边的人没有说话,赵桥也没有。 “你好……”他犹豫了很久。“我是赵桥。” 年三十开始放假,赵桥上午去了一趟公司,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开了今年的最后一次会,下午就和严峻生一起出门采购。 昨天何伯给他们送来了一些他亲手做的半成品,剩下的新鲜食材需要他们自己出门。虽然年夜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吃,但是这是赵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好好过春节,他们谁都不打算含糊过去。 早上天还有点阴,过了中午居然出了太阳,阳光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采购是个不怎么轻松的工作,尤其年前,生鲜区四处都是人,更加的拥挤麻烦。 好在他们要买的东西不是很多,推着推车从零食区慢慢走到生鲜卖场,也能一样样买齐。 被勾起回忆的赵桥说起许久以前那次台风前的经历。严峻生一边听一边摇头,不知道是在感慨什么,然后顺手拿起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4 断愁(H) 作者:泠司 分卷阅读74 货架上的东西扔进推车里。 “你啊。” “你那次为什么会把你家钥匙给我?” 那把钥匙被他一直放在口袋里,好几次他们见面时他都忍不住想要掏出来还给严峻生。现在他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那么做,而是顺从了心底那一点点萌芽的期待。 “可能觉得你太不靠谱了,万一哪天又需要我帮你一把你可以自己过来,不用我给你开门。” 赵桥花了好几分钟来思索严峻生这个回答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纯粹为了逗他好玩,最后他想不出来,苦闷地放弃了。 等他们采购完回到家,把今天用不上的食材一样样分门别类地放好,就快要天黑了。 严峻生在厨房里忙碌,赵桥也没闲到哪里去,替他看着沸腾的汤锅。一起生活的几个月里,让他们对彼此的饮食习惯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严峻生端着碟刚起锅的排骨让赵桥尝咸淡,赵桥尝了一块他就把盘子拿走,放到了保温柜里。 “不要吃多了。” “噢,知道了。”赵桥听话地放下筷子。“你去休息一会,接下来的事我来做就好。” 如果在他重新见到严峻生的那一天告诉他,这个冷淡的男人会有如此居家而温柔的一面,他可能不会相信。 “我待会有东西要给你。” 趁着严峻生解下围裙的间隙,赵桥摸着口袋里硬硬的那个首饰盒喊住了他。 他不知道送戒指会不会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只是他突然就想这么做。 严峻生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赵桥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我等你。” 他说完这句话,赵桥那颗从中午去店里拿预定好的戒指时就悬着的心一瞬间落到了实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饱含期待的给另一个人挑选戒指,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不可能有悬念的答案。 赵桥努力回想过去那个生活在忧愁与困惑里的自己,发现那些东西就如同上辈子一样遥远。 而他也终于不必再迷茫。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