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庄》 分卷阅读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 《桐庄(别名:不肯多情)》作者:一季南风 文案 一次要债,使一个一文不名的杂役成了声名远扬的英雄人物,一个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也接踵而来…… 有钱有势、人品低劣的桐庄庄主, 花容月貌、热情率直的青楼花魁, 温和斯文、举止保守的酒楼少东家 …… 韩春没想到,他在费神应对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春 ┃ 配角:戚凤,瑞歌,叶和,季凉 ┃ 其它:耽美,市井 第1章 要不回的债 “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掌柜凑过头来,满脸媚笑。 我一下下劈着柴,“我想过了,还是换个人吧。” 掌柜的脸立刻皱作一团,深深叹气,“他们谁都不肯去,换谁呀!” “你呀。” 掌柜惊讶地张大了嘴,“我这把老骨头?啊呀你就别说笑了!我保证,回来以后我给你三两银子做犒赏,怎么样?”他殷勤地道。 我继续劈柴。 他艰难地下了决心,伸一个巴掌到我面前。“……五两!五两怎么样?” 我无奈停下手中的柴刀,“掌柜的,我从没要过账,不懂这个……再说了,我才来楼里几天,做的是烧火扫地,要账这么大的事也不该轮到我啊,正该掌柜的你出马……” “我身子骨不行,走不了远路……”他心虚地一笑,晃动的胡子衬得他一副狡诈相。 “从城西走到城南很远?” “……是不远,”他开始抹泪,“可我都是要入棺材的人了!桐庄凶险,你忍心我一把老骨头受罪吗?上次阿福一去,脸肿得那么高回来,我的老命就更……” 终于说实话了!我忍着气找理由:“我只是个打杂的,派我要账,万一出了差错……” “我决不怪你!”他利索地打断我,继续恳求,同时大吐苦水,“他们都靠不住哇!就说阿福……唉,不说了!你就答应了吧!我知道你没要过账,要账还不简单,不就是把钱要回来嘛?等你凯旋归来我马上升你当跑堂大伙计……” 我不说话,只顾劈柴。厨房那边还等着呢,要是生不了火今天的生意从哪里来。 他哭丧:“算我求你了,韩春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我这张老脸,就看我们飘香楼的招牌吧……” “……好不好?” “你说句话啊?” “你就答应了吧,啊?” “你就……” “好了好了,” 我终于受不了,“我去就去,谁让我们飘香楼有个孬包掌柜呢!”我把柴一装就往院外走,不管掌柜的在后面跳脚嚷嚷要扣我三天工钱。 在颖州城大大小小的酒家里,我们飘香楼算是有名气的,过去十年中一直生意红火。只是今年淮河泛滥,年成不好,许多做买卖的都没赚到钱,我们的客人也较以往少了。加上东家去世,飘香楼的生意无人掌管,乱成一团,眼看就要支持不住。我是半个月前来的,在楼里干点杂活,起初楼里还不肯收我——因为飘香楼亏空很多,马上就要付不起大家的工钱。再这样拖下去,必定要关门,所以掌柜的才急找人着上桐庄要账,以解燃眉之急。 桐庄在颖州城就更有名,而且是大名鼎鼎。它只做一种生意,就是香料,食用、药用、饰容用的都有。桐庄制作的香料品质上乘,而且最名贵的那几种是桐庄的独门工艺,秘方独特,绝不外传,天下只此一家。许多买家慕名而来,桐庄可谓日进斗金。 但桐庄的名气不仅在于难得的香料,还在于它赖账的恶名。它前任庄主戚玉昌仁义厚道,可他的儿子、现任庄主戚凤就跟老爹的做派完全相反,简直是个无赖。戚老庄主一死,他就开始胡作非为,倚仗着别人要买香料不敢得罪桐庄,专上买家那里赊账,一直拖欠不还。每年总有形形色/色的人上桐庄要账,可说来也怪,至今没有人要回一文钱。 为了这独一无二的香料,大家忍气吞声。赊得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赊得多的,一气之下跑去告官,然后桐庄就会对官府说:我们没不打算还啊,让他们上门要账就是。可是所有去要账的人既没要回账,也没有再去告官。这是一大神秘之处,使后头更多的人惶惶不已,轻易不敢踏入桐庄半步。 不仅是颖州,大江南北只要跟香料沾点关系的行当都知道——桐庄,邪得很。 邪归邪,桐庄的香料依然很抢手。而且桐庄经常上人家那里赊账,自己则从不肯给人家赊账,每次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香料毫不客气,把买家们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从。为了香料带来的丰厚利益,他们只能祈祷运气好点,桐庄上他们那里赊得少一点。 我们飘香楼运气其实不太坏,无非是桐庄的人来吃饭,吃完了打欠条,不给饭钱。算下来欠得还不算多,还不至于影响飘香楼的生计。要不是遭遇了变故,掌柜的也不会被逼无奈,打起要账的主意。 大家都怕去要账,那是有原因的。老东家在世的时候,不信邪,曾派飘香楼最机灵的大伙计阿福前去桐庄要账,结果,人鼻青脸肿地回来了,没要到账不说,连手上的欠条也没了!老东家大怒,说桐庄目无王法,不还钱还把欠条抢走?阿福却摇头连称不是。老东家又问,那欠条是怎么没了?阿福支支吾吾不肯说。然后无论怎么逼问,阿福死都不肯说其中的原因,真是邪了门了! 欠条是证据,没了欠条,账只能一笔勾销。听说每一个上桐庄要账的人遭遇都大抵如此。要账等于销账,还不如不去啊!除了那些不信邪非要试运气的,大多数人都在咬牙苦忍。 总之,桐庄就是这么的邪,让每个要账者谈之色变。 此刻我也担心得很,我是个普通人,没有过人的能耐,更没有权势。这一去,要不回账还把账销了,那我就是飘香楼的罪人!大家眼巴巴等的工钱,飘香楼起死回生的希望……唉!我怎么一时冲动答应了那个老狐狸?!我懊悔得在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熬了半夜,我只好勉强安慰自己:谁去都是去,也许我运气好呢?哈哈,也说不定。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是生是死看明天吧。这么想着,我总算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雷第一人称,但是思来想去,这篇文还是比较合适用,所以请大家见谅吧。 第2章 桐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 第二天我刚起床,掌柜的就领着飘香楼所有人在大堂中等我了。一见我,他立刻迎上来,笑容满面:“我查过了!今天是黄道吉日,你一定万事顺利,化险为夷!来来来,大家都是给你饯行的!今天……” “掌柜的,”我本来已经抱定听天由命的心态,见他如此大张旗鼓,心中又紧张起来,“不用那么麻烦了……把欠条给我吧,我这就动身。”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小小的欠条捧出来,珍重交到我手上。我接过,刚要往怀里揣,被他一把拉住了。“慢。” “千万不可弄丢了。这里头可是大家半年的工钱。”他的表情头一次这么认真。 我明白掌柜的意思。老东家立下过规矩,不得拖欠楼里任何一人的工钱。老东家的规矩谁也不能改,万一真的发不了工钱,飘香楼……就只能关张了。我心里又砰砰跳了两下。 掌柜的拿来针线,亲自一针一线把欠条缝在了我的衣角里。然后替我整了整衣服,看看没有异样,才端出殷勤的笑容:“快,坐坐,饿了吧?早给你准备好了,吃饱了好上路。” 我心里咯噔一声。 刚出笼的馒头热腾腾的,又香又甜,掌柜的还给我准备了一只大鸡腿,真是太丰盛了!郑师傅的手艺就是好!我吃得浑身舒坦,心中的顾虑顿时一扫而空,心想待会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无所谓了! 吃完了我一抹嘴巴,准备上路。掌柜又拉住我:“哎哎,你就这么去?什么也不带?” 需要带什么呀,桐庄和我们同在一座城,半天就能走到,又不需要车船钱。我想了想:“哦,那就把馒头给我带几个吧。” 掌柜的吩咐把馒头给我包好,见我拎起包裹就走,又把我拉住,“还有呢?除了馒头别的不带啦?” “还要带什么?要账不是凭欠条吗?”我不明白。 掌柜的瞪了我一眼,好像怪我迟钝,接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尖刀,直对着我,吓得我退了两步。只听他道:“你呀!去桐庄也不做个准备,居然两手空空!拿着!紧要关头防身用!” 我再一看,他身后的大小伙计们也纷纷点头。 我犹豫着伸出手,想了想还是收回来。拿刀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练家子,顶多比别人敏捷些,遇到真正有身手的人,刀子说不定插在我身上了!还是算了吧。“不用了掌柜的,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不再罗嗦,我拿起装着馒头的包袱就走。 ———————————————————————————————— 桐庄守卫森严,但听我说是来要账,倒也没有多加盘问,很快来了个人领我进庄。 桐庄名副其实,种了许多梧桐,看起来确实有些阴气森森。我试探地问领路的庄丁:“……你们也不查问我是谁,不怕混入贼吗?” 庄丁一笑:“你多虑了。我们桐庄每天都有豪杰拜访,如果进了贼人,自然有他们出马。” 庄子很大,能闻到隐隐约约的香气,每走一段香气还会变化。我心想这大概就是香料了。 他领我进了一个厅堂。刚踏进去,正听见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在说:“……戚庄主身体不适,我们的大夫恰好随行而来,不妨给他看看。” 我抬眼看说话那人,立刻就呆住了!看着她,我突然想到一幅画面:春水梨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清丽秀美的女子,真是比扇子上画的七仙女还要美!我呆呆地看着她。 “咳嗯。”我听到一声咳嗽,连忙回神,只见一位管家模样的胖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神情暧昧。我一下脸上发烫,不敢再去看那位姑娘。我真的不是个色鬼,只不过见了美丽的人,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胖子笑眯眯地开口:“小兄弟请坐。鄙人姓樊,乃桐庄的管家,不到之处请多包涵。小兄弟尊姓大名?” “韩春。” “来要哪一笔账?”他问得很直白。 “……飘香楼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欠条拿出来。 他神色自若地哦了一声,但显然对此没有印象。我纳闷他怎么收口不问了,然后猜想到他也许只是确定一下我是哪路人而已。是啊!被桐庄赊账的人遍布大江南北,他们怎么可能每一笔都记得? 一想到他问我的身份可能是为了对付我,我心里就不安起来。我们飘香楼无权无势,已经过世的老东家也是个普通百姓,他们要对付我还不是容易的事? 他又转过头继续和那位姑娘说话,依然笑眯眯地:“多谢季堂主的好意,我们庄主只是偶有不适,已经找大夫看了,不敢劳动碧遥宫的神医。” 季堂主?碧遥宫?我一凛。碧遥宫的名气也是传遍大江南北——它掌握着江南十之六七的医馆药铺,名下良医无数。除了江南,碧遥宫在其他地方也有买卖,同时它在江湖中颇有地位。想不到桐庄连碧遥宫的账也敢赖。 听说碧遥宫的四堂主季凉虽然上任不久,又是个年轻女子,但本事很高。来飘香楼吃饭的江湖人经常谈论到她,我虽然不懂江湖人的事,但也记住了她的名字。 “少废话!你们到底还不还我大哥的钱?敢耍花样老子跟你们不客气!”一个粗嗓门怒气冲冲地吼道。 我这才发现这个厅堂里还坐着好几个相貌奇特的人,不是佩刀佩剑的江湖打扮,就是锦衣玉帽的富贵装束,总之个个气势非凡。刚才吼的那人正是离我不远的一个彪形大汉,脸上还有一道伤疤,杀气腾腾。 樊管家笑得更和气了:“童大侠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功夫过人,我们无意得罪。令兄长的账好商量,桐庄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好啊,”另一位穿锦服的老者开了口,他须发皆白,脸很尖,小眼睛里闪着精光,“银票就是最好的交代。你们庄主养他的病,我们要我们的债。桐庄的钱多得能把颖州城买下来,我们这点钱就不必戚庄主亲自操劳了,我看,樊先生你直接取来就是,我们好对账走人。” 樊管家依然客客气气:“刘副帮主说笑了。我只是个下人,怎么做得了主?越俎代庖,恐怕庄主饶不了我呀。” “那你们……” “你……” 不满的嚷嚷声此起彼伏。 樊管家显然比我们掌柜的还要老奸巨猾,他笑着安抚:“众位稍安勿躁,我们庄主说了,他的病不是大病,休息即可,明日一早就面见诸位,到时各位的账,由庄主亲自给你们解决。”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 吵嚷声小了下去,只剩下几句嘀咕:“哼,到时看他还有什么花样。”“若还敢赖,老子一把火烧了这个破庄子”等等。 但季凉一直没有再说话。我偷偷看她的神情,见她微微蹙眉,仿佛有些不耐。我很快发现,她不耐的不是欠账的事,而是因为和众多陌生男子同处一室而不耐。她静雅的模样十足是位大家闺秀,不像江湖人,更不像商人。 过了一阵,樊管家笑道:“来,大家先把各自的账数报一报,后头我们办的时候也方便些。季堂主,就从你开始吧。” 季凉简洁地道:“两万四千两。” 我暗中咋舌。十个飘香楼也不值这么多啊! 一个小童用笔记下了。樊管家又问:“童大侠?” “哼,我大哥的账是九千六百两,你们最好快点把钱拿出来!” “刘副帮主?” “一万五千二百两。零头就算了,你们还一万五就是。”他拈着胡子,晃晃尖下巴。 “顾三当家?” “……” ……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每一笔都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巨数,最少的也在五千两以上!难怪人家说,不是欠到忍无可忍债主是不会轻易上桐庄的,果然如此。 最后,那张圆胖的笑脸转向我:“韩公子?” 我有些尴尬地开了口:“……七十一两。” 立刻,数道目光惊诧地射来。 第3章 险夜 就连樊管家也禁不住又问了一遍:“多少?” “七十一两。”我镇定了许多。有什么好丢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七十一两比起人家的巨债算不得什么,但对寻常老百姓也不是小数,难道桐庄不该还我们? 樊管家点点头,命小童下去,又堆笑道:“庄主今天不能见各位,各位就请在这留宿一夜。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我马上让人备饭。” 过不多久,果然摆上了酒席。很丰盛的酒席,鸡鸭鱼肉虾蟹,应有尽有,菜做得赏心悦目,还摆上了花雕酒。我想桐庄的厨子一点也不逊色飘香楼的师傅,为何还要上我们那里吃喝,害得我们如今大费周折来要账,也不知能不能要到手。想到这里我不禁心里有气。 有气归有气,毕竟肚子饿,今天也算有口福了!我正准备坐上去大吃一顿,却发现其他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饭菜当前,他们一动不动。我以为他们在谦让,便也不好意思先上去;可是坐等了一会,才发觉他们根本没有去吃的意思。 此时樊管家那张胖脸微微冷笑,挥手让人把酒席撤了。“想必大家看不上这里的粗茶淡饭,樊某真是惭愧。” 那个被称为童大侠的汉子脸一红,粗声道:“谁知道你们又在耍什么花样?别以为请吃请喝我就会对你们客气!” 我悟过来,原来他们是怕桐庄在饭菜上耍花招。可是一顿饭能怎么样呢?莫非还敢在菜里下毒?不会吧,桐庄胆子再大,敢公然藐视王法,谋财害命?嗯,是了,定是他们先哄我们吃了,再宣称这顿饭值多少多少钱,那我们可就冤了。我庆幸刚才没有抢先去吃,万一中了计,这笔账就完了。我暗自庆幸。 看来桐庄险恶,我得多加小心才行。 “天色已晚,各位请到厢房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樊管家说完,招来了几个庄丁,领着我们这群要账的人走出了大厅。 香气在晚上的桐庄显得更加清晰,非常好闻,我不由深深呼吸了几口。初升的月亮照着院子里的花木,很是幽静。我到桐庄之前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现在进了庄反而好多了。人人都说桐庄是龙潭虎穴,可我也没看出这像是个吃人的地方,至少现在为止我还没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每个人的宿处在不同的地方,相互好像隔得很远,很快我们就在庄里四散开去。庄丁把我领到了一间厢房,点了灯,然后就离去了。 我随便看了看,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有床,有桌子,还摆着古董,简直就像客栈里上好的客房。桐庄管吃管住,庄里的人也算和气,没有公然赖账,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不到账呢?真是蹊跷。是庄主很难对付么?还是他们准备了更大的花招在后面?唉,等到了明天就知道了。 我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打算打开包袱把馒头拿出来,好好填一填饿了半天的肚子。刚把包袱放下来,正在打开,就听到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我一愣,问了句:“……是谁?”门外的人没有回答,而是又轻轻敲了两下。 我既怀疑又有点害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开了门。出乎我的意料,门外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子,风姿楚楚,就像一株盛开的牡丹。“你、你是……” 她对我盈盈一笑。“韩公子,我找你有事商量,可以进去说么?” “哦……那,请进吧。”直觉有些不妥,男女有别,但我也不好把人家关在门外站着。 屋里只有一张椅子,于是我在床沿坐下。谁知她也走到床边,在我身旁坐下。 “公子勿惊。我本就是桐庄的人,”她自报家门道,“我叫小鸾,是戚庄主的妹妹。” 啊?桐庄庄主戚凤的妹妹!我吃了一惊,抬头打量她,正对上她盈盈的目光。“韩公子,小鸾冒昧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小姐要说的是……” “小鸾想请公子帮我一个忙,”她挨近我,一股幽香传来;我从没跟女子靠得这么近,心里有点慌,暗暗向里挪了挪。“韩公子,我哥哥卧病在床,可是那些上门要账的客人不依不饶,看着哥哥不能好好养病,做妹妹的心里实在着急……”她说着轻轻啜泣起来。 我慌了手脚。“小姐你别哭了……” “……我个女流之辈,也没有办法。今天我在堂后偷偷看你们,只觉得公子你是个心地仁善的人,所以才想求公子向他们求求情,别催逼我哥哥这么紧,行么?”她一双大眼睛哀求地看着我。 “这……”这实在是难啊!今天坐在那厅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可能听我的?再说,欠账不还也是你们桐庄不对啊!我为难之极,可是想想她也是可怜,一个大小姐纡尊降贵地半夜来求人……我迟疑了半天,“那,那我试试,尽力而为……” 她喜出望外,美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娇媚动人,“韩公子你真好!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大好人!”停了一会,看着我柔声道:“上门的客人,没有不是恨桐庄入骨的,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公子肯答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 应我,足见公子心善,小鸾倾慕公子的为人。” 我心里此时乱如麻绳,开口想说话,却又一时说不出口。 她揉着手帕,低头羞涩一笑,娇羞地开口:“韩公子,不瞒你说,我正喜欢你这样的男子,有心胸。若你不嫌弃,我就找我哥哥去说,让……让他做主,把我……”她抬起一双明眸脉脉地看着我。 我心里更乱,张了张嘴,汗都快冒出来了。她轻咬红唇,开口:“小鸾刚才说的,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说罢微微依过来。 我也凝视着她慢慢靠过去。四目相对,我再一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在她含情的注视下鼓起勇气开口了:“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把账结了?”话一出口,眼前美若牡丹的丽颜一下难看了下来,浅浅的红晕也变成了深深的猪肝色。 没办法!我不要账回去怎么交差啊! 就算宽限几日,也一定得有个确切的结账日子,飘香楼上下还眼巴巴等着我回去呢! 小鸾胸口起伏了几下,忽然一言不发起身快步走出去。 让个姑娘家这么难堪,我心里有点歉疚。想接着吃东西,可是吃饭的愿望已经没了,只好把装馒头的包袱重新系好,扔到一边,打算睡觉。 我走到桌边吹蜡烛,突然踩到地上一个突起,硬硬的硌我的鞋。我弯腰捡起来一看,一枚金灿灿的戒指!上头还镶了一块翠绿,大概是翡翠一类的东西。 好贵重的东西。我愣了一小会,房间里怎么会有戒指?是刚才小鸾掉的吗?可是……她刚才并没有经过桌边啊!那会是…… 不管怎样,还是去问一问!我连忙出了屋子,叫来庄丁,庄丁又请来了管家。 樊管家一双眼睛打量了我两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戒指。“不错,这正是我们桐庄的。前些日子落在房间里没收拾,让韩公子费心了。” “既然是你们的,就收起来吧。”我困得很,准备回去睡觉。 樊管家忽然一笑,说不出地意味深长,开口:“你没想过把它扣起来吗?” 嗯?我不解地看他。 他转转手中的戒指:“这个东西,少说也顶得你十倍的账。万一我们赖账不还,你扣着它不就万事放心了吗?” 我呆住。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啊。万一他们不还,把戒指一卖或者一当,从中就可以拿回我们飘香楼的账了! 樊管家笑着看我一眼,拿着戒指悠闲而去。 回到屋子里,我熄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后悔了一阵。随后我又安慰自己:就当作我根本没看见、当作戒指不存在好了。若住的是一间没有戒指的房,我不也得把账要回来嘛,算了算了。 床和被子都很舒服,我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猛然间听到门响,我一睁开眼,就见一群人闯进来,是桐庄的庄丁,他们提着灯笼拎着绳索,凶神恶煞。 我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你们……” 为首的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臭小子!敢调戏我们大小姐!不想活了,来呀,把他绑起来!” 大小姐?调戏?我一激灵,想起了小鸾的事,连忙分辩:“我没有啊!我只跟她说了几句话,不信你们问她!” “还敢抵赖!大小姐亲口说了,就是你调戏她!她说你强行扯断了她的衣带,看,这是什么?”他指向我腰间。 我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我的腰带上挂了一小截丝缎。“我……我不知道这个怎么会……” “不用狡辩了!来,把他嘴堵上!” 我心里一凉,明白被陷害了。他们把我反剪捆好,用帕子塞住我的嘴,粗暴地把我拖了出去。 他们拖着我走了一段,进了一间柴房。几个人站定,为首的示意把我嘴里的帕子掏出来。 帕子一离口,我就气愤地骂道:“卑鄙!她胡说八道,陷害好人!不相信我们可以去见官!你们放开我!”想到那样貌美如花、楚楚可怜的小姐竟然如此歹毒诬陷我,我愤怒不已。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首的冷笑:“见官?岂不是便宜了你。欺负了我们大小姐,我们非得好好教训你才行。” “你们无耻!难怪桐庄名声烂,原来就会使些无耻的手段……” 为首的像是司空见惯,根本不生气。“调戏我们小姐还敢出言不逊,该怎么教训你呢?……就在你脸上刻上无耻两个字,怎么样?”他嘿嘿阴笑,掏出一柄亮闪闪的匕首。 我心一下凉透了,同时又气又恨,继续破口大骂。 他拿起匕首在我脸上比划,凉凉的触感让我背上寒毛直竖,一时不说话了。他笑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念在你初犯,只要你认错,承认不该调戏大小姐,我们就从轻发落,且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怎么样?” 这叫讲理?我一口气上来,眼睛发红,“要刻就刻,大不了我自己多加几刀!”再加几刀把“无耻”两个字弄花,就顶多是一脸刀痕而已,怕什么!没做过的事我就不认! 他沉吟了片刻,把匕首下移,停在我腿上。“也对,你又没什么身份,难看就难看了,不过……如果把你阉了呢?不男不女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我怒火冲天,此时完全忘记了害怕,只觉得他们卑鄙到了极点,“你们都不得好死!” “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嗯,你一个穷小子,让你当太监也太平常了,还是阉有钱人才有意思啊……哼,那你怕不怕死?”匕首上移,抵在我的胸口。 死?我心里一颤。他们……杀人? “你想想看,值得吗?不就是认个错,用得着拿命来赌气吗?好好想想,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我不信他们敢弄死我,只听说要账的无功而返,还没听说有死在这里的!“你们敢杀人?就不怕官府吗?” 他一笑:“只要说你对大小姐欲行非礼,我们拿你你还意图伤人,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将你刺伤,那么你的死就是死不足惜了。” 我怒瞪着他,真想撕烂他这张恶心的笑脸!他摆动着匕首,叹了口气:“怎么别人都懂识相,你却不懂?最后再问一遍,你认是不认?” 口气蓦然变得狠厉。 “王八蛋!要杀就杀!“气急攻心之下,我冲口而出。 紧接着,我感到身上一痛,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4章 戚凤 一道亮光射过来,我睁开眼睛,原来太阳已经照进窗棂了。 我揉揉眼睛,正想伸个懒腰,昨夜的情景闪过脑海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 ,我的动作僵住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没错,这是我昨天住的厢房,外衣、包袱都在,一切都好端端的,我此刻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昨晚可怕的遭遇仿佛只是一场恶梦。 我猛地拉开衣襟,没有……胸口没有伤口,什么都没有。怪,我分明记得他拿刀要刺死我呀! 穿衣服的时候我才确定那不是梦。手一动就酸疼,我低头去看,我的手腕上有绳索捆绑过的淤青。果真不是梦,这帮王八蛋! 可我想不通。这样说来我应该死了才对,怎么他们大发慈悲把我放了回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桐庄不是个好地方,我的戒备增加到十二分。 捏捏衣角,欠条还在,我稍微放心,然后大着胆子开门出去。 有庄丁守在外面,见我出来,很客气地引我去前厅:“韩公子还没吃早饭吧?这边请。”仿佛我依然是上宾,昨晚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我满怀疑惑,欲质问却无从下口,只得跟上了他。 前厅里很安静,只坐着个仙子般的倩影。是季凉!不知为何,我看到她心里就安定了许多,情不自禁地叫道:“季姑娘!” 季凉朝我望了过来,与此同时我脸上发热——我跟人家素不相识,这样喊人家的名字,接下来我该说什么呀? 季凉询问的眼神,也在等着我的下文。 “我、我叫韩春……”我勉强一笑,但随即想给自己一巴掌:这算是什么意思?趁着人家还没表现出不悦,我赶紧补充,“季姑娘你一个人在?……其他人呢?”怪,昨天明明有一大帮子要账的人,都到哪儿去了?难道都没起床? “我也不知道。” 季凉摇摇头,秀丽的眉间有一丝疑惑,“他们好像早就走了。” 走了?是已经把账要到手了?我猛然想起昨晚的遭遇,难道其他人也……“季姑娘,你……你昨晚睡得好吗?”我大着胆子问。 “还好。不过……”她回忆着,“有几个无聊的人半夜吵我,我把他们赶走了。”她淡淡道。 我正要接着问,几名庄丁进来布上早饭。摆好了桌子,他们向季凉道:“季堂主,庄主有请。” 季凉友善地看了我一眼,起身跟着他们离开了。 “哎……”我也站起身想跟过去,被其中一人拍着肩膀按坐下来:“韩公子,你请用饭。”那人皮笑肉不笑地。 我很不放心季凉,然而一想,她是碧遥宫的堂主,本事不知比我高出多少,我算什么?也许人家知道我担心她,还会觉得可笑呢!我心头泛起一阵窘迫。 桐庄的早饭依旧丰盛,各种各样精细的点心,粥品,小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这回我不矜持了,从昨晚到今天肚子一直是空的,还受了惊吓,正需要吃东西压惊啊!下毒我也不怕了,他们要杀我随时都能动手,我宁可当个饱死鬼! 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一通,摸着饱饱的肚子,我又不免回想起昨天的一切。太奇怪了,如果他们要杀我,为什么又放了我?如果他们不打算为难我,又为什么大费周折地来威胁我…… 正想着,有人来了:“韩公子用完了饭,就这边请。” 我二话不说站起身。吃饱饭有了精神,我倒要看看他们桐庄到底要有什么花招! 庄丁引着我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我看到回廊外几个包着头吊着手臂的庄丁,正在别人扶持下慢慢地挪步,并听见他们□□地说:“碧遥宫的人太可怕了……”“季凉果真不好惹……”我马上想到,这些一定是昨晚被季姑娘“赶走”的人。我想象他们受教训的样子,心中突然一阵畅快,哈哈哈。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我顿时神清气爽,步履轻快。 出了回廊,穿过一个香气馥郁的花园,到了一处华丽的院落。这里守卫的庄丁明显多了,且神情警戒。 引路的人来到门口,打起珠帘,做了个手势让我进去。 我有些犹豫,但仍然抓紧包袱跨了进去。 我第一眼看见胖胖的樊管家站在一边,第二眼才看到坐在主座上的人,正好那个人也向我扫来一眼。 ——那人一身朱红的外衣,年纪很轻,大概二十来岁,跟我差不多。他如果是个女人,一定是个冷艳的女子。那张阴柔漂亮的的脸上带着一股天生的高傲,斜着眼角看我的目光也很轻蔑。 “他就是韩春?”他把脸转向樊管家。 “庄主,正是他。” 原来他就是桐庄庄主,戚凤!我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我本来应该不客气地要账,或者大声质问昨晚的事,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就像被他那种高傲的态度镇住了。 戚凤似乎淡淡地哼了一声。随后没再说话。 片刻后,有个童子捧了一个盘子进来,里头是两锭银两。樊管家便挂着不知真心假意的和蔼笑容道:“韩公子,庄主说了,你们飘香楼的账我们即可归还。请把欠条给我。” 什么?真的!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下,看看银两,感觉他说的是真的,我便撕开衣角,小心翼翼地把欠条取出。这个过程里我感觉到戚凤愈加轻蔑的目光,脸上不由发热。 ——在他们眼里,一张区区几十两的欠条藏得像宝贝一样,定然非常可笑。 樊管家验看了欠条,笑容可掬地道:“那么韩公子把银两拿上吧。” 我定了定神,拿起沉甸甸银锭往怀里收,猛然发现这两个银锭都是五十两,总共一百两! “怎么了?”樊管家感到了异样。 “这个……数目不对,我们飘香楼的账是七十一两……” “这里不是有一百两吗?” “所以不对啊……”七十一就是七十一,我们飘香楼不占别人的便宜。老东家的为人就是如此。 樊管家请示地看了看戚凤。 戚凤看了我一眼,不耐地皱起两道秀气的眉:“就算利息。” “……利息已经在七十一两里头了。”我们那个精明的掌柜的,怎么可能不把利息事先算进去? 戚凤好像被噎住了。他脸色一沉,不善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向樊管家示意。 樊管家很快命人拿了一个小小的秤杆和一把锋利的锉刀进来,拿起一块银锭便开始削,削一阵称一称,称了再削,折腾了很久,满头大汗后,才把一大一小两块银子给我,吃力道:“韩公子,一共七十一两。” 屋里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怪物。 我接过银两,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 向戚凤。按理说,要到账就该走人,走人得有两句客气话,我该怎么说呢? 谁知戚凤见我看他,轻蔑地将下巴一抬,意思是我可以出去了。 我不由握紧了拳头,怒火在心里积聚。姓戚的有什么了不起?到处赖账不还,还洋洋得意!我他妈的还没质问他们昨晚诬赖良善、私设公堂的事呢!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反应,戚凤看我的目光由轻蔑变得犀利起来。 见他目露凶光,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随时都能了断我,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再说,银子要到了手,昨晚也是虚惊一场,当及早离开为好。 我也不愿同他客套,冷冷转身就走。 一路畅通无阻,我出了桐庄大门。出门后,我看见碧遥宫的人马刚刚离去,季凉率队走在前面,我禁不住又站定眺望了一会,直到他们走得不见人影才罢。传言中说的果真不假,季姑娘不是寻常女子啊,不但本事高,而且那么年轻,那么美,就像天人一样。 往西是回飘香楼的路,我边走边在想今番的奇遇。里头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我仍然想不通:为什么往年的人没要到账?我和季凉以外的其他人为什么一夜之间消失了?桐庄为什么设圈套害我,却又放了我?为什么我那么容易要回了账?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手摸摸胸前的银两,感觉有点像做梦。 身后一阵马蹄声。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藏着银两的前襟,转头去看。 是桐庄的人。最前面那个一身眨眼的红衣,骑着高头大马,长相阴柔,正是戚凤。 我立时紧张起来,汗都差点涌出。他们是反悔了所以来追赶我? 戚凤勒住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依然轻蔑,口气也同样:“肯不肯到我桐庄做事?” 他紧接着补上一句,“我不会亏待你,月钱是你现在的十倍。” 我缓缓放下抓着衣襟的手。叫我去桐庄?什么意思?我看看盛气凌人的戚凤。不管怎样,一定没有好事。想了想,我开口道:“我只会做点杂活,桐庄做的是大买卖,我不会……” “让他们教你,”戚凤毫不在意地打断我,“你有那么笨,不会学?” 教我?教我什么?教我坑蒙赖账、设计害人?教我不顾妹妹的名声唆使她到男人房中行骗?我再度攥紧拳头,而戚凤的语气就更叫我怒上心头。我单枪匹马不是他们对手,便克制着道:“谢谢戚庄主的好意,我们掌柜的待我不薄,我还是愿回飘香楼去。” 戚凤脸色不好看,哼了声:“不识抬举。”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我不敢再做耽搁,急忙一路快步朝飘香楼赶。 第5章 扬名 得知我顺利办了事,掌柜的大喜过望,破例让飘香楼谢客一晚,叫几位师傅张罗了一大桌子菜,为我接风。 席上,掌柜的当场提拔我为跑堂大伙计,不用再呆在厨房烧火了。众人轮番敬酒,“恭喜”声不断。 酒过三巡,掌柜的眯着眼睛:“韩春哪,看不出你小子这么有手段,快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从桐庄拿到钱的?” “对对对,用了什么妙计,让兄弟们也听听?” 我为难了半晌,道:“我什么都没做……”刚说了半句,就被他们不高兴地截断了。 “哟,大家都是兄弟,还瞒着我们哪?” “就是,有绝招藏着不说,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行,快说快说!” …… 我有口难言。我怎么知道桐庄为什么心血来潮肯把账还给我?眼见要惹起众怒,我急忙借口解手,离席溜到外边去了。 月光把院子照得很亮,我胡乱走着不敢回席上,绕了七八圈,忽然肩上被人一拍,“你在干吗?” 我吓了一跳,回头,是大伙计阿福。他问:“你怎么上个茅房上这么久?大家不放心,叫我来看看。你闹肚子?” 我干笑两声,想混过去。 “闹肚子可不巧,你要账有功,这些好菜都是给你做的哩!”阿福又拍拍我的肩,语气羡慕,“头一个从桐庄要回账,你可是我们飘香楼的大英雄……对了,你在桐庄也碰到那种事了?”他态度突然变得神秘,压低了声音。 那种事?我几乎是立刻想起昨晚在桐庄的遭遇。同时,我的好奇心被强烈地勾起,很想知道阿福为什么要账失败,小声反问道,“你那次去碰上了什么?欠条怎么丢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福喝了酒,此刻显得感慨万千,他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也经历过,我那事就不瞒你了……去年,我奉老东家的吩咐上桐庄要账,管家说庄主有事外出,让我们这些要账的人在庄里留宿一夜……” 我认真地听着。果然是同样的伎俩。 “那晚在厢房,我无意中捡到一个金镯,上头又是雕着牡丹又镶着是宝石……我那时就呆了。这么贵重的首饰,一定是桐庄的东西,忘在这里。我心想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个东西,多少账要不回来?我就偷偷把它收起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想私吞,我只是怕他们赖账才拿的,真的!”他信誓旦旦地强调,直直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点了点头。“那……后来呢?” 他语气悲愤起来,“哪知桐庄阴险,半夜闯来一群人,张口就说我偷窃,我当然喊冤啦,他们根本不听,七手八脚把我搜了一遍,从我身上搜出金镯,当时就揍了我一顿,说要把我送官……” 我听呆了,回想起桌子下的戒指,不寒而栗。“……结果呢?” “结果?”阿福苦笑,“结果我写了一张认罪书……他们说念我初犯,写了就从轻发落。捉贼捉赃,到了官府我也说不清啊,还要受皮肉之苦,所以我就……谁知,那伙人收了认罪书,又扔给我一张纸,让我按手印。我一看,上头说我自知惭愧,愿以欠债相抵,自愿交还欠条,如若事后反悔,桐庄便将盗窃丑事和认罪书公诸天下……你说他们狠不狠毒!” 我心惊。 “最可恨的是,那些人拿了我的欠条,还跟我说‘小子,你看清楚,不是我们逼你,是你自愿还给我们’……韩春,你说说,这群杀千刀的王八蛋!” “太卑鄙了!”我气愤道。 “就是!桐庄里尽是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小人!戚老爷子是个讲信义的人,他儿子怎么这么混蛋!”酒劲之下,阿福愈加悲愤。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别伤心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戚凤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7 一定没有好下场!……天晚,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他一把拉住我,“兄弟,我跟你说的事,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连连答应,扶他回去了。 ———————————————————————————————— 我果然当上了跑堂大伙计,可以风风光光呆在楼上,招呼客人,不用蹲在厨房一脸烟灰。 与此同时,飘香楼的生意突然变得红火起来,刚开门客人就鱼贯而入,没一会楼上就座无虚席了。 客人多了我心里当然高兴,但也很紧张,怕招呼不周。见最近的一桌客人盯着我,我急忙挂起笑容上前:“客官想吃点什么?” 谁知他盯我半天,张口说出一句话,和那次戚凤说的差不多:“你就是韩春?” 我一愣,如实回答。“……小的就是韩春。不知客官要吃点什么?” 他又看看我,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始点菜,点菜的时候也在不时看我。 从这一个起,后面的一整个上午,我足足听了十几次“你就是韩春”这样的问话。我总算弄明白了,他们不是来吃饭的,而是专程来看我,看我这个能从桐庄要回账来的人有没有长三头六臂。 他们一边看我,还一边窃窃私语: “就是他?不像吧……桐庄那个地方,一般人是不可能……” “就是,三年来从来没人做到,多少能人都碰了壁……” “要不说,往桐庄要债,是虎口拔牙?” “不对,是黄鼠狼堆里捞耗子……” 我头皮发僵,穿梭在众多目光中,挂在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江湖中的消息总是传得快,有关桐庄的消息更是一日千里,每天都有无数的人闻讯涌来,大江南北的都有,除了看我,还问些我答不上来的问题,甚至对我下战书或是要拜我为师。几天下来我憔悴不堪,实在顶受不住,向掌柜的提出还是回厨房做我的烧火工。 掌柜的不理我。他满面笑容地打着算盘,算着楼里的进账,直到我再三恳求,他才笑着道:“当大伙计不好吗?工钱可比你原来多多了,别人想当还当不来呢!” “工钱多是好,但是……” “但是什么,客人就是冲你来的!我跟你说,这三天的客人比从前一个月还多!没客人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见我不语,掌柜的又缓和语气安抚道,“你别急,告诉你件事:少东家写了信来,说他不日就来楼里主持大局。嘿嘿,到时他安排一切,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心里升起希望:“真的?” “当然真的!”掌柜的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子,“虽然老东家是个买卖人,可我们这个少东家呀,活脱脱是位大家公子!又文雅,又端庄,知书达礼还很能干,为人跟老东家一样和善。我虽只见过他一面,但我能肯定,他将来一定是有大出息的!”他啧啧赞叹。 “少东家怎么……现在才来?” “他是个读书人,一直待在书院读书,功课是书院里最好的!老东家过世后,他回家料理丧事,本来夫人说要把飘香楼给卖了,他不同意,要替父亲撑下去,这才要赶来。” “是这样……”我也感叹,“一面读书一面照管生意,不容易啊,少东家真是个孝子。” “是啊!”掌柜的难得地语气正经,“叶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过几个月就要科考了,家里的人都不放心,连书院的先生也不放心,可少东家执意要来。” 我暗暗钦佩少东家,一个书生有这样的决心,实在难得。看来他非常重视飘香楼,有他照管,我们楼里的生意一定不会垮的。 在掌柜的劝说下,我硬着头皮继续干,日日期盼少东家早点到。这天,楼下忽然敲锣打鼓,鞭炮大作,我探头一看,舞龙舞狮的队伍正在楼下表演,吸引了不少人。许多人仰头对着楼上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是少东家来了? 我正在猜测,肩上被人一拍,是阿福。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排场是不是很大?” 我点点头。“……是少东家到了吗?” “不是。是飘香楼改名。” “改名?”我惊讶极了。“为什么要改?” 阿福笑一笑,又拍了拍我:“我们飘香楼能有今天,全是托你的福啊。”说罢转身走了。 我听不明白,便跑出楼外去看究竟。 我一抬头,立刻呆在当场——只见飘香楼的牌匾换了,取而代之的是“忠义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忠义楼!我明白过来的时候,立刻一阵牙酸,跑去找掌柜的。 “谁起的?”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胡来了。 掌柜的八字胡子一翘,“自然是我取的,妙不妙?” 妙个头!“掌柜的,我们这里好歹是吃饭的地方……再说,忠义两个字……” 掌柜的挥挥手挥断我的话:“好啦,你只要招呼好客人就行,别管取什么名字。反正我总不会害你……楼里多进账才是头等大事!” 我无奈,见他一心都在算盘上无暇理我,只得忐忑地回去招呼客人。 客人一批接着一批。才安顿下一桌,楼梯口很快又上来了一群人。 我赶紧挂上笑容迎上去:“几位爷,这边请,你们……” 我一抬头,迎上两道阴冷的目光。走在前头的人一身红衣,正是戚凤! 第6章 示威(上) 我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清晰地感到后背有冷汗渗出。 他不会是来……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每一个都令我紧张。 戚凤没开口,戚凤身后的人则不客气地道:“小子挡路干什么?” 我急忙回神,偏身让开,把他们往里面引:“几位,这边请这边请……” 我心里跳个不停,都不知是怎么把他们哄到座位上;他们一坐下,我就偷偷窜到掌柜的那里:“掌柜的……” “不是叫你去招呼客人吗?”拨着算盘,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万分焦躁,一把按住算盘,压低了声音,“那桌客人……他们……” 掌柜的总算抬眼,随即眼中冒出兴奋的光。“那桌有钱啊!啧啧,看那衣服,那鞋子,身上的玉佩……”他眼睛逐渐发直。 我简直眼前发黑,勉强把声音又压低一分:“掌柜的,你看清楚,他们是桐庄的人,你说他们来是不是要……” 听到“桐庄”两字,他总算有了反应,笑容一下不见。然后瞪着眼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8 睛又往那边看了看,突然用力抓住我手臂,正色对我低声道:“韩春,那桌人就交给你,好好伺候……记住,吃完一定要他们结账!” 我大惊。“掌柜的!你……” 没等我说完,桐庄那桌就有人嚷嚷了:“怎么回事?爷几个坐了半天,连个伺候的都没有!” “来了来了!”我在掌柜的眼色示意下,慌不迭地挤出笑容迎上去,“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把你们拿得出手的菜,选几个上来。”还是刚才嚷嚷那人,他长着一脸大胡子,坐在戚凤旁边,不屑地瞧着我。 “小店拿手的菜有……” 我试图报上几个菜名,但心神不定声音便有点迟疑,很快被隔座阿福娴熟的招呼声给盖过:“来来来,这边坐!哎哟这位爷一脸福相啊,近来必是鸿运在身……是第一次上我们忠义楼吧?一看您就面生!正逢我们更名之喜,一两银子以下的菜每桌送一个,您随便选……” 戚凤忽然表情微动,冷哼了一声:“忠义楼。” 我的脸蓦地一热,几乎抬不起头来。我也明白这个名字是多么地大言不惭。 旁边的大胡子立刻声音洪亮地接话:“就是!一个小小的酒家就敢叫忠义楼,好大的口气!忠义在哪里呀?老子怎么没看出来?” “大哥,忠义就在这里,”又一个声音冷笑道,手朝我一指,“就是这小子。有点跑腿的能耐就给自己立贞洁碑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小子……忠义?哈哈哈!”他们打量着我,哄笑起来。 我只觉楼里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都怪掌柜的取个招摇的名字,惹人耻笑。我心里埋怨着,暗吸一口气,在单子写下几个招牌菜递上去:“客官看看,这些行不行?” 大胡子向戚凤看一眼,戚凤微微点头,大胡子便满脸骄矜地接过单子,开口就挑剔道,“哼,你这也算……哟,字倒写得不丑……”他看着单子,脱口道。 但他马上噤声——戚凤瞪了他一眼,接着冷冰冰地开口。 “就这些,再来壶好酒。” 我急忙去拿酒。大胡子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娘,我爹死得早,我懂事起就跟着我娘一人,家中贫寒,她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却还送我到私塾念了几年书。可惜,我十五岁上她就死了,我到底没能对她尽尽孝心…… 我心里一酸,斟酒的手有些不稳,洒了几滴出来。 “长没长眼,酒都不会倒!” “忠义的意思就是笨手笨脚?” 一连串的嘲讽立刻趁机从席上冒出。 我道歉,“对不住,客官,多多包涵!”赶紧集中精神好好倒酒。他们是来找茬的,我不能不小心。 我小心伺候着,又是倒酒又是摆碗,等到菜陆续上了,心想终于能松口气了。可还没等我想完,责问声又起。 “这鱼死了三天了吧?”大胡子夹着一块鱼肉,正冲我瞪眼。 “不可能啊,我们的鱼都是刚杀的……” “还敢狡辩!” 我只得小心道:“那……我给拿去换换,客官稍等……” 才换了鱼,又有一个人嚷道:“这鸡也太老了,让人吃的么?换了!” 换了鸡,紧接着又有声音道:“这茄子怎么搞的,想咸死人啊!拿下去重做!” 总之,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老了就是嫩了,我晕头转向,里里外外跑了五六趟,几乎把席上的菜换了一半,那桌人才稍微安静些了。 眼看吃了一半,我正为如何顺利结账头疼,叮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地,原来是戚凤的配饰掉到了地上。 我就站在旁边,于是顺手捡起来:“戚庄主,你东西掉了。” 他微斜着眼睛看我,点点头算是认可,接过去重新系上。 这时“啪”地一声,大胡子的衣上的一个银佩环也掉到地上,他笑着对我道:“小兄弟,给我捡起来吧!” 我捡起了给他。 可还没等我直起腰,金属落地声又起,谁的剑鞘滑到地上。“小伙计,我东西掉了。”我只得又捡。 接下来,“叮咚”“啪啦”声接二连三,几乎每个人的东西都掉了一回地,有的是饰物,有的是银钱,有的是筷子…… 我脸上燥热,呼吸急促。我知道他们是在羞辱我,叫楼中所有人知道,我韩春不过是让他们随意呼喝的下等人,他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楼里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但没有人出声。我急速瞥了一眼四周,人们的眼神有同情的,有嘲笑的,有看好戏的。 我深吸一口气,来者皆是客,桐庄的人也不例外,不能不伺候。我绕桌子底下一圈,直到把最后一个人的东西捡起来。 折腾了半晌,我猜想他们大概是乏味了,总之他们准备走人。这才是最让我紧张的时候!我惦念着结账的事,陪着笑问:“几位客官吃好了?” 戚凤用眼神示意我过去。 我心里打鼓,眼角瞥见掌柜的目光耽耽,只得笑着过去:“戚庄主,有什么吩咐吗?” 他唇边掠过一丝笑。“伺候得不错。” 信手扔了一枚铜钱在桌子上我还没弄清什么意思,手臂一痛,被人大力钳住,耳边响起大胡子的粗声:“小子,还不谢赏!” 盯着那枚铜钱,我这才明白,原来……是给我的赏钱?手肘处一阵剧痛,大胡子扭得更用力,我冷汗涔涔冒出,被他按着几乎贴到桌子上。我胸口猛然憋了口气,怎么也不肯低头,便不出声。僵持了一会儿,我又被按低了几分,脸已经贴上桌面了,手臂更是快要折断。就这样废掉一条手臂未免不值,,不得已咬牙勉强道:“谢……谢戚庄主……”我声音很弱,但是很清晰,因为坐满了客人的楼上此时出奇地安静。我知道人人都盯着我,受辱的感觉更深。 他们满意了,我的手臂也终于松下来。今天是“忠义楼”招牌挂上的第一天,也是我受尽奚落的一天。唯一让我安慰的是,他们把饭钱给结了。 收拾完一桌子的残羹剩汤,我狠狠看了掌柜的一眼,大概我眼神过于凶恶,掌柜的抖了一下,冲我一笑急忙低头打算盘。 我这口气一直憋到打烊。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我径直走到掌柜的面前,告诉他我不当跑堂伙计了,继续回厨房烧火! “那怎么行?你一走……” “我不干了!你找别人!”我满腔怨气打断他。 掌柜不敢再劝,嘿嘿干笑,笑了两声道,“那……工钱……”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9 “工钱你按大伙计的给就行了!”我不再废话,窝着火大步走下楼。 “什么!你……” 第7章 示威(下) 后来我才知道,由于我和季凉都顺利要到了账,所以桐庄今年赔大了,史无前例地大。倒不是说赔了多少钱,而是面子赔大了。 想也知道,碧遥宫他们不敢惹,当然会到我们这里找晦气。我呸,欺软怕硬,不是东西!我想起那日情形,心里不知暗骂了多少遍。 掌柜的跑到厨房好几次,次次劝我回去。我说:“回去可以,你把飘香楼的名改回来。” “那怎么行?”他高叫,斩钉截铁地摇头,“这块招牌跟你一样,是我们的招财宝贝!韩春你想都别想。” 我气得说不出话,愤然丢了一块柴进火灶,火星四射。 “忠义楼有什么不好了?”他缓和语气,换上笑容,“你不怕艰难,从桐庄要账,本来就是忠义之人嘛,有什么不对……” “你还提!”我怒火滕地升起,顾不得他掌管着我的工钱,把他往外驱赶,“走走走!” 掌柜的变了脸,“韩春,你……好,不去可以,这工钱只能按烧火的给,想拿大伙计的钱,做梦!” “你当初答应我要回账就赏五两银子,现在还没给。” “你——” 他欲嚷嚷,一张嘴吸进烟气,呛了几声,连忙用袖掩鼻,“咳咳……好啦,就按大伙计的算,还不行吗?你再考虑考虑,只要你肯回去跑堂,我给你加……” “出去出去!”我把他赶出烟气熏人的厨房。 当不当大伙计我根本不在乎,工钱也是,我孤身一人,有口饭吃就足够。尽管胸中火气难消,但想到我们飘香楼总算能保住,甚至比往日还红火,也值了。 ———————————————————————————————— 这天,掌柜的又来了,照例是笑脸。“招牌的事,我给你赔罪了。” 我心头一喜:“你肯改了?” “哈哈……这个以后慢慢说……”他笑得更殷勤,“韩春啊,别赌气了,到楼上去吧……就一次,好不好?看在我的老脸上……” “你叫别人看!” 我大为失望,取而代之的是满腹怨气。 “就当我求你了!”掌柜的哭丧起脸,“客人指名要你伺候……这客人我们得罪不起,你就去一次好不好?” 我下意识地想到桐庄,“是不是上次那帮人?” 掌柜的明显一愣,“啊……啊不是,不是……” 我警觉地盯着他,“真的不是?” 掌柜的信誓旦旦。“当然不是!你放心,绝对不是!”又道:“韩春,你就去一趟吧!” 他这样为难,一定是来了很难缠的客人,真要得罪了人家,恐怕我们飘香楼不得安宁。我点点头,“好,我去。” 一到那桌客人面前,我就后悔了,而且是惊悔交加——朱红的衣裳,高傲的神态,不是戚凤还会是谁?! 往旁边一看,掌柜的没影了。我脑中一响,死老狐狸! 与上次不同,这回戚凤只有一个人。他不耐烦地看向我,“怎么这么慢?” 我尚未答话,他又皱起眉,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去洗脸!脏死了,想倒人胃口吗?” 我想起自己刚烧完火,满脸烟灰跑上楼来,不由有些尴尬,转身快步去找水洗脸。 在水桶里一照,脸上果真又黑又脏,像刚从炉灰里爬出来。把脸洗干净了回来,戚凤目光扫了我一圈,依然不满意,“洗个脸也这么慢。”我知道他挑我毛病,也只能应承:“对不住,戚庄主多多见谅。 忍!现在不是找老狐狸算账的时候!答应了伺候就得伺候好,送走了瘟神再雪恨不迟!“小的下回一定改过。戚庄主来几个什么菜?” 戚凤随意勾点了几样,在我欲走时又叫住我,“一刻钟内全部上来。” 我吃惊。吃饭的时间,楼里正值人多,客人黑压压一片,人人都在等。“这恐怕……” “少废话!”他目光一冷。 辩驳无用,我咬牙,拿起单子奔向厨房。 郑师傅一听我的话,果然不同意,“那怎么行!先来后到,这是规矩。前头还有十几个菜,我就先给他做?外头客人催了好几回,只有这位才是爷?” 我千求万求,又说了戚凤是如何惹不起,“……书上也说,宁负君子,不负小人,得罪了他恐怕我们楼里上下都没好日子过啊!”我就是得罪了他,才屡受欺侮。 桐庄输了面子,戚凤不过是来出口气;等他厌烦了,自然不会再来。硬碰硬反倒不好,戚凤那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到时楼里就真的遭殃了。我一味求情。 看我可怜,郑师傅总算肯答应。菜一个接一个地出锅,我看一刻钟要到了,一面给郑师傅帮忙,一面托伙计阿丰把做好的菜先端出去。 盛好一大碗鱼汤,小心地挪到托盘上,正要端出去。阿丰就回来了,手里两个菜原样未动。 他面有难色地看着我:“戚庄主要你自己端……” 戚凤!我握着盘子的手狠狠收紧,顿了一会,对阿丰道:“你放这里吧,我来。” 阿丰同情地瞧我一眼,放下两碟菜出去了。 吃吃吃,我咸死你!我操起一罐盐,准备痛快倒下,好看看那小子喝汤的表情,不信我出不了这口气! 手举起来,停在半空,我又犹豫了。……算了,他再不是东西,也是我们客人,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岂不也跟他一样了吗?自嘲一声,我放下盐罐,端起汤快步走上楼。 之后搏命般地往返两趟,终于把菜上齐了。 我依照惯例打上一小碗汤放在桌上,“戚庄主,慢用。” “站住。” “还有吩咐?” “你,”他漂亮略带女气的眼睛莫测地扫过我,手一指桌上的汤碗,“喝。” “啊?小的只是个伙计,没有这样的规矩……” “喝。”他冷冷截断我的话,“……省得你在里头动手脚。” 我气得语塞。姓戚的以己度人,自己阴险卑鄙,以为天下人也跟他一样阴险卑鄙!我来到桌前,端起碗便喝,鱼汤还烫,烫得口腔一阵火辣辣的痛;我连忙停下略吹了吹,放慢了速度,然后两三大口喝完,又拿了双筷子把里头的鱼块也塞进嘴巴。 我亮了亮碗底,“戚庄主,汤是好的,可以相信了?”我暗自庆幸,刚才厨房里没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0 有一时冲动。戚凤心眼真不少。 他看看我,道:“舀一碗我喝。” 我刚要舀,被他喝止了。“谁让你用这个?另外拿一个。” 我有些惭愧。是我疏忽了,我喝过的碗,怎么能接着拿给客人用?何况这个“客人”还是戚凤,他从心底里瞧不起我,更加要嫌弃。 我另外拿来一个小碗,重新打了一碗汤,以为终于可以退下,戚凤又开口道:“你会不会伺候?” 我不知又哪里不对了,不解地看向他。 他向那碗汤瞥了一眼。 我不是他的手下,还没达到看他一个眼色就能领会其意的地步,只好开口问:“还有什么吩咐?” 他皱起眉,仿佛忍受不了我的蠢笨,“替我吹凉!这么烫我喝得了吗?” 还有这一条?哪家酒馆的伙计都没干过这个活!不过好在也不算难事。既然他说了,我照做也无妨。我端起碗,慢慢地吹着,汤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这大少爷在桐庄里一定让人伺候惯了,什么都得叫人代劳,待会该不会还要我喂他喝吧? 哼,最好连汤也由我替他喝了,那才省事! 我正想着,他已经冲我瞪眼,“行了!你要吹到什么时候?要吹冷了给我?你会不会吹?” 我这才发觉手里的汤已经变温,再吹下去就要凉了,就是现在也已经不太适口,难怪戚凤冲我嚷嚷。我确实是不太会伺候人,可这么细的活我也没干过呀! 我只好又道歉。 戚凤哼了一声,倒没让我再重来一次,拿过碗开始喝。他喝汤的姿势颇斯文,不紧不慢,不声不响,大概也是大户人家从小教养而成。我不由想起阿福口中仁义守信的戚老庄主,不知他在天之灵看到儿子这样为人,会作何感想。 “喂。”我的第二次走神又被戚凤唤醒,他拿筷子指着一碟菜,“你吃。” 我没有二话,继续“试毒”。 这碟香酥蟹黄卷果然不负盛名,鲜美酥脆,满颊留香,难怪别的菜客人点了有吃剩,这个菜从来没有过吃剩。我是第一次尝到它的味道。太美味了!我简直舍不得咽下去。 “坐下。”戚凤向旁边扬扬下巴。 我诧异,戚凤不耐道,“我不想老仰头看人。坐下。” 对!知道你抬头看我心里不舒服,最好我蹲在地上,趴在你脚下,让你俯视!我不做声,拉了张椅子坐下。 从来没有伙计和客人同桌而坐的惯例,我毕竟不自在,坐了一会,把蟹黄卷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个是试过“毒”,没有问题的。 他把筷子一支,挑眉高傲地看着我道:“你吃过的东西,还要我吃?”把碟子推回来,“自己吃完。” 我心底泛起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上回的受辱,却好像比它更难受一分。仿佛芒刺在身,渴望能站起来离开这张桌子。 戚凤瞟了我一眼,筷子一指:“吃呀。” 我看向那只香气四溢的熏鸭。这回我学聪明了,先另拿一双筷子,夹在碗里才吃。 戚凤漫不经心地也夹了一块吃。边吃边冲我扬眉,“继续呀。” 我一看还有四五个菜,一阵胸闷,戚凤一个人点这么多干吗,想撑死? 吃了几筷子,戚凤没有刁难我,我的食欲渐入佳境,对着那盘蟹黄卷狼吞虎咽。 戚凤道:“好吃吗?” 我点头:“好吃。”郑师傅的手艺一向没得说,一直是飘香楼的招牌。 “看来你待在这里也不怎么样吗?” 我听出他话外之音,“还好……小的没别的本事,只会烧烧火打打杂。” “好在哪里?” “……好在有口饭吃,掌柜的也对我不错。”我实话实说。 “只是这些?”戚凤看着我,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是不是还因为忠义这个招牌,让你心甘情愿地卖力?” 我胸口一涨,血气上涌。“忠义”两个字已经成为我的一块心病,一提就发。对上他带着恶意的目光,我知道辩解只会让他接着嘲讽,忍了一忍,道:“戚庄主这么认为,那就是吧!” 戚凤脸色沉下去。 他冷冷把手中喝剩的半碗汤塞给我。 我不懂什么意思,“你是要……” “你会不会伺候?”他不耐地瞥我,“凉了!叫我怎么喝?” “我给你重打一碗。”我连忙道。 “不用,我就要这碗!” 我知道他找茬的脾气,于是说:“那,我给你拿去热热。” “不用!” “那……” 他冷冷地盯着我,扬扬下巴,“你给我把它吹热。” ……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这位惹不起的“贵客”终于伺候完了。我收拾了东西往楼下走,迎面而来的伙计都不敢上前跟我打招呼。我也知道自己脸色现在有多难看。 快走到厨房,我看见掌柜的躲在柱子边,准备从我身边闪过,我抢先一步,拦住他。“……他不就是上次的那个吗?你跟我说不是!”我咬牙切齿地怒视他。戚凤的长相很亮眼,见过一次就不会忘,我不相信掌柜的会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掌柜的咧嘴一笑,两条八字胡抖动起来。“你问的是上次那帮人,他只有一个,所以不是上次‘那帮’人。”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把手中的剩汤碗扣他脸上。 第8章 瑞歌 当掌柜又一次走进厨房的时候,我抢在他之前说:“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掌柜的先是神秘一笑,然后面现为难:“客人说了,指定要见你。” “不去!”我有了前车之鉴,哪还理他。 掌柜的悠然摸胡子,“这次的客人和上回不同。” “不是戚凤?” “不是。” “也不是桐庄的人?” “不是。” “真的不是?”我实在上够了他的当。 “我保证。” 你保证顶个屁用!但我还是动摇了。毕竟掌柜的待我不薄,我拿什么架子讲什么条件?该为飘香楼尽力才是!“我去。等等,我先洗个脸!”经过上次,这回我可不想用脏兮兮的脸把客人恶心到。 “你小子感觉很灵啊!”掌柜的忽然冲我暧昧一笑。“知道这回是个女人。” 女人?洗完脸,我满腹怀疑地走上楼,只听掌柜的用我从未听过的殷勤语气说道:“瑞歌姑娘,他来了!” 我眼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1 前一亮。一位明艳照人的姑娘转上前来,对我大方一笑。季姑娘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眼前的姑娘也差不了几分。她非常美,那种美跟季凉截然不同。季姑娘就像水中的莲花,清丽安静,只能远远望着;而她则像盛开的杜鹃,明媚热情。 “你就是韩春?”清脆动听的声音明快地响起。 这句话我已听了不下百遍,到了想吐的地步。然而由她的语气问来,却一点不让人讨厌。 “哦,我就是……” “这位,就是占春楼的瑞歌姑娘!”掌柜的满面春风,堆着笑容殷切介绍,“瑞歌姑娘名满江淮,不但美若天仙,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十二岁那年登台一曲,声动颖州城,十五岁时更是无人不知的花魁了!……瑞歌姑娘虽出身风尘,却冰清玉洁呀,平时只肯饮酒弹琴,一直守身如玉……” “秦掌柜对瑞歌姑娘可真熟啊,这么留心!”有客人在桌上笑道。 “就是,常到占春楼里逛吧?”有人接着笑侃。 掌柜的红了老脸,一甩袖子,“休得胡说”讪讪下去了。 我知道占春楼是颖州城第一大青楼,此刻面对花魁大美人,有些不知所措,“瑞歌姑娘,你来找我……” “我早就想见你了!”她毫不掩饰兴奋之情,“可惜我上个月去刘大人府上献艺祝寿,现在才回来!” 我既受宠若惊,又摸不着头脑,正要再问,她环顾了下四周:“……这里有雅间吗?我有话对你说。” 我顺着她目光一看,这才发现,在座所有男人的目光全都黏在她身上,好几双筷子夹了空,又有好些把菜掉到衣服上。 我们每日都是客满,雅间有是有,早坐满人了,我想了想,“后院没人,挺清净的。” “好呀,我们走!” 我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没有坐的地方,太委屈姑娘……” “不要紧啊,就去后院!”瑞歌爽快道。 我对瑞歌顿生好感,她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花魁,性子率直,也未看不起人。如果她不嫌弃我这个穷小子,我一定交她这个朋友。 “瑞歌姑娘,”后院一片杂乱,我怕她受不住,正想商量换个地方,瑞歌道:“别姑娘姑娘的了,叫我瑞歌吧!对了韩大哥,”她美丽的黑眸微微凝住,若有所思,“桐庄……呃,桐庄庄主没有为难你吗?” 怎么没有!她正问到痛处!我含糊道:“总归是费了些周折。” 不想她直说道:“你拒了美人,他们怎么对付你?” 我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桐庄的经历,我连掌柜的都没讲过,瑞歌从哪里得知? 她期待的目光望着我,我没有隐瞒,顶着尴尬,将在桐庄的遭遇说了一遍。过程中,瑞歌并不惊讶,而是不时点头。 末了,她突然问:“韩大哥,他们要杀你,你就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送命,值吗?万一真的死了,你不后悔?” 说起来我真有些后怕,或许当时只是咽不下那口气,如果放到现在……“如果真死了,我肯定要后悔的。不过,哈哈,”我笑了笑,“我不信他们敢杀人,杀人可是死罪。”为了几十两负上杀人的罪名,他们也很不值嘛! 瑞歌笑着摇头:“大宁律法还不许坑蒙拐骗呢。韩大哥你要都不信,吃亏的时候就多了。” 她接着道:“实不相瞒,桐庄的事我知道一些。我曾到桐庄……帮过他们。”说到这里,她脸红了,明朗的声音也小下来。“桐庄会雇些女子接近要债的人,我们楼里不少姑娘都去过,做这件事桐庄会给我们很多酬劳,也不被占什么便宜……那些债主只要敢动手动脚,庄里埋伏好的人就会出现,然后就是抓淫贼了……”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么明媚如花、落落大方的姑娘,竟然是桐庄的帮凶!“瑞歌姑娘,你……” 瑞歌着急了,连忙解释:“韩大哥,我知道这么做不好……可是我们姐妹出身风尘,演一场戏总比接客好,也不用受妈妈的气……” 瑞歌说的我懂,我同情那些迫于生计的姑娘们,可是……“你不是不接客吗?”我大着胆子问。我记得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我问得唐突,但瑞歌没有生气,只是扁了扁小嘴,“我是不接客,可是,强颜欢笑地陪酒也很讨厌……况且,我也好奇呀,所以答应过一次……韩大哥你生气了?我们到桐庄不过忠人之事露个面,其余的事都是桐庄做的,再说,那些好色之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她看着我的眼睛。 对她的伶牙俐齿,我不由结巴起来,急着想讲明其中的道理:“可、可是,你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帮着桐庄害人啊!你……” 被诬陷的委屈,我太清楚了。 瑞歌涨红了双颊,不服气道:“我哪里害了人?你别乱说!你想,即便我们没有算计他,他们对姑娘动手动脚难道不该打?说他们是淫贼有什么不对!” 听到“算计”两个字,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然道:“桐庄大小姐都能亲自出马诓骗别人,戚凤连自己的妹妹都不顾,这种卑劣之人,你还去帮他!” 瑞歌一愣,看着我,“什么妹妹?” “就是我那天晚上遇到的!”我愈说愈来气,“庄主的妹妹亲自来求情,为了让人可怜,小姐的身份也不顾了!男女有别也不顾了!” 瑞歌扑哧笑出声。“韩大哥,那不是戚庄主的妹妹……”她掏出丝帕掩口笑了好一会,笑得腰都弯下去,才对我道,“小鸾是我们楼里的姐妹,跟我要好,她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那天晚上你可把她气得不轻呢!” “她——她也是桐庄雇来的姑娘?” “当然。戚凤根本没有妹妹。桐庄雇的女子大多出自烟花之地……对了,小鸾虽然生气,可也很佩服你,她说见了这么多回,你是第一个拒了她的男人……”瑞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我一眼。 “美人计只是其中一关。世人多贪财好色,以往要债不成的人,大多不是贪了桐庄放置的珠宝,就是抗拒不住眼前的女色。有财色两不受的人,那是极少了,对付这样的人……” “怎么样?”我急忙问。 “命。”瑞歌断然道。“财色虽诱人,毕竟是身外之物,命却只有一条。性命面前,区区的银两算什么?为了要账把命丢了,谁会做这样的事?”她又看我一眼。 我脸上一热,心想她大概觉得我蠢得不合常理。 “不怕死的当然也有。”她继续说,“但那些硬骨头另外有个弱点,要脸面。这种人,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2 要他死,他不怕;可若划破他的脸,乃至阉了他们作太监,毁坏他们男子汉的尊严,对他们来说是比死还可怕。”瑞歌直白地说着,清脆动听的嗓音说到那些尴尬的字眼,也是从容无比。倒是我听得不好意思,毕竟是在个大姑娘面前啊!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桐庄是怎么把他们拿下的?”来要账的人有不少厉害人物吧,我记得上次就有个少林的什么弟子。 瑞歌微微一笑。“当然是有门道的。对武功高强有本事的人,桐庄会事先在他们的房间点上一种特殊的香料,吸入之后会使他们什么经行不畅……真气滞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讲的,总之就是让他们本事使不出来!” “……卑鄙!”我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这时我又有一问不解,“那碧遥宫的季姑娘怎么没事?”我记得季姑娘不是宁死不屈,而是教训了对方一顿。 “是吗?”瑞歌蹙眉,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啊,财、色、名、命,总会有人栽一样,没人逃得过,所以往年上桐庄要债的人都是空手而归。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什么都困不住他,我就特别想见见,他会是什么样子……小鸾还笑我,说我异想天开,可我相信就是会有的!”她亮闪闪的眼睛望着我,“我昨晚回来得到消息,今天就赶来了,我一定要见见你!” …… 瑞歌走后我回到楼里,掌柜的笑得暧昧:“艳福不浅哪!” “你老人家别胡说了!” “还嘴硬!瑞歌姑娘性子傲,达官贵人她都不多看一眼,今天屈就前来,还说不是艳福?你小子心里早笑死了吧!” “是是是,艳福艳福!”我拿他没办法,随口应承。我有几斤几两,能配得上瑞歌姑娘?能交上她这个朋友,我已经三生有幸了。戚凤今日没上门,我又交了个朋友,今天真是好日子! “哎……”掌柜的追上来,神秘兮兮地拉住我,“你要想办法让瑞歌姑娘多来我们忠义楼啊。” 一听忠义楼几个字,我情不自禁地皱眉。“为什么?” “脑子总是不开窍!”他责怪地白我一眼,“没看到吗,瑞歌姑娘一来,楼里的客人又更多了,今下午快把门槛给挤破喽,花大钱喝白水都要坐着,就是为了一睹她的芳容……”他小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 我又一次忍下把肩上毛巾甩他脸上的冲动。 第9章 忧虑 早上起来,照例去摆桌椅,阿福也来帮忙,掌柜喝了口茶,在旁边突然开口:“韩春,去多弄些桌椅来,多加四五套;阿福,待会把价格改改,每个菜涨一吊钱。” 我吃惊:“掌柜的,你疯了?再加四五张桌子,客人连走路的地方都没了!” 阿福也同样吃惊:“掌柜的,这个月已经涨过两回了,再,再涨也太……” “懂个屁!”掌柜的不悦,“我们忠义楼的菜,就值这个价!就凭我们楼里有英雄美人,最少也得涨三倍!我想起来还后悔,前些天的价,简直亏出血了……”他心痛得差点捶胸顿足。 阿福嘘了口气,“掌柜的,你说韩春和瑞歌姑娘?韩春他……是算得上英雄,可是瑞歌姑娘……” “难道不是美人?” “当然是美人!可你老人家别搞错了,人家是占春楼的,不是我们的人,凭她涨价……这……” “所以啊,韩春!”掌柜的转向我,“这事交给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瑞歌姑娘常来,最好天天来,记住了!” 我愣住了,还没回神,掌柜的又道:“记得把桌子加了,大不了挤一挤,多坐几个是几个!”说完长袖一甩,捧着他的小茶壶往楼下走。 他刚迈下第一级,突然一脚踏空,茶壶脱手落地,身子重重地撞向扶栏……“哇!” 我和阿福大惊,同时抢上去,“掌柜的!” 好不容易把他矮胖的身体稳住,慢慢扶起来,“掌柜的,你没事吧?” “嚯,” 阿福伸手摇了摇被猛力撞歪的扶栏,惊叹,“掌柜的,你看看,松成这样了,幸亏我们在,要是再慢一会,肯定被你压烂了,到时不死也重伤啊!” “我的腰……” 掌柜的无力哼出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哎哟!轻点嘛!” “知道了知道了,轻点。”阿福悄悄做了个口型,被我看出来:现世报。 我忍住笑,说道:“阿福你扶掌柜的去歇息吧,我把这里打扫一下。” 他们下去后,我也摇了摇扶栏,天,够松的,钉子一定散开了,要修牢才行。我把扶栏摆正,先找来扫帚,把楼梯上的茶壶碎片和茶叶打扫了。 正要去找工具修理扶栏,我听见有人朝这边来。 一抬头,红色衣服,戚凤! 我未必真的怕他,可一见到他,我心里就不免发怵,知道又要没好果子吃。 “……戚庄主,太早了,楼里还没饭——” “我不是来吃饭的。”他看向我,口气是惯常的不耐烦。大概是不喜欢仰视他人,他说着走上楼来。 经过掌柜摔倒的地方,他看看地上水渍,嫌脏地皱起眉,拧身想跨过,手下意识地伸向旁边的扶栏。 “别碰!”我急忙大声制止。 他手停住,目光狐疑。 “那是松动的,一碰就倒。”我说完以后,突然有点后悔。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他是个恶徒,也许让他摔下去是上天的旨意……我不提醒他是为民除害…… 戚凤伸手摇了摇扶栏,嫌弃道,“你们这里太差了,还开什么店?”干脆两步纵身而上,站到我面前。 我还在烦乱于刚才的想法,戚凤道:“你发什么愣?” “哦,戚庄主有何吩咐?”我赶紧先把心思放下,先应付眼前难缠的角色。 “今晚的位置给我留几桌,要清静的。” “哦,好……”这个不难。虽然客人拥挤,但凭戚凤在颖州城里的恶名,不会有人跟他抢的。 “昨天瑞歌来过?”正在我以为他可以满意的时候,他冷不防道。 他不等我回答,接着又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我暗中一惊,登时紧张起来,为瑞歌姑娘担心。“没说什么,她找我随便聊了聊……” 他盯着我,半晌道:“你不用替她隐瞒。” 他接着道:“守口如瓶是做事前的约定,她敢擅自毁约,就别怪我翻脸!” 一刹那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3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刚才为什么要多事提醒他! “瑞歌姑娘真的什么也没说!”我又急又怕,冲他转身下楼的背影喊。 戚凤停住看我一眼,微微冷笑,转头径直走了。 ———————————————————————————————— 一整个白天我都心神不宁,连掌柜的伤也无心问候,戚凤这恶棍,会对瑞歌姑娘怎么样?瑞歌会不会有危险?我担心极了,好几次报错菜名,被掌勺的郑师傅训了一通。 晚上戚凤带着人来了,进了早已安排好的雅间。这回他没指明要我伺候,我大大舒了一口气,把这个棘手的活托给阿福,自己在大堂伺候。 “韩大哥!”喧哗中,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瑞歌! 见我看过去,她对我一笑,步履轻快地走过来。“韩大哥!” 她光彩照人,整个大堂简直明亮了几分。很多吃饭的客人立刻被夺去了目光。 “瑞歌姑娘……” “都说别姑娘姑娘的了!这是今天我去司马大人家献艺,老夫人送的!”她把两包包裹精美的点心塞给我,“韩大哥,你也尝尝!” “好……”瑞歌性子率直,在她面前我一点不想客套,也客套不起来,“哈,我有口福了!” “你要觉得好吃呀,我多送你几包,这些点心我们楼里也多的是!” 点心事小,我一门心思想着戚凤正在里头喝酒,得赶快让瑞歌悄悄离开才好。“天太晚了,你快回去吧,你个姑娘家可不能一个人出门,危险。” “放心吧!”瑞歌一笑,“我的轿子就在楼下,我不会一个人出门的。我是顺道来看看你,这里离我们占春楼才几步,哪有危险。” “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不好说出原因,只能催促。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没想到瑞歌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她蹙眉不解地问。 “不是……今天客人……很多,我怕,我怕掌柜的骂我……” “哦……我知道了,韩大哥你忙吧!”瑞歌很通情达理,马上告辞。 我扫一眼戚凤的雅间,毫无动静,暗舒一口气叮嘱,“路上一定要小心呀!” 她嫣然一笑,大概在笑我杞人忧天。 瑞歌要走,座位上的人纷纷坐不住了。有一个站起来,直接拦在她前面,“瑞歌姑娘,我仰慕芳名已久,今天有缘,请你赏脸喝杯酒,姑娘不会推辞吧?”他身材魁梧,神色轻佻,我认得他,他叫方东山,别号“放血”,是颖州城有名的地痞,听说跟县令家小公子是酒肉朋友,手下十几号兄弟凶神恶煞,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没人敢惹。我到飘香楼第一天,掌柜的就专门叮嘱我千万不要招惹他。 瑞歌置若罔闻,步子也不曾慢一慢,直接走过他身侧。 听掌柜的说瑞歌性子傲,我还不相信,她明明待人和气没架子。今晚我算见识了,瑞歌高傲的时候一点不逊色于戚凤! 方东山脸色变了。楼里吃饭的客人大多是颖州本地人,也就是说,大多对他赔过笑敬过他一声“方爷”,在这些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大怒,把手中酒杯一摔,“……他娘的!小biao子给脸不要脸,爷非就要你喝了这杯酒……弟兄们,给我上!” 呼啦站起几个壮汉,就去拉瑞歌。 他们一行人是颖州一霸,没人敢惹;楼中有些外地客人,也不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得罪地头蛇。瑞歌退了一步,叱道:“你们滚远些!” “哟,好辣的脾气,”一个壮汉不怀好意地笑,“瑞歌姑娘,老大请你喝酒是一片好心,你就从了吧……明天说不定我就得叫你嫂子了……” 伸手扯住她手臂。 “放开!” “拿开你的脏手!”看到这群混蛋欺负瑞歌,我火冒三丈,扔下手中抹布冲上去,大力一推! 他被推开几步,转过眼睛看见我,绷起了脸上的横肉。“臭小子找死!”一拳打过来。 我不会武,好在身手还算敏捷,一偏头躲过,操起旁边一张桌上的汤碗就照他泼过去。 他被热汤淋了一脸,哇呀呀直叫,我趁机又扛起一条凳子,可是另一个大汉用木棍敲中我的肩膀,我手一松,凳子掉下来。 “韩春!”那边阿福大叫。 我背后又挨了一脚,忍痛催促瑞歌:“快走!”他们人多,再不走来不及了。 又一脚当头踹来,我翻身一滚,那一脚擦着我的脸踢过。“住手!来人啊!”瑞歌急忙来扶我。 “娘的活腻了……给我好好教训他!”我听见方东山说话。 我从地上爬起来,四五条壮汉把我们围住了,我暗暗握紧拳,今天可能会被他们打死。呵,我韩春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孤身一个怕什么?拼了。我挪了挪步子,把瑞歌挡住。 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这群王八蛋欺负瑞歌! “我陪你喝酒,喝多少都可以!”瑞歌忽然大声道。 打手们砸来的拳头停住,看向自己的头子。 方东山嘿嘿一笑,涎着脸道:“喝酒算什么?美人儿,如果你肯答应嫁给我……” 我抡起地上的木凳,砸向离得最近的大汉。我今天跟你们同归于尽! “啊——”他嚎叫,捂着额头,满手是血。 其余人立刻向我扑过来,纷纷抽出了短刀。 忽然一个阴影伴随着风声罩下来,我眼睛一花,只听见踢踏的声音和几声“哎哟”,就见周围的大汉捂着脸连连后退。 然后长木凳凭空旋转着飞起来,把他们打得又是一番抱头鼠窜。我低头一看:咦,我手中的凳子怎么没了? 等阴影稳稳落地,我正想称一声义士,猛然发现是桐庄的大胡子! 我下意识地望向戚凤的雅间,不知什么时候雅间的门开了,戚凤站在门前,冷冷看着打斗场面,带着一贯的不耐烦表情。 方东山又惊又怒,呼喝手下:“上!都给我上!老子就不信,他一个人有多大能耐……” 话音未落,几个人又落下来,一通拳脚,把几个受了伤的大汉直接揍到爬不起。我认出,那些都是桐庄的人。与此同时,打斗惊动了候在楼下的轿夫,他们怕瑞歌出事,都冲上楼来。“姑娘,没事吧?”围到我们身边。 大胡子上去就给了方东山两个重重的耳光,“混蛋!吵什么吵?我们庄主寿辰都给你搅了!” 原来今天是戚凤生辰?难怪他脸色那么不善。 我庆幸,虽然没遇上真正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4 打抱不平的,但总算命不该绝。 现在打完了,戚凤缓缓走过来。 “哎呀戚庄主!兄弟糊涂,实在不知今天是庄主的千秋,您多多包涵,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方东山顶着肿胖的脸赔笑,见戚凤无动于衷,又抬手重落手轻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下,“我糊涂!我该打……一群废物,还不向戚庄主赔罪!”一边骂瘫在地上的手下。 戚凤正眼也没看他,来到我们前方站定。 “我对你有话说,跟我来。”他没看我,他看的是瑞歌。 我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回头去看瑞歌。 瑞歌关切地回我一眼,从我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双双走下楼。轿夫想跟上去,被瑞歌制止。 桌上客人窃窃私语:“戚庄主看上瑞歌姑娘了。” “其实我说啊,嫁到桐庄也不差,吃的穿的一辈子不愁,只是这名声……” “是啊,多行不义必自毙。瑞歌姑娘要从良,该选更好的人家……” 我脑中一直回荡着戚凤早上的话,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可是……如果他喜欢瑞歌,就不会对她下毒手的吧?戚凤行事阴险,我只能期盼他心中是喜欢瑞歌的。 过了一会戚凤上来,神色依然不善,我心里就先打了个突。 他上来是结账的。是啊!连自己寿宴的钱都赖,也太说不过去了。他不但痛快结了账,还额外给了很多赏钱,只不过这些都是由方东山一伙来出。 我担心瑞歌,和四名轿夫一起下楼找她。 月光下,瑞歌站在大门前,夜风轻轻吹起她的乌黑的头发。 “瑞歌!” “韩大哥,”她转过头,关心地问,“身上的伤怎么样?” “擦破点皮,没事没事!”那点小事我不放在心上,我最担心的是戚凤找她麻烦,“刚才戚凤跟你说什么了?”我紧张地问。 “他说,请我再去桐庄帮他。” “帮他?……是那种事?”美人计?合伙骗人的勾当? “是啊!” 瑞歌点头,“不过……韩大哥你跟我说做那样的事不好,我就没有答应。” 我一阵欣慰,瑞歌真是好姑娘!然而想起戚凤的警告,我还不能放心,“他没跟你说别的?” “没有呀。”瑞歌疑惑地看向我。 “那……那就好。”我暂时松了口气。 “韩大哥,都是我,今天害你差点没命……回去一定要看大夫!明天我让人送药来……” 我心里一暖。我娘过世后很少有人这么关心我了,以后我一定要把瑞歌当最亲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让别人欺负她!我催着她上了轿子,再三嘱咐,“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一个人……”啰嗦的程度,连轿夫都笑起来。 看着轿子安然去往斜对街的占春楼,我才渐渐安下心。 第10章 叶和 我转身正要回去,正逢戚凤一行人从楼上下来。 不管怎样我要谢谢他,否则今晚我和瑞歌都不能脱险。在他经过我时我开口:“戚庄主……” 谁知他一眼看过来:“瑞歌跟我唱反调,你的主意吧?” 我呆住,一时说不出话。心里陡然慌张。 他看我良久,冷冷一笑,转了话题。“忠义楼果真是忠义,英雄救美?” 我知道他又在讽刺我,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英雄两个字让我觉得肩上的棍伤更痛了。 他停了停,道:“瑞歌不是没陪过酒,你就为了这个拼命?真笑死人。不是为了成全忠义的名头,还能是什么?” 我脱口道:“瑞歌是我的朋友,她不情愿,我就不能看着人家逼她!” “情愿?她往日陪酒就是情愿?她次次不情愿,你有几条命替她出头?” 我语塞。戚凤跟瑞歌一样伶牙俐齿,都有本事说得我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我说:“……总之,我不能让瑞歌受欺负!” 戚凤轻蔑地哼一声:“凭你?”抬脚继续往前。 “戚庄主,”我连忙跟在后面说,“今晚真多谢你!” 他站住,回头:“怎么谢?” 我反而愣住。 “跟着我做事。”他干脆地道。 我苦笑。“对不住……我不能走,楼里还要我……” “那你废什么话!” ———————————————————————— 掌柜的知道打架的事后,顾不得他的老腰,从床上起来把我劈头盖脸一通骂,直骂到站不住脚,重新躺回床上才罢休。 掌柜的刀子嘴豆腐心,骂完以后给了我两天时间休养。 第一天我美美睡到太阳晒屁股,起来吃了顿饭,瑞歌又差人送来一堆药,内服外敷都有,还有很多点心,伙计们外带掌柜的都拿艳羡的眼神看我,个个说我昨晚挨打挨值了,好像恨不得被人围殴的是他们自己。得了!昨天挨打的时候,连最胆大的阿福都躲到三丈开外,还有几个缩在桌子底下……要不是我趴在地上,都不会凑巧看见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掌柜的从床上拽起来。我很不高兴,揉着睡眼,“掌柜的,你准我两天不干活的……” “干不干活我说了不算,”他胡子又开始抖动,露出一丝奸笑,“得少东家说了算。” “少东家?”我还在迷糊。 “他已经到了,要见你。快啊,还不快起床!” 少东家到了?我赶紧打起精神,收拾好跟掌柜的出去。 ———————————————————————————————— 两三丈外,一位公子站在窗边,月白色的衣袍随着晨风微微飘动,漆黑的长发用丝带束起,背影极其俊秀。 他听见脚步声,轻轻转过身来。 “少东家,我把他带来了。”掌柜的恭敬地说。他对戚凤是忌怕(不止戚凤,也包括其他地痞恶霸),对瑞歌是谄媚,对这位少东家却是真正的恭敬。礼数持重,态度恭谨,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少年公子对我对我莞尔一笑,那一笑让我体会到什么是书上讲的“如沐春风”。他眉清目秀,目光温润如水,嗓音温柔。 “韩兄弟,我是叶和。” “……少,少东家。”在他微笑的注视下,我觉得自己是个大粗人,又粗又俗。心里泛起一丝紧张,深怕在他面前失礼。 “韩兄弟,秦掌柜已经说过你的事了。家父一生忠厚勤谨,能有你这样的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5 伙计,他在天之灵定会欣慰。”他温声说道,“这次我来,是要继承家父的遗愿,把他心爱的飘香楼支撑下去……我平时读书,对经商知晓不多,还请你们帮我。” 面对他期盼的目光,我也说不来什么客气自谦的话,只能不住点头。 少东家一片孝心,不辞辛苦来打理父亲的生意,还要准备科考,我本就很敬佩;他为人又这样好,温柔和气,我更喜欢他了。 “我知道前些日你和歹人冲突受伤了,伤得厉害么?多休息几天。”他关切地望着我。 “不用不用,”我慌忙摆手,“一点点小伤,早就好了,我今天就可以干活!” 他微笑:“不要逞强,你们干活辛苦,要是留下毛病就糟糕了。还是等伤全好了再说。” “真的不用!”我更急,“少东家……” “韩兄弟,如不见外,我们就兄弟相称吧!”少东家落落大方地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你多大岁数?” 他的手白净修长,并不完全平滑,手指处略有粗糙,但柔软温暖。我心里也是一暖,望向他的眼睛:“我二十二了。” “我虚长你两岁。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我怎么可能嫌弃?我心中激动,“……大哥!” 他微微一笑,眼中温如水波。 旁边掌柜的凑上来:“少东家,这忠义楼的招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一凛,立刻紧盯着少东家的神色。这一定是掌柜的私改招牌了现在才来请示。大哥啊,千万要改回飘香楼的原名!我心里暗暗期盼。 少东家听到“忠义楼”三字,轻轻皱眉,显然对掌柜的先斩后奏感到不满。他缓缓开口:“秦叔,你擅自更改飘香楼的招牌,这事做得不对……” 掌柜的低下了头。 就在我暗自高兴的时候,少东家接着说了,“不过,既然已经改了,就算了。我知道秦叔也是为了我们飘香楼的买卖。招牌虽换了,只要我爹的楼还在,那些虚名也不要紧……只是秦叔下不为例。” 掌柜的笑开花,连说少东家“明鉴”。 这回换我垂头丧气。 我知道少东家是不想伤了掌柜的脸面。掌柜的真好命,遇上大哥这样宽容的人。擅改招牌可是大事,要换了别人,早揪着他的衣领咆哮了,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轻则骂一顿,重则赶人出门。 “春弟,”少东家又转过头来,温言对我道,“秦叔跟我说了,你不想跑堂想烧火。没关系,这楼里你爱做哪样都可以,烧火太累……你跟着秦叔做个账房如何?”他寻思了一下。 少东家人太好了!我一阵惭愧,摇摇头,“不,我还是去当跑堂的!”飘香楼用得着我,我区区一点为难算得了什么? 少东家看看我,启口还要说什么,被我抢先道:“大哥你不用担心,跑堂的事就交给我,我今天就去跑!” 掌柜的探出头,又浮现一脸媚笑:“韩春啊,你真是识大体……” 我脸上笑着,在想象中照着他的老脸狠踹几脚。 第11章 劝告 少东家很聪明,一触即通。另外,他但凡有不懂的,不论掌柜的、掌勺的还是扫地杂工,一概仔细地问个明白,态度温和。由此也可看出他在书院念书是多么勤谨用功。 很快,不到两天,他就把楼里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同时减了多余的桌椅,把菜价降到合理的范畴。 掌柜的老脸微红,但更多的是自豪: “我们少东家呀,不愧是老东家教养出来的!啧啧,就说昨天,他看我记账,说是不够省事,教了我一套更省事的记法!如今算起来可快多了……不愧是念过书的……” 后来我才知道,少东家不但术算了得,他的礼、乐、射、御、书也是书院第一。他们书院人才辈出,年年都出一批进士,据说按少东家的文才,明年应试夺个三甲不是难事。 少东家白天忙完了楼里的杂事,晚上就一头扎进房间里秉烛夜读。他虽离开书院,却一点不肯放下功课。我有些明白叶老夫人反对保留飘香楼的原因了,少东家作为独子,远离家门打理生意,还要顾着考试,着实不易。 这天大早,瑞歌来看我。 “韩大哥,我本来早就想来的,又怕打扰你养伤……而且,”她微微鼓起腮,语中有一丝丧气,“我被妈妈骂了。” “我也是!我被掌柜的骂了。” “你们掌柜的上了年纪,比不得我们妈妈,她叉着腰数落了我一个晚上,嗓门又大,骂得楼里鸡飞狗跳,耳朵都给她震聋了!好在小鸾和几个姐妹替我说话,才算过去。”瑞歌吁了口气,看着我,声音又明朗起来,“韩大哥!我送你那些药有没有用?伤好了吗?” “一点小伤!不用药也早好了,你还问呀?”我笑着回答,“其实是我们运气好,要不是戚凤,我可能真的没命了。” 瑞歌想了想,点点头,“也对,好人就是有好运的。” “大哥!”我看到少东家走来,招呼他,“起得真早!昨晚看你半夜还亮着灯……该早些睡,累出病还怎么读书?”他是读书人,不比我们干活的,身子禁不起。 少东家眉眼间隐隐有一丝憔悴,向我温然笑道:“不早了,在书院比这还早呢。”他目光转到瑞歌身上,“这位是……” “她就是占春楼的瑞歌姑娘!”我兴冲冲地转向瑞歌,“瑞歌,这位是我们少东家叶和,也是我大哥!” 瑞歌盈盈一笑见礼:“叶公子。” 少东家轻轻点头,有礼道:“瑞歌姑娘。”随后对我说:“春弟,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用目光示意瑞歌稍等,就跟着少东家进了房间。 “大哥,什么事?” 少东家温声道:“你坐下……咳……咳咳……”他蹙眉咳嗽了几声。 我赶忙去倒了杯热茶,“大哥,受凉了?天气越来越冷,你要多穿些!” 他接过茶,微微笑道:“多谢,不妨事的。” 他喝了茶,看着我,开口道:“春弟,我想同你说,你和瑞歌姑娘今后不要往来的好。” 我吃了一惊,很不明白:“为什么?” “风月场中龙蛇混杂,结交得杂了,不是好事,恐怕以后会有祸事上身……我是担心,将来你会有麻烦。” 我知道少东家是说前些天打架的事,有些讪讪。“可是……瑞歌姑娘心地很好,又是我朋友……我总不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6 他轻叹口气。“欢场女子多半心性不定,反复无常,万一哪天你因她而受害,后悔就迟了。” 我摇头。“瑞歌不是那种人!” “你和她相识多久了?” “……几天。”嗯,四天还是五天?我在想。 少东家笑着摇摇头,神色有些无奈,“路遥才知马力,日久方见人心。才几天你怎么能知道她的品性呢?贤弟,你为人忠厚,难免容易轻信他人。” 我心里有点不服,赌气道:“大哥,你我也才相识几天,你又怎么知道我忠厚老实?” 少东家没料到我会反驳他,愣了一愣,清俊的脸微微一红。“我是觉得……”他说了这几个字,便收口,“嗯,你说得也对。我并不知瑞歌是什么样人,我只是担心贤弟。” “……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虽然不同意他这么猜测瑞歌,可是大哥是为了我,我刚才那样顶撞他,太不像话。我心里升起一丝愧疚。 “那行了。”他温声道,笑着点点头。“听大哥的,三教九流的人,我们最好少和他们来往。” ———————————————————————————————— 瑞歌还在外头等着,见我出来兴冲冲地叫我,“哎,韩大哥,听说你们少东家挺能干的,他什么时候认了你做兄弟?” 我心情杂乱,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劝她回去。 “韩大哥,怎么不说话?”她看出我的不对。 “我……嗯……”我支吾半天,“以后你还是……别常来了,毕竟是个姑娘,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啊!”我被她打断,“我们离得这么近,根本走不了几步,再说,姑娘怎么了?姑娘还不能进吃饭的地方?” 我语塞。只好道出实话:“……少东家说不太方便……” “嗯?”她瞧着我,很快明白了七八分,神色微变,“是因为……我是青楼女子?”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对视她的目光。 “哼……我是个娼妓,我会玷污了你们忠义楼!”她冷笑,脸涨得通红,用力咬着下唇,气得微微颤抖,“他算什么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侯府贵第我没进过?不让我来,姑奶奶还不稀罕!” 她猛然转身,蹭蹭蹭就下楼。 我心里着急,追在后面:“瑞歌,你等等!少东家是个读书人,满脑子圣贤话,难免……难免……你不要误会,他没有那个意思……” 瑞歌头也不回,越走越快,“我懂!他是圣人我是贱人!” “瑞歌!”我冲上前拉住她,“你别生气……他不是这个意思……瑞歌!” 瑞歌挣开我的手,快步冲出门外。 “怎么了怎么了?”掌柜的看到,连忙过来,企图挽留瑞歌,“哎,瑞歌姑娘——”但她人已经走远了。 他转头竖起眉毛:“韩春,怎么回事?你惹瑞歌姑娘生气了?” 我心中一片烦乱,没有做声。 “好啊!你小子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掌柜的鼓起眼睛,指着我的手指不住发抖,“我告诉你,客人看你已经看厌了!哼哼……现在人家都是冲着瑞歌姑娘来的!你耍什么威风?你早就不中用了!还敢惹瑞歌姑娘生气……” 我更烦,“别吵了!”挥开他舞动的手,快步上楼。 “韩春!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我要扣你十天工钱……” 第12章 分橘 昨天瑞歌负气而去,我心中很不好过,以她火爆的脾性,多半不会再来了。都怪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一下把人家给气走了……唉,如果少东家多见她一些时日,一定会改观的。 虽然我才认识瑞歌几天,但我绝不相信她是大哥口中的那种青楼女子。 我边跑堂边心中闷闷。少东家大早就进香去了,今天是已故老东家的生辰。大哥是个孝子,哪怕忙得团团转,也不会忘了日子。 我正发着愣,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咦?少……大哥?” 是少东家。他微笑地望着我:“这个给你,春弟。”他伸出手,手中是一串橘枝,上头结了两个金黄的橘子。 “这……” “哦,这是庙里师傅送我的,很甜,你尝尝看?”他轻轻递在我手里。 “谢谢大哥!”我剥了一个吃,“呀……真的很甜!”我没吃过蜜汁,但我想蜜汁也不过如此了,甜得舌头咽喉都非常舒服。 少东家柔和一笑。他对人从来都是这样淡淡的柔和,讲话不急不躁,就连偶尔的不满,也不会发作。 过世的老东家什么都好,就是一点,据说他容易暴躁,时常训人发火;少东家比起他,还多了一项脾气好。 我一看,见他另只手还拿着一串橘子,也是两个,长得更漂亮,也更大。“大哥,那是要留给谁的?给哪位姑娘的吧?”我开玩笑地说。 被我揶揄,少东家清秀的脸微红,随即笑了:“什么哪位姑娘?这是拿来摆着看的。” “不能吃?” “很酸,吃不下去的,就是摆着好看。”他递过来给我,“你要喜欢,一起拿去吧。” “多谢大哥!”我高兴地接过,左瞧瞧右瞧瞧,明明又大又漂亮,还有一股诱人的清香,竟然吃不得?我有些不信,抱着好奇心剥开其中一只。 “嗳,春弟,很难吃的!你不要吃的好……”少东家在旁边制止。 但我动作很快,已经掰了两片丢进嘴巴了,一咬——“哇!”我只觉一股可怕的酸味从口腔直冲脑门,鼻子眼睛都皱在了一起!我的舌头……我的舌头要麻掉了……我的牙……我被酸得龇牙咧嘴,手忙脚乱去找水。“好酸好酸——酸死啦…… 少东家失笑,“叫你别吃,就是不听。”连忙递了一杯茶在我手中。 我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酸涩的味道才有所消退,我喘了一口气。“妈呀……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酸的橘子!”酸得我舌根发麻,脑子里还在嗡嗡响。太可怕了! “就是不能吃的,你留着玩吧,要吃就吃甜的。”少东家笑着说完,走开了。 我看看手里一左一右两个橘子,明明外表差别不大,怎么内里差得这么远?一个甜得像蜜,一个酸得牙疼……都怪我嘴巴贱,要去试。唉,真是不听大哥言,吃亏在眼前。 正后悔间,有客人叫我,我急忙过去。他一把拉住我,迫切问:“瑞歌姑娘今天来吗?” “这……小的不知……”看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7 他色迷迷的模样,我一阵厌恶,敷衍而过。 瑞歌应该不会来了。我知道她是那种脾气很倔的姑娘,说得出就做得到。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免怅然。她是个好姑娘,对我又那么好……她来飘香楼容易,我去青楼看她却是难事,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客人对我的回答不满,还要再问,突然,细细的眼睛一下睁大,闪出精亮的光芒:“……来了!” 伴随着周围的骚动我转身,恰见瑞歌上了楼,正向我走来:“韩大哥!”她无论在哪里都是艳惊四座,几步走过来,旁边就响起好几次筷子落地的声音。 “瑞歌!”我见她来了,既意外又高兴,迎上前,“我还以为你今后不会来了!” 瑞歌一撇小嘴,“有人不想我来,我偏要来!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我赶出去!” 四周立即响起一片殷勤应和: “谁敢?谁要得罪姑娘你,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瑞歌姑娘玩笑了,谁不想天天得见姑娘芳容?留你还来不及!” “竟然有人赶瑞歌姑娘?肯定烧坏了脑子,要不就是瞎了眼!” “……” 我心里不安,生怕惊动了在里间读书的少东家,急着想转开话头,一低头看见了她怀里抱的东西。“这个是……” “啊,是琵琶!”她拨开袖子,抱近前给我看。是一把很漂亮的琵琶,古雅的红色,琴头还镶有翡翠。“这把琵琶跟我好多年了,叫做晴月,今天我带它来,在你们楼里弹一曲,怎么样?”她兴冲冲地。 我犹豫。“这……行吗?你们妈妈不会怪你?” 瑞歌又一撇嘴,“她才管不了我呢!我给她挣的银子够她下辈子的了!怪我又怎么样?顶多骂我几句,还能吃了我?放心吧,我不会天天弹的,那样就不稀罕了……韩大哥,实话跟你说,要我弹一曲,不是容易的事……我为你好呀,客人多了你们掌柜就不会骂你了!”她对我一笑。 我心中感动,一时应不上话。 她看到了我手中的橘子。“咦,韩大哥,这是……” “哦,是橘子,很甜的,给你!”我把甜的那个给了她,“另一个很酸,吃不得。” 瑞歌高兴地接过了,拿着看了看,就剥开。 “韩春!”忽然阿福急急忙忙跑过来,对我压低了声音,“来了,你快去招呼一下。”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我简直一晕:戚凤!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楼上!一见到他,我们楼里上到掌柜下到杂工都惶惶不安。 “干吗要我……”我本能地推拒。 “上几回都是你招呼的,当然你最懂伺候!”阿福一句话让我眼前一黑。 “……好了快去吧!”他叮嘱完,就溜了。这小子! 我硬着头皮,向戚凤走过去。越走越近,我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手一收紧就感到橘子顶在掌心,我突然心念一动,生出一个戏弄的念头。 ——看看这小子吃下酸橘子的样子,一定很有趣……也很解气……哼哼,让他在大家面前把面子丢光,看他将来还怎么耍威风! 他明明有钱有势却不做好事,就像这个橘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般配得很…… 我这么想着,来到他身边,“戚庄主。” 他抬起眼睛看向我。眼角微斜的姿势,虽然不是故意,但总似流露出一丝轻蔑来。 “这个给你。”不知为何,我手心忽然有点出汗,但还是佯作镇定地将握得温热的橘子递过去。 他仿佛愣了一愣。然后微微一笑,从我手中拿了过去。 他那一笑让我惊讶住了。他一向都是冷笑,不是轻蔑就是嘲弄,然而今天这个笑容相当……柔和,就是寻常人心情很好的那种笑。 这么说,八成是他今天有得意的事在身,心情很好? 我简直想扇我自己一巴掌,不,两巴掌!他心情好,说明今天应该不会难为我们,我怎么那么手贱,要去惹他,让他心情由好变坏? 正后悔着,瑞歌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韩大哥,你的橘子好甜啊!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橘子……你从哪儿买的……” 我眼看着戚凤手指的动作,像是开始要剥了,不敢再待,转身就偷偷跑下楼。 我一头冲进后院的杂物房里,躲着不出。戚凤一定大发雷霆了吧?那么酸的橘子,他不来找我算账才怪…… 躲了半天,我心里七上八下,还在猜测,不防一只手拍了我的肩一下! 呀!我一惊抬头,却是阿福。 阿福劈头就道:“你怎么在这里躲着?掌柜的找你找半天了!瑞歌姑娘弹琵琶,楼上客人多得挤不下……现在缺人伺候呢!掌柜的急得都骂人了!” 我满眼恳求地望着他,“阿福,帮我个忙……就跟掌柜的说,我闹肚子……” “这……” “帮我这一次吧!” 阿福也看出我有难言之隐,“……唉,好吧!” “等等!”他要走时我又叫住他,“戚凤走了吗?” “戚庄主?我没注意,大概……还没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跟掌柜的说,我肚子闹得厉害,不到晚上好不了!” 第13章 路窄 出乎我的意料,一整天过去,什么事都没有。没有戚凤大闹飘香楼,也没有他找我算账;只有瑞歌和少东家问过我几次,听说我闹肚子,还分别差人去买了药。 戚凤这人实在是古怪,说他坏吧,他又没有十分地伤天害理,至少在桐庄没把我怎么样;说他狠吧,我和瑞歌都得罪了他,他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一些等着算账的事到了他那里似乎就大事化小了。可是啊,他在颖州城里明明就是个人所公认的无赖恶霸狠角色! 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总归是令人不安。 挨到最后,我只被掌柜的数落了两句——“看,你肯定是吃多了,所以撑坏了肚子!”我大怒,我饭量虽然不小,可也没比别人多吃,掌柜的这是什么话! 但碍于真实隐衷,我只好任他污蔑不敢回口。我若说是因为招惹了戚凤,恐怕就不仅仅是挨顿骂了。 第二天早起,少东家还问我好了没有?怎么不多休息?我想起昨天瑞歌在楼上献艺引起轰动,大哥一定知道了。他劝我不要和烟花女子扯上关系,可我辜负了他的嘱托,还弄得愈演愈烈,现在面对他,我心里很是愧疚。 可大哥并没有怪我,也没有提昨天的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8 只跟我说多休息,今天换别人去采买,免得我在外头受寒。 我更愧,对他说了实话:“大哥,我……其实没闹肚子,我、我是怕那个戚凤……来找麻烦……”我越说越无地自容,大哥信任我关心我,我竟然骗他! 大哥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我,笑叹了一口气:“你啊……”他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不要紧……我知道,你到桐庄要账,得罪了戚庄主。你是为了楼里才惹下这样的麻烦,我怎么会怪你?若他再来找你麻烦,你告诉我,大哥出面替你去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一热,像有暖流经过肺腑,望着他吸了口气大声说:“大哥,是我错了……以后我绝不再对大哥说半句假话!” 他温柔一笑,“……春弟,大哥信你。”接着又道:“你没生病我就放心了,但也留心别着凉。” 我笑着说:“我干粗话惯了,哪会生病?大哥,我去采买了!”说罢劲力十足地大步冲出去。 ———————————————————————————————— 到市集买了两车蔬菜,想着鱼不够了,我又朝河边走去。河边有几个渔家,每天早上网里都有鲜鱼,卖得也比集上的鱼贩子便宜。 今天河上有雾,渔船都没出来,河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只小船。我等了一等,雾不见散,便打算回市集。 “刷!”忽然身边急剧地一响,紧接着一声惊呼,我看见拴在木桩上的船绳急速旋转散开,转一看,船上站着个老婆婆,满脸惊慌,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小船随着绳子迅速地滑开而向后漂移,我猛地一扑,抢在绳子完全散开之前抓住了绳尾。 抓住的瞬间,蓦然一股大力将我向前拉拽,我连忙伸脚绊住木桩,可船后移的力量实在太大,我的身体很快被强力绷直了。 天!这船上装了什么?怎么……这么重……船身出奇地重,加上河水湍急,随时都要把我拖进河里。我紧抓着船绳,手心火辣辣的疼,用脚死命勾着木桩。 船上的老婆婆急得手忙脚乱,看得出她不会撑船。那更糟了,万一我松手,小船随水流滑到河心,老婆婆岂不危险? 我咬咬牙,试图把身子往回缩,把船拉回来。 可是一步千钧,实在太困难了。我几次向后退的脚又因为拖力向前滑去。 我急忙四下环望,希望找人帮忙。偏偏清晨寒冷,河边无人走动,周围又是几只空船,连个人都没有! 我越急越感吃力,手中的船绳又滑出去了几寸。 我不敢放开嗓子喊人,我现在正是用尽力气的时候,只要手上力气一弱,绳子随时都会滑开。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接连流下。我勉强支撑,焦急地向四周望着,盼望有人经过。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就在我手上越来越紧,心中也即将绝望的时候,突然远远一抹红色出现在我视野里。 他并不是走向我这个方向,但我仍然喜出望外,当下大喊了一声:“戚凤!” 这一声出口,我喜悦之情就减了一半。一方面情况太急,只要来个人,我都高兴不已,还恰是个认识的……另一方面戚凤不是好人,他会帮我吗?何况我刚刚情急,竟然忘记尊称,直接叫了他名字。 戚凤听到我喊,转头朝这边看,然后过来了。 见他挂着冷冰冰的表情越来越近,我忽地一凛。他是会帮我还是会落井下石?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昨天那颗酸到无法形容的橘子。 心思一散,力气无法集中,绳子从手中又滑出两寸,还剩末端被我险险揪在手里。 第14章 结交 就在我极度忐忑的时候,他跨到我身后,同时我手臂一震,瞬间僵麻,绳子脱离了我的手。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果然来落井下石了…… 这个念头才闪到一半,我因为拉绳的惯劲向后摔去。眼见要摔一大跤,一只手拉起了我,这一拉的力道很巧妙,我毫不费力就站稳了。 我顾不上其他,赶忙去看船。但见船绳还是绷直的,只是不知何时到了戚凤手里。并且他是用单手拉着! “快,快拴在桩子上……”我说着要上去帮他,但很快又呆住了。他嗖嗖嗖把绳子扯起几段,迅速地朝木桩绕了几绕,利落地扣好。好像那船轻巧得像一只孩童玩的假船。 妈呀,怎么在我这里重于千钧,到了他手上就收发自如?会功夫的人就是好啊!我好生眼红。 船停稳了,我急忙上去把老婆婆扶下来。“老人家,你可好?” “哎唷,吓死我喽……”老婆婆用手抚着心口,一个劲地后怕。 “船上装的什么,真重啊!”我手心都被绳子磨出血槽了。 “是酒。二三十坛哩,都在舱里……我女儿女婿是卖酒的,叫我在这里替他们看着,刚才,我上去数,哪晓得啊,绳子就松了!幸好有你啊!”老婆婆笑开了满脸的皱纹,“多谢你哇,小兄弟,要不是你和你朋友,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晓得到哪儿去喽!真是好孩子啊……” 我悚然一惊,戚凤哪里是我的朋友!然而不好当面辩驳,只能含糊:“啊……是……你老没事就好了……哈哈……” 我偷偷瞄一眼戚凤,他正冷冷地拍着自己手上的灰尘。 老婆婆安顿好了,戚凤还没走,我颇感别扭地慢慢走上去。“多谢……” 他没理我,我以为我声音小了,便又重复了一次:“戚庄主,多谢你……” “谢我什么?”他眼也不抬。 “多谢你刚才拉我……”不然那么大的惯劲,我屁股非跌成四瓣不可。要知道我可是用尽全力啊! “不拉你,你就跌我身上了!”他拍干净了手,这才没好气地抬起脸。 原来如此啊。我顿了一下,“那……多谢你把船稳住,否则那位老人家……” “她跟你有什么相干?我救她要你来谢我?” “……”我舌头打结,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脸色阴沉道:“谁说我和你是朋友?” 我心中一激灵,果然发难了。此时辩解只会像狡辩,我没敢说是老婆婆自己错认。“这个……哈哈……是朋友也……也无妨嘛……”我讪笑,打着哈哈,希望能打过去。 戚凤却微微皱起眉,看着我:“怎么友?” 他的口气和神态,就像一个买卖人在谈一笔有兴趣却没做过的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19 生意,总要问清楚好处和坏处。这种神态我在市集见过不少回。 这下我难回答了。“朋友嘛……就是相互结交,相互来往……彼此关心……有麻烦的时候相助……”余下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相互结交,彼此关心?”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老实说,他长相有种阴柔美,蹙眉的时候甚至也有一丝女子的美丽,足以欺骗某些不明底细的人。可他一旦冷下目光,马上就不同了。那股煞气自内而外。 他突然直直看向我:“你想和我结交?” 我一呆。我,我不想啊……刚才只是个误会……是老婆婆错认了……然此时此刻,在他锐利的目光下,那个“不”字我硬是吐不出来。 我慌张地道:“戚庄主……” “叫我戚凤可以了!”他冷冷道,“你既不肯入我桐庄,又假装尊敬干什么?” 被他说破,我一阵讪然。“……你老让我去桐庄干什么?我只会干点杂活。你庄子里好手那么多,谁的本事都比我大。” “他们?”他眼里又露出惯常的轻蔑意味,“没有一个可靠的。换他们在那几招上过一遍,也跟那群来要债的废物一个样。” 提到那些要债的人,我心里未解的疑问此刻又被提起,“和我同去的那些人……怎么……怎么一夜之间不见了?”那天早上,只剩我和季凉两个。 戚凤不耐地回我一眼,“你觉得他们还有脸面待到天明吗?告诉你,桐庄专有一个小侧门,就供那些‘淫贼窃贼’打道回府。” 我哑然。他口气不屑且理直气壮,言谈中对要债失败者透出浓浓的瞧不起……可明明他才是做出卑劣行径的人! 我又一想。“那,季姑娘怎么……” “就是季凉这里我想不通。”他又蹙起了眉,思索着,“除非……对,除非是碧遥宫有……但那天晚上,她也没……” “没什么?” 他恍然回神。“不关你的事!” 狠什么狠?哼,定是恼羞成怒了。被季姑娘破了你们伎俩,不服吧?我解气地想着,故意继续关于季凉的话题。“季姑娘是个女子,难道你们也对她用美人计?” 戚凤回答得很干脆:“可能吗?你看看庄里哪个是顺眼的?能拿去对付季凉?” 我第一个想起桐庄的大胡子,想象着他以那副尊容去接近季凉……立刻扑哧笑出了声。 戚凤冷冷扫我一眼,我干咳一声,收住了笑。“那你……你没想过自己去……” “我亲自去引诱她!”他脸色立刻沉下来,露出尊贵受到侮辱的意味,“你什么意思?” 我猛然想起他雇的女子都是风尘出身,马上闭了嘴。我真的没有轻贱他的意思,其实就算是风尘女子,我也同样没有轻贱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以他相貌,如果去接近季姑娘也不至于太离谱。 嗯,不过,像季姑娘那般不俗的女子,无论哪种长相,都一定蒙蔽不了她的! “说到这个,”戚凤又开口了,“如果你在我们桐庄,我一定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季凉或许会买你的账。” “那不可能,季姑娘不会的。”我脱口道。 奇怪,说了一会话,我不怎么怕他了。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不悦,但并未反驳我。过了一会,他道:“以后遇上类似的,你要来桐庄替我应付。” 什么!他的理所当然让我愕然,“……为什么?” “你刚才说的,彼此有了麻烦要相助。”他斜睨我。 “可是……那是……”那是朋友之间啊!我和他什么时候……我吃惊地看向他:“我们……是朋友了?” “是啊!”他不耐之情又深了一分,“你怎么还问?这不是都说过了?” 什么时候说了……我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他没说要跟我交朋友啊!怎么突然就…… “你后悔?”他仿佛猜到我的心思,冷冷道。 “唔,不是……但是……”没答应的事,我后悔什么啊? “但什么?”他看样子很受不了我的吞吞吐吐。 “但是……如果行的是不好的事,朋友是要劝阻的……”算了算了,朋友就朋友吧!谁让我先提起这个话?谁让我之前将错就错?但你要我帮你骗人,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助纣为虐?“这也是朋友要做的。” “你意思,我做的是不好的事?”他口气不善。 “是啊!”我要说索性说到底,“你明明不缺钱,何必要诓人家的债?人家都没得罪你,你非要去难为人家,这是何苦?总有一天会惹上大麻烦的!”他年纪轻轻家境又好,偏偏不走正道,做些为富不仁的事,终会害人害己。 他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有所考虑的时候,他不客气地来了一句:“我喜欢!” 我气结。转看他盛气凌人的模样,我知道几句话想劝他改过谈何容易。偏偏,我和他就成了……成了朋友了! 我们一路沿着河岸往回走。离得近,戚凤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很好闻,就跟我那晚在桐庄闻到的一样。这应该是经常接触香料染上的。 看来他经营桐庄是尽心的。他是个庄主,有钱,又有本事,还有什么不如意?非要和别人过不去? “你看我干什么?”他出声,并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这个……嘿嘿……对了,你怎么老穿红色?”都没见他穿过别的颜色。 “红色怎么?” “不好看……”我不知怎么冒出了一句话。哎哎!其实不是红色不好看,只是红色通常是女子穿的,就算那些达官贵人有时穿红色,也是深红暗红,他一个堂堂男儿,成天穿着红色,还是那种亮眼的朱红,实在……很怪……我走在他旁边,都觉得他这身衣服招摇极了,连带我也不自在。 “用你多管。”他果然不买账。 我也觉得我多嘴,做什么管人家的喜好?但还是笑着说:“姑娘家才爱穿红,男儿家穿这么艳干什么?” 说到姑娘,我猛然想起瑞歌。之前一直担心戚凤会找瑞歌麻烦,现在好了,戚凤既然是我朋友,我也可以大胆地说了。 “对了,瑞歌姑娘也是我朋友,她若得罪了你,还请不要为难她。” 戚凤先是脸色一阴,过了半晌,道:“见到瑞歌带个话,叫她管住自己的嘴巴!” 我心里替瑞歌不忿,但暗里还是舒了一口气,戚凤算是答应我了。 到了岔路口我们分开,戚凤出城去了。我独自往前。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0 穿过市集买了鱼,眼看就要回到飘香楼,我突然一震,猛地想起:少东家前两天刚劝我不要和三教九流的人结交,如今瑞歌的事还没了,一转眼我又跟戚凤…… 这叫我怎么跟大哥开口! 我脚步都僵住了,踌躇着迈不出去。 我该怎么对大哥交代…… 诶!韩春,你做事怎么总是没头没脑…… 正烦乱着,一声清脆的招呼在不远处响起:“韩大哥!” 我抬眼望去,瑞歌正脸带欣喜地在街那头向我招手。 第15章 交锋 瑞歌!不久前我和戚凤才提到她,此时突然看见,我不觉心里一慌。 她一个劲向我招手,看样子很高兴。而我虽刚交了一个朋友,却半点喜悦之情都没有,闷闷向她走过去,一路心不在焉。 到了近前,瑞歌转头向身旁说了两句,我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位姑娘,一看之下还很眼熟……小鸾!桐庄的“大小姐”! 想起那晚,我仍然心有余悸。 小鸾看向我,却友好地轻轻点头,还因我的惊讶而抿起了一丝笑意。 “她就是小鸾,你们也见过了,用不着我多说了吧?今天我们出门是去选衣服的,这么巧遇到你……”瑞歌笑,揶揄地瞟我一眼,又去推小鸾,“我有事和韩大哥说,你先去吧……记得帮我挑那条朝霞叠花石榴裙!” 小鸾笑道:“这丫头,见了男人,连自家姐妹也丢在后头了!” 我顿然一窘,直觉地同瑞歌稍稍拉开了距离。 瑞歌笑:“别理她胡说八道!……韩大哥,你昨天闹肚子,今天可好些?” 我惭愧之情又涌上来。昨天一通胡闹,不但骗了大哥,也让瑞歌白替我担心。 “给你买的药你吃了吗?哼,你们掌柜的也不知体恤一下,昨天还骂上了人,这么凶,他平时一定苛刻你了!看,你都弄出病来了,一定是累的……走,上忠义楼,我找他说说!”瑞歌噼里啪啦说完,拉着我就朝前走。 “不不不,掌柜的待我很好……真的……”见她气冲冲地要为我出头,我心下更慌,紧忙摆手,“瑞歌,他没苛刻我,是我自己……” “呀!”瑞歌突然惊呼,抓住了我的手腕,“韩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我低头看向手掌上的血槽。刚才摆手的时候给瑞歌瞧见了。 “还说没苛刻你!都伤了!干的什么活呀?肯定是那老头不把你当人使唤!走!”她更气,一心要找掌柜的算账。 “不是!你听我说!”我急忙拉住她,“这个擦伤不是干活弄的!” “那是什么?你别瞒我!” 我只好把河边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讲完了救人,把结交戚凤的事也给说了。但是戚凤叫我给瑞歌带的话,我是怎么也不敢说、不愿说。 瑞歌听着,渐渐蹙起了好看的柳眉,“你说……你和戚凤交了朋友?” “嗯……我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坏,”我说着自己的看法,“虽然他之前做过些不好的事,但也不是一副恶毒心肠,今天又帮了我……” 瑞歌摇摇头。“韩大哥,就凭今天这一次,怎么能辨出人之好坏呢?你就是老实,谁都肯去信……我看呀,你最好少和他来往。戚凤行事怪异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哪天做出什么事来?” 我怔住。瑞歌这话和少东家不久前的那番话真像! “但、但是,他也没做过十分狠毒的事……”我一急,有点结巴。目前为止他就是赖账、给要账者设套、跟看不顺眼的小混混大打出手,总归是没闹出人命。也许说明他不是个狠心的人吧。“况且,这朋友是他主动跟我交的……他这么年轻,恐怕就是没有朋友才会任意妄为,他肯跟我交朋友……” 瑞歌摇头打断我,“戚凤是个很会做买卖的人,这个天赋比他爹还强,无利可图的事他不会做。他和你交朋友,恐怕也是有原因的。” “他图我什么呢?我不过是个穷——”我突然想到戚凤曾语带不屑地说起庄里的人“没有一个可靠”,那么、那么他是看中我可靠、不会背叛所以才……我不觉心里一沉,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谁说啊!你是第一个从桐庄要回账的人,颖州城里谁不知道你了不起?”瑞歌反驳道。 我默默不言,只觉得这半天下来,心里沉甸甸的。 已经走到了飘香楼下。我对跟在身边的瑞歌一笑:“你看,伤是我自己弄的,掌柜的真没苛刻我,你别上去和他斗嘴了,他斗不过你。” 瑞歌也扑哧笑了。“那我们进去,我替你把手包扎一下。” “哦,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 争执间,少东家从楼里迈出来,“春弟,回来了?”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移向瑞歌,略停一停又看向我。 他的目光里没有责备,但我情不自禁微微低下了头。唉,又被大哥看见我和瑞歌在一起!我不听他的劝告,他心里一定失望了…… “瑞歌姑娘。”少东家向她招呼了一声,瑞歌冷冷不做声,仿佛没听见。 我心中一紧。瑞歌摆明在生大哥的气,有意不理睬他。我连忙插话道:“大哥,你要出门么?” “不是,”他微笑,“读书累了,下来转转。你回来了,就快些进来吧,出去了半天该歇一歇。” “远来是客,“瑞歌忽然开口道,“叶公子不请我进去么?” 少东家一愣转向她,随即淡淡道:“小店门朝四方,瑞歌姑娘要来,岂有不欢迎的道理?只是今天客满,匀不出多余位子,深为抱歉,只好请姑娘下次再来。” “客满何妨?我不来吃饭,来和韩公子说说话也不行?难道公子的忠义楼,不花上几两银子,就进不去么?” 我突然觉得不知所措。我从没见过瑞歌这个样子。她和平日的大大咧咧判若两人,眉梢轻扬,杏眸微眯,唇边的笑容妩媚而挑衅,说话更是尖刻。 这番刺耳的话让少东家俊脸微红,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姑娘言重了。客人繁多,春弟难得闲暇,恐怕怠慢姑娘,耽误了姑娘的正事。” “公子才是言重了。我一个教坊女子能有什么正事?左右不过是弹唱跳舞,赏花陪酒,有劳公子关心。” 我汗都流下来,急得半死,悄悄拉一拉瑞歌的衣袖,然而她眼睛也没斜一斜,恍然不觉。 少东家沉下一张清秀的脸,抿了抿唇,声音转冷:“鄙楼狭小寒酸,要论赏花跳舞,可比贵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1 乡占春楼逊色太多,姑娘何必委屈自己在此枯站?” 大哥一定很恼了,否则不会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我心里更紧,却只能干着急。 瑞歌粉颊也涨出一抹红色,轻笑:“可姑娘我就是看上了你这寒酸小楼呢?” “那我们可担当不起,自认没这个福分。姑娘也不必纡尊降贵。” “你……”瑞歌脸色因愠怒而通红,不再回应。她转向我,轻声说道:“小鸾还在等我,我先走了。手上的伤记得包扎。”说罢匆匆而去。我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贤弟,你手怎么了?”少东家闻言,随即询问。 “没,没什么……” “我看看。”少东家拉起我的手,微微皱起眉。我一看也吓了一跳,才没过多久,伤处的血都渗了出来,磨破的皮肤也隐隐发紫,怪吓人的。 “来,我给你包扎。”上了楼,他先给我上了药,然后撕下洁净布条,两三下替我包扎好,动作利落,一气呵成,连结都打得很漂亮。 大哥真是什么都行啊!我盯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掌。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笑道:“我在书院时,大家骑马蹴鞠难免受伤,所以懂些简单的包扎。” 接下来他问起我的伤,我免不了又把河边的经历说了,但这回我只说戚凤帮了我,没说和戚凤结交的事,我怕看见大哥露出失望的神色。 嗯,大哥不问,我便不主动提,不算对大哥说谎吧?然而这个我也觉得牵强,我心里还是负疚的。 “那位老人家平安无事?真太好了。”他露出欣喜的微笑,冲我点头。 “大哥……”我迟疑地道,“你说戚凤帮我,是安的什么心?是真心要救人么?” 少东家迷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但他既没来为难你,也算好了,春弟今后小心就是。” 第16章 龃龉 大早我下楼透气,天刚透亮。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四肢舒畅了,心里却依然闷得慌。 昨天的事,显然是瑞歌不对。若不是她先出言挑衅,少东家也不至于那么生气,说话那么不客气。大哥是很温和的人,沉下脸来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忽然我心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对了,瑞歌也从来不曾这么尖刻的……之前我见到的他们是:瑞歌直爽近人,大哥温和宽容……可是昨天……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们两个很陌生…… 唉,睡不好觉就是容易胡思乱想。我甩甩头,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就开始一天的干活。 安静的街道上响起铃铛和马蹄的声音,一匹脖子上挂着银铃的马在我身边停下,马背上的人跳下来,青衣布鞋,是个家僮的打扮。 我两三年前也给人看过马,学了点眼力,看得出是匹好马,马鞍看起来也不便宜,看来是大户人家里的。 那家僮对我问道:“请问是忠义楼的人吗?” 听这招牌我脸色一僵,想点头又本能地抗拒,一时讷讷无言。 “我们老爷有封信给叶和公子。” “哦……”我连忙道,“少东家呀,他在楼上,我替你送去给他。” “有劳了。”他拿出一封信交给我。 我拿了信急急忙忙跑上楼:“大哥!你的信!” 大哥正在楼上和掌柜的商议生意上的事,听见我喊,抬起头:“我的信?” “是啊!” 大哥起身接过,拆开。掌柜的凑过头,扫了一眼信封,随即眼睛瞪起:“……城北付园!” “什么付园?”我不懂掌柜为什么这般激动。我来颖州城还不到一年,很多地名都不知道。 “付园你都不懂!”掌柜的抖起了肥胖的老腮,“付园就是付丞相的府第。付丞相是两朝老臣,出了名的温文谦逊,当年在京城,有不长眼的小吏冲撞了他,他毫不计较,小吏得知他的身份后,诚惶诚恐带了礼物上门谢罪,付丞相款待了他,却没收他的礼。那小吏一向狂傲,从此后改了脾气,也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了……” 掌柜的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我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还有啊,付相爷的念旧专情也是为人称道的,他四十出头丧妻,一直不肯续弦,到如今十七年了,连皇上都感慨不已……相爷三年前致仕后,回到家乡颖州,买了一座小园子颐养天年,就是付园。他深居简出,极少应酬官场朋友……咦?少东家那你……”他满脸疑惑,猛地转向大哥。 “大哥,你认识那个付丞相?信里说什么?”我的好奇心不亚于掌柜的。 这时大哥已经读完了信,“付丞相邀我去他府上一趟。” 哇,府上,这么说付丞相和大哥的交情非同一般了?显然掌柜的也是这么想,他惊讶地张大嘴,“啊……那一定是好事啊!哎呀,少东家,你什么时候结识了相爷,小的都不知道……” 是啊,大哥才来颖州城几天而已。我也惊讶得很。 大哥淡淡一笑。“我哪结识了丞相?不过……”他微微回想,“我来颖州城的路上,曾和一位小姐同行,相互聊过几句……对了,她说她姓付。” “啊呀!”掌柜的小眼睛瞪得像铜铃,“没错!相爷的宝贝千金,付小姐!哈哈哈……啧啧,少东家,莫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付小姐看上了……”他一脸暧昧。 大哥神情一窘,薄责地看了掌柜的一眼,却没有反驳。看来掌柜的说中了,付小姐真的向大哥表达过爱慕之意。我饶有兴味地想着。 “这要娶了相爷千金,不但老夫人高兴,就是九泉之下的老东家,也要哈哈笑喽……”掌柜的眉飞色舞,大为兴奋。 “谁要哈哈笑啊?”楼梯处有人接口。 熟悉清脆的声音,瑞歌!我先是一喜,然后一怔,忐忑地看了大哥一眼。大哥也面露微讶,但神色平静。再看掌柜的,他两眼发亮,笑容瞬间变得殷勤。 瑞歌轻快地几步走上来,扫了我们一眼,目光落在大哥脸上,落落大方地一笑:“叶公子,昨日多有得罪,可不要跟我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啊。” “姑娘客气。”大哥随即道,语气温和一如平时,“在下也有不是,出言唐突,还请包涵。” 瑞歌一笑:“那好啊,我们就都别客气了。” 我提起的心一下落了地,太好了,瑞歌和大哥冰释前嫌,真是太好了! 大哥道:“瑞歌姑娘,此来是……” “哦,我是来……对了,”瑞歌突然想起什么,“叶公子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2 ,刚刚在楼下,有人打听你,好像是你家来人了!” “我家?”大哥一愣,“谁?” “嗯……我也不清楚,是位老夫人,正急着找你呢!” “难道是……娘?”大哥有些难以置信。 “恐怕就是老夫人!”掌柜的双掌一拍,“她老人家不放心少东家你,跟着来了!” 大哥顾不上说话,奔下楼去。 “是一辆马车,马夫穿着白衣!”瑞歌在后头大声道。 “大哥!”我想跟着下去,被瑞歌拦住,“哎,人家母子相会,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去干什么?” 我一听有理,赶紧停下,弄来垫子铺在椅子上,好让老夫人坐。 “韩大哥。”瑞歌道。 “嗯?” “宿州忠定侯喜得长孙,设宴三天,派人接我去助兴。往后几天我都不能来了。” 原来是辞行。我一愣,叮嘱道,“那你路上,千万小心……还有天凉了,多加些衣服,别生病。” 瑞歌一笑,正要说话,大哥上来了。他俊秀的脸沉得可怕,盯着瑞歌,冷冷开口:“瑞歌姑娘,叶某若得罪了你,还请明说,在下一定赔罪。只请你往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他声音微微发着抖,谁都能听出他强自压抑的怒气。 我心下一惊,疑惑地望向瑞歌。她不语,别开了目光。 我也不问她,蹬蹬蹬冲下楼。 街上,还真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穿着白衣。我上去一问,车里有位老夫人不假,不过,不是人,是一口棺材!街头李屠户刚死的老娘! 我明白大哥为什么如此动怒了。 刚一转身,我看见瑞歌从楼里出来,正悄悄地朝沿着墙边走。 “瑞歌!”我都听出了自己这声喊里夹杂的怒气。 第17章 规劝 瑞歌显然也听到了我喊她,她背影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埋头往前走。 “瑞歌!“我气得追上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就开了个玩笑嘛,天塌下来了?”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太不像话了!” “你吼什么吼!我开就是开了,你打死我啊!”她转身狠狠瞪我,声音比我还亮。 我瞧见她鼓起的腮帮和微微发抖的嘴唇,话音不由一软,“说你两句你就委屈,你让少东家受那么大惊吓,他是不是也委屈啊?” 瑞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让他骂我?” 我好笑:“他什么时候骂你了?” “昨天!他说那些话,句句都是讽刺人,别以为我听不懂!” 我叹口气。“……那也是你先挑衅的。少东家不是那样人,你看,今天他不是跟你和好了么,谁知你又戏弄他。父母的玩笑也能随便开?老东家过世不久,老夫人就是少东家最亲的人了,他当然担心……换做别人拿你爹娘开这种玩笑,你会如何?” 瑞歌嘀咕了一句,“我爹娘都死了……” “那他们也不想自己的千金做这样的事。” 瑞歌有些自嘲地道:“千金?我一个青楼歌妓,算什么千金啊?都笑掉人的大牙。” 听她低沉的语气,我心里隐隐发涩,笑着说:“什么青楼不青楼,只要是姑娘家,个个都是千金!” 瑞歌忽然盯住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别开眼,小声道:“韩大哥你真好。” “哈,知道我好就听听我的话,别跟少东家怄气了。” “读几本书,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我就是看不得他那副神气!”瑞歌再度昂起下巴,“老娘是青楼女子还是白楼女子,关他屁事啊!” 我皱起眉,“姑娘家骂人……”市井间的粗话听过不少,可是瑞歌就像朵花,明媚芳香的花,口吐粗言实在是…… “姑奶奶这算骂人?你没见识过我们妈妈!她一开口能从天亮骂到天黑,骂人的字眼还不重复……我算斯文了,要碰上妈妈,书呆子早该跳楼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突然心中一动,“瑞歌,你是不是常被她骂?” 瑞歌微微低下头,声音也跟着小下来,“……嗯,以前天天挨骂,后来我有了出息,才好多了……”她眼圈一红。 她真是受过不少苦,我虽没去过青楼,可也知道那里的日子不是好过的。禁不住心里一酸,我故意开玩笑:“现在你变厉害了,没人敢欺负你了,可别学你们妈妈把人骂到跳楼啊!” 瑞歌扑哧笑了。笑完她转脸正色看着我,“韩大哥,今天的事,你别生我的气。” 我一笑。她虽任性,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你也别送了,回去吧……对了,你和戚凤虽然成了朋友,但你最好别离他太近。” 戚凤真有这么坏?瑞歌竟然反复叮嘱我。我不由疑惑:“为什么?我觉得、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 “你怎么不开窍呢!”她清脆的声音急切起来,“是你要债让他丢尽了面子,你是大家心中的义士,结果却和他做了朋友,别人会怎么想?你讲义气,他要你做些鸡鸣狗盗的事,你做不做?不做是不讲朋友道义,做了你就身败名裂,连同你那飘香楼一起!……也许他就是为了报复才想出这个法子接近你!别说是我,就是你那书呆子少东家,也不会同意你和他结交的!信不信由你!” “这……会、会是这样?”我一时懵了。我要想一想……我得好好想想…… “当然是这样!你别和他来往了!……快回去吧,我走了!” 我闷闷地回到飘香楼,少东家已经去拜访付老丞相了。一直到下午,他才回来,一回来就钻进房间读书,饭也是让人端进去的;现在初更快过了,他还在苦读。 掌柜的倒了一杯热茶来,示意我送进去。掌柜的有时耍些小心眼,但是个好人,心里是很关心少东家的。我朝他一笑,他瞪我一眼。 “大哥,歇会吧,喝口茶!”我走进去把茶放下。他还在灯下读书,见我进来,笑着点点头,让我也坐下:“谢贤弟关心。” “大哥,瑞歌她不懂事,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提起早晨的事,我很有几分惭愧:原本信誓旦旦地跟大哥说过瑞歌是个好姑娘,可是…… 大哥淡淡摇头。“这本不是大事,只是……”他语气多了几分凝重,看向我,“春弟,你知道,家父过世不久,只剩我和家母相依为命。她反对我来打理这座楼,一直说要卖掉,但我不顾她的反对就跑来,惹得她生气,现在想想,未免有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3 些不孝……如今家里虽有几个仆人,却没有至亲骨肉,我怎么放心得下她老人家?听到她的消息,我不知多心急,可是下去一看……”他打住了,现出一许压抑的愤怒之色。 我益发惭愧,脸上直发烧:“大哥,瑞歌她不知轻重,不是有心惊吓你的……你就……就念她不懂事的份上……” “若是寻常人家女儿,我尚可谅她天真胡闹;可瑞歌呢?她长在青楼,平日耳闻目睹净是些什么?我怎能相信她是不谙世事?”他冷冷道。 我语塞。 大哥放缓了语气,叹道:“不说那些了……事情既已过去,为兄也不想做个小肚鸡肠之人。” 我的心略略放下一点,顿了顿,把话转到高兴的一面:“大哥,付丞相留你那么久,是不是打算把小姐许配给你?” 大哥白皙的脸一红,像要立即反驳,然而张了张嘴,最终点点头:“他有这个意思。” “那很好啊!” “可我对她……”他略略敛眉,踟蹰道,“对她……” 看他文绉绉说不出来,我着急道:“对她没意思?” “对。”大哥腼腆却确定地道。 “大哥不喜欢她……是付小姐脾气骄纵,瞧不起人?” “不不,付小姐是位大家闺秀,温柔知礼。” 那不就好了?我又寻思,“大哥,莫非……你另有心上人?” “啊没有……我没有心仪的女子。” 我最后出主意道:“付小姐这么好,没道理让人不喜欢呀,一定是大哥太拘谨了,才区区两面怎么能确定自己心意呢?我看,时日长些,你和付小姐多见见,就会喜欢人家了,说不定非她不娶呢,哈哈!” 大哥也笑了。“贤弟说的是。” 我又劝他早点休息,才回了自己房间。可是白天瑞歌那席话一直回绕在我耳边,我该怎么办?将来见到戚凤就退避三舍吗?可他已经是我朋友了!东西买了或许还能退,朋友交了就是朋友,还能怎么退? 第18章 聚头(上) 瑞歌一去就是五六天,戚凤自那天出城后也没有消息,这几天我在楼里干活还算心里踏实。 这天瑞歌回来,兴冲冲地上楼来,她一身夺目的红色,显得明艳照人不可直视,手里拿个食盒,身后还有个跟班小丫头,替她抱着琵琶。 “韩大哥韩大哥!”她边叫我边跑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由于奔波有点瘦了,但依然爽朗率性。我笑着道:“你回来了?路上顺利么?” “当然了!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吗?”她等不及地把食盒塞给我,“快看呀!” 我接过来:“是吃的?” “吃吃看?” 我打开,热气腾腾,香味冲出,是一笼包子。拿一个咬一口,我连连点头:“嗯,好吃!” “好吃对不对?”瑞歌笑得眼睛弯弯如月,“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我惊讶地瞪大眼。听说青楼里老鸨只让花魁学些琴棋书画高雅的玩意,瑞歌还会做饭? “不信呀!”瑞歌骄傲地昂起下巴,“不瞒你说,针线我是不行,可厨艺我可比那些相夫教子的良家妇还好!……好久没下厨了,昨天小鸾为她的沈公子洗手作羹汤,我才想起来要磨练手艺!怎么样?” “好吃好吃!”皮薄馅丰,鲜美可口,我不停点头。 “那你全都吃了吧!” “伙计!过来上茶!”那边桌上有人喊我,同时扫了我和瑞歌一眼,阴阳怪气道,“小伙计,艳福真是不浅啊!干着活还有佳人奉食……” 他直勾勾看瑞歌的眼神让我心生厌恶,但我没忘伙计的本分,慌忙上茶,然后急急忙忙把余下的包子全塞进嘴里,免得客人说闲话。瑞歌的盛情我不能推却,可在干活时吃东西怎么也是不像话的! 瑞歌瞪了那人一眼,小声对我说:“你先忙,别管我。”先自己坐下喝茶了。 我张罗着客人,一面不安地向廊上那头望了一眼,生怕少东家突然走出来。每次瑞歌一来我都紧张,害怕让大哥失望和不悦。 楼梯口有两男一女走上来,最前面的是个老者,身材偏矮,又黑又瘦,一双眼睛则炯炯有神,自有一股气势;至于后面的一对年轻男女—— 真是神仙般的人物!男子衣着淡雅,齐腰的乌黑长发,修眉秀目,真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女子清丽如画中仙子,不是别人,正是季凉! 我呆住了。直到他们自己找了张桌子坐下,我才回过神,上去给他们点菜上茶,心里砰砰直跳。 居然会……第二次见到季姑娘…… 我不敢向她招呼,但内心激动不已,当季姑娘的目光看向我时,我的手简直都在发抖。可是她仅仅只看了我一眼,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干脆地点了几个菜就继续和年轻男子说话。倒是那名黑矮老者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埋头自顾干活。隐隐约约听到,季凉说话时称年轻男子“宫主”,称老者为“总管”。 那么说,年轻男子就是碧遥宫主?竟这么年轻,还这么惊才绝艳……季姑娘跟他一定是一对了……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季姑娘。 我又打量一回他们。这三个人……真是稀客啊! 饭菜上来,季凉一直专心吃饭;一直看我的黑矮总管收回目光,向季凉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季凉摇摇头,继续吃饭。 只听碧遥宫主道:“你不认得他?他不就是韩春么?” 季凉这才抬头又看了我一眼,看得很认真,回想了一下,向碧遥宫主说“对”。又朝我微微一笑,点点头以作招呼。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季凉天生不太认人,除非长相过于奇异,什么缺只耳朵少个鼻子之类,否则只见过一两面的,单凭相貌她记不得! 她身边有位美得让淮河倒流的碧遥宫主已经让我有点失落了,她没有马上认出我就让我更加失落,不过,她主动向我打招呼我就够高兴了,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只好也对她笑笑。 “韩大哥。”那边瑞歌向我招手。 我过去,她好奇问:“那位大美人是谁呀?” “她就是季姑娘,也从桐庄要回账的那位。” “哦……”瑞歌望着那边,“她跟旁边那位公子真是般配,玉树琪花……是不是韩大哥?”她转头看我一眼。 “是啊!”我猜想瑞歌心里一定是在羡慕他们神仙眷侣,于是笑着说,“你放心,你将来一定也能有个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4 如意郎君,就像那位公子!” 瑞歌听了此言,沉默片刻,尔后嫣然一笑,拉着我问:“韩大哥,你看我今天的新换的红色石榴裙好看不好看?” 她本就美貌,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加上她热情爽朗像一团火焰,穿上艳丽的大红实在很相配。我由衷赞道:“好看!” “哐啷!”有什么东西骤然摔碎,伴着一个我耳熟的倨傲声音,“这是什么酒,也敢拿上来!” 我的视线越过三张桌子,看见了那位让我头疼至今的老相识。 ——戚凤。他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我一点不知道。 第19章 聚头(下) 我的脑子习惯性地嗡了一下,然后想起他是我朋友了,我怎么怕他?于是赶过去:“你要喝什么酒?” 他理也没理我。 奇怪,他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真的,跟以往不一样了……这个突然涌上的奇异感觉让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哪里不一样。 但一定有!往常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不是这种感觉! 这时阿丰往这桌上汤,我道:“我来吧。”从托盘上把汤端下来。 端了一看,桌子满满当当的,戚凤一个人又要了满满一桌子菜!他也真是,明明吃不了,每回都点那么多,显阔么?我手上这一大碗汤没位置摆了! 他的手搭在桌子上,若是拿开,还可放得下。于是我说:“你把手拿起来,我要把汤放下来了。” 他头也不抬,手也不曾动,“你放。” 我双手捧着滚烫的汤碗,看着桌上他漂亮的手和质地上乘的湛蓝衣袖,心中不免恼火:“快把手拿开,会烫到你的。” 他不耐道:“你放就是。”还是没动。 我双手已经被烫得几乎拿不住汤碗了,手心手指都像火燎一样,狠狠心一想他要想挨烫我何必管他?索性真把汤碗放下去—— 即将碰到他的手,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被烫的滋味实在太难受,我怎么下得去手?此时我无法再停留,双手已经被烫得不行了,可还是努力巴住光滑的汤碗,勉强以最快速度放到邻桌的桌上! 随着重重一放,我的双手终于解脱。我倒抽了一口长长的气,再看我的手,已经被烫得红肿,有的地方还起了一串串小水泡。 戚凤站起来道:“你蠢吗?让你放你就放!你不是自找是什么?” 被烫的人是我,得理的人却像是他,我不由辩解道:“……难道你不怕烫?”莫非他不是血肉之躯? “你烫不到我。”他淡淡道,态度算是好些了。 “那怎么可能?”我根本不信,“碗一放下来,还不烫到你?”要不是我及时停住,早把他的手烫出几排泡了! 他唇角微微一勾,仿佛嘲笑,“你自己手不快,不等于我的手不快。” 我一怔。啊……他的意思是……哦,就跟上回一样,在我看来重于千钧的船,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这次也同样,在我看来一定会烫到他,但以他的身手,其实他能够…… 我苦着脸:“……你怎么不早说?”想着还是有气:把手拿开多容易的事,卖弄什么功夫!分明还是为了刁难我! 戚凤道:“去上药吧。” 我习惯性地摆手,“哎,不用了,过一会它自己会消的。”点点小事,上什么药。 “那就坐下。”他拉着我坐下,抽了一双筷子给我,“能用吗?” 我笑了,接过筷子,“当然。”小心拿着还是可以的,只要不夹太滑的东西。我的手只是被烫伤,又没废。 “吃菜。”他扬一扬下巴。 “这……”我深觉不妥,“我还要干活呢……”菜又没有经我的手,总不会还要我试毒吧? “我现在是客人,我叫你吃你就吃。每个菜给我吃一遍。” “……”我只好慢慢夹菜吃。好在客人们不是在看瑞歌就是在看季凉,没人往我们这边看。 我也在看季凉。在瑞歌美如天籁的琵琶声里,季姑娘显得更美更恬静,但她眉头微蹙,我猜想她一定是不喜欢呆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还有群男人看她。就像那时在桐庄。 瑞歌带来的小丫头突然跑去她身边,怯怯说了一句什么,季凉温柔地点点头,从身上解下一件小玩意,也说了一句话,我看见她的口型:“喜欢就送你了。”小丫头接过兴奋地高呼了声“谢谢”,跑回瑞歌身边。 我不禁微笑,对季姑娘好感更深。我见过良家姑娘看青楼女子的眼神,大多轻视和嫌恶,避之不及。瑞歌曾跟我说,女人比男人更瞧不起□□,就连□□心里也瞧不起自己。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叹口气。 “韩春,你真是难办的很。”旁边戚凤突然开口。我转脸,发现他也看着碧遥宫那桌,表情复杂,“……当初樊管家告诉我你盯着季凉看,说你八成好色,以色相诱必然奏效,我也是这么想。谁知派人去引诱你,你却不中美人计……现在你又死死盯着人家,喂,你到底好不好色?” 他说得我一阵窘迫,无言以对。“我……” “还是说,你只对季凉好色?”他瞟了我一眼,“你喜欢她?” “我哪里……我根本配不上人家……”我仰慕季姑娘,但绝没有非分之想。 戚凤看着我,脸上一丝似笑非笑。又问:“瑞歌呢?” “瑞歌是个好姑娘,才貌双全,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怎么会挑上我这么个……” 我话一顿。因为正在弹奏的瑞歌不知是不是感应到有人谈论她,突然朝我们这里看过来。 看到我和戚凤坐在一起吃饭,她眼中闪现出诧异之色,询问地看了我一眼。记起她的叮嘱,我不安地低了低头。瑞歌来了我怕少东家看见,戚凤来了我又怕瑞歌看见,我觉得我做人是越来越累了。 “都配不上,那你配得上谁?”戚凤挑起眉毛。 我无谓地一笑:“谁都配不上呗。”哪个姑娘家会喜欢我这么个没钱没家世的小子?一辈子光棍我也不觉得稀奇。也许是我天生怠惰吧,多年流落的日子虽然苦,仅能填饱肚子,我却觉得挺自在,也没奢想做什么大事发什么大财。 碧遥宫那桌结账了,三个人起身,经过我们身边,齐齐看了我和戚凤一眼。碧遥宫主和季姑娘还罢了,仅是略带惊讶地扫了一眼;那个黑瘦总管的目光深邃又锐利,可叫人心里打鼓。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总管不好惹,季凉不好惹(这是大家早已知道的),至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5 于碧遥宫主……拥有不好惹的总管和不好惹的四堂主,他还能是好惹的吗? 我不禁小声问戚凤:“你得罪了人家,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在桐庄我为季凉叫好,现在却不禁为戚凤担心起来。 “可能会。”他看向我,“我也得罪了你,你想不想找我麻烦?” 我一口菜差点卡在喉咙里。“……”我找他麻烦?他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喝了口茶,我突然发现吃了好一会,我竟然没有换筷子!要知道戚凤可是很讲究的,想想他那回的情形,我才吃一口他就整盘不要了!我下意识地去抽出一双新的筷子。 “不用换了,”戚凤在旁边淡淡道,“你吃都吃了这么久,我要嫌弃早嫌弃了。” 我尴尬,手缩回去。 他接着吃了口菜:“明天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到时你就知道。”他停下筷子看向我,“明天辰时之前,是朋友就到河岸码头来。” 我被噎住。这家伙,刚刚还说自己是客人,现在又搬出“朋友”了!我不放心道:“……到底什么事?” “来不来?”戚凤不答反问。 “……”犹豫半天,我点了点头,同时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大巴掌——真被瑞歌言中了! 戚凤微微一笑:“算你够朋友。”站起身结账。临走又回过头看看我的手:“喂,去把药上了……” “……”我一怔,心里有些感激。 “不然明天帮不上忙!”他说完转身下楼。 晚上我对少东家开口,问他明天可否准我假,我要去帮朋友个忙。 大哥随口问:“哪位朋友?” 我支吾起来。 他本来不在意的,这时认真注视了我一会,最后轻叹口气:“去吧。” 我既侥幸又愧疚,赶快出去了。可是心里的杂音却越来越多:韩春,先是瑞歌后是戚凤,你对得起大哥的信任吗?韩春,如果明天戚凤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办?你对得起瑞歌的关心吗?回到房间我折腾了很久才睡着。唉~自从我从桐庄要账回来,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第20章 赴约 天还没亮来到码头,竟然已经有几只大船停泊在河边了。不过四下无人,只有冷飕飕的晨风。 正想跺跺脚减轻寒冷,一连串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前面的是戚凤,后面还是几个庄丁。 戚凤跳下马,“等了很久?” “刚来。真巧你们就来了。” 奇怪……我望着戚凤,那种奇特的感觉又上来了……还是觉得他不一样,就像昨天……他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我定定注视着他,极力想抓住这种感觉,解开脑中的疑问。 戚凤也看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觉得他的目光像是在等待,等待我找到答案。 过了一会,我实在想不出,只好丢开。“码头上的船是你的?” “嗯。”他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又抬起来,“吃早饭了吗?” 我笑道:“吃了!”大早跑来干活,我当然早有准备,吞了三个大馒头,把肚子填饱才来的。“你呢?” “我吃过了。”他又停顿了一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个袋子(他身手太快,我没看清),“给你。” 啊?给我什么?我毫无准备,心怀疑问的接过来……袋子竟然是温的!轻轻打开,一股熟悉的面香散出。 往里一看,我瞪大眼睛。这,这这……一个个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面团躺在里头,除了能看出是煮过的,别的再看不出了。这到底什么东西!我不仅心里这么想,嘴里也这么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东西?” 戚凤脸色有点古怪:“……包子。” 包……子?我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两眼。如果他不说,我绝对猜不到这堆怪模怪样的玩意会是……包子!“这个……” “你吃不吃?”他语气不耐起来,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 “我……我已经吃过了,现在还饱……”我说的是实话,肚里还有三个馒头,一点不饿。当然了,这“包子”的面相也让我不敢问津就是了。 “不吃,就扔了吧。”他冷冷道,劈手抓过那袋包子。 “哎,别啊!”我急忙抢回来,“别扔……那,那我吃……”毕竟是费了一番功夫煮好的,扔了多浪费?从前我还经历过饥不果腹的日子,听他要扔,不免心疼。 戚凤看着我,微斜着眼角。“你不用勉强。” “不不,不勉强,我吃!”我抓起一个塞进嘴巴,嚼了一嚼,不禁问道,“这是谁做的?”皮厚馅少,盐也没放,一点味道都没有!如果是他家厨子,我一定要劝戚凤赶快辞了。 戚凤隔了一会道,“我。” 什么!他……我差点噎住,他做的?! 戚凤交叠起双臂,“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有诚心,把我当朋友。” 原来如此……我苦笑,又拿起一个往嘴里送,“多谢你啊,全都煮熟了……不然,煮成生的我也得吃了……” 戚凤一笑,阴下的脸色褪去了不少。老实说,他笑起来挺好看的,不,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只是总带着阴冷煞气,加上素日恶行,让人心有余悸。现在他这一笑,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和动人,好像清晨的霞光都落下来了。 我看着那堆“包子”,不由犯愁。肚子明明饱着,可还不得不一个接一个地把这毫无味道的面团往里塞,我快撑死了……好在它们个头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鸡蛋大(形状也跟鸡蛋一样),我还是能全部塞下去的。 “多谢送我吃的,”不管味道怎样,戚凤能想到我早饭的事,我仍是感激,“你来飘香楼我也给你做个包子吧。” “真的?”戚凤顿时看向我,“那我去吃?” “行啊,明早来吧。”我费力地咽下最后一口,笑道。他一闪而过的兴奋真有点像小孩子,唉,他人真的不坏,恐怕就是没个朋友,才这么性情乖僻,往歪路上走。 “说话算数?” “我……”我想说“我才不像你”,但咽回去了。“当然了!” 他突然道:“你的手没上药?” 啊?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昨天的烫伤没好全,还有些红肿。“哦,忘了。”昨天为你们三个的事心里烦得很,哪还记得?我心道。 “不过不要紧,不碍事的!现在一样可以做事!”我怕他怪我帮不了忙,没义气,连忙补充,同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6 时想到,“……对了,到底是什么忙?” “跟我来。”戚凤望向码头边的船只。 ———————————————————————————————— 船一共五艘,大船,也是好船。此时每艘船上跑下几个人,迎接我们。“庄主!”他们站得笔直,抱拳行礼。 戚凤点点头,“老规矩,检视完后,便即启程。” “是!” 戚凤跟我年纪差不多,却已经是一庄之主……那时在飘香楼找茬像个任性的恶少,这时倒很有一庄之主的气势,威风。我暗暗感叹。 他转向我,掏出一本文册,“我先去看一遍,把情况记下来,然后你替我核对一遍。” 他先带我上了第一艘船,告诉我怎么看、怎么认、怎么数,然后自行一艘艘检视过去。 这个当口,我发现跟他来的几个庄丁在码头上守着,神情戒备;而船上的那些人此刻候在一旁,也是满脸严肃,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戚凤过来,把文册递给我,“我已经记好了,你帮我验对。” 我点点头,翻开文册,里头记得是此次采购原料的时间,地点,对象,价格,预计交易数目,出发前的银两数额,每艘船分别是什么原料,用往什么制作……不光是这一次,历年的都记录在此。 我大吃一惊,这可是桐庄宝贵的秘密!要知道,一些珍贵的原料往往要去到没人知道的地点才能寻到,价格、用途等等也是事关一庄兴衰的大秘密,都要严加保密的,绝对不会让外人窥见……可,可戚凤竟然让我…… “喂,”他声音不耐烦起来,“你发什么愣?快点啊。” 在他催促下,我只得含糊答应一声,赶紧去核对。 这些都太重要了,我打起精神,仔细地一样样对过去。 不得不说,戚凤虽年轻跋扈,但做事着实认真,我全部核对完,没发现一处错误,哪怕是极小的错误。难怪桐庄做着缺德事,顶着骂声,依然在香料行里屹立不倒。 戚凤挥挥手,汉子们一拱手,有序地跑回船上,解锚,关门,起航。 “辛苦了。”他对我道,微微一笑,“谢你帮我。”我听得出,他是真心的。 我看着他漂亮的黑眼瞳,心里实在疑惑,“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找我?” “往常都是樊管家做的,现在他病了。”戚凤慢慢走着,河面上的风吹过他的头发,“我找不到更信任的人。” 这么说,他信任我?我心里蓦地一热——不管他人品如何,他信任我,就跟少东家信任我一样,都让我心里发热。被人信任,就像脚下踩着稳稳的大地,心里厚厚实实、沉沉甸甸的。 “谁让你,”我按抑下心里的热意,故意笑他,“设圈套骗人多了,骗来骗去,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人。” 他脸色一沉。 我知道他不高兴,但还是忍不住道:“你看你去买人家的香草,不也老老实实的,银子一分不少?怎么对上门要账的人用那么多花招?你又不缺钱。做买卖都靠信义,你现在改了,你们庄子的名声会和以前一样好的。”戚老庄主仁义守信,掌柜的和阿福都夸赞过他。 “用你多管!”戚凤还是那句话,他脸色更沉,“什么信义不信义,我不信义又如何?他们再不服,不也照样上我桐庄,买我香料?”说这话时,他脸色倨傲,仿佛挑衅着什么。 “……”我无话可说。他的态度毫不惭愧,一时让我责也无从责,气也无从气,不快之余心里生出一层失落,只得沉默。 “喂,”过了一会,他道,“快中午了,跟我去桐庄吃饭吧,算我谢你。” “啊,不用了……”我连忙道,“我还要回楼里干活,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没别的事了。”戚凤淡淡道,翻身上马。 “哎,戚凤!”我叫住他。 他转头。 “你……”我本想再劝他几句,劝他悬崖勒马改恶向善,一对上他目光,不知怎么又说不出来,“那你,那你……” 他听着我期期艾艾半天,忽而一笑:“我明天会去的。”驾马而去。 第21章 失信 戚凤很早就来了。我做好了准备等他来,没想到他能来这么早。 除他以外还没别的客人,我对他笑笑示意,他也笑了笑,找张桌子坐下来。 厨房里,面和馅料已经准备好,只需要把包子包好一蒸就大功告成。我包着包子,心情很愉快,这是头一次戚凤上我们楼而我不用紧张顾忌,心里放松下来,竟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正忙着,一个人影伴着声音冲进来:“韩大哥!” 瑞歌?果真是她。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韩大哥……”随即压低了声音,“你在这里啊?” “啊……是啊……”我有点愕然。瑞歌神色怎么有一丝担忧? 瑞歌停了停,用手比了比外面,悄悄地道:“……他怎么来了?不会是要……” 哎,原来她是担心我,怕戚凤来了没好事。我笑笑说:“没事,我知道戚凤在外面,放心,他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他来干什么?……对了,他最近变了呀,”瑞歌疑惑地搔搔耳边的秀发,“不穿红衣服了!” ……不穿红衣服?我先是一愣,然后一震。对……对!是,是这样!我说怎么这两天觉得他不一样……就是在这里!前天,他来喝酒是穿一件蓝色的衣服……昨天……昨天也不是红色!是棕色!我惊讶地回忆着。他改穿别的颜色了…… “以前他一身红,走到哪里都刺眼!现在倒顺眼一点了……” 他突然换了颜色……我脑中倏然一激灵,难道……难道是因为我之前跟他说的话?不会吧,他那时明明很反感。 “咦,韩大哥,这是什么?” 好动的瑞歌指着我放上去的蒸笼。 “哦,包子。”我笑着回答。 “你做的?韩大哥你还会包包子啊?”她惊讶。 “嗯,以前学过……”娘亲死后一路流落,什么活都干过,看马,抄书,账房,裁纸,采茶,杂役……那年在一家包子店栖身,老师傅很严,逼我在两天内把包子的手艺练熟,一步都不能差,错一点就是泼天大骂。 “韩大哥,你还学过什么?”瑞歌歪着头,饶有兴致问。 “别的……”都是些零零碎碎,没什么好说的,吃苦,遭人白眼,说起这些,怕又要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7 勾起瑞歌伤心事,她小时候看来也是受了不少苦。“呵,没什么了……” 包子蒸好,一片热气腾腾。瑞歌陶醉地深呼吸:“真香!好饿啊……我能不能吃一个?”她渴望地瞧着我。 “……”我顿时为难极了。一时没有接话。 “能吃吗?韩大哥?好想吃啊!”她眼巴巴地还在追问。 “唔……那你……吃吧……”我心中杂乱,却实在无法拒绝瑞歌。连区区个包子都吝啬,我说不出口,更说不出“这是为戚凤做的,你不能吃”这样的话。 瑞歌兴冲冲地咬了一口,被烫了一下,轻抽口气。 “小心烫……” “……哇!太好吃了……比我做的还好吃!”她眉飞色舞地称赞,“韩大哥手艺这么好!真好吃……我都吃了啊?”她一脸馋相,连筷子都不用,也不怕烫。 我支吾两声,眼看着她两三下把一笼包子吃了个干净,还啧啧回味。 要是在平时,我高兴还来不及,可……可现在,我呆呆地看着空空的蒸笼。 用厨房的东西,事先要得到掌柜的恩准。想要重新做,我得再去请示掌柜的,然后重新和面,调馅……轻吐口气,我尽量平淡地道:“瑞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出了厨房,戚凤还在桌边等着。我鼓了鼓勇气,慢慢走过去。 他正在玩着筷子,见我来,扬眉问:“还没好?” 他神色高兴,我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半晌讷讷开口:“那个……对不住……” 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我垂下眼睛,硬着头皮:“包子……瑞歌吃了,她很饿,所以我……” “啪”地一声。戚凤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你等下……我再给你蒸一笼,等一等就好……” 戚凤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口。 我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着急,一瞬间空落落的。“韩大哥……”瑞歌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她站在身后不远处,此刻看着我:“……原来包子是卖给他的?” 她不知道我和戚凤昨天的约定,以为戚凤不过是上门吃饭,不满地撅起嘴:“不就抢了他一笼包子,发什么脾气?姑奶奶早知道是他买的,请我也不吃呢,哼!” “韩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怕他生气报复你?”见我不说话,瑞歌声音有点迟疑。 我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瑞歌,来,我有话跟你说。” ———————————————————————————— 一起在桌边坐下,我缓缓开口:“我想过了……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戚凤为人不可信,但他既是我的朋友,就只有他先负我,没有我先负他……” 瑞歌大眼睛眨一眨,性急地道:“那怎么行!等到他将来害你,可就迟了!” 我笑笑。“我知道……可朋友交了,就没有无缘无故断绝的道理……少东家和你有误会,我也不会生气就不理你。” 瑞歌柳眉挑起:“你是说,就算书呆子劝你,你也要恪守朋友之义,哪怕讨厌我,也要等到我先害你?” “不不……你不会害我,”她好像生气了,我连忙解释,“我也更不可能讨厌你!我是说,你和戚凤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所以……” “韩大哥你不用说了。”瑞歌目光微垂,静静道,“……我明白了。” “哦,呵……”她能明白我,我心里一松。 瑞歌站起身:“我回去了。” 我连忙送她下楼,“那你小心些……你们妈妈没骂你吧?”她频繁来看我,恐怕要惹得老鸨不快。 “她骂了我,你替我出气?跟我上占春楼骂回她?”瑞歌明眸睇我。 “我……”我一笑,“我骂人又不厉害,比不上你。哎,不如这样,你把我当成她,骂我个狗血淋头,能不能出气?” “那有什么用?”瑞歌淡淡道。“我又不想骂你。” “可以把我当成她呀!”见她还是不高兴,我灵光一闪来了个主意,“要不,我穿上她的衣服,拿上她的手绢,涂上她的胭脂,学她瞪眼睛……” 瑞歌扑哧一声笑出来,越想越笑个不停。“好呀!我们妈妈最爱梳牡丹髻,涂大红胭脂,改天我替你打扮一个!” 我心惊肉跳,那不是离妖怪不远了。“好了,路上小心。”她终于开怀,我也放心地转回去。 “韩春!”才一转身,掌柜的咆哮声响起,我赶紧冲上楼梯。“来了来了!” “死去哪了!厨房用了也不收拾!桌子也不摆……扣你三天工钱听到没有!” ———————————————————————————————— 忙完了一天的活,我又重新做了一笼包子,层层包好后跑去附近的邮亭:“这位大哥,麻烦用快马把这个送到城南桐庄,就说是飘香楼送的!”我掏出这个月的工钱,通通倒在他手上。 “飘香楼?你是说忠义楼吧?” “咳……嗯,对对!”我顾不得计较招牌的事,一个劲叮嘱,“大哥,请你马上送,把这个送到戚庄主手上。” “没问题,用我这匹马,一柱香足够了。” 我舒了口气。天虽冷,包子在蒸笼里,又层层包裹,到那应该还是热的。 回到飘香楼不久,正打算去睡觉,邮亭的人来了:“你们楼托我们送东西的是哪位?” 我一看是之前邮亭的人,连忙上去:“是我,送到了么?” 他把东西往我手里一放,“人家不收。”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是……是不是没有送进庄里?” “送进庄里了,可人家通报的人出来,说庄主看了以后不收。” 我怔住。 “小哥还有事吗?” “哦……没有,辛苦了……”我回神,冲他们笑笑。 回到房间,把包裹一层层打开。上面有拆过的痕迹,戚凤打开看过了,但是没有要……看着十个尚有余温的包子,一个不少地躺在那里,我忽然有些心酸。 他不要,也不能浪费,我打算自己吃。嗯,反正楼里的饭不够我吃,晚上我还饿呢……拿起一个往嘴里送,大口地咬,不知怎么,咬完了却半天咽不下去,胸腔像塞着一团麻……我没办法,最后还是把剩下的包起来,给了楼下的乞丐了。 我想着戚凤转身而走的模样,心中闷闷的不好受。他是出了名的无赖,骗子,不讲信用不讲道义什么都不讲,但如今他守信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8 而我失信了。 第22章 喜事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见到瑞歌和戚凤的影子,我大概把他们两个都给得罪了,唉。 这天我买菜,刚选好一大把菜心,突然看见桐庄的人马在不远处的小道上,戚凤就在其中。我连忙付了钱把菜往竹筐一甩,背着筐提着篮子跑上去:“戚凤!” 可能我直呼戚凤名字的缘故,桐庄一干庄丁刷地朝我看过来,目光凶恶,我吓了一跳,停住脚步。 戚凤没转身,对他们道:“你们先回去。” “是!”庄丁们很快去了。戚凤也走了。他还是没转身,自顾走着,步子很慢。 我追上去,气喘吁吁:“戚凤!” 他依然不搭理我。我只好跟他并排走着,同时望向他的脸:“上回的事……对不起……” 他没睬我。过了好一会,才冷冷道:“算了。” “你不会很生气吧?我给你补做,你都退回来了。” 他不置可否,反倒问了一句:“退回给你,你怎么处置了?” 我如实回答,说是给楼外乞丐了。戚凤的脸色难看了一下。 糟糕,以他高傲的脾气,一定又误会了。我只好道:“你,你哪天有空上我们楼,我……我再给你……” “不用了。” 我看向眼前地面,没说话。 “……以后再说。”他语气放缓了些。我抬眼看他,正逢他看来一眼。 我心头忽然一松,一丝和平时一样愉快的情绪重新上来,走了两步搭话道:“哎,你不穿红色衣服了?”他今天穿的是深蓝色。 他以“怎么了”的眼神看我一眼。 “你以前穿那么亮眼的红衣服,可真是怪怪的……不过,”我打量着他的穿着,自顾笑道,“突然换了其他颜色,也有点怪……”难怪我那两天总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什么意思?”戚凤口气不善。 “哦,没什么……”看他不高兴,我连忙道,“虽然看你换了不太习惯,但是到底比之前好多了……”就是嘛,总是一身大红,怪别扭的,男儿家还是穿其他颜色好些。 戚凤没作声。但脸色依然有点阴。 走了几步他开口:“韩春,你真的不肯来桐庄?” “这个……我也说过了,我……”每次一提这事,我就为难,他能不能不提? “不来?我问你,若我有事,你可还方便来帮我?” “这……”如果是有违道义的事,那就…… 他仿佛猜到我的心事,补充道,“就是跟上次那种忙一样。” “哦,那当然!”我欣然道。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总是他提要求,我得讨回来一些才行!我试着问:“那你会帮我的忙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发问,沉吟片刻道,“当然。” “那帮我个忙,别跟瑞歌计较,她那回是饿了,不是有心的。” 戚凤仿佛觉得好笑,语气轻蔑:“我跟她计较?就为了一笼包子?” 我缄言,有些尴尬。我把一笼包子看得太重了,还以为他会为这个生气,人家其实不在乎的。真是的,我怎么会这么蠢。 闷头又走一段,戚凤瞟了我一眼:“你和我这么一起走,不觉得不妥?” “啊?”有什么不妥?我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难道是我背着竹筐拎着菜篮的样子太滑稽,连累他也丢脸? “这大街上的人,十个里有□□个都认得你,你不怕他们说闲话?” 哦,原来是为这个。我笑道:“我们是朋友,走在一起说句话有什么奇怪?”又没做亏心事,说什么闲话? 他盯着我:“你真的不怕别人知道你和我是朋友?” “不怕呀!” “你那忠义楼的主人呢?你也不怕他知道?” 忠义楼的主人?“你说少东家?他不知道,我,我还没跟他说呢……”说起这个,我倒真有些亏心。 戚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在后面。”说完自顾转往岔口上的另一条路了。 什么意思?我一转头……啊?!少、少东家,就在后面,相距不到三丈,我一转头正迎上他的目光。 “少……大哥!”我呆立在原地,等着少东家走上来。“大哥你……”我有些紧张。 “春弟!”大哥冲我微笑,走上前来,“一个人拿这么多菜?我帮你拿点。”伸手就要把我背后的一筐菜卸下来。 “别别!大哥,不用,我背得动!”他是读书人,又是少东家,我怎么能让他背,当即拒绝。 “那我帮你提菜。”他不由分说把两个篮子从我手上抢了过去,我拦都拦不住。 我有点傻眼。大哥看着文质彬彬,力气不小!哦对了,他在书院骑射是第一,没点臂力肯定不行……如今的读书人也并非都是风一吹就倒…… 我正想着,听见大哥的问话:“……刚才那位公子是?” 啊!桐庄和我们飘香楼虽然结下梁子,但他并没见过戚凤,所以不认识。我无法再隐瞒,“他就是桐庄戚凤。” “戚凤?”大哥显然吃了一惊,然后面露疑惑之色, 我知道他是不明白我怎么会和戚凤走在一起,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我和戚凤结交的事。我不能再瞒着大哥了。 果然大哥皱起了眉。但他并未斥责,过了一会后望着我:“春弟,你是不是很看重朋友?”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朋友是很重要的人,私塾的先生虽然只是含糊地教我们做人要有德有义,并没说什么朋友,但我娘却是教导过我的。 特别记得深刻的是小时候,一起玩得很好的伙伴病了,想吃糖果,可他家贫,我便回家向娘要钱,娘问用来做什么,我吞吞吐吐说了,想娘大概会不肯,她一年到头给人家织东西,也没挣来多少钱,刚够我念书和娘儿俩日常吃饭。谁知她一下拿出一把铜钱,那钱够买很多糖,我说娘不用这么多,可娘让我再给伙伴买点果子。她说:“韩春,有一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所以呀,你将来要把朋友当家里人一样地看,好好待他们。”之后,她喝了半个月的白粥。 大哥缓缓道:“事到如今,我也劝不了你了。不过春弟,你知道为兄是不赞成你们结交的。”他语气隐隐失落。 我知道。意料之中的事。我微微垂下头。 “大哥,我没早告诉你,没跟你说实话,”我脸上发烫,“是我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29 对。我怕……” “我信你!”大哥朝我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又带着些许无奈,“……只是春弟凡事要小心。” “嗯!”我既感激又愧疚,用力应了一声。 大哥顿了顿,柔声道:“春弟,你把你的秘密告诉了我,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大哥也有秘密?什么秘密?我登时好奇地看向他。 “……我订亲了。” “什么?”我脱口而出,太惊讶了!“订亲了?……太好了!哪家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位……”我兴奋地追问。 “就是付小姐。那天拜访付园后,付相爷有意招我为婿,向家母去信,家母很赞成这门亲事,便这么定下了,打算等我科考发榜后就完婚。” “这是大喜事啊!太好了!”我实在为大哥高兴!真是一段良缘!“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考试,考个状元!将来迎娶付小姐,双喜临门!”我越想越高兴。 大哥淡淡笑着,没有接话。咦,他怎么好像并不很欢喜,我终于发现异样。“大哥,怎么?你不高兴?”换了别人,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他迟疑地看向我,颇感为难地道“我还是对付小姐……” “还是没意思?”不会吧? “对。” 这……为什么大哥总是对这个耿耿于怀?付小姐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大哥,你每日念书不得闲,付小姐又是大家闺秀,难能见面,等成了亲自然就……就会……”我努力地解释。对,就会情投意合! 大哥忽然问:“春弟,如果有一个姑娘,什么都好,你父母也中意她,她父母也中意你,可你不喜欢她,你会娶她么?” “这……”我哑了。大哥怎么这么问?我从来没爱恋过哪个女子,我不明白啊……只好道:“既然父母都定了终身,当然要娶了。”不娶就是不孝了。 大哥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第23章 逼婚 一连几天,瑞歌都不曾露面。我有点心慌。唉,她来我怕她闹出风波,她不来吧我又担心她出了事,左右都是不宁。 难道上回我说了几句,她就耿耿于怀到现在?都说女孩子小心眼,但我到底不肯相信瑞歌小心眼到这个地步,连着这么多天连面都不露。 忍不住,今天抽了个空,偷偷跑到占春楼下。 占春楼不愧颖州第一大青楼,老远就听到满耳的莺声燕语,触目尽是姹紫嫣红,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或娇羞或风流,纷纷挽着那些达官贵客,媚笑声此起彼伏。 我极力不去听,更不敢正眼去看,活像一只过街的老鼠,偷偷摸摸窜过去,偷眼扫了一眼人群,希望能发现瑞歌的影子。 没有。想必她在楼里,可我怎么能上去?别说我没银子,就是我有,人家当我揣了钱上青楼嫖她,这怎么得了?我僵在原地,既想过去,又不敢靠太近,一面奋力朝门内看,盼望瑞歌会出现。 “哟,这不是忠义楼的小义士吗?怎么,偷偷出来找快活?”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一惊转身。是个穿华服的中年胖子,怀中揽着一名跟他调笑的女子。我猜他应该在飘香楼吃过饭,所以认得我——颖州城一大半人都专程上飘香楼“见识”过我。 “嘿嘿,看你小子平日挺老实的,开窍了?知道要找女人了?就是嘛,再英雄也是个男人嘛!”他挑了一下怀中女子的下巴,笑得轻佻。 他举止轻薄,言语暧昧,我的脸猛地热了,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根本不是来青楼……干那种事的! “他是谁呀?”他怀中的女子瞟我一眼,娇声问。 “韩春哪!这都不知道,小乖乖,你太孤陋寡闻了。”他捏了捏女子的俏鼻,转向我,“你小子有艳福啊!听说花魁姑娘一门心思跟你相好,天天围着你给你弹唱,哼,老爷我一掷千金都还得看人脸色……怎么?今日到这里,是瑞歌姑娘抛了你,还是你要另寻新欢哪?”他说着哈哈大笑。 死胖子!我气得咬牙,还没发作,但听女子兴奋道:“哎哟,你就是韩春?我正想见见是什么样男人把瑞歌姐姐迷得神魂颠倒,天天不顾妈妈骂也要去会这情郎,原来……就是你呀?”她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我。 “哈哈,韩小兄弟,瑞歌姑娘是你相好,可那鸨婆不是省油的灯,铁面无私只认钱。你要钱不够,大哥我可以帮帮你哟!”他伸出胖手拍拍我的肩。 这几番话下来,周围一干风流男女纷纷看向我,嬉笑揶揄,我背上如生芒刺,几乎就要转身而逃。 “韩公子……”身边一个声音响起,我转头。是那日跟着瑞歌的小丫头,她倚在门边对我轻轻摆手,“你别来找我们姑娘了,她心情不好。” 我还没细问,猛然视线就被门内另一个人吸引了去——瑞歌!她正走下楼来,“小梅,跑到门前做什么?我到处找不到你。” “姑娘。”小丫头应了声,犹豫地看了我一眼,“韩公子……” 瑞歌顺着她视线看过来,正对上我的目光。目光相接,我看到她怔了一怔,似乎抽身欲走,不由唤道:“瑞歌!” 瑞歌步子一顿,似乎考虑着什么,忽然快步走出来,瞪开那群看热闹的男女,把我拉到一个僻静角落。“有什么话,我们在这里说。” 我担心道:“很久没见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脸色很不好看,人也不似往常爽利活泼,像是心事重重。 她略略一顿,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我近来心情不好。” 这倒跟小梅说的相符。“怎么心情不好?不如跟我说说。”说着我不禁开起玩笑,想逗她开颜,“你呀,就跟戚凤一样,说生气就生气。你们要来恰好一起来,要么恰好一起不来,不会是约好了吧?” 不想瑞歌脸色陡然沉下来,猛然盯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韩大哥,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跟戚凤有任何关系!” 我怔住了。我从未见过瑞歌用这么严正、这么深恶痛绝的口气说话! “……否则,我们就从此陌路!” 我彻底呆住了。看着瑞歌,我几乎能看到她胸腔里那团怒火,醒过神:“……究竟出了什么事?戚凤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瑞歌冷笑,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前几天我还听你说他好,说他不是个真正的恶人,结果不到一天,他就逼我嫁人做妾!” 恍如一记响雷打在我耳边,“什么!”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0 “他亲自登门,找上我们妈妈,要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逼我嫁给那个什么龙老板……就是他生意上的那个朋友,又老又好色,一身肥肉看了让人恶心!”瑞歌咬着银牙,语中透出无限的厌恶,“他手里拿着我们姐妹的把柄,要挟妈妈说,如果不按他说的做,就把我们在桐庄演戏的事告诉那些失利的债主……那些债主生意靠着桐庄,不敢拿桐庄怎样,却可以拿我们出气!妈妈害怕,一个劲地劝我嫁,说是谁来赎身都一样,总是做小的命,要我……” 瑞歌猛地咬住唇,眼眶红了。 “卑鄙!”我怒火腾地一下冲上头顶,简直说不出话来。戚凤,枉我相信他,把他当作朋友,他竟然—— 我怒不可遏,当即就冲去找戚凤。 卑鄙,太卑鄙了!虽觉戚凤性情乖僻,却也不觉得他很坏,他也就是赖赖账而已……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冲到桐庄门前,我按捺着怒气要见庄主,庄丁道:“庄主不在。” “他去了哪里?” 我正气急,口气不好,庄丁眼一瞪,正要发作,被闻声而来的樊管家打断了。“咦,是韩公子。失敬失敬。”他依然是笑容满面,圆滑有礼。 “戚凤呢?”我懒得跟他罗嗦,一心只想找戚凤论理。 “哦,我们庄主出门去了,尚未归来。韩公子有事么?” “我有事找他。”我冷冷道。 樊管家笑道:“小的也不知庄主去了哪里。韩公子是我们庄主的朋友,我等绝不敢怠慢,不如先进庄喝杯茶慢慢等,估计庄主不久便归。”他神色一派诚恳。 第24章 质问 我心中微微一动,戚凤会向他的人宣称我是他朋友?……但这念头一闪而过,我满脑子都是瑞歌被逼婚,哪还听他废话寒暄?“不必了!” 抽身就走,走了几步便后悔:难道不找他算账了?可回去门前肯定被他们笑话,罢了,那我就去必经路口守着,照样等他回来! 我心里急,健步如飞地埋头赶路,走了一里地迎头传来一声:“韩春?” 我猛地抬头,一看来人就咬住了牙——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唤了我一声后,还对我微微一笑。 换做平时,我必定惊异于他主动向我打招呼,也许还会受宠若惊,但如今——“戚凤!你竟然对瑞歌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不是人!” 戚凤嘴角笑容凝住,淡淡地看着我:“什么事?” “你逼瑞歌做妾的事!她都亲口告诉我了,你还装!” “她告诉你就听,我告诉你你听不听?”戚凤冷笑,声量骤然提高,“听了一面之词就跑来问罪,你他妈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我语塞,一时无措。他说的……确有道理……他还没说话,我就直接认定瑞歌告的状了。 “好……算我不对……那我问你,这事到底是不是你?你到底做没做?” 我牢牢盯着他的脸,暗暗希望他没有。 谁知他静了一下,开口:“是。” “那你还狡辩什么!”我又惊又怒,怒火直飙,“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一个姑娘,你也不觉得羞耻!” “我害她?”他哼了一声,神色毫不以为然,“她一个青楼歌妓,迎来送往,过的是卖笑生涯,我为她好才劝她从良,给她寻个归宿,她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挑三拣四地不识抬举!”他语中流露浓浓的轻视。 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我厌恶之极,我肺都快气炸了,“说什么为她好,你根本是为了你自己!瑞歌不管是什么女人,总归是个人,不是你拿去巴结龙老板的东西!她爱嫁就嫁,不嫁不能强逼!” “我跟瑞歌的事,与你无干!”戚凤也火了。 “她是我朋友,她不肯我就不能袖手旁观!”我越说越气,怒瞪着他,“戚凤,你真卑鄙,无耻!枉我把你当个朋友,是我看错了人!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没有我这个朋友?”戚凤喃喃道,脸色渐渐发青,忽然冷笑起来:“你不是早想说这句话吗?跟我结交你不是早就后悔了吗?可你找不到借口对不对?今天正好,机会来了,你可以理直气壮地摆脱我又不损你忠义的名……别狡辩!你敢说你没有!”他也激动起来。 我本能要辩驳的嘴慢慢闭上,心里却随之打起了鼓。我……我确实后悔过,两个朋友,一个兄长,却彼此不和,我苦恼万分,几乎每天提心吊胆,还处处不得好……也许,我真的在发愁找不到一个理由?我一凛。不 ,就算这样,我也绝对没有借瑞歌的事摆脱他!我没有! 我吸了口气,极力使声音平静:“我没有这么想。” 戚凤黑幽幽的眼睛盯着我,显是不信。 僵持了一会儿,我别开目光:“不管怎样,如果你还要逼瑞歌嫁人,我就没你这个朋友,我们一刀两断!” “两断就两断!”戚凤狠狠一挥手,带得旁边一户人家窗上的花盆飞出老远,“你什么人!我稀罕跟你结交?”大跨步地去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又捏紧了拳。刚才我怎么没一拳揍上去!念头一过,又不禁苦笑:我揍他?以我的身手,满地找牙差不多!唉……我一个男人,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连力气都不如人!太没用了!不但不能保护朋友,恐怕还要成为朋友的累赘! 是,我不是什么人,只是一个没用的穷小子罢了。看得起我,我便倾心相待;看不起我,我也无话可说。在这市井中,我本就是如蝼蚁一般。 瑞歌真心待我,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着她!想到瑞歌,我蓦然一阵心灰意冷……难道如真戚凤说的,瑞歌不情愿的事多了,我终究是无能为力? 正在发愣,“吱呀”一声,一个老者被响声惊动,闻声推门出来,“搞什么名堂,吵死了……哎呀,我的花!”拄着拐棍快步上前,万分心疼地弯下腰。 我这才意识到,花的主人来了。无缘无故花被砸了,主人肯定不答应!啊,都是戚凤闯出来的,这下可好。 只见他蹲在地上,看看花盆的碎片,又摸摸散架的花枝,直顿拐棍:“谁这么缺德!我的花啊……” “老人家,别伤心了……”我连忙上去搀扶。 他突然转头,目光犀利地盯着我:“谁干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烂了我的花?” “不是……”我本能地脱口而出。 “那是谁?”他不依不饶,“你在这里,一定看见了,是谁?快说!” “是……”我刚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1 要回答,却又顿住。要说是戚凤吗?以这位老人家的身板吵上桐庄,不说别的,就是被人推攘几下,也是轻则摔伤皮肉,重则……我不敢再想下去,扯谎道,“是……是我,就是我碰的……” “就知道是你!”老者重重哼了一声,鄙夷地瞧着我,“附近没别人,只有你,不是你是谁!年纪轻轻就扯谎,都是爹妈不管教!” 我胸口一堵,气不由粗了几分,“老人家,你要骂就骂我,我爹娘跟这事不相干,别扯上他们!碰坏了你的花,我赔就是!”该死,我不扯谎多好,烧香引来鬼,为人着想被人骂! 他迅即直起身,“你说的?你要赔?” “是,我赔。这花带盆子一共多少钱?” “二……”他忽然打住,沉思片刻,“这盆子就算了,你把花钱给我。我这花买的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什么花要这么贵?街市上顶贵的牡丹兰花都没卖这么多!“你这什么花,要二十两?不行,我们找人看看,到底值多少钱。”我恼火了,我便好说话,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哇!二十两银子的花会种在个破瓦盆里、随随便便扔在窗外?当我傻子吗? 老者立刻蹲下身抚花抽泣:“我的花呀……我养儿养女一样养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开了,呜呜……谁想……呜呜……” 我最怕见人哭,他老泪纵横的我心里也不好受,轻声道:“老人家,我知道我错了,给你赔罪,别哭了……” 他丢了拐棍,用手捶着地:“我的花啊……呜呜……我最喜欢的花儿啊……养了你这么多年,老婆子走了,你也没了……呜呜……” 我心慌意乱,在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哭诉下,狠狠心一咬牙:“老丈你别哭了!” 这声大喝果然把他镇住,他挂着涕泪惊疑地看向我。 “二十两就二十两!” 这几个字立刻起了作用,哭泣声止住。擦擦眼泪,一只手伸来。 我窘迫地咳了一声:“不过……我手上没有,改日给你。” “那你得立个字据,” 扶着拐棍站起来,扯住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韩……”一想,我顶罪归顶罪,还是别给少东家丢人了,“咳,我叫韩……韩凤,住在城西飘……城西忠义楼。” “好!三天之内你不送钱来,我就上城西找你!” 第25章 示意 一整天下来,我除了吵了一场架,欠了一头债,什么也没做成。对瑞歌半点忙都没帮上。掌柜的见了我,眼睛一下瞪起来,嗖地冲过来:“韩春!你倒躲清闲去了……以为名字响了了不起是不是?少东家抬举你你就当爷了是不是?去!马上上楼伺候客人!打烊以后厨房的活也是你包了,听到没有?” 我根本没心思睬他。想到戚凤的恶行我是愤怒,想到瑞歌的处境我是焦急,想到我自己的无能我又是懊恼,手上用力干着活,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频频出错,引来客人接二连三的抱怨。 掌柜的跳脚大骂。我连他的大骂都没听进去,还在木然。便有客人冷笑着对掌柜的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伙计可不是一般的伙计,给你们忠义楼出了名挣了脸,心大了,你还要他端水端饭,换成我我也不肯哪!” 我心一动,忠义楼三个字总能刺激到我。醒过神一看,掌柜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正狠狠瞪我。再看那客人,我认得他,他常向瑞歌献殷勤,每每不被理睬。 “客官说笑了,韩春这小子,还没这胆,他就是人笨,看我教训他,”掌柜的终究机灵,赔笑应付过去,立即开骂,“韩春!我说你……” 他的骂声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出什么事了?” 是少东家。不知何时出到外堂,正看向这边。他人虽温和,却自有一股气势,四周一时安静了。 “你们伙计会不会干活?连个盘子拿不好,要不是大爷我躲得快,茄汁就上我的脸了!” 四周响起轻微的“扑哧”声。 大哥依然沉稳和气:“实在对不住,这的确是我们的不是,小伙计粗心,还请客官多多包涵,莫要计较。韩春,去道歉,然后把盘子换了。” 大哥声音和悦,不慌不忙,一下就解了围。我老老实实地照做。突然心里跳出个念头:大哥一定能帮我!他会有主意的! 对!他一定有办法!忍着激动的心跳,我快速干完了所有的活,来到大哥的房门前。 大哥房里亮着灯,我轻轻敲敲门。 “进来吧,春弟。” 我暗暗一惊。大哥知道是我?难道……他在等我? 我忐忑起来,推门进去,“大哥……” 烛灯照在大哥侧脸上,俊秀的轮廓极为柔和,他淡淡一笑:“我知你有心事,是有麻烦了么?” 大哥真是洞察人心,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我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说来大哥听听。”大哥笑着把书盖上,对我温声道。 他的声音总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一下有了勇气,“是瑞歌有麻烦……”怀着一丝忐忑,把事情源源本本说了,说瑞歌如何不肯、戚凤如何相逼。大哥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待我说完,他叹口气,沉声道,“春弟,戚凤如此心歹,你却与他结交,我甚是担心。” 是的,大哥早就告诫过我,叫我不要跟三教九流人来往,我就是不听。现在,果真出了麻烦。我心存羞愧,又是焦急,“大哥,我知错了。可瑞歌危险,你能不能帮她想想办法?” 大哥沉思片刻,看向我,反问:“贤弟有没有想到什么法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告官么?瑞歌是身份低贱的伶妓,官府不会管的。“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拦住那些畜生!”我眼一红,脱口道。 “你太冲动,事情还没弄清楚,”大哥摇摇头,“枉送了一条命,于事无补。依我看,该先打听瑞歌姑娘如今的情况,她是什么态度,老鸨是什么态度,戚凤是不是还在相逼,弄清了这些,再想对策。” 大哥说的对啊!我一下被点醒,也许那什么老板回心转意了不强娶瑞歌了呢?也许老鸨变了态度、站在瑞歌这边呢?不管怎么样,事情可能会有变化,我怎么就非要往绝处想?对,一定有办法的!还是大哥稳重,不像我一下就慌了手脚。 我心中升起了希望,“大哥,你说得对,是我太莽撞了!” 大哥笑道:“你还年轻,难免冲动。放心,瑞歌姑娘那边我替你打听,若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2 有不测,再想办法。” “大哥,多谢你了!”我眼睛一亮,欣喜无比。有大哥帮忙,瑞歌一定可以躲过去的! 大哥笑笑,忽然问:“春弟,你是不是很喜欢瑞歌姑娘?” 我点点头。那还用说,瑞歌是个好姑娘,了解她的人都会喜欢她的。 “也难怪……”大哥轻轻点头,瞟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不由脸上一热。大哥什么意思?是说我爱慕瑞歌的美貌,所以才……他误会了呀!我自知配不起她,从来都没有过非分之想。癞□□也吃天鹅肉?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我无心辩解,大哥肯帮瑞歌,我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棘手的事情有了转机,这才是我最挂心的。 第二日中午,我还在心不在焉地干着活,大哥回来,面带着微笑,一见我就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瑞歌姑娘没事。” “没事?”我迫不及待地追问,“是戚凤不再逼她了?还是那帮人只是暂时没动她?”我脑海里时时想着瑞歌被强塞入花轿的情景,心里急得不得了。瑞歌啊,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被拉去给个龌龊男人做小,我想着心里都像被刀割了一样。 “别急,”大哥依然镇静温和,笑着道,“我都打听过了,没有闹逼婚的事,老鸨也不曾要把瑞歌许人。瑞歌姑娘现在好好地待在占春楼,出入自如。” “是吗?”我一愣,既高兴,又不太敢相信。瑞歌跟我说的时候明明气愤万分、十万火急,怎么会……突然这么风平浪静?太奇怪了。 “是,所以你不用担心了。”大哥说完,敛起了笑容,看着我,“贤弟,瑞歌是亲口告诉你,她被逼婚?” “是她亲口说的!”我急忙应道。然而接触到大哥眼中的一丝疑虑,我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怀疑瑞歌说谎!我不由一呆,难道瑞歌真的说了假话? 可是不对啊……如果她说谎,戚凤为什么要承认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更烦乱了,几乎想直接上青楼找瑞歌问个明白。也许老天知道我的心思,下午瑞歌就上门了。 她似乎心情愉悦,一坐下来就要了一壶好酒。“瑞歌!”分别虽不久,但一直为她焦虑,此时一见,那种喜悦难以形容,我欣喜地跑过去。 “韩大哥!”她站起身对我一笑,分外明媚照人。伸手迎向我。 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个劲地问:“瑞歌,到底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那个龙老板还逼不逼你?戚凤还逼不逼你?你们妈妈……” “韩大哥,我正要告诉你呢!”她冲我点点头,拉着我一起坐下,“本来,我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果他们敢硬来,我就拼了,大闹一场,大不了,死给他们看!反正他们别想讨便宜!” 她说这话时,一脸姑奶奶的架势,我忍俊不禁。然而这话的内容又让我心惊:瑞歌竟然作了以死相抗的准备!怜惜瑞歌,我更痛恨起那些以权势欺人的混蛋。“后来怎样?”我紧张地问。 “后来……不知为何,妈妈原本逼得紧,突然不再提这事了……”她眸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哦对了,好像就是你来找我之后!” “是吗?”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戚凤,难道是因为我找了他……不可能吧?他高傲自负,又有钱有势,挽留我这么个朋友对他有什么好处?我试探地问:“你妈妈有没有说为什么?” “没有。”瑞歌撇撇小嘴,“从我上次把她骂了以后,她就没再亲自跟我说话了。” 瑞歌泼辣的性格,我早有领教,会和老鸨闹翻,也是情理之中。我虽未完全放心,但见她暂时没有麻烦,也舒了一口气,“瑞歌……”正打算安慰她两句,猛然发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我不禁脸一烫,急忙把手放开,“这个……我不是……”从没冒昧地抓过女孩子的手,我一紧张,话都说不连贯了。 瑞歌闪亮亮的明眸瞟了我一眼,美丽的嘴唇弯起一丝笑:“韩大哥,你很在乎男女有别吗?” 我不好意思看她,垂着脸点点头。“这样……会让人误会……”瑞歌洁身自好,只因她对我另眼相看,便传出许多不堪的流言,说她和我之间如何如何……我不能让这些谣言中伤她,坏了她的名声,耽误她的终身。 “有什么好误会的,我就是喜欢你!就想嫁给你!” 我耳朵轰了一声,惊愕地抬头,看见她挑高了柳眉,热切地望着我。 她声音清脆,不加掩饰,周围客人都听见了,一时起哄。 我呆了,说不出话来。半晌,讷讷道:“我哪里配得上……别……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呀!”瑞歌不依不饶,睁大眼睛,“怎么配不上?” 纵然喜欢直言直语,可论及男女之事,我还是窘迫得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该嫁个……嫁个才貌双全的……”总之不会是我这样其貌不扬的俗人。 瑞歌突然笑了,直直地看向我:“韩大哥,其实你很俊的!” 什么? “……你生得蛮俊的,真的,”她脆生生地往下说,“起初看着普通,可是越看越让人喜欢……而且脸上还有酒窝,一笑起来很好看的,你又爱笑,多看你几眼都会喜欢你的!你呀,就是老干活,不知道装扮自己,如果换了好衣服,一点都不比那些公子哥差……不像某些男人,俊是很俊,可是俊得讨厌!” 还有这样的人?我大不相信,“……俊得讨厌?” “对呀!就是看着貌比潘安,可是越看越让人讨厌……”她蹙蹙眉,“哦对,就像戚凤!” 戚凤!确实,他美则美矣,可脸上那股神气,让手痒痒很想揍上去。我心有同感地点着头。 “……你就不同了,好几次我生气,可你对我一笑,我气就消了。韩大哥,若你生在富家,一定有许多姑娘非你不嫁!” “而且呀,你是真正的君子,就连那些满嘴孔孟的文人雅客,一有机会也会摸我的手搂我的腰,你却不同,对我好,却没有非分的举止;别人说你穷说你没家世,可在我瑞歌的眼里,你是最值得嫁的男人!” 我从呆怔中猛然反应过来,涨着脸连连摆手:“不不……那怎么行,跟我在一起,会害你受苦……”我不能没有自知之明,要瑞歌这样天仙般的姑娘陪我受穷,不行! “我不怕苦啊!”她站了起来,急急争辩,“何况我存下的钱,不但赎身绰绰有余,将来过日子也足够的!韩大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不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3 喜欢我?还是……嫌弃我是个□□?” “不不不!”我断然否认,“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嫌弃她,绝不可能!只是…… 婚嫁? 一瞬间,我想到了十年前,想到了我娘。 “韩春,将来你要做个男子汉,要有担当,在外头顶天立地,在家里好好照顾家人,照顾你的妻子。”娘亲微笑地叮嘱。 “妻子?”年少面皮也薄,提起这个词我有些忸怩。 “对呀,就是和你相守一辈子的女人。” “那……我上哪去找?” “不是找到的,是碰上的。每个人呀,都有自己命中的一个人,不管相貌、家世、贵贱,只要是你命中的,就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 “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我命中的?”还是很迷惑。 “看她的眼睛。”娘亲颊上漾出温柔的一痕笑,眼中焕发出神往的光芒,“当初我见着你爹,他长得普通,人也没什么出奇的,可不知怎么,他一看我,我心里……心里就跳个不停,好像大风天气的海潮,不停地翻滚……之前说亲的几户人家都比他强,可是我就是中了邪,独独选中了他……他对我倒是很好,可惜……” 爹爹很早就去世了。娘亲拭了下眼角,继续笑着对我说:“等你将来遇到了命中的人,一定能认出她的。” 是吗?命中的人? 我抬起脸,望向瑞歌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美,水灵灵的杏眸,深黑的眼瞳,蕴含着热烈的情感,使得整张脸艳美而有灵气,令人不敢逼视。 ——然而我的心没有娘说的那种澎湃感觉,没有。 是不是娘夸大了呢?也许并没那么邪乎的……我不由暗暗地猜测。 见我愣得太久,瑞歌嫣然一笑飘然而去:“如果你没别的心上人,我就嫁定你了!” 第26章 反问 事隔要债已有一段时日,本来我名气已经渐渐淡了,客人也看腻了我,如今冒出瑞歌当众许婚的事,我又一次声名大噪,客人们又蜂拥而来,要研究我的长相如何易得桃花、向我讨教如何赚取艳福。楼里又是每日满满当当,掌柜的脸上笑开了花,每天算盘打得震天响,只碍于少东家的规矩不敢提高菜价。 我头昏脑胀之余,想起了还有一笔债。 天哪,已经第三天了!如果我不凑上二十两银子,那位老丈恐怕要闹上这里来!他像是个做得到的人。 我怎么想都觉得他那盆花值不上几个钱,可既然都自认倒霉了,还是老实凑钱吧。唉,运道啊! 我去找掌柜的,他正和大哥在商谈事情。见我来了,他们停了说话。“掌柜的,我……你能不能先把工钱支一些给我?”我硬着头皮开口,心想多半很难。 果然掌柜的鼓起眼睛:“二十两?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吭哧着,难以吐露实情。 大哥在旁开了口:“既是急需,我给你。” “少东家!”掌柜的连忙劝阻,“二十两哪!不是个小数目。韩春这小子最近心野了,到处惹事,还花这么大的钱,您不能老纵着他……” “我自然知道,秦叔你不用操心。”大哥笑道,“贤弟,跟我来。” 大哥回房间取了二十两给我,我伸手接了,可心里却十分有愧。掌柜的说我那番话,没有冤枉我。我没把大哥的叮嘱放心上,的确惹下不少麻烦。“谢谢大哥!这钱,我一定会还上的!我……我是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东西,才……” “不用多说了。”大哥温言道,“拿着就是。区区几两银子,还跟大哥见外。不需还了。” “不不,一定要还的!”我不好意思再面对大哥的宽厚,说完这句话就飞奔出门。 赶到那里,人家果然整装待发,准备上飘香楼要债了。我赶紧用钱打发了那老丈,然后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二十两!说不心痛是假的。我得再干上两年才能还大哥。 走了几步,看到前方一个眼熟的身影。戚凤!又见到他! 本来对他十分痛恨,可瑞歌既然没事,我一腔的怒火也消了。扬声唤道:“戚凤!” 戚凤身形似乎停了一停,但仍旧走自己的,仿佛没听到。 我跑上去,来到他身边跟他并排:“你不逼瑞歌了是不是?” 他看也没看我,冷冷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脾气我摸到了一些,知道他有时就要和人过不去,我笑道:“当然有关系。你肯回头,做朋友的替你高兴啊。” 他冷冷道:“你不是没我这个朋友?” “我说如果你再逼瑞歌,我就没有你这个朋友。现在你不逼她了,我们当然还是朋友。” 戚凤哼了一声。过了一会他问:“听说,瑞歌要嫁你?” 他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我有点尴尬地开口:“她……是说过……” 他闻言,斜着眼角看我,轻吐:“难怪。” 我知道他认为我是要娶瑞歌才会帮她,这本没什么,很多人都会这么误会。可他说话时神情轻蔑,带着一丝讥讽的笑,使得这句“难怪”比少东家的那句“难怪”要刺人十倍。 我一气,索性不回答他。我就是见色起意行了吧?我就是别有企图你满意了吧?我就是为了美色才假仁假义还不成吗! 我不说话,他的话却多了,又问:“你不呆在楼里,上这里做什么?” 他一句话提醒了我——对呀,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二十两银子!就是他打烂人家的花,才害我赔了冤枉钱……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我不追讨更待何时! 我向他一伸手:“二十两,拿来!” “什么二十两?”他不解道。 “你干的好事啊!上次在这附近,你打掉人家的花,先跑了,害我替你赔了二十两。快还我!” 戚凤目光凝了凝,微微回想,似乎想起了这事。然而他立刻道:“什么花要二十两?我印象里,那附近没一盆花能超过一两!” 我一激灵。毫不怀疑他说的完全对。天啊忘了,戚凤是香料的行家,对花花草草极为熟悉,不必刻意去看,粗略扫过一眼也能准确估量出价值几何。 我沉默。他道:“你被人讹了?” 我无言以对。 他看着我,又道:“你被人讹了,找我要钱?” 我脸上顿时一片热辣辣的,想来一定红透了。“是,是不该找你……”嘿,我真糊涂……是这样的道理,哪有我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4 被人骗了,叫人家出冤枉钱?我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掩饰地自己打着哈哈,“哎!管他多少钱,人家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 戚凤忽然冷冷道:“你是因为认了朋友,恪守做朋友的道义才这样?其实你不情愿的是不是?你根本没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对不对?” 我愣住了。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应答。 戚凤哼了一声,脸色渐渐难看。 我连忙说:“不是!我是把你当作朋友的……只、只是你那样做不好,我替你担待了你岂不下次还那样?做朋友的得劝你改过……”我口气有些发虚。不知为什么,我急着辩解,尽管我可能真的如他所说。 “狡辩。”戚凤不客气地打断我。 彼此默然了一阵,他问:“如果换作瑞歌,你替她担待吗?” 我马上笑着说:“瑞歌不会。”瑞歌怎么可能耍脾气砸烂人家的东西。 “如果她会呢?”戚凤不依不饶。 “我……会替她担待。她是个姑娘,我是个男人,当然要替她担待了……不过,事后我也会说她的。”我看了眼他,小心地道。 戚凤总算不再往下问了。我松了口气:朋友算是保住了。耳边又听他道:“二十两呢?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是小事了。我轻松答道:“我向少东家借了二十两。” “向他借?”戚凤皱眉,“你多久还得上?你若还不上不就得一直待在楼里给他做事?真会趁火打劫!” 我很不高兴,他把大哥人品说得那么不堪。“少胡说!少东家说不要我还的,什么趁火打劫!……不过,就算他肯给我,我也一定要还的。” 戚凤眉皱得更紧:“你要在那里待下去?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我们桐庄?” 原来他一直是为了这个!绕了半天,无非为了拉我去桐庄……他自己想我给他做事,所以才小人之心地猜测少东家!我心里有气:“我早说过了!我高攀不上,你不用多费心了!” 戚凤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也是,你是大破桐庄的英雄、义士,结果反而去桐庄做事,岂不是笑话?哼!” 他抛下我就快步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把一张东西恶狠狠地往我手里一塞:“给我把钱还了!” 我呆了呆。定神一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再抬头,戚凤早就没影了。 第27章 对饮 自从瑞歌向我许婚后,我总有意避着她。一来不好意思,说闲话的人太多;二来我着实觉得她的夫婿不该是我,我也配不上她。 于此同时,少东家和付小姐订亲后,付园的人来的越来越频繁。老相爷和付小姐时不时会差人送来些礼物,让掌柜的向外人吹嘘起来更加得意。 少东家也会回礼,回的不是金银珠宝,而大多是他亲手作的字画。听说付相父女都爱好丹青翰墨,对之十分欣赏。多好的岳家!难怪付小姐和大哥会在路上相遇,相识,果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再合适没有了! 付小姐即将生辰,大哥准备为她画一幅她最喜欢的梅花,然而一找,发现纸已经用光,我忙动身为大哥去买。那种纸都是特别的,颖州城里没有,只有上邻城找一位文房用品的老板。 没想到刚一出城,天就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大,变成瓢泼大雨。还好随身带了伞,可纵然有伞,风雨中也是举步维艰。我顶着风雨找到那家老板,老板说有,我很高兴,付钱时却傻了眼。价钱竟然……是平常的三倍! “这么贵?”我不敢相信。 “爱要不要。”老板斜我一眼,“告诉你,这批货是刚到的,路上下雨毁了一大半,剩下的,就这个价。你算来得早……信不信,一会儿这些通通卖光!” 我哪敢不信。钱事小,大哥的事大。付小姐后天生辰,我必须今天就把东西给买回去!“给给给……”好在多备了些钱。有备无患,这话太对了! 把纸用油纸小心包好,放进随身的竹箱,我连忙往回赶。 雨依然很大,哗哗作响,我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水来到了河边。还未到酉时,天已是阴黑一片。河水湍急,风雨交加,放眼望去,景物一片模糊。 我焦急过河。可河边一位船家都没有,料想雨太大,都不肯出船。岸边有好几个人和我一起在等,等了一会,天更黑了,走了几个,还剩两人和我一起等。 终于看见一条木船摇过来,船夫本事像是不错,虽然风雨大水流急,船身还是平稳的。 “船家!”我喜出望外,拼命挥手。 船驶过来,我和另外两人纷纷跳上去。“慢点,慢点!”船夫一面喝道,一面伸出手,“每人一两银子!” 什么!我又傻了。一愣间,听见同行的人问:“什么?一两,你抢呀?往日过河还不到一百文,你狮子大开口哇?” 船夫哼了一声:“往日是往日,今天我可是豁了命来出船。你看看这雨,还有别的船吗?一两算是少的,嫌贵,就下去!” “娘的,下个雨老子也破财!好好好……拿着,快开快开!” 船夫拿了银子转向另一个穿绸袍的,“这位?” “少罗嗦,过了河大爷自然差人给你!“ 船夫最后转向我,“小相公,你的?” 我局促地抓了抓钱袋。本来带的钱绝对足够,可纸价一涨就是三倍,付了钱我身上只剩下两百文了,原想过河也还够的,没想到…… 我只好道:“我……我没带那么多,可我有急事!师傅,过了河我再取钱给你吧。” 谁知船夫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摇头:“要给就现给,你过了河跑了,我找谁?” 我急了,一手指着那穿绸袍的那个,“为什么他可以赊欠,我就……” “快点快点!”那两人不耐烦了。“快开船!” “行行行,没钱就下去了,我急着开船!”船夫嚷嚷着,把我轰赶了下去。 哗哗的雨声里,船只渐渐远去。我低头望了望自己,苦笑了一下。我衣着贫寒,人家当然瞧不起我这穷光蛋。怎能跟别人比。 又独自等了好一会儿,没看见第二条船,雨还越来越大,我虽有伞,身上也湿了一半,于是转头往回走,暂时找地方躲雨。 左右环顾,只有不远处小山上的一座凉亭。我踩着湿滑的泥土登上去,收了伞,第一件事检查身上的竹箱,虽然表面溅了雨,但封得牢,里头又有油纸,应该没事。我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紧接着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5 又是叹口气。看来今天是没法回去了。亭外,雨小了一点,但仍是密密的白帘。 山上风大,亭里格外阴冷。风吹着我半湿的衣服,我打了一个寒战。又湿又冷的感觉太难受,慢慢地蔓延开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心里凉凉的。大哥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连一件小事也办不来……韩春啊韩春,你年纪也不小,瑞歌的事,大哥的事,你哪件帮得上忙?哪件做得成?枉费人家对你这样好,真是天生的废…… “喂!”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我吃了一惊,回头。 “你?”我万没想到会是他。禁不住又认了认。 戚凤收了伞,傲然跨进亭来,瞥了我一眼,“原来你躲在这里。” 光线很暗,但我看见有水滴从他发尾滴下来。想必他身上也淋湿了。 “你……你怎么来了?”我诧异极了。 “在忠义楼没见你,听说你出城了。我估计你回不来,就来找你。”戚凤淡淡道。 我蓦然眼圈一热。本来只是懊恼,忽然不知怎么有些伤怀,连忙掩饰地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戚凤道:“问摆渡回来的船夫。那小子问一次不说话,竟要我问第二次,挨完打才老实了。”他依旧是那么盛气凌人。 我有些不懂:“他为什么不说?” “哼,想趁机诈钱呗,也不看看爷是谁!” 我扑哧笑出来。跟戚凤诈钱,算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戚凤放下一坛酒,摆上两个杯子:“喂,冷吧?来喝酒。” “好。”我们坐下来。看着他倒酒,我忽然觉得四周没那么冷了,真的,雨也越来越小,可以看见远处的江天。 “多谢你想着我。”我笑道。 戚凤手顿了顿,然后递了一杯给我:“喝酒。” 我很少喝酒。家境贫寒没钱打酒,也是进了飘香楼才喝过几次,也分不清酒的好坏。只觉一口喝下去,又甜又辣,带着些桂花的味道。一杯喝完,胃里发热,我打破沉闷的气氛:“你怎么想到找我喝酒?” 戚凤顿了顿,慢慢开口:“下雨天是好日子,一下雨我就想喝酒。” 他一说我就笑了:“你可真怪!哪有人觉得下雨是好日子的,都说晴天才是好日子。”刚才没注意,现在凑近了细看,才发现他不但头发湿了,袖子也是湿的,在石桌上印下一段湿痕。 也许是衣服被打湿的缘故?他身上那种香气愈发明显了,酒气都盖不住,我嗅到的全是他身上的香气。我想大概是坐得太近,暗暗将屁股下的石凳向后挪了挪。 戚凤黑眸微凝,仿佛眺望般地看向亭外:“……小时候练武,每天要练五个时辰。练不完,罚跪,不许吃饭。只有下雨天例外。” 啊?这么严苛?“哪个师父这么严?”他爹娘也忍心? 戚凤喝完杯里的酒。“我爹。” “什么?”我大出意料。一直以为戚凤如此胡作非为是父母宠溺出来的,没想到父亲竟这般严厉! 戚凤看了我一眼,似乎冷笑了一下,又喝了一杯:“你以为我是纨绔子弟,是不是?”我脸发热,微微低头,又听他道:“告诉你,就算我想是,我爹也不会让我是!” “他是正人君子,开口仁德,闭口道义,什么都是他对,容不得我有一句不中意的话!当年我说了句‘这世道讲的根本不是道义’,他就让我在门外跪了一夜。”戚凤语气含着怨怼,眼瞳深处却闪着一丝落寞,冷冷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跟他说什么都枉然。” 他擦一擦唇边的酒渍,接着道:“哼,我现在就让他看看,这世上到底有多少正人君子!仁义到底有没有用!” 我这才知道,原来桐庄赖账、给债主下套都是戚凤在和父亲赌气!“你这又何苦……你爹也是为了盼你成才。”我轻声劝道。 他漂亮的脸忽然浮现出一丝厌恶,用手拨了拨贴在额上的湿发,“成才?我也信是为了成才。不然我会以为我是他前世仇人,令他以打骂我为乐。” “你爹……他打你?” 戚凤又斟上一杯,“十八岁以前,我浑身都是伤。” 他说这话时淡淡的,我心里却倏然抽动了一下。以前多次暗咒戚凤被人教训被人揍,可此刻听到他曾被父亲打得浑身是伤,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你爹也不对,哪能这个打法?”我一阵冲动,脱口,“那你娘呢?你爹这么狠,你娘也同意?” 戚凤默然了片刻,仰起下巴把酒喝了:“我娘死得早。” 我心里隐隐又是一动,还是那种难言滋味。停一停,接话道:“我跟你相反,我爹死得早,从小都是我娘管教我。” 戚凤看向我。我笑道:“不过,我娘严归严,可从不打我。” 戚凤瞟我一眼,淡淡道:“当然,父母不打听话的。” “谁说!”多喝了两杯,酒劲上来,我立即反驳,“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我那时做的事,都叫大人七窍冒烟!” 第28章 迷醉 戚凤停下杯,看我。 “别的不说,就说我□□岁还念书那时,先生特别凶,每天虎着脸,拿着一把大戒尺,动不动就打人,我们都对他又怕又恨。一次,一起念书的阿祥给他叫起来背功课,没背出来,被打得手心都破了,流了血。” 忆起往事,我仍有些愤愤。“我们都替阿祥不平,他不是懒,是脑子钝,背书很难,其实他很用功了,可就是背不好,先生是个老古板,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一怒之下,偷偷折断了先生的戒尺,还在上头刻了一行字:看尔如何再猖狂!” 戚凤嘴角一抽,嘴里的酒总算没喷出来。看我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先生气得发抖,要把我赶出学堂,我娘千求万求,说回去保证好好管教我,他总算看在我没爹的份上网开一面。跟着娘回家后,我怕得很,心想一顿重重的板子逃不脱了。结果,娘只叫我在屋子里思过。我哪有心情思过,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她动手,可等到夜深也没等到,就睡着了。” “我以为娘把这事忘了,暗自高兴,谁知早上一见她,她的手……她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白纱。”我的声音隐隐发抖,心中一痛,“她用戒尺打了自己五十下手心,往后一个月都不能动用左手……她说,她答应了我爹要把我管教好,如今我顽劣,她对不起我爹……” 我想起娘说话的样子,鼻子一酸,说不下去,赶忙连灌下两杯酒。 戚凤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6 是无声地看着我。他目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丝随着山风飘动,背后是青山、雨雾,我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回到孤身一人离开故乡的那一天,心里酸楚得厉害。 有些伤心,可男儿家掉眼泪就太丢人了。我又喝了一杯酒,笑道:“你看,我娘是不是很好?” 戚凤点点头。 “她虽不打我,可我再不敢戏弄先生了……你爹也真是,难道非得用打的吗?呃……我娘说,打在儿身,疼在……”我舌头开始不听使唤,眼前的景物也朦胧起来,戚凤的脸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后头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头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四周都是摇摇晃晃的。 尝试着站起身,却一个趔趄,倒向柱子时被人拽住。“……酒量这么差,是不是个男人!”听到戚凤抱怨了一句。 尽管看不清他面容,我也能想到他皱眉不满的样子,真是,这位少爷总爱苛求得一丝不差,何、何必……“不会喝酒一、一样可以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我扶着他的手臂笑道。 他又回了句什么,我听不清了。过了一会,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戚凤在扶着我走路。我下意识地抽回手,努力站直,“我自己可以……” 一用力,着力点却空空的,站没站直也不知道,只隐约听到“可以个屁,喂……给我醒醒……” 然后又什么都听不见了,意识混沌成一团。半梦半醒间,身体仿佛在空中腾云驾雾,有湿湿的水气吹到脸上,痒痒凉凉的,很舒服。减轻了我酒后的烧灼燥热。 又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的水气没了,我成了躺下的姿势,一床被子把我盖得很严实。暖意隔绝了身外的湿冷,可酒力引起的燥热使我呼吸不畅,挣扎着伸出手,把脸边的被角拨开了些。 朦胧中,一只手轻柔地抚着我的脸,来回抚过我的眉眼、脸颊、下巴。是谁……一定是娘,只有她才会这样温柔地抚慰我……我勉力睁开双眼,看到一双乌黑温柔的眼睛,柔软的长发,秀丽的轮廓,我记忆中的样子。娘…… 我不觉抬起手来,慢慢抓住脸上那只柔软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娘……我定定望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心中又甜又涩,像是潮水慢慢涌过,整颗心都浮了起来…… 娘,我很想你。我眼眶一湿,视线更朦胧了几分。但我不能掉泪,我要开怀,要笑对风雨!娘说过的,男儿不该掉泪!于是我一笑,把她的手轻轻压在心口上。娘,我很好……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真的…… 我感到那只手颤抖了一下,朦胧视线中,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似乎流转过什么光芒。然后轻轻俯下身,柔软的发丝拂到我的脖子、脸颊。 娘。我欣喜地抱住那具温热的身躯,触手的实感让我心里一下就安定了。隐隐的芳香弥散开来,伴着空气的热度,愈加的浓郁清晰,把我的呼吸全部覆盖了。我仿佛落进了一张芬芳的大网,困在一场灼热甘甜的梦里。 有火热柔软的什么触碰我的嘴唇,强烈而又迷幻,让人心口悸动,意识却更加昏沉。而后……火热炽烈的感觉蔓延到口腔,我觉得难以呼吸,那片芳香仿佛有形,从呼吸、从口唇开始,把我整个淹没了。 身体也贴上一片滚烫,呼吸也更加急促起来,仿佛身处一片熊熊火海,不需睁眼都能看到铺天盖地的红焰……不知是火还是霞…… 这样接近窒息的感觉,既是分外的舒服,又是分外的不舒服;既想永远沉溺,又呼吸困难快被溺死…… 好像在一片温柔的海水中,又好像在一片被烤得炙热难当的沙漠……我意识越陷越深的时候,忽然感到剧烈地一痛,下意识地睁开眼,只看到沙漠中强烈扎眼的日光…… 疼痛还没过去,芳香温热的海水又淹了过来…… 第29章 逃离 我不知太阳光是什么时候照进来的。等我醒过来,屋里已经是一片亮光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客栈的房间,桌子、椅子,都是整整齐齐……咦?怎会到了这里?昨天,对昨天我还在和戚凤喝酒,怎么会……我还在惊异,回转的视线却一下看到我枕边。 ——睡着一个人。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睡得很熟。看到他,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想问“戚凤,我们怎么到了这里”;手快碰到他时,我突地停住,脑子也随之一震! 他……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而且只裹了一半。我再仰头看一眼,床上散乱着一堆衣物,相互交织在一起。 这……这……昨夜的情景一幕幕闪过,我突然眼前一阵模糊,冷汗簌簌而下。 难道、难道…… 可……这怎么可能! 我既吃惊又茫然。怔怔呆了好一会,终于有勇气低下头。我自己……果然也是衣衫不整……身上还、还有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全乱了,过了一会回过神,不由一哆嗦,连忙伸手扯过我的外衣,羞耻地盖住。 这个动作打扰了沉睡的戚凤,他微微动了动。我立刻浑身僵硬,紧张地盯着他。好在他没有醒来,而是侧了侧身子继续睡。 我慢慢地坐起身,稍动一动下身就一阵钝痛。我不敢再去深想,擦擦额上的冷汗,拿起衣服轻轻穿上,一边穿一边紧盯戚凤的反应,一有动静马上停下,等过去了再继续。越是紧张越是手忙脚乱,我胡乱套上外衣,颤抖着手轻轻掀起被子,用平生最轻的动作悄悄地下床。 快点走、快点走!……快点走!一团纷麻中,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双足已经触到面,正要站起身,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令我整个人僵硬了:“……韩春?” 简直比最激烈的雷声还震耳,我浑身的血都不知流向了哪里,僵硬着一动不动。 —————————————————————————————————— 一阵急促的窸窣声,戚凤披上衣服转到我跟前;我几乎是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出了这种事,实在是……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开口:“你……”我遽然一惊,不等他说下去急忙打断:“那个……哈……昨天喝得太厉害了……”我干笑了一下。我很想把这当成一场玩笑,可不知怎么的,我笑不出来。 “韩春!”他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下来。 “昨晚喝得太多了……呀,误了时辰,掌柜的非骂我不可……”我自言自语着,逃也般地迈出门外,自始至终不敢与他对视一眼。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7 踏出房间时,我隐约看到戚凤似乎要伸手拉我,我连忙把身体一偏,更快速地冲出去。好在,他并没过来拦住我。 我脑中一片纷杂,只知道夺路而跑,跑过台阶、小路、草丛,穿过一片竹林时我实在跑不动了,身体难受得厉害,头也晕沉,就势停下来,躲在竹林里。对……躲一躲!万一他追出来,也看不见我…… 我靠在竹子上,不停地喘息,不安地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毫无动静,我才渐渐放松下来。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怕……不过是一次酒后荒唐而已,都不是有意的,再说,我又不是女子,有多了不得的事?我不禁自嘲起来。 话虽如此,可提到那种事,我仍然不敢去回想。不是没听过断袖分桃,大宁也不禁男风,可、可毕竟寻常人都是男女夫妻,只有权贵人家会豢养娈童取乐……男人和男人,毕竟是违背伦常的……想到这里,我又有些迈不动步子,手心发冷,背上僵硬。 迷迷糊糊地出了林子,迷迷糊糊地渡了河,一步一步,总算回到熟悉的飘香楼。 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进门,就撞到一个人怀里。然后熟悉的大骂在我耳边震开:“……韩春!走路不长眼睛啊你!” 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掌柜的。心里一松,突然又一紧。 掌柜的抖了抖被手中茶壶溅湿的衣裳,瞪向我,“你小子跑哪儿逛了?拖到现在才回来!你给我……”果然,接着是喋喋不休的质问。 “我……”我心头发慌,头脑里一阵晕眩。 “贤弟回来了?”少东家关切地走上前,“回来就好。我们……” “我先上去……”我实在恨不得早点回到自己屋子,在他们面前站着,我总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在了人前,被他们看穿。我顾不上失礼,加快脚步往楼上奔。 “你小子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顾不上后头掌柜的跳脚声,我闷头往楼上冲,烦躁中忽然脑子一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0章 忐忑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屋子。头还是晕,但意识清醒多了。我刚撑起身,就听见旁边阿丰的欢叫:“哎,韩春,你睡醒了?少东家、掌柜的,他醒了!”他跑向门外。 我还在呆愣,一行人就进来了。“睡了二十个时辰,你小子可真会偷懒!”掌柜的说着,顺手照我的屁股给了一下。 我脸色立刻就变了。他顺手的一下,平常得很,可经过了一回……那种事情,我身体上和心里都变得敏感起来,当即想起些不堪的事,很吃不消,感觉非常别扭。 “贤弟,可好些?”少东家问,微蹙起清秀的眉。“你突然晕倒,我们都吓了一跳……好在大夫说没有大碍。” “大夫?”我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大夫来……来看过?” “对,大夫给你诊视过。”大哥不解地瞧着我,“怎么了?” 我心里砰砰直跳,心乱如麻。大夫会不会看出我那晚……他会不会……“大、大夫说了什么?”我颤抖着声音。 “哦,就给你诊了脉,说你疲乏过度,又未进食,所以体力不支。”大哥温声道,“不是大病,多休息便好了。春弟不必担心。” 我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于是也冲大哥笑了笑,“是啊,没事,就是少吃了两顿而已,在路上的时候……”我骤然顿住,想起给大哥买的画纸,四处一望,没有!一回想,对了,好像丢在戚凤住的客栈里!那时急着跑出来,忘了拿了…… 我冷汗刷地下来,猛然站起身:“大、大哥……买的那些纸……我回去找!” 大哥按住我的手腕,道:“你要去哪找?病才好,安心休息就是。” “可是——” “看你,脸色都变了,来,坐下。”他不容分说地按着我坐下。“春弟,跟大哥说说,你这趟出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实在不想欺瞒,却也难以吐露实情。心里挣扎了一下,开口:“我……我出城买了纸,后来遇到……遇到了戚凤,急着走……就、就把东西忘了……” “韩春,你的出息上哪去了?”掌柜的跌足,痛心疾首,“见到戚凤就成了缩头乌龟!这要传出去,我们忠义楼的名声……” “秦叔!”大哥轻声制止了他。掌柜的悻悻住了嘴。 “大哥!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懊恼极了,焦急地望着他,“我误了你的大事!付小姐是不是生气了?我这就去向她……” 大哥微微一笑:“不碍事。我早已经画好送去了。” “那纸……” 大哥看了我一眼。“你回来之前,有人替你送回来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送回来了?还在我之前?这么说……是他…… “问他们是谁,他们并不肯说,只说是你托他们送回来的,放下纸张就走。我便一面画画,一面等你消息。” 掌柜的在旁边插话:“嘿嘿,少东家半个时辰就作好画了,那梅花画得好看呐,连瑞歌姑娘都没话说。” 我又一激灵:“瑞歌?” “瑞歌姑娘找过你,见你不在,待了一下就走了。”掌柜的拈酸地瞧着我,“你小子艳福不浅,还没拜堂,人家就像媳妇一样勤快了。” 我只有干笑。 “哼,你先别得意,我告诉你,戚凤也来找过你……看来记着你的仇。你别光想着艳福,还要小心点自己的小命!” 听到“戚凤”两字,我脸上一僵。 “秦叔别危言耸听,让他好好休息吧。”大哥拉他出去了。 第31章 躲避 我坐在床上,意识又回到在戚凤身边醒来那一瞬。记得太深刻了……就连现在身上,都好像带着他身上的香气……我低头闻闻,真的,还真有!我更僵硬了。慢慢地,褪下衣物检查,亵裤上染了一片血迹——一路奔波伤口未能愈合,现在动一动还是痛。我心里又一缩,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上来,隐隐觉得想吐。换下了周身的衣服,然后沐浴。 泡着热水,舒服了很多,也没那么疲倦了。只是看到身上那些痕迹,又……只好,把身子全部沉没,不去看不去理会。戚凤当时一定也是醉昏头了,不然怎么可能对一个男子……既然大家都醉了都不清醒,就当没发生过罢,不要搞得太难受,过两天就会把事情忘了,嗯。 为了告诫自己要尽快忘掉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8 这件事,我大力擦洗起来。 反复了三四遍,换上干净衣服,才算舒了一口气。可不知怎么,总觉得那股淡淡的香气依然还在,老也洗不掉。我皮都快擦破了! 算了,一个大男人,别为了这点枝末小事耿耿于怀。我打起精神,狂吃了四个馒头两碗粥,补充回体力;又随便找了些割伤烫伤的药敷上下身的伤,就跟往常一样干活。 可我心里总是忐忑,怕见戚凤,也怕瑞歌,甚至还怕大哥、掌柜的……总之,仿佛一夜之间心虚,好像谁都能看穿我。 不管是送菜还是倒酒,我都情不自禁地向楼外看,生怕戚凤的影子出现在街头。心不在焉,两天来我挨了掌柜的无数的骂。幸得大哥替我开脱,说是我病还没好。 病是没好。我得的是心病。 戚凤果真来了。这天我从窗口瞥见那个熟悉的倨傲影子,手中的抹布就掉在了桌子上。“阿福!” “什么事,韩春?” “我……我闹肚子……你替我和掌柜的说下……” 我想我脸色一定很吓人,因为阿福眼里满是同情,“行!快去,一定疼得很厉害吧……” 我飞奔窜进了茅房。心快跳出喉咙,比那回恶作剧还害怕。 躲了有半个时辰,我被掌柜的拎着耳朵拖出来:“韩春!你占着茅坑是怎么回事?我老人家这泡尿快憋死了!……你又偷懒!去,伺候客人去!不然扣你两月工钱!” 我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楼。 一进大堂,就感觉到有两道目光盯着我,我不敢抬头,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伺候客人。 我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但我总归心里过不去。出了那种事,再面对他,不可能不尴尬。 他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其间一直盯着我。他不走,我捱受得也难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如芒在背。 偶然抬头看过他一眼,只见他冷冷地瞪着我,似乎还带有些恨恨的意思。难道说,他也容忍不了曾和个男人……所以心里过不去,恨上了我? 也难怪,别说他是个有身家的公子,就是我这市井小卒,一想到曾和男人裸裎相对、肌肤相亲,也…… 替客人拿酒,经过戚凤身边,我低着头加快了步子。只听他冷冷道:“结账!”我步子也不停,匆匆经过他身边。走出好远,才回头,见阿福正陪着笑小心翼翼地给他结账。尔后他径自走了。 被盯了一天,我晚上睡觉,都好像芒刺未去。到底该怎样才好? 我暗自叹了口气。事情都过了,还要怎样?就算吃亏,痛的也是我呀!我都不计较了……想想看,难道还要为贞洁不贞洁的纠缠不休?也太可笑了吧。 如果是我和一个姑娘发生了这种事,我想我会负责,我会娶她,可……我又不是一个姑娘,要守着清白嫁人!就算我是个姑娘,我也绝不肯嫁戚凤,他那脾性,跟他待上一会我就够呛了,何况一辈子? 第二日,我又心不在焉地干着活,阿福跑到面前,压低了声:“韩春,不好了……” 我抬头。 “桐庄煞星来了,指名叫你去……” 我心中多少有数。躲也不是办法,不如把话说清楚,大家放下。我默不作声就迈步。 “错了韩春!回来!不是前堂,是后院……” 空旷的后院里,果然等着一个人。他坐在石桌边,见我就站了起来。 我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就算刚刚还想得明白,可一见到他……我心里就跳个不停,不敢抬眼去看他。 我望着地面打了个招呼:“哈……你来了?怎么不到楼上去坐……” 对方不答。 我慢慢抬起眼,视线经过石桌,看见桌面上搁着几包东西,像是礼物。视线再上移,戚凤神色复杂。我顿了顿,笑着说:“哦,多谢你替我把纸送回来,那很要紧的,谢你了……” 他看着我,突然道:“好些么?” 什么好些?我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禁不住一阵尴尬,脸刷地滚烫,说不出话来。那、那个事…… 他上前一步。“那晚的事……” 我一激灵,几乎是本能地打断他:“那天我们都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没关系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 戚凤皱眉:“你不在意?” “呵呵,不在意,不在意。这、这算什么大事……”我结巴了一下,打起笑容,掏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对了,这个你拿回去。好几次我差点给花了,幸好……你快收回去吧……” 戚凤劈手夺过银票,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 我突然害怕起来,不敢正视他。 手腕一痛,被他用力地抓住,我猝不及防,痛得抬眼,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瞳,仿佛冒出火来:“不在意你你躲什么?你怕我干什么?不在意你见我当做没看见!” 我心头跳得厉害,觉得血都要倒流了,嗫嚅着说不出话,脑子一片短暂的空白。 “韩大哥!”院门一开,瑞歌跨进来。 我一惊,呼吸差点停止了。愣愣看着她。 “你也在?”她一眼看见了戚凤,紧接着是我,一愕,“……你在做什么?” 戚凤转脸,冷冷看了她一眼。 我清醒过来,赶紧把手甩脱出来。依然窘得开不了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戚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瑞歌几步走上来,“你还有脸到这里来?”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想到了新的害人花样?韩大哥,我不是说过,你再和这个卑鄙的人来往,我们就一刀两断?”她看着我。 我还没开口,戚凤冷笑道:“你从桐庄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卑鄙?别太抬举自己,一个娼妓,装什么清高?” “你!”瑞歌气得满脸通红,因受辱而咬住嘴唇。 我也一股火直窜上来,“住口!你凭什么侮辱瑞歌?” “滚!你给我滚!”瑞歌颤抖着,猛地冲上去,抓起桌上的盒子就扔出去,“滚!”她把所有东西扫下桌子,娇容微微扭曲,愤然指着戚凤,“有种你就杀了我,要么你就滚出去,别再来害我们!” 我轻拍着瑞歌的背,不住地劝慰她。我知道骂娼妓二字,瑞歌最恨也最伤心,她明明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却总要受世人的诋毁!见她气得双眸发红,泪水在眼中打转,我心疼不已。柔声安慰了良久,瑞歌才渐渐平静了,把头挨在我的肩上。 我抬眼看去,戚凤不知何时不见了,礼盒散了一地,和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39 撕碎的银票一起,混在尘土里。 第32章 报复 晚上打烊了一起吃饭,几个伙计俱是一脸喜色。 阿丰兴奋地舞着手:“哎哎,今天我经过后院,地上有好多东西!不知谁丢的……我捡了个瓶子,你们看!”他掏出一个蓝莹莹的小瓶,在我们面前晃了一圈,“幸好没摔碎,我就捡起来了。” 阿福打开看了看,“里头是什么?” 郑师傅接过,倒了一些在手上,晶莹的粉末,他用手指捻了捻,又闻一闻,“嘿,这是伤药。闻这味道,该是很贵的伤药……对了,是清凉镇痛、消肿止血的,治烫伤和割伤都好,一涂就灵。” “哇,这么好的东西!”一干人眼红,阿丰连忙一把夺回来,珍重揣入怀中,称赞,“郑师傅懂得真多!” “那当然!我老人家见过的东西多了!不瞒你们说,早些年我在京城的药铺当过伙计,荣王妃骑马擦伤了手,用的就是这种……” “哗!”阿福睁大眼,听得起劲,也兴冲冲掏出一包什么,“郑师傅,我也从后院捡了一件,你老人家给看看?” 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出。郑师傅道:“这是香料,至于是什么香料……诶,秦掌柜来了,他可能知道!” “掌柜的!你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阿福叫住经过的掌柜。 “什么好东西?你小子又把废物当宝了吧……”掌柜的低头一看,“哟!这可是上等沉香,产自南海,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的功用,一两最少三十两银子!啧啧啧,你小子从哪得来的……”他爱不释手地摸着。 “真的!”阿福笑开了花,赶紧收起来,“菩萨保佑,今天发财!以后可要常去后院走走……” “后院”掌柜的眉毛一抬,“怎么,你也是从后院捡的?” “对呀!咦,掌柜的,听你这话,莫非你也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哼哼!”掌柜的老脸突然放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逐一地扫过我们,“你们猜!” “别卖关子了,是什么宝贝?”几个人伸长脖子。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银票!”眼尖的阿福率先看清,“一百两!”声音都变调了。 “有银票?在后院?我怎么没看见!”阿丰悔恨得不行。 “嘿嘿,你们能看见什么?这张银票已经给撕作碎片了,丢在地上……造孽呀,造孽呀!什么人糟蹋钱,非给雷劈不可!”他痛心地骂着,又绽出得意的笑容,“不过,任他撕得再烂,难逃我的法眼!看看,这可是我一点一点找齐拼贴起来的,花了两个时辰……一百两!” “还是你老人家有眼力!” “掌柜的你发横财了,给涨工钱吧!”有人起哄。 “去,少罗嗦!” “掌柜的,你都发财了,也让我们沾沾光,就当大家庆贺嘛!你们说对不对?大家说……咦,韩春,你去哪?” 我只得回头,“哦,我吃饱了……” “你才吃半碗!跟平常差远了,你不都吃两碗的嘛!” “今天……饱了,你们慢吃。”我讪笑着,赶快回去。 “他妈的,这小子,自从被美人看上,就装害臊装斯文……”不满地嘀咕一句,转回去继续朝掌柜的起哄。“这工钱……” 我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独自在房中坐了半天。不肯想,却不由自主地想到白天的戚凤,他转身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厌他骄横,厌他瞧不起人,可想起给丢到尘土里的东西,心里又像堵了一块什么。 ———————————————————————————————— 以后我更提心吊胆了,只要远远看见戚凤来,就会托病缩起来,哪怕掌柜的事后把我骂成狗头。 渐渐地,几次后,戚凤不再来了。 瑞歌却来得越来越频繁。 听说她为了嫁我的事,跟老鸨大闹了一通,整楼过半的姑娘来劝架,最后以老鸨败落告终。瑞歌认识的达官贵人多,打又不能打,骂又不管用,老鸨哭了几天“白养了女儿”,到底无可奈何。瑞歌性子烈,她怕人财两空。 说实话,我也不想见瑞歌。因为戚凤那件事,我至今心里不舒服,总怕在熟识的人面前露出端倪。瑞歌心细又爱刨根问底,我怕我哪天就…… 可话说回来,我真的很感她的情,天底下,没人像她对我好了。能娶到她,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虽然我配不上。我打心眼里在想,若她喜欢的是一位才貌双全的世家公子该多好,这才不至于辱没了她。 若有这样的人出现,我自然高兴;若没有,瑞歌执意嫁我,我也会受宠若惊,竭力用我所有的一切对她好! “韩大哥,你发什么呆?”瑞歌话音不期然地响起。 我一惊。近来老是走神,刚刚瑞歌跟我说了好一会话,我居然一个字没听见。 “在想什么呀?”她好奇问。 我笑:“哦……没想什么……对了,你说过你们妈妈很厉害,你真的不怕她” 瑞歌神色微微变化,但这一次不是杏目圆瞪的激烈,而是带着几分慨叹的柔和:“其实,说起我们妈妈,她……” “哈哈哈!美人,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蓦地一个油滑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 一看之下,我后背一绷,方东山! 他笑着盯住我们,身后一群彪形大汉。 “你来做什么!”瑞歌问得不客气,但我也听出她声音里隐隐的害怕。 自从这厮上回被桐庄的人当众痛打后,一直没敢露头。戚凤常来喝酒,他更不敢在此出现。想必他发现这段日子戚凤不再来,便瞅准机会前来报复,看样子蓄谋已久!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我看瑞歌的神色,知道她心里想的跟我一样。 “来做什么?当然是来和美人你聚一聚喽!”他手下一阵哄笑。“听说美人要从良,我这良人可坐不住啦,今儿就来接你,省得你耐不住寂寞,被穷光蛋抢先下手!” “住口!闭上你的脏嘴!马上给我滚!” “美人,脾气还是那么辣,嘿,我喜欢!走,跟你相公回家洞房去……”他一脸淫邪地上来拉瑞歌,早有准备地闪过迎面的一记耳光,捉住瑞歌的手。 “你放开她!”我气往上撞,上去阻拦,不妨他一拳打来,狠狠地打在我的小腹上! 我痛得眼前发黑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0 ,冷汗顺着鬓边流下。“韩大哥!”耳边听到瑞歌的惊叫。我微一定神,操起一张椅子砸过去,他果然挥手招架,我趁机在椅子下用尽全力一脚踹向他下身。 方东山痛叫一声,横肉脸扭曲起来,眼睛变得狰狞。夺过椅子狠狠砸在我身上。“臭小子,找死!来呀,上!给我好好地教训他!” 大汉们呼啦围了上来,顿时,无数拳脚结实地落在我身上,一阵又一阵紧接而来的剧痛,让我连想都无暇去想。 视线开始模糊,在地上不知滚了多少回合,我想喘口气,张嘴吐出来的却是一口血。我听见瑞歌的哭音:“……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们!” 我心中突然一阵绞痛。这是我听见瑞歌第一次求人,还是对这个混蛋!韩春,你实在太没用了……我心中一苦。 “住手!”响起的怒喝,是少东家的声音。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过去。 “小白脸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打!”方东山操起砸断的椅背,径直朝少东家甩过去! “大哥!”我心里急剧一缩,脱口喊道。 然而大哥反应敏捷,闪身躲过了。我提起的心一松,昏眩感袭上,一时耳旁闹哄哄的,不知道周围的事。 第33章 相爷 吵闹持续了片刻,一个严厉的声音蓦然响起:“何事喧哗?” “谁他奶奶的又来多管闲事!大爷今天就一个个——” “放肆!”先前发话的人恼怒,断然斥道。 四周突然静了,方东山没有再出声。来的是谁?是个大人物?我费力地睁开眼,向另一头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名老者,相貌白净儒雅,须发花白,身着普通衣裳,却自有一股威仪;旁边是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正搀扶着老者。 方才说话的就是官袍中年人,此时他接着道:“付相爷面前,也敢如此无礼!” 付相爷?这……这就是已经致仕的老相爷、大哥的未来岳父?我心中一阵激动。不但是因为有救,还因为能亲眼目睹这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的风采。 阿福机灵,冲上前跪下:“县令大人,这姓方的恶霸欺压我们,求大人替小民做主!” 原来是穿官袍的县令大人。县令恭敬地瞧了付相爷一眼,见其皱着眉头,厉声道:“把这些匪徒,通通拿下!” 呼啦一声,从他身后冲出一群衙役,将目瞪口呆的方东山一伙扣拿起来。等他们醒过神,想反抗,县令喝道:“有拒捕不从的,视为与朝廷作对,格杀勿论!……来呀,将这群滋扰良善的东西押回县衙!” 付相爷赞许地微一点头。 看着这场变故,我也目瞪口呆,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 方东山一干人被押走后,大哥及其他人向二位大人行礼:“草民见过付相爷,见过县令大人!”衣摆一挥,便要下跪。 “免礼免礼!”县令疾步上前,阻止了大哥,呵呵笑道,“叶公子一表人才,名不虚传,不愧付相爷看中的乘龙快婿呀,哈哈哈!” 付相爷微微一笑道:“老夫早已离开朝廷,不是什么相爷了,称先生即可。” 大哥声音不卑不亢,笑着道:“巧了,正要去报官,就遇上你老和县令大人上门。” “几个泼皮,光天化日之下撒野,实在可恶!”县令骂了一句,忙搀扶付相爷坐下。 整个大堂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茶碗、菜碟碎了一地,几个伙计连忙收拾。瑞歌上前见礼道谢:“小女子受无赖纠缠,多谢两位大人解围。” 此刻安定下来,她举止大方,声音清脆如莺出谷。 付相爷赞赏地捻须:“听过瑞歌姑娘的雅名,果然不俗。” 我心中很高兴,这位老人家不像大哥那样迂腐,对瑞歌没什么偏见嘛。阿福阿丰扶着我去行礼,还没到跟前,付相爷就抬手制止:“快别多礼,让这位受伤的小兄弟歇着罢。” 我只来得及说声“谢大人”,就被扶到椅子上,阿福倒了热茶给我喝下。大哥道:“去请大夫。”我感到他和瑞歌都在关切地看着我,一时又感激,又不好意思。 场上一时沉默,县令大人笑着开口:“瑞歌姑娘风华绝代,听闻琴艺也是一绝。付老爷和叶公子都是雅人,下官虽不才,于音律也有些心得。今日大快人心,姑娘何不奏上一曲,让我等也饱饱耳福?” 瑞歌爽快道:“这有何难,小女子献丑了。” 她抱起心爱的琵琶“晴月”,端坐在椅子上,还未启弦,便让人不敢逼视。仿佛她的美一下子更加明亮了起来。四周也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但我绝对想不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弹琴的样子。 琵琶声响起。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的琵琶,在私塾念的几年书里,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我只感觉琴声潺潺如清泉般流过我的四肢百骸,尖锐的疼痛一下和缓了很多,就连头脑也变得清澈了……琴声越来越明朗,仿佛广阔的天空,风清月朗,在这明净的夜里,百花齐放,迎风摇曳,花香阵阵……花丛里,有鲜艳的黄鹂展翅飞翔…… 不知过了多久,琵琶骤停。县令率先击掌:“好!好一曲满庭芳!果真有如天籁!” 付相爷捻须不住点头。“老夫闻这一曲,恐怕可延寿几年了,呵呵。” “付先生折煞小女子了。”瑞歌盈盈作礼,退到一旁。 “瑞歌姑娘色艺双绝,不愧颖州第一花魁呀,哈哈!”县令笑哈哈地赞道。 “大人取笑。” 县令犹在唏嘘,“莫怪古时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像姑娘这样的佳人,的确倾国倾城……若非本官有功名在身,也想与姑娘……”他骤然住嘴,不安地看向付相爷。 在大宁为官,不得上妓院春馆,也不得娶□□作妻妾。县令一时说得高兴,失了分寸。 付相爷深深地瞧了他一眼,但并未斥责。转脸朝大哥道:“贤侄。此次老夫来,有一物送你。” 大哥微讶。付相爷拍拍手,一名随从捧上一个青玉小罐。“这是圣上所赐西域宝物朱睛冰蟾,作为两家结亲的信物。” 县令立刻“啧”了一声,神色先是惊讶,而后充满艳羡,“恭喜!叶公子,这可是世上难求的宝物,相爷,啊不,先生对你很是器重啊!” 我看到大哥表情也微微一变,不似先前淡然。我不知道那冰蟾是什么,但这一定是非常贵重的礼物! “小侄实不敢当!” 付相爷笑道:“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1 将来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见外的话?收下罢。小女对你情有独钟,催着我这老头子及早定下你,怕你飞了!” 众人笑了。大哥俊脸微微一红。“伯父取笑小侄。” “小女的眼光向来不错,你是何样材质老夫也心中有数。”付相爷话里多了几分严肃,“虽然你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不过老夫喜欢上进的年轻人,凭你的才干,想有一番作为是不难的。忠君为国,造福社稷,就看你们这些后生了!” “是!” 我看见大哥眉眼间熠熠的神采,以及那份胸有成竹的坚定。我想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他将来一定是位名传后世的好官。想到这里,我很是高兴。 第34章 解疑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虽然皮肉筋骨痛得厉害,但我不免产生一丝庆幸——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往窗外看,提防戚凤的到来。算算,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来了。说真的,尽管他是我朋友,我还是希望他永远不来……那群混混想必跟我希望得一样。 没过两天,我却又后悔了。躺在床上的滋味终究不好,活像个废人。另外尴尬的是,瑞歌常直接冲上楼闯入我房间。我紧张得很,换药的缘故,有时衣裳不够整齐,总怕她看到。跟她提过,她却伶牙俐齿:“我这个黄花大闺女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只能作罢,换药的时候尽量地快,且随时都用衣服挡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天很冷,天阴沉沉的,压着大片的乌云,仿佛要下雨。我忽然想起那天的大雨,那时最后一场秋雨了,又冷又急……我适时中断,因为再想下去,就该是和戚凤喝酒了。 心头一阵怪异。真是,怎么想到他我还是放不下?都过去这么些天了,再说,也……没出什么大事。总比现在的皮肉之伤轻多了。 门上敲了敲,有人推门进来,是大哥。 受伤以后,瑞歌和大哥对我都照顾良多。本来,我还怕大哥又旧话重提,说瑞歌引来是非,然而这次他什么都没说。我想,他一定是逐渐了解到瑞歌的为人、接纳她了。 一眼看见食盒里的菜,我眼睛一下亮了,我最喜欢的鸡腿!大哥笑道:“你饿了吧?郑师傅特意留给你的。” “饿饿饿!”我连连点头,伸手就想抓过去,被大哥笑着拦下。“先换药吧,吃东西也舒服点。” 我想也是,万一弄得一身油,可麻烦。大哥把我扶起来,替我把衣服解开。 “我自己来吧!”我左手还不能动,右手则已好多了,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 “不必,你少去动它为好。”大哥温声道。 我肩上、背上、肋上都有伤,换药是件麻烦事,平时有赖大哥和阿福帮我。我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在流浪生涯里,也只是小磕小绊,反倒是来了吃住不忧的飘香楼,才受了几回大伤。 既这样,我能懂得戚凤和瑞歌他们了,有时候,有财有名更危险。 咦,又想到他。我心里一沉。每次想到戚凤我都会无端地心情低落。明明只是一次酒后乱性而已,虽然尴尬,也不至于……我也不懂怎就成了这个境地。也许他那次说的是对的,我没有真的把他当做朋友。我希望他好,却又顾忌他;我愿意为他出力,却又恼他瞧不起我;我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的朋友,却又时刻都在怀疑他……唉! 大哥利落地替我换药(一个书生手脚利落真是难得),开口:“你的伤好得很快,换过这次,可以活动了。” 我高兴道谢。 大哥道:“春弟,你勿介意。大哥问你,为了瑞歌姑娘,你当真连命也不要?” 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他问得很怪。但依然点点头。“瑞歌待我,跟家人一样,我就是为她丢了命,也是情愿的。” 大哥沉吟着,“唔”了一声。他换着我背后的药,我没看到他的神色,但我突然想到大哥也跟我的家人是一样的,连忙加了一句,“对大哥我也一样!” “好了。”大哥换好后,扶着我的身躯让我靠在床板上,他也靠在旁边休息。“贤弟,”他转脸对我微笑,“有你这份心,大哥很高兴。” 这时门开了,打断了他说话。进来的是瑞歌。 瑞歌一个“韩”字刚出口,忽然顿住,立在了原地。脸色似乎变了。 我吓一大跳,我上身没穿衣服,就这么赤条条地……我汗都出了,手忙脚乱地抓起外衣往身上盖。 “瑞歌姑娘!”大哥也很惊讶,随即道,“姑娘来了怎不事先招呼?男子房间,多有不便。”他语气虽温和,责备的意思却明显。 瑞歌却没回答,神色依然慌乱,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大哥说完就出去了。瑞歌依然立在原地。我也窘迫得很,三两下穿好衣服,绕开话端:“嘿嘿,你来了?我伤好多了,明天就可以下地干活!” 瑞歌还是没说话,呆了一阵,忽然扭头就走。 “瑞歌!”我惊讶,她这是又怎么了?就因为看到我没穿衣服?可这反应,也不像害羞……女子的心思,真难捉摸。我摇摇头。 后头的几天发生了怪事。这怪事说起来也是小事。 一开始是我和大哥在大堂说话,我把茶递给大哥,大哥起身端茶的时候,忽然袖子里滑出一条手帕。 是条女子的手帕,颜色艳丽,从未见过。大哥一下怔了。我好奇问是不是付小姐送的?打趣说真是情深意切。 大哥却摇头说不是。 “那是谁的?”我追问。大哥脸色尴尬,吞吐地说从没见过,不知怎么在身上。 周围的人多半不信,连一向恭敬的掌柜都暧昧地眯起了小眼。 第二次,大哥的衣服上出现了胭脂印。他依然没法解释。 第三第四次……几乎人人都认为大哥若不是和付小姐如胶似漆,就是偷偷逛烟花馆了。 我说几乎,自然是有人例外。我。 我单独找来瑞歌:“你干吗要对大哥那么做?” 瑞歌口气不好听了:“我做了什么,看你口气,逼问我是什么意思!” 她生气,我更无疑了。她一向如此,像个小孩儿,心虚了就先声夺人,赖别人欺负她。 我放软了口气:“我哪敢逼问你,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喜欢戏弄大哥?他又得罪你了?” “谁说我戏弄他了?”她依然嘴硬。 “那些手帕、胭脂,都是女子用的,大哥已经几天没出门了,别人不知道我知道!要说女子,就只有你常在我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2 们身边,你还不认?”我说着说着,也生气了,“就是开玩笑,也没这样的,当着那么多人,让大哥怎么过得去!他读书人的名声岂不要坏了?” 瑞歌不言语了。她低下头沉默片刻,道:“你不必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没等我问,她接着道:“我这么做,是因为……”她打住了,似乎有难言之隐。 “因为什么?” “因为……”她脸一红。 她越是这样我越着急:“到底因为什么?” 她心一横,定定看向我:“……因为我怕你喜欢上他!” 什么! 我不敢相信地:“你再说一遍?” “我怕你会喜欢上他。”这次瑞歌很镇静,黑白分明的眸子审视地看着我。 我愣了好一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瑞歌,你是不是弄错了,大哥是男的,不是女人!你是不是……” “我没病!也没弄错!我知道叶和是个男的!”瑞歌直接打断我,激动地道,“男人怎么了?男人一样可以喜欢男人!” “嘘你小声点……”我给她吓得够呛,也吃惊到了极点,本能地觉得荒谬,“你疯了?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 “当然有!”瑞歌声音小了,但半点不示弱。 “从来没听说过……”我摇头。 “是你孤陋寡闻。大宁不禁男风,不过民间大多是男女结合,富贵人家才会豢养男子。大宁不许为官者娶青楼女为妻妾,所以达官贵人都兴狎娈童,有些相好的,还赎回去养在家里呢!我们占春楼主要是姐妹们,也有娈童,他们都住后头的园子。”瑞歌噼里啪啦说道。 “真、真的?”我喃喃道。 “我见过啊,听说他们其实比女人还苦,常常受了伤,一躺就是好几天……这些是我听姐妹说的。” 我胃里一阵翻腾。眼前忽然闪现出和戚凤那一晚。 “有人会喜欢男子……”我仍在喃喃。 “当然有,整个颖州城少说也有几百个!” 我忽然一激灵。“那……有我认识的人吗?” 瑞歌想了一下,“有。” “谁?”我紧张地问。 “韩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灰白灰白的,不是生病了吧?”她关心地问。 “没有没有,可能是……可能是昨夜吃了些冷的东西,有点闹肚子……嘿嘿,没事。”我勉强笑道。 “韩大哥,你干那些活这么辛苦,总是吃些剩饭凉菜,非把身体吃坏了不可……”瑞哥眼里有了水光,拿出一个钱袋塞在我手里,“这些银子你先用着,每天一定要吃好的,别吃那些冷饭了。” 我塞回去。“这怎么行?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要姑娘家的钱?再说,这钱你要留着赎身……” “不妨碍的,赎身的钱有的是。”瑞歌粲然一笑,比三月盛开的杏花还美。 我还是不肯要。 推托了一阵,她只得收回了。 “你还没说……到底是谁?”我鼓起勇气继续方才的问。 “噢……”瑞歌回想道,“那个刘员外呀,还有冯老板,周少爷……他们不但是你们忠义楼的常客,也是我们占春楼的常客,已经赎了好几个标致少年回去了……韩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只是不太能相信……”没听到熟悉的名字,我莫名地心里一松。 “这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司空见惯的事。狎玩娈童的风气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是你不出入富贵温柔乡,没见过而已。” “好了,我孤陋寡闻!”我笑道,随后叮嘱,“你可别再捉弄大哥了!” 瑞歌又面现狐疑,“那,你……” 我只觉得好笑,“我又不喜欢男人!” 第35章 犯事 瑞歌走后,我舒了一口复杂的气,内心五味杂陈。她竟然这样喜欢我,甚至到了连男人也防的地步……她说她喜欢我,可我对她并没有那种感觉,更多像是当妹妹。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原因——我和戚凤那一夜。虽然我把它当做一次意外的荒唐,一直想抛在脑后,但,但那种事……想说忘就忘还真做不到。我没想过两个男人一时酒后失态会有责任什么的,但我心里已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其实瑞歌这姑娘真的不错,要是娶她为妻,那真的是有福气。或许等相处久了才会慢慢有感情吧。 晚上我找到大哥,替瑞歌赔不是。大哥听了,并不惊讶,淡淡道:“我早知道了。”我吃惊之余,只好硬着头皮道:“瑞歌她、她就是生性调皮,没恶意的,大哥别放在心上。” 大哥忽然正色道:“春弟,你知道我为什么对青楼女子有成见?” “为什么?”我立即脱口问。 “因为几十条人命!” 我呆住了。 “家父年轻时中过举,做过官,他有位姓王的同僚,同僚的公子就结识了一位青楼女子。这位王大人说过几句不满的话,但终究没管住儿子,可能他以为,这事最多不过是家风不严教子无方,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家人的性命就此断送。”大哥声音依旧平静,眼睛里却透出激动。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位青楼女子的确才貌不俗,王公子原本不是酒色之徒,却对她一见钟情,两人花前月下,指天誓日,倒也像是一段佳话。王公子甚至打定主意不入仕途,只为了娶她进门;那女子也是信誓旦旦,要守身等他来赎。谁知,王大人的政敌买通了女子,用她套问王家的大小事。王公子早将她视作妻子,毫不避讳,连父亲在朝中的每一次差事都和盘托出。此后,王大人办差频频不顺,不久更是在一次征调中误了大事,几百艘船只毁于一旦,获了死罪。他一家老小悲痛之余举家搬迁,路过山岗时遇上强盗,一个没能活命。” “那王公子是我要好的同窗,看他一家惨死,你说,我该不该对青楼女子有成见?”大哥转向我,清秀的眉皱起,脸带厌恶,“生计,已经让她们抛弃了廉耻。这些女人反复无常,满嘴谎言,只要有利可图,什么海誓山盟对她们来说都是笑话。” 我还是说不出话,心里矛盾之极。可、可瑞歌她……她不会的、她不会的……我本能地说服着自己。 大哥道:“我也知不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未必不能有情有义。但我实在是为了贤弟好,不想贤弟和这些人打交道。” 我心一沉,知道大哥无论如何不会对瑞歌有好感了。 ———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3 ——————————————————————————— 这天,楼里客人突然多起来,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像是出了什么事。我上菜时,听到桌上几位客人交谈。 “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一天!”一位感叹道。 “有什么想不到?这是报应来了!”另一位毫不客气,“就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桐庄会有今天,全是自作自受!” “就是,老子当初还给诓了几百两,想起来还有气!哼哼,老天有眼,官兵踏平了桐庄才好,我们颖州城又少了一害!” “可不是?看大家都是来庆祝的!大快人心哪!来来来,我们兄弟也多喝几杯!” 我愣在原地,桐庄?出事了?出了什么事?要被踏平? 客人嚷嚷了好几声,我才心神不宁地上菜。 事后打听,我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莫将军的小舅子患了病,需要一味青桂香,便派人直接到桐庄来要。这小舅子是个纨绔子弟,仗着有钱有势,在颖州城也不曾把谁放在眼里。他家下人上得桐庄,趾高气扬,指名要庄主亲自伺候。适逢戚凤不在,一个管事气不过,随便用一袋茅香糊弄了他。 这番糊弄可出了大祸,药理不合,毒性突生,本就病恹恹的小舅子病情恶化,昏迷数日不醒,成了活死人,眼看挨不了几日就得断气。一查,事情出在香料上。他家本有权势,亲姐更是将军夫人,这还了得?莫将军放言,桐庄故意调换香料,居心歹毒,若救回他小舅子便罢,若人死了,定要带人踏平桐庄! 桐庄再厉害,在几千兵马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可以说是大难临头了。 我看着满堂客人举杯欢庆,心中乱到了极点。戚凤果然惹了了大祸!我不知该不该觉得他活该……就像客人说的,这是他咎由自取、报应,可是我…… 我这回不敢找大哥,找到总管,死说活说,让他准我明天半天假。我一定要去见他。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我就披衣跑下楼,下到后院,刚要推门出去,猛然被一只手拉到一边。我吓一大跳,抬头却对上戚凤的眼睛。 我呼吸一紧,心口震了一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你……” 他脸色憔悴,漆黑的眼睛里不见了往日的高傲,满是焦急,“帮我个忙!”他抓紧我的手。 “那件事……是真的?”传言已经如火如荼了,我问他。 “你知道了。”他脸色一凝,顿了一顿,“……那小子中毒不轻,随时要咽气,全城的大夫我请遍了,都说不行……他死就死了,要我担我也不怕!可是我庄里上下……”他抬起眼睛迫切地看着我。 “帮我!”握我腕的手又是一紧。 我脑子混乱一片,喃喃地:“……怎么帮?” 他激动地注视我,“你们少东家不是有朱睛冰蟾吗?它能治百毒,你只要替我拿出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我一呆。拿出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你要我去偷?” “我只是借!”他认真地道,“马上就还回来。” “可……可你不能直接问少东家吗?”我为难极了,结结巴巴地, “他、他会借给你……” “不!他不会借给我的!千万不能让他知晓!”他语气急促,“他那种人,不会答应的!你听我的……偷偷拿出来,我用完就还……你一定要帮我!” 我心里乱得像十万只铜锣在敲打。从他眼睛里我知道事情很紧急,可让我去偷……大哥那么信任我,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 再说,他真的借了会还?他从前可是以赖账出名的……我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他抓着我的手,等我的回答。 我明明不心虚,可我竟然有些不敢看他期盼的眼睛,因为他的神情充满希望,就好像我一定会答应一样。终于,我很轻却很坚定地说:“不行。” 我看见他脸上的神色立刻变了,眼睛里的光芒一下子暗下去。喉头动了动,却没再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我心里突然很难受,很茫然。就像危危险险吊在枝头的树叶终于彻底断开,毫不留情地掉在地下。 第36章 辜负 我频频出错,致使掌柜一见到我就两眼冒火,大骂天天有,一个月月钱也几乎被扣干净了。可就是这样,我也忘不了戚凤离开时的神情。 听说桐庄的人已经陆续跑了,只剩下樊管家还愿意留下来。他那张胖胖带着奸猾的脸曾经那么让我厌恶,可是现在想起他,不但没有丝毫的反感,内心里还涌起一丝感激。 也许我不是戚凤的朋友,至少不是称职的朋友,他才是。 我整晚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看见桐庄成了一片废墟,而戚凤满身是血。 楼里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听说莫将军已经派兵封锁了桐庄,守得像铁桶一样,若小舅子一咽气,即刻将其铲平。 他没有逃。哪怕他手下的掌柜仆人跑得一干二净,他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家。我不知道现在那里是什么情状,但庄里大片的梧桐树,白天就有点阴森,到了晚上,空荡荡的桐庄只有两个人,一定挺吓人的。 不止两个人。还有一个半死人。 那中毒昏迷的将军舅子还在桐庄,他们还试图着能把他救醒。 但希望渺茫。 这结果是颖州城人们乐见的,戚凤和莫将军小舅子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是无赖,一个是地痞,谁都不值得同情。都消失了就是上天有眼,颖州城从此清净了。 掌柜的眉开眼笑。每天来喝酒庆贺的人不但多,而且个个大方,要的都是好酒,喝的都是一醉方休,这么扬眉吐气、振奋人心的消息,非喝个痛快不可。 他不骂我的时候会用手拍我的肩:“韩春哪,你是一员福将,自从你来了,我们楼里生意是越来越旺……看,桐庄马上就要被灭,你也不用再怕人家报复你要账的一箭之仇了……” 我只好干笑。 瞅了个机会,四下无人,我终于鼓起勇气潜入了大哥的房间。 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明朗整洁,可我的心咚咚咚快要跳出来。我……我真的……要去偷东西…… 偷的还是最信任我、对我关心备至的大哥…… 我双手发抖,连忙极力镇定了一下。环视房间,东南两面是书架,架上密密麻麻都是书,我隐约记得那个什么蟾就是放在架子上……对,我看到过一次…… 一层层地翻找过去,在第四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4 层我摸到了东西。我把几叠厚厚的书搬下来,架子的里侧果然露出碧玉小罐。 我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它,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伸手去拿。心想,拿到了马上去租匹快马,直奔桐庄,应该来得及…… 就在我即将触到罐子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上! 我遽然一惊,猛地回头,对上了身后的人—— 大哥。 他站在我面前,神色中几分惊讶,几分失望,极其复杂,我形容不出来。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想不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脸上仿佛火烧,冷汗却湿透了里襟,恨不得找个地洞永远钻进去。 我不敢对视大哥的眼睛,眼角瞥见书架上被翻得一片狼藉,更不敢抬头。 “你要朱睛冰蟾?做什么?”大哥忽然缓和了语气。 我咬咬牙,鼓起勇气抬头,“大哥!你能不能借给戚凤一次?等着救命用的……桐庄现在危急……” 大哥叹了口气:“你果然是为了他,我早劝你和他断绝往来,总不肯听。这次,也是他唆使你的吧?” “大哥!就一次不行吗?他说马上就还回来……” 大哥缓缓摇摇头:“韩春,你的善良会被人利用的。” “从前他就赖着大家的账不还,你还要相信他说的话?何况,落到今天的田地,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我满心羞愧,大哥说的一句都没有错。我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幸亏我今天发现,否则你就要误入歧途了……他会一步步害得你陷入深渊不能自拔的!” “……一时的怜悯可能会铸成大错!” …… 无地自容之下,大哥的话我没听清,只觉得一句一句就像尖刺扎在我的耳膜上。 最后他拍拍我的肩,叹了口气:“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凡事要三思。” 我一整天失魂落魄,晚上又是彻夜无眠。实在忍受不了,第二天直接跑去桐庄,不管是死是活,我总要看看他怎么样了! 桐庄既然被兵士封锁,恐怕大门是进不去的。大约得翻墙。我正思量着,来到桐庄附近一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兵士!桐庄也没被封锁,甚至大门还有人进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走上前,正想问个究竟,戚凤骑马从门内出来了。 我看到他安然无恙,顿时兴奋,对他叫:“你没事了!” 他没理睬。 我以为他没听见,又喊:“戚凤!”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直接打马走过,就当我不存在一般。 眼看他经过,我知道他怨我在他危急时不肯帮他。我没什么话好说,可是见他好端端的,我还是为他高兴。 回到楼里,听人们谈论,才知道桐庄确实被封了,可昨日不知怎么,将军那即将咽气的小舅子突然好了,除了昏迷过久变瘦了,九死一生胆子变小了,别的都没变。喜得将军夫人热泪纵横,直说菩萨保佑。既然人没死,顺理成章地,就撤了封锁。桐庄算是死里逃生了。 一干客人愁眉苦脸,连说“祸害活千年”,这下一个也没除,前几天的酒白喝了。 桐庄奇迹般地得了救,谁也说不出其中的原因。我也疑惑,但更多的是欣喜。没帮上戚凤,我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我韩春从小到大,可没睡不着觉过),这下我轻松了许多,就仿佛是做了什么大错事幸而没造成恶果一样。 这事情了了,我松了一口大气。但这时我却发现,瑞歌不见了。 第37章 疏远 为戚凤的事着急,我一直没注意别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身边似乎格外安静。以往瑞歌在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出了桐庄这种大事,更有话跟我说了。我仔细回想,想起在桐庄出事之前,她就没露面了。 她为什么没来找我?是出远门了么?之前她就算出门,也会来告诉我一声,怎么不声不响?她是生病了? 我不放心,任凭最后几个月钱给掌柜的扣掉,放下手中活跑到占春楼下。 占春楼依然莺莺燕燕,热闹非凡,可是那些姑娘看到我,眼神好像都有点异样。我上前打听瑞歌,她们都是摇摇头,一个字也不说。 我奇怪极了,守在楼下,不管哪位姑娘下来,对我的询问反应都一样。就连瑞歌的贴身丫环小梅见了我,也只让我走,别再来找她们姑娘。 我着急了:“瑞歌到底怎么了?” 她回头,温和开口:“我们姑娘很好,韩公子放心。” 我半信半疑,实在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没事,又为什么不肯见我?瑞歌一向敢说敢做,直来直往,不喜欢故弄玄虚;小梅也是心善的姑娘,不会骗我。 闷闷不乐地回来,我才放下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好容易,戚凤那边绝处逢生,瑞歌又要出什么事? 这天,阿福忽然神神秘秘地拉住我,“韩春哪,你觉不觉得瑞歌姑娘好多日不上我们这儿来了?” 怎么不觉得?不但是我,就连楼里的客人也失落得很,容颜如花,天籁琵琶,他们不喝酒也先醉了。现在佳人不见,一个个都嘟囔个没完。 “是啊,好久没来了。”我低声说。 “你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看见他挑起了一边眉毛,表情更神秘了。 我摇头。 他先叹了口大气,接着压低声音,“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的,想告诉你,又怕你难受。”拍拍我的肩。 我摸不着头脑,看着他。 “韩春呀,其实你也要想开点……是吧,都说人有自知之明,当然你是个英雄,从桐庄要账回来是名声大震,可人家毕竟是绝代花魁,倾慕的人多了,那些王孙公子,哪个不比咱们强上百倍……这也怪不得瑞歌姑娘……” 我茫然看着他。 “唉呀!”阿福急得跺脚,一把拉过我,附耳对我说,“我昨天看到她上了一顶轿子,那轿子漂亮的呀……主人家非富即贵!” ———————————————————————————————— 是夜,瑞歌的轿子从占春楼抬出,我认得那四名轿夫,就是瑞歌的轿子。阿福拉了拉我,我俩悄悄跟了上去。 轿子抬到一里外的兰山亭,停下了。瑞歌从里面出来,示意轿子离开,而后走入亭中。 她在这里停下做什么?要在亭中赏月?兰山亭并不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5 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十分偏僻幽暗,到了晚上很少有人会来。 借着微弱的月色,我看到瑞歌怀里抱着她的琵琶。她要在这里弹琴? 袖子被猛然一拉,阿福压低了声音:“来了!” 一顶轿子出现在视线里,借着轿夫手中的灯笼亮光,我看到这果真是一顶很精致的轿子,上轿的瑞歌也打扮得艳美绝伦。轿子抬起,继续往前走。 又走一段,轿子进入了城北,那一带居住的大多是富户人家,远远能看见亭台花园。 原来,瑞歌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她是因为当众宣扬了喜欢我要嫁给我,不好意思反悔,才偷偷疏远我? 我笑着摇摇头。这个傻丫头,她本来就该匹配文人雅士、富贵人家,才不辱没了她的才貌,如今她有了好归宿,我为她高兴,又怎么会怪她呢? 阿福拍拍我,“你也不用难受,女人嘛,都是水性杨花的!今天说爱这个,明天说对那个有意……要不说,女人心海底针吗!她又是青楼花魁,不选富的还选那没钱的呀?她吃什么喝什么?衣服胭脂哪里来?女人说的话,千万不要当真!” 我冲他笑笑,然后在他喋喋不休的安慰中一起回去了。 瑞歌喜欢别人,不想嫁我,这有什么?她还要躲躲藏藏的,我不免好笑。还是找到她,让她打消顾虑,她能从良到个好人家,我比什么都高兴。 可是依然见不到她,不管我怎么说明来意,她就是不肯见我。终于我在一次她下楼的时候拦住了她。“瑞歌!” 她不理睬我,绕开。 我又拦住她,急急地:“瑞歌!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你有了喜欢的人家是吗?我前天晚上已经看见了……” 她忽然身子一抖,神色变了。 我忙道:“你不用担心!这有什么?我本来就配不上你,你有了好人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就算你之前说要嫁我,这也没关系的!不用在乎别人说什么,只要你今后过得好,这才最……” 瑞歌突然开口了,她盯着我:“我有了好人家,你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我用力点头,生怕她怀疑我的真心。 她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很陌生,我从来没见到过。她笑了,我却突然觉得我对她一点都不熟悉。 “瑞歌……” 她收敛了笑容:“韩春我对不起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是个好人,我会感激你的。” “可是……”难道连以前一样说说笑笑也不成吗?我们还是朋友呀! 她淡然背过身:“我未来的夫君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有过多来往,请见谅。” 我一阵窘迫。哦……是这样……确实,她说的没错。男女大防,我本来也记着的,就是认识她之后,被她大大咧咧说过数次“我个大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给淡忘了…… 我真不该,她有了人家,当然不能和其他男子走得近,我怎么没想到? “哈,我唐突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等你办喜事的时候,我……” 她甩下我径自走了。 晚上吃饭,其他人说说笑笑,我一声不吭。近来我怎么尽碰上这样的事?大哥对我失望,戚凤怨恨我不理我,瑞歌又……我的朋友,我来到颖州之后的朋友,就这样一个个地离我而去…… 心里堵得慌,憋得厉害,有点想哭。 埋头慢慢吃饭,“啪”,什么东西丢进我碗里,饭粒溅了我一脸。我定睛一看,一只鸡腿! 郑师傅晃晃筷子,得意:“我老人家的准头还是那么好。” “当然,你老人家过手的鸡鸭鱼鹅,那只切口是不准的?”阿福恭维完,转脸对我笑,“韩春,这是留给你的,看你多有口福!还一脸苦相!” 阿丰附和。“就是嘛,不就一个女人,虽然瑞歌姑娘是花魁,可人家说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一拍胸脯,“我要是女人,肯定嫁给你!” 我“噗”了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到他脸上。 阿福冲我眨眼,我顺他眼色回头一看,掌柜的站我后面,见我看他,一巴掌拍到我头上:“你这小子,偷懒,耍脾气,对我还不敬,我早想收拾你!”两个重重的东西扔到我身上。 我被打得一痛,低头去看,却是两串钱,我一个月的工钱。 阿福笑:“掌柜的,我也想你收拾我!” 掌柜的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凑什么热闹!嫌他一个折腾得还不够?” 我拿着钱,看他们斗嘴,再看看碗里的大鸡腿,也笑了。一时胃口好了很多。 第38章 失约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瑞歌了。没想到才时隔几天,我又见到了她。 是她来找我。 我照例清晨出门买菜,打开后院门出去,她就从小巷中走了出来。 “韩大哥。” “瑞歌!”突然见到她,我率先的反应是惊喜,冲上去拉住她。她却轻轻避开我的手,“韩大哥。” 我这才发现她神情憔悴,面容苍白。她从来都是声音清脆明快、笑容灿烂,可是今天……看着她的双眸,我的心猛然一痛。 “瑞歌,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受人欺负了吗?”我忍不住大声问。 瑞歌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抬起目光注视我,轻声说:“韩大哥,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明天就走……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神色恍惚,我急了,“瑞歌!到底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谁欺负了你?”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一抹笑容出现在苍白的脸上,“你别再问了。” “为什么!”我心慌意乱,猛然一咬牙,盯住她,“我知道了!这个人我认识!对不对?” 瑞歌神色微微一变,虽然只有微弱的一下,我还是看见了!我抓住她:“是谁?” 她挣脱我返身离去。 “瑞歌!”我内心如焚,“你告诉我!不管是谁,哪怕他是皇帝,我拼了命也不会抛下你不管!” 出乎我意料的,她站住了,回过头来,一双美丽的黑瞳望着我,望了很久。“……你肯跟我一起走吗?” 望着她的眼睛,我心里一震又是一痛,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我肯!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永远也忘不了瑞歌那时的样子。她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明眸中漫出一层水光:“好……明日申时,在飞燕亭等我……”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能随风飘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6 去,她头也不回地走入小巷深处。 我痴痴怔怔,站在原地。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拍了拍我。我转脸,是大哥。他疑惑地问:“贤弟,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他一抬眼,看见瑞歌远远在小巷尽头的背影。“那不是瑞歌姑娘吗?”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僵立。 “春弟,”大哥扶住我,“你这是怎么了?还是放不下?她嫌贫爱富不要你,你又何必还跟她见面,自找苦楚?” “不会……”我喃喃自语,“不会……”瑞歌她会平安的,她不会出事,不会! 大哥叹了口气,扶着我往回走,“算了,别再去想了!我同你说过,青楼女子反复无常,不值得——” 我猛然光火,甩开他,冲他吼道:“瑞歌是个好姑娘,我喜欢她!” 大哥愣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了我很久,走了。 我颓然蹲下。瑞歌……瑞歌……看到她的目光,我心底升起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她一定受人逼迫折磨。谁在逼她? ——是一个我认识的人。她的神情泄露给我的。 谁? 瑞歌心高气傲,得罪过的人不少,一些地痞恶霸被她拒绝对她怀恨在心。是方东山一伙吗?可他们还在县衙的大牢里没出来;大哥也与她不和,可也只是讥讽戏弄过几次,没有深仇大恨,大哥也一向不爱和她打交道;会是一般的酒客?他们顶多垂涎她的美色,可还没能耐让瑞歌不敢诉说,毕竟瑞歌也是堂堂的花魁…… 难道、难道是他? 对,他上次就逼迫瑞歌给人做妾,也只有他,手上抓着青楼姑娘们的把柄,让他随心所欲地要挟…… 算来算去,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才可能做出这种事! ……没有错了,一定是他! 我跳起身,猛地冲出去。 到了桐庄我被守门人拦住,我推开他们,拼命地擂门:“叫戚凤出来!让他出来见我!” 我不停地喊,他们无奈,进去通报了。 戚凤出来看到我,有几分惊讶,随即冷冷道:“什么事?” 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服,气急败坏:“是不是你?你把瑞歌怎么了?” “你干什么!”他皱眉把我的手挥开。 “除了你,还有谁要为难瑞歌?她到底跟你有多大的仇?我告诉你,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戚凤脸色极为难看,顿了一会,冷笑一声:“我把她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她一个小小的□□,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想让她消失她就得消失!” 我气得发抖:“戚凤!你真是歹毒,卑鄙!我从前还把你当个朋友,我瞎了眼……” 戚凤脸色很吓人,然而一言不发,回庄去了。我想要追,两个庄丁粗暴地把我推出来。 我跌在地上,眼看着两扇大门在我面前砰地关上,缓缓握紧了双手,满心里既是愤怒,又是凄凉。 ———————————————————————————————— 申时未到,我就等在了城门附近的飞燕亭。我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一个包袱,里头几件衣服几串钱。今天大哥出门去了付相爷府上,我等不及向他辞行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他虽然有点固执迂腐,可一向关心我、看重我,是我愧对他。 瑞歌要我同她走,那我就陪着她,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她!待会见了她,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再可怕的事,我也要知道。 不知为何,想到“可怕”两个字,一股细微的凉意从脚底升起。我跺了跺脚,现在是初冬,街道的树木大多已经剩下些枯枝,还有为数不多的黄叶挂在枝头,在北风中飘飞。我焦躁不安地看看日头,又睁大眼睛盯着街道,希望能看到瑞歌的身影。 一刻钟过去,又一刻钟过去…… 街上的人们渐渐少了,天色暗下来,寒风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冬雨。 已经是申时三刻,瑞歌还没有出现。 我几乎想飞奔去找她,可又不敢离开。只能拼命睁大眼睛,在暗下来的光线里从一个又一个的行人中寻找瑞歌。 大片厚重的暗云一层层积压过来,风越吹越冷,我搓了搓双手,急得在原地来回走。附近已经没有行人了,到了酉时城门就要关闭。 瑞歌不来了?她为什么不来?难道——她骗我?念头一闪出,我急忙打消。不,她不会的!她一定会来,我要等到她,等她告诉我一切。 雨渐渐大了,暮色中视线更加模糊。又冷又雨,宽阔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了。守城的兵士呵手抱怨了几句,在酉时来临将两扇城门关上! 我浑身一冷,无措地站在亭中。 瑞歌!你为什么失约?天色已经完全地黑暗下来,既不见星,也不见月,只有风声作响。 我咬牙,决心马上去占春楼找她!刚抬脚,一束灯笼的亮光照了过来—— 第39章 梦魇 我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是大哥! 他打着伞,一手提着灯笼,见到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奔过来:“春弟!” “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略带责备:“你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我回来才看到你的留书。以为你走远了,可刚刚又听客人说见你在城门附近躲雨,我不放心,来找你。” 他把伞遮向我,“好了,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来。” 我看着他温和的面容,不由自主地随他往回走。瑞歌……今夜想必不会来了…… “你刚才是在等人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说,城门都关了,你也没出城……罢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吧,看你,天这么冷,也没多穿几件……”大哥摇着头,撑伞拉着我一路往飘香楼走。 我身上却感觉不到寒冷了。瑞歌……瑞歌一直没有出现,焦急和烦乱已经盖过了一切,想到她可能有意欺骗我,我更是心乱得连走路的方向都不看一下。 回到飘香楼,我们没从大门进去,而是走了后院。大哥拉着我穿过后院,直接从侧边的楼梯回房间。 在楼梯上遇到了掌柜的,掌柜的一拍手:“少东家!你们回来了……你小子偷溜去哪儿了,让少东家替你着急!”又冲我瞪眼。 我还在烦乱,也没理他。大哥道:“秦叔,拿壶酒来。” 到了我房门口,我还没回过神,大哥替我推开房门:“春弟,来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7 ,坐下,跟大哥说说出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好像没什么紧要,但又透着异常,我犹豫着。 “你在等谁?他没来么?”见我久久不语,大哥问。 “……我在等瑞歌。” “哦?你们、你们不会是要……”大哥费力地重复着,看得出他不好意思说“私奔”两个字。 “嗯。”我只觉得心情沉重,百思不得其解,“昨天她很怪,好像很害怕,可是什么都不肯说,只要我跟她走……今天,我等她好久,她却没来。”我说着急忙站起来:“不行!我要去一趟占春楼!” 大哥拉住我,“不用去,她不在那里!” 我吃惊地看着他。 大哥拉我坐下,“下午秦叔见你不在,已经去占春楼找过你了;等我回来,才看见你的字条……占春楼里的人说,不见你,瑞歌也走了,她是未时出去的,去之前,跟老鸨自己赎了身,看样子是要一去不回。” 未时出门?那申时怎么也该到飞燕亭了!怎么会不见呢? “春弟,你想想,她还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我把那天晚上跟踪瑞歌轿子的事告诉了大哥,“我还知道的,就是这里了。” “那么说,她一头疏远你,另一头经常坐轿子到别人家里去?” 我笑笑,“是啊。她多心了,其实她有了好人家,我很高兴的。”说完我又凝重起来,“就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那户人家。” 大哥沉思,“如果她没有出城……大概就是在那里。春弟,你们有没有看清她那晚进了哪一家?” “没有。只知道是在城北。” 大哥摇头,“城北一带都是富贵人家,为数不少,这可难了……” 我自言自语:“瑞歌为什么又不来了?会不会被歹人……” “可能性很小。我们这是城西,飞燕亭在西城门,离得不远,瑞歌姑娘不是那种深闺女子,她时常出门,对路应该很熟识……若说有歹人,更不会了。”大哥一笑。 “为什么?” “绑架女子的案子我也见过几宗,最常见是卖到花街。瑞歌本来就是青楼出身,歹人绑她有什么用?再说,这里到飞燕亭路途很短,一向也很太平。” “那,为什么她会不见了?” “她很可能,是和她的新情郎起了争执,一时赌气,才说要走的。”大哥笑着摇摇头,“现在气消了,就不走了。” 嗯,有道理……瑞歌她就是这个性子。以前她不也说“再也不上飘香楼”了么,结果第二天就又来了!小孩子一样的脾气,变化无常的。我顿时放心了。 掌柜的送了酒上来。大哥倒了一杯给我:“你吹了不少风,喝酒暖一暖。凡事别总往坏处想,瑞歌姑娘会平安的。” 我喝了。酒是烫过的,喝下去浑身一暖,寒意顿消。我突然想起昨天对大哥说话真冲,而大哥一直都是那么关心我!“大哥,昨天……是我不对,对你……” 大哥温和笑了。“你担心瑞歌姑娘嘛!我知道。既然她喜欢了别人,你也不用太难过。” 他们还是以为我娶不到瑞歌失落!我也不争辩了,“大哥,敬一杯,给你赔罪。” 他喝了,微笑。“春弟,不用放在心上,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弟,你有了心事也不要瞒我。大哥一定会帮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肯借朱睛冰蟾给戚凤,你心中恐怕也是怪我……现在他无恙,你是不是挺高兴?”他含笑望着我。 高兴是高兴,不过戚凤已经不再理我……我一激灵,猛然想起什么!“对,大哥,可能是戚凤!是他对瑞歌——” 大哥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盯着我:“是他?” “对,他承认了!”我激动地道。 “奇怪,瑞歌和桐庄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不过是负气话,你不要胡乱猜测了。” 我想了想,也是,桐庄一直为将军舅子的事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为难瑞歌?应该不会,应该不会的……我心里一松,在大哥劝慰下又多喝了几杯。奇怪,正是酒酣耳热浑身舒服的时候,我眼前却浮现瑞歌那双眼睛——黑幽幽,泪盈盈,定定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安起来,“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瑞歌……瑞歌恐怕要出事……” 大哥抓住我的手,也很为难,“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怎么去找?你不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同你去找,请县太爷派人帮我们!” 我一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于是点点头。 可能是我酒量太差,加上半天的寒冷疲乏,我很快觉得昏昏然,困意袭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依稀有人躺在了我的身边。 仿佛是回到那天戚凤睡在我身边,我一惊起身,悄悄逃离,然而他醒了,要拦住我。 我奋力挥开他,飞奔出来,一路往前奔跑,生怕他追上来…… 跑啊跑,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拦在了我面前! 我不知所措。河水翻滚咆哮,杀气腾腾,天空乌云密布,电光闪闪。我周围的陆地不知何时成了一座孤岛,我困在孤岛上,放眼一片黑暗可怖的浪涛。 恐惧从脚底弥漫。茫茫的波涛黑夜,只有我一个人。 一只小船载沉载浮地驶过来…… 我喜出望外,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船上有一个人,他转过脸来,戚凤。 他看着我,眼神幽幽,慢慢伸出了手:“你丢下我,但我不会丢下你。”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酸又一愧。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抓住他的手,跨上船。 他的手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我一愣,天空忽然打了个震雷,响得可怕,那只冷冰冰的手猛然松开,我一个站立不稳,摔入惊涛里!啊—— 响声很大,还在继续……我睁开眼。“梆梆梆!”是敲门的声音。 谁啊?嗬,天都亮了,我揉揉眼,准备去开门。手一动,碰到了旁边的什么。 我转头看去。 ——是一个人!躺在我的旁边!待看清那张脸,我双眼猛地瞪大,头脑一片空白! 第40章 凶手 “啊——”我在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出了一声恐惧得变调的惊叫。 “韩春,出了什么事!”外头的人听见,破门而入,七八个人冲进来。突地,房间里安静了。一片死寂。 我仍然瞪大眼睛看着床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8 上。床上,我的身边,瑞歌平躺着,双眼无神地张着,美丽的脸微微扭曲,已经断气了。 ——她衣衫不整,胸前有一个深深的血洞,衣上是大片的血红! 我呆了半晌,哆嗦着慢慢转头。掌柜的、大哥、阿福……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异,震惊中带着不知名的恐惧。 寂静中大哥开口了:“……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大哥?”我惊愕莫名,急促地叫道。 他不说话,目光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低头一看,浑身剧震! “哐铛!”一柄染血的匕首从我颤抖的手中掉落。 ——————————————————————————————— 瑞歌死了……瑞歌她死了…… 她死了! 就在昨天,她还在和我说话,叫我“韩大哥”,今天就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死尸…… 不!不不不!不会的…… 我神思恍惚,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啪!”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人犯,本官问话,为何不答?” 我猛地抬头,视线逐渐清晰,堂上是县令大人威严的面孔。 “威——武——”两旁衙役发出威慑,水火棍敲击地面。 “本官再问一次,堂下何人?” 我轻轻嚅动嘴唇,“小人……韩春……” “多大岁数?做何营生?” “二十二岁,飘香楼伙计……” 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因何杀害占春楼名妓瑞歌?把作案过程从实招来!” 我听到“杀害”两个字,就已经傻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我没有杀她!我怎么会杀她!我没有——” “还要抵赖!”县令冷哼,“带证人上堂!” 我僵直地跪在地上,看到掌柜的、大哥、阿福……一群人上到了大堂。 “说说案发时,你们看到了什么?” “……回大人,”阿福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早晨少东家看韩春没起,要小的叫他起床,小的拍了半天门,突然里头有叫声,大家破门进去,看见……看见瑞歌姑娘死在床上,他……韩、韩春的手里拿着刀……” “仵作张六!” “大人!” “从尸体上查验出了什么?” “回大人,死者死亡不超过四个时辰,大概在子时到丑时之间,死因是被人一刀扎中心脏。另外,死者生前被人用暴力奸污,身体四肢有瘀伤……经过验查,伤口与案发现场的匕首相吻合……” 我两只耳朵嗡嗡作响,瑞歌,冰清玉洁的瑞歌!竟然被人玷污杀害!是谁这么禽兽不如—— “真是禽兽不如!”县令哼了一声,严厉的目光投向我。 我拼命摇头:“我冤枉!瑞歌不是我杀的!大人明察!瑞歌跟小人无冤无仇,还是小人最好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狠心杀害她?” “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好凶残的手段!你年纪轻轻,心地如此歹毒,将一介弱女子先奸后杀!本官问你,你是不是垂涎她的美色,强行奸污了她,又因她反抗将她杀害?” “我没有……我没有!大人明鉴!” 我不停地磕头,“瑞歌曾说过要嫁给小人,小人自觉配不上她……小人怎么会奸污她?大人明鉴!” “这本官倒是有所耳闻……”县令大人一笑,“韩春,有此艳福,也是你脱身的最好借口……可惜!”他脸色一变。 “本官已经详细询问过了证人!赵福,说说你那天晚上和韩春出去,看到了什么?” 阿福看了我一眼,紧张地开口:“小、小人看到瑞歌姑娘的轿子去了富户人家……” “案发前,瑞歌很久没去找韩春?” “是。” 县令转向我,“韩春,你也知道瑞歌另有新欢,疏远了你,是吗?” “……是。可是——” 县令抬手,“你承认就再好不过!这就是你的动机——你不满瑞歌移情别恋,便对她意图不轨,其间瑞歌拼命反抗,你怕引来他人所以将她杀害!” “我……”我呆了好一会,拼命整理思维,“大人!我要是怕别人发现,为什么还把瑞歌的尸体留在房里,等别人敲门,这说不通啊!” 县令略一沉思,随即扬眉。“案发现场桌上有残酒,一定是你昨晚喝醉,借着酒劲犯案,醉过去之后忘了处理尸体!我看你白日清醒也是不敢杀人的,酒醉杀人,最说得通!” 我惊慌失措,醉了……我昨晚醉了,对了!“大人、大人!我昨晚在和我们少东家喝酒,根本没见瑞歌,喝着喝着我就醉了……大哥可以给我作证!”我急切地看向大哥,求救地,“大哥!大哥!我们昨晚一起喝的酒,后来我就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瑞歌,怎么可能杀害她?” “哦?”县令转向大哥,“叶和,他说的,是实话吗?” 大哥听完县令的问话,看向我;我充满希望地盯着他,只要他作证,我就可以洗脱冤屈……只见,大哥对着县令大人,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他声音一字一句传进我耳朵,“我昨晚没有和他一起喝酒,而是看见他和瑞歌姑娘一起上楼,进了房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一时间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半天。“……大哥,你疯了?你忘记了吗,你昨天去城门找我,我们一起回来,一起喝的酒!” 他看向我,表情温和带着怜悯:“春弟,别的事我都肯帮你,杀人犯案,国法难容,我怎么能作假庇护你?” 我胸口像被锤子重重一击,说不出话来……我明白了!难怪瑞歌的暗示告诉我是我认识的人,原来不是戚凤,是他! 看着他用惋惜的眼神看我,我感觉就像在黑暗中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我握紧了拳头,猛地冲过去,却被衙役按倒。我奋力挣扎着,“你血口喷人!叶和!你真卑鄙!是你杀了她……是你害她……” 他眼中怜悯多了几分,叹了口气:“春弟,算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管怎么说,瑞歌姑娘都是无辜的。” 可怕的寒意渗透了所有的毛孔,我急促呼吸着;忽然我看到了他身边的掌柜,我一振,大喊:“掌柜的!掌柜的也看见了,那天我们一起上楼,你还送酒上来,你说话呀!掌柜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掌柜突然一抖。 县令喝道:“秦厚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49 才,韩春说的可属实吗?公堂之上,若有半句虚言,本官严惩不贷!” 掌柜的喉头动了动,双眼看着地面,“不……我看见他、他是和瑞歌一起上来的……” 我彻底僵住了。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第41章 灭口 惊堂木重重一拍,“韩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讲?” 我不停摇头,僵着说不出话,却听堂外一声高亢的哭啼:“让我进去!” 转头看去,一个肥胖的身影推开阻拦的衙役,跌跌撞撞地冲上公堂。我认得,她就是占春楼的老鸨顾妈妈。后头小鸾急忙跟着上来,“妈妈!” “狗贼!你还我女儿——”我还没反应过来,狠狠的拳头指甲就落下来,她发疯般地又打又抓,仇恨地瞪着我,“还我女儿——” “放肆!何人竟敢乱闯公堂?”县令怒道。 小鸾急忙跪下:“大人息怒!她是我们楼里顾妈妈,从小把瑞歌养大,眼见瑞歌妹妹惨死,一心要找凶手拼命,这才闯进了公堂……大人息怒!” 鸨母还在对我抓打,衙役加上小鸾也没把她拉开。她满脸涕泪,边打边骂:“你好狠的心!傻丫头为了你,骂她也都不听,扣她银子也不顶用……你居然把她杀了……你这个混蛋、畜生!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呆呆地,任凭她打骂,也没感觉到身上的痛。 “妈妈!别打了,县太爷会主持公道的!妈妈!”小鸾拼命劝阻,衙役们一个大力,把鸨母拖开了去。她手脚挥舞着,还在大骂。 “韩春,你还不认罪!” 我双眼模糊,四周都在摇晃,依然重复那几个字:“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还要狡辩!来呀,给我打!” 立刻,板子纷纷落在我身上。我听着鸨母的哭啼,想着瑞歌的惨死,百口莫辩中又悲痛愤懑,胸口几乎要裂开,只觉得喉咙一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在县衙大牢。 身上火辣辣的疼,唤回了我的意识。瑞歌!瑞歌遭人残害的案子!我心口一缩,握紧双拳……不,我一定要弄清这一切!我定了定神,开始回想整件事情。 杀害她是早有预谋的。难怪,少东家从城门叫我回来以后,是从后院上的楼,而不是前门……这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得被人看见他和我一起上来。后来,他又故意将我灌醉,而后把瑞歌的尸体搁在床上,把凶器放在我手里,造成我醉酒杀人的假象…… 可是,我唯一想不通的一点:他为什么要害瑞歌?为什么要害我?瑞歌和他无冤无仇,他又即将娶付相爷的千金为妻……付小姐是大家闺秀,才貌双全,他至于为了□□杀害瑞歌吗?怎么也想不通啊! 我更想不通为什么要嫁祸给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你小子也进来了,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偏脸看去,是方东山,关在我斜对角的牢房。“呵,想不到,你小子看着老实,有胆去杀人,够种,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我不答话。他又挂着恶意的笑容追问:“怎么?是小□□有了新欢,还是你等不及了?老子当初还以为你有多怜香惜玉呢,骨子里也不过是想睡人家……嘿嘿……” 我怒火直烧,一拳砸在了铁栏上!“你住口!” “哟,还说不得呀?怎么?想打一架?来呀——” 我恨恨盯着他。恨不得把他丑陋的笑容扯碎。这混蛋三番两次欺负瑞歌,现在瑞歌去了他还口出侮辱之言!我真恨不得杀了他! “哼,还真想动手啊?有种的就来杀老子呀!”他嚣张大笑! 我盯着他,不觉心中一凉——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太没用了……瑞歌生前我不能保护她,瑞歌死后我还不能替她申冤报仇……我真没用! 韩春,她认识你真是倒了大霉!她事事关心你,就像你的亲人一样,你却眼睁睁看她惨死说不得话! 是啊……我对不起她…… 想到之前也同样关心我的大哥和掌柜的,我突地一抖,寒意从背脊升上来。我也把他们看作亲人,他们却要置我于死地…… 一瞬间,心凉得像冰。 由于我是命案重犯,县衙很快把我转到了州府大牢。两个牢头上锁的时候,还在嘀咕:“就是这小子?他不是从桐庄要债的能人吗?” “可不是?我叔叔佩服得很,还专程上忠义楼去见识他!谁曾想,转眼就成了杀人犯!” “听说是把人家名妓先奸后杀,够狠的。” “所以呀,这人不可貌相!你看他老实,他保不定就是个恶贼!还记得三年前那桩案子吗?那老道,平日老实巴交的样子,还劝人行善,谁想得到他亲手用斧子杀了一家五口!哼,这些假仁假义之辈咱们也算见得不少了!” “就是,这个名妓的案子轰动颖州城,刺史大人很重视,我们哥俩可要小心看管……” 转狱后,刺史大人又提审了我两次,我没有招认。他恼怒我的顽抗,说:“即便你不肯招认画押,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足以指证你的罪行。待本州上报刑部,朱批下来,照样可定你的罪!” 我每一闭上眼睛,瑞歌那至死仍然睁开的双眼就浮现在面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找到证据指出真凶,还瑞歌一个公道,也洗清自己的冤屈! 可至今,我连整个事情的原因都没弄明白,稀里糊涂就下了狱,当了替死鬼。我不甘心! ……要怎么出去?我环顾四周,州府大牢如铜墙铁壁一样森严,牢头时时逡巡,我手上、脚上也带着沉重的精钢镣铐。想逃出去,真是做梦了。 一日又一日地过去,刺史也没再提审我,突然一天牢头对我说:“韩春,有人来看你。” 我慢慢抬头。竟然有人来看我,谁? “韩公子。”从阶梯上下来的人,是小鸾,手中拎着一个篮子。 她看了看两个牢头,递给他们一锭银两,笑着说:“辛苦二位大哥了。” “快点啊!”牢头接过银子,出去顺手拉上门。 “小鸾姑娘,你怎么……” 小鸾来到铁栏前,叹了口气。“韩公子,上次妈妈上公堂闹事,你别怪她……她人不坏,瑞歌妹妹从小倔强,死也不肯接客,她也由着她了。别看她提起瑞歌妹妹没一句好话,心里可是当女儿疼的……妹妹一向任性,我们也只以为她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0 会吃点苦头,想不到竟遭这样的毒手……” 她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心里悲愤交加,“小鸾姑娘——” “韩公子,”她拭了泪水,平定了一下,“我相信妹妹一定不是你杀的……小鸾虽是一介风尘女子,可也懂得识人,公子的品性,小鸾也是亲眼见过的……害死妹妹的一定另有其人。” 我眼眶一热,感激之情满溢,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 “妈妈冲动,认定你就是凶手,多有冒犯,请你不要怪她。我带了些饭菜和伤药,来。”她蹲下身,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又皱起眉头,“恕我直言,韩公子,你是得罪了谁?我托沈郎上下打点,好不容易才能探视一次……” “而且我听说……”她犹豫着咬了咬嘴唇,“你这案子要速结,要赶在今年处决,不能拖到开春……” 我一怔,手用力抓住了铁栏,“是他!他要杀人灭口,好掩盖事情的真相!” “谁?”小鸾看着我,激动起来,“你知道谁是真凶?” “我知道!”我咬着牙一字一句,“他不是别人,正是我认作大哥的少东家!”说着我心中又是一寒。 “怎么可能?”小鸾失声道。 我惨然一笑:“我也不想信……可真相就是这个!” “如果是他,就太难了……”小鸾摇头,“致仕的付相爷是他准岳父,而刺史大人,则是付相爷昔日的学生!” 我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小鸾姑娘,韩春求你一事!”我希冀地注视着她,“我死不足惜,只恨不能替瑞歌申冤,求你一定要找到证据,将来把真凶捉拿归案,我和瑞歌在地下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小鸾含泪点头:“我一定会尽力的!” 牢头走进来催促:“行了行了!走了!” 小鸾连忙拾起篮子,最后看我一眼,消失在了门外。 第42章 法场 小鸾的话一点不错。没过几日我就被告知:我的罪名已经坐实,行刑之日就在眼前。据说是百姓联名请愿,要尽早严惩凶手。 我整天在牢里浑浑噩噩,被押上囚车后,北风一吹寒意入骨,头脑清醒了些。不由一激灵,这是要砍头了…… 囚车摇晃着走在路上,我看着两旁的官差,又低头看看自己身前的镣铐、一身的白衣,忽然觉得好笑。哈,哈哈!我想过自己可能会冻饿死在街头,可能会被混混斗殴打死,可能会在深山野岭被野兽咬死……却绝想不到会是以杀人犯的名义死在刑场上! 韩春!你居然是“恶贯满盈”地死在法场上! 谁想得到?谁想得到? 我又恍惚起来,觉得最近的这一切像是做梦。 囚车驶过街道,两旁围聚了许多百姓。他们正对我指指点点:“那不是忠义楼的小义士吗……” “呸,忠义个屁!笑掉人的大牙!” “啧,原来是这种人,看不出……” 嗡嗡嗡的声音,乱成一片。我呆呆地站在囚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上一痛,一个红薯砸在我身上,滚下囚车。紧接着许多东西向我飞来,有蔬菜、有石子……我看到底下人们愤怒的表情。 是囚车经过了占春楼,瑞歌心地善良,经常周济附近的穷人,大家听说她被残害,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怒视着我,嘴里大声咒骂着我禽兽不如,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向我。 不知是番茄还是鸡蛋的汁液,从我头发上流下来,糊住了我眼睛,我看不清了。模糊间好像瑞歌含泪微笑着看我,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瑞歌,瑞歌!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我心里痛得像刀绞。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从囚车上解下来。我慢慢抬头,看见了眼前高高的刑台,刀斧手正肃立在上头,等着号令。官差见我发呆,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拉着我从后面上去。 才踏上第一级台阶,我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浓重的黑暗过去,我渐渐张开了眼睛。有亮光射进来,四周由模糊一团渐渐清晰起来。 我是死了吗?——是死了吧。突地,心静了很多。 “你醒了?” 我这才发觉身旁有人。把视线转过去,那人的面容正对着我,熟悉的五官,带着些欣喜的神色。 再一看,我们是在一辆马车里,颠颠晃晃地行驶着。我呆呆地看向他,喃喃道:“……我还没死?” 戚凤嘴角刚刚泛起的笑容凝住,一记耳光扇了过来,“你就这么想死?” 他接着又愤愤地道:“……你以前得罪我的事还没有了结,我才不会让你现在就死!” 我怔了好久,懂了。“你……你救我?”忽然想到什么,心猛地一跳,“你劫法场?” “没有,”他平静地道,“我只是贿赂了刺史,他用别的犯人把你换下来了。” “贿赂?”我睁大眼睛,死囚都可以贿赂出来!这年头的吏治…… “光贿赂当然不够,”他道,“所以我还用上了对付要账的那一套。” “你……”太藐视王法、太不择手段了! 他脸上涨出一抹恼怒的红色。“废话!不这么办你早成刀下的冤鬼了!” 我忽然心里发酸,“你怎么知道我是冤的?”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柔和了很多,却仍是鄙视的口吻,“你这头木驴会去杀人,还先奸后杀?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来,我觉得很丢脸,可就是控制不住。 “喂,你……” 他见状,也慌了,七手八脚给我抹眼泪。 我已经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怎么做是对,怎么做又是错。我娘在我小时候对我说:“韩春,做人一定要踏踏实实,问心无愧。”我是哪里不对了呢?可为什么…… 我脑中纷乱一片,一直发呆,戚凤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马车陡然停下。 一下马车,闻到带着淡淡香意的冷空气,我清醒了一些。 这是桐庄之内。驾车的是胖胖的樊管家,他推开门,戚凤拉着我一同进去。 “韩公子,喝茶。”樊管家倒了滚烫的茶水给我。 戚凤道:“外头的事……” “庄主放心。” 他们低声交谈着,我抱着茶杯一口一口地慢慢吞。白雾缭绕,热茶入胃,我的手脚不那么僵了,慢慢有了知觉。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1 等我喝完了一杯茶,樊管家已经不在了。戚凤道:“你过来。” 我看向他,他重复:“过来。” 我走过去,他道:“弯腰。” 我犹豫着低下身,面前是一个水盆,头一低就触到了温热的水。他捞起我的头发浸入水中,轻轻把上头的菜叶和鸡蛋清洗掉。 我眼眶酸胀,就要抬头。他说:“别动!” “多谢你……我,我自己来吧。”我心里酸楚,低声道。 戚凤沉默了一下,退开了。我颤抖着手,一下一下慢慢地清洗。安静中只有水声,头发上黏糊糊的东西一点点散去,我脑中又浮现出街头百姓愤怒的咒骂,恨不得将我乱刀分尸的表情……瑞歌被残害的尸身,美丽的大眼睛张开着…… 我手抖得厉害,溅了半盆子水出来。 “怎么了?”戚凤立刻问。 “没事!”我连忙抬头,把头发胡乱拧几下,“我洗好了,多谢!” 戚凤看了看我,没有多说,又让我到里间洗澡。 热水洗去身上的脏污血迹,僵冷的身体渐渐温暖,活着的感觉那么真实……可是我活着,她却死了!她那么年轻、那么芳华正好,要死也该是我这么个一钱不值的穷小子去死才对!为什么却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团团的热雾里,我的眼睛又模糊起来。 想到外头的戚凤,我心下又一恻。他危难时我没有帮他,他却冒险救我,我愧对他!我又怎么好意思对他开口…… 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戚凤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满满的饭菜。 我鼓足勇气,叫了他名字:“戚凤!” 他看过来。 “对不住!是我错怪了你,还、还对你说了无礼的话,对不住!”我低下头,又抬起来,一口气说下去,“多谢你救我,我报答不了……我也知道你救我已经很不容易,可是、可是瑞歌她太冤枉,求你帮帮我,帮我替她申冤,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我猛地跪在地上。 戚凤愣住,脸色一变,“你起来!” “求求你!”我知道强人所难不对,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起来。”戚凤冷冰冰地道。 我无法,默默站了起来。心中沉下去。 “坐下。” 我呆了呆,犹豫着坐到椅子上。 “吃饭。” “我……” “吃饭!”他打断我。 我捧起碗,开始吃饭。饭菜都很可口,我在狱里这些天,很久没见到像样的食物了,可是每一口吃到嘴里,都像嚼蜡,半天咽不下去。 我心不在焉地嚼着,筷子突然被戚凤一把夺过。 我愕然抬头。“铛”“铛”……他用筷子敲过面前几个菜碟,看着我冷冷道:“把这些全部吃完,我就帮你。” 看着他的眼睛,一股激流从我心底升起,埋头就大嚼大吞! 第43章 线索 正在后堂练字的刺史大人一看到我们,笔端一歪,拉出一道长长的墨迹。他丢了笔,先瞪我们一眼,急忙往门外探头,确定无人后,才掩门道:“你们怎么来了!”显然惊魂未定。 戚凤不以为意地一笑:“有事要麻烦大人。” “还有什么事?”刺史苦起了脸,“你要掉包死囚我掉了,杀人重犯临刑前的一百大板我也给免了,这些不仅事关我乌纱帽,还可能让我掉脑袋!我可是冒着身家性命!你还要怎么样?” 啊?原来我上刑场前还有一百大板?我都不知道! “别装了,”戚凤道,“要不是你也觉得案子蹊跷,会这么容易答应我?” “……确实,”刺史闻言,收起了苦相,捋须,“我在查看案宗案卷时,是发现了一些疑点,可这并不影响案子告破……另外,恩师建议我尽早结案,以熄民愤,所以……” “所以你就不再深究,杀了韩春了事?” 刺史不满地看了戚凤一眼,“韩春杀人的结论,乃是证据齐全。” “可你却还是答应我,掉包了他。你也不信他杀了人,是不是?”戚凤淡淡道。 刺史看了我一眼。“这年轻人忠厚老实,讨人喜欢,怎么看也不像杀人犯哪……可本官断案,总要讲求证据不是?”他神色微妙地一笑。 “少绕圈子了,还是说说眼前的事。” 刺史重新苦起脸,“又有什么事?” “好事,让你升官发财的好事。”戚凤直直迎向他的目光,“破了瑞歌一案!” 刺史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外头高声来报:“大人,叶和公子求见!” 他!我大吃一惊。刺史摇摇手,示意我们躲在这里,随后转入外堂。 “哦?叶公子!科考之日将近,正是埋头备考的时候,叶公子怎么有空来找本官哪?请坐请坐,来呀,上茶!” “叨扰大人了。”他的声音依然温和悦耳,但我背上一阵僵硬,就像被毒虫爬过,“其实只是件小事,实在不好意思。” “哈哈,叶公子休要客气。恩师待我不薄,叶公子是恩师佳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韩春行凶杀人,让人痛心……可毕竟,他是我义弟,如今他已伏了国法,我想将他好好收殓,带回去安葬。” “叶公子重情重义,难得呀。” “可我寻遍了法场和义庄,都没见到他的尸首。” 我一惊,心下不安。只听刺史叹道:“韩春残杀瑞歌,人神共愤,观刑的百姓有好几百人,刑毕后一拥而上,要践踏尸首出气,也许已经烂成肉酱被野狗吃了……青楼那帮子人也口口声声要把韩春碎尸万段,也可能是她们抢先一步把尸体夺走。这本官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我舒了口气,转眼看戚凤,他注意听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大哥,不!他不是我大哥……叶和听了,沉默不语,半晌道:“既如此,也只能是憾事一桩。打扰大人了,告辞。” “哈哈,客气,叶公子考完了试,可要来和本官喝茶!” 回到后堂,刺史盯着戚凤:“果然有人来问尸首的事。” “当然。” “你怀疑他和案子有关?”刺史皱眉,“虽说叶和是证人之一,但身上并没什么破绽……” “破绽自会由我来交给大人,大人什么险都不必冒,”戚凤傲然道,“放心,跟我做买卖,你只会赢。” “等我们消息。”他拉上我,嗖地从窗户窜出去。 “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2 哎,哎!别带着他到处走让人看见!还有你讹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我……”后头响起刺史焦急而又不得不压低的叫声。 ——————————————————————————————— “你早就怀疑少东家?”我低声问。 “他在公堂上作证说你杀人,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戚凤说着,一面跟踪前方叶和的轿子,轿子停了一停,我们急忙闪身到街墙边,等到轿子重新前行,才跟上去。 他不耐烦地蹙着眉:“要我说,直接把他捆来逼问,用些手段,怕他不说?” “不行!”我下意识道。 他斜瞥我一眼,冷笑:“真不错,他害你差点做刀下鬼,你还心疼他。” “不是!我……我只是想,人家会是说屈打成招的……” “那就只有跟着了。他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唯一的线索?可是,我想起来,那天在公堂上帮腔的还有掌柜的!“还有!掌柜的也知道内情!”想到他和大哥两个在公堂上诬陷我,我还是不禁一哆嗦,一阵发冷。 “你那个见钱眼开的秦掌柜?别指望了。你被抓不久,他和一个大伙计就在某个晚上溺水身亡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说掌柜的……” 戚凤看向我,神色复杂,“据说他们是喝醉了酒,失足掉下河。呵,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你是说,他们也是被……他真是心狠手辣!掌柜的那么关心他,就像关心亲生儿子……”想到叶和温雅外表后的狠心,我不寒而栗。 “走,我们跟上去。”戚凤轻声说,拉着我往前。 我攥紧了拳头。掌柜的虽然诬陷我,但一直对我很好。我来的时候飘香楼拮据,快要关门,大家都不肯收留我,只有他,一力主张我留下,给了我口饭吃,否则我可能早饿死在哪个角落了!他嘴上天天骂我,我知道他是对我好的…… 我擦擦眼角的泪水,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戚凤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停住。 我抬脸。他看着我,说道:“你抓着我,别放手。” 我一愕。他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原来叶和的轿子停在一处宅邸前,人已经进宅了。我看见匾额上的两个大字:付园!这是付相爷的府邸! 这是要潜进去?我望向戚凤,他点了点头,目光柔和,我心里一时安稳下来,好像前方是龙潭虎穴也不紧张了。 转到一个偏僻带,戚凤带着我跃上高墙,借墙边的树枝又翻向院里。我只觉耳边风声急响,凌空转得头晕,片刻后我们落在一间屋子的屋顶。 “小心。”他稍微松开了一点,依然拉着我,以防我摔下去。我一看,自己还紧紧抓着他衣服,急忙放开。咫尺的距离,他身上的淡淡香气又明显起来,我不由脸上发热,毕竟,面对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我…… “那边是主屋,应该在那里会客。”戚凤向左边望着,眉头微蹙,“想潜进去不容易。” 从屋顶看,左边是几排房屋,有家丁来来去去;右边则是假山花园,凉亭池榭。我有些失望,少东家是付相爷的未来女婿,经常上门拜访,从中能找出什么案子的线索? “不如我们先下去吧,等他出来再说。” 戚凤想了想,点点头。才拉着我站起身,我恰好往右边花园扫了一眼,骤然一惊,几乎惊叫出声! 戚凤一把捂住我的嘴,不解地看过来。我伸手指着底下池塘边的一个仆人,急切地望着他。 戚凤不由分说把我带离屋顶,几个翻飞落到墙外后,他问:“怎么了?” “他!”我激动不已,心呼呼直跳,“他就是那个轿夫!把瑞歌接走的轿夫!” “什么轿夫?” “就是那个……瑞歌,瑞歌她出事前一段时间疏远我,我和阿福偷偷跟踪她,发现一顶神秘的轿子把她接走了……刚才那个人,就是其中一个轿夫!”就是他!那天晚上他手提灯笼,所以他的脸我看得很清楚,绝不会错! 戚凤略一思索,对我说:“等着我。”随后又飞身跃入墙内。 “哎……”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但我很担心他,伸长脖子盼望他快点出来。 看着朱墙高高,我忽然想到,那天瑞歌的轿子往城北而去,这里就是城北,轿夫又是付园里的……难道说,瑞歌的贵人“新欢”就是付园的主人? ——付老相爷? 我为自己想到的吓了一跳!这时墙头影子一闪,戚凤出来了。他背上还有一个人,我刚刚看到的轿夫,正死人一样地挂在他身上。 “我把他打晕了。走,回去慢慢盘问。” 第44章 盘问 那倒霉的轿夫一醒过来,果然就受了惊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要干什么?” ——戚凤手里的刀亮闪闪的,离他的鼻子不到一寸。一睁眼睛看到这个,换了谁都会受惊吓。 “只要你老实回答问题,我们是不干什么的。”戚凤慢悠悠地把刀尖从他脸上滑过,“如果不老实……” 我深信桐庄所有“逼供”债主的打手都是他教出来的。比起当初威胁我那个大汉,戚凤显得更老练,更阴沉,更狰狞! “你你,你们到底是谁啊?”轿夫开始哆嗦了。 戚凤毫不理会,径自道:“第一个问题,瑞歌晚上到付园做什么?见谁?” “她……”轿夫显然一惊,继而摇头,“我没见过瑞歌姑娘啊?大爷你是不是……唉哟!” 他的肋骨被戚凤用刀柄一撞,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不老实,把你耳朵割下来!” “哎呀别割别割……饶命啊!小的说!说!”他惊恐万状地看着刀子从耳朵慢慢移开,抵在胸前,“瑞……瑞歌姑娘确实由小的们接到府上……至于见了谁……小的确实不知,总管大人只吩咐此事不得泄露出去。” 见戚凤只把玩着刀不说话,他又小心地道:“瑞歌姑娘每次来都抱着琵琶,小人想应该是给老爷弹奏吧。” “瑞歌来的时候,叶和是不是也在你府上” “这……好像没有。叶公子总是白天来拜望的。” 戚凤又问:“瑞歌从什么时候起去的付园?去了多久?” “小、小人算算……是上个月初二,一直到……廿五……” 廿五!我猛地一震!廿六正是她失约的日子,而第二天就是案发之日!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说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3 !瑞歌到底为什么去付园?他们对瑞歌做了什么?” 他被我摇晃得喘不上气,害怕地一个劲摇头:“小、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等等,”戚凤制止了我,沉声对他道,“你再好好想想。” “是……是是……”他一迭声地应着,双眼望向上方,左转右转思来想去,忽地嘴唇一动,似乎想说话。 “想到什么了?”戚凤立刻追问。 他迟疑片刻,“没……没什么……” 戚凤笑了。他相貌女气,一笑起来简直有些明艳动人,可我后背飕飕一凉,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看那轿夫表情,也是惊恐的意思。 戚凤手上的刀画了个圈,缓慢朝他落下去。 轿夫拼命挣扎苦于动弹不得,嘶声喊:“你……你敢杀人……” “我们是守法良民,从不杀人,”戚凤笑着,用刀面拍拍他的脸,又一路往下走,“只让你少一样东西。” “什……什么……东、东西……” 他瞪大眼睛盯着刀,快咬着自己的舌头了。 “你比瑞歌姑娘多的那样东西。”明晃晃的刀停在了他胯部! 轿夫一下面无人色。“别……别别……我去年才娶的媳妇,还没个一儿半女……饶命啊……这可怎么做人……” “那我不管。”戚凤皱起眉,“啧,我头一回亲自动手,没有经验,大概要好几刀才下来,你要忍住别喊,否则我连你舌头一起割。”说着手一抬—— “啊——别别——我说!我说!啊——” 比杀猪还惨的叫声让我耳朵都疼了。 “我……我说……”他涕泪横流,惊魂之余用一只手勉强护住下身,“是这样……有一两次我见瑞歌姑娘出、出来,衣衫不整,头发也乱,好、好像还哭过……” 衣衫不整……我明白的同时一股怒火直往上撞,“畜生!” “饶、饶了小的吧……小的是个下人,什么也不知道……” 我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戚凤叫住我。 我愤然回头:“我要去衙门告他奸污民女!”还说是什么德昭日月的贤相,我呸!无耻的畜生! “疯了!你是自投罗网!上次没死成你不高兴是不是?你想再挨一次刀吗?”戚凤瞪我。 我垂头丧气地转回来。 “还有,瑞歌不是民女,是□□!不管你怎么想,别人就是这样想!就算她被玷污,也不会有人当回事……” 戚凤说得难听,但我知道他没说错。酸涩从我心底蔓延,同时怒火熊熊燃烧:为什么清白的好人要遭轻贱,那些肮脏龌龊的王八蛋却受人敬仰?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就算能证明姓付的老东西玷污瑞歌,这也不是大事,”戚凤缓和了口气,“要紧的是人命案。” 我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轿夫,懊恼:“现在线索又断了。” “没断,”戚凤微微一笑,“现在我们知道,瑞歌一案跟付园有关,这又是一条线索。” 没错!我心念一动,瑞歌最后一次去付园是廿五,之后就被害,难道是瑞歌被欺负后央我和她逃走被少东家听到,继而传到他未来岳父耳朵,付相怕事情泄露,所以动了杀机?如果说少东家有什么动机要陷害我,应该就是这样了。“这么说,付丞相跟叶和是同谋?” “我就是这么想的。”戚凤道。 “可是……怎么指证他们?掌柜的和阿福都死了,轿夫的话也只能说明瑞歌去过付园,哪有证据说他们杀人呢?” “是啊。”戚凤摇摇头。 “没办法了?”我失望之极,“难道……要他们自己亲口承认?”我才说完都觉得可笑,做梦吧! 戚凤却神色一动,“自己亲口承认……”他喃喃了两遍。 “对!”他抬起脸,又是那种阴气的笑容,我背后又一凉,只见他掏出一枚什么照轿夫的嘴塞进去,一推下巴逼他吞下! “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两天后肠穿肚烂而死。”戚凤不带半分玩笑地回答。 轿夫几乎晕过去。“我……我把什么都说了……” “不够。”戚凤一挑眉,“如果你肯把几句话说好,我就给你解药。” “……什么话?” “我现在就教你。记住,一定要说好,今晚你给我练一百遍。” ———————————————————————————————— 扔下那倒霉蛋从屋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快。戚凤招来樊管家附耳说了几句,樊管家离开了。 他望着樊管家的身影,像是自言自语:“必须要快些,不能让人赶在我们前头。” 我问:“谁赶在我们前头?” “你少东家。” “他会怎么样?”我听得不解。 “他已经起了疑心。今天上午他问不到你尸首,已经开始怀疑了。颖州城里,和你往来过的只有瑞歌和我,如果他怀疑了我,就会先下手为强。”他停顿了一下,冷冷道,“桐庄现在人手还很少,但也不是好闯的。” 我看向四周,一棵棵高大的梧桐叶子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瘦骨嶙峋,被北方吹得摇摇晃晃,看起来格外刺眼;露水已经结下了一层薄霜,地面空荡荡一片,院子到了夜晚静得厉害,只偶尔看见一两个走动的人影。 偌大个院子,人越少会越心慌吧?“那时你们就只有两个人在这里?” 我突然忍不住脱口问。话一出口我就懊悔了。 “嗯,加上那半死鬼是三个。”晚风吹得戚凤的头发往后飘,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回答。 吃饭怎么办?“那……连厨子也没有吗?”我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他刚刚明明说了只有三个人了! “没有。”戚凤却没讽刺我,好好回答了。 “你怎么吃饭?” “樊管家煮面条。” “好吃吗?”我好奇问。 “难吃。”他仿佛又尝到樊管家的手艺,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接着说:“他不但要煮面条,还要烧水,还得照看半死人。有次我想洗澡,他没空,我就自己烧,后来把手给烫了。” “是吗?疼不疼?”我急忙问,“现在怎么样?” 他看向我,定定地看着,既不说疼也没给我看。不知怎么了,可能是他目光奇怪,也可能是我问的太……我忽然局促不安,而他也转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彼此沉默了很久,他开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4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4 口:“如果瑞歌没死,你是不是会娶她?” 我愣了。这叫我怎么回答!我该怎么说……如果她能嫁给一个般配的男子我会更高兴……我没出声。 他哼了一声,“如果我是老鸨,就打死这不争气的女儿。居然看上你这笨驴。” 我惭愧无已,低声说:“我配不上瑞歌,也对不起她。” 看向他,他注视着我,我又低下头,“……我也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什么?” “我错怪了你,还给你添麻烦……你有危险,我还没帮到你……我不配做你朋友……”我越说越羞愧,几乎抬不起头。 他口气好了些:“你这么对不起我,打算怎么弥补?” “我……”我硬着头皮,“我……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他不客气地道,“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你是能给我耕地,还是能给我骑——”他忽然打住,脸色有点不自然。 我满心惭愧,仍在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他冷冷一甩手,转身进了屋:“我去看那小子练得怎样了!” 第45章 真相 忠义楼的招牌改了,改回了飘香楼。那三个熟悉的黑色大字,就像昭示着一场可笑又可悲的闹剧。 名是改了回来,但这座楼并没有回到从前。由于命案轰动,前来吃饭的客人影子都不见一个,一派冷清萧条。 今天楼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一来就点名要见少东家,要跟他密谈。 叶和把他让进了书房。 “阁下尊姓大名?” “这是我的腰牌。” “付园的人……”叶和声音转低。他淡淡道:“阁下找我,有何贵干?” “老爷托我带句话。” “什么话?” “那件事你没做干净。” 叶和顿了一下,“此话怎讲。” “瑞歌一案,飘香楼里知道真相的还有一人。” “你怎么知道?” “据老爷所知,确实还有一人。” 叶和沉沉开口:“不可能。动手的是你们的人,现在瑞歌已死,韩春已死,其他人也……”忽然他语气一变,“难道指的是我?” 紧接着他轻笑了一声:“更不可能。我死,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转而寻思:“整件事,知道的人、可能知道的人都已不在了,这是我亲眼所见……不,还差一个。除非是韩春!” 他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焦虑,推断,“照理这也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他真的没死,那就麻烦了……当众行刑能逃脱,必定是刺史做了手脚!” 来客没有出声。另一个声音却洪亮地响了起来:“哦?你来说说,本官做了什么手脚?” 官差踢开房门,颖州刺史大步迈入。戚凤和我也从窗棂下站起身,跟了进去。 ——从叶和把来人让进书房,尾随而来的官差就悄无声息地将这里团团围住。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被我们听在耳中。 书房内坐叶和对面的来客一见戚凤,立刻兴奋地站起身:“小的全照大爷教的说了,解药是不是能给小人了?”他就是昨天我们劫来的轿夫。 戚凤笑道:“说得好。不过解药没有。” 他大惊:“啊——你……” “你吃下去的,根本不是□□。”戚凤道,“是安神定心的药,免得你慌张说错话。” 叶和见我们闯进,脸上微露惊慌,却很快恢复了镇定,目光扫过我们众人。 “叶公子,适才你说本官动了韩春手脚,如今本官还要先请教刚才你所说‘瑞歌一案的真相’是什么意思?‘动手的是你们的人’,谁动的手?动了谁?‘你们’又是指谁?为什么知道整件事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们知道的是什么事?叶公子,这一连串的问题,本官等你的回答!” 叶和面对刺史的句句进逼和一群虎视眈眈的官差,居然笑了一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大人,请。” 空气一时僵凝,官差们紧张地握着刀,看刺史的脸色。刺史稍作沉思,挥手令他们收刀,朝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了下去。 “怎么?你有话要说?” “有。”叶和淡淡道,“我要说的正是大人想听的。” 叶和饮了一口茶,开口:“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动手是对瑞歌动的手,动手的人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付府上的人。” “致仕丞相付英的府上?”刺史细问,倒是不用“恩师”两个字了。 “对。说起整件事,要由我的婚事而起。我和付小姐相遇是个偶然,定下的婚事却是精心为之。” “怎么说?”刺史追问。 “故去的家父从前并不是一介商人,而是朝廷大员,官拜御史大夫,十年前奉命为当今皇上追查一件牵连甚广的贪赃大案。他为人忠直,甘冒奇险,历经种种艰难终于查到了一干官吏贪赃枉法的证据。可当他呈上参折,痛陈赃官罪行的时候,皇上非但没有治那些蛀虫的罪,还说他‘妄言不以实据’,将他贬了两级,待察留用。 “其实不是皇帝昏庸。那时正逢突勒犯边,为了稳定朝局皇帝才出的下策。皇帝的意思,是让我爹先暂时隐忍,可我爹多的是才学,却不懂官场的弯弯,看着恶人逍遥得意,倔脾气一犯,就辞官回乡,隐了原名,开起了酒楼。” 刺史“呀”地一声:“令尊就是人称铁骨御史的叶至凡?” 我记起来了!叶和说过,他说他父亲,也就是我们飘香楼的老东家,是做过官的! “正是。”叶和接着道,“家父虽然退隐,证据却还在他手上,里头牵连了不少人,其中一部分,就是付英的入幕之宾,当然,连他本人也脱不了干系。虽然这些年,那些有污点的官吏因为那次查检纷纷隐退,付英自己也致仕三年,但他一则要保晚节,二则想通过这份证据控制其他朝中官员,为他那个不被重用的儿子谋一条前程,重振他们付家门第。 “我清楚得很,得罪了他,他有的是办法打压我。我即便今年中举,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做他的女婿,我不想学我那迂腐的爹,到头来一事无成。” 刺史沉吟良久,忽道:“这跟瑞歌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起初,我看她跟韩春交情好,常来走动,我就担心了。老家伙□□貌岸然,内里不是东西,却最爱装道德清高,又爱面子,我担心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5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5 有□□登门,会招来他的斥责,所以一直劝韩春疏远她。”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算明白,这个苦口婆心的“大哥”,口口声声地为我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谁知那天老家伙上门,一眼就被瑞歌美貌迷住,动了邪念。哼,什么厚德高风,什么为亡妻十余年不续弦,全是狗屁!”叶和骂了一句粗话,冷冷道,“脱下了儒雅君子的外袍,他就是一头狼,老色狼!” 刺史也无话。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恩师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以他的势力,想要女人就范,本来不是不可以。可他要名声,所以就把这件事交给了我——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一来测试我的诚心,二来让我有把柄在他手里。” 叶和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道,“我也暗恨他心计歹毒,可欲成事必有代价,我只有照做。我把瑞歌骗去了付园,瑞歌性格泼辣,老家伙把她打晕了才占有她的第一次。” 我双手都在打战,几乎捏碎自己的拳头,恨不能冲上去,却被戚凤从旁按住。他看了眼刺史大人,向我摇摇头。我只好咬住牙,愤怒地死死盯着叶和,但他并没向这边看过一眼,他只跟刺史说话,仿佛房中除了刺史外别无他人。 刺史道:“接着说。” “老家伙还不满足,要瑞歌天天晚上来供他□□。过了大半个月,瑞歌终于受不了了……” “等等,”刺史打断他,“瑞歌性子烈,连老鸨子都奈何不了她,她受了欺辱,非但不声张,还照你们的要求天天去,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瑞歌喜欢韩春,我只要跟她说韩春的性命不保,她就会乖乖听话……” “呀——”我五脏六腑似被扯裂,眼前一片血红,再也忍不住地怒喝一声,甩开戚凤的手,冲上去就是一拳! “你这个畜生!”我又狠踹了一脚!没等我第二拳下去,旁边的官差就将我拖开。我拼命挣扎,恨不能上去活活打死这个畜生,为瑞歌报仇! “亏我还叫你大哥,真是禽兽不如!对一个弱女子做出这种事——” 叶和抬起脸,静静地看着我。他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温和俊秀的脸肿得微微扭曲,依然是文静读书人的样子;但此时他这张脸看在我眼里像个恶鬼,我只觉得万分厌恶! 第46章 僵局 他缓缓抬手,擦掉了唇边的血迹,一句话都没有说。我挣扎着又要跳起身,被官差按住。戚凤过来扶起我,低声道:“别冲动。” 我瞪着叶和,胸腔都被烧裂了!恨不得劈死这个披着读书人外皮的畜生! 叶和迎视着我,似乎并没感受到我的忿恨,淡淡将目光移到了戚凤那里,笑道:“戚庄主,好计策,我确实没想到……” 戚凤挑眉道:“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是个穷酸腐儒呢!” 叶和又笑了笑,“我还想不到你心胸宽大,我以为韩春不给你偷朱睛冰蟾,你就算侥幸不死,也会从此翻脸……是我错估了你。” “我心胸没那么宽,”戚凤哼了一声,“韩春欠我太多,我一笔还没讨回来,他死是他的事,我可亏了!” 刺史道:“接着说。大半个月,瑞歌忍不下去又如何了?” 叶和道:“她想走。为了不拖累韩春,便叫上韩春一起走。我把此事告诉了付英,他决定除掉瑞歌,反正他也玩腻了……当然善后的事还是归我。” “为了不让秘密有一丝一毫的泄露,我把瑞歌的死嫁在了韩春头上——他和瑞歌往来过密,恐怕能找到蛛丝马迹;为了韩春,秦掌柜和阿福也不得不死……” “哦?你是说,那失足溺水老掌柜和小伙计?” “是他们。不过不是失足,是人为。” 他疯了!他一定疯了!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杀了对他关心敬重的老掌柜,他竟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论! 他不是我大哥,也不是个读书人,他是个魔鬼! 刺史忽然一拍桌子:“身为大宁文生,饱读诗书,做出如此恶行,你一点不惭愧么!” 叶和似乎很累,挨在椅子上,嘴角微笑带着一丝嘲讽。“事情没成就是没成,何必说这样的空话……”他眼神有些泛空,声音有几分辛酸,“我爹十八岁高中榜眼,不懂人情,当了二十年的芝麻小吏。总算有一天,被贵人举荐于君前,三年内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破了多起悬案,步步高升至御史大夫。凭他的才干,说他是国之栋梁绝不为过!可十年前那一案,他是隐了,苦的是我娘和我……朝廷对头寻不到他,总派人在我家门窥探,我们娘儿俩睡觉都提心吊胆……家里没了钱,等不到他从颖州寄来,我娘一个妇人抛头露面四处去借!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有朝一日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坐上该坐的位子,发挥自己的才干,不要让这一生埋没!……可笑他竟还告诫我做什么都成,就是不要做官!”他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 “我不……我绝不学他……我绝不走跟他一样的路……”他激动起来,剧咳了几声,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刺史对这种氛围好像不太舒服,站起身道:“既然真相已经揭开,剩下的事就好说了。叶公子,有劳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叶和却动也不动。刺史眉一皱,当即有差役上前,准备锁拿。 叶和笑了,缓缓站起身,看着刺史道:“你想,我把一切都说了,还会打算跟你走吗?” 刺史脸色一变。空气立时紧张,差役们刷地钢刀出鞘,团团将叶和围住,势头一触即发。 叶和还在微笑,然而并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我暗暗奇怪,他什么武器也没有,难道要和官差硬拼? 反倒是官差们,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表情越加紧张,不敢轻举妄动。 “不好!”身边戚凤蓦地喝了一声,我转脸看他,发现他震惊地瞠大了眼,盯着前方,“毒!” 我急忙随他视线望去,只见一缕紫黑色的血从叶和唇角慢慢淌下,分外令人惊心。 “他在茶里下了毒!” “快!”刺史一惊挥袖。 戚凤率先飞身而上,连点他身上几处穴道。叶和摇头,笑道:“没用的,已经发作了……我从昨天怀疑韩春没死,就做好了准备……” 他看向我:“春弟……你恨我,尽管上来打我出气吧……再不打,可没机会了……” 我做梦都想痛打他,这时却呆住了。 刺史忽然暴怒,一掌将案上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6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6 笔筒劈得粉碎,“叶和!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震得窗纸都在抖动。 叶和淡淡摇头:“付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她父亲不是东西,她却是无辜的……我、我不想让她成为一个孤……咳……”他剧咳着,吐出大口的黑血。 他还知道为人着想!我以为他为了权势已经丧心病狂了,他却还知道人家姑娘是无辜的!他看着瑞歌受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瑞歌的无辜!他杀害掌柜的和阿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他们的无辜!如果他早一点想到“无辜”这两字,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切! 我又气又悲。 刺史急促道:“那份证据现在哪里?” 叶和居然还有力气笑了一笑。“放心……我还没笨到交给那老家伙……”他眼中闪动着冷冷的光芒,“这份东西,谁也别想……利……用……”他颓然倒了下去。 戚凤一探他脉搏,向刺史道:“没救了。”刺史也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他死了……我看着少东家的尸身,想起他素日对我的关照,就算知道是虚情假意,我心里还是一沉,怎么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连带他在内,出了那么多条人命,我高兴不起来。 刺史大人看起来更不高兴。他有气无力地一下下拍着额,叹息:“死了……”像是大有惋惜之意。 我不明白,劝道:“他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算死有余辜。大人又何必烦恼?” 戚凤开口:“他当然死有余辜了。但是,他要死在刑场上就对了,死在这里,刺史大人麻烦大了。之前叶和只是个证人,不是嫌犯,现在突然死了,人们会有闲言闲语,他那个老狐狸准岳父更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 我更不明白,“他不是说出实情了吗?他做的事,他都承认了!” 戚凤道:“承认没用。他要在公堂上画押还好说,现在不清不楚的死在楼上,你说他是凶手?在人家看来是我们对他下的毒手!而且嫌疑最大就是刺史大人。就凭我们这几张嘴,怎么作证?差役是他手下,你是私放的死囚,我们桐庄跟他飘香楼在要债的事上结过仇,我们说的话,谁会信?” 我一愣,想一想果真是这样。 刺史赞叹道:“你脑子挺快,难怪桐庄会是颖州第一恶庄。作为地方父母,我惭愧啊!” “那也不能全怪大人你……” 刺史打断他:“你又想说怪要债的他们自己?强词夺理!” 戚凤下巴一扬:“他们自己不报官,关我什么事!” 看着这副飞扬跋扈的无赖嘴脸,刺史叹了口长气:“查了你几次,警告你也不听。年纪轻轻不走正道,你跟你父一点不像……你爹当年最讲信义,就连和我下棋也不会昧心多占我一个子的便宜。” 戚凤冷冷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像谁都不关你事!” 刺史笑了:“你还生他气啊?他是没少打你,我也劝过他:有个那么聪明的儿子,还有什么不高兴?他成天烦恼就是觉得你会变坏。果真啊!把那些个三教九流骗得一个个出不得声,真是有智谋有手段。” 戚凤没好气道:“智谋有个屁用!遇到笨驴一样对付不了!”他斜我一眼。 刺史嘿嘿笑:“韩春就是个老实人,不然也要不回账。你爹就是想你像他一样做人。” “像他?”戚凤又斜我一眼,“像他我早死了!哼,他的命还是我捞回来的,要不是我手上拿了那件东西,你早把他杀了!” 刺史苦笑:“那东西,你什么时候还我?” 戚凤眼皮也不抬:“事情完了,早晚会给你。” 刺史又有气无力地拍上额头:“叶和这一手够绝……不成功,便成仁。我的日子难过了。” ——————————————————————————————— 刺史大人躺在被窝里,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今天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戚凤道,“你打发走了一批,下批还会有。” “叶和死了,他必定要派人来问个明白。”刺史摇摇头,“他是死者的未来岳父,是官场的前辈,又曾是我的老师,于公于私,我都没法回绝他。可是,叶和的死万一解释不好,我就真成了杀人凶手了。” “如果当初隐瞒起叶和的尸体,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迟了。再说,那么多差役看到了,难免保不住口风。”刺史又一叹,“我这病要装到几时啊!” “叶和一死,证据全没了,姓付的老东西安全了,他不下死力气找你麻烦才怪!”戚凤道。 “凶手成了被害人,我们反倒成了凶手,这下好玩了!”刺史又好笑又好叹。 看这僵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禁不住脱口道:“我去杀了那个老禽兽!” 刺史看向我:“你杀了他,你也要死。” 死就死……我气一冲,正要开口,戚凤就瞪了过来:“说的什么蠢话!他本来就该死,你还搭上一条命,好让他占便宜?让他黄泉路上有个伴?” 我语塞,失望道:“难道我们就拿他没办法?” 刺史皱眉开口:“现在叶和这条线索已断,我们又得重新回到瑞歌身上。韩春是不能用了,不知道瑞歌还和谁交好?如果她曾留下什么物证,或者说过什么话,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我听了,心中一动:“……她?” 戚凤问:“谁?” “小鸾。她是瑞歌最好的姐妹。” 戚凤立刻起身,“走,上占春楼!” 第47章 现身 黄昏的天色,乌沉沉的将要下雪,呼啸的狂风把帘子吹得四处飞卷。 飘香楼上,悬挂的灯笼发出暗黄的光,刺史大人一身整齐的官服,独自坐在桌边。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几个劲装家丁护卫着一名老者上了楼。 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那稳健的步伐、儒雅的气度、端正的眉眼,每一样,都令人心生钦佩之感。 ——可偏偏确是个衣冠禽兽! 我藏身在角落中,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恨不能一拳砸烂这张伪君子的脸! 心里想着,腕上就被一股大力压住。我看旁边的戚凤,他眼神在警告我,大意是轻举妄动有我好看。 我费好大劲按捺了下去。 “病,好了?”曾经当过丞相的付英一开口,自有股高高在上的气派,简直比身着官府的现任朝廷命官刺史大人,还要威风上三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7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7 “学生这病来得突然,让恩师久待,实在惭愧。”刺史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又亲手搬来椅子,伺候他入座。 付英冷哼,“依老夫看,不但是病来得突然,就连命,也去得突然。” 刺史大人陪笑:“学生愚钝,不懂恩师话里的意思。” “卢彩!”付英喝了一声,一掌重重击在八仙桌上,杯盏跳动,“叶和的死,你怎么解释?” “此乃一桩奇案……”刺史大人连忙躬身示意,“彩正竭力追查,不敢有所怠慢……不知,嘿嘿,怎么劳动恩师大冷天的……” “哼!”付英重重拂袖,“他和虹儿已结婚约,是老夫半子,老夫岂能不问!我问你,他的死因是什么?” “……中毒。”刺史沉声道。 “什么毒?为何中毒?怎么中的毒?”一迭声地追问。老家伙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毒是孔雀胆。”卢刺史犹豫地开口,“叶和之死,是自己服毒所致……” “哈哈哈!” 付英仰天发出一串笑声,嘲讽地对他道,“你的意思他是自杀了!我问你,我这贤婿无病无灾,又即将娶亲,自杀的动机是什么?科考在即,以他的才学中榜是十拿九稳;娇妻功名,成家立业,马上就在眼前,换你你会不会自杀?” “这……” “我还要问你!案发当日,你在飘香楼做什么?你去之前人还好端端的,你出来之后人就成了一具死尸!你怎么解释!” 刺史大人连连打躬:“恩师息怒,学生有下情回禀……”抬脸看了看,才小心说道,“恩师,学生是为了一个案子,才去找叶公子问话……” “案子?”付英冷笑了一笑,“韩春的案子?” “不不不,”刺史连连摇头,“是一位民女有冤情,这案子牵扯了叶公子。毕竟叶公子是应试士子,又是您老的贤婿,学生不想撕破脸面,所以没有拘他到公堂,而是前去问话,谁知……竟……”他沉痛地叹了口气。 “哦?”付英抚过长须,“这么说还是老夫错怪你了?别不是……你编出的故事,给自己开脱吧?”他声音严厉。 “学生不敢。那民女就候在这飘香楼上,要面见恩师,诉说自己的冤情。” “是吗?” 付英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我的贤婿服毒自尽!” “尽”字一落,忽然风声骤急,寒风猛烈地从窗外灌入,一下吹熄了好几盏灯,大堂内立刻暗了下来;剩下的两三盏也摇摇摆摆,照得人影和桌椅的影子都在乱晃。 外头的天已经全暗了,一眼望去是浓浓的黑色。夹着点点雪粒的风刮进来,寒意入体,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大堂与走廊相接处,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人影缓缓地朝这边走来,一步一步。“晴空月皎洁,隔帘听琵琶。”轻快的声音,女子的声音。 这是风雪之夜,根本没有月,可是那声音十分清脆欢快,不觉在这寒夜里透出了几分诡异。 大堂极为安静,付英和他的一干随从显然惊讶极了。 我也惊讶得睁大了眼。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这是瑞歌的声音! 绝对没错,这就是瑞歌的声音!“晴空月皎洁”……这也是她最爱念的一句诗,她心爱的琵琶就叫“晴月”! 瑞歌!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就算我明明知道她已经……我还是愣在了当场,怀着满腔的震惊和激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影子! 她走到了大堂里。昏暗的光线下,她一身惨白,怀中抱着古红色的琵琶,长发披散,被风吹得纷乱,头低着,看不见脸容。 我一时透不过气来。 死死攥紧的手突然一热——戚凤松开了我的腕,握住了我的手。 我偏头。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转向前方。我也随之看过去。 只见刺史出声道:“瑞歌!你看他是谁?” 瑞歌—— 付英猛然站起来,骈指指向她,“瑞歌?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向刺史发问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砰地一声,琵琶坠地。“哈哈哈!啊哈哈哈!”瑞歌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霍地抬头,头发如蛛网般张开,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谁……说我死……了……” 刚才琵琶挡住了她的前胸,现在我才看见,她的胸口还有一个大洞,血洞,鲜血把白色的衣服染红了一大块。 齐齐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在大堂里。 瑞歌看见付英,突然怪叫一声冲上去,“你!是你!……还我命来!” 付英惊得连连倒退,后背挨上了柱子,“你好大的胆,你……到底什么人?” 瑞歌格格直笑,“你不记得我了?”忽然声音一厉,“还我命来!”尖尖的十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呆住的家丁回神,齐齐抽刀护卫主人,刀才举起,忽然中了邪般地手腕一垂,“叮叮当当”,几把刀掉在了地上。 这边付英靠着柱子跌落,头上的玉簪歪斜,花白的头发散落,神情惊恐,“咳,咳……别、别找我,不是我动的手……” “是你害死我!是你害死我!啊……我要挖你的心!”瑞歌疯狂地喊着。 别说付英惊恐,我的头皮也阵阵发麻。 “别……”付英声音再也不复沉稳,惊恐得变了调,“是张祥杀你,不是我!我马上、我马上杀了张祥,给你出气……” 瑞歌带血的脸一笑,猛地收紧了双手:“他要死你也要死!你们还我的命!”付英被掐得已经两眼泛白了,双手挥舞,断断续续地求饶:“放……放过我吧,是、是我一时糊涂……饶命……” 大堂里异常安静,付英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角落。只见瑞歌把手从他的脖子松开,然后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果然是你!” 随着一记耳光,大堂里熄掉的灯盏重新亮起,立刻灯火通明。 堂中的景象一览无余。狼狈的付英,白衣的瑞歌,呆愣的家丁,和默不作声的刺史大人。 不,不止他们。还多了许多人,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官差和百姓,乌压压地围上来。 瑞歌挥完了耳光,把头发拨过一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你看我是谁?” 声音陡然改变,换做了另一个耳熟的声音。是小鸾! 戚凤忽然跨了出去,出现在众人眼前,朝他们朗声道:“大家都看见了,真正的凶手是这老贼!他害死了瑞歌姑娘!”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8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8 颓坐在地上的付英一震直起身,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已来不及了。 ——百姓产生了巨大骚动,纷纷要上前施以拳脚,被官差拦住。刺史大人对身边喝道:“谢捕头,速去付园,拘拿那个张祥!到时公堂对质!” 等付英被“护送”去了官府,百姓也都退去,我上前对小鸾说:“我差点真的把你当作瑞歌了!” 小鸾笑了笑,“我和她做了十多年姐妹,有时私自出门要瞒着妈妈,就互相遮掩。她的声音我能学得一般无二,同样,我的声音她也能模仿。”她从地上拾起那把失去主人的琵琶,轻轻抚摸。 我还有一点不懂,“为什么他们的刀,都无缘无故掉了地?”难道真是瑞歌显灵? “是我,”戚凤微微勾起嘴角,“他们的腕部受伤,当然拿不住刀了。你不会真以为有鬼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自我解嘲地笑笑:“我真以为是瑞歌。” “谢谢你,小鸾姑娘,多亏有你,才抓住了真凶。”我感激地道谢。 小鸾却叹了口气,将琵琶递给我:“韩公子,妹妹的冤情能昭雪,我也放心了。小鸾马上要脱籍从良,这把琵琶是妹妹生前最心爱的,就送给你吧。”说完她行了个礼,伤感地转身离去。 我望着手里的琵琶,仿佛看到了瑞歌调皮的笑容,明快的语调,心中一酸,也大步朝楼下走去。 “你去哪里!”戚凤在后面问道。 第48章 陪伴 瑞歌的墓在城郊的山脚下。寒冬草木凋败,光秃秃的,看起来格外孤单。 碑上都结霜了,摸着手里一片冰凉的水渍。好冷,她是不是也觉得冷呢? 我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她那么年轻。 闭上眼睛就是她明艳的笑容,耳畔脆生生的是她直爽的话语,好像在招呼我一起谈笑。 我欠她太多了。我不敢去想她多次被那老畜生□□的情景,我直想呕吐。 这都是为了我!我跪在墓碑前,眩晕感袭上来,一阵摇摇晃晃。 “韩春!”戚凤扶了我一把。 我定了定神,开始点蜡烛。火光亮起在黑暗的夜里,我把两只大大的蜡烛分别插在墓碑两侧。我娘说,点上了蜡烛,人们在地下就不会冷、不会黑了。 ——又黑又冷,瑞歌一个女孩子会害怕的。 北风里夹着点点的雪粒,蜡烛燃了一下子,又灭了。我重新点。 反复好几次,风小了些。明红的火苗跳动。 我跪端正了,闭上眼。“瑞歌,案子破了,害你的人都有了应得的下场,你……你安心吧……” 郊野中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声音。想从前我说一句,她会叽叽喳喳回上四五句,我眼泪又流了。 这里太寂静了,太寂寞了。 对,还有琵琶……我怎么忘了……我卷起袖子,在墓边费力地挖了一个坑,然后把琵琶小心翼翼地埋了下去。 她的琵琶声很美,像天籁一样,一定可以驱散孤独和害怕。 我搓搓冻僵的手,舒了一口气。看看身边,戚凤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天都这么晚了,他也该回去休息。今晚多亏了他和小鸾姑娘,否则不知道还要费多大的周折……之前我和瑞歌都把他想得太坏了。 是善恶本来就不分明,还是我们不会识人? 北风又大起来,蜡烛“噗”地一下又熄灭了,我只好一遍遍地重新点燃。 ——————————————————————————————— 我在瑞歌墓边结了一座草庐,非常狭窄简单,只够我一个人住。我就白天守在墓边,晚上在庐里过夜。 她无父无母,更没有成婚生子,我不知道可以为她做什么,便只能这样守着她。她为我做的,我赔上下辈子也还不了。 草庐刚搭好没多久,桐庄的樊管家来了。先前我只记得他的奸诈,桐庄危急时他的不离不弃却让我对他心生敬佩。“樊先生,有什么事吗?” “庄主让我给韩公子送被褥来。”他挥挥手,有手下人抬出一套上好的被褥,看上去就很暖和。 我急忙推辞。“多谢了!我自己有被子的,不必麻烦了。” 樊管家依然面带笑容,“如果韩公子不想要,也请先收下。之后是丢弃还是送人,全凭公子。” 啊?哪有这样的说法!我连连摇头:“这说的哪里话?我是真的用不着,你替我谢谢戚凤,好意我心领,被子还是请收回去吧。” 樊管家不温不火地道:“我家庄主的脾气,就是去回禀了,也一定这么说。韩公子就不要老奴这么大年纪,跑两趟了吧。” 我语塞,只能懵懵地看着他放下东西告辞。我叹了口气,抱起被子搁在草庐里。被褥又轻又软,该是富户人家才用得起。戚凤对我是真不错。可我只想尽量粗糙简陋,瑞歌为我受了那么大的屈辱,我心里就像扎满了刺,总希望自己多受点苦,心头才不那么难过。每当寒风刺骨雪花覆面冻得瑟瑟发抖,我才能发泄一下心中的痛苦。 如果可以,我愿意死上十次,来换瑞歌活过来。 后头的日子,小鸾和几个青楼的姐妹来拜祭过几次,还带给我一些消息,比如动手行凶的人已经供认,付英被收监、押往京城受审,刺史大人政绩出众受了嘉奖等等。她们每次离去前,都劝我节哀顺变,还要给我介绍姑娘,说是虽然比不上瑞歌,但都品貌不差,肯定会是好妻子。我谢了她们的好意。我不是因为娶不到瑞歌做妻子才绝望,我是悲伤瑞歌的死,我恨我自己的无用。 一转眼快过年了,城里城外往来的人群明显多起来,远远望去颖州城里张灯结彩,大家都忙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越是临近年关,天就越冷,这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白天下了一天鹅毛大雪,晚上停了,山坡大地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夜空晴朗,月光照在雪上,白得凄凉。我眺望远方,颖州城里灯火辉煌,看来大家已经沉浸在新春到来的喜悦中。 明天就是除夕。小时候过年,总会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特别是女孩子,最喜欢新年,她们一个个穿着鲜艳的新衣服,活泼的跑去看戏,幽静的在家里剪窗花……我回头看着墓碑,瑞歌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呢? 倏然,一只手拍在了我肩上。 我一惊回头。夜色中是一张女孩子的脸,不,一张更甚女孩子的脸。 我忽然脸有些发烫。 “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9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59 以为是鬼?”他惯常地嘲笑了一句。 我讪讪地摇头,拉开笑容:“你……你怎么来了?”还真吓了我一跳。 戚凤提过一坛酒,放在面前,“喝酒。” 又喝?我有些奇怪:“你不是下雨才想喝吗?下雪你也心情好?” 戚凤拍开坛封,把酒满上。“下雪和下雨,差不多,只不过更冷一点。” 也是,他小时候被父亲逼着苦练,也只有雨雪天气才可以休息了。那看来,下雹子他也一定心情好,想喝酒。说不定下刀子他最高兴,想到这,我忍着没“扑哧”笑出来。 他把酒杯递过来,盯着我:“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赶紧一口喝光。 “你很爱笑。”他评论道,自顾自给自己斟酒,“看起来傻头傻脑的。” 是我刚才的笑让他不满了?我连忙收敛,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他斜瞟我一眼,隔了一会又道,“……不过,你很久没笑了。” 很久……对了,从瑞歌遇害,我一直陷在悲痛、愤怒、焦急、愧疚中,哪还要笑?我心慢慢沉下来,真正沉重起来。 “虽然傻气,但总比哭顺眼。”戚凤又道。 是呀,我娘也讲过,男儿有泪不轻弹,要笑对风雨!可伤心起来总不是自己能做主的。罢了罢了,喝酒。我勉强一笑,又喝了一杯。这酒我刚尝出味道,不是上次那种了,是带着梅子的香气,甜甜的有点酸。 喝了几杯后,戚凤忽然说:“喂,你什么时候来桐庄?” 这句话我从认识他开始,已经听了不少遍。此刻他又重提,我半晌道:“能……能不能过些日子,我想再守守灵……”我是一定会去桐庄的,我欠戚凤的太多,他就算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犹豫的!可是现在……我实在不想冰天雪地地抛下瑞歌的墓那么孤零零…… 戚凤没作声,片刻后说:“喝酒。” 我也想继续喝,排遣心中的抑郁,可是我已经不能再喝了,脸热得厉害,头发晕眼发花,我酒量还是那么差!“我醉了……不能喝了……”我陡然想起那回醉了之后发生的事,顿时血液全涌到了脸上,坐立难安。 红色的烛光映在戚凤脸上,有些朦胧。他看着我:“你觉得我要害你?” “不不……”我连连摇头,“当然没有……” “我以前有没有害过你?” “没有……”我接着摇头。 他冷笑一声,“你最初进桐庄要债,我也没有害你吗?” 我一愣。这,他确实是使诡计下圈套,害人上当不假……“你是赖账骗人,可你心不坏,至少不是大奸大恶……”我也奇怪,戚凤,你为什么一下做好事,一下做坏事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我也不是好人,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 “我问你,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他口气认真起来。 “是!”作为朋友,是我做得太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当然是!”我坚定地迎视他的目光。 “是朋友就喝酒。”他毫不废话地给我重新斟满。“来!” 我醉得人事不省。等我醒过来时,外头的日光都晒得刺眼了。昨晚戚凤把我拖进草庐,还抖开被子盖在我身上。 那床从没动过的被褥又香又软,很暖和,一夜北风都没把我冻醒。我突然心头发酸,就像那回在飘香楼跟混混打架,瑞歌来关心我的伤势。这种愧疚和感怀,此时此刻更让我难过。 我把被子重新叠起来,放到一边,回到瑞歌墓前,把被风熄灭的蜡烛又点燃。看着地上的留下残盏,我愣愣坐着,朋友之义怎么能两全?到底要怎么做?如果娘在的话,也许她会指点我,可现在的路通通只能我自己走。我已经做错了好些,真不想再错。 第49章 情衷 之后的一个多月,没人再来。寒冬已远,芳春降临,夹道的桃花一丛丛美如朝霞,纷纷扬扬飘在春风里。 青翠的春草破土而出,漫山遍野尽是一片碧绿。 瑞歌碑前也有点点青草探出了头,为荒芜的墓地添了一丝□□。 我看了一阵,动手慢慢将草拔除了。 不知不觉,竟然是春天了。我望向四周,草木新发,蓝天白云,黄鹂桃花,好一派明媚春光,静谧里衬托出荣荣生机。 可马上,这片静谧就被一个公鸭般的嗓音打破了。“哟嗬,好一个痴情郎呀!” 我一回头就看见那张多次令我作呕的脸,正不怀好意地笑着。这王八蛋,一个冬天就从县衙大牢里出来了? “嘿,你小子神通广大啊!法场也能给你逃脱,莫非有神术?哈哈,听说你天天守在这,给你说姑娘说媳妇你都不走,怎么,难道你有神术把瑞歌复活,夜夜从坟里走出来跟你……”他一脸猥亵地挤眉弄眼。 我勃然大怒。这厮就不能放过瑞歌?在她的墓前还满口不干不净!“马上给我滚!” 方东山眉毛一掀,“臭小子,实话跟你说,大爷今就是来找你的,不把你打成狗头,老子我不在颖州混!来呀,上!” 他身后几个混混冲上来。一冬天的饥寒,整天在原地守墓,我手脚也不太灵便,才几下拳脚,我就被他们按压在地上。他们还要继续打,方东山忽然说:“停!” 我抬头,他得意地抬手一抹嘴边的胡子,“小子,给大爷我磕头谢罪!我可以考虑饶你半条命!” “打死了我,也休想!” “嘿,打死你,你正好和这小□□凑一对鸳鸯是不是?大爷先砸了小□□的坟!” “你!” “砸!” 我心胆俱裂,脱口喊:“住手!” “磕不磕?” 我用力咬着牙,“我磕!你们别动瑞歌!”我保护不了瑞歌的性命,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她的墓! “响头!” 我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方东山突然大笑起来:“头是磕了,坟还得砸!就是要耍耍你这个跟大爷争女人的臭小子!” 我急红了眼,疯了般地跃起身,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两个按住我的人,一拳将方东山打出几步远。 方东山捂着脸踉跄几步,愤愤地放下手,瞪着乌青的眼睛,吼道:“给我砸!砸!砸碎了坟,挖出尸骨,喂这小子吃下去!” 我头嗡地一声,几乎什么都没想,就飞扑到墓上,紧紧地抱住墓碑。如果保不住瑞歌的墓,就让我也一同死在这里! 狠狠的一脚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0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0 踹上我后背,我没有挪动,闭上眼睛,等着第二下。 又是一阵拳脚声,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我仍闭着眼睛,却没等到想象中的痛楚。难道说第一下疼得太厉害,所以后头的都不觉得疼了? 猛地听到一声嚎:“快,快跑啊……” 我睁开眼睛,回过头看见方东山一伙逃窜的背影。 目光移动,阳光下站着那熟悉的人,衣角飘动。他也正朝我看过来。 我突然无地自容得厉害。每次见到他,似乎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不是打架打输了人,就是淋雨淋得像落汤鸡,再不然就是披头散发一身囚衣…… 发觉此刻我整个人扑倒在瑞歌的墓上,姿势极为狼狈,赶紧撑着身体站起来。我自嘲地笑了笑,努力想看得轻松些,却怎么也无法再自我安慰。 “戚凤。”我用袖子飞快一擦额上的血,笑着问,“你……你怎么来了?” “路过。”他冷冷道。 “你伤得如何?”他问,蹙起眉,“这几个混蛋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也想知道。我叹口气:“还好遇上你,我也不算太倒霉。” “不,你很倒霉。”戚凤口吻很不客气,“要不是你一身的晦气,怎么会招来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我一愣。是我?原因在我? “打不过人还到处树敌,怎么可能不处处倒霉?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像你。”他冷冷道。 他的话像一根尖刺直扎我的心底。他说得对!是我太莽撞,又粗心,空有一腔热情,却什么也给不了朋友,还给他们带来无尽的祸事……瑞歌,老掌柜,阿福,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我连累……就连面前的戚凤,我也对不起他一点半点。 我明明是个很倒霉的人。自己幸存,却把晦气带给了其他人。 一时间,我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戚凤冷冷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瑞歌若真有灵,该投胎也早投胎了。至于你的晦气会不会影响她投个好胎,就不好说。” 我心里又是一刺。难道瑞歌生前受我连累了不算,死后还……也是,她如果有灵,一定已经另投人家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一身的晦气,在她生前已经多次连累她,想不承认都不行。我苦笑一下,在瑞歌墓前虔诚地拜了拜。瑞歌,来世你一定生在一个好人家,当一个大小姐,父慈母爱,真正地无忧无虑…… 拜完之后,我对戚凤道:“走吧。” 戚凤扬眉看向我。 我于是说得更明白:“去桐庄呀。” 戚凤挑眉:“你要去桐庄了?” “对,我说过,我愿意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叫我做什么都行!”看到戚凤脸色阴暗下来,我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一定不再意气用事,不给你添麻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带来晦气!” 戚凤的脸极其阴沉,他盯着我,冷笑了一下。“用不着,”他声音冷冰冰的,一字一句道,“我桐庄既不缺人,也不缺牛马!”回身就走。 我怔住,他怎么……我眼看着他往前走,一时想起什么,“等等!” 我从草庐里抱出那床被褥,冲上去,“这被子,你收回去吧,真谢谢你……”先不说我的事,这东西总要还的。 戚凤看也不看一眼,“不要可以扔,还用我帮你?” “戚凤……” 我结巴了一下,又快步跟上去,“戚凤,我、我……” “没话就走有话就说!”他脚步没慢一慢。 “我、我有话跟你说……”我极力稳了稳自己的声音,“那个……你别再骗别人的账了,会给你带来祸事的……” “我是福是祸是生是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怕……”我更结巴了。他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要小跑才能跟上。 “怕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无赖恶棍,就是欺压良善,你还要替我操心?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说话也越来越快,还越来越尖利,我更急了。“你怎么这么说……你真的不是一个恶棍……除、除了要账的事,别的地方都……啊呀!”他猝然停下,我收不住步子,一头撞上他。 我往后踉跄了一步,才发现眼前是一道山涧。戚凤停在山涧边上,回身对我道:“别的地方怎么样?” 我愣愣回神,连忙接着说:“别的地方……都好……” “好在哪里?”他冷冷问。 “好在……”我讷讷地,想说出很多东西,偏生脑子像打了结,“好在……” 戚凤等了片刻,突然劈头盖脸地冲我大骂:“你他妈的是猪还是驴!是不是眼睛瞎了?连点好歹都认不出!有蠢成你这样的吗?” 我被他这忽如其来的骂惊呆了。 他带着深恶痛绝的表情继续:“我是中了邪才会被你折磨,瑞歌叫你私奔你眼也不眨,我想叫你去个桐庄,还要隔三隔五地问,像逼债一样,像逼良为娼一样!我他妈怎么这么贱?明明什么都不欠你……我真是比你还要蠢!谁喜欢上你真是瞎了自己的眼睛,今生必倒大霉,就跟那瑞歌一样!” 我呆呆看着他懊恼忿恨的样子,好半天,不可置信地嗫嚅:“你……你喜欢我?”话一出口,我脸上腾地就热了。 戚凤的脸猛然涨得通红,“喜欢不喜欢都好,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你们都是讲正直讲道义的正人君子,只有我是小人!瑞歌少出一天门、少了根头发就第一个想到我!杀人放火也是我干的!毁尸灭迹肯定也少不了我!我在你眼里从来就是个……” 我浑身一震。我一直觉得是他瞧不起我,难道……难道真的是我看不起他么?我一直都在看不起他么? “……我穿红色你说难看,瑞歌穿红色你就赞不绝口!她都死了你还可以为她拼命,我想求你救我一回你都不答应!你不是说我和她都是你朋友吗?就她是人我不是人!”他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眼眶红了,“明知道你喜欢她讨厌我,我竟然还那么贱,还要想着你!我……我都恶心我自己!……明明都是你朋友,她能给你舍命我也可以,怎么你就喜欢她讨厌我?难道就因为她是女的我是男的?” 我愣着说不出话来,心里一阵急遽的疼痛。我从不知道他委屈到这个地步。 ——是我讨厌他?不,不!我不讨厌他!就算之前对他发火发狠,也不是因为讨厌他!我心口像开了一刀,疼得难受。 戚凤用力一抹溢出眼眶的泪水,一改伤心的神色,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1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1 抓起我的手腕凶神恶煞吼道:“我告诉你,你现在就跟我回桐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望着他,怜惜之情填满了胸腔,既疼,又软,还热热地想让人流泪。我柔声道:“……我跟你回去,陪你一辈子。” 戚凤神情有了变化,“你说什么?” “我说,”我盯着他的眼睛,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和你一起回桐庄,一辈子陪着你!” 他紧紧注视着我,乌黑漂亮的眼睛逐渐更黑,更亮,产生了一种极其动人的光芒。 我突然心跳更急了,快得几乎跳出喉咙口,一股热意自胸腔里爆发,就像海潮狂卷时最高最猛的浪头!我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 在我拥住他的瞬间,他也更用力地回抱住我。他的身躯温热,实实在在,我抱着他,心还在剧跳,心里却一片软软的,好像化成了温柔的水,只觉又满足又心疼。 我不怕他也不讨厌他,我只要他不再伤心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戚凤忽然一把拽起我。“我们走!” 被他拉着飞快地走过草地,转到石径上的时候,我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被子!那条被子!”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子就不在手上了!“怎么办?我回去找!” 戚凤听了,又要气又要笑地瞪我一眼,“还管它!”直拖着我往颖州城里去。 第50章 最终章 记不清走了多久,经过了什么地方,我整个人处在激动中,脑子好像出奇的清醒,又好像分外地混乱,直到桐庄近在眼前,我才猛地一震。 “怎么不走了?”戚凤也跟着停住。 “那个……那个……”我又结巴上了,涨着脸几乎说不下去,“我们……我们从今以后,是、是一起住?” 我问得直白,戚凤虽然也有些尴尬,但随即脸色一正,“我们不住一起,要怎么住?” “可是,如果你将来娶亲,那……”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凤额上青筋就跳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你是猪!那些丢脸的话我白说了!我要娶亲我还找你干什么?” 我哑然。他缓和了点口气:“再说,我赖账恶名远扬,哪家姑娘还肯嫁给我,你怎么会想这种不可能的事?” “那、那只是你赌气而已,如果你改了,肯定有好多姑娘愿意嫁给你!何况,你爹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真的不要子嗣吗?等你娶妻生子……” “还生个屁!”他打断我,“生的气都够我下辈子了!韩春,你不是最重信义吗?一言既出,你要陪着我就得一辈子陪着我,不许反悔!现在就跟我进去!”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直入大门。我不再罗嗦了,却轻轻回握住那只紧紧抓着我的手。他家没有子嗣我觉得不妥,可我心疼他,我只想让他高兴,不再孤单。 进了屋里,有庄丁端了盆水给我。我一照铜镜,才发现我不但额上有伤,嘴角也是乌青的,我连忙洗了脸,戚凤过来替我上药,我说:“你能教我武功吗?” 戚凤微微一笑:“你好到外头英雄救美?” 我脸一热,“不是……”我只想让自己别那么没用。 “那我可以考虑。”他又挑起眉,下巴微扬,惯常高傲的样子。我却不再觉得他是高傲看不起人了。明明我经常见他,经常在一起说话,为什么没发现我其实和他很近呢? 明明我喜欢他,才会怕他,才会避开他,才会有意不去想到他,我为什么要不承认? 他爱脸面爱得要命,非要摆出阴狠跋扈的样子和天下人作对,心却这么真,这么软,一再地宽容我。 能跟他在一起,我很愿意,如果还能让他安全、开心,我更是无比地高兴。 我不知不觉笑了。 对面戚凤竟然也微微莞尔,“嘴角都肿了居然还笑……” 啊,难怪觉得嘴角火辣辣的!我自觉丢脸地摸摸嘴角,不禁又冲他一笑。 “你笑起来傻是傻,但很好看。”他目光柔和。 我的心又大力跳动起来。瑞歌说我好看,我是惊愕和受宠若惊,而他说我好看,我…… ——我既害羞得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又窃喜得发狂。 “你第一次进桐庄,看你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没想到认识久了,发现你还挺容易脸红的。” 我的脸刷地一下着了火,想来恐怕比刚才更红。“我怎么会脸红?我又没做亏心事!”脸红总归是心虚的意思,我嚷嚷起来,绝不承认。 “那你为什么要脸红?”他抄起铜镜,“你照照?” “去去去,我不照!” “韩春,”戚凤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我是喜欢你,我……”我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问?两个大男人,说起这些我还是……我还是……“嗨呀,我喜欢你又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他一笑收回了镜子。他的笑很动人,好看极了,说出来的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让人牙痒,“算你眼睛没瞎!” ———————————————————————————————— 戚凤的房间很大,一抬眼可以看到窗外的弦月,清清亮亮。窗台上有几盆花,淡淡的香气飘浮在春天的夜晚。 静静躺在床上,望着月亮,吹着夜风,真是惬意,让我差点就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想到这个,我又有点发窘。 戚凤告诉我晚上跟他一起睡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两个男人睡一块,也太……也太不像样了吧?何况才到桐庄一天…… 结果他反问我应该什么时候合适,还说既然答应了他,就是早晚的事,早和晚有什么区别?我说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安静的夜里,他开口:“是不是不习惯?” 我“嗯”了一声,“你呢?你平时也是一个人睡的吧?” “是。”他顿了顿,“有一次例外。” “哪次?” 他沉默了一下,“……那次。” 那次是哪次?这叫什么回答?我正要继续问,一转脸看到他的眼神,我不知怎么,倏然一激灵,回想起某个酒醉的夜晚。“那次?!” 我惊讶过后就是沉默,急促地呼吸;他也是沉默,须臾柔声问:“是不是很疼?” 我猜我的脸肯定红得像郑师傅端出来的熟虾,“有、有点……”我还不知道同性之间是那样的,当时惊慌恐惧了一阵,好在我忘得也快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2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2 ,没两天就过去了。 静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心一横,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如果你想……我就……” 他声音听起来惊喜中带着讶异:“你肯?……我还以为那次让你很厌恶……” 我忸怩得自己也心烦,干脆轻松一笑:“难道一辈子都不做?早晚都要的,早和晚有什么区别?罗嗦什么?”他又不娶妻,难道我叫他去修道吗?何况我也心甘情愿。 他也笑了。笑完之后,他伸过手来抱住我,温热的嘴唇覆过来。熟悉的芳香骤然浓烈而醉人,他的嘴唇像火一般热烈,比那回酒醉鲜明得多;他的头发落在我脸侧,身体也是滚烫,紧紧贴着我,我身上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悸动,想抱住他一起融化,融化在耀眼的沙漠里,沉没在温柔的海水里…… 过后,还是挺疼。他的手搭在我腰上,我平躺他微侧,各自轻轻喘息。 “韩春,”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你睡不着?” “我……”我侧过身跟他说话,谁知牵动身体,才说一个字就痛得抽气了一下。 “疼得厉害?是不是受伤了?”他起身点灯,“我找找药。” “不用不用!”烛光一亮我就慌了,黑乎乎的还好,房间一亮还不要羞死人?“你……” 我想让他赶紧熄了,谁知目光望过去,我就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他的后背:“你!” ——他的背上,交错着深深浅浅几处伤痕,看得出是旧伤了,其中有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极为骇人,至今伤口还陷下去一寸来深。 “你背上……” 我颤抖着声音,盯着那可怕的伤痕,震惊转为了心疼和愤怒,“是谁干的?” 他微微一震,没转身。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两个字:“我爹。” “从前我爱穿红色,我爹看了生气,叫我换,我不换,他恼怒了就用家法教训我。动手的时候我好像又顶了他一句,他手一重,铁鞭裂了,活生生把我背上一条皮肉勾下来。”他平淡地说。 “你爹太狠心了……其实你穿红色也好看,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我看着伤疤,只觉心疼得不行,伸出手轻轻抚上去。 他身子又一震,点灯的手一歪,几乎碰歪烛火,连忙撤手,又碰到了什么,桌上一样东西骨碌碌滚到床上,正好弹到我这边。 我拿起一看,褐黄色,圆的,干瘪瘪硬梆梆,我凑到烛边细看,“这是什么?” 戚凤劈手抢过,好像很怕我见到。 我已经看了出来:“……是橘子?” 戚凤脸色相当尴尬。 我登时想起来。就是那个橘子!一甜一酸,甜的我给了瑞歌,酸的…… “你没吃?” 他不理我。 “没吃好,没吃最好……”我惊愕过后,紧接是庆幸。 他漂亮的黑眼睛疑惑地瞧过来:“为什么?” 我硬着头皮地把真相说了。 他果然脸色发青,“我就知道,瑞歌和我是天上地下!她手里的是橘子不等于我的也是橘子,亏我还高兴一场!” “对不起,”我连忙低声认错,“我……我那时把你当成了一个坏人,所以才想捉弄你……” 他斜瞟我:“你没喜欢瑞歌?” “喜欢,可我把她当作家人,绝没有非分之想。” “季凉呢?” “那就更没有了。” “我呢?” “……”我语塞。也没有。 “你是不和尚投胎的?谁喜欢上你谁倒霉!” 我一笑:“现在我喜欢你呀……对了,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对我好。”他认真注视着我,良久轻叹,“记得那天我去找你,你提醒我楼梯不稳,换了别人……会恨不能摔死我,你却……那些要债的债主,谁不是想我早死早好?” 我心一酸,摇头:“其实……我后悔过的,我还恨自己优柔寡断,害得瑞歌姑娘被你威胁……”我声音小得快听不到。 他一怔,突然蛮横地抱住我:“我不管,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就得关心我对我好!不能再去想别人!” 我的手环着他的背,慢慢摸到他的伤痕,轻柔地来回抚摸。他说得不对,我并没对他好,而是他对我很好。 我心里酸得厉害,眼泪险些掉下来。 “你瞒着我这么多,还对我那么不好,你要赔我!”他气呼呼地说,猛地把我压下来。炽烈的气息带着醉人的芳香,我一阵晕眩,但还没忘了亮光,费力地吐出一个字:“灯……” “别管它了……”他胡乱亲吻过来。 “不行!”他不嫌羞,我可受不了! 他只得抬起头,一挥手,烛火立即弹灭。房间又沉入一片浓浓的黑暗中。我才松了一口气,又被他的动作弄得呼吸急促,最后干脆什么也想不了,一切随他去了。 ——————————————————————————————— 后来我问戚凤到底拿了刺史大人什么东西,让他顾忌成那样,戚凤露出的明艳笑容让我觉得他阴险依旧。 “刺史大人精明能干,但他怕老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某一次他前去同僚家饮宴,美女环伺,歌舞到半夜,他回家晚了,夫人火冒三丈,不让他进房。最后刺史大人只好写了一份情真意切的认罪书,还盖上了州府的大印,陪着笑脸交给夫人收藏,这才过去了。”戚凤挂着一丝微笑,“他要是不向着我,我就把认罪书公诸天下,他绝对要千古留名了!想想他那么爱面子的人,能不从吗?” 还有这种事?真不可思议!“那份认罪书在哪里?”我太想看看了。 “还给他了。整天催,烦得很。” “你拿这个要挟他,就不怕人家记恨你?”我有点担心。 “不怕。” 他下巴一抬,“认罪书落到他自己手里,他夫人手上就没有把柄了,他也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应该是谢我还来不及!” 他接着说道:“说起来,刺史大人其实是个好人,又是我爹的老朋友,虽然不是两袖清风,也能算是为官公正。他还对我一直很头疼。” 我连忙道:“就是呀!你别再去骗人了,自己心安,也省得惹来麻烦。” 他看看我:“你没骗人,难道就不惹麻烦了?” 我无言以对。“这……” “有麻烦和骗不骗人没什么关系,该有麻烦的时候,你就算举止像个圣人也照样有麻烦。有时,好人的麻烦比恶人的麻烦要多得多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3 桐庄 作者:一季南风 分卷阅读63 ,因为恶人通常是来找麻烦的。” 我总是说不过他。不免失望:“那你还要像从前一样骗人家?” “既然你反对,那就不做。”他歪了歪头,“不过你晚上要补偿我!” 我欢喜非常,心想他肯改那就太好了。至于后头的话,我也没在意,但很快我就知道我高兴早了。 ———————————————————————————————— 在桐庄的日子一直很好,唯一一个烦恼就是夜晚来临。戚凤不娶妻是对的,省了祸害人家姑娘,那种事总没个节制,□□一样。没错,他是生得美,唇红齿白,花容月貌,躺在他身边还让我有种软玉温香的错觉,可是当真到了亲热的时候,我就不能再想象他是个姑娘,没哪个姑娘有那么如狼似虎。 晚上总睡不好,我的脾气也急躁起来。一气之下,定了隔天同宿的规矩。他一开始反对,一番讨价还价后,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但只答应先依我半年。 这天我正在厨房给他做包子,突然外头有动静,我一问,他们说是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 “碧遥宫的人。” 碧遥宫的人?我记得碧遥宫也来要过债的,会不会没有好事?这戚凤,一意孤行这下可树敌了吧?我一面担心,一面洗了手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跑出去。 碧遥宫的来人正在院子里和庄主说话。我跑出去一看,就愣住了,那美丽如仙子的素衣女子,不就是季姑娘吗? “季姑娘!”我一向对她有好感,欣喜地脱口叫了一声。 戚凤看了我一眼,我心头突然一阵忐忑。季姑娘依然不认得我,她对戚凤问:“这位是?” “韩春。”戚凤把我拉到身边。 季姑娘一听名字就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落落大方对我笑道:“让韩公子见笑了,我对相貌记不太清,请多包涵。” “哦……当然没关系……”我连忙摇头。 “韩公子有情有义,宫主还希望你能来我们碧遥宫呢。” 啊?我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愣了一愣,屁股上就被戚凤暗暗掐了一把。“啊……不不,那怎么敢当……”我急忙拒绝。 季凉也没勉强,又跟戚凤说了两句话就告辞了。 人一走,戚凤的脸就阴沉下来:“你迫不及待跑出来,就为了见你的季姑娘?” “不,不是,”我向他解释,“我是怕你出事,怕碧遥宫对你……” 他脸色缓和了一点。 我极力打消他那无谓的疑虑。“再说,人家哪看得上我?碧遥宫主和她那么般配……” 戚凤却打断我:“你觉得他们是一对?” 我疑惑了。“难道不是?” “我看就不是。”戚凤说着又阴下脸,“他们不是一对你很高兴?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们其中哪一个?” 我赶紧否认。上次他就把我折腾了大半夜,这次还不要到天亮?我简直不敢想。 戚凤总算没再发话。我问:“季姑娘怎么会来?” “当然是为了碧遥宫。你放心,不是坏事。碧遥宫有恩于我,杜宫主的托付,我肯定要想办法。” “是吗?”我吃了一惊,完全在意料之外,“碧遥宫有恩于你?” “那次危急,是碧遥宫帮的忙。他们派人来替那小子解了毒。” 竟然是这样!原来桐庄莫名其妙解围,原因在这里! “……是你去找他们?” “不,他们来找我。” “为什么他们会主动找你?”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那个黑矮总管的提议。” “哈哈,他是不是看上你貌美如花?”我抓住机会开回他一个玩笑。 戚凤霎时间脸色铁青。他最恨有人拿他容貌说三道四,我也是话出口就后悔了! 他盯了我很久,缓缓一笑,“晚上我会更加貌美。” 我给他看得毛骨悚然,再听那话,实在受不了。“戚凤!我晚上不跟你睡,听到没有!”我豁出去地吼道。 这一吼完我又后悔了——只见那边的庄丁丫环们,脸色除了惊愕,就是难掩的暧昧笑意。 我脸几乎烧起来。啊!这还要我怎么做人…… “咳嗯。”一声咳嗽,樊管家踱了过来,对那些欲笑未笑的男女们一挥手,“还不去干活?” 几个人散去了。戚凤笑着道:“啧,大家都听到了,你韩公子最讲信义,一言九鼎,今晚我们当然不在一起睡。” “才今晚?我说的是……”骤然意识到还有樊管家,我又烧到了脖子。怎么能在大白天的有旁人的时候说……说什么睡不睡的话! 樊管家见我看他,立刻一脸笑容可掬:“韩公子,今天芳菲节,老奴已经备好车马,你和庄主游玩一天,必定疲惫,回来之后当然是要早点歇息。” 芳菲节?呀,他不说我还忘了,今天正是三月十五!芳菲节俗称“花节”,这一天大宁家家户户都要赏花、佩花、种花,城中更是要举办赏花大会。太好了!我还没在颖州过过芳菲节呢,一定要去看看!啊……难怪刚才看到季凉衣带上别着一朵李花,我竟然没想到! 我兴奋地拉住戚凤的手:“我们一起去看花!” “好,吃了包子一起去。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