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群芳》 分卷阅读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 ? 1、第 1 章 ... 第一章 杜梦楼没想过自己能如此倒霉。 虽然他自出生起就似乎与好运无缘,但眼下的情景,还是令他忍不住想要抱怨一番。 潮湿又阴暗的小屋中,视线所及的地方重叠着两个身影,压在上方的人像一座山般沉甸甸地笼罩着一团白肉,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 “唔……”那团白肉终于有了细微的反抗,两条嫩藕般的胳膊抵上了男人坚实的臂膀。 像是受了刺激般男人加大了起伏的动作,又强又快地撞击着身下的人,粘腻的响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随着暗哑的一声低吼,男人颤抖着伏下了整个身体。 “呼……”满足地吐出口气,男人将视线送向斜前方蜷缩着的杜梦楼,无意义地笑了笑。 杜梦楼无动于衷,无论是屋内荒淫的气味,还是男人鄙夷轻浮的神态。 发泄过后,男人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衣服,然后自袖袋掏出半个冷硬的馒头扔在了地上。那馒头落地时几乎能听到“嗵”的响动。 奄奄一息的白肉动了动,缓缓转过头,深潭似的黑眼珠忽然就闪过了一线光亮,连忙地撑起了上身。 男人看也不看便起步走向门外,经过杜梦楼时,抬腿不轻不重地踢上一脚,“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杜梦楼很识相地又往角落缩了缩,一脸胆怯惧怕的神色。 满意地低笑一声,男人大步踏出,月色一明一灭,随着男人的离开,门再次被紧紧锁闭。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杜梦楼扶墙站了起来,迈开有些麻木的双腿,他一步步挪到了那团白得刺目的人身边。 “给我。”杜梦楼将手伸了出去。 那人还裸着身子,脚边是堆积的质料颇好却沾满赃污的衣裳。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瞅向手中的食物,最后掰下大半递给了杜梦楼。 杜梦楼毫不客气地接过,又将那人留下的一小块抢了过来。 重新走回角落,杜梦楼开始狼吞虎咽,甚至不放过手心里的残渣。 根本吃不饱,但聊胜于无。 杜梦楼极轻地呼出口气,一抬眸就发现了跪在自己身前正一点点拣着土里掉落的馍渣的人。他沉默地踩上了那人肩头,一使力便将他踢翻在地,另一脚狠狠地来回擦过地面。 那人又惊又怕,连滚带爬地缩回原地,紧紧地抱住了双腿。 杜梦楼送出了有些冰冷而漠然的视线,打量着那人。雪舟,肤白若雪,乖顺可人,不怪崔锦曾对其百般宠爱。想到此处,杜梦楼眼中有了一丝不屑,再宠爱又如何?如今崔锦生死未卜,他们不过是这宁王府的阶下囚,一口吃的便能将他们的自尊踩在脚底。 一旁一阵衣衫摩挲的悉索声,雪舟动作缓慢地将衣裳一件件裹住了身体,然后怯生生地朝杜梦楼望了过来。 杜梦楼微微抬着眼皮,打了个哈欠。瞧他不像方才那样的冷酷凶恶,雪舟试探着往前挪了挪,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狗般,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一边靠近这潮冷小屋中唯一的温暖。 待雪舟终于挨在杜梦楼身边时,他的肚子响起了“咕噜噜”的叫声。 “哥哥,我饿。”雪舟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吞了吞口水,白净的手指在地上无意义地划动起来。 杜梦楼闭目养神,对身边可怜兮兮的声音并不理睬。 雪舟受了冷遇倒也不觉伤心,只是又冷又饿得实在难熬,便放开了胆子将半边的身体挤进杜梦楼怀里取暖。 薄薄的眼皮跳了跳,杜梦楼并未睁开,任由雪舟亲昵地倚在了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轻细的呼吸声,杜梦楼这才撑起眼皮,就见颈窝里多出颗乱糟糟的脑袋。其实他有点讨厌雪舟,可崔锦喜欢,说不定不仅仅是喜欢。崔锦对雪舟几乎如珠如宝,甚至为了在他面前温柔可亲的形象,而充满慈爱地让雪舟唤杜梦楼哥哥。 杜梦楼无父无母,无兄无妹,第一次跟人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竟是为了哄个男宠开心。 雪舟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仍皱着眉头。以前崔锦恨不能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高枕软卧,锦衣玉食,他何时睡过冷地,何时饿过肚子?杜梦楼有些幸灾乐祸,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和一个傻子较什么劲?从雪舟进山庄的第一天杜梦楼就知道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2 2、第 2 章 ... 第二章 半梦半醒间门被由外踢开,“哐当”一声巨响,杜梦楼立时便清醒了过来。 雪舟不知何时躺卧在了他腿腹之间,此刻正揉着惺忪睡眼,茫然地四下张望,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杜梦楼的脸上,“哥哥?” 杜梦楼也不看他,只是毫无感情地将他推离怀中,几乎同时,进入房中的两名下人便将杜梦楼一左一右地扯了起来,往屋外拖去。 “哥哥——” 重新关上的屋后依旧断断续续传出着雪舟的呼喊。 像是块没棱没角的破布,杜梦楼被壮汉挟在手臂之间,脚不沾地地一路拖过重重庭院。浓密的睫毛半遮起阴冷的瞳孔,无声地诉说主人掩埋深处的情绪。时已深秋,距杜梦楼被关在此处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光景,他身上穿的仍是离开云梦山庄时的紫色薄衫。此时风起,便是彻骨的寒意。 夜色如殇,月明星稀,四周的景象在月下清晰可见,这条路,杜梦楼已经不知走过多少次。停步华屋之外,一如往常,衣衫尽褪后冰凉的水从头到脚淋漓而下,杜梦楼紧闭双眼,心知这不过是个开始。 当杜梦楼被送进屋中时,温暖如期而至,这让方才侵入的寒气都自骨缝丝丝渗出,他咬了咬牙,忍住了寒战。 满室烛火通明,似是为了让不着寸缕的人倍感无地自容。 杜梦楼深深垂首,眼角送出的目光,却始终不舍离开桌上香气四溢的食物。 “想吃么?”头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酒气。 额角微微跳动,杜梦楼低眉顺目地摇了摇头。 那声音清澈得犹如泉水,真诚而饱含善意,“别怕。” 凉滑的一只手,像一条攀缠而上的蛇来到了杜梦楼的下颌,令人不寒而栗。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 杜梦楼被迫抬起头与之对视,只见那人修眉凤目,眼角微微上挑,一笑便是满眼的春情。正是几乎将云梦山庄一夜踏平的宁王府王爷,赵辞。 “恩?”赵辞见他沉默,笑容一如春池涟漪,漫漾上了眼角眉梢。 杜梦楼眨了眨眼睫,艰涩地挤出笑意。他虽容貌俊美,可笑起来时犹如刀斧刻划顽石,仔细倾听,似有碎石“簌簌”掉落之声。 赵辞微眯双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手心里的面孔,一直挂着的笑容不知何时隐入了唇角,“你这模样是如何讨得他那般欢心。” 杜梦楼知道若再沉默,只怕今晚不得善了,他沉了眼皮,扯动脸颊上僵硬的肌肉,低声道:“庄主庄务繁忙,小人虽是一心想为他分忧,却三、五月也难视其面。” “哦?”赵辞似笑非笑,放开杜梦楼后转身坐在了桌前,将酒盅注满轻轻一嗅,又慢悠悠斜睨向了身旁之人,“你就没想过,他不肯去找你,其实是去找那个小白痴了么?” 垂在身侧的掌心一紧,杜梦楼神情复又沉静,有些麻木地说道:“雪舟心识不全然单纯无害,自是有讨庄主欢心之处。” 眼角瞥见赵辞手中酒液波荡,杜梦楼一敛心神继续道:“这就如富贵人家圈养猫狗一般,主人怜之爱之,却是不往心里去的。” 赵辞喝下一杯酒,面庞酡红更甚,水泽盈盈的眼眸似醉含情,清澈的嗓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愉悦,“崔庄主往日的行事作风本王也略有耳闻,他这人恃才傲物,自诩清高,从不近酒色。却在庄里不声不响地养了两个小玩意,此等道貌岸然,实是令本王哑然啊。” 崔锦又不是和尚,即便不在身边养宠脔,也不会过着清规戒律般的日子。杜梦楼有心如此想,却没胆老实说,只依旧一副必恭必敬的顺服模样。 赵辞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也不在意身旁人的沉默,待醉意渐浓之时开口,那清泉般的嗓音便有了酒香,醇厚醉人,“他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那位叫雪舟的少年多些?” 该来得躲也躲不过,有了前些次的教训,杜梦楼假意思索了片刻,随后摇着头小声道:“小人不知。” “呵。”赵辞低笑出声,忽而伸臂将杜梦楼扯到了腿上,抬眸静静凝视着垂首之人,轻声道:“你还是怕我,才不肯说实话。” 那比之前更加冰凉的手环在了腰间,正戏弄似的揉捏着,杜梦楼小心翼翼地看向赵辞,道:“王爷皇家威仪,小人如何能不惶恐敬畏,所以不敢欺瞒王爷。” “好,本王不勉强你。”指尖捏住怀中人的下巴,赵辞沉声道:“一会让人将那雪舟带来,你再帮本王问问他,如何?” 赵辞的力量大得几乎要将颌骨捏碎,杜梦楼额角不觉渗出冷汗,却是一声痛都不敢轻呼,强忍着开口道:“雪舟是个傻子,他怎懂这些。王爷赏脸见他,只怕他不识好赖冲撞了您。小人方才说不知,是确实不知,庄主事务繁忙,心思如何会放在贱脔身上,只是偶尔闲暇之时图个乐子罢了。” “那……”赵辞言未尽,却是不再继续。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低笑声又复响起,赵辞端起一杯酒,凑在了杜梦楼唇边,道:“本王赏你的。” “谢王爷。”杜梦楼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就着赵辞的手将酒一饮而下。 赵辞见他饮后面不改色,便又倒了一杯喂他,瞧他神色自然,便道:“他是不是也时常这样喂你。” 这个他所指是谁,杜梦楼心知肚明,若再假意搪塞只怕惹怒赵辞,想了想才道:“偶尔。” 赵辞不动声色地自饮一杯,随即贴上了杜梦楼的唇将酒渡入,如此亲密之举,赵辞做来却全无暧昧,只待酒液滑入杜梦楼口中便立刻离去,“如此呢?” 杜梦楼的掌心已被自己攥出了血丝,他微微垂首,低声道:“不曾。” “他不曾如此对你,你可曾如此伺候过他?” 浓浓的酒气随赵辞言语扑上了杜梦楼的面庞,他不做迟疑,紧接道:“小人不敢在庄主面前造次。” “哈哈。”赵辞忽而大笑,气息吐上杜梦楼耳畔,吹气似的沉声道:“你这么不识情趣,如何让他喜欢?” 杜梦楼正要做答,赵辞又道:“不如让本王告诉你,该如何讨男人欢心。” 不及反应,杜梦楼只觉身体一轻,一阵头晕目眩后便有风声拂耳,然后整个背部便撞入床中,痛楚自腰而上,竟是几乎瘫软了半身。 赵辞这时不急不徐地走到床边,俯视杜梦楼片刻,忽然抬手紧紧扯住了他脑后的长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看得出,你并非真心怕本王。”赵辞掌心贴上杜梦楼的脸庞,轻柔的抚摩着仿佛对待情人一般,“你不怕是以为崔锦能为你撑腰?” 看着赵辞眼中的疯狂,杜梦楼却是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天真,他如今自身难保,怎还会记得起你。”浓重的阴影沉淀在眸底,笑容依旧的脸上已无如春风桃面般的风情,赵辞道:“别再痴心妄想!” 杜梦楼轻眨眼睫,嘴角扯出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这一笑之下令赵辞整个人散发出如寒冰的凛冽冷酷,扯紧赵梦楼的长发,狠狠地将他的头撞上床柱。 3 3、第 3 章 ... 第三章 血从额头淌下时,杜梦楼有了一些后悔。明知眼前之人是个疯子,十分的谨慎与驯服尚不足以全身而退,何况他不由自主的挑衅。 赵辞原是想贬讽杜梦楼一番,却因他一笑毫不留情地刺痛了自己。诛人诛心,赵辞深谙此道,对杜梦楼往往羞辱多过折磨,今日盛怒之下却是再无冷静。 被冰冷而坚硬的玉势贯穿的瞬间,杜梦楼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撕裂的巨痛,牙关一阵打颤,发出“咯咯”的瘆人之声。血色自脸庞褪去,苍白的薄唇仿佛破碎的蝶翅,在一张一合间微弱颤抖。呼痛的声音全涌在了喉间,只要稍稍放松忍耐,就能冲出道划空的凄厉惨叫,然而除了那止不住的“咯咯”声外,杜梦楼安静得像个死人。算不得什么,杜梦楼缓缓闭紧双唇,连那最后的牙关撞击之音也吞进了肚中。 赵辞将那硬物往内送入几分,恶质地左右转动着,只见纯白的锦缎床褥上又点点滴滴地开出了许多血花。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 “这么不经用的身体是怎么伺候你主人的?”赵辞半伏在杜梦楼身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那隐忍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的破绽。 杜梦楼痛得已有些失神,用所剩不多的清醒思考着该不该做答,又该如何做答,只怕一言半语的过失便要遭罪。他思来想去,却觉如今这般已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辞喜见得无非他如何凄惨,再强撑怕也换不来一分怜悯。杜梦楼轻轻抽气扯得身下一阵刺痛,他眉间微敛,眼里就含了些水光,唯唯诺诺地小声道:“王爷……您饶了我吧。” “不舒服?”赵辞手中动作不停,视线却饶有兴味地审视着杜梦楼。 一丝得意,一丝轻蔑,一丝戏谑。 杜梦楼委顿地半阖了眼帘,颤抖着声若蚊蚋,“求王爷……饶了小人。” “为何求饶?是怪本王不懂怜香惜玉?”赵辞一点点将玉势抽出,借着血液的润滑,硬物畅通无阻地抵在了入口。他好整以暇地瞧着杜梦楼惨白的脸,一边用那器物碾磨着紧/窒的边缘。 额上的血已渐渐凝固,灼热的胀痛却愈加清晰,杜梦楼也分不清到底哪种更难熬些,或者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赵辞才是恐惧的源头。 “想求本王怜惜,你也要有这个价值。”赵辞轻笑一声,手中的事物便一顶到底。 粗大的玉势毫不留情地再度撕裂身体,伤上加伤,痛到了极至反而变得麻木。身体微微弹跳,杜梦楼猛得吸入口气,却是半天也不见将那口气呼出。 眼瞧着杜梦楼半死不活的模样,赵辞染醉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满足。将沾满血污的玉势取出,像欣赏古玩似的在眼前仔细地瞧看了半晌,赵辞唇角一勾,视线连带手中之物一齐送向了杜梦楼,“本王已经让你舒服过了,现在该你伺候本王了。” 刺鼻的血腥拉回了杜梦楼飘散的意识,血淋淋的事物在亮堂的烛火映照下闪现水盈盈的艳丽光泽,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红玉。 杜梦楼只觉脑中紧紧地绷着一根弦,似乎下一刻就要生生扯断。 “要不要本王再帮你一次?”赵辞斜挑过一边眉梢,说话间已开始了动作,血玉从左到右,一点点涂抹过杜梦楼的唇。 血在无色的唇上绽放鲜艳,杜梦楼扔掉了紧抻在脑中未断将断的丝弦,算不得什么……他像是具灵魂出窍的躯壳,在赵辞的微愠中偏过了头,撑起身体趴在了床边。 “不敢劳烦王爷。”杜梦楼深垂眼帘,长发自光裸的背一丝丝滑下半遮掩了脸庞,让人瞧不清那阴影下的神情。 舌尖从唇中探出,没有半点迟疑地舔上了血红的玉柱。一寸不漏地从上移向根部,停在了赵辞的指尖旁。 指尖上也沾染着星点血色,杜梦楼抬眸望向赵辞,只见对方唇角擒着抹冰冷的笑意,便了然地将舌卷了上去。 赵辞忽然松开玉势,修长的手指往前一伸探进了杜梦楼的口腔,狠狠地抻住了那柔软的舌头,揉捏间开口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 眼睫微颤,血丝自杜梦楼唇角淌下。 赵辞嫌恶地抽回手,弯腰凑向杜梦楼耳边,染血的手指在他光洁的身体上拭了拭,用极轻的声音道:“崔锦用过的东西,太脏。” 杜梦楼轻咳一声,更多的血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赵辞方才的力量几乎扯掉他的舌头,动了动僵硬的舌根,杜梦楼将头低低地贴在床榻上,“谢……王爷手下留情。” 赵辞满意地看了眼杜梦楼,拂袖身后坐回到桌前,从一盘精致的瓷碟中捏了块黄澄澄的糯米糕,扔在脚边,偏首道:“你可以离开了。” 杜梦楼不敢稍适停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半滚着跪上地面,双手捧牢点心,又是一磕首,“谢王爷赏赐。” 赵辞不再看他,自顾自斟酒浅酌。 杜梦楼躬身退出房间,守在屋外的下人用冷水在他身上潦潦冲过,便照原路将他拖回了那阴冷小屋。 4 4、第 4 章 ... 第四章 雪舟不知是被门锁的响动惊醒,或是一直未睡,当杜梦楼被扔进屋中后,雪舟立刻便手脚并用地爬向了他身边。 “哥哥?”雪舟迟疑地伸出手摸上了杜梦楼的袖口,轻轻地晃了晃。 杜梦楼一身伤痛,疲惫不堪,恨不能一觉睡死过去,也再无心力敷衍这个傻子。 屋里光线暗淡,只在接近屋顶处有块尺方的小窗口,时不时地灌进些瑟瑟冷风,洒上些清冷月色。此刻那惨白的月光正罩着杜梦楼的面庞,雪舟又试探着摇晃了两下,见他双目紧阖纹丝不动,便没来由得一阵心慌。 “哥哥?”雪舟又怕又急,却又不敢大声喊叫,凑在杜梦楼面前,忙不迭地低唤道:“哥哥……哥哥?” 杜梦楼昏昏沉沉,几欲入睡,却次次都被这声音所扰,到后来竟是难得生出了些怒火。眉头一点点皱起,杜梦楼睁开双眼,一张满是担忧与焦虑的面孔便落进了眼底。那脸几乎贴在了他鼻尖上,黑亮亮的眼珠子像最璀璨的星辰,明亮纯净得叫人心底发酸。 见杜梦楼终于有了反应,惊喜霎时满布眼中,雪舟急道:“哥哥你醒了?我——” “吵死了。”杜梦楼低吟一声,抬手按上雪舟额头将那张脸推远了些。 雪舟在云梦山庄的一年里,崔锦虽对他十分善待却未能常伴左右,下人们的态度又恭敬疏离,只有杜梦楼时不时与他玩耍,可雪舟不知,杜梦楼的亲近也是崔锦的旨意。那时杜梦楼对雪舟虽说不上热情,碍于命令倒也敷衍得漂亮,如今山庄惨逢变故,两人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杜梦楼自是早已放下哥哥的身份,雪舟却全然未觉,仍一心一意的信任于他。然而三个月宛如地狱的生活,也让雪舟那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头脑学会了些察言观色……要听话,否则就得挨打,挨饿。不能惹哥哥生气,否则哥哥就会不理他。 杜梦楼那一推没有多少力气,雪舟却是乖觉得蹲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紧随在杜梦楼身后。他对杜梦楼又怕又想亲近,杜梦楼冷淡时,他就怕得多些,杜梦楼稍微给些好脸色,他又忍不住靠过去。雪舟不通人情,不明事理,他一切的悲喜都是简单而直接的。 杜梦楼吃力地挪向墙角,撑着身体转靠在了墙上,身下的刺痛猛得激起层层冷汗,瞬间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 便浸透了衣襟。 缓过最初的不适,杜梦楼抬眸看向了雪舟,雪舟也正望着他,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杜梦楼是有气无力,而雪舟似是有许多的话要讲,却又不敢真的开口。 沉默间,“咕噜噜”的声音突然响起,雪舟急忙掩饰般地垂下了脑袋,手指拨弄着地上薄薄的一层尘土,左拢右拢地捏出了颗小小的馒头山。 杜梦楼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摸进了怀中。 “给你。” 雪舟重新抬起头,眼前就多出了块飘着香气的点心。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杜梦楼,对方只微微扬了扬下巴,雪舟便立刻欢喜地接了过来。一口下去就啃出了个大大的豁口,连嚼都没嚼便又咬下了第二口。他边吃边瞅着杜梦楼,黑黑的眼珠亮得像夜幕中洒下的一颗颗小星星。杜梦楼不觉弯了弯唇角,只是这个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等他意识到时,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又不着痕迹地偏过了视线。 “哥哥你吃。” 杜梦楼闻声望去,雪舟捏着剩下的一半糯米糕正往他嘴边递着。杜梦楼摇了摇头,雪舟便挪到他近前,掰下一块道:“我喂你。” 杜梦楼倒不是想跟雪舟客气,他额上的撞伤甚重,早已是眩晕难忍,胃里止不住地翻腾,若不是强忍着口气,只怕连胆汁都要呕了出来。 见杜梦楼双唇紧闭,一意拒绝,雪舟也不敢再多勉强,便又贪婪地吞咽起来,边吃边开心道:“哥哥你好厉害!每次都能带好吃的回来。” 杜梦楼眼皮跳了跳,闭目养神着不再搭理身旁之人。 吃光了点心,雪舟有些意犹未尽地挨着杜梦楼坐下,脸上仍挂满笑意,他攥着杜梦楼的手指,像个天真的孩童般道:“哥哥你下次也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闭嘴。”杜梦楼抽回手,身体贴着墙向下滑去,额上滚烫身上却泛着彻骨的冷意,杜梦楼拢紧单薄的衣衫蜷缩成了一团。 “哥哥你怎么了?”雪舟也顺势一齐躺在了地上,他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之人,他不懂,但他能感觉到杜梦楼的异样。雪舟怕惊扰了他,用气息似的声音唤着,“哥哥?” 杜梦楼已是意识涣散,只是那一声“哥哥”却教心头微微颤了颤,他累得眼皮也抬不起来,只轻声道:“听话,不要闹。” 那声音孱弱却又含着隐隐的温柔,雪舟很是乖顺,便一声不响地静静看着杜梦楼。看得久了自己也犯了困,他想往杜梦楼怀中挤去可又怕惹人厌烦,便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揽在了杜梦楼的腰间。见杜梦楼并未出声呵止,他更觉安心,将杜梦楼往怀中带了带,蹭了蹭他的鼻尖,才心满意足地沉入了梦乡。 5 5、第 5 章 ... 第五章 天际将明之时,雪舟被怀中人滚烫的体温惊醒了。 雪舟茫然无措地在杜梦楼身上摸索着,隔着薄薄的衣料,掌心下的每一寸都是惊心的烫手。他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熬,当初刚被带到这里的那晚,一个面目模糊满身汗臭的男人从他身上退出后没多久,他便开始浑身发烫,仿佛被投进了烈焰中炙烤一般。那时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有人用湿布一遍遍擦拭着他的额头,隔一会就有沁凉的水渡入口中。第二天醒来时,他正安稳地躺在杜梦楼的怀中,他病怏怏地唤了声“哥哥”,原本阖起的双眼忽然就睁了开来,深不见底的眸光望向了他。哥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喂他喝了些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雪舟还记得,哥哥的手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哥哥?”雪舟晃了晃杜梦楼的手臂,惶惶然地轻声开口。 杜梦楼脸色苍白,双颊却染着诡异的艳红,感受到外界的侵扰,眉头便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敛。 雪舟有样学样地抬手抚上了杜梦楼的额头,谁知却换来杜梦楼几不可闻的闷哼。昨夜光线暗淡不易察觉,此刻蔼蔼晨光中那额角的伤淤肿胀已是清晰可见。雪舟先是不解,不知哥哥头上何时多出了这样一个鼓鼓的包,他又是奇怪又是担忧,便拿指尖轻轻地抚摩。随着他动作落下,杜梦楼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身体,痛楚的声音终于从喉间溢出。 雪舟惊惧地收回手,觉得指尖都在那一声痛吟中变得酸麻,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怕极了哥哥醒来后会生他的气。可杜梦楼依旧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雪舟开始深深地感觉到了害怕。这与面对强迫他的那些人时不同,是打心底生出的无助,他不敢去想如果哥哥一直不醒,他该怎么办? 惊慌失措的雪舟回想起杜梦楼曾经的做法,便立刻爬起身跑向了盛水的木桶旁,一瞧之下,却是满心的失望。他怎么都忘记了,这小桶自昨日起便是空了的,他也整整一天都没喝上口水了。若是平时,再渴上一时半会,屋外的人总会记起他们,可眼下……看着无知无觉的杜梦楼,雪舟不敢再等下去。 “有人么?有人么?”巴掌落在木门上,敲得“啪啪”做响。 如此不懈地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耳听一声不满的粗吼,“吵什么!” 雪舟蜷了蜷有些肿痛的手心,隔着门,声音里带着乞求,道:“我……我们没有水喝了,能不能给我些水?” 屋外寂静了许久,久得雪舟以为方才回应他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待抬起的手即将再次落下时,门后终于响起了锁链当啷的撞击声。 雪舟忙往后退去两步,等门由外打开时便急切地小声道:“我……我们没有水了,能不能给我些水?” 他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也不懂要如何伏低做小,如何看人眼色谄媚。 站在门口的壮汉满脸不善地看着雪舟,又看了看脚边的木桶,最后将视线送向了角落里正自昏迷的杜梦楼身上。 雪舟看不懂壮汉眼底忽起的兴致,只是仍低声地哀讨着要水。 壮汉不理不睬地与雪舟擦身而过,却是停在了杜梦楼身前,他伸出长腿,不干不净的鞋面踢了踢杜梦楼的下巴,咧嘴笑道:“怎么,昨晚才被王爷宠幸过,今天就装死人啊?” 雪舟不明所以,站在壮汉的身后,战战兢兢地瞧着那只脚从杜梦楼的下巴挪到了领口处,正一点点地往里蹭着。 壮汉忽然下了狠劲,一脚踩住了杜梦楼的锁骨。 “恩——”杜梦楼被这突来的巨痛激醒,大睁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 双眼直楞楞地盯着上方。 “哥哥!”雪舟不知杜梦楼是被生生疼醒,只见他终于有了意识,便欢喜地要往他身边扑去。 “滚!”还不及靠近,壮汉一抬腿的工夫,雪舟人已撞在了对面的墙上,发出“嗵”的巨响。 雪舟又痛又怕,再也不敢向前走去,怯生生地像只小老鼠般抱头缩进了墙角。 壮汉此刻已半蹲着身,长臂往杜梦楼腰间一埋,就将系腰连着亵裤一齐退上了膝弯。 阵痛一过,杜梦楼又恍惚了起来,模糊间觉得有人在扯弄他的衣衫,可眼前总像是罩着一片浓雾,什么都看不真切。连耳旁的声音也像是山谷中的回声,在脑中嗡嗡做响。 “别以为王爷看得上你,你就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王爷的命令只是留你们一口气,可没说老子不能弄你!”壮汉将杜梦楼翻了个身,大掌在那柔嫩的腿根处大力地揉捏了几把,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啧啧叹道:“云梦山庄的庄主可真会享受,瞧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极品。” 壮汉言罢就从裤中掏出了肉刃,硬邦邦地顶在了杜梦楼的股间,暗哑着沉声道:“把我伺候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壮汉原想一鼓作气横冲直撞,哪知半路里突然冲出了个人影,一个大力将壮汉从杜梦楼身上推了下去。 壮汉猝不及防狠跌在了地上,腿间的事物在这猛然的惊吓中顿时萎靡不振。 雪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把比他高壮了两圈的人掀翻在地,他一时吓得寒毛直竖,可挡在杜梦楼身前的身影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定。他知道壮汉要做什么,那滋味有多痛苦他也知道,现在的杜梦楼还能不能承受住雪舟不知道,他只是怕,怕得不得了,比壮汉的拳头还要让他恐惧。所以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惹怒了壮汉,而且是怒不可遏。 6 6、第 6 章 ... 第六章 眼瞧着携着风声的拳头就要砸下,雪舟忽然奋力地冲上前,牢牢抱住了壮汉的腰身。他的腿半拖半跪地拽在地上,用尽全力想要阻止壮汉的动作。 拳头改变了方向,从直直挥出变成下坠的趋势,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雪舟的脊背上。雪舟疼得哇哇大叫,却是死也不肯松手,壮汉怒火中烧,一肚子恶气全撒向了雪舟。 几下重捶过后,雪舟终于是有些力不能支,他慢慢往下滑动,脸贴着壮汉的大腿,抽着凉气道:“别这样……别这样……” 壮汉不为所动,一开口便是铁石心肠的咒骂。 雪舟仰起头望着高大的男人,手指还紧紧攥着男人腰间的衣裳。他要哭不哭地哽咽了一声,红着眼角道:“我哥哥难受,你别这样……别这样……” 他那张脸黑乌乌脏兮兮的,也看不出原本似雪白的皮肤,只是他五官长得极漂亮,眉如远黛,眼若寒星,还带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如今是未脱少年青涩,若再过个三两年的光景,便也是那万里也难挑一的美男子了。 壮汉看着那微微张开的樱红的唇,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欲望所替,粗糙的指腹揉搓上软嫩的唇肉,壮汉瞥了眼杜梦楼,又将目光移回雪舟,开口道:“真是个关心哥哥的好孩子。” 雪舟见他停了拳头又换了副慈善模样,便以为是折磨到了头。心一安,就忆起了最初的目的,忙道:“水,给我些水。” “我会给你水,只要你乖乖听话。”壮汉边说边将雪舟往另一边的墙角拖去,雪舟原本还有些小小的抵抗,在听到“我会给你水”后,便彻底地任由了男人摆布。 雪舟跌坐地上,被高壮结实的男人死死地堵在了角落。 壮汉先是拍了拍雪舟有些木然的脸蛋,然后随手扯落腰带,长裤一褪到底挂在了男人的脚踝处。他叉开双腿,一手捏住雪舟的下颌往上抬起,一手握了腿间半软不硬的肉块往那唇边蹭去。 “先舔舔,再含住。”壮汉喘着粗气催促道。 热烘烘的肉块像是头怪物般,坚持不懈地往雪舟嘴里钻去,那气味他不喜欢,总觉得肚子里有什么翻来倒去得直要往外冒。 壮汉见雪舟仍是一动不动地发愣,就有些不耐道:“你不愿意就让你哥哥来,不过换了他,我可没这么好脾气!” 雪舟听得半懂不懂,只知再不照做哥哥就得难受。他不喜欢那东西发出的气味,可也没有十分的排斥,往日里进进出出的人没少折腾过他,这事上,雪舟是完全的懵懂无知,就跟打在他脊背上的拳头一样,只有疼痛。 被迫身下的屈辱感,雪舟不觉,他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那么多的东西。没有自尊,不懂爱,也不懂恨。 粘腻的唾液声,沉闷的喘息,间或夹杂着难耐的闷哼,狭小的房间在彻底大亮的天光下,一切恶欲都似再难掩饰。 不知何时,躺在不远处的人翻动了身体。杜梦楼仿佛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过来,细长的眸底是犹如秋湖的沉静目光。他容貌俊秀而妩媚,若肯卖弄风情自能勾人神魂颠倒,可惜性情冷硬,一丝一毫的柔情也不愿施人。当初崔锦以救命之恩换他三年自由,却是连真心一笑都不曾求得。 杜梦楼微微偏着头,贴近地面的视线只看得到角落里晃动的腿脚。粗布衣裤掩着白锦的长衫下摆,正大幅度地前后挺动着,被挤在墙角退无可退的白衣人发出了低低的咽呜。 不是哭声。杜梦楼从不曾见过雪舟哭闹,即使是第一天到这里时被那么粗暴地对待。 眼前的场景他经历过,也看过许多次,早已麻木。自尊算什么?算不得什么……没命重要,甚至没有一口水,半个冷馒头重要。 男人忽然像野兽一样的吼叫,白衣人整个身体都僵了僵。杜梦楼闭上双眼,不再去看。 耳边先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声,然后是衣料摩挲的声响。有人正向门口走去,紧接着是另一个脚步声,以及沙哑的乞求,“水……” 门被重新锁紧,巴掌“啪啪”地打在木板上,雪舟的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你答应给我水的,答应的……” 不过片刻的工夫,在雪舟乞怜的声音中,门再度打开,粗鲁的男声响起,“急什么!拿去!” 雪舟立刻噤声。 光亮自薄薄的眼皮退去,杜梦楼心知男人已经离开。他此时大可以睁开眼睛,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6 像往日般面不改色地夺过雪舟要来的水。他其实渴得恨不能喝自己的血了。 可直到一个柔软冰凉的事物贴在他唇上,清凉的水即将渡入时,他才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般猛得睁大了双眼。 那淫邪的气味深深地刺激着杜梦楼,而它是来自雪舟的事实,仿佛铁锹凿进了心窝。脑里的弦又开始左右拉弓地抻了起来,绷得死紧死紧。 杜梦楼推了一把,雪舟便在意料之外的力量下向后仰去,碗里的水瞬间泼洒在了地上。 “啊、啊——”雪舟无意义地叫喊了两声,一只手开始忙乱起来。水早已渗得无影无踪,雪舟慌乱地拾拢着,手上满是泥污。他傻傻地弄了半天才终于认清现实,这些水是回不到碗里了。 杜梦楼一阵恍惚,心头生出股无可言说的情绪,不知是愤怒还是仇恨,也不知该怒谁,恨谁。 雪舟把脏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这才将那碗水稳稳地放在了杜梦楼面前。杜梦楼清醒了,他原本是开心极了的,可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推开他,不过想不明白不要紧,他只要听话,哥哥不会气他很久。雪舟往后退出了两三步,又不肯离得太远,就蹲在那里静静望着杜梦楼。 杜梦楼虽是虚弱透了,休息过半日倒也恢复了些体力,他原本身体就好,从不生病,若不是头上的伤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杜梦楼撑起身体靠在了墙边,他看了看地上的碗,又看向雪舟。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半晌后才开口道:“我求你了?” 雪舟眨巴着星子似的眼眸,知道哥哥是在跟他说话,可他傻,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杜梦楼抬起眼帘,冷月般的目光落在了雪舟身上,目光一点点移动,最终仍是回到了那一碗水中。 发软的手指牢牢地扣在了碗沿上,杜梦楼急切而又谨慎地喝下一口,当冰凉的水滑过焦渴的喉间时,他几乎忍不住要长叹一声。 碗里的水所剩不多,杜梦楼喝过一口后便停了下来,盯着碗沿低声道:“过来。” 这句话雪舟听得懂,像是只得了主人命令的小狗般,急切切地凑了过去。 等雪舟挨在身旁后杜梦楼才喝下了第二口水,然后毫无征兆地贴近了雪舟,轻松地撬开他的双唇,将水渡了进去。杜梦楼的舌同时探进了雪舟的口中,在水的湿润凉滑中,一寸寸地扫过他的齿龈和口腔。 骚动在舌尖的触感对雪舟而言是那么陌生,他怔怔地连渡进的水也忘了吞咽,只是僵硬地承受着这奇妙的感觉。 杜梦楼并未察觉雪舟的异样,他忙着将那男人的味道一一消除。 那么柔软,那么温柔,搅动在口中的湿软让雪舟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一想到那撩拨的唇舌是哥哥的,心头就像住了个小蚂蚁,啃得他麻麻痒痒。他是一点也不明白,只觉得喜欢极了,不能更喜欢。 杜梦楼在这个“吻”中一点点将水渡尽,然后便要起身,哪知雪舟的手臂早揽住了他的脖颈,察觉到杜梦楼的疏远,立刻便用了力气将他拉回了唇边。 雪舟的吻生涩而热切,杜梦楼皱眉紧闭了双唇,他便只满足地流连在那人唇畔,学着杜梦楼方才的动作,舔着吮着。 “哥哥……”雪舟小猫叫似的在杜梦楼的唇间轻语。 杜梦楼只当他是还想再喝,就有些无情地将他推了开来。 雪舟如梦初醒,眼里湿漉漉地贴在了墙边,目光却是再也不肯离开杜梦楼半分。 杜梦楼一口气喝下半碗水,剩下的半碗被他放在了脚边。右手食指送入齿间,一咬牙便有血珠涌出,杜梦楼捏紧指尖,只见一颗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进了碗里。原本澄澈的清水瞬间变得粉红。 “喝了。”杜梦楼头也未抬,只低声吩咐道。 这不是雪舟第一次喝溶了杜梦楼血液的水了,他听话地端起碗,两三口便喝了个底朝天。 7 7、第 7 章 ... 第七章 这一整天出奇的平静,晌午十分,又有下人开恩地送了半桶水进来,杜梦楼喝足后雪舟也痛痛快快地饮了个肚饱。 热度退下,杜梦楼只觉得身体又虚又浮,精神也不济,想来到底是遭了趟罪,一时半刻也难见好。杜梦楼蜷在地上,闭眼又睡了过去。 雪舟见他这样也不敢吵闹,便一个人缩在墙角看起了蚂蚁搬家。 他虽然是个傻子,只怕连六、七岁的娃儿也不如,却仍有个自成一体的世界。无论是在云梦山庄住过的犹如仙境的香雪园,还是这个逼仄阴暗的囚牢,都可以成为他的乐园。杜梦楼是园里的一只蝴蝶,或者小鸟,这让雪舟很开心,若有一日蝴蝶不见了,他也会十分伤心,然而这伤心又简直不值一提。因为崔锦也曾是乐园中的点缀,可雪舟现在几乎将他遗忘了。 日头西落,正午时还暖洋洋的小屋转眼就变得阴渗渗,雪舟跺了跺蹲得发麻的腿脚,一步步往杜梦楼身旁挪去。 “哥哥,我抱着你睡吧。”雪舟觉得冷,他其实更想被杜梦楼抱着,可对方显然没有心情满足他的愿望。 杜梦楼睡得不沉,听到耳边的嗡嗡声就知道是雪舟在嘀咕着什么,他不想理会,驱赶蚊蝇似的抬手挥了挥。 雪舟实在被他拒绝过许多次,早已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腆着脸耍赖,他也有聪明的时候,比如现在静悄悄地躺下,再静悄悄地搂住杜梦楼,他知道哥哥不会真得赶他离开。 雪舟的气息从后靠了过来,热乎乎的鼻息喷在了后颈上。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杜梦楼半睁开了双眼。腰上还圈着条柔弱无骨的细胳膊,一只白皙的手正贴在他腹部,微微蜷曲的指头,指尖陷在衣衫里,要抓不抓地捏着些衣料,像是不敢攥得太牢又不能全然地放下心来。杜梦楼忽然有种感觉,雪舟其实并不是个傻子,然而想法一瞬即逝,他觉着再这么跟雪舟日日相处下去,自己也要脑袋不清醒了。 像是为了打消杜梦楼的顾虑,夜色渐浓之时,小屋里多出了四个陌生的“访客”。 这四人着装统一,显然比那些看守他们的下人要高贵许多。 雪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虽明知无用,仍是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朝杜梦楼靠去。 杜梦楼的心却是一点点往下沉着。眼前的这些人,不仅仅是衣饰相同,就连表情都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7 如出一辙——冷漠,像覆在脸上的面具,透着沉沉死气。 杜梦楼和雪舟被四人护在中间,带出了小屋。没有粗暴的态度、粗鲁的举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王爷有请。” 三个月来,这是雪舟第一次从小屋中走出,他昨夜还在想要能跟哥哥一起出去就好了,今日便得偿所愿。左右地瞧着阔别已久的世界,雪舟简直有点兴奋。若说此时的心境,雪舟已如登仙境,杜梦楼便是如坠地狱。他想从周围人的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然而那些人宛如会行走的木雕,目不斜视。 月光皎洁,这王府内又矜贵奢华,便是曲径通幽处也间隔有烛火照明。倒是将视线所及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杜梦楼知道,这条路不是通往赵辞住所的旧路。 雪舟不知何时在路经的园子边采了一朵白菊,这会就献宝似的往杜梦楼怀里塞去,“哥哥给你。” 杜梦楼沉默地接过后立刻就扔在了脚下,然后拉起雪舟的手,将这个高兴得有点得意忘形的人牵在了身边。 雪舟甚是可惜地回头望了望地上的白菊,但他一向最听杜梦楼的话,从不敢提出异议,更何况哥哥难得肯拉着他的手,他那点小小的伤心很快就被抚平了。 杜梦楼的掌心不觉渗出了些细汗,粘湿湿地贴在雪舟的手背上。他瞥了眼身旁的人,雪舟正连蹦带跳地走着路,眼睛不知餍足地看着四周的景物,脸上满是天真笑容。杜梦楼忽然紧了紧掌心,在雪舟将视线送来之前却偏过了头。他不想承认自己心中的胆怯,如果他只是独自一人,或许他不会觉得害怕。 一路的忐忑,在到达目的地后,杜梦楼反而平静了下来。 领路的四个人守在了屋外,不知是宁王的命令,还是根本就不担心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能玩出什么花样。 杜梦楼站在满室氤氲水气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正中的温泉池。 “哥哥。” 隔着水雾,雪舟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他如今又总是副怯生生的神情,倒像是个委屈得要掉眼泪的小模样了。 杜梦楼收回目光,手指来到腰间,轻轻一勾便松开了衣襟的系带。他迅速脱得精光,绕过半边的水池沿着白玉阶梯下到了水中。 雪舟先是愣了愣,很快便有样学样地跟着淌了进去。他不知水中深浅,脚踝刚碰到水面就直往里蹦,杜梦楼原是背对了他,这时就好象脑后多长了双眼睛似的,竟是转了个身,不偏不倚地将雪舟接个正着。 雪舟许久不曾见过这么多的水,方才踏空而悬起的心在安稳地落进杜梦楼怀中后,便又立刻雀跃了起来。他半挂在杜梦楼身上,双脚在水里一阵扑腾,溅起了些不大不小的水花。 “好玩么?”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杜梦楼忽然开了口。 雪舟重重地点着头,搭在杜梦楼肩头的手开始得寸进尺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哥哥,我们能在这里多玩会吗?我不想那么快回去,回去有点冷。” 还能回哪去? 杜梦楼掰开了雪舟的手,滑动到池边,那里有早已备好的布巾。他取过一块浸湿了,开始一点点擦洗起身体。 雪舟见哥哥不肯陪他玩,便也死心踏地地一个人自娱自乐起来。他像个撒欢的小狗,刨着水从池子的一头游到另一头,就这么来回地戏耍,也不知疲惫。等他有意无意地喝了半肚子池水后,便满足地游回了哥哥身边。 杜梦楼瞧他一身雪白,像条活鱼似的在水里扭来扭去,心里不禁微微一动。其实雪舟什么都好,长得漂亮,性情温顺可爱。可他是个傻子,他的好,杜梦楼看不见,杜梦楼几乎不把雪舟当人得看。 雪舟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他这个哥哥的心思,他站在杜梦楼面前,捧起一手心的水,像浇花似的洒在了杜梦楼的胸前。他那眼里有些像对待珍宝般的小心翼翼和呵护。而杜梦楼现在确实是他乐园里的一个宝贝,他不想失去他。 杜梦楼让他转身背靠着自己,从肩膀的位置开始擦拭了起来。 雪舟高兴得简直有些害怕,他希望眼下的感觉能维持的时间长些,所以紧紧地闭起了嘴巴,只当快乐要溢满心口的时候才舒服的哼上两声。 湿布巾慢慢移上了雪舟的颈子,那细细的感觉仿佛只要一只手就能捏断。原本圆润的脸蛋,如今也显出了尖尖的下巴。 不知为何,杜梦楼忽然就想起——这个人,崔锦待他如珠似宝;这个人,曾是别人手心里的宝贝。现在落在自己手里却成了个瘦骨伶仃的小可怜。 8 8、第 8 章 ... 第八章 杜梦楼的手摸着雪舟嶙峋的肩胛,兀自沉思。 雪舟的情形却有些古怪,背靠着杜梦楼一点点往水里缩去。眼瞧着水都要漫过了鼻腔,杜梦楼觉出不对,捞鱼似的将雪舟提溜了出来。 “干什么?”杜梦楼语气不善,他难得拨出点心思在雪舟身上,就有些看不惯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当他面前作怪。 雪舟畏畏缩缩地转过身,又不由自主地往水里躲了躲,只露出张小脸望向杜梦楼,结巴着道:“我……我难受……” 杜梦楼仔细瞧着他,就见他那张脸涨得通红,湿润的眼眸里满是迷茫无措。杜梦楼一时也查看不出什么,便抬手贴上了他的额头,雪舟忽然身体一软靠向了杜梦楼。 又硬又烫的玩意猛得顶住杜梦楼的腿根,等不及似的磨蹭起来。 杜梦楼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渐渐得连指尖都在颤抖,怒火肆虐着胸口,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而出。 “恩……哈……”雪舟不知该如何排解这种不适,他扭动着腰枝毫无章法地动作着,似乎好了一点,又似乎更加难熬,他仿佛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便慌乱无神地向杜梦楼求助道:“哥哥……我……” 杜梦楼一张脸青白交加,直想一脚将雪舟踢开,他敛眉看向雪舟,心中的怒火却悄然熄灭。明明身陷欲望,那双星眸里却只有乞求与无助。雪舟和其他人不一样,杜梦楼告诉自己,对这样的雪舟发怒简直是有些无聊,因为他什么都不懂。 杜梦楼在水下摸索到了雪舟的手,指引着他握住了腿间的事物,然后掌心整个包住他的,上上下下地撸动了起来。 唇间立刻便溢出了呻吟,雪舟微眯起双眼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8 ,食髓知味地加快了动作。 杜梦楼“功成身退”便要撒手,雪舟另一只手却忽然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喘息声在蒙蒙水雾中湿腻了起来,雪舟的火热总是似有若无地擦过杜梦楼的掌心,清纯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也有如此迷乱颠倒的神情。与雪舟的激动与热情相反,杜梦楼的眼底沉静如水,像是尊泥塑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啊……哥哥……”雪舟的身体越绷越紧,眼角通红,开阖的双唇颤抖着些模糊的呓吟。 杜梦楼适时地握紧了些,随着雪舟快速撸动的动作,一股比温泉池水还要滚烫的液体喷溅而出,像条柔软飘逸的白色丝线,缕缕地缠绕在了杜梦楼的指间。 极至的快感令雪舟一阵恍惚,他像根随波逐流的水草,依附在了杜梦楼胸前。 雪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脑袋里乱哄哄的,心口又涨得生痛,他理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无比满足,他的快乐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领地,而带他至此的人正是哥哥。 雪舟放开了杜梦楼的手腕,一双手开始无意识地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释放过后的软物也在杜梦楼的腿间轻蹭着。 “哥哥……”雪舟的声音软糯糯的,温顺极了。他慢慢抬起头,在接触到杜梦楼的目光后,脸上竟泛起了潮红。他几乎是有些痴迷地看着对方。雪舟不懂“吻”的意义,他只是很想这么做。当贴上哥哥的唇时,他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这比刚才的事情还要令他舒服,仿佛舌尖上的是一颗糖,一直甜进了心窝。 杜梦楼可以将雪舟当成只小狗小猫,教他舒解欲望,然而他无法忍受雪舟这几乎带着感情的吻。 雪舟被哥哥推开时跌进了水里,杜梦楼却已转身走回了池边。 雪舟呛了水,几乎咳出心肺。其实他早就习惯了杜梦楼的冷淡和拒绝,可不知为何,刚才被推开的瞬间他鼻子酸得要命,有什么东西直往眼睛里冲。 他傻得不知道他伤心了。 杜梦楼在池边的软榻上看到了两件同样式的白色衣衫,他没有迟疑地拿起一套穿在了身上。层层的白纱轻薄而飘逸,仿佛是来自天界的羽衣。同衣物放在一起的还有锦靴和发冠。穿戴整齐后,杜梦楼动作熟练地将半湿的发挽成髻,用玉簪固定在了头顶。 雪舟水淋淋地爬上来后,就看到了坐在软榻上的杜梦楼。他许久不见哥哥这样干净整洁的装扮,心里就想,他哥哥好看,什么都好。 杜梦楼垂着头,面上毫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舟刚惹恼了他,便也不敢吱声,自己擦干了身子,学着杜梦楼的样子拿起了另一套衣裳。衣服鞋子他都会穿,可头发却不会梳,急得团团转也只见乱糟糟的一个脑袋。 杜梦楼缓缓抬起眼帘,看了会面前笨拙的人。那两件衣裳仿佛都是照着杜梦楼的尺寸所裁,穿在雪舟身上就显得有些松垮。他原本就饿得瘦瘦小小,如今看着更是小成了一丁点,还好个头与杜梦楼相差不多,否则连衣裳也撑不起来。 杜梦楼拿过扔在手边的干布巾,走到了雪舟身后。撩起如墨瀑的长发,一缕缕擦拭起来。 “哥哥……”雪舟紧张地僵直了背,嗫嚅着开口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杜梦楼沉默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直到发梢不再淌水,才将头发高高束起,也不挽髻,只用玉冠和簪子固定在了雪舟的脑后。 做完这些,杜梦楼退回到软榻重又坐了回去。 雪舟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蹲在了他的脚边,仰着张小白脸望着杜梦楼。 杜梦楼也回望向雪舟。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样,静静的对视,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在想什么,然而又有着一种无言的交流。好象这世间就只剩两人,不得不相依为命的两人。 雪舟的脸庞比那白玉簪还要白净无暇,眼睛里滴溜溜地转着又黑又亮的眼珠子,挺巧的鼻尖,丰润的樱色唇瓣,实在是个漂亮的少年。杜梦楼不知雪舟到底多大,或许十六、七,或许十七、八,或许雪舟的年纪已经算不得是个少年,可他稚嫩而单纯,总容易让人忽略他真实的岁数。如果他不傻,如果能再过个几年,雪舟一定会蜕变成俊美无俦的男子罢。 杜梦楼忽然扶住雪舟的肩膀,将他拉起来坐在了自己腿上。 手臂从后环住了雪舟的腰,杜梦楼看着他又是局促又是惊喜的表情,微微垂眸,低声道:“我对你不好,以后也没机会再对你好。” 雪舟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攥住杜梦楼的手指道:“哥哥对我好。” 杜梦楼抬眸,望进雪舟的眼睛,“我对你好么?” 雪舟笑得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还怕杜梦楼不肯相信,用他那小脑瓜寻索了半天能够表达自己心情的言语,然后才点着头道:“最好!” 杜梦楼静静地看着雪舟,许久后才微微移开了视线,声音里似乎带着点笑意,他开口道:“傻子。” 9 9、第 9 章 ... 第九章 雪舟只见过赵辞一次,就在他和杜梦楼被带进宁王府的当天。如今他对赵辞已经没了印象,所以便仔细地瞧了起来,目光在那眉眼处流连忘返,竟是生出了些莫名的喜欢。 他看赵辞,赵辞也打量着他。 其实早在得知雪舟是个傻子后,赵辞就对他失了兴趣。他曾经好奇崔锦喜欢的是如何的人?结果当真在眼前了,一个呆板得毫无情趣,一个竟是白痴。若不是形貌实在出色,赵辞都要怀疑手下人办事不力,随便抓了两个活口敷衍于他了! “雪舟。”赵辞微微一笑,如春风过寒庭。 雪舟眨巴着眼,一脸的好奇,“你认识我吗?” 赵辞轻一点头,温和道:“我认识你,你却好象不记得我了。” 雪舟看向跪在脚边的杜梦楼,见对方不出声也不理他,就又将视线送回了赵辞的方向,道:“你是谁?” 赵辞一身鹅黄劲装,窄袖束腰,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自是一派贵气天成。他语含笑意道:“我是宁王。” 杜梦楼从一进屋便跪到了现在,他本要拉着雪舟一起叩首请安,却被赵辞制止。杜梦楼心知这非是开恩,而是赵辞一时兴起,想要逗弄个傻子罢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9 雪舟无知无畏,只觉赵辞语笑温柔,与往日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全不相同,就有了亲近之意,“宁王,你认识我,也认识我哥哥吗?” “哥哥?”赵辞随他视线看向杜梦楼,随即点头笑道:“自然是认识的,我与他……交浅言深,颇为投契。你说是么,杜梦楼?” 杜梦楼深深垂首,低声道:“蒙王爷错爱,小人惶恐。” 眼底寒光一闪即逝,赵辞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欢杜梦楼,并非因为他是崔锦身边之人,而是这人麻木得近乎刀枪不入,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刚性,却偏偏示弱也示得教人难以舒心。 赵辞一敛心绪,又对雪舟温言道:“你这个哥哥我认得,你还有个哥哥,我也认得。” 雪舟答得倒快,“我只有一个哥哥。” “哦?”赵辞微眯双眼,玩味地看着雪舟,问道:“崔锦不是你的哥哥?” 雪舟只觉得这名字十分的熟悉,可一时又有些懵懂,小声嘟囔道:“崔锦?” 赵辞颇有耐心地说道:“正是云梦山庄庄主。听说你在那里也住过有一年了。” “庄主……”雪舟恍然大悟,连忙解释道:“庄主不是哥哥。” 赵辞温颜一笑,心想不过是称呼上的不同,这个白痴还如此较真,便又接着道:“庄主对你可好?” “好!”雪舟笑得开心。 杜梦楼膝头贴着冷冰冰的地面,耳闻雪舟与赵辞一番话,便觉寒气蹿入了四肢百骸,激得一阵寒战。 赵辞的声音更显温柔,他贴近雪舟身前,微微垂首看着他的眼睛道:“有多好?” 雪舟仰起尖尖的下巴,认真地想了想,眼角弯弯道:“庄主给我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哈。”赵辞轻笑一声,指尖便轻柔地摩挲上了雪舟的脸蛋,“他对你这么好,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 雪舟显然不太明白“回报”的意思,他想了许久,眼看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才犹豫着说道:“我……我给他吹笛子。” 赵辞一怔,突然大笑出声,拍了拍雪舟的脸,道:“你倒是比你哥哥有趣许多,可惜是个傻子。” 杜梦楼猜不透赵辞言外之意,心里便有些发怵。 雪舟自这大笑声中惊醒过来,却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只不解道:“傻子是什么?” “没人告诉过你么?” 雪舟摇了摇头,他之前才问过哥哥,可哥哥不肯说。 赵辞渐渐收敛笑意,摆出副认真诚恳的态度,道:“你就是傻子。” 雪舟似懂非懂,竟是被他说得有些发急,忙道:“我是雪舟……不是傻子。” 赵辞眼含笑意,也不与他争辩,转身走到桌旁坐下,对着满桌的珍馐佳馔,道:“都过来吧。” 杜梦楼得了赦令,面上却未见轻松,他悄悄扯过雪舟的袖口将他一齐带到了桌边。 “坐。” “谢王爷。”隔开雪舟,杜梦楼挨坐在了赵辞身旁。 雪舟一见满桌的食物,肚子立刻“咕噜噜”乱叫了起来。黑眼珠闪闪发亮,盯着那些碗碟如何也收不回来。 赵辞眉眼舒展间,笑意盈盈,“想吃?” “恩——”雪舟话还未说完,就被杜梦楼在桌下踩住了脚。他要喊不喊地皱了张小脸,瞥向哥哥微微敛起的眉头,赶忙晃着脑袋,小声道:“不……不……” 赵辞低笑一声,斜睨着杜梦楼,道:“不用心急,本王今日有件高兴事,想与你们一起分享,这桌饭菜也是专为你们而备。” 杜梦楼眉眼低垂,恭敬道:“小人向王爷道喜,谢王爷赏赐。” “同喜才是。”赵辞神情慵懒,慢悠悠开口道:“本王已经得知了崔庄主的下落。” 杜梦楼面色平淡,心头却猛得缩紧,虽已有预料,可当真听在耳中却又是另一番的滋味。 “本王原想以崔庄主的境况,自然是天涯海角,远走高飞了。是本王低估了他啊……”赵辞摇首轻叹,道:“想不到他也是个风流多情的痴心种。” 血色自杜梦楼脸上一点点褪了下去。 赵辞享受着对方几不可察的变化,那比任何强烈的反应都教他乐在其中,“许久不见,你也想他了罢?过了今晚,本王便教你们见上一见,如何?” 杜梦楼缓缓抬起眼帘,眸底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本王让你们干干净净地去见主子,省得他怪我怠慢了他的人。”赵辞显然心情颇佳,和颜悦色地朝杜梦楼点了点头,道:“请吧。” 杜梦楼看着桌上满目琳琅的美食,却是一动未动。赵辞也不催促,只在一旁兴味盎然地瞧着他们。 雪舟忙咽着几乎要滴出的口水,可哥哥不点头,他便是谗得想吞下舌头,也不敢上前。 片刻后,只见杜梦楼动作极慢地拿起筷子,伸向了最近的碟中。随意地夹起一些送到唇边,筷头在唇前顿了顿,杜梦楼才一口吞下。 雪舟瞧哥哥在吃,便也偷偷地拿起筷子朝身边瞄了瞄。见未被呵止,就夹住块酱排骨搁进了面前的小碗,然后直接拿手抓了,大口地啃了起来。 杜梦楼虽不像雪舟那么性急失态,可碗里也是堆得如山高的菜肴。他埋首其中,慢慢地连嚼也不嚼,只顾塞得满嘴都是。 赵辞笑微微地看着满桌狼藉,那目光温柔得几乎溺人。 正在杜梦楼与雪舟吃得风卷残云之时,屋外忽然响起铿锵有力的一道男声。 “禀王爷!一切已按王爷吩咐安排妥当,只待王爷亲自调遣!” 赵辞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向前走出几步又回首看向只顾填着肚子的两人,唇边挂着微笑,眼底却冰冷异常,“天涯海角,远走高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便是插翅也难飞。逃?又能逃到何时,逃往何处呢?” 言罢沉声一笑,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杜梦楼一偏首,将口中嚼了一半的食物吐在了地上。 “别吃了。”杜梦楼轻声道。 雪舟全副心神都在嘴里的鸡腿上,对杜梦楼的话置若罔闻。 耳边是雪舟贪婪的咀嚼吞咽之声,杜梦楼忽然起身,一把夺过鸡腿,另一只手撬开雪舟的唇齿,将那些还未嚼碎的肉块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0 了出来。 “我不是让你别吃了!”杜梦楼的面孔几乎扭曲,他极力地压低着声音,可仍是难掩满腔的怒意。 雪舟从未见过哥哥如此恐怖的神情,他愣了半晌,才又怕又委屈地红着眼角道:“我……我饿……” “你是饿死鬼投胎么!” 雪舟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可突然直愣愣地僵硬在了原地,他忽而双眼大睁,身体猛得向前一倾,一声低咳后,血水犹如泉涌般从唇中溢出。 雪舟的身体越来越软,从椅上向前滑落,最后慢慢的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杜梦楼的手臂还半张着,似乎是个想要接住的动作,然而他的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那里。 片刻的凝滞,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杜梦楼跌坐回了椅中,微微垂首看向脚边仍在不停抽搐的雪舟。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漠然与冷淡,就那么静静看着,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10 10、第 10 章 ... 第十章 黑红的血不断自雪舟的口中溢出,身体里像是撒入了一把钢针,直要搅碎五脏六腑。他疼得浑身哆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脸贴着冰凉的地面,视线里的景物影影绰绰,似乎都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白光。雪舟艰难地睁了睁双眼,在其中找到了哥哥的锦靴,他忽然像是个攀住了浮木的溺水之人,僵硬的指尖一点点挪了过去,终于搭在了那雪白的靴面上。 “……哥……”一开口,雪舟就被口鼻中的血水所呛,引起了一阵窒息般的低咳。 杜梦楼盯着鞋上的手指看了会,然后欠□将雪舟拦腰抱起,一步步走向床边。他斜倚着床头,将雪舟揽在了胸前。 雪白的面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渐渐泛起青灰。血水浸湿了他的前襟,也滴滴地淌上了杜梦楼的胸膛。长而卷翘的眼睫,像脆弱的枯叶,在这深秋中颤巍巍地抖动着。 杜梦楼垂眸,静静地看着雪舟,记忆里仿佛不曾有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 雪舟的身体正变得冰冷。 杜梦楼收紧手臂,将雪舟拥入了怀中。 雪舟在越来越远离的意识里弯了弯唇角,轻轻地呢喃,“哥哥……” 杜梦楼平静的面容上忽然有了一丝破绽,他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冰冷的瞳孔中那百年不化的坚冰正悄悄消融。他将脸埋进雪舟的发间,整个人仿佛困兽一般,在沉默中挣扎嘶吼着。 又是一声轻咳,雪舟的头缓缓沉入了哥哥的胸膛。 “雪舟?”沙哑的声音带着丝颤抖,杜梦楼抬起头,一遍遍擦拭起雪舟的唇角,白色的袖口染满了刺目的血红,然而却无人应答。 挣扎在眼底一闪而过,他拔出发上的玉簪抵在了掌心,玉簪刺进肉中,他却又忽然改变方向,划向了腕间的血脉。 随着尖锐的玉饰划过,鲜红色的液体不断冒出。 杜梦楼将手腕送到雪舟唇边,血涌入一些又淌了出来,杜梦楼微微蹙眉,凑到腕上吸入甜腥的液体再贴着雪舟的唇,一点点渡了进去。 如此渡了十几次,杜梦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快要变得和雪舟一样冰冷了。他用牙撕下块袖角,重重地扎紧了手腕。 杜梦楼缓过口气,重又静静看向雪舟。那眼底有一丝希望,又有一丝决然,矛盾地混淆着,令人看不清、猜不透。 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渐渐回升,那份决然便从他眼底隐去。杜梦楼望了望满桌珍馐,又望了望紧闭的门,最后将视线送回了雪舟映上红润的脸庞,完好的右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哥哥……”雪舟还未完全清醒,只觉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他总是渴望着的手,正温柔地抚摩着他。他快乐地不想睁开眼睛,害怕一睁眼便什么都不见了,依旧要体会那揉碎身体的痛苦。 听到雪舟细小的呓语,杜梦楼将头向后仰靠,缓缓闭上了眼睛,安静的房中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不知过了多久,雪舟蹭着杜梦楼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嘟哝着转醒过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杜梦楼微仰的下巴,看了许久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杜梦楼没有睁眼,只是抬起有些无力的左手捏住了雪舟的指尖,放回腰间,低声道:“别闹。” 雪舟听话地不再动作,尖尖的下巴抵着杜梦楼的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声嗫嚅道:“哥哥……我刚才好痛。” 杜梦楼沉默了会,道:“现在呢?” “现在不痛了。”雪舟虚弱地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里雾蒙蒙地道:“哥哥,我刚做了个梦。梦见我坐在一颗好高的树上,你站在下边说你不要我了。” 杜梦楼眼睫轻轻眨了眨,没有说话。 雪舟讲到这里,又有了些开心的表情,“你越走越远,我就跳了下去,那颗树真的好高。过了好久好久我也没摔在地上,然后就睁开了眼睛,发现原来是哥哥抱住了我!” 杜梦楼依旧轻阖双眼,轻声道:“你害怕么?” 雪舟想起梦里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他悄悄攥紧了杜梦楼的衣裳,小声道:“哥哥,你别不要我好吗?” 杜梦楼垂首,抬起眼帘看向了雪舟,“我保不了自己,也保不了你。” 雪舟听不懂哥哥的话,他只是想要哥哥一个保证,保证不会丢下他。 杜梦楼并不在意雪舟的反应,自顾自开口道:“百毒不侵又如何?被毒死只怕还要好受许多。” 雪舟看着杜梦楼平淡的表情,心口却莫名一阵刺痛,他撑起身体向前挪了挪,定定望进杜梦楼的眼睛,“哥哥,你怎么了?” 杜梦楼重新向后仰去,弯起了嘴角,像是个微笑的表情,他轻声道:“可怜。” 雪舟瞧哥哥不肯再看自己,便悻悻地将头靠进了他的颈窝,只是手心里攥着他的衣裳仍是不肯松开一点。 杜梦楼沉默了会,抬起右手绕到雪舟的鬓边,指尖轻轻地梳理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忽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的相见。 那年的雪来得早,大雪纷飞中,崔锦抱着被锦被包裹的人回到了云梦山庄。 从被角露出的是一张极漂亮的脸,即使额上带着淤伤,也无法掩盖那比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1 雪还要白净的肌肤。 “他身上的伤不轻,路上我大体都处理过了,只是人到现在还未醒,别人我不放心,请你先代为照看。”崔锦亲手将少年送入了杜梦楼怀中,一脸的焦急与歉意,“为了带回他,我已耽搁了与天蟾坛主的约定,再不可延误时日。” 杜梦楼没有言语,只是应承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怀里的少年慢悠悠睁开了双眼,那黑曜石般的眼瞳不偏不倚地撞进了杜梦楼眸底。 只一眼,似乎就冥冥中注定了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11 11、第 11 章 ... 第十一章 崔锦何时,又是为何得罪了宁王?宁王赵辞何以对立身江湖中的云梦山庄赶尽杀绝?杜梦楼不知其中详情,也并不关心。 只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赵辞一日擒不到崔锦,他与雪舟便能苟延残喘一日。 杜梦楼从未有过生不如死的想法,他只信好死不如赖活着。过去十几年的暗无天日他能熬过来了,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死在这里。 只要有一线生机,一丁点机会,他都会尝试着活下去。 可如今,似乎是终于走到了尽头。 杜梦楼不想死,他凭什么要因崔锦而死? 一场天大的无妄之灾,却教杜梦楼连个可以去恨的人都没有。 三年前他九死一生从寒玉潭逃到外界,不出三五日,体内冰蝣便开始发作。若不是崔锦在野外将他救起,又输以内力护住心脉,只怕他早已被活活冻死。 等杜梦楼能完全压制体内冰蝣时,半年已过。 这期间崔锦待他礼遇有加,也曾询问他体内寒气事出何因,杜梦楼却三缄其口,避而不答。他心知天下没有白受的恩惠,在表达了离去之意时,崔锦的“挽留”也并未让他出离愤怒。 杜梦楼无财无势,给不了崔锦身外之物;他不懂武功,不能替崔锦出生入死。 他以为崔锦想要的是这具种着千年冰蝣而百毒不侵的身体,崔锦确实要了他的身体,却不是杜梦楼所想的那样。 第一次时,崔锦带着满身的酒气,与站在窗前的杜梦楼相视了许久,然后一语不发地抱起他,将他压进了重重帷幔之后。 杜梦楼的反抗在崔锦面前简直不值一提,除了换来一个耳光。再之后杜梦楼便无声无息地任由摆布,崔锦像是泄愤般毫无怜惜,那一场情事几乎要了杜梦楼半条命。 崔锦醒后被眼前大片的血迹怔住,他回过神说了第一句话,“我喝醉了。” 杜梦楼只是疲惫地看他一眼,心知自己拣回了条命。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就顺理成章。 只要崔锦带着酒气来找他,杜梦楼就明了接下去要做什么。 不同的是,崔锦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情动之时也会满怀爱意地亲吻杜梦楼。崔锦算得个知情识趣的情人,可杜梦楼的反应就实在谈不上动人。 事毕后,崔锦常会以指尖细细描画他的眉眼,说:“为何总不肯笑一笑?” 杜梦楼只是回他一句,“为何要笑。” 杜梦楼从不跟自己过不去,所以也不会跟崔锦过不去。他活到二十岁,只欠过两个人的债,第一个还了十八年。他的认识里没有“知恩图报”,没有“感激”,若是换个人,或许终有陷入崔锦柔情中的一日,可杜梦楼不会,他只把这当作“偿还”。 杜梦楼住在云梦山庄,像个与世隔绝的人。崔锦为了让他开心,曾带他出过几次山庄游玩,然而他依旧是副麻木不仁的模样,一丝的温颜软语也吝于回报。 即使如此,崔锦也不曾怠慢过他。心想长此以往,总能弥补当初对杜梦楼的伤害,解开他的心结。 只可惜崔锦三年都不曾真正看清这人,他的体贴善待在杜梦楼眼里犹如云烟,因为杜梦楼根本不恨他! “你留在我身边三年,三年后你若还想离开,我便不阻拦你。” 崔锦说过许多话,惟独这句被杜梦楼记在了心里。他想得是,等出去了,就算横尸荒野,也绝不再欠人一分的债。 就在三年之约过去一半时,崔锦从山庄外带回了雪舟。 雪舟跟杜梦楼同样,是为崔锦所救。不同的是,雪舟一睁眼就是个傻子,崔锦也找过不少大夫前来诊治,那些人说法各异,不管因由为何,对结果却是一致地摇头叹息。 所以雪舟被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崔锦身边。而雪舟的乖顺可爱,让崔锦简直如获至宝。 其实崔锦对杜梦楼可谓倾尽心思,只是杜梦楼视而不见。如今他身处旁人立场,倒也觉得崔锦对雪舟十分喜欢,也十分宠爱,每次外出归来,都会带许多的小玩意给他,虽然这些哄小孩的东西不久后都莫名其妙地转进了杜梦楼手里。 一开始是个拨浪鼓,雪舟塞给他时一脸的郑重其事,“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云梦山庄内亭台楼阁廊园舍榭,重重叠叠复杂繁多,崔锦担忧雪舟在庄内迷路,平日里便要他乖乖留在香雪园中。又怕他人生地疏会不习惯,也就好言嘱咐了杜梦楼几句。 杜梦楼为了完成“任务”,隔三差五地便要去香雪园走一趟。 与其说陪雪舟玩,不如说陪在他身边,看他玩。 杜梦楼坐在梅树下的石桌旁一言不发,那时梅开二月,园中仍是一片茫茫雪色,寒冷异常。可雪舟玩得满头大汗,不知冷为何物,杜梦楼则天性耐寒,并不如何惧怕。如此两人竟也能在冰天雪地的屋外度过大半时日。 雪舟滚出了两个大大的雪球,一左一右地放在石桌上,他朝杜梦楼开心地笑道:“哥哥,你一个,我一个。” 雪舟头脑简单,他觉着对一个人好就是送东西给对方。崔锦送给他时,他很开心,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杜梦楼会同样开心,所以雪舟总用些“小恩小惠”见缝插针地讨好杜梦楼。 杜梦楼瞧了瞧桌上的雪球,拿起一个搓小了些,然后将小个的按在了大个的头顶上。看看觉得还是少了点东西,又欠身拾了两颗小石子,左右按在了小雪球上。最后折了梅枝,插在了大雪球的两侧。 雪舟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惊讶,半晌后才抬起头看着杜梦楼,“哥哥,这是什么?” 杜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2 梦楼摘了朵梅花,别在了小雪球的头上,“你看他像什么。” 雪舟偏头看了看,又想了想,忽然跑到梅树下也摘了朵梅花,别进了杜梦楼发间,“像哥哥!” 杜梦楼一眼便望进了雪舟的眼底,单纯明净,无忧无伤,世界仿佛全变成了白色,只有雪舟黑色的眼眸,光彩夺目。 杜梦楼微微垂首,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站起身转身朝园外走去,边走边轻声道:“送给你。” 这是他第一次的“给予”,而非偿还。虽然春暖之际时,那蹲坐在石桌上永远守望着园门外的雪人,终也是消融无踪了。 半年后的夏日之夜,崔锦在香雪园的月季花丛间设了一桌酒席。矮几上摆满时令的新鲜果子、精致点心,还有一坛佳酿。 三人难得聚在一起,此时席地而坐,花香扑鼻,举杯邀月,似也其乐融融。 杜梦楼酒量极佳,可谓千杯不醉。崔锦曾与他对饮数次,早已甘拜下风。 雪舟却是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便有些微醺。崔锦这时取出备好的碧玉笛递了上前,雪舟点头接过,横在了唇边。 月色如纱般笼罩在了雪舟身上,婉转清亮的笛声幽幽如仙府之音,轻风过,碎发丝丝缕缕地扫过眉间,白色的宽袖柔情地抚上了一旁娇艳的月季。风,也因这仙乐而脉脉含情;花,也因这仙人之姿而妩媚动情。 杜梦楼淡淡地看着雪舟,一杯酒饮下,忽而觉得有些醉了。 笛子曾是崔锦为雪舟买的许多玩意中的一个,却没想如此投其所好,雪舟竟然爱不释手。不仅如此,雪舟的笛子吹得堪比名家,用极好已是不能形容。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梦楼偶尔会去猜想,或许是书香门第的公子,或许是大贵人家的少爷。总之不会如自己一般。 可想到最后却也只有一个结论,无论他以前身世如何的好,只要他一日是个傻子,就一日得困在这牢笼之中。 雪舟不一会就醉倒在了几上。崔锦爱怜地摸了摸了他的脸颊,褪下外衫披在了雪舟肩头。 杜梦楼眼见此景,起身便要离去,崔锦却忽然从后搂住了他的腰,贴在他耳畔小声道:“嘘。” 酒香随风飘入鼻端,杜梦楼身体一僵,快速地朝雪舟的方向看去。 “小声点,别吵醒了他。” 说完这句话,崔锦就将杜梦楼按在了地上。 很安静,除了崔锦压抑的喘息声。杜梦楼□贴着凉飕飕的草地,上身的衣裳却是纹丝不乱。他微微偏首,有些木然地看着不远处的雪舟,那样安详的睡颜,微微翘起的唇角似乎永远挂着微笑。 在崔锦越来越加剧的动作中,杜梦楼攥紧了手心下的杂草。 就在这时,原本熟睡中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雪舟依旧维持着伏在矮几上的姿势,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与杜梦楼的视线不期而遇。 不知为何,雪舟觉得一阵心慌,他其实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却出于本能的立刻将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 杜梦楼一时怔忪,他的视线渐渐从雪舟身上移开,移到了天幕中的那一轮明月,那月光刺得他眼角生痛,他微微敛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揪碎了手中的草叶。 自那一日后,杜梦楼再未踏足香雪园半步。 两人的再度重逢,便是三个月前,云梦山庄一夕沦为火海的一晚了。 三年的光阴可以在片刻间便回想完毕。 令他身陷绝境的人,一个是有救命之恩的“债主”,一个是权势滔天的“疯子”,可杜梦楼有什么?只有怀里这个同命相连的傻子。 杜梦楼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雪舟的鬓发,心里想着,赵辞若发现他们没有被毒死,接下来会是如何的结果?似乎不会太好……崔锦如果真的被赵辞所擒,只怕等着他们的是比死更糟糕的事情,若崔锦能逃过一劫,或许他与雪舟还有一线生机。可若让赵辞发现他体质特异,会否又节外生枝。 “哥哥,我想喝水……”一直不吭声的雪舟忽然小声嘀咕了句。 杜梦楼沉默地扶他坐起,下床在四周搜寻起来。 突然,门外响起了两声闷哼,紧接着是两个物体着地的轻微响动。 门打开的瞬间,杜梦楼只觉心快要提到了喉间。 来人所穿的与今晚押送他们的四人是同样的装束,只是面容十分陌生,那人在看到杜梦楼的同时竖起食指比了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庄主命属下带两位离开!请快随我走!” 说完后似乎才注意到床上,床下的两人皆是一身血迹,不仅面露震惊,“你们……” 杜梦楼不等他说完,迅速走回床前拉起雪舟,半扶半抱在怀中,小声道:“我不准你开口,你一声都不能出,知道么!” 雪舟吓得失去了反应,看到哥哥敛起的眉头,慌忙地只顾应是。 杜梦楼牢牢牵起雪舟的手,走回来人身前,也不多言,只是冲对方点了点头。 他没有时间去探察此人的底细,他们留在宁王府多一刻,就离死近一步,既然难逃一死,他情愿铤而走险,赌一把! 就像三年前逃离寒玉潭时一样。 12 12、第 12 章 ... 第十二章 这一路有惊无险,在前方引路之人显然对王府内的一景一物都十分熟悉,专挑阴暗且隐蔽的小径行走,竟也躲过了府中的守卫巡逻,将杜梦楼与雪舟安全无恙地带到了一处小拱门前。 拱门左右各站守着一名侍卫,那人藏身角落,指尖轻弹击出枚石子。 石子落进另一个方向,发出响声。 两名侍卫顿时警觉,随声望去,其中一人发出警告向前走去。正当此时,黑影从角落瞬间闪出,一脚踢断一人颈骨,伸手同时扼住另一人脖子,“咔嚓”一声后,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黑影朝身后招了招手,又有两人自角落跑出,紧随其后,三人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柱香后,三人才算离开了宁王府的后巷。 走在最前的人神色谨慎,一言不发。他落脚无声,行动轻盈灵活,可见身手不俗。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他与杜梦楼总是不远不近地保持着三步距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3 离,一副随时准备护全身后人的备战之姿。 远离都城,四周的景色越见荒芜。那人渐渐放缓脚程,引着杜梦楼与雪舟自小路向山野林间走去。 杜梦楼许久不曾一口气走过这么远的路,之前因为太过紧张而不觉怎样,此刻稍稍放松下来,才发现已是喘得胸口生痛。 雪舟倒不似杜梦楼那般狼狈,他气息平稳,只有雪白的脸庞泛起了些红润。 就在三人又往林中行过半晌,前方之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杜梦楼收紧掌心,不动声色地拉着雪舟向后退出半步。 只见那人并未转身,反而抬头望向了层叠而上的树冠,确定目标后,他轻轻一跃便隐入了那片浓密之中。 杜梦楼微微诧异,还不及做何反应,那人又如鬼魅般落回了眼前,手中却比方才多出了个包袱。 “二位的衣着在外行走不便,请先换上一换。”那人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将包袱送进杜梦楼手中后便转过了身。 崔锦虽极少将杜梦楼与雪舟带往人前,但云梦山庄内谁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在这些人的心里即使没有鄙夷,也少不得划清界限的避闲。 杜梦楼是从不关心别人的眼光,雪舟对此更是无知无觉,两人当下便脱个精光,换上了包袱里的粗布长衫。 杜梦楼又将褪下的衣裳和发冠重新包了起来,用发带束好了两人的头发。 那人仿佛身后还长着眼睛,等杜梦楼与雪舟穿戴整齐的同时转回了头,他突然抬手,在耳根处摸索了片刻,只见薄如蝉翼的面具被揭了下来,露出张英气十足的面容,“我叫程九安,是庄主手下的人。与其他兄弟一个月前潜入都城,我易容成宁王府的侍卫只等今日之机将你们救出。” 杜梦楼点了点头,见对方沉默中带着些审视的目光,才开口道:“多谢。” “这个交由我处理。”程九安微微皱眉,但态度还算平和,他接过杜梦楼手中的包袱,顿了顿,道:“你们不必担忧,庄主此刻人不在城内。” 杜梦楼又是轻轻点头,面上毫无表情,雪舟只顾紧紧贴在哥哥身边,对程九安的话有听没有懂。 程九安的眉越皱越深,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般,自腰间摸出一块玉佩交给了杜梦楼,“一直向东,五百里外有一个杨柳镇,你拿着这块玉,寻到镇中一家名为留宝斋的当铺,交给当铺老板,他自会安排你们与庄主见面。” 杜梦楼接过后在手心里摸了摸,塞进了袖袋。 “庄主的命令我必须完成,可兄弟的命,我也不能不顾。”程九安神色凝重,向杜梦楼抱拳,沉声道:“不瞒二位,我的任务是要将二位亲自送到庄主身边。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二位可算暂脱险境,可我那几位兄弟为了引开宁王,尚不知是生是死。二位若能安全抵达,庄主任何责罚我一力承担受之不冤;二位若遇不测,程九安失职在先,陪命给你们!” 杜梦楼认真地看了程九安一眼,轻一点头,道:“请。” 程九安不再多言,又是一抱拳,闪身隐入了来路。 杜梦楼深深吸入口微凉的空气,只觉这沁凉直达四肢百骸,连精神都为之清明。 他低头看向脚下草影,忽然狠狠地踩了踩,然后拉起身边的雪舟,头也不回地向前迈步,压抑着声音吐出一个字,“走!” 天际泛白之时,杜梦楼与雪舟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 一夜不停的奔波让身体渐感疲惫。 杜梦楼在林边寻到一块大石,和雪舟并肩坐下休息。 雪舟眼皮上下打架,不一会就东倒西歪地靠在了杜梦楼肩头。 杜梦楼向上耸了耸肩膀,轻声道:“醒醒,傻子。” 雪舟揉着眼角,一脸茫然地看向身边之人。 杜梦楼将他扯到了自己腿上,搂住他的腰,抬起眼皮仔细地盯着他瞧了会,道:“说话。” 雪舟要睡不睡地晃着脑袋,整整一夜不曾开口,过了好半天才找到声音,“哥哥,我不是傻子……” “那你是什么?”杜梦楼用额头轻轻顶了顶雪舟耷拉下的脑袋。 雪舟强打起精神,含糊道:“我……是雪舟。” 杜梦楼静静看他一眼,忽然将脸埋进了他的衣领里,肩膀微微抖动起来。片刻后,极压抑的笑声传了出来。 “呵……呵呵……”杜梦楼像是癫狂了般只顾闷笑,断断续续小声道:“谁要死……我才不死……呵呵……” “哥哥?”雪舟被吓得清醒过来,忙搂住杜梦楼的脖子晃了晃。 笑声渐歇,杜梦楼这才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扭曲,嘴角依旧弯出不自然的弧度,“傻子,我们活着出来了!” 雪舟莫名地不喜欢被人叫做傻子,可若是哥哥这么叫,他又有点无可奈何的妥协,也不觉得不喜欢了。反正在他的小脑袋里,哥哥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好的。 杜梦楼忽然又将脸埋入了雪舟胸前,轻轻地前后摇动着身体。雪舟坐在他腿上,也被摇得晃了起来。 “傻子,你高兴么?”杜梦楼低声道。 雪舟不明白自己才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只知道他们离之前的地方很远了。他想,那是不是以后就不会被人打不会饿肚子了?是不是以后就永远跟哥哥两个人在一起了?他越想越开心,重重地点着头,大声道:“高兴!” 杜梦楼仰起脸,毫无预兆地亲了亲雪舟的脸蛋,好象满心的激动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站起身将雪舟及膝抱起,竟是在原地转了一圈。 雪舟猝不及防,吓得紧紧搂住了哥哥的脖子。 杜梦楼到底有些体力不济,心情渐渐平复后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雪舟从上向下地俯视着杜梦楼,喜悦几乎从胸口溢出,他垂首在哥哥眉心轻轻一吻,满腔的柔情轻唤道:“哥哥……” 太阳自东升起,点点金芒下,杜梦楼静静地望着雪舟,雪舟也静静地看向杜梦楼。无声的欣喜在两人间一丝丝传递着。 13 13、第 13 章 ... 第十三章 逃出生天的窃喜并未持续很久,杜梦楼很快便在腹中的饥饿下认清了现实。 只要与性命无碍,他甚少去琢磨别人的想法,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4 现在却忍不住要想,程九安是故意刁难。能在王府重地潜伏一月,成功救人,又事先安排好退路,甚至预备了逃行路上的衣裳,如此心细如发却偏偏忘记留下盘缠。或许程九安一心顾念兄弟,匆忙中而有所疏忽,可杜梦楼并不愿意给一个外人寻找开脱,他怪程九安,更怪自己得意忘形,让兴奋冲昏了头。 在一天一夜的野外路途中,两人幸运地找到了一条小溪,喝了半肚凉水倒也有了些饱腹的满足感。 杜梦楼蹲在溪边洗了把脸,抬头四下张望。 稍远的地方是半面枯草丛生的斜坡,斜坡上零星地长着几棵歪脖子老树,其中一棵枝叶稀疏,枝头沉甸甸地挂着些许小红果。 杜梦楼心中暗喜,一脚迈过小溪跑向了前方。 雪舟愣愣地看着哥哥一声不响地跑远了,只怔了眨眼工夫,连忙匆匆追了过去。 杜梦楼站定在树下,眼瞧这树也不高,撸起袖子便鼓着劲爬了上去。 “哥哥,你在干吗?”雪舟急得又喊又跳,他学着杜梦楼的样子也想往树上攀,却不得要领,每每离地尺高便刺溜滑了下来。 杜梦楼爬到树干的分叉处,固定住了身体。他长长探出手臂,在向外伸展的细枝上摘下颗火红晶莹的果子,朝下喊道:“接着。” 雪舟仰起头,将手高高举过头顶。杜梦楼将果子对准他凑成碗状的手心轻轻一抛,转头又去摘那些更远处的。 雪舟起初连着接下两个果子,却不晓得要先放在脚边,结果眼睁睁地看着第三个果子从他手心里跳了出去,摔得一地黏嗒嗒的果肉。 他惊恐万分地盯着地上的“残骸”,又想去捡又怕被哥哥发现。 杜梦楼向下望时就看到了他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只平淡地叮嘱了几句,又继续忙碌起来。 他们一人摘,一人在下面小心翼翼地接。 杜梦楼将够得到的果子摘完后又看了眼枝头顶端的那些,最终放弃地爬了下来。 将十几颗果子兜进下摆,杜梦楼带着雪舟返回了溪边。 这东西他在云梦山庄吃过,一时忘了名称,总之是能填肚子的玩意。 那果子的皮极薄,他剥完一颗后,指尖上沾得尽是黏黏的果肉。把剥好的递给雪舟,杜梦楼舔过流上手背的汁液,便又拿了颗不紧不慢地剥着。 雪舟两三口就吞下一个,核也忘了吐,吃得像个花脸猫。然后就像等着小鱼干似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杜梦楼指间。 连吃了十个,雪舟才心满意足地舔起了嘴角。剩下的自然尽数落进了杜梦楼肚中,只是他懒得剥皮。当初第一次吃这果子时,崔锦说连皮会肚子痛,可他雪蟾金蝎都吞过,实在没耐性跟这层果子皮较劲。 解决了温饱问题,两人在溪边洗起手脸。 杜梦楼将左手的袖子挽至肘际,自里衣的下摆撕下一缕布条,放在了脚旁。一夜过去,手腕上的伤口不再渗血,只是原先用以包扎的白布已经浸染成了黑色,结成的血痂紧紧将伤口与布黏连在了一起。 杜梦楼一圈圈解下布条,扯到最后一层时,鲜红的血水又涌了出来。他不得以将手腕浸入了水中,丝丝缕缕的红线顺水蜿蜒而下。 布条好不容易自腕间脱落,眼瞧着翻开的伤口又再度流血,杜梦楼取过脚边干净的布条重新扎了起来。 雪舟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一幕,觉着哥哥的手上长了一只咧嘴的怪物,狰狞可怖。他在云梦山庄时被保护得极好,在宁王府也未受过皮开肉绽的罪,他只是瞧着那处就心里发慌发酸。 等杜梦楼包好了伤口,雪舟就试探着摸了上去。 “哥哥,你这里怎么了?” 杜梦楼拂开他的手,撸下了袖子。他看着雪舟,想了想,开口道:“还好。” 雪舟听到个“好”字,就以为哥哥没事,却不知杜梦楼的话原本就与这伤无关。 还好,是还好之前没有心灰意冷放任雪舟毒发。如果不曾救下雪舟,雪舟算不算因他而死……若真是那样也只能说命里注定,更何况这世间哪来那么些如果。 杜梦楼用土草草掩埋过一地狼藉,和雪舟一前一后地踏上了野间小路。 第二日时近晌午,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小镇。 这小镇虽不大,人却不少,最繁华的大街两旁各种生意行当一应具全。 满街的吆喝声、叫卖声,还有蹿入鼻腔的食物香气,引得雪舟肚中的谗虫叫个不停。 一个布裙荆钗的妇人怀里抱个总角头的小娃儿,那小娃儿手里捧着大包子,边吸溜着两条鼻涕边吭哧吭哧地啃着。 雪舟眼巴巴地瞧着妇人与小娃儿从身边走过,脚下像生了钉子般一动不动。 杜梦楼走出许远才发觉弄丢了人,他回头找到雪舟,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向前走去。 雪舟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这一次他隔着一圈人,盯住了小摊上一碗碗的清汤面。 杜梦楼微蹙眉头,将雪舟扯到了身前。雪舟一见哥哥的神情,立刻便垂下了脑袋,再也不敢左顾右盼地拿眼乱瞟。 杜梦楼边走边将两旁的店铺一家家望去,最后停在了一处门庭稀落的店前。 “你在这等着。”杜梦楼让雪舟坐在门外的长阶上,雪舟原本不肯,被杜梦楼一句“威胁”吓得只得乖乖听话。 杜梦楼仰头看了眼挂在店铺前的“当”字牌匾,抬步向内走去。 店里光线颇暗,一扇屏风后,高高的柜台上是个正打着盹的年轻人。 杜梦楼走到柜前,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柜面。 年轻人被搅了好梦,打着哈欠,探出脑袋向下打量了杜梦楼一番。瞧这人衣着朴素,也没有落魄的富家子弟的贵气,反是一脸狐媚子长相,就颇有些看他不起。那眼也抬到了头顶,说起话来甚是傲慢无礼,“当什么?” 杜梦楼摸出玉佩,递到了柜台上。 年轻人掂进手心看了一眼,拖长声音道:“破勾云形玉佩一件,五两银子。” 随着年轻人话音落下,柜台后又钻出了一颗脑袋,却是个三角眼的半老汉。年轻人一见此人,忙点头哈腰地缩了下去,喊了声,“掌柜。” 掌柜瞪了年轻人一眼,又向柜外看了看杜梦楼,换上副和善笑容,然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5 后埋头仔细地鉴赏起了那枚玉佩。 看了许久,掌柜才抬了抬打着褶的松弛眼皮,轻咳一声,道:“客人,我们这小铺子平日里是不收这些玩意的,一是怕来路不明,二也是怕拿不准好坏。不过我既然开当铺,就是为了帮人,你若实在手头紧,我出这个价,你看如何?” 掌柜朝杜梦楼举起了手心。 杜梦楼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掌柜又正反地翻了下巴掌,瞧杜梦楼依旧没有表态,竟也隐隐有些沉不住气,压低了声音道:“三百两,不能再多啦。你从哪得来的这物件,我心里没底,你心里也没底吗?” 杜梦楼这回倒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诚心,你不诚心。” 掌柜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走近杜梦楼身边对他耳语道:“不如客人随我到后面喝杯茶,咱们再仔细地诚心地好好商量商量。” 杜梦楼斜睨他一眼,从他手中拿回玉佩,转身便朝外走去。 掌柜急追两步,挡在杜梦楼面前,气急败坏道:“五百两!再多你不如去抢!” “我不当了。”杜梦楼推开掌柜,一步跨出门槛,拖起雪舟急匆匆离去。 两人走出大街转进条小巷,杜梦楼才歇下了脚步。 他背靠着青石墙,在冷风飕飕的巷里低头审视起手中的玉佩。 杜梦楼非是嫌那掌柜出价低,他对玉根本一窍不通。若这饰物真的只值五两银子,他会二话不说地当掉,可偏偏是五百两,显然还远不止这个价。 这样惹眼的东西若从他手中流落,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这里离都城不过百里之遥,一些的蛛丝马迹就能让他们重落宁王耳目。 不值得……杜梦楼将玉佩收回袖中,抬起头正对上雪舟的目光。 “哥哥,我不饿。”雪舟刚被杜梦楼丢在门外许久,就以为是自己之前嚷着饿才会惹了哥哥不高兴,如今总算等到杜梦楼正眼看他了,便信誓旦旦地拍着肚子承诺。 可惜肚子不争气,他话音刚落便“咕噜噜”一阵乱叫。 杜梦楼垂下眼,抿了抿唇,半晌后道:“你不饿,我饿。” 说完后他重新拉起雪舟往巷外走去,边走边轻声道:“我们去吃饭。” 14 14、第 14 章 ... 第十四章 杜梦楼在街巷间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来来回回走了两三圈,然后停在了一家小饭馆的斜对面。 那家小饭馆正处在闹市当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相当的兴隆。 从杜梦楼所站的位置望过去,还能看到掌柜模样的中年汉子正忙里忙外地招呼着客人。那汉子笑容既热情又可亲,十足一个活招牌。 但真正吸引杜梦楼注意的却是店里的跑堂。 杜梦楼又默然地看了会,带着雪舟转进了一旁的深巷。 “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我带吃的给你。”杜梦楼按住雪舟肩膀,让他坐在了墙边堆积起的废弃竹筐上。 雪舟不安地望向杜梦楼,小声道:“哥哥你要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不行。”杜梦楼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听话。” 雪舟乖巧地点了点头,摸上杜梦楼的袖角,讨好道:“哥哥你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杜梦楼难得安慰地摸了摸雪舟的头,然后在雪舟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转身走出了巷子。 “客官快请入内,想吃点什么?看客官不像本地人,是第一次来丰水镇么?不如尝尝小店的招牌菜如何?这也是我们当地一道名菜呢!” 杜梦楼前脚刚踏进门槛,就接受到了中年汉子热情的招待。 汉子满面红光,引着杜梦楼寻了个空位坐下,那跑堂的也手脚麻利,一碗茶水同时就摆上了桌面。 杜梦楼抬眼朝柜前挂着的一溜菜牌看了看,点了排在最前的三道,顿了顿又要了一笼包子一坛酒。 跑堂的一甩肩头的大白汗巾,大声吆喝着菜名往店后的膳堂走去。 汉子招呼妥了杜梦楼,便又转身忙着去迎客送客。 杜梦楼的菜很快便上了个齐全,他也不忙举筷,先是慢悠悠喝了三杯开胃酒,然后才一个碟子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喝,酒倒是比菜下得快,才一会的工夫,那坛酒便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杜梦楼酒量好,喝酒与喝水无异,他面色如常,甚至连丁点的醉红都不显。 微微仰起的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空酒坛,杜梦楼半眯双眼,朝跑堂道:“再来一坛。” “客官好酒量!”跑堂的不轻不重地恭维了杜梦楼一句,收走酒壶,吆喝道:“给这位客官再来坛酒!” 酒很快上了桌,杜梦楼喝酒并非豪饮,只是他一杯接一杯,看似不紧不慢,却是眨眼又喝得精光。 跑堂送上第三坛酒时,杜梦楼不等他放下,抬手便要去接,结果身形猛然一晃竟是差些自凳上溜下。 “客官小心!”跑堂的急忙扶了他一把。 杜梦楼垂首摇了摇头,含混道:“无碍。” 他边说边不经意地往脚下看了一眼,重又摇摇晃晃地坐正了身体,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菜。 那跑堂果然没让他失望,是个十足眼尖的机灵鬼! 等那跑堂在店里来回转了几圈走到他身边时,忽然弯了个腰,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 杜梦楼一手抓起酒坛,两三步走到跑堂身后,另一只手捏着他手腕举了起来,沉声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一声不大不小,只是两人动作僵持地堵在过道上,瞬间便吸引了店内多数人的目光。 中年汉子先知先觉,急忙走了过来,未语先笑,客气道:“客官,我是这家小店的掌柜,你有什么事不妨对我说,可是我们店里招待得不周,还是这菜不合你的口味?” 杜梦楼冷然地看着跑堂,话却是对着掌柜的说:“手脚不干不净也敢出来做生意?” “客官,你这是——”掌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这店口碑向来很好,哪容得人如此毁谤。 杜梦楼将跑堂的往掌柜面前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6 一推,把酒坛重重地放在了身旁的一张桌上。他这做派实在是像个来挑衅滋事的酒徒,可偏偏神色冰冷异常,毫无醉态,尤显得气势凌厉。 “捉贼捉脏,我不会平白诬蔑你店里的伙计。”杜梦楼对着掌柜的言罢,又转向那跑堂道:“你不肯将东西交出,就让你们掌柜的搜一搜。” 那跑堂的脸忽青忽白,一听这话,立时就耷拉下了脑袋,从袖子里摸出块玉佩送到了掌柜的面前,“这是我在桌下拣的,还没打听出是哪位客官的东西,就被这位公子喊住问了话。” 掌柜的是个精明人,到现在哪还能看不出些门道?他自家伙计贪便宜,不给他长脸,可这位俊公子也是“有备而来”。 杜梦楼至此不再多言,跑堂的话也递到了,如今只等着一个打圆场的和事佬。 掌柜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对杜梦楼道:“客官你看,这实在是误会一场啊。” 言罢,掌柜的将玉佩小心翼翼地递向了杜梦楼。 杜梦楼却不肯收,斜睨着面前的汉子,一字一句道:“我高高兴兴地来这里捧你的生意,如今酒也没喝够,饭也没吃上,兴致全教你们败坏了。” 掌柜的哪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忙又低下三分的姿态,陪笑道:“这是我们的不周,客官这顿饭,算是小店给你初来乍到接风洗尘。” 说罢便支使那跑堂将桌上没动过的一笼包子包了起来,连着玉佩一齐稳稳当当地送进了杜梦楼手心。 杜梦楼接得理直气壮,临走时还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一回他是后脚才迈出门槛,那跑堂的就朝他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小声嘀咕道:“长得人模狗样,原来是个吃白食的!” 掌柜的沉声呵斥道:“你还有脸说,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卷包袱滚!这一桌酒菜我就当是倒泔水桶了!” 那些话倒是一句不落地传进了杜梦楼耳中,可他却全不在意。 他知道,这伎俩只能对付“要脸皮的人”,那掌柜的是舍不得他的招牌蒙尘,真要计较得深,杜梦楼占不了便宜。而那跑堂的是个机灵人,只是机灵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之前杜梦楼从店外所见,正是他趁客人走后偷吃盘中的肉,那手脚可够利索,满店的人竟是无人察觉。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引他上钩。 杜梦楼提着包子加快了脚步,一闪身走进巷中,下意识地喊了声,“傻子。” 结果抬头一看,却见那堆破烂的竹筐上空无一人。 15 15、第 15 章 ... 第十五章 杜梦楼怔怔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抬了抬脚,慢腾腾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长长吁出一口气,杜梦楼阖起眼皮,视线和思绪一起陷入了黑暗,冷静渐渐回归他的身体。雪舟不会自己离开;是谁带走了他?宁王府的人?不……不可能。若是宁王抓走了雪舟,他杜梦楼此刻也不会安然无恙。那会是谁?人贩子?可雪舟毕竟不是女子,总不至于被人惦记着那点卖身钱……想到这一层,杜梦楼忽然觉得一阵神昏意乱。他离开了云梦山庄,逃出了宁王府,就以为这种事跟自己再也无关。 若是平常男子,断不至于光天化日下被人虏走,可雪舟傻……骗他比骗个小孩儿还容易…… 杜梦楼猛地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在巷道间奔走。 这小镇不大,除了横贯南北的一条正街,其余的都是相隔在家家户户间的小巷,小巷有深有浅,纵横交错着仿佛是一张蛛网。 杜梦楼在巷中穿梭,也向偶遇的几位路人略做打听,然而却毫无收获。身处重重青墙墨瓦之间,杜梦楼一时竟有些茫然。他想,雪舟若就在这哪间屋中,他又该从何寻起? 他心绪波动,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蹙起,脚下却仍旧不停,拐进了一条阴暗狭长的小巷。 窄巷两旁的青石墙是民户房屋的背面,所以此处显得十分安静与清冷,逼仄的路面上满是碎裂的酒坛、破旧的灯笼和一些竹筐、木屑。 潮湿的墙壁上布满青苔,连这甚少有人经过的路面也湿滑异常。 杜梦楼一手扶墙,放慢了脚步向幽深的巷中走去。 渐渐地越走越深,已经能看到巷子尽头的一面高墙,是个死胡同……目光所及处一览无遗,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杜梦楼抿了抿唇,正打算回头,却忽然听到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响动。 他脚步放得更轻更缓,屏住呼吸,一步步朝前走去。在快要走到尽头之时,峰回路转,巷子朝北的方向竟然往里凹进了一块。 背紧贴着墙,杜梦楼微微偏首,送出视线,看清楚眼前一幕后,他迅速转回了头。眼睛在四周搜寻了片刻,然后拣起一根粗短的木棍掂了掂。 他重新站回原处,握紧了掌心里的木棍,然后探头又看了一眼。 接下来的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杜梦楼一声不响地上前,在那连头还未及抬起的男人脑后砸下,一击便将那男人打蒙。他面上没有表情,举起木棍利落地连挥三下,男人便满脸是血地瘫成了软肉。 杜梦楼一脚踢开男人,男人身下露出一张惊惧的小脸,雪白的面庞上滴上了两滴血迹,一直从眼角的地方流到下颌,仿佛是眼泪。 雪舟的衣衫凌乱,腰带也已被解下,只是亵裤还半挂在腰间。 他此刻的神情不知是惧怕还是喜悦,嘴唇微微地颤抖着,眼里却亮晶晶地闪着光芒。 “衣裳穿好。”杜梦楼边说边欠□,却不是去扶雪舟,而是摸向了一旁的男人,他在那人怀中一阵摸索,竟也找出了两吊钱。 雪舟怔怔地整理起衣衫,手里忙着,眼角却偷偷地瞄向杜梦楼。他是傻,可也并非全然的无知无觉,他隐隐觉出哥哥生气了。 杜梦楼将钱揣进袖袋,袖子一抬抹净了雪舟脸上的血渍,牵起他的手,一拐弯又提起之前放在角落的包子,一刻不停地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为避人耳目,两人沿着人迹稀少的小巷疾步前行,直至走出小镇,重又踏上野间的小路才放缓了脚步。 自出了小镇,杜梦楼便放开了雪舟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在前方。 雪舟亦步亦趋地跟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哥哥,我没有不听你的话,我一直在那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7 等你……只是我等了好久你也没有回来,我害怕,然后那个人就说带我去找你……” 杜梦楼走出几步后缓缓站定了。他转身看向雪舟,黑色的眼眸仿佛一潭深水,望不见底,“他有没有带你找到我?” 雪舟张了张嘴,无可辩驳,他含愧带怯地摇了摇头。 “他刚才对你做的事情,你喜欢么?”杜梦楼注视着他,静静地发问。 雪舟的脑袋摇得更快了,他扁着嘴道:“不喜欢。” 杜梦楼轻轻点着头,语气平淡如水,“这里不是宁王府,你不喜欢的事情可以去拒绝,你越是不反抗,那些人越是要欺负你。” 雪舟把哥哥的话在脑袋里想了又想,倒是懂了个大概的意思,他有些苦恼道:“可他们会打我……那个人也是……说我不听话就要打我,我怕疼——” 雪舟的话还未说完,空气中就是一声“啪”的闷响。 “疼吗?”杜梦楼的手掌还横在两人之间,掌心微微泛红,雪舟偏向一侧的脸颊更是肿了起来。 雪舟被打得怔住了,他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后才慢慢地转过头。他抬眼看向杜梦楼,又迅速垂下眼角盯住了脚尖,视线竟有些模糊起来。他想出声,努力了几次却都卡在了喉间。 “哪一种更疼?哪一种你更不喜欢?” 雪舟的脑袋越垂越低,两种他都不喜欢,他只知道若不听话两种疼就都要受。 杜梦楼毫不动容,冷漠地看着雪舟,继续道:“你可以一直傻下去,可我不会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我……”雪舟忽然开腔道:“不……知道怎么做……” “打他。”杜梦楼走近雪舟,垂首看着他,道:“如果不喜欢就打他、咬他,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大喊大叫。这样我才能找到你,即使我找不到,也会惊动别的人。” 雪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嗫嚅道:“我……打不过……” “你总有一日会长高,也会更有力气。”杜梦楼言罢顿了顿,忽然贴近雪舟的耳畔,用手背轻轻一碰他腿间,轻声道:“不喜欢,你就狠狠踢他这里。” 雪舟只觉得耳朵一痒,脸上霎时一片通红,他抬起头看向杜梦楼,面上有些火辣辣的痛。他半知半解地,头倒是点得飞快。 杜梦楼悄悄叹出口气,牵起雪舟在路边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解开油纸包,拿出个半温不凉的包子递给了雪舟。 雪舟一见吃的,方才那委屈疼痛就全都抛在了脑后,双手牢牢地捧着包子狼吞虎咽起来。一个吃完,杜梦楼又递了两个给他,雪舟开心极了,一手一个,一边一口地边吃边看着哥哥笑。 一笼十个大包子,雪舟吃了五个半才算顶饱,剩下的半个拿在手里又舍不得放下。想起刚才的事,雪舟总觉着胸口闷闷的,很想被哥哥安抚一番。于是,就大着胆子扭到了杜梦楼的腿上。 他颇有些小聪明,知道不能白坐,就将剩下的半个包子送到了杜梦楼嘴边,“哥哥,我喂你吃吧。” 杜梦楼抬眼看了看他,也清楚他那点小算盘,就顺着他的心意咽下了手心里的包子。 雪舟拿指尖在杜梦楼唇角拭下一点枣泥屑,送进自己嘴巴里咂了砸,小声嘀咕道:“跟我吃的那半个不一样。” 杜梦楼如今渐渐习惯了他这些亲昵的小动作,就只当是可爱的小动物对主人的亲近。 “比我那个甜!”雪舟灵光一闪,对自己的新发现无比开怀。 杜梦楼垂下头躲过雪舟的视线,低低笑出了声。笑声停了,才又重新看向雪舟,低声道:“我刚才打你疼么?” 雪舟忽然就有了点委屈,他揽住杜梦楼的颈项,额头抵住杜梦楼的额头,垂下眼皮道:“不疼……因为是我惹哥哥生气了。” 杜梦楼想说,我并非生你的气。可又一想,雪舟的脑袋根本想不明白复杂的事情,不如就让他觉得自己是生他的气,如此也好记在心底。 “以后若再有不认识的人要你跟他走,你还会听话么?” 雪舟蹭在杜梦楼的额间,摇着头道:“不!我只听哥哥的话!” 杜梦楼推开他,将他扶正在腿上,静静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世上能相信和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别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你好。” 这话雪舟是听不太懂的,他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哥哥对我好。” 杜梦楼怔了怔,眼神复杂地看着雪舟,最终缓缓垂眸,心里想着,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对你好,我也不能让你再跟着我了。 16 16、第 16 章 ... 第十六章 依当初程九安所言,杨柳镇在都城东五百里处,以杜梦楼与雪舟的脚程,四、五日便能抵达。 杜梦楼在丰水镇想要当掉那块玉佩时,并未料想到自己之后的决定。 他与崔锦三年之约原本就已近时日,若非宁王赵辞之故,来年春分他便可选择离开云梦山庄。崔锦虽曾于他有救命之恩,却也险些令他死在了宁王府中,是他身种千年冰蝣,百毒难侵,否则程九安能带走的无非他与雪舟尸身。所以,杜梦楼自认不欠崔锦什么了! 天大地大,总有一个杜梦楼的容身之处。 只要不必日夜地忍受毒物之噬,不必做那些不齿于人之事,毋庸担忧性命操握他人股掌,便是如野人活在山林,杜梦楼也只觉是人生之幸。 他一个人如何的苦都吃得,可雪舟不同。 杜梦楼虽猜不出雪舟身世如何,却也瞧出他一身矜贵。即便沦落至此,仍掩不住那不识人间疾苦的绝俗之姿。杜梦楼不怀疑自己活下去的能力,可也只是活着。他自记事起便被困足于寒玉潭,若非在崔锦身边几年,便连许多世间的常识都是无知。他有什么能耐养着这么一个“宝贝”在身边? 更何况,雪舟是崔锦所救之人,算杜梦楼什么人? 他与他原本就不该有所交集。 崔锦喜欢傻子,愿意将他当稀世珍宝地供养,可杜梦楼只觉得雪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杜梦楼一路上想了许多,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却是赵辞曾经对雪舟的问话。 “庄主对你可好?” “好!”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8 崔锦眼下落难,到底曾是云梦山庄的庄主,想要将雪舟安置妥当,供他衣食无忧,总是不难。 雪舟既然说庄主对他好,那便也是喜欢崔锦的…… 杜梦楼忽然心里就有点不对味,转念又想,一个傻子懂什么“喜欢”,只怕是喜欢崔锦买给他的小玩意,于是,那点不自在也就渐渐消失了。 两人走过四天的路程,第五日晌午过后终于到了杨柳镇。 杜梦楼先带雪舟去面摊上吃了碗面,然后才慢悠悠地在镇中转悠了起来。 这杨柳镇比之丰水镇要大上许多,可人丁稀落,就是最宽的街市上也只有寥寥的几个行人。 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吸引了雪舟的视线,杜梦楼瞧他一眼,便牵着他走上前,买了根塞进他的手里。 “好吃么?” 雪舟舔着最上头的一颗裹着糖浆的红山楂,满足地点头道:“好吃!” 他倒是从不吞独食,刚拿到就要分给杜梦楼,杜梦楼却对这小孩吃的玩意兴趣缺缺。 杜梦楼牵着他的手,眼睛望着前方,忽然轻声道:“庄主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雪舟像对待宝贝般地咬了一小口,又甜又酸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开心地连走路也是蹦蹦跳跳,“都好。” “你喜欢庄主,还是我?”杜梦楼抿了抿唇,又道。 雪舟咯嘣嘣地嚼着糖块,大声道:“都喜欢!” 雪舟心思简单,他以为这些话是谁都爱听的,谁也不会生他的气。 杜梦楼想得是,他只给雪舟买过这么一次小零嘴,果然还是不够。 两人走过了大半条街,杜梦楼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头顶那块“留宝斋”的黑漆金字牌匾。 他自腰间摸出玉佩,在掌心摩挲了片刻,对雪舟道:“你把这个拿进去,交给里面的人。” 如此简单明了的交代,雪舟听得懂,也做得到,他点了点头就接过玉佩往里走去,走出两步却发现哥哥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他立刻又走了回来,脚尖在地上来回蹭了蹭,壮着胆子道:“哥哥……你不跟我一块去吗?” 杜梦楼摇头,道:“你把它送进去然后在里面等我。我去买两根糖葫芦,回头就来接你。” “真的吗?”雪舟一听哥哥还要买好吃的给自己,眼睛闪闪发亮。 “恩。”杜梦楼点头,朝雪舟催促地摆了摆手。 雪舟这一回十分干脆,一步一跳就闪进了“留宝斋”内。 杜梦楼同时转身,却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走到了对街的一条巷子里,藏起了行踪。 他还不是十分地放心,总想着再看上一看,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谁知他躲在这里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一个人影突然从店铺中跑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个半跛的老人,只追出几步便气喘吁吁地捶胸顿足,朝那人影喊道:“小公子,咳、咳……您回来啊……” 杜梦楼不知店内发生何事,那人影他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趁那老者不注意,杜梦楼贴着另一侧拐了出去,加快脚步跟上了前方的人。 雪舟跑得很快,杜梦楼不得不也跟着跑了起来。 就见他像只被关进铁笼里的受惊的小兽,没有方向地在街巷间乱蹿。最后竟沿着条小路跑出了镇外。 杜梦楼其实早就可以喊住他,可不知为何却没有这么做。他一路远远地跟在雪舟身后,看着他终于用尽力气,完全迷失在了一片野林间。 一缕缕的阳光从稀疏的枝叶间洒落,浮动着肉眼可见的微尘。 那些阳光安静地照在雪舟身上,雪舟也是同样的安静。 这让杜梦楼有些诧异,他以为雪舟至少会大声地喊着哥哥。 雪舟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入了膝间。他缩成一团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瘦小。 杜梦楼的呼吸在不知不觉轻了些,更轻了些,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一步步靠近,最后站定在了雪舟的面前。 雪舟抬起头,看见了熟悉的衣衫下摆,视线渐渐向上移去,然后锁在了杜梦楼的面庞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像第一次,也像之后的无数次。 雪舟的手里还捏着那根糖葫芦,上面只少了一颗山楂,是他在进去“留宝斋”前吃掉的。 杜梦楼动了动唇角,还未及开口,雪舟便站了起来。 糖葫芦被雪舟丢在了地上,他微微垂着头,声音不大不小,不喜也不悲,“哥哥,你别给我买了,我不喜欢吃这个。” 杜梦楼怔了怔,他欠身想要拣起,指尖还未触到,雪舟便一脚踩在了上面。 杜梦楼盯着那沾满草叶和泥土的糖葫芦看了会,然后转身向前走去,“继续赶路吧。” 雪舟一声不响地跟在了后面。 杜梦楼走了会又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走到路边。那里开着片惨兮兮的小野菊,白的、紫的,小小的花朵儿倔强地绽放在杂乱的枯草之中。他摘下一小把,然后送到了雪舟面前,“给你。” 雪舟将手背到身后,盯着自己的脚尖道:“哥哥你拿着吧,我不要。” “你帮我拿着,我背你。”杜梦楼言罢,将花儿硬是塞进了雪舟手里,背过身蹲在了他面前。 雪舟却是僵在原地,几乎不知如何是好。 “上来。”杜梦楼偏过头低声催促了一句。 雪舟怯生生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双臂绕过杜梦楼的颈项,搭在了他的胸前。 杜梦楼拖住雪舟的大腿,往上一扶便站了起来。 杜梦楼的力气算不上很大,只是雪舟过于轻盈,这样的分量几乎让他觉得有些心酸。 雪舟的手臂渐渐地收拢在了杜梦楼的脖颈前,他将脸埋入了杜梦楼的肩头。 潮湿的感觉蔓延开来,然后是带着浓浓鼻音的哭腔。 “哥哥……”雪舟的话说得很艰难,一声哥哥后他停顿了许久,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是傻子……所以不要我了……” 杜梦楼将他往背上又扶了扶,只回了他一个字,“要。” 断断续续的哭声终于传了出来,雪舟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小花,最终大声地哭了起来。 杜梦楼第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19 次觉得自己是个坏透了的人,比崔锦,比赵辞都坏。 17 17、第 17 章 ... 第十七章 杜梦楼曾是雪舟乐园里的宝贝,如今是雪舟的整个乐园。在他的眼里人只有两种,一是哥哥,一是“其他”。至于其他那些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对雪舟而言其实没有区别。 所以他也不懂得自己比眼前的小娃儿要大上许多,应该像个“哥哥”的样子,去爱护包容对方。 那小娃儿圆滚滚地像个小肉球似的挂在杜梦楼的背上,咿咿呀呀道:“阿楼哥哥,背背,背背。” 杜梦楼半蹲在地上,正忙着往土炕的孔道里塞着麦糠。他一展臂又送进去一把,回手轻轻拍了拍小娃儿的胖屁股,“宝生,听话。” 宝生被那孔道里溢出的烟呛得咳了起来,却是死死攀着杜梦楼不放,两条小短腿不满地在他背上蹬蹬踩踩。 杜梦楼挥开浓烟,一手拖住了宝生,背着他在小院里转悠起来。 雪舟坐在院子角落的小板凳上,双手浸着冰冷刺骨的水,正笨拙地一点点搓洗着自己的布袜子。他来去就这么一双,穿脏了也只能先光着脚套鞋。如今时至隆冬,晚风一吹,就像有刀子在割着脚面。 “阿楼哥哥,我要我的拨浪鼓。”小指头往窗台方向一戳,宝生晃荡着短腿,道:“我的拨浪鼓。” 杜梦楼走过去,拿起后递给了他。宝生接过便摇了起来,嘻嘻地笑个不停,一张小胖脸快要笑没了眼睛。 “臭崽子又缠着人不放!”一把粗豪的嗓音从院里的一间屋口传来。 杜梦楼只觉得一股劲风袭面,背上一轻,宝生瞬间便转移到了来人的胳膊肘下。 此时天色已暗,只有两间屋里的烛火从纸窗透出,橘色的烛光铺洒在小院里,视线所及也甚瞧不真切。只见来人生得又高又壮,浓眉大眼,像座大山般立在杜梦楼面前,可偏偏又是布裙荆钗的打扮,竟教人难辨雌雄。 “掌柜的。”杜梦楼轻声开口道。 “阿楼你别总惯着他,这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高壮妇人说着就把宝生夹到身前,蒲扇似的大手结实地落在了宝生臀上,“饭也不好好吃就知道玩,就知道吃零嘴,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爹!” 宝生咧了咧嘴,哇哇地大哭起来,那声音又响又亮,竟惊得整条街上的狗都跟着狂吠,“爹——爹——” 就在这时,那屋里又走出一人,身形单薄削瘦,面容十分的清俊。他边往妇人身边走去,边忙道:“别打了,别打了!” 妇人匆匆转身,脸上挂满担忧,“相公,屋外这么冷,你也不多加件衣裳出来。” 男子从她怀中接过宝生,费力地抱起这团肉球,柔声安抚道:“宝生乖,宝生乖。” 言罢,又对妇人道:“娘子,娃儿还小,不懂事可以慢慢教,你何必总是动手打他。宝生身体虚,你若是将他打坏了可怎么了得!” 那宝生与他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浓眉大眼,胖壮结实,怕也只有男子才会觉着他身体虚。杜梦楼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倒还平淡,眼前的场面几乎日日都要演上一遍,他也习以为常。 宝生大获全胜,拿屁股蛋子对着他娘,也不哭了,只会哀戚戚地小声叫唤,“爹……” 男子看了妇人一眼,轻叹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屋里走去。 “阿楼,你们也早点睡,明儿咱们还得早起。”妇人留下一句话,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地跟着回了屋中。 杜梦楼点头目送妇人离开,然后走向了角落里的雪舟。 那双袜子被雪舟洗了半晌却还是不干不净,他那一颗心都在哥哥身上,不知不觉得,手也冻得僵硬,脚也冻得麻木。 他眼瞧见宝生缠着杜梦楼,心里就觉得不喜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哥哥怎么变成了别人的哥哥?只是雪舟向来乖巧温顺,除非被人问起否则也不肯开口讲出。 杜梦楼从木盆里拉起雪舟湿淋淋的双手,在下摆上擦了个干净,然后握进掌心里搓了起来。 感觉那冰块似的手渐渐暖和了,杜梦楼起身又走向了土炕的孔道前,拿起铁钩子往里面拨了拨,勾出了团灰仆仆的东西。 将那东西在地上晾了会,待温度降下些,杜梦楼才拿到手中拍了拍上面的黑灰。 一个巴掌大的烤红薯。拨开了厚皮,便飘出阵惹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走回雪舟身边,将红薯往他手里一塞,杜梦楼蹲□洗起了盆中的布袜。 雪舟小口小口地吹着红薯上的腾腾热气,偷偷挪到了杜梦楼身后。他先是用膝盖轻轻地顶在杜梦楼背上,见对方没有反应,便一点点弯下腰靠近,最后整个人趴了上去。 绕过杜梦楼的颈项,雪舟将手里的红薯送到他唇边,轻轻摇晃着身体,杜梦楼也被他晃得前仰后合。 “哥哥……”雪舟猫叫似的在杜梦楼耳边小声道,“哥哥……” 杜梦楼咬了口,耸耸肩头,手里又用劲地拧起了袜上的水。 雪舟却不像往常那样听话,他趴在杜梦楼背上不肯离去,仍是小声嘀咕着,“哥哥。” 杜梦楼觉出奇怪,微微偏首道:“恩?” 雪舟拿尖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嗫嚅道:“哥哥……你也背背我,好不好?” 杜梦楼怔了怔,然后轻笑了一声。 将洗好的布袜搭上盆沿,杜梦楼背着雪舟站了起来。 妇人一家的那间屋子,烛火已熄。冬夜的小院显得更是清冷寂静,只有偶尔传出的一两声笑语,那么轻,轻得仿佛耳边的呢喃。 雪舟在哥哥背上吃完了烤红薯,然后就安静地坐在角落,看哥哥又是倒水又是重新往盆里接进清水地忙活。 杜梦楼让他先回屋去,雪舟却是不肯,不只因为他想待在杜梦楼身边,也因为屋里面有个凶巴巴的人。 杜梦楼并不勉强他,他不愿意让雪舟与那人独处,只是外面实在太冷。 忙完手里的活,杜梦楼端着木盆推开了仍燃着烛火的屋子。雪舟悄悄攥紧哥哥的衣角,贴着他跟了进去。 两人刚进屋,那土炕上隆起的被子里就传出一声闷哼,“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0 杜梦楼并不出言,只是放轻了手脚。 将木盆放到屋中间的桌上,杜梦楼转身走向土炕一旁,挨着土炕的地方用黄泥围着个炉子,炉上座着铜壶,是杜梦楼之前烧上的。可当他刚一提起壶柄便发现壶里的水只剩少许。 “磨蹭什么!赶紧把灯熄了!”只见那被子里探出一张大脸,竟与之前的妇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人沉声喊完,又快速钻回了被中,骂咧咧道:“阿姐收留你们是看你们可怜!别不识好歹!” 雪舟头埋得深深的,站在桌边一动也不动。 杜梦楼垂下眼帘,沉默地将所剩不多的热水倒入盆中,摆了布巾让雪舟擦了擦脸,然后自己也草草洗过。 一盆水洗完了脸还要洗脚,雪舟坐在凳上,和杜梦楼一起将脚泡进了水中。 水不温不凉,雪舟的脚却冰得像石头。 杜梦楼拿脚轻轻地踩着雪舟,一点点暖着。 雪舟安静地几乎连呼吸都要没了,他依旧垂着脑袋,只怕一不小心发出响声就要惹火了那人。 两人并肩挨坐在长凳上,杜梦楼偏首看向他,忽然悄无声息地亲上了雪舟的脸蛋,只是轻轻贴下,很快又退了回来。 雪舟猛地抬起头来,就见哥哥朝他竖了竖食指,比出个“别出声”的动作。 雪舟听话地点了点头,杜梦楼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别怕他。” 黑亮亮的眼珠子像颗小星星般闪动着,雪舟悄悄地抽出一只脚,在杜梦楼的脚上踩了踩,然后露出了个小猫偷腥般的笑容。 18 18、第 18 章 ... 第十八章 西北的民间人家都是睡惯了土炕,一般的土炕也足够大,横着一排可以躺四、五个人。 正中一张炕桌,将土炕一分为二,东头的大半地方被那人所占,留给杜梦楼和雪舟的也就够两人挤挤挨挨地睡在一起。只是这屋里原先就只住了两人,一时间也再多不出一床被子,而在外人眼中,兄弟两大冬天地挤一个被窝,没什么说不过去。 杜梦楼捻灭油灯,摸黑走回了炕边。 屋中的空气虽有些冰凉,但烧得热烘烘的土炕上却十足的暖和,简直是有些烫手烫脚。 杜梦楼刚躺进被里,一个光溜溜软绵绵的肉团就靠了过来。 雪舟第一次睡土炕时不习惯,半夜热得直蹬被子,杜梦楼被冻醒几次,每次将他塞回被中,不多会又被他掀了开来。折腾过一夜,雪舟第二日刚从床上坐起竟鼻血直流,吓着了杜梦楼,也吓坏了他自己。 自那后,雪舟睡觉总会脱得光光,然后将自己塞进杜梦楼怀里,他心里高兴,这不是他“自作多情”,是哥哥怕他蹬被子着凉所以每晚都要抱着他睡。 杜梦楼也是习惯成自然,一条胳膊就长伸在了雪舟颈下,另一条圈在了他的腰间。 手心里是滑腻又柔嫩的温暖肌肤,从腰间顺着脊骨摸去,停在了一侧的肩胛上。杜梦楼对那长出来的一层薄薄的肉,觉得挺满意,他想把小傻子养成个小胖子,像宝生那样,背在背上也有种沉甸甸的塌实。 一个半月前,杜梦楼带着雪舟离开了杨柳镇。 从那时起,杜梦楼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走,走得越远越好。 宁王在北方都城,崔锦行踪不定,但杜梦楼猜他当时所在离杨柳镇并不遥远。舍弃了这两个方向,杜梦楼与雪舟一路向西南而行,在半月前到达了位于秦州的这个小镇。 当时的他们形容已十分落魄,即便再省吃俭用,两吊钱也只够维持至今。而救急的正是朋宾饭店的掌柜,刘兰花。 刘兰花的一个伙计前些日子不慎被牛车撞折了腿,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地。她店里生意不错,走了个伙计就忙不过来,于是便决定再招一个。 这一招就招来了杜梦楼与雪舟。 刘兰花最初是想拒绝,她这是要找个干粗活的粗小伙子,哪晓得来了两个……她没念过书,也不知如何形容,就觉得太惹眼,她这小庙容不下。 杜梦楼进店前就嘱咐了雪舟几句,此时就哀而不伤,谦而不卑地讲述了兄弟两人如何父母早逝,相依为命,家乡遭灾,流离失所,路遇贼偷,走投无路,投奔无门。他说得又轻又慢,目光微微沉下,偶尔再看一眼身边的“傻弟弟”,稍顿片刻才又继续开口。 刘兰花虽是市井妇人,但为人热忱豪爽,早已被杜梦楼说动了三、四分。 杜梦楼悄悄捏了捏雪舟手心,雪舟立刻小声道:“掌柜的……您就留下我们吧……我哥哥什么活都能干,我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给我们口饭吃就行……” 刘兰花一听这话,更是为难了起来,而一旁的帐房先生早已长吁短叹,眼角发红,“娘子,你就留下他们吧。” 原来这帐房先生曾经真的是位先生,同杜梦楼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一路艰辛地从南方逃难而来,银子丢在了半路,饿得奄奄一息晕死在了朋宾饭店的门口。刘兰花救他一命,留下了他。那刘兰花最是敬重有学问的人,心里也暗暗渴慕能得如此郎君,可她生得实在高大威武,一点女儿家的娇怯柔媚也无,在家熬成了老姑娘,熬成了饭馆刘掌柜,也没得半点因缘问津。所以她对这姓张名善的书生倒真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而那张善也是个怪人,不喜美娇娘,偏爱铁娘子。两人天长日久,情愫深种,便结下了此一天作良缘。 刘兰花在外风风火火,说一不二,对夫君却是百般柔顺,贤良淑德。张善一句话,刘兰花也下了决心,留下吧!好在是膳堂里帮忙,抛头露面的活计也不用杜梦楼去做。 那张善是个迂腐书生,一厢情愿地被杜家兄弟的遭遇感动不已。可那刘兰花做姑娘时就能撑起一家饭馆,大见识没有,可“看”个人的眼力还在。杜梦楼的话,她是不信,就杜梦楼与雪舟一个狐一个仙的长相,怎么瞧都不能是自一家生出的兄弟。只是如此落魄了,还肯在身边带着个不是兄弟的傻子,刘兰花就觉得杜梦楼不是坏人。再看那雪舟对杜梦楼的态度,是也真的将之当成了亲哥哥。 世路不平,谁都有为难和困顿的无奈之时,刘兰花也就在沉默中接受了这一对“兄弟”。 刘兰花和张善都是好人,可好人堆里谁说就没有那一两个祸害?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1 那祸害就是刘兰花的弟弟,刘顺。 刘家就刘顺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宠惯得颇有些厚颜无赖,刘兰花如此能干,她那弟弟却是半点也不像家姐。常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混到快而立的光景了竟是连房媳妇也没讨上。 刘兰花长姐如母,只能在父母膝下许诺,将弟弟带在身边,再帮他相一门亲事,好续刘家香火。 这一带就是三年,刘顺的手脚是勤快了许多,可那脾气却越来越乖张,人前时还好,人后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就连小霸王似的的宝生,见了他这舅舅也不敢靠近一步。 刘兰花倒是知道家弟的心病,还是没讨上媳妇,日子过得不舒坦! 刘顺这一肚子的邪火,终于在杜梦楼与雪舟搬进屋里后,彻底地给点着了。 刘顺初见杜雪两人时,颇有些看不起他们,就跟他打心底就瞧不上他姐夫一样。 男人就要又高又壮,那才叫男人! 他一副爱搭不理,眼神像鞭子似的扫在两人身上,决定给这新来的点下马威,让他们以后在自己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可谁想杜梦楼跟雪舟对他的不善根本毫无知觉,竟就当着他的面大剌剌地脱个精光,蹲在木盆前擦洗起了身子。 那哥哥只顾埋头给弟弟搓澡,那傻子弟弟张口闭口都是哥哥长哥哥短,吵得像只麻雀! 刘顺吃了一手心的瓜子,吃得口干舌燥直要上火,他忽然就走了过去,将满手的瓜子皮兜头撒在了那两人光着的身上,“谁让你们在屋里洗了?以后要洗就去膳堂!别弄湿我睡觉的地方!” 雪舟被刘顺的大嗓子吓得往杜梦楼怀里缩了缩,杜梦楼看了刘顺一眼,低头轻声道:“知道了。” 刘顺眼前晃着两团白花花的肉,洗净了脸的两人那样貌比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还要俏上三分。刘顺心里暗骂,这算个狗屁男人!可心尖又止不住发痒,想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男人? 刘顺对男人没有兴趣,可教那一身的邪火憋得竟然蠢蠢欲动。 从此便三不五时地要找杜梦楼和雪舟的晦气!他自己不舒坦,这两个教他看不顺眼的家伙,也别想过舒心日子! 半月的时光也是转瞬之间,杜梦楼轻轻抚摩着雪舟的背,想起之前的种种,觉得眼下的日子已算得上安稳平静。 雪舟枕在哥哥肩窝里,舒服得直想哼哼,他学着杜梦楼的动作,手从亵衣下伸进,摸起了哥哥的腰侧。 杜梦楼僵了僵,立刻将雪舟的手拖了出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吹气似的声音道:“痒!” 雪舟觉得有趣极了,好象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竟然一时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你们兄弟大半夜还玩呢?!” 杜梦楼和雪舟谁也没想到刘顺还醒着,他一声过后,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雪舟僵硬地缩在哥哥怀里,黑夜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杜梦楼闭上双眼,重新抚摩起他的背,然后亲了亲他的发顶,雪舟终于放松了些,更深地埋进了杜梦楼的怀中。 这样的对待对杜梦楼而言不算什么,但他知道雪舟很怕刘顺,如今甚至懂得了连寄人篱下的意义。 杜梦楼想,再忍忍,存够了银两,他还要带着雪舟往更南的地方去,这里只是他们暂时的歇脚之处。虽然不足够好,也能挡一时风雨。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 杜梦楼清楚自己给不了雪舟云梦山庄时的生活,但雪舟既然肯追在他身后,那这“宝贝”就不再是崔锦的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杜梦楼便转醒过来,他睡眠向来很浅,知道今日要起个大早给刘兰花打下手,所以更是比往日要早醒一些。 他刚睁开眼,就觉得头顶黑压压的像笼罩着一座大山,定睛一看,一只粗大的手正流连在雪舟露出的半边侧脸上。 杜梦楼眉头瞬间便皱得死紧,一巴掌甩上了那只大手。然后半坐起身,仰头看向炕边。 刘顺愣在当场,一时有些被拆穿心思的窘迫,可这窘迫随即就转而成了迁怒! “干吗?!”他恶人先告状,反问杜梦楼。 屋里的光线暗淡,只能大概看清一个轮廓。 杜梦楼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刘顺忽然就有点泄气,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对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两人如此僵持了半天,刘顺终于不耐烦起来,呸了一声,边往外走边道:“天不亮就装鬼吓人!” 门被用力地砸上,雪舟这时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他茫然道:“哥哥……” 杜梦楼转回视线,静静看他一会,拉起他的手臂道:“起来。” 雪舟年纪毕竟要小上一些,还在贪睡的时候,他如今在杜梦楼面前又是胆子越来越大,这会就耍赖似的往回缩,“哥哥……再睡一小会……” 杜梦楼拿过他褪在一旁的亵衣,欠□,小声道:“今早掌柜的要煮鸡蛋羹。” 雪舟揉了揉眼角,嘟囔道:“真的吗?” “我去吃了,一口也不给你留。” 眼看杜梦楼就要起身,雪舟忙搂住了哥哥的脖子。杜梦楼轻笑一声,似乎是将雪舟的心思猜得丝毫不差,同时便抬了双手扶着他的背,将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19 19、第 19 章 ... 第十九章 热火朝天的膳堂里,刘兰花掌勺忙活地昏天黑地。 杜梦楼在一旁又洗又切地打着下手,冬日的气候里,竟也是一头的细汗。 炉灶里的炭烧得火旺,锅铲相击的“噼啪”声也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隔一会就有从前传来的吆喝声,一道道地报着菜名。 刘兰花粗脖子,粗膀子地站在灶台前,汗水跟雨洒似的浸湿了衣襟,“阿楼,去地窖兜半萝土豆上来。” 杜梦楼放下手边的杂活,利索地擦净湿手,一甩汗巾子就闪了出去,片刻不到捧着箩筐走了进来。 无须刘兰花嘱咐,杜梦楼将土豆倒进水盆,略略洗过灰土,提溜过竹簸箕,蹲在旁一颗颗削起了皮。 刘兰花炒好道菜刚盛进盘里,杜梦楼立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2 刻丢下手里的活计,一转身端起盘子就朝外走去,边走边大声道:“三鲜龙凤球!” 刘顺从前厅一探手便接了过来,两人各司其事,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时至晌午,饭馆的生意更是红火,刘兰花一手掂铲,一手拿着个馒头,大咀大嚼地朝旁道:“案上的给宝生和阿雪,你看着点,臭崽子不听话你就打!” 杜梦楼无声点头,端起那两碗刚煮好的鸡蛋面疙瘩走了出去。 膳堂就在他们住的小院里,杜梦楼进进出出也逃不过雪舟的视线。 雪舟一见哥哥端了饭出来,立刻从角落里搬出矮桌支在了院中。 杜梦楼放下碗筷,朝雪舟仰了仰了下巴,转身就把那在一旁玩着泥巴的宝生抱了起来。 宝生两手满是泥污,鼻涕也耷拉着快跌进了嘴里。杜梦楼抱着他走到院里支起的木盆旁,一手摆了摆布巾,抹净了他的小脸和小手。 宝生坐在杜梦楼腿上,吃一口就要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勺子只能跟着他的嘴巴走,一勺漏半勺,杜梦楼一边喂他还得一边擦着他的下巴。 “恩……”宝生拐着腔调地扭过了圆脑袋,吧唧着嘴巴道:“不吃……” 杜梦楼“哄小孩”的经验全来自雪舟,他轻声道:“听话。” 宝生显然不是雪舟,根本不买杜梦楼的帐,被惹烦了竟然挥着小胳膊打翻了一勺的汤疙瘩。 杜梦楼简直没了法子,擦净了宝生身上的饭渍,他想了想,然后亲了亲宝生的胖脸蛋,还是那句话,“听话。” 宝生置若罔闻,无法无天,硬是挣脱了杜梦楼从他身上滑下,跑去一旁揉起了泥巴。 杜梦楼微微敛眉,想要再将宝生抱回来,雪舟却忽然有了动作。他端过宝生的面,两三口就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空碗放回杜梦楼面前,抹了抹嘴,“他不吃我吃……” “你不喂我,我也吃。”雪舟眨了眨眼皮,盯着桌面道:“不亲我,我也吃。” “阿楼,来打个下手!”膳堂里,刘兰花粗豪的声音响起。 杜梦楼手脚麻利地将两个空碗拾掇在了一起,正要转身时又有了迟疑。 他看了看雪舟垂下的头,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怎么了?” 若是曾经,杜梦楼如何也想不起,也不会问这样的话。 雪舟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迟疑地点了点头,他抬起眼,黑亮亮的眼珠看向了杜梦楼,嘴巴却抿得死紧。 杜梦楼还想再问,可也顾及本分,敛眉看了雪舟一眼,便起身返回了膳堂。 又忙过小半晌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刘兰花去了前面看张善,杜梦楼则在膳堂里一手洗着准备腌的菜,一手拿着个夹了剩菜的馒头啃着。 他把洗好的菜撩净了水,摆在了膳堂里临时支起的木架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沉呵! 是刘顺的声音! 杜梦楼想也未想,快步走了出去。 眼前一幕正是刘顺高高举着巴掌,向雪舟劈下。 杜梦楼只觉气息一窒,冲过去闪身挡在了面前。 “啪”得闷响,杜梦楼的面庞侧向一旁。 刘顺的手掌又大又厚,用了十足的力气。 血顺着杜梦楼的嘴角缓缓淌下,他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连口中的创痛都毫无知觉。 温热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滚下,腥甜的味道蔓延开时,杜梦楼终于察觉出这是血的味道。 液体溢满了口中,杜梦楼微微垂首,双唇难以承受般地将那些血水撒上了地面。 “啊……啊……”雪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杜梦楼一时难以明白这呓语般的呻吟有什么意义。 他缓缓回过神来,想要对上刘顺的视线。 一个影子突然从侧面闪出,迅速地仿佛一阵风,那身影擦过杜梦楼直直冲向了前方的人。 杜梦楼猛地抬眸,就见雪舟握着拳头朝刘顺挥去! 雪舟的攻击就像雨点砸在了坚实的石壁上,刘顺的嘴角甚至泛出笑意。他大臂一挥,轻松地将雪舟摔上了地面。 雪舟翻身爬起,仿佛疯了般又冲上前去。 杜梦楼急忙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雪舟的腰。 “啊!啊!”雪舟双目死死锁住面前之人,大张着嘴发出不成声的音节,他眼睛血红,几乎要淌出血泪。 “雪舟!”杜梦楼大声喊道。 雪舟的嗓音渐渐变调,嘶哑得似要撤裂这空气,他奋力地挣扎着,眼里只有面前的人,“我不准你打我哥哥!我不准你打我哥哥!” 刘顺啐出一口,朝雪舟恶狠狠道:“敢踢老子命根子!你小子活腻了!” 言罢,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雪舟被杜梦楼禁锢住身体,竟然结实地受了这一耳光。可他全然不觉,任血自唇间淌下,他力气突然大得惊人,杜梦楼再也抱不住他,被他挣脱而出。 雪舟再次冲向刘顺时,杜梦楼转身去了膳堂,出来时手里提着个菜坛。 他举起砸下时没有一丝犹豫,就如丰水镇那幕同样。 20 20、第 20 章 ... 第二十章 腰粗的菜坛眼见就要招呼在刘顺的后脑勺上,变故陡生! 一只大掌斜插而入,以一条手臂的力量竟是牢牢地挡下了坛子,另一只手握住坛口,一使力将其从杜梦楼手中夺了过来,稳稳放回地面。 来人身形高壮,粗臂一展,提小鸡似的将雪舟从刘顺的拳脚下扯出,往后一推送进去了杜梦楼身边。然后揪起刘顺的衣领,一巴掌轮上了腮帮子,如狮吼道:“又犯什么浑!” 刘顺那胖脸瞬间又胀大了一圈,他浓眉紧扭,也吼了回去,“阿姐你干吗打我!是这臭小子欠揍,敢踢老子命根!” 不怪刘兰花一来就先找自家弟弟的麻烦,实在是刘顺以前霸王似的,从来只有他惹别人,谁敢惹他?! “喊啥!闹这么大动静让前面人客听见了,生意还做不做!”刘家一家的大嗓门,刘兰花这声不比她弟弟的小。 雪舟这时还在杜梦楼的怀里挣扎着,刘家姐弟的争吵再次刺激了雪舟的情绪,“他打我哥哥!是他打我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3 哥!” 刘兰花回头仔细一瞧,就见那兄弟两的唇上都挂着红,雪舟的鼻腔甚至开始往下淌血。她一股怒火直冲胸膛,狠狠瞪着刘顺,朝那腮帮子又抡了一巴掌,“我以为你学好了!你这混球如今还会欺负人了!” 刘顺被家姐打得直往后踉跄,一个不慎竟跌坐在了地上,他猛地抬起头,气苦道:“姐!你咋能帮着外人打我!是那小子先动的手!” 刘兰花大手往腰里一插,眼睛看着刘顺,另一只手指向杜家兄弟,道:“他为啥打你?!” “他是傻子!傻子打人要啥理由!”刘顺不服气地呛声。 “你摸我!还拿嘴——” 刘兰花愣了愣,瞪大眼睛看向雪舟,雪舟被杜梦楼捂住了嘴,在哥哥怀里不停地扭动挣扎,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冒火似的盯着刘顺。 “好……好……”刘兰花缓缓看向弟弟,点了点头,声音忽而微弱了下来,颤抖着嘴唇湿了眼角,“这事不怪你,怪我。是我没把你教好,是我这个当姐的没照顾好弟弟,连房媳妇也没给你讨上……你才……” 说到这,刘兰花噤了声,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羞惭,她怎么也想不到弟弟会做出这种事。在她眼里,刘顺就是脾气不好,懒了点,无能了些,本质却不坏。这家里唯一一个儿子,她唯一的亲弟弟,她如何不爱?她是帮着母亲亲手带大的刘顺,小时候家里穷,刘兰花拉着一车几百斤的粮食去镇上,连碗面汤都舍不得喝也要给弟弟带包糖回去。刘顺后来一身毛病,刘兰花觉着都是自己跟爹娘惯出来的。如今她对宝生管教极严,不对就非打既骂,不是她当娘的心硬,谁能想她心里有多悔恨,她恨弟弟不争气,悔自己当初太过娇惯! 自从三年前刘顺跟在了她身边,眼瞧着手脚也勤快了,脾气也比原先收敛多了,刘兰花心里暗暗高兴。这三年,她没添过一身新衣裳,一件新首饰,连相公和宝生穿在里面的衣裳也都是能补就补,她起早贪黑图得什么?就是攒够了银子给弟弟讨房媳妇!原本都预计好了,今年过年就让媒婆去村东头的李家说亲,那李家的姑娘虽是年纪大了些,生得黑了些,可实诚又能干,性子也泼辣。刘兰花早就暗地里打听过,也偷偷去瞧过,觉得这姑娘就适合自己弟弟,能持家也管得住男人。可好事还没临了,她这弟弟就“犯病”了…… 她那一颗心原本是火热热的,凡事都往好处想,可再火热的心也经不起拿冷水一次次地浇。 刘兰花觉得心有点冷了,家丑不可外扬,这一次,刘顺是把他姐的脸给丢尽了! 刘顺也觉出了刘兰花的异样,他那气势渐渐消了下去,小声嘀咕道:“我那是逗傻子玩呢,他懂个狗屁!” 刘兰花也不说话,转身就朝他们住的屋里走去,忙活了半晌,抱着个包袱走了出来,往地上一扔,道:“你回家去吧,见了爹娘的面就说是我赶你走的,我过年回去,爹娘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姐!”刘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兰花,“你就为一傻子——” “你要是个傻子我养你一辈子!”刘兰花眼角淌出泪花,寒心地对刘顺道:“可你连个傻子都不如,你就是个畜生!刘顺,大姐对你如何,你心里知不知道?你把我这心当啥了?你但凡是个人,你就该给自己,给姐挣口气!” “姐……”刘顺自打记事就没见过刘兰花的眼泪,他到底还有些人性,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得伤了他姐的心。他突然翻身跪在了刘兰花面前,朝自己的脸上抡起耳光,“我是畜生!姐!我对不起你!” 就在这时,张善慌忙地跑了出来,先是被眼前一幕吓得一怔,然后连忙走过去就要将刘顺扶起,“这、这是做什么?一家的姐弟,这是做什么?娘子,刘顺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可以好好跟他说,这大冬天的跪在地上多冷啊!” 刘兰花背过身赶紧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拉过张善往前堂推去,“你怎么出来了?就算没生意饭馆里怎么能没人看着?你就不怕丢了东西。” “哦,是是。”张善边走边又回头道:“有话好好说,有事情慢慢商量,娘子你可别再为难弟弟了。” 送走了张善,刘兰花走回三人面前,先是看了看杜家兄弟,又看了看刘顺,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把你的铺盖搬到我屋里,我一会回屋跟你有话说。” 刘顺欲言又止,他抬起头来一眼却看到了杜梦楼和雪舟,立刻便又低下了脑袋,一声不响地起身搬出铺盖进了刘兰花的屋子。 走了刘顺,刘兰花对着杜雪两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是轻叹了声,道:“这会没活,你们……你们也回屋歇歇。” 杜梦楼点了点头,拉着已经平静下来的雪舟走回了屋中。 雪舟微微垂着头,任杜梦楼用热布巾擦拭着自己的口鼻,木盆里的水换过了两三趟,两人的脸才变得干净起来。 杜梦楼走到炕边铺好被褥,脱下雪舟沾着血渍的外衫,然后将雪舟送进了被中。 又端了盆水,洗净点点血渍,将衣服晾上长凳后杜梦楼回身坐在了枕边。 雪舟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眼有些发直,黑亮亮的眼珠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杜梦楼看着他,他却没有看着杜梦楼。 杜梦楼欠□来,一点点地靠近雪舟,然后亲上了他的唇。 杜梦楼的动作很轻,他的唇在雪舟的唇上辗转着,然后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向里探去。雪舟微微张开唇齿,迎进了杜梦楼。舌尖点了点雪舟,像是一种邀请,雪舟回应地送上了软舌。一开始只是试探般地轻触,渐渐地互相舔舐,直至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温柔的吻。 杜梦楼安抚般地舔过雪舟破皮的口腔,雪舟的柔软也在杜梦楼的口中轻怜眷顾。 黑色的眼眸渐渐泛起水色,微微一动,雪舟的目光终于送进了杜梦楼的眼底。 他与他唇舌相依,彼此相望。 杜梦楼抬起手覆上雪舟双眼。他微微起身,离开了雪舟的唇,偏首在他耳边一吻,轻声道:“睡吧。” 手心里的眼睫快速地眨动了两下,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下阖去。 杜梦楼静静地看了会雪舟的睡颜,放轻手脚走了出去。 他回到膳堂继续起了之前的活计。 弯腰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4 蹲在个大盆前,杜梦楼将洗好的白菜一颗颗挥着水朝身旁的木架上放去。 就在这时,屋外走进了一人,杜梦楼扭头看去,轻声道:“掌柜的。” 言罢又忙了起来。 刘兰花站在门口,看了杜梦楼许久,终于开口说了话。她将自己与弟弟的事如数家珍地一件件讲给了杜梦楼,杜梦楼停下手,安静地听着。末了,刘兰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无可奈何地叹道:“阿楼,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我一直都埋在心里没个人可以说。爹娘年纪大,他们给刘顺操得心不比我少。相公是好人,可也是个滥好人,他还时常劝我别总跟刘顺发火。我自己的弟弟我最清楚,他不挣气,不给自己长脸也不管我这个姐姐,我恨铁不成钢啊!” 杜梦楼想了想,说:“掌柜的,你是好人。” 刘兰花知道这个伙计话少,只顾埋头干活,她倒出这些心事也没想听杜梦楼回应什么,实在是憋得快成了心病,今日里又被外人看了个当场。她对杜梦楼有些羞愧的心情,可这事过后又有了点贴心,想,既然都教人看出难堪了,不如坦诚面对,杜梦楼也是做哥哥的人,多少应该能体谅她这大姐的难处。 她是个是非分明的讲理人,就算面上挂不住,也不会迁怒杜家兄弟,她情真意切说这些,其实也是想得到杜梦楼的原谅。 “阿楼,你放心,回头我就让刘顺给你们赔罪!” 杜梦楼摇头,“不用。” 他不是真的心胸如此宽广,以德报怨,他觉着事情都发生了,赔罪与否没意义,他是不想刘顺再靠近雪舟。再者,刘兰花对他们也算仁至义尽,刘顺再不是个东西,他也不想为难掌柜的。 晚饭的时候刘兰花蒸了个鸡蛋糕,四个鸡蛋舍下去,老大的一碗。 宝生挑嘴,可就最爱吃这个,刘兰花拍了他一屁股,将他提溜回了张善身边。 那晚鸡蛋糕被刘兰花递给了杜梦楼,杜梦楼点头说了声谢,端着热乎乎的碗走回了屋中。 雪舟睡得不塌实,听到门的响动,立刻像便爬了起来,一双黑眼睛怯生生地朝前望去。 杜梦楼随手门上关,挑燃灯火,端着碗坐到了雪舟身边。 他舀起一勺黄澄澄油亮亮的鸡蛋糕送到了雪舟嘴边,雪舟无声地看着杜梦楼,杜梦楼朝他仰了仰下巴。 吃下一口,雪舟忽然眨了眨眼帘,没有酝酿的过程,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直直地掉进了碗里。 杜梦楼一勺一勺地喂他,雪舟一口一口地吃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淌着。 屋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吃下半碗后,雪舟忽然抿起了嘴巴,他摇了摇头,蚊子似的声音道:“哥哥……你吃……” 杜梦楼放下了碗勺,手臂刚刚抬起,雪舟仿佛与他心有所应,突然就冲进了他的怀里。杜梦楼这时也合起双臂,轻轻地拥住了他。 雪舟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依旧是一声不发。 杜梦楼感觉到胸口传来的湿意,回想起了刘兰花对他说的那些话。杜梦楼觉得,他也不是个好哥哥。 21 21、第 21 章 ... 第二十一章 年关前的一个月里,刘顺一直睡在刘兰花屋中。也不知那日刘兰花对他说了些什么,打那以后,刘顺便只顾埋头干活,再不曾找过杜家两兄弟的麻烦。 要说这段时间,最开心的非雪舟莫属,他忽然觉得日子又回到了跟哥哥朝夕相对时的小世界。虽然那间小屋也不属于他们,可雪舟欢喜得就像个小媳妇,成日得忙里忙外。 每日清早杜梦楼一下床,他也不肯再赖着被窝,哥哥扫院子,他就拿个稀拉拉的扫帚头扫屋子,等杜梦楼的大扫帚刚停在门口,雪舟也拨拉着土沫送了出去,杜梦楼把他那点“成果”拢进自己那堆又继续往前扫去。把扫帚头靠在屋角,雪舟又忙着拾掇起被子,他叠得又认真又仔细,然后叠出了团胖乎乎的被子山,杜梦楼第一次瞧见时好象很高兴,忍不住亲了他的脸蛋。杜梦楼在院子忙完就端着木盆回了屋里,雪舟拿着布巾等在桌前,两人一先一后地洗漱过,杜梦楼又在盆里摆了条抹布递给了雪舟。哥哥出门倒水,雪舟就哼哧哼哧地擦起桌子。 一日忙碌过后天色暗下,杜梦楼在外烧炕,雪舟就在屋里铺床。如今这屋就住他们两人,杜梦楼不让他出来,他也能呆得安心。只是雪舟满心的哥哥,恨不能被杜梦楼栓在腰间到哪都带着。他一个人在宽大的土炕上这里躺会,那里坐会,实在忍不住了便趴在窗台子上,把那纸窗推出道缝隙,小老鼠似的往外瞄去。浓烟一下蹿进了屋,雪舟没憋住,“咳咳”咳了起来。杜梦楼发现后举着铁钩子轻轻往窗棱上一磕,雪舟立刻便缩回手阖上了窗子。 等杜梦楼捧着木盆进了屋,刚放上桌,雪舟就靠了过来。 温软的唇贴上了冰凉的唇。是仿佛自初见之时便开始的,小傻子不懂哥哥的心有多冷多硬,他傻乎乎地一次次靠近,一次次温暖,然后,在不知不觉间,雪融冰消,情丝如梦。 雪舟含着杜梦楼的唇轻轻地吮吸,感觉那冷冰冰的薄唇渐渐热了起来,他心满意足地探出舌尖抵在了杜梦楼唇间,没有一丝阻碍地滑进了对方的口中。 杜梦楼一只手扶在雪舟身后,微微垂首加深了这个吻。 雪舟的吻偶尔会透出一种焦躁和急迫,杜梦楼却总是步调缓慢且极尽温柔。雪舟若不肯被他安抚,就会像此刻这般不轻不重地咬杜梦楼的舌尖。 “好了!”杜梦楼拍了拍雪舟的背,自他唇中退出,眉间微敛,眼里却隐着笑意,是有些无奈的样子。 雪舟喜欢杜梦楼,杜梦楼也喜欢雪舟。只是两人的感情一个复杂不起来,一个懒得复杂,于情爱之上,竟是没半点的缠绵悱恻,百转柔肠。雪舟的眼里,自然只有哥哥,他的感情或许简单清浅得如一碗清水,可他就只有这么一碗,全给了一个人。杜梦楼不像雪舟单纯,他甚至对人有种打从心底的恶感,可雪舟不同,杜梦楼觉得没人能比得上他的小傻子。 雪舟抱着被子靠在炕头,长伸出的双脚搭在了杜梦楼的腿上。油灯下,杜梦楼一手握着剪子,正凝神谨慎地剪着他脚上的指甲。 被窝里温暖如春,雪舟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杜梦楼回头看他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5 一眼,剪完最后一根小嫩葱似的脚趾,扫了扫腿面,下床洗过手回到了炕上。 “哥哥……”雪舟迷迷糊糊地撑起眼皮,一只手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了杜梦楼的手,握住了就要光溜溜地往外爬。 杜梦楼捻灭灯芯,隔着被子把雪舟压了回去,然后才掀起被角钻进了被窝,一伸手贴住雪舟圆滚滚的屁股蛋就是一下轻拍,小声道:“你是小老鼠?天黑了就出洞。” 雪舟往杜梦楼怀里蹭去,含糊地嘟囔道:“我不是小老鼠……掌柜的说老鼠是坏东西。” 杜梦楼想了想,轻声道:“老鼠是坏,不过猫最喜欢它。” “恩?”雪舟渐渐来了精神,他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问道:“哥哥,那我要是小老鼠了,你会像猫一样喜欢我吗?” 杜梦楼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的细胳膊,道:“猫喜欢胖点的。” 雪舟忙伸出手臂环在了杜梦楼颈间,“哥哥,我一定会变成胖老鼠!” 杜梦楼垂首在他额上一亲,揽住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晃了晃,闭上眼睛,弯着唇角,轻声道:“睡觉。” 年关越近,店里的生意越是忙碌。 除了早晚吃饭的时候,雪舟一整天也不用面对刘顺,可他见不着刘顺也几乎没机会亲近杜梦楼。刘兰花人再好也有她当掌柜的规矩,比如这膳堂里忙活起来,外人谁也不准进。这规矩定得合情合理,想那屋子也不大,地上还要搁着盆罐坛笼,案上油盐酱醋、刀瓢勺铲,灶上是烧得火旺的碳,锅里滚得劈啪响的热油,蒸笼里是一层层冒着蒸汽的馒头包子,大人都有一个不小心的擦伤烫伤,更何况是雪舟和宝生这样的“小孩”。 平常的日子,张善还能帮忙带着宝生,可客人一多,外头乱哄哄一片,他又不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小霸王,只得将娃儿留在了后院。 宝生以前就因为在膳堂被大盆绊倒,差点没摔上一旁插着菜刀的木墩子,被他娘狠狠抽了屁股蛋。如今除非有人抱着,否则他一步也敢靠近那里。 雪舟是不用人操心,杜梦楼一句“听话”,他就能在院里的小凳子上坐一天。 杜梦楼从膳堂端出盘青豆带鱼递给了跑堂的刘顺,转身回了膳堂不过片刻,又端着个小碗走了出来。 雪舟一见哥哥是往自己这边来了,立刻便迎了上去。 “掌柜的给的,你跟宝生吃。”杜梦楼将碗塞进雪舟手里,汗巾一抹额上的细汗又返回了膳堂。 雪舟朝膳堂的方向望了望,他连一声“哥哥”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看不到哥哥的人影了。 端着那碗盐水煮青豆,雪舟挪着步子坐回了小桌旁。 宝生正趴在桌上玩他的老虎布偶,对碗里的青豆半点兴趣也没。 雪舟记得哥哥说,这是要给他和宝生两个人吃的,于是就开始一颗颗数起了青豆,他每次数到十时就有些数不清,不得已就数一颗往手心里放一颗,结果数到十加三个时,宝生“嗷呜”一声老虎叫,又让雪舟前功尽弃了。他苦恼了半天,最终还是看着个大概的分量,将一小碗的青豆分成了两份。他自己手心里抓着一把,剩下的留给了宝生。 宝生这个年纪正是讨嫌的时候,他不看碗里的,就盯上了雪舟手心,看雪舟一颗颗吃得香,他也觉得人家那个好吃,胖爪子就伸了过去。 雪舟往后缩了缩,小声道:“哎,你别这样,这个是我的。” 宝生哪里肯听,抓起几颗就往嘴里塞。 雪舟有些发急,可他也没办法,只能眼瞧着宝生将刚吃进去的又吐在了桌上。 宝生不爱吃,可雪舟要吃,他又会跑去抢。 雪舟见躲也躲不过,就将剩下不多的青豆偷偷地分了两份,一份藏在了袖子里,一份全放在了桌上,他摊开两只手对着宝生,很诚恳地说:“我的都给你了,我也没有了哦。” 宝生这下才算满意了,又拿起布老虎趴在桌边玩着,把青豆都扫在了地上。 雪舟心里挺开心,他觉着自己不是傻子,明明宝生比他傻! 所以哥哥肯定更喜欢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宝生因为糟蹋了一地青豆,被刘兰花夹在胳膊肘下一顿好打。张善夹在中间,又是劝娘子又是哄宝生,一顿饭吃得哭天抢地,好不热闹。 刘顺嫌烦,端个大碗夹了两筷子的菜,直接就蹲到院里去了。 杜梦楼是从不介入这一家三口,埋着头只顾吃饭,偶尔夹些搁得远的菜放进雪舟碗里,然后筷头轻轻敲一敲碗沿,头也不抬地又吃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一顿饭吃完,杜梦楼留在膳堂帮忙掌柜的一起收拾着碗筷。 刘兰花如今是终于找到个可发牢骚的人了,一阵长吁短叹,“哎!宝生要能有阿雪一半听话,我这当娘的得少操多少心!” 杜梦楼把洗好的碗从盆里捞出来,递给了刘兰花,轻声道:“宝生跟阿雪不一样。” 刘兰花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擦着碗,沉默了会,小声道:“阿楼,你也辛苦。” 杜梦楼想了想掌柜的话,心里却不怎么认同,可也晓得掌柜的心意,就低头轻声道:“他是我弟弟。” 等都忙活完了,杜梦楼回到屋里,就见雪舟正坐在桌前一脸的苦恼。 他走过去一瞧,那桌上却是摆着一颗颗青色的小豆子。 雪舟抬起头,拉住哥哥的手,道:“哥哥,我怎么总是数不清呢?” 杜梦楼坐在他身边看了看,然后拿起一颗喂进他嘴里,小声道:“一个。” 黑眼珠一亮,雪舟立刻有样学样地也拿了颗喂给杜梦楼,“两个。” “三个。” “四个。” “五个。” …… “十七个。” 雪舟将最后一颗送进了杜梦楼口中,杜梦楼忽然贴近他吻住了他的唇,舌尖一推将青豆渡回了雪舟唇间,他不知道他的声音有多温柔,“十八个……” 22 22、第 22 章 ... 第二十二章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刘兰花就将饭馆关了门。她起了个大早,和了面,拌了馅,包了整整一大箅箅儿的猪肉饺子冻在了院外。忙活完这些,刘兰花又手脚不停地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6 拾掇起包袱,临近晌午才算歇了口气,下了锅清汤面,一桌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地吃了顿午饭。 张善在南方的家乡早已无人,当了多许多年老姑娘的刘兰花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讲究那些回娘家的习俗。更者,她今年这趟回去,是有大事要办!于是草草的一顿饭后,刘顺拉着个架子车坐了张善和宝生,还有半车年货,刘兰花扶在后面,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便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六十里外的家中。 刘兰花临走前嘱咐了杜梦楼几句又给了他两吊钱,说是这段时间的月钱。按之前商量好的薪金,其实刘兰花多给了半吊,不过掌柜的肯大方,杜梦楼没理由再装模做样地推辞。 前脚送走了掌柜一家,杜梦楼利索地收拾好膳堂,转身回屋,一掀被子就躺进了炕上。 杜梦楼到底不是铁打的,每日里五更天不亮就要起身,忙得时候几乎气喘汗流,整整一个半月下来连骨头缝都积满了疲惫。 他衣裳也不脱,炕也不烧,眼睛一闭就去会了周公。 雪舟如今越来越懂事,知道哥哥实在太累所以也不去屋里打搅,一个人搬着小凳守在那一箅箅儿的饺子旁,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见那一个个圆胖胖、白净净的饺子,心里就觉着高兴,这是掌柜的包给他和哥哥今晚吃的。雪舟忍不住拿指头戳了戳,然后立刻像只偷油的小老鼠心虚地将手缩回了袖里,他在空无一人的院中左瞧瞧,右看看,有点得意地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他在饺子旁坐了许久,有心数一数,可数到最后眼也花了,头也晕了,他简直无可奈何,想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傻。 有些泄气地搬着小凳子坐到了太阳底下,雪舟仰起下巴,微微地眯着眼睛,空气很冷,太阳却很暖和,只是长着脚会跑。每当阳光偏斜时,雪舟就会挪一挪屁股下的凳子,它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小院里静极了,雪舟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屋中杜梦楼浅浅的呼吸,他心里开出了一朵朵的小花,白的、紫的……是哥哥送给他的那一捧。 阳光照射在桌子上时,雪舟发现了宝生的布老虎。 宝生走前还一直抱着它,像是很爱它的样子。雪舟有点糊涂,不懂宝生那么爱布老虎,为什么要把它一个人留下? 雪舟其实也喜欢这只老虎,觉着它长得好看,可这是宝生的宝贝,他想那大概是跟哥哥一样的,宝生也不愿意教别人碰。所以雪舟只会偷偷瞄两眼,却从不表现出对老虎的渴慕。 “哎,你冷吗?”雪舟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布老虎,看着老虎那大大的黑眼睛,好象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雪舟心口发酸,他觉着自己能明白布老虎的心情,“宝生不会不要你的。” 雪舟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手心里暖和起来了才贴上了布老虎的脑袋,“我摸摸你吧。” 在其他人的眼里,布老虎不会说话,在雪舟的世界里,布老虎正哀戚戚地拿脑袋蹭着他的手心。雪舟将它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摩着它的背,小声道:“掌柜的说她们过几天就回来啦,我陪你一起等宝生,好不好?” 说完了,他又一个人小声笑了起来,“听话。” 他跟着那只布老虎絮絮叨叨地嘀咕了半天,天色渐渐转暗,可杜梦楼还是没醒。雪舟冻得手脚都有些麻木了,他在屋外来来回回地走着,最后低头对布老虎说:“你冷啦?那咱们回屋吧。” 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屋门,雪舟朝布老虎竖起食指比了比,然后放轻脚步走到了炕边。 杜梦楼睡得很沉,眼睫下是淡淡的黑色。 雪舟蹲在炕边,让布老虎对着杜梦楼侧过的睡颜,他吹气似的小声道:“这是我哥哥。” 他握着布老虎的身体,一点点靠近了杜梦楼,眼瞧着布老虎的“血盆大口”就要贴上了杜梦楼的唇,雪舟忽然皱起了眉头,好象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老虎拖了回来,他有点小生气地说:“哎,这个不行,这个是我的。” 雪舟跟布老虎对视起来,他的表情很挣扎,慢慢地又有些于心不忍,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那好吧,只准一下下……” 几乎是有些痛心地,雪舟将哥哥的唇“奉献”了出去,不过也真的只是“一下下”,似乎还没挨着雪舟便把布老虎拖了回来,然后自己探出身吻住了杜梦楼。 杜梦楼这会是终于醒了,一睁眼,眼底就是张放大了的小白脸。 很冰,这是杜梦楼的第一个感觉,还有那一身的寒气。屋里光线暗淡,杜梦楼不知自己睡了这么久。 雪舟闭着眼睛,没有发现哥哥的视线。 杜梦楼原本是想等着雪舟亲完了再开口,可那吻绵延地几乎有些缠人,杜梦楼轻轻地咬了下雪舟的唇,然后迅速退开一翻身坐了起来,手臂一伸拦腰将雪舟提进了怀里,轻声道:“做坏事!” 雪舟被抓了个现行,他刚让布老虎亲了哥哥,心里正虚,这会就紧张了起来,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哥哥……我……我……以后再也不让它亲你了……我本来不愿意……” 杜梦楼听多了雪舟的傻言傻语,也不去细琢磨,在他那凉冰冰的身上摸索了下,便把人塞进了被窝,“呆着。” 雪舟老实地缩在被里,眼睁睁瞧着杜梦楼下床走了出去,虽然身边围绕着哥哥的温度,可雪舟还是有点不甘心被一个人留下。 “都怪你!”雪舟拍了下怀里的布老虎,很快又后悔地轻轻摸了摸那处,小声道:“哎,我打疼你了么……” 雪舟是被一阵阵的香气勾醒了谗虫,也勾醒了自己。 他一骨碌坐起,就看到了炕桌上油灯下的两大碗热饺子。 杜梦楼一手拿着筷子,正是个要放不放的姿势,他愣了下,突然就笑出了声,将筷子放好,挪过去搂住了雪舟,是个爱极了的样子,“你是小狗鼻子?” “哥哥……”雪舟揉了揉眼睛,抬起尖下巴,道:“我不是小老鼠吗?” 杜梦楼好象被他问住了,认真想了想,道:“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雪舟“恩”了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杜梦楼将雪舟和他怀里的布老虎一起推到了炕桌旁,也不让他从被里出来,两人面对面地就在油灯下吃起了饺子。 隔着屋院,已经能隐约听到街上传来的欢声笑语,渲染出了些年节的气氛。杜梦楼觉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7 得外面冷,人又多,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雪舟觉得有哥哥在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去年的这个时节,也是杜梦楼与雪舟两人一起度过。 崔锦让手下人送回了许多的礼物,自己却被杂事绊在了外面。那些礼物中就有之后雪舟爱不释手的碧玉笛,所以杜梦楼其实是第一个知道小傻子会吹笛子,而且吹得极好。 杜梦楼已经许久不曾想起过云梦山庄时的往事,他觉得那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他要想的就是怎么让日子好过些,要做的就是尽快攒够银子,带雪舟远走高飞。虽然刘兰花对他们不错,或许换做别人,就会生出些安逸的惰性,可杜梦楼原本就淡于人情,这世间除了雪舟,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留得住他的心。况且,云梦山庄、宁王府,对他和雪舟而言不是牢笼就是地狱,杜梦楼承认他怕,所以,一定要走! 雪舟不知道哥哥的心思,他“啊呜”一大口吃掉个饺子,然后偷偷看向桌上的老虎。 那布老虎两颗布贴的黑眼珠,在雪舟的眼里竟然闪出了渴望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将一个快到口的饺子送到了老虎嘴边。 雪舟以前见过宝生拿青豆往老虎嘴里塞,可瞧起来,老虎好象不怎么爱吃。 他在那喂老虎,杜梦楼也不管他,只是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哥哥,这个这么好吃,它怎么不爱吃呢?”雪舟举得手都酸了,可惜布老虎不买他的帐。 杜梦楼抬起眼皮,看了那老虎一眼,道:“他不吃我吃。” 雪舟点点头,撑着桌沿,探出半边身体将那饺子喂给了哥哥。 杜梦楼随即从碗里拨了四、五个进雪舟的碗中,重新埋下头,轻声道:“赶紧吃。” 雪舟这下安心了,他想这布老虎真的是宝生的宝贝呢!跟宝生一样,都不好好吃饭。 23 23、第 23 章 ... 第二十三章 杜梦楼收拾好碗筷,在膳堂的大锅中烧了满满一锅的水。等水开的时间里,杜梦楼又将土炕烧得热烘烘。 雪舟趴在被子上,歪着脑袋枕着手臂,和布老虎大眼对着小眼。有时候小声嘀咕两句,有时候嘻嘻笑个不停,也有沉默的两两相望,传递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儿,感情俨然十分的深厚了。 “下来洗洗。”杜梦楼提着一桶热水进了屋,头也不抬地又去院里端了个木盆。 兑出一盆温度适宜的水,雪舟在哥哥的催促下从头到脚地洗了个干净。 杜梦楼出出进进地换水倒水,等把雪舟光溜溜送进被窝时,人也累出了一头的细汗。 热水所剩不多,杜梦楼也不太讲究,蹲在院里用冷水就将雪舟里里外外的衣裳洗了洗。 雪舟没别的衣裳可以换,再不情愿也得乖乖地躺在床上。他难得的心情有些低落,盯着闭得严实的门看了许久,听着外头哗啦啦的水声,他将脸埋进了手臂里,对着他的“知心伙伴”小声道:“外头多冷啊,我哥哥多冷啊……” 苦日子里,他见得多了,知道得也多了,如今像个小大人似的,也有了烦恼,也开始给他哥哥操心了。 杜梦楼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了屋里,湿衣服搭满了炕头和桌凳,他不担心衣服干得慢,明日他可以把炕烧得热热的,让雪舟在被窝里呆着。 剩余的热水被杜梦楼全提了进来,他重新掩上门,脱光了衣裳蹲在木盆前擦洗了起来。 雪舟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把个脑袋留在了外面,尖下巴抵着枕头,和他身边的老虎一起静静地望着杜梦楼的背影。 杜梦楼也算是天生的白皮肤,只是与雪舟的凝润光洁不同,显得有些苍白,这与他在寒玉潭的十几年不见天日不无关系。只是如今在灯火的映照下,那苍白中多了一些温暖的颜色。 水从搭在肩头的布巾上一滴滴淌了下来,顺着光裸的脊背蜿蜒成小小的溪流,滑入了股间。 雪舟眨了眨眼,将前一刻还无话不谈,感情甚笃的布老虎塞进了被子深处。他觉着可以跟老虎分享一碗饺子,但这个不可以。 杜梦楼回到炕上时,雪舟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他赶紧翻了个身,直挺挺地平躺着一动不动,心却打鼓似的快要跳出了胸膛。 杜梦楼哪里知晓他的心事,掀开个被角就躺了进去,还要如往日一样将他搂在怀中。 雪舟这会没有急忙忙地靠近,反而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身体,背对着杜梦楼。杜梦楼以为他是怕压着布老虎,所以就从后轻轻地环在了他腰间。 雪舟到底贪恋哥哥的怀抱,还是忍不住往后靠了靠,结果身下一热,柔嫩的臀肉就贴住了杜梦楼腿间的事物。 他的脸轰得烧了起来,往日里除了擦洗身子时,雪舟不曾和不着寸缕的哥哥如此贴近过,不知怎的,他脑袋里全是宁王府温泉池中的一幕。情事上,雪舟原本一窍不通,当初的经历,到如今他仍觉得是那些人在“打”他,这跟他对杜梦楼的感觉是天上地下的不同,虽然这感觉折磨得他翻来覆去难以平静,可心里又隐隐的期待不已。 雪舟渐渐有些焦躁起来,像个不安分的小猴子在杜梦楼的怀中扭来扭去,每次都不轻不重地蹭过对方那里。 杜梦楼虽是个不识风月情趣的人,可也不是真的木头,此时便也发觉了雪舟的异样。 他撑起上身,掰过了雪舟的肩头。 雪舟的眸里早已是一片春水,他轻轻哼唧了一声,可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就在被子里握住了杜梦楼的手。 杜梦楼瞧他这样,已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与雪舟在一起,几乎是从未想过这件事,或许因为情事于他全无美妙可言,或许他心底始终将雪舟当成个孩子。 可雪舟毕竟不同,杜梦楼觉得雪舟不能没有他,他就是雪舟的全部。支撑起如此沉重关系的,往往并非爱情,而是“彼此的唯一”。杜梦楼甚至觉得雪舟是个傻子,并不是件坏事,这样的雪舟是完全属于他的。 “你想——” 杜梦楼的话还未说完,雪舟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种奇妙的默契,无须再多说一字。 杜梦楼先是亲了亲他的唇,可雪舟对此已经不能满足。杜梦楼安抚般地摸了摸他腿间早已挺立的欲望,换来雪舟极舒服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8 一声呻吟。 “别着急。”杜梦楼轻轻拍打着他紧绷的臀部,小声道。 雪舟要哭不哭地从鼻腔中发出闷哼,显然已是难耐至极,“哥哥……” 杜梦楼虽然不擅此道,经验却是有的,他知道对男人而言怎样做会舒服。他迟疑了片刻,渐渐往下移去,被子被半掀开来,若隐若现地露出了雪舟修长的双腿和腿间的硬挺。 雪舟白得几乎惊心动魄,让人总怕稍不小心就会在那无暇之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雪白之上的,粉色的事物正一滴滴淌出惹人怜爱的泪珠。那粉嫩的颜色可爱极了,而那事物却并不小,涨大后的尺寸也颇为傲人。 杜梦楼倒是还有心情想,他的小傻子果然是十全十美。 在雪舟催促的呻吟声中,杜梦楼垂下眼帘,微微启唇含住了那里。 吞吐的津液声和撩人的呻吟响起在屋内,满屋春光旖旎, 雪舟一只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一只手在不知不觉间纠缠上了杜梦楼散开的长发。他的声音低哑,断断续续地像是从喉间深处溢出,十分地诱人心神。 杜梦楼含得深了,便能感觉手心下的人一阵颤栗,这让他也不禁有些心动,腿间的事物随之渐渐抬头。 雪舟很快便发泄了出来,他微微向后仰去,在这极至的一刻竟是全无声息。 杜梦楼口中瞬间便充满了雪舟的味道,那液体喷薄而出时冲撞了敏感的喉咙,又痛又痒的感觉,令杜梦楼立刻放开了软下的粉红,微微偏首想要将口中的热液吐出。哪知头皮传来一股刺痛,杜梦楼眉头紧皱,竟是被雪舟扯住发丝拖到了唇边。 雪舟启唇便吻了上去,简直是有些粗暴地撬开了杜梦楼的唇齿,硬是将那液体逼进了他的喉中。 杜梦楼被呛地一声轻咳,可根本没有空隙让他将更多的声音发出,雪舟像是要吞下这个人似的,将杜梦楼搅得一塌糊涂。 “哥哥……哥哥……”雪舟急切地吻着,一只手紧紧扯住杜梦楼的发,一只手在他身上揉捏着,他的手劲很大,根本不知轻重,竟是在那皮肤上留下了片片淤痕,“哥哥……哥哥,哥哥……” 杜梦楼并非怕痛,他只觉得雪舟简直有些陌生! 雪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被杜梦楼推开过了,他一瞬间便怔在了那里。 杜梦楼轻轻喘息着,微敛眉头看向了雪舟,雪舟立刻红了眼睛,他不敢看杜梦楼,他几乎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他之前只觉胸口猛地炸了开来,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冲出,然后就是无比的空虚,他饿极了,如果不能将杜梦楼吞进肚子,他怕自己快要饿死。 杜梦楼的气息渐渐平缓下来,他抿了抿唇,手背抹掉了唇角沾着的粘液。然后缓缓靠近雪舟,想要将他揽在怀里。 雪舟却忽然吓得往后一缩,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杜梦楼。 那样的眼神,杜梦楼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他心里有些难受。 “我没有怪你。”杜梦楼不再靠近,他微微展开双臂,轻声道:“过来。” 黑亮亮的眼珠滚出了些水光,雪舟立刻便将自己埋进了哥哥怀里,他伸手紧紧搂住杜梦楼的颈项,仿佛是为了讨好对方,唇在杜梦楼的发间耳畔轻轻地吻着。 杜梦楼拉过雪舟的一只手,带领着他来到自己的腿间。 雪舟惊讶地看着手心里的滚烫,他学着杜梦楼的样子上下摸了摸,然后发觉那事物又变得更热更硬了些。 杜梦楼一直仔细地瞧着他的神情,这时候就亲了亲他的唇,轻声道:“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么?” 雪舟急忙点着头。 杜梦楼想了想,又道:“你喜欢和我做这些么?” 雪舟没有点头,只是急切地又吻上了杜梦楼。 杜梦楼动作温柔地将他拉开些,扯过被子重新盖在了两人身上,他将雪舟压回到床中,伏在了雪舟之上。一只手往下滑去,在被中轻轻地分开了他的双腿,挤入了腰身。 杜梦楼的手带着灼烫的温度来到了雪舟隐秘的褶皱之间,轻轻打着转地往里探入了些。 雪舟紧张地僵硬了身体,满脸通红地看着身上之人,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竟无意识地将腿环在了杜梦楼的腰上。 “傻子,别怕。”杜梦楼的声音温柔的几乎滴出水来。 雪舟的手臂攀在了杜梦楼的背上,“哥哥……我不怕……” 夜已深,万籁俱寂之中,透着微光的小院传来深深浅浅的爱语。 24 24、第 24 章 ... 第二十四章 雪舟明明记得自己是抱着哥哥睡着的,可一睁眼怀里的却变成了布老虎。 他呆呆地看着老虎,一时间还有些初醒的懵懂,眨眨眼,雪舟忽然坐了起来,先是一声“咦?”紧接着是声“呀!” 重新跌回床上,雪舟“咝咝”地小口吸着气,揉着屁股翻身趴了下来。 其实不是很痛,只是他起得太急。身下麻麻胀胀的感觉提醒了雪舟昨晚在这床被中发生的事。 “嘻……”雪舟的脸蛋又烫了起来,他埋头枕间轻轻一嗅,抚摩着布老虎傻呵呵地笑了声。 杜梦楼躺过的枕畔上留下了一根断发,雪舟像是有了不得了的发现,小心仔细地捏起那根细发,轻轻地在脸颊上扫了扫,然后一圈圈缠上了指间,缠到尽头又松开,一次次重复着不知厌烦。 “哎……”雪舟轻叹了声,将断发搁在了布老虎的头上。 那老虎圆光溜溜的脑袋忽然就这么长出了根头发,布贴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雪舟。 被窝里很暖和,被窝外的炕上也是热乎乎的,雪舟知道这一定是哥哥起身后烧的。他有些怅然地回望向布老虎,闷声道:“你不懂……” 布老虎顶着雪舟“送”给它的头发,永远是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小尖牙的笑模样。可它的小傻子伙伴,却有了无法跟它分享的烦恼。 雪舟和布老虎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地相望着,过了会,雪舟忽然一脸惊讶地道:“真的吗?” 头发丝在雪舟的吐息间被吹落了下来,雪舟忙一脸歉然地重新给它放好,摸了摸它的背,献媚道:“哎,你这样真好看。” 说完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29 ,又贴近了布老虎,眼里闪闪发亮道:“你说哥哥最喜欢我,真的吗?” 布老虎安安静静地看着雪舟,雪舟抿起嘴巴忍住了笑,将脸重新埋回枕间,半晌后才露出半边小脸,对着老虎小声道:“我也这么觉着。” “可哥哥去哪儿了呢?”雪舟捏起发丝,一圈圈地又缠上了布老虎的耳朵,终于是把这头发牢牢给固定在了它的头顶。 布老虎变成了大小耳,老老实实地被雪舟抱在了怀里。 “恩!听你的吧,我们去找哥哥。”雪舟听从了布老虎的建议,掀开被子就要往外钻。 就在这时屋门打了开来,一阵冷风卷着细雪吹进,杜梦楼的肩头和发顶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的白色。 两人视线忽然就对了个正着。 雪舟怔了怔,眼眸里瞬间绽出的欣喜表露无遗。 杜梦楼反手关上门,在雪舟紧紧追随的目光中,先是摸了摸桌凳上的衣裳,然后甩着布巾拂落肩发的雪,最后提起炉上的铜壶倒了碗水,坐到炕边一口口喝了起来。 雪舟一点点缩进被里,哥哥为什么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呢?他心里闷闷的,就把布老虎的耳朵凑在了嘴巴前,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你怎么骗我啊?” “你说什么?”杜梦楼微微偏首看向了雪舟。 雪舟立刻仰起小脸,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把布老虎双手奉上,道:“没……没……是它说,它说……” 杜梦楼将碗放回炕桌,直视着雪舟的眼睛,一点点欠□来,越来越靠近,最后停在了雪舟的唇前,轻声道:“它说什么?” 雪舟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近在眼前的眉眼,他忽然向前贴去,杜梦落却快他一步往后退了退。 “它说什么?”杜梦楼在他唇前依旧轻声问道。 雪舟简直有些发急,话说得含糊不清,“它说……哥哥最喜欢我……” 杜梦楼的唇角弯出了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亲上了雪舟的唇,雪舟立刻倾身向前搂住了杜梦楼的脖颈。 哥哥的唇冰冷,身上也冰凉,雪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却是抱得更紧了些。 歪倒在被子上的布老虎,还是那个咧嘴大笑的模样,静静地注视着一旁相拥得密不可分的两个人。 雪舟的衣裳还是有些泛潮,杜梦楼用被子将他卷得严严实实,手臂拖在他膝弯处将他抱了起来。 因为干活的缘故,杜梦楼的力气也比之前大了些,雪舟却也比那时结实了些。杜梦楼抱着他时,心里很有些开心。 杜梦楼先是将屋门打开,然后站在门前对雪舟道:“闭上眼睛。” 雪舟听话地点点头,紧紧地闭了双眼。 杜梦楼抱着他往外走出几步,轻声道:“数三下,再睁开。” 雪舟偷偷得意,觉得这个难不倒他! 一、二、三…… 雪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纷纷细雪之中,院子的角落里坐着个大大的雪人,雪人有两颗又黑又亮的眼珠,是小煤球镶上的;有个小小尖尖的鼻子,是胡萝卜的小尖头;一个弯弯的翘起的小嘴巴,像用手撕出的红纸。雪人的大圆脑袋上顶着个油纸包,还能闻到淡淡的点心香气,脖子上挂着红线,红线的两头栓着根翠绿色的竹笛子。 “你看它像什么?”杜梦楼抬起头看着雪舟,不等他开口,便道:“像雪舟。” “哥哥……”雪舟被卷得像个刚出蒸笼的粽子,手脚都包在被中。他垂首望向杜梦楼,嘴角动了动却又没了话。 雪屑飘落在杜梦楼的面庞上,刚一触及便化为星星之水,柔顺而多情地抚摩着他的脸颊。 雪舟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前的哥哥模糊了起来,而他心里的那份感觉却越来越,越来越清晰。 雪渐渐大了起来,杜梦楼先将雪舟抱回了屋中,然后替他将点心和笛子也拿了进来。 雪舟坐在哥哥的怀里,布老虎坐在雪舟的怀里。 竹笛的音色比玉笛还要清脆动人,雪白修长的手指灵活而轻柔地按压着笛孔,粉色丰润的唇微微开启,气息流动之下,仿如仙界之音缓缓流淌。 雪舟半垂着眼帘,长长的眼睫下是闪耀着动人光芒的眼瞳,浓得化不开的情全隐在了其中,那样的深沉,那样的矜持,是在他身后的哥哥不曾见过,不曾知道的另一个雪舟。 25 25、第 25 章 ... 第二十五章 初五,刘兰花一家返回了镇上。 掌柜的一见杜家兄弟,先是塞了两人满手的瓜子,又给了雪舟一块酥糖,然后就是笑,笑得眉眼生花,大地回春。 她如今一了多年心事,怎不欣喜若狂? 三十请媒,初一互访,初二下聘,初三新娘子便被抬进了家门,初四一大早,刘家老人喜笑颜开,美滋滋地喝上了新妇的请安茶。这事办得风风火火,顺顺当当,刘兰花的喜悦比自己当年成亲时还要更甚。 再说那刘家新妇,李英。大手大脚,个也不高,生得是真黑,就脸盘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有几分招人爱。若非这姑娘实在长得不俊,又哪轮得到刘顺拣去便宜?刘兰花琢磨,李家图的还是那份颇厚的彩礼,姑娘大留不住,能嫁就嫁了;那李英却不是个糊涂人,两家一个村东一个村西,都是知根知底,刘顺的名声她听过,但这亲事倒也是她自己点头答应的。李英看上的可不是刘顺,而是刘家人。刘家老人是村里人尽皆知的老实本分,刘家大姐更是个好人、能人,她肯进刘家门,他们不会亏待了自己。所以那李英颇会来事,对上敬孝,对大姐、姐夫尊敬,对小外甥宝生疼爱有加,短短一日半日便尽得夫家人心。可偏偏对刘顺,却是拿得极稳,不亲却也不疏,不热倒也不冷,那刘顺刚当上新郎官如何不想多些亲热,李英却只肯给他三分甜头,硬是将那霸王吊在半当空,制得服服帖帖。 刘兰花看在眼里,喜在心间,私下就拉着弟妹的手一阵掏心窝的话。李英也不含糊,一句“大姐,你放心。”竟是教刘兰花差些落了泪。 刘兰花临走前跟杜梦楼说,最迟初五就回来,如今她一进家门,那院里干干净净,积雪都被扫在了角落,竟还堆成了个惹人爱的小人模样。再看膳堂,一样样摆得整整齐齐,就连烧黑了的锅也擦得明净铮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0 亮。一推前堂的门,手往桌凳上一抹,丁点灰尘不见。她里外地看着,那边院里,脸冻得红扑扑的宝生已经捧着他阿楼哥哥给的热水喝了起来。 刘兰花心里高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爹娘有儿有媳的在膝下伺候,弟弟收了心,弟妹又能干。她身边有相公,有宝生,连店里的伙计都是一点心也不让她操,不用多说半句,勤快又耐劳。回想初见杜家兄弟时,刘兰花其实心里没底,她就是人再善,到底不是开慈善堂的,瞧着杜梦楼一脸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就觉着不是个能吃苦干活的人,如今再看,她真是要庆幸自己当时的心软了。 杜梦楼一开始做得也不顺手,刘兰花多少有了悔意,她要招的是个一来就能用的伙计,可杜梦楼连菜也切不利索。 刘兰花憋着这心事谁也没说,想着再看看罢。也没过三、五日,杜梦楼那刀功竟然也有模有样了,土豆丝萝卜丝切得又细又匀称,卖相十足的好。刘兰花也是后来才发现,杜梦楼没事时就蹲在木墩旁,拣那些削下的皮,摘下的烂菜叶子切着练手,她心里渐渐塌实了下来,想这伙计只要肯学肯干,人不笨,就能吃上她这口饭。 将心比心,刘兰花觉得杜梦楼是个好伙计,也是个好小伙,她回家前多给了他半吊钱,也是有意表个态,想他就在自己这里好好干,她这掌柜的不会亏待他们兄弟。 刘兰花把杜梦楼叫进了膳堂,小声道:“阿楼,如今刘顺成了家,留在那边干活种地伺候爹娘。他以前做得那腌臜事是鬼迷了心窍,以后你们也用不着再跟他碰面,你放宽心,就在大姐这好好干。” 杜梦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兰花一行四人走的,回来依旧是四人。 这顶上了刘顺跑堂位置的,正是李英的弟弟,李新府。 刘顺的亲事一定,这事也随之板上钉钉。 走了个亲弟,又来个外弟。虽都是弟弟,这李新府却与那刘顺大不相同。 李新府年纪跟杜梦楼差不多,却矮了他半个头,人是挺结实精神,就是生得黑,可男人黑些倒也不遭嫌。这李新府逢人三分笑,面黑却齿白,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是个招人好感的模样。做个跑堂,倒还合适。刘兰花挺看得上他,毕竟干农活出来的小伙一般都能吃苦。但也知道这李新府身上有点小毛病,自来熟,贪嘴,手欠,抠门!可是个人谁没点毛病?再加之李英这层关系,刘兰花也就将他一起带了回来。 李新府喜欢小孩,手又欠,宝生一路上被他揉搓得几次要哭不哭,淌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吸溜着鼻涕。 他蹲在宝生面前,一弹宝生露在开裆裤外的小鸡鸡,笑道:“嘿嘿,想娶媳妇不?” 宝生扭着个屁股蛋转身就扑到了杜梦楼腿上,杜梦楼手里端着个箩筐,正埋头挑拣着里面的蔫豆芽,被宝生一撞就回头看了看。 “阿楼哥哥……”宝生把自己使劲往杜梦楼腿间塞,杜梦楼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弯腰一个手臂将宝生抱了起来。 雪舟这时也正从屋里走出,他刚哀愁无限地跟布老虎道了别,要将老虎送回宝生身边。 李新府早就听掌柜的说过了,这杜家兄弟的弟弟是傻子,而且刘兰花的话说得挺重,不准这外弟招惹人家。李新府是个年轻小伙,脾气也好,跟他那刘顺姐夫又哪能有一样的邪心思,只道是刘姐怕他欺负了这傻子。李新府就是爱逗小娃,他还真不觉得那叫欺负。雪舟在他眼里,也就是个长得大了点的“小孩”嘛! “阿雪,你这老虎咬不咬人啊?”说着,李新府的手就要往布老虎脑袋上摸。 雪舟对李新府还是很陌生的,他在刘顺那吃了亏,如今这屋里又住进个李新府,他也胆战心惊。雪舟往后一缩,闪过李新府就跑到了杜梦楼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小声道:“哥哥……” 李新府喜欢小孩,可小孩见了他就跟羊见了狼。李新府望了望对面站着的一大两“小”,竟学着江湖人抱了抱拳,道:“阿楼!高手!佩服!” 杜梦楼低头笑了声,将手里的箩筐递到了李新府面前,李新府也是个勤快人,接过来就送进了膳堂,在里面大声道:“姐!晚上吃啥?” “豆芽炒油豆腐,炝炒西葫芦,片子肉加馍,包谷粥!”刘兰花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两个大馍够你吃不!” “姐,我吃三个!” 膳堂里热火朝天,院里却是丝丝离别的忧郁。 雪舟将布老虎郑重其事地送进了宝生怀中,宝生立刻笑嘻嘻地蹭了老虎一脸的鼻涕。布老虎的耳朵上还缠着雪舟送给它的头发,黑眼睛从宝生怀里正静静地望着雪舟。雪舟心里不舍极了,他觉着布老虎也舍不得他。 “哎,它可想你了。”雪舟对宝生传达着布老虎告诉他的事情。 宝生伸出小胖手,没什么意义地在雪舟脸上摸了摸,咿呀道:“阿雪……阿雪……” 雪舟垂下脑袋,眨了眨长长的眼睫,不再去看布老虎了,布老虎是宝生的宝贝。 杜梦楼静静地看着他们两,然后转身将宝生送回了屋里的张善身边,走出来时雪舟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杜梦楼来到他面前,雪舟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睛有点红,鼻尖也有点红,鼻腔里稀稀溜溜地喃喃道:“哥哥……我本来是陪着它等宝生回来的,它现在见着宝生了,我应该为它高兴……可是我怎么有点难受啊?” 杜梦楼也不会安慰人,想了想,就轻轻抱住了雪舟,轻声道:“你还有我。” 雪舟忍住了眼里的酸涩,额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半晌后,轻轻地点了点。 26 26、第 26 章 ... 第二十六章 几日的相处过后,雪舟是一点也不怕那李新府了,可不怕归不怕,却也不怎么喜欢。 李新府手欠,虽然不至于将雪舟当成宝生一样地弹人小鸡鸡,可总爱拿话儿逗他。 忙活完一天,杜梦楼照例在外烧炕,雪舟就和李新府隔着个炕桌坐在屋里大眼瞪大白牙。 李新府手里拿着包瓜子,装模做样地嗑了一粒,咂咂嘴,挤了挤眼睛,一个字,“香!” 雪舟头也不抬,拿个指头在炕桌上烂出的小洞里戳来戳去。 “新炒的五香瓜子哦,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1 好吃得不行!”李新府故意“嘎嘣”一声嗑得脆响,然后趴到桌上,将瓜子送到雪舟面前,笑道:“阿雪,你也尝尝?” 雪舟抬起眼角瞄了瞄那张黑脸,又瞄了瞄瓜子,戳在小洞里的指头就往李新府的手边一点点挪了过去。 眼瞧着就要摸上那粒瓜子了,李新府忽然缩回了手,往嘴里一扔,又是“嘎嘣”脆响,然后就哈哈地笑了起来,“上当啦!小傻子!” 雪舟瞥了他一眼,一手撑着下巴把脑袋扭向了一旁。 “生气啦?”李新府又凑了过来,这次是直接将整包瓜子呈在了雪舟面前,“呦,这嘴撅得都能栓头小牛啦!别气别气,叫声哥哥就给你吃。” 雪舟也不看他,就道:“我有哥哥。” “你哥又不给你瓜子吃。”李新府边说边又嗑了起来。 “我喜欢吃什么我哥哥都给我买。”雪舟用一点也不稀罕的眼神瞅了瓜子一眼,说:“我哥哥昨天还给我买柿子饼了。” 李新府被他这话里的小得意逗乐了,眼珠子一转就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傻子,你当你哥哥能一辈子对你好?等你哥给你娶回个嫂子,眼里哪还能有你?” “嫂子?”雪舟转头正视了李新府,眼里含着迷茫和不解。 “嘿嘿。”李新府贼笑兮兮道:“嫂子,就是给你哥暖被窝的。” 雪舟有点明白了,他不大在意道:“我哥哥不用嫂子暖被窝,我给我哥哥暖。” “傻子!”李新府往桌上呸出个瓜子皮,坐回了原位,把腿上的被子拢了拢,闲闲道:“这炕烫得人都要上火,还用你暖?我说的那是水溜溜的大姑娘,身上又软又香,是给你哥抱着亲嘴生娃娃的,懂了不?” 雪舟心里忽然就有点慌乱,他皱起眉头大声道:“我哥哥只抱我,只跟我亲嘴!” 李新府愣了愣,没想到小傻子也会生气,笑得前仰后合地直拍桌子,“看把你急得!你哥要能给你娶个好嫂子,也好照顾你啊,总不能让他一辈子被你拖累得连个家都没吧。你还真是个傻子!” 雪舟看着李新府那张笑脸,简直是要发火,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就在这个当口,杜梦楼进了屋。他先是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将木盆放到了桌上,转身关好房门才走到了炕边。 “你以后别叫他傻子。” 李新府仰起脸,笑模笑样地道:“阿楼,我可没坏心眼,就是逗他玩呢。” 杜梦楼从袖中竟是拿出了颗水红的大西红柿,从中一掰,一分为二,将其中半颗送到李新府嘴边,轻声道:“这个堵得上你的嘴?” 杜梦楼说话从来都是又轻又慢,刚刚好叫人听到耳中,李新府就爱听杜梦楼说话,那声音也说不上多柔软,还有点冷冰冰的感觉,可他就是听着舒坦。 李新府一口咬住了西红柿,咬下一大口后拿在手里,笑得一口白牙,“堵得上!你不爱听,我以后不叫你弟弟傻子就成了呗!” 杜梦楼没接话,只是转身将剩下的半颗给了雪舟。 雪舟拿过西红柿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竟是半天都咽不下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口一直堵到了嗓子眼。 “阿楼,来几把!”李新府两三口把手里的吃个干净,反手往屁股后一摸,一副花花牌就撂上了炕桌。 杜梦楼也不吱声,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扫,将瓜子皮拨下了床。然后坐在了李新府的对面。 这花花牌是李新府教杜梦楼玩的,原本要三个人才行,可雪舟连数都数不过二十,哪里又能记住那些复杂的玩法?于是,一副四十八张牌,每次洗好了就从中抽出一沓,用剩下的玩,这样彼此也不清楚对方手里的牌路。 李新府是很有点赌徒心理,以前在村里时就常蹲在村口树下的荫凉处看别的男人玩筛子。只是他家大姐管教得严,他自己囊中羞涩,还有那死抠门的性子,始终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半吊子。他不来钱,谁跟他赌?以前是没人,如今有了,杜梦楼。两个没钱的凑在一起,还要过那赌瘾,用什么? 杜梦楼眼帘一抬,看向了李新府手边的那包瓜子,李新府会意,道:“行,可这是我的,你拿什么来?” “先欠着。”杜梦楼洗好了牌,放到桌中央。 李新府从中抽出一张,切走了上面的一摞,摇头道:“这不行,没这规矩,哪有不带本钱上赌桌的。” 杜梦楼先取牌,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头也不抬,轻声道:“本钱刚不是压你那了?” 李新府愣了下,恍然大悟,恨恨地揭了张牌,道:“你可真够贼的!半个西红柿换我包瓜子?想美事呢?” 李新府一肚子不满,可手上牌也是一张张地揭,一点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雪舟挨坐在了杜梦楼身旁,像个小姨太太似的把西红柿喂到他嘴边,小声道:“哥哥我吃不下了。” 杜梦楼看着手心里的牌,就着雪舟的手吃了两口,然后微微偏过头,雪舟就将西红柿拿得远了些,过一会又再喂上前去,直到哥哥吃光。 李新府眉开眼笑,显然手里的牌是十分的得他心意,“出牌?” 杜梦楼垂下眼,拿起张牌反扣在了桌上。 李新府有点诧异,琢磨着不能就这么放过杜梦楼,两个人玩,第一张就打扣牌,那杜梦楼输也输不了多少,他赢也没个赢头。李新府手按在那张牌上,道:“掀!” 牌被翻开,是张“大戏”,李新府眼冒金星,十粒瓜子就这么出去了! 第二张,杜梦楼依旧是反扣在了桌上,李新府犟上了,道:“我就不信了!掀!” 一张“天”,又是十粒瓜子。 这下好,他手里一水的好牌,一张还没出出去就输了个肉疼。 等到第三张,杜梦楼还是一如既往地打了“扣牌”,李新府想,大牌就那么几张,还能全让你一个人拿光?可再掀,却是张“牛”。等到第四次时,李新府输不起了,“不掀”,一局毕了。 等他探头再看杜梦楼手里的牌,那叫一个烂,满手的小单张,小对子,那扣出去的头三张就是他全部的“气数”了。 李新府有点笑不出来,觉得自己被杜梦楼“耍”了! “我洗牌,瞧你那臭手气。”李新府一边忙活去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2 杜梦楼抓了几粒瓜子放到了雪舟手心,雪舟捏了颗往上轻轻一扔,张大嘴巴接住了,然后连皮嚼得“咯嘣”响,拿眼角瞥了瞥对面一脸丧气的李新府,仰起尖下巴,狠不能鼻孔朝天地哼唧两声。 第二局再开,杜梦楼的“臭手气”就全转移到了李新府手上。 两个“硬子”一对“母戏”一个小单张,杜梦楼一击到底,李新府连出牌的机会都没有。三十粒瓜子双手奉上。 雪舟开心极了,瓜子咬得嘣嘣响,还学着李新府的样子,噗噗地往外吐瓜子皮。 “唉我说,这才打第三把,你怎么就让他吃上本钱了?”李新府一肚子窝囊气,朝杜梦楼发难。 杜梦楼把手里最后三张牌的“一副摆”往桌上一撂,微微抬起眼皮看向李新府,“我的本钱不也被你吃了。” 输下去半包瓜子,李新府好象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了,他笑着点头道:“我看出来了……你是气我叫你弟弟傻子,要在这‘桌’上教我吃苦头呢吧。” 杜梦楼偏首看向雪舟,抬手将他嘴上沾的瓜子皮拨了下来,转头对李新府道:“他不傻。” “我知道你心疼你弟。”李新府对杜梦楼还是有点诚心,他看了眼雪舟,又趴到炕桌上探出了身体,有点语重心长道:“阿楼,像你这样的,在我们村那得叫姑娘把你家屋望穿个窟窿!可谁让你带着个弟弟,脑袋还……你得知道,有那好姑娘是不嫌你穷也肯跟你过日子,可那是你,可不带着你弟弟。” 杜梦楼低着头,把压在刘新府胳膊下的瓜子拨拉了出来,一颗颗剥着,“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带。” “那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杜梦楼抬眼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 李新府被他那笑瞧傻了眼,只觉是寒天雪地之间红梅盛放。 杜梦楼原本生有桃李之艳,只是性情冷若霜雪,他以前总是不笑便也不会笑,如今偶尔的笑,也是浅浅地落在眼角眉梢。可就是那一点笑意,也让百花竞艳,群芳争色。 李新府不是那促狭之人,只是跟村里年纪相仿的男人开惯了些不正经的玩笑,这会就挤眉弄眼地摸了摸杜梦楼的手,嬉笑道:“阿楼,你要是个姑娘就跟我过呗,我不嫌你弟弟傻,我养着你们两,你晚上给我暖被窝。” 杜梦楼倒不怎么在意,借着剥瓜子的动作就把手抽了回来,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雪舟已经把一手的瓜子皮扔在了李新府的脸上。 李新府怔在那里,一脸的莫名其妙。 “水烧好了,你刚不说要去洗个头?”杜梦楼偏一偏首,意指炉上发出微微响动的铜壶。 “唉我怎么给忘了!”李新府一拍脑门,翻下床提着壶就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这天也够冷的!” 李新府嫌一盆盆水地往出倒太麻烦,直接提了热水就去了院外洗,留下了屋里的杜家兄弟。 杜梦楼依旧垂首在那剥瓜子,瓜子仁都被他一粒粒堆在了一起。 雪舟觉得肚子里像着了火,简直要从他口中喷出!他抓过杜梦楼的手忽然咬了一口,但很快又松了开来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抬起头看着杜梦楼,杜梦楼也正垂首望着他。 雪舟一点点靠了过去,他盯着杜梦楼的眼睛,在那唇上咬了下,又亲了下,似乎这样做仍是教他难以平息,雪舟的吻从杜梦楼的唇一路来到了他的眼角,然后是眉梢,额间…… 最后他几乎是有些疲惫地搂住了杜梦楼的脖子,“你为什么要让他摸你?”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也不等对方的回答,“我不喜欢他,他说要让你给我娶个嫂子……我不要嫂子。嫂子给你暖床,我也能给你暖床,嫂子给你抱着亲嘴生娃娃,我也能。” 一声低笑从雪舟的怀中传出,然后是杜梦楼的声音,“你要给我生娃娃?” 雪舟将脸埋进杜梦楼的肩头,声音几不可闻,“哥哥……你不要让他摸你好不好?我们不要嫂子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做……我还会扫屋子,会铺床,会叠被子,洗衣裳……” 杜梦楼闭了闭眼睛,深深嗅了嗅雪舟身上的味道,然后抬起头将他推扶着坐到了自己腿上,杜梦楼没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红,他轻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给我生娃娃就行。” 说完亲了亲雪舟的脸蛋。 李新府顶着一头湿发,哆哆嗦嗦回屋时就看到了这么一幕——雪舟坐在杜梦楼的怀里,杜梦楼手心里是剥好的一把瓜子仁,雪舟像小猫喝水似的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进了口中。 李新府突然觉得,这两人哪有个兄弟的样子?就算杜梦楼真得能娶个媳妇回家,怕那媳妇也容不下这场面! 27 27、第 27 章 ... 第二十七章 面对李新府,雪舟和宝生成了盟友。 宝生如今一见李新府就像耗子见了猫,不是扭着屁股蛋寻求保护,就是一咧嘴哇哇大哭。雪舟却是“三不”,不哭、不闹、不理睬,直把李新府当成了空气。 就连对宝生一贯严教的刘兰花都有些看不下去,宝生耍赖撒泼时,她那巴掌比谁都落得快,可那是自个儿的儿子,手底下有轻重,她打得,别人却惹不得。 刘兰花脾气耿直,心里不痛快张嘴就训上李新府,教他把手管好,张家的香火是能乱“弹”的吗?! 李新府在刘姐那吃了瘪,也不敢再打那肉团似的宝生的主意;转而又去招惹雪舟。 那宝生有他娘护着,可雪舟身边也有杜梦楼。 李新府起初是觉得这杜家哥哥挺文气,说个话都是轻声细语,跟他村里那些大嗓门的粗鄙小伙实在不同。后来又发现这哥哥不仅看着文气,脾气也是顶好,从不与人脸红发急,李新府就认定了杜梦楼性子温顺沉静。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一日晚,李新府在镇上转悠了圈买了几块水晶饼回到饭馆。经过院子时正碰上杜家兄弟,一左一右地蹲在土炕孔道旁,杜梦楼拿个铁钩子朝里拨弄,雪舟就静静地看着。 李新府瞧那弟弟生得瓷白无暇,一双眼睛是水亮亮的黑白分明,粉色唇瓣丰润柔嫩,心中就有些感慨真是可惜了这模样,长在傻子身上又有什么用?他原本是抱着些怜惜的心情,走到雪舟身边摸上了他的脸蛋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3 。可教李新府想不到的是,这两兄弟忽然一起有了动作。 雪舟身体灵活地从他掌心钻出,杜梦楼的铁钩同时打上了李新府的手背。 杜梦楼用的力气很小,可那铁钩子是刚从烧得火旺的孔道里取出。李新府“啊”得一声尖叫,结结实实地给烫出了道红痕。 李新府捂着手背,紧皱的眉间隐隐有了怒火,他猛地看向杜梦楼,结果却直直对上了冒着白烟的铁钩。那铁钩就点在他双眼之间,眉心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传来的滚滚热气。 他瞧着那铁钩的尖端在眉心上方点了点,然后就听见杜梦楼又轻又冷的声音,“李新府,你有病。” 铁钩自他眼前缓缓地挪了开来,李新府看到了那之后的杜家兄弟。 弟弟趴在哥哥的背上,双臂紧搂着对方颈项,一张白似雪的脸蛋贴着哥哥的侧脸。从李新府的方向看去,杜家兄弟的身体似乎合二为一,一个肩膀上长着两颗脑袋。两个人都在看他,都是面无表情,可李新府却觉得他们在笑,这场景十分的诡异,让他简直要流出冷汗。 李新府耳朵里嗡嗡作响,还回响着杜梦楼方才的话……他忽然想起,这是杜梦楼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以为自己跟对方同吃同住已经算得上是兄弟,此刻才发现,杜梦楼的眼里就没有过他,杜家兄弟之间……容不下第二个人。 刘兰花多重的话对他说,李新府都没怕过,只觉得自己也是要脸的人,总不能被训得像个娃儿。可他怕杜梦楼,甚至害怕雪舟,他觉得这兄弟两简直有点像是怪物! 怕过之后,李新府那手欠的毛病是彻底地改了,他如今一瞧见雪舟,就能想起那要刺穿眉心的炽热温度。 李新府以为此后他与杜家兄弟间就要有了隔阂,他不是个爱闹事的人,跟着刘姐来镇上就是要踏踏实实地赚钱。杜家兄弟容不下他,他惹不起躲得起,三人间也就冷淡了下来。只是他没想到再往后的一件事,却教心里又生出了些别的滋味。 李新府身体向来结实,再冷的天再冷的水底下,他都敢呆。他不太想跟那兄弟两在屋中相对,提了热水就跑去膳堂搓澡。结果第二日竟就惹上了风寒,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大夫是刘兰花给请的,夜里是杜梦楼在照顾他。 李新府烧得几乎糊涂了,隐隐约约地只觉得有人用冷水在擦着他的身体,还有些断断续续的人声。 “哥哥……他怎么了?” “你先睡。” “他好象很难受,哥哥他是不是身上疼啊?” “嘘……” 等李新府的烧退下,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色还有些暗淡。他歪了歪头,额上的湿布巾便滑了下来,挡住了半边的视线……炕桌上放着个木盆,杜家兄弟的哥哥撑额在一旁休息,弟弟卷着被子躺在哥哥的腿上,两个人的眼睫下都是疲惫之色。 布巾蹭到了李新府的鼻尖上,痒痒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惊醒了弟弟。 “咦……”雪舟想要翻身坐起,结果被子卷得太实又跌回了哥哥腿上,杜梦楼同时也清醒过来。 雪舟从下向上地望着哥哥的下巴,急道:“他醒啦哥哥!” “恩。”杜梦楼扶起雪舟,挪到李新府身边,冰凉的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轻声道:“不烫,不要紧了。” 李新府鼻子忽然就有点酸了,他看着雪舟一脸高兴地伸长脖子望过来,心里就想,自己是看错了他们,也是自己手欠嘴欠总去招惹傻弟弟,做哥哥的才不乐意,他这不就是有病吗! 李新府对杜家兄弟的态度有了不同。他开始懂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和手,再也不曾叫雪舟“傻子”,经嘴的好吃的总要分一半给他。雪舟是个单纯快乐的小傻子,没几次就被小零嘴收买了,收买了雪舟也就算收买了杜梦楼。三人倒是比之前的关系要亲近了许多。 雪舟觉得自己越来越开心!简直从早到晚地合不拢嘴。 早上在哥哥的怀里醒来,勤快得像个小蜜蜂似的雪舟就开始打扫屋子,还给李新府一起叠被。李新府夸雪舟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雪舟乐得直点头,他觉着李新府长得也挺好看,虽然比不上布老虎。 白天的时候雪舟就和宝生一起玩,雪舟如今在宝生眼里是跟阿楼哥哥一样的厉害!因为之前那个让他害怕的李新府,竟然一见雪舟就走得远远的!所以雪舟在宝生的嘴里,也从阿雪升级成了阿雪哥哥,虽然雪舟是不大明白,他是他,哥哥是哥哥,怎么能叫在一起?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宝生比他还傻一点点嘛。 晚上了,李新府总爱去镇上溜达一圈,回来就提着些瓜子、花生、麻糖的小零嘴,和杜梦楼战牌桌。这是雪舟一天最开心的时候,他坐在哥哥身边只要等着吃好吃的就行。 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哥哥不准他乱摸了。 杜梦楼有天半夜被雪舟弄得醒了过来,身上的亵衣大敞着,连裤子都褪到了腰下,一个小黑影哼哧哼哧地正要往他身上爬。杜梦楼身体一僵,抬臂就将雪舟压回了被窝里,雪舟也不出声,拉过哥哥的手就往腿间贴去。杜梦楼顿了顿,然后开始帮他抚弄起来,又在意身旁有人,便一直亲在他唇上堵着他的声音。雪舟泄出时,指尖都陷进了杜梦楼的背上,疼得杜梦楼简直没了脾气。雪舟在哥哥怀里安静下来后,就开始点点地亲了起来,他的吻总是有些痴缠,杜梦楼一开始回应着他,慢慢地就成了安抚,直到雪舟滑进被窝舔上了哥哥胸口的红粒,杜梦楼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将雪舟提上来紧紧地圈在了怀里。等雪舟真正入睡后,杜梦楼才得以下床去找水清洗掌心的黏液。 好在雪舟不是每晚都这么折腾哥哥,否则就算杜梦楼受得了,迟早也会让旁人看出异样。 杜梦楼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却不包括他与雪舟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私密的,一旦被不相干的人发现,就会是个麻烦。 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的日子里,雪舟以为快乐将一直持续下去,却忽然发生了件让他几乎伤心欲绝的事情。 宝生把布老虎扔进了土炕的孔道里,当时孔道正燃着旺火。 宝生为什么要将布老虎扔进去,雪舟不知道,宝生后来哭了,却不是因为被烧掉了半个屁股的布老虎,而是被他娘打了屁股。 布老虎被丢在了院角的大扫帚旁,烧没了的半个屁股里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4 是黑焦焦的棉花,耳朵也少了一只,正是雪舟给它绑着头发的那只。雪舟知道,过了今晚,布老虎就要跟院里的垃圾一起被扔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梦楼发现扫帚旁的布老虎不见了。 那一整天雪舟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双眼睛隔一会就要朝膳堂里望去。 当晚,雪舟在屋里也是坐卧不安,连看哥哥和李新府玩牌的心思也没了,说要去尿尿,进进出出了两三趟,连李新府都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闹肚子? 雪舟赶紧摇了摇头,嗫嚅了几声又跑了出去。 “阿雪怎么了?”李新府看着杜梦楼道。 “没事。”杜梦楼放下手里的牌,下了炕,边往外走边道:“你先睡。” 杜梦楼轻脚来到了膳堂,站定在门口。透过院里淡淡的橘色灯光,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雪舟。 雪舟背对着杜梦楼,缩在一个大竹笼前,小声地絮絮叨叨,“哎,我抱着你就不难受啦,我疼的时候我哥哥就这么抱着我,你可真勇敢。” “你别伤心,你还我有呢。” “我不能带你回屋里……” “你冷吗……” “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不能带你回屋里……我……” 杜梦楼轻轻走了过去,欠身将雪舟抱了起来。 雪舟吓了一跳,他猛地扭头就看到了哥哥,然后赶紧转回头,结巴道:“哥哥,我……我没偷偷藏着布老虎,我没……” 杜梦楼从后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小骗子。” 雪舟僵了僵身体,微微垂着脑袋,小声道:“我……我……没……” 他终于是有点说不下去了,停顿了许久,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情绪,“哥哥……我能不能不把它还给宝生……宝生不要它了,我想要……” 杜梦楼放开了雪舟,牵起他的手往出走去,“我们回屋。” 李新府人已躺在了被里,一扭头就看到了回来的杜家兄弟。雪舟低着头,手里抱着个破破烂烂的布老虎,一声不吭。 “阿雪……”李新府现在也有点明白雪舟刚是做什么去了,他翻身爬起,道:“就为这个啊?” 杜家兄弟谁也没说话,杜梦楼草草给雪舟洗了洗,将他送进了被窝,雪舟的手里死死抱着布老虎,一直都不曾松开,这会就蜷缩着身体搂着老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被中。 李新府也瞧出了雪舟的伤心,就探出上身,朝雪舟隆起的被子道:“阿雪,你要喜欢我下次回家给你带十个、八个过来!这布老虎我们那村里姑娘都会做,我大姐那针线活是绝了!别说老虎,就是龙啊凤啊都能给你做个!” 杜梦楼抬手就捻熄了油灯,一翻身趟进了被子。 李新府被晾得个干干净净,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也知道不好在那难过的傻弟弟面前多嘴,也就拢了拢被子睡下了。 杜梦楼抱着雪舟,雪舟抱着布老虎,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才终于入睡。 杜梦楼闭了闭眼睛又再睁开,动作极轻地下了床,摸黑将油灯从炕头挪到了桌上。 点燃灯火,又将灯芯往下按了按,屋里的光线暗下了许多。 杜梦楼转身走到炕边,从炕角的褥子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然后一边抚摩着雪舟的背,一边把他怀里的布老虎取了出来。 杜梦楼见过刘兰花在院子里纳鞋底,针线剪子是从她那儿借的,还有两块碎布头,和一把烧炕用的麦糠。 他今天一早就去拣那只布老虎,却不想老虎已经被雪舟藏了起来。杜梦楼抿了抿线头,拿起碎布开始在老虎身上比量起来…… 雪舟做了个梦,梦见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有雪人,有布老虎,还有哥哥。 他开心极了,用尽全力地向前奔跑,可无论他跑得多快,雪人、布老虎和哥哥总是离他那么远。 他大声地喊着哥哥,哥哥抱着布老虎站在雪人身旁,朝他笑了笑。 雪舟受到鼓舞,又开始向前蹒跚走去,他越走觉得路越远,可哥哥的笑容明明就在眼前,他几乎是有些生气,大声道:“哥哥!你过来啊!” 哥哥向他摇了摇头,然后将布老虎放在了雪人的头顶上。 雪舟咬咬牙,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离哥哥近了!雪舟欢喜地加快了脚步,就在他快要来到哥哥身边时,哥哥却突然从眼前消失。雪舟怔了怔,几乎是同一时间,雪人开始融化,一身的雪水滴答而下,仿佛是永远也流不尽的泪…… 最后,雪与水之中,只剩下了烧得破破烂烂的布老虎,黑黑的眼睛,血盆大口,小尖牙,永远的笑模样。 雪舟猛地抬头向上望去,天怎么那么高,那么高…… 人生怎么那么长,那么长……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天蒙蒙亮之时,雪舟突然翻身坐起,杜梦楼刚从屋外走进,竟是被他吓住了。 黑色的眼瞳冰冷的不含一丝感情,只有眼泪,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那泪水流得太快,一颗紧接着一颗从下巴淌下。 “雪舟?”杜梦楼走上前微微垂首看着他。 雪舟缓缓抬起头,突然笑了笑,“哥哥啊……原来你在这……” 杜梦楼垂下眼皮,从被窝里摸出了布老虎放进了雪舟怀中,“你看它在这。” 雪舟看向布老虎,突然惊讶地睁大双眼,布老虎的屁股又变得圆滚滚了,好象比以前的还要胖了一圈,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只是黄澄澄的老虎皮,却是花花绿绿的屁股和一只花耳朵,看起来有点可笑。 27、第 27 章 ... “哥哥?”雪舟眨巴着眼,脸上还满是泪水,瞧着那么得可怜可爱。 杜梦楼抬手轻轻地擦了擦他的脸蛋,然后坐在了他身边,扯断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缠在了布老虎的耳朵上,又从雪舟肩头拾起根断发,缠在了另一只耳朵上。 “你不是要给我生娃娃么?”杜梦楼将雪舟拥住,一手抚摩着他的背,一手摸了摸布老虎的脑袋,“你问它愿不愿意当我们的娃娃?” 雪舟点了点头,将嘴巴凑到布老虎的耳旁轻轻低语,然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5 后又将布老虎的嘴巴凑到了自己的耳朵前。 雪舟笑得很开心,好象之前的眼泪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他坐直了些一只手搂住哥哥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布老虎贴上了哥哥的脸,“哥哥!它说它愿意!” 杜梦楼笑着也亲了亲布老虎,“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雪舟在哥哥怀里扭了扭,小声道:“哥哥,你也亲我一下好不好?” 杜梦楼垂首低笑了声,然后吻上了雪舟的唇,轻声道:“小傻子。” 28 28、第 28 章 ... 第二十八章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初,草长莺飞,春山吐绿。 杜梦楼在无人时便会数一数手中的银两,心觉所差无多,至少可以让他与雪舟穿行秦岭到达蜀地以南。杜梦楼最终的目的地是苗疆,苗疆属荒蛮之地,遍地毒物丛生,看似最普通的花草、虫蛙都是身附巨毒。那里对常人而言无疑人间地狱,可对杜梦楼来说却恰恰是最合适不过的居所。杜梦楼对毒物可谓如数家珍,尤其是那些世所罕见的奇毒异蛊,这些见识,倒也全仰赖那个养了他十八年的“毒圣”。 杜梦楼能在苗疆活得如鱼得水,他心口所种千年冰蚴也一样可保雪舟安然无恙。 他们的天堂就是崔锦和宁王避之不及的恶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莫说这天下不是赵辞的,便是,天地之大,又哪是龙椅之上就能尽视? 南疆极地,毒雾深沼,只生活着极少的原住民,乃天生药人。连江湖鼎鼎大名的毒圣也险些去而难返,只带回只千年冰蚴,皇家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杜梦楼早已打定主意,既然要走,便是天涯海角。此生,无论是寒玉潭的铁锁,云梦山庄的金丝鸟笼,还是宁王府的牢屋,他都不愿再去体尝。 二十年的痛苦,挣扎,忍耐,绝望,以至麻木……将杜梦楼折损得几乎不像个人。 他清醒地看着冰蚴一寸寸钻入胸口,甚至能听见血液结冰的声音。 自那时起,杜梦楼不再恨,他只想活。 能活下去,曾经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没有恨,可也没有爱。 从寒玉潭逃出后,杜梦楼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崔锦。 崔锦给予杜梦楼的一切,只是加深了他之前的认知。毒圣的十八年养育,养出的不是恩情,是药人;崔锦的救命之恩,要得不是他的感激,是屈于人下的三年自由。 在杜梦楼无知无觉地等待着三年之约的尽头时,崔锦将一个人带到了他的身边。 天真的,可爱的……全心地信赖着,依靠着他……将他视为全部的雪舟。 他能给雪舟的,比雪舟能给他的要多。或许起初就是因为如此,杜梦楼对雪舟才没有戒备。他不想欠下别人的债,他还不起,可雪舟不懂这些,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无意中在杜梦楼那里尝到了甜头,从此就认定了对方,总是充满期待地望着杜梦楼张开的掌心。一次,二次,三次……被动的给予渐渐变成了主动的付出,这种付出甚至让杜梦楼觉得安心,而随之的收获却是他始料未及。雪舟像是个花骨朵,在杜梦楼的照料和浇灌下慢慢地绽放开来,然后将他最纯粹的美丽呈现在了杜梦楼的眼前,那是一颗天地间最赤诚的心。 杜梦楼终于发现,雪舟给他的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这一次不再是谁欠了谁,因为雪舟不是“谁”,雪舟就是他,他就是雪舟。 月底拿到薪金后就走,杜梦楼做下了打算。 他将银子重新揣回袖中,走了出去。 院里是正等着他的李新府,宝生和雪舟。 天气渐暖,白日渐长,傍晚十分,他们这两大,两“小”的就时不时去镇上溜达一圈。 宝生见杜梦楼出来了,迈着小短腿就贴了上去。杜梦楼弯腰将他抱起,在院里大了点声道:“掌柜的,我们出去了。” “阿楼,别再给那臭崽子买零嘴了!”刘兰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杜梦楼掂了掂怀里的肉团,笑了笑,没说话。和身旁的李新府,雪舟一起从院子的后门走上了小巷。 天色渐渐变暗,藏青色的天空铺着层红彤彤的晚霞。温凉参半的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吹乱了杜梦楼稍长的额发,一只凉软软的手伸了过来,将发丝往杜梦楼的耳后拨了拨。 杜梦楼微微偏首,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就那么静静地看向了雪舟。 雪舟眨巴着眼,一笑,露出排小白牙。 夜晚的街市上依旧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宝生看到卖糖人的就把口水滴到了下巴上,小指头戳着那处,胖身子往前探去,“糖,糖……” 杜梦楼抱着他走了过去,朝雪舟仰了仰下巴。 雪舟听话地从哥哥袖子里摸出几枚铜板,在手心里数了数,拿出一个又把其他的放了回去,然后用铜板换了根小鸡形状的糖人,送进了宝生的手心。 “姐不让你给买,你还买?你瞧他都胖成什么样了。”李新府捏了把宝生的小胖手道。 杜梦楼看他一眼,又慢慢向前走去,“你不说掌柜的不知道。” 李新府有点羞赧,他倒不是故意背后嚼舌根,是刘兰花问起了他也就随口一说,哪晓得刘兰花转身就去找了杜梦楼。李新府怪不好意思的,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就自掏钱袋买了串给雪舟。 雪舟很懂事,从不张口向哥哥要吃的,他知道哥哥的钱来得不容易,是要留给他们以后用的。哥哥给宝生买好吃的,是想报答掌柜的一家,因为哥哥说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雪舟有点舍不得,掌柜的一家都是好人,给他和哥哥睡觉的地方,给他们吃的。可也只是一点点的舍不得,在他心里,只有哥哥才是唯一。 宝生在杜梦楼怀里舔着糖,雪舟在一旁吃着糖葫芦,两个“小孩”一个比一个高兴。 一行人在街上瞧了圈热闹,宝生已经摇头晃脑地打起了瞌睡,杜梦楼便转身向回走去。 街上的行人此时渐渐少了起来,对面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个人忽然闯进了杜梦楼的视线。他微微垂首,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与那两人擦肩而过时,杜梦楼屏住了呼吸。 直到出了街市,杜梦楼重新抬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6 起头,停下了脚步。 “你带宝生回去。”杜梦楼转身将宝生送进李新府怀中。 李新府诧异不解道:“咱一起回啊,这天都黑了。” 杜梦楼朝他摆了摆手,道:“我有样东西忘记买,你先走。” 言罢,拉着雪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雪舟不明所以,就真的以为哥哥是要带他去买东西,可他们走得地方却越来越偏僻,渐渐地连人影也瞧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股劲风从后刮来,黑色人影瞬间冒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黑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几乎融入夜色。 一道颇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二位别来无恙。” 雪舟只觉手上传来疼痛,竟是被哥哥攥得死紧。 杜梦楼轻声道:“程九安。” “杜公子还记得区区在下,是在下的荣幸。”程九安猛地转身,直面杜梦楼,英俊的脸庞上压抑着愤怒。他一步步走向前,声音又低又沉,“在下不知道,原来五百里如此遥远,二位可是跋山涉水,辛苦了。” 杜梦楼看着程九安,开口道:“他呢?” “他?”程九安很是古怪地笑了笑,点着头道:“公子真是有情有义,还记得云梦山庄的庄主。那也一定记得是谁将二位自王府救出?” 杜梦楼心知此人是专程来兴师问罪,便也不再出言,与他口舌之争。 “想来公子的记性不会太差,那你可知晓,当初在都城内为了引开宁王视线的人,如今,都已是死人了。”程九安站在杜梦楼面前,微微垂首看着他,眼含怒火,语带冰锋,“庄主费尽心血将你们救出,公子非但无一句感激,竟悄无声息远走千里,公子,你不觉自己过于无情了吗?” 程九安言罢便仔细地瞧着杜梦楼的面庞,可那脸上既无愤怒亦无羞愧,仿佛是泥土所塑的一张面具,麻木地令人心寒。 将满腔怒火吞下,程九安潇洒转身,冷然道:“庄主有令,请二位公子随我来!” “哥哥?”雪舟有些胆怯地望向身旁之人。 杜梦楼似乎是想笑一笑,嘴角的弧度却异常僵硬,最终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雪舟被哥哥牢牢牵着,跟在了程九安身后,三人顺着小路又行过盏茶工夫,终于停步于一片荒野之中。 出现在前方之人依旧是身黑色劲装,与程九安不同的是,此人头戴黑纱斗笠,正负手身后,背对着来人。 “庄主!”程九安单膝跪地。 那人朝后轻轻摆了摆手,程九安颌首,利落起身,走向了一里之外处背身而立。 “若非今日偶遇,你便打算带着他,一辈子也不来见我?”那人缓缓转身,掀开了面上的黑纱。 黑纱下的面孔,正是云梦山庄庄主,崔锦。 崔锦身姿挺拔,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是个风流又多情的长相。他站在原处并不抬步,只道:“过来。” 杜梦楼微微垂下眼皮,一步步走上前,停在了崔锦三步之外的地方。 崔锦的目光在两人面上轻轻扫过,然后锁住了雪舟,勾起唇角,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来,雪舟。” 雪舟对崔锦并非毫无印象,只是半年不曾见过,一时有些生疏。他先是看了看哥哥,可哥哥垂着眼根本不看他,只是攥着他的手更紧了些。雪舟迟疑地摇了摇头,然后往杜梦楼身边靠去。 “唉……”崔锦轻叹一声,缓缓放下了手,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杜梦楼道:“时间太久,他已经不认得我了。可他不认得,你也不认得?” 眼皮微微跳了跳,杜梦楼一点点松开雪舟的手,又缓慢地走上前两步,停在了崔锦触手可及之处。 崔锦抬手按在了杜梦楼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你为何不肯来找我?” 杜梦楼轻声道:“你说过,时间一到我若想离开,你不会阻止。” 崔锦沉默了片刻,面露苦笑,柔声道:“杜梦楼,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杜梦楼不出声,崔锦又继续温颜道:“我只答应过让你走,你又为何带上雪舟。是觉得我云梦山庄如今气数已尽,连区区一个人也保护不了?杜梦楼,你的擅做主张我很不喜欢。” “我是不是擅做主张,庄主应该明白。”杜梦楼抬眼,漠然地看着崔锦,“庄主一定听说了留宝斋掌柜的传话,雪舟是我亲自送到留宝斋,人我已交给过庄主,之后他要走要留,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你却将他留在身边?”崔锦似笑非笑道。 “难道看他饿死?岂不是更难向庄主交代。”杜梦楼声音没有起伏,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冰冷在眼中一闪而过,崔锦轻轻点着头,又复笑容,“此话严重了,杜梦楼,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你可以不领情,我却不会绝情。往日种种都让它烟消云散吧,我救你一命却也连累你被赵辞所擒,你不愿再留我身边,我不勉强,雪舟也拖累了你许久,今日便让他随我走吧。” 杜梦楼沉着眼帘,片刻后开口道:“庄主可知雪舟在宁王府的遭遇?” “时至今日,又何必旧事重提!”崔锦微微动怒,转身负手身后。 “庄主连听都不愿听,又如何忍心得见。”杜梦楼轻声继续道:“他虽是个傻子,可也是人。往日种种,烟消云散,庄主既然能对我说出这番话,何不也对雪舟说。” “他何以懂得这些,我既然要将他带在身边,自是不会委屈了他。他跟着你,你又能给他什么?”崔锦低声道。 “一日三餐。” 崔锦怔了怔,缓缓转身看向了杜梦楼,两人视线相对许久,竟是无言。 半晌后,崔锦终于开口道:“你们受了不少苦……都是因我之故。我如今要前往南海天蟾坛,你们与我一齐走罢,到了那,我会给你们更好的安置,让你们衣食无忧。” 杜梦楼垂首似乎是在认真地思索,然后抬头道:“庄主能否给我一日的时间考虑。” “可以。”崔锦表情缓和了下来,走上前轻轻拉起杜梦楼的手,握了握,道:“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半点的委屈。”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柔声道:“你若不愿与我一起,我便不勉强,你我只当朋友的相处就好。” 杜梦楼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7 “好了,夜已深,我让九安送你们回去。”崔锦放开杜梦楼,又走向雪舟,温柔笑道:“雪舟,以后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雪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垂着脑袋盯着脚尖。他看到庄主摸他哥哥,可他不敢上前,因为那个人是庄主……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云梦山庄的那个月下之夜,庄主对哥哥所做的是什么事。他有点害怕,还有点说不出的酸楚。哥哥告诉过他,不喜欢就去打,去咬,去大喊大叫……可哥哥为什么不打庄主……或许是因为,打也打不过,因为就算大喊大叫也没有人能救他,自己救不了哥哥…… 崔锦告诉了杜梦楼自己目前的落脚处,杜梦楼随后谢绝了崔锦让程九安送他们的好意,和雪舟一前一后地朝回走去。 夜路茫茫,只有星月相伴。 雪舟跟在杜梦楼身后,忽然轻声唤道:“哥哥……” 杜梦楼又走出几步才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雪舟加快脚步走到了杜梦楼身边,饶到他面前,抬头望向了对方,“哥哥?” 杜梦楼有些麻木的表情渐渐松缓下来,他微微垂首,静静地看着雪舟,轻声道:“我会对你好。” 雪舟重重地点点头。 杜梦楼又道:“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哥哥我不怕饿肚子!” 杜梦楼笑了笑,笑容有些冰冷,他欠□附在雪舟耳畔,小声道:“我骗他的,我们不跟他走。” 说完顿了顿,道:“可惜,他命太大。” “哥哥?”雪舟显然不太懂这之后一句话的意思。 杜梦楼无限 28、第 28 章 ... 温柔地亲了亲雪舟的唇,拉起他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29 29、第 29 章 ... 第二十九章 杜梦楼带着雪舟先回了朋宾饭馆。 院里一片漆黑,杜梦楼放轻手脚推开了屋门,没有点灯,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找出块干布巾,摊平在了桌上。 雪舟被留在屋外,一声不响地蹲在院里等着哥哥。 杜梦楼往布巾里放进两双干净的鞋袜,是年后那阵刘兰花做给他们的。想了想,杜梦楼又摸到炕边找到了布老虎,一起放了进去。 “阿……楼?”一声模糊的呓语从炕上传来,“你做——”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新府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地捂住了口鼻。 “唔……唔……” “不要出声。”杜梦楼压到极轻的声音,吐息般溢出,“李新府,我说你听。” 李新府慌忙点头,待杜梦楼的手离开后忙不迭地大口吸气。 “我在外欠了债,如今债主找上门,我必须马上走。”杜梦楼轻轻一拍李新府的肩头,道:“若是掌柜的问起你就说不知道,不要让她担心。” 言罢,杜梦楼顿了顿,道:“保重。” 李新府眼瞧着杜梦楼拿起桌上的布包就要离开,忽然一翻身下了床,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等等!” 李新府转身在枕头下摸出个小钱袋,回头塞进了杜梦楼手里,“好好照顾你弟弟。” 杜梦楼沉默片刻,然后紧紧握了握李新府的手。 从屋里走出,杜梦楼又去了趟膳堂,从蒸笼里摸出五个晚饭时剩下的馒头,一齐包进了布巾。 杜梦楼带着雪舟离开了此地,踏着月色,一路向西南而行。 他几乎许久不曾有过如此的心情,像被一颗巨大的石山压得喘不过气。 崔锦在外面覆黑纱,是不想被人认出……宁王一定还在四处找他。他自身难保却还要端着云梦山庄庄主的身份不肯放下,“更好的安置”、“衣食无忧”……也要有命去享受。 杜梦楼不懂崔锦的“乐观”,所以不知道他与崔锦根本是两种人。他活得犹如惊弓之鸟,行事谨慎,甚至极端;而崔锦自幼众星捧月、顺风顺水,从不知苦难为何,即使遭逢人生变故,只要身边还有一人拥戴,他便依旧乐于高高在上、安枕无忧。一个天生苦命,一个天生富贵命,如何能一样? 云梦山庄被宁王踏平的一夜,崔锦在保护中仓皇出逃。事后悔恨又大发慈悲地让手下卖命,救出杜雪二人。如今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却好似遗忘了那场巨变,竟想着重续云梦山庄时的“美梦”。 宁王一心要擒捉的人是崔锦,被焚毁屠戮过的云梦山庄亦属崔锦,然而崔锦的态度却是远比杜梦楼闲适,亡命之途上也不忘做个有情有义的公子。 杜梦楼曾以为崔锦喜欢雪舟,如今倒是清楚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将他留在危险之中。无论他或雪舟,崔锦都是拿不出几分真情。所以若非今夜的偶遇,崔锦全然不至于追在他们身后。而让杜梦楼真正顾忌的也非崔锦,只是他如同瘟疫,沾上一点就将使危险如影随形。不论杜梦楼原本就避他如蛇蝎,便是肯跟着,崔锦能丢下他们一次,也就能丢下第二次,可杜梦楼和雪舟却不见得再有死里逃生的运气。 崔锦的自以为是,一相情愿只令杜梦楼觉得可笑,然而“追”在崔锦身后的才是十足的麻烦。 杜梦楼恨不能生出双翼,带着雪舟一日千里远离这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雪舟朦朦胧胧地明白一些,当初离开宁王府后他们也曾不停歇地日夜兼程,所以他一声不吭只管紧紧跟在哥哥身边。夜路难行,坑坑洼洼的野间小路上碎石零星,雪舟走得慌慌忙忙,踉踉跄跄,一不小心就会踏进土洼,踩上石子,脚底磕得生痛,可他抿着唇,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夜幕圆月下,只看得到两个急匆匆赶路的身影,和两人之间牢牢地牵在一起,绝不分开的手。 一路行至月儿西沉,天边泛出淡薄的白光,杜梦楼和雪舟歇脚在了一处树木环绕的野林空地。 杜梦楼倚树而坐,雪舟跪在一旁,一只手搭着杜梦楼曲起的膝盖,眼巴巴等着哥哥拿馒头出来。 杜梦楼看他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然后便埋头解起了布包。 “啪啪——” 两声手掌相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空地之上! 杜梦楼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8 猛地抬头,只见不知何时,眼前竟多出了一顶华轿! 那华轿前覆着轻纱,其中人影影绰绰瞧不真切。轿子的前后跪着四人,所着衣装杜梦楼并不陌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好本事。” 左前一人站起身,弯腰掀开轿帘,毕恭毕敬地迎出了说话之人。 那人长身玉立,气度雍容,便是不笑那眼里也似含脉脉春情,微微上挑的眼角,风情流转间摄人心魄。 正是宁王赵辞。 杜梦楼呼吸一窒,几乎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不想刚出虎穴又入龙潭,宁王竟会紧随其后! 赵辞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地上之人,微笑道:“本王低估了崔锦,也低估了你们二人。那‘海棠红’虽不是见血封喉的极品,可也是百里挑一,本王实在好奇,你们究竟是如何走出的那间屋子?” 杜梦楼拉着雪舟缓缓站了起来,他一直看着赵辞,手下却不动声色地将雪舟推到了身后,紧紧握了下雪舟的手,然后松了开来。 赵辞优雅地从怀中取出一粒小小的红色丸药,放在掌心中打量了一眼,抬眸道:“要解开本王疑惑的,是你,还是他?” 杜梦楼并不出言,在赵辞隐隐闪现兴奋的目光中向前走去。 “哥哥?”雪舟追上两步想要拉住杜梦楼的手。 杜梦楼忽然转身狠狠地打在了雪舟的手背上,雪舟疼得立刻缩了回来,黑亮亮的眼珠又是伤心又是不解,可杜梦楼的眼神异常冰冷,是明显地拒绝,雪舟便再也不敢靠前一步。 站定在赵辞面前,杜梦楼朝那‘海棠红’看去,他动作缓慢却也没有迟疑,拿起后含进了口中吞下。 赵辞眼里兴趣愈浓,半盏茶的工夫后,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宝贝!果然是你,杜梦楼!本王所猜无错,你二人间定是有人身怀奇异,可那人只能是你,才救得了两人的性命。” “你这样的宝贝,让本王都有些不舍了。”赵辞捏住杜梦楼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温柔笑道:“可惜啊,你跟错了人。” 杜梦楼垂着眼帘,不去看,也不言语。 赵辞放开他,转身朝一旁走出几步,静静地立在当地。此时,一个黑影仿佛凭空冒出,眨眼便出现在了赵辞身前。那人一身夜行衣,面孔上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单膝跪地,垂首道:“主人,属下任务失败,请主人责罚。” 赵辞负在身后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不闻喜怒的声音道:“自己领罚。” “谢主人!”那黑衣人手里银光一闪,竟是将左手的两根手指齐根切下,右手收刀,拾起断指捏成了残骨碎肉。随后又如来时般消失得悄无声息。 赵辞转身重又走向杜梦楼,笑容里很是有一分的无奈,“本王疏于管教,手下尽是无能蠢辈,一个大活人也能教他们跟丢。可本王实在是有要事与崔庄主当面相谈,不如你带本王前去找他,如何?” 杜梦楼沉默片刻,道:“我——” “不知道三个字,本王不喜欢听。”赵辞打断杜梦楼,他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昨晚你们不是见过?杜梦楼,你一定有本王想要的回答。” “我有你要的,你有什么?”杜梦楼看着赵辞道。 赵辞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以你的立场,还想与本王谈条件?”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王爷认为我为何要说?”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话,赵辞不禁笑道:“死,也有轻松的死和生不如死啊。” 可出乎赵辞意料,杜梦楼竟然也笑了起来,轻声道:“王爷的手段我领教过,王爷还有什么新玩法不妨都试一试,我一起受了。” 赵辞审视着杜梦楼的面庞,笑容渐渐隐去,视线转而看向了后面的雪舟,“你受得住,他也行?” “我与他皆是王爷手中的蝼蚁,生死尚不能由己,受得住,受不住又有何区别?他便是生不如死,也是说不出王爷想要的答案。既然王爷不肯开恩,我也只好让他陪我一起受罪。” “舍得?” “舍得。”杜梦楼神色平淡地看着赵辞,轻声道:“王爷,有舍才有得,于王爷,于我同样。” “好!”赵辞转身走进华轿,轻纱轿帘缓缓垂下,声音从其中传出,“你的条件。” 杜梦楼微微垂首,轻声道:“一张免死牌。” 30 30、第 30 章 ... 第三十章 崔锦藏身的地方在镇东郊一处山中的破庙。 当杜梦楼和雪舟出现在他面前时,崔锦喜出望外,他没料到杜梦楼真的愿意跟他走,而且是不出半日的时间便做下了决定。 看着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人,崔锦似又回到了云梦山庄时的光景。赵辞便是毁了山庄也不能将他逼入绝境,如今他醉梦阁和香雪园里的两样宝贝不就重回怀抱了吗? 崔锦正要上前与杜雪二人亲近一番,却不料变故突生! “庄主快走!”是守在庙外的程九安的声音! 崔锦一怔,只是眨眼的工夫,逼仄破旧的小庙中就多出了七、八个黑衣人。这些人俱是夜行装束,全身只有双眼与双手露出,仿佛是从暗夜中诞生的魑魅。黑衣人行动迅速,两人蹿至崔锦身后架住了他的手臂,两人一左一右出刀横在了崔锦的脖颈之上,剩余的人分别看守住了杜雪二人和唯一的出口。 崔锦身边很是有一批功夫不错又誓死效忠的属下,可今非昔比,除了那些他安排在退路上的外,也唯有一个心腹程九安随侍左右。而崔锦自己的功夫,实在算不得出类拔萃,对付两、三个王府死士或许有胜算,可面前的数量他绝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先机已失,回天乏术! 云梦山庄原本是苏杭一带的商家大户,玉器古玩、锦帛丝缎,产业遍布南北,正是富甲一方。却可怜老庄主天命之年才得崔锦一子,爱之若狂,竟自此渐渐与江湖中人来往,大散家财招揽能人异士,收养无家孤儿,为其子训养出了一批“护卫”。这些人与崔锦自幼一同长大,又得老庄主如山恩情、临终托付,所以十分的忠心耿耿。崔锦弱冠之年后,将父亲所留家业尽数交于下面之人打理,自己却开始在江湖中走动,云梦山庄的名声也渐在江湖展露头角。他有钱有闲,便以结交江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39 湖名士为乐,却不想遇见了此生煞星,宁王赵辞。 两人一见如故,是以知己相交,可谁知赵辞忽尔性情大变,两人之间不知发生何事,自此后崔锦对其避而不见,赵辞一怒之下将云梦山庄夷为平地。 杜梦楼和雪舟被夹在两名黑衣人之间走出了破庙,崔锦显然没有比之更好的待遇,他的双脚和双腿都被绳索牢牢地绑在一起,甚至口中也塞着团白布,竟是被一身强力壮的黑衣人抗在了肩头。 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有一团连面目都瞧不清的血肉之躯,是已毫无生气的程九安。 杜梦楼将雪舟护在身旁,用身侧挡住了这血腥一幕。 一行人朝山上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山顶。 山风呼啸,云雾缭绕。 赵辞坐在敞开的轿椅之上,背对着来人,前方不远处便是悬崖峭壁。 黑衣人抗着崔锦立于赵辞身后,沉声道:“禀主人,人已带到!” 赵辞并未回头,温声道:“怎可对庄主如此无礼?” “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 “罢了,过是小过,功却是大功。”赵辞轻笑一声,慢悠悠道:“还不快将庄主请上座。” 黑衣人颌首称是,走至赵辞面前,竟是将崔锦自肩头猛地扔在了地上。 身体迎来巨痛,崔锦忍不住一声闷哼,额上已渗出细汗。 赵辞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这时朝后轻轻一摆手,两名黑衣人得令将杜梦楼与雪舟带了上前,直送到悬崖的边缘才折身返回。 杜梦楼与雪舟站在与赵辞十步之遥处,他们的面前是坐着的宁王,躺着的崔锦,和埋首跪了一地的黑衣人。他们的后面是万丈深渊。 赵辞对着杜雪二人笑了笑,视线缓缓移向脚边,脚尖轻轻一抬便勾起了崔锦的下巴,“久别了,崔庄主。” 崔锦满目怒火地直视对方,一双桃花眼竟是无情也动人。 “半年不见,那位风采卓然的崔锦何以如此落魄?”赵辞温言软语,眼里却浮动着巨大的情绪。 崔锦口舌被堵,不能出言,便紧皱眉头地将头别过。 “庄主不肯说话,原来是本王的怠慢啊。”赵辞微微欠身,将那团白布自崔锦嘴中取出。 崔锦立刻脱口道:“赵辞,你个疯——” 话未及说话,便被一声清脆的耳光堵了回去。 赵辞一展臂将崔锦提起,竟是扯进怀中。崔锦手脚被缚,被迫坐在了赵辞腿上,他表情几乎扭曲,开始挣扎了起来,用手臂不停地朝赵辞身上挥动。 赵辞双眼微眯,捏住崔锦的左肩头“咔嚓”一声便卸脱了臼,崔锦疼得面如白纸,无力地靠向了赵辞胸膛。 “你何必要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呢。”赵辞从后伸出双手,一手摸上崔锦的下巴,一手竟然不紧不慢地扯着他的腰带,“我对庄主十分的想念,你看,我连你的两个宝贝都带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叙叙旧?” 崔锦的下巴被赵辞抬了起来,视线前方就是挨站在一起的杜梦楼与雪舟。崔锦只觉身下一凉,裤子便被一齐褪到了膝上,从腰至膝间尽是赤/裸地暴露在了杜雪二人的面前。 赵辞的手来到了崔锦腿间,开始温柔地抚摩起来,他的唇贴在崔锦的后颈上轻轻一咬,便感觉怀中的人僵硬得犹如石头。仿佛耳语的声音道:“这滋味如何?庄主觉得满意么?” 杜梦楼的面无表情,雪舟的迷茫和胆怯,都尽数落在了崔锦眼中,他脑中一片空白,简直要晕厥过去。 “你杀了我!” 赵辞止不住地低笑起来,柔声道:“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心痛。崔锦,我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 说到这,赵辞用力地握了握崔锦那依旧绵软的事物,似乎有些无奈道:“不舒服?” 崔锦几乎就要崩溃,渐渐颤抖了起来,小声道:“我当你是知己好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 笑容凝固在了赵辞脸上,他忽然有些不耐烦,草草整理好崔锦的衣裤,将人从怀中推了出去。 崔锦踉跄了一下却是没有跌回地面,僵直地站在那里,简直像是个木头人。 赵辞站起身,朝属下施令。黑衣人很快点起了一根香,白烟袅袅升腾。 一把软剑自赵辞腰间抽出,剑光一闪划开了崔锦手脚上的束缚,赵辞将剑用力插/进地面,柔软的剑身闪动出耀眼的银色寒光。 “杜梦楼,本王答应过你的,绝不食言。不过这块免死牌到底该给谁?还是由崔庄主决定吧。”赵辞对杜梦楼言罢,又转头对崔锦温柔笑道:“齐人之福不是谁都可以享的,本王给你机会,救你心中所属意之人。” 此言之意已十分明了,救人既杀人。 “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考虑,你若犹豫不决,本王也愿意为你代劳。”赵辞言罢便坐回了轿椅,一手撑额,微眯起了双眼。 “哥哥……”雪舟似乎挣扎了许久,看前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才小声道:“我……我的脚有点点疼,我能不能坐一会?” 杜梦楼渐渐松开了雪舟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也快麻得失去了知觉,他点点头,先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雪舟的屁股,雪舟就很自觉地坐在了杜梦楼腿上。 杜梦楼把布包放在雪舟怀里,解了开来,拿出布老虎给他,又拿了一个馒头。 掰下一小块,杜梦楼把馒头喂给了雪舟,他的动作很慢,看着雪舟嚼咽下后才喂进第二口,“好吃么?” 雪舟摸着布老虎的脑袋,“恩”了一声点点头。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杜梦楼笑了笑,指尖拭了拭雪舟嘴边的馍渣,轻声道:“我总给你吃这些,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养成一只胖老鼠?” “哥哥,我要是长不成胖老鼠了,你还会喜欢我吗?”雪舟在杜梦楼腿上扭了扭屁股,如果听到哥哥说不喜欢,他就要这么一直扭下去。 杜梦楼没说话,抬起头亲了亲雪舟的脸蛋,雪舟很高兴。 赵辞忽然轻笑一声,简直像在看一场有趣极了的戏。他斜睨向崔锦,淡淡道:“你倒是养了两只感情不错的宠物。” 崔锦仿佛灵魂出窍,对赵辞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一柱香已经燃尽了三分之二,崔锦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0 没有动作,赵辞也不催促。 杜梦楼又一口口地喂着雪舟吃了第二个馒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钱袋,和剩下的馒头一起放回了布包,紧紧地扎好了。 “还疼么?”杜梦楼探出手摸上了雪舟的脚踝。 雪舟摇头道:“不疼啦!” 杜梦楼推扶着雪舟站了起来,将布包挂在了雪舟的肩头,雪舟抱着布老虎,看了看前方的那些人,又看着杜梦楼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很快。” 红色的星火已经快燃到了尽头,白烟仿佛是人的灵魂,随风飘散在这荒芜的山间,从此与天共存,与地长在。 赵辞终于站了起来,走向那把插/进地面的软剑,将之拔起。 杜梦楼同时转身挡在了雪舟面前,他的视线静静地描绘着雪舟的容颜,从眉到眼,从眼到鼻,从鼻到唇,然后温柔至极地吻上了雪舟。 雪舟想要加深这个吻,杜梦楼却适时退了开来。 已经能听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一声、两声…… “还记得那个雪人么?” 雪舟笑着点点头,“记得!” 杜梦楼摸了摸他鬓边的头发,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轻声道:“我们再玩一次那个游戏,好不好?” “好!”雪舟开心地回应道,他还清楚得记得那天早上哥哥给他的惊喜! “听话。”杜梦楼看着雪舟亮晶晶的眼睛轻声说着。 雪舟最后看了杜梦楼一眼,充满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一、二、三……闭上眼睛,再睁开…… 一阵轻风拂面,雪舟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拿着软剑停在三步之外的赵辞。 “哥哥?” 雪舟不明所以地向四周望了望,不见杜梦楼的踪影,他转身朝后看去,山风带着“呜呜”之声迎面刮来。 “哥哥?” 雪舟又小声地唤道,没有人回应他。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层层云雾,望不见尽头;他迟疑地向前走出几步,脚下的路尽了,可路的尽头依旧是层层云雾。 雪舟有些无措地摸着布老虎,小声道:“咦?你也不知道哥哥去哪了?” “呵呵……呵……”赵辞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几乎有些癫狂,“好,好一个杜梦楼,可惜啊,可惜。” 雪舟像是反应了过来,忙转头问道:“你知道我哥哥去哪儿了吗?” 赵辞的脸上仍挂着笑容,心情似乎很好,“他不要你了。” “我哥哥不会不要我!” 赵辞转身向前,背对着雪舟边走边道:“我原本不打算留你的命,现在改主意了。杜梦楼为你这样一个傻子丢掉性命不值得,不过本王佩服他。” 赵辞带着人马一路向山下离去,将雪舟独自留在了山颠。 雪舟坐在崖边,等着哥哥,等了许久也不见哥哥出现。他摸着布老虎花花绿绿的屁股,和两只缠着发丝的耳朵,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哥哥的怀里吃着馒头,不久前他还跟哥哥一起逛街市,哥哥给他烤红薯吃,晚上抱着他睡,早上抱着他醒,哥哥给他买好吃的,给他堆雪人……哥哥摘了一把小野花送他,哥哥说要他…… 雪舟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云雾,他的眼底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包含了太多太多数不清的东西。 雪舟觉得有点冷,他无意识地仰头向上望去,天真高……他忽然想起了做过的那个梦……哥哥不见了,雪人也不见了,只剩下烧得破破烂烂的布老虎,那个梦里的天空就如现在的一样……那么高,那么高…… 人生如何这样漫长,何时才是个尽头? “哎……”雪舟从肩头放下了布包,然后抱起布老虎亲了亲,再亲了亲,小声道:“他不要我了,我也是要去找他的……” “哥哥一定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太远了,所以我不能带着你……”雪舟摸了摸老虎的小耳朵,笑着安慰它道:“等我找到了哥哥,我一定回来接你!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听话。” 雪舟最后亲了亲布老虎,将布包挂在了老虎的身上。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前走去,脚下是茫茫不见底的云雾。 布老虎布贴的黑眼睛望着雪舟的背影,血盆大口,小尖牙,却不是个笑模样,仿佛是咧开嘴哇哇大哭的小孩。 雪舟静静地看着脚下,他面无表情,黑色的眼瞳仿佛深潭一般,这样的神情从不曾出现在雪舟的面庞上,那是只有杜梦楼才有的,是一种深沉的绝望后的麻木…… 雪舟闭上双眼,探出了身体…… 一阵幽幽的笛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旁……那笛声清脆动人,仿佛仙境之音…… 忽然,一道飘逸的白色身影犹如飞仙般仿佛自天而降,急速地追随上了雪舟下坠的身体,几不闻的一声叹息幽幽响起,“哎,靖芳啊……” 31 31、第 31 章 ... 第三十一章 当杜梦楼醒来时,落入眼底的是遥不可及的夜幕,月儿还未出来,只有金色的星子一眨一眨地闪着亮光。手心下是湿凉的草叶和柔软的泥土,丛生的野蒿扎得脸颊又疼又痒。他试着牵动手指,庆幸自己还有所知觉。 这崖有多高,杜梦楼无法可知,他只记得坠下时身体承受了几次的冲击,或许是斜生峭壁的树冠,或许是攀缠的滕蔓。可即使如此,从那望不到顶的地方落下,能活着,都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若人一生的运气有限,杜梦楼想,自己这一次只怕是用尽了。 很好,一次就够了! 杜梦楼并不清楚到底在这崖下呆了多久,是事发的当日,第二日,还是第三日?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吸入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几乎煎熬内心的急迫焦躁。 回想此前种种,杜梦楼竟觉恍如隔世。他没有十足的信心宁王会履行承诺,只能赌。就象当初与李新府打的牌局,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赌宁王在达成目的后便能安享其成地做一个赢家,赌自己的选择能让他感到心满意足,赌雪舟在宁王眼里是一个连杀都没有价值的傻子。杜梦楼之前希望他能够赌赢,现在他必须赢,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1 因为输不起,若输了,那这幸运就不再是幸运。 他心里想着雪舟,眼底几乎有些泛潮,他想得快要发疯。 杜梦楼紧紧地阖起眼,咬着牙,开始一点点拼凑回这具痛得即将散架的躯体。所幸这痛虽来得强烈,可除了左手有些使不上力外,其他地方的知觉倒都还在。 提着口气,杜梦楼曲肘坐了起来。 视线在四周环视一圈,杜梦楼忽然怔住! 在离他不出十步的地方竟然还躺着一人,而那人正沉默地注视着他,一双眼睛阴冷的犹如埋伏暗夜的蝎子。 杜梦楼与那人只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好运原来不是好运,只是侥幸。杜梦楼忆起失去意识时最后一次的猛烈撞击,似乎就是那一次才得以缓冲了坠落的速度。 杜梦楼深垂眼帘,艰难地翻身撑起了身体。辨识清方向后,他一步一挪地朝前走去。 走出十丈远时,杜梦楼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背影在夜色中仿佛一团浓重的黑雾,阴郁,压抑,沉重地令人喘不过气。他足足站了盏茶的功夫,然后转身向回走去。 那人的眼睛依旧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杜梦楼却不再与他相视,弯腰解下那人的腰带时,杜梦楼清晰地感觉到了周围变冷的空气和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杜梦楼左手无力,他用右手和左肩的力量硬是将那人拖在了背上,腰带捆绑住两人的身体,杜梦楼反手将那人拖稳了些,站了起来。 那人的身形要比他高挑精壮,分量也着实不轻,若是以前杜梦楼肩负如此的重量,只怕是有些吃力。可现在不同,他心有牵挂便能忍受无尽苦楚,生出无穷力量。 他背着那人蹒跚而行,至此仍有将那人扔下不管的冲动,然而为何不遵从内心的想法?杜梦楼不愿深想,既然在一瞬间做出了选择,那就贯彻到底。 接下来的路途漫长而艰辛,从山崖落下或许只需眨眼的功夫,可要沿着崖底寻路走上去,却是几天几夜的光景。 好在这崖底流淌着一条尚未干涸的小溪,细细的水流轻抚过光洁的鹅卵石,一直蜿蜒向遥远的山外。 杜梦楼蹲在溪边,洗了几颗青青绿绿的野杏子,他先吃了几个,然后拿着剩下的来到了那人身旁。 那人只是看他,对嘴边的杏子无动于衷。 杜梦楼见他不吃,也不勉强,将那杏子送进了自己腹中。 那人低哼一声,朝杜梦楼微微仰起下巴,杜梦楼顺着他的视线明白了他所指为何。 杜梦楼将那人半拖半拽地挪到了小溪近前,那人十分地不满地瞪视着杜梦楼,躺卧在地上一动不动。杜梦楼想了想,右手舀起一小捧水,送到了那人唇边。 那人甚是屈尊纡贵地喝了起来,水尽时,唇无意地贴上了杜梦楼的手心。 两人几乎是同时一齐地皱了眉,杜梦楼撤回手,那人别开了头。 杜梦楼一言不发地重新背起了那人,继续上路。 一路上,杜梦楼很少真正地休息,实在疲惫不堪便闭目养神片刻,他非是强撑着不睡,而是根本无法入睡。只要一阖上眼,眼底便全是雪舟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庞,耳中是一声一声的哥哥,杜梦楼想念,担心,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溺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无能,无力,他的小傻子不知正在哪里受苦。 而在杜梦楼假寐的时候,那人却是盘膝运功。 杜梦楼曾察看过那人的身体,皮外伤不少,或许还折了哪处的骨头,不过真正的重创只怕是内伤。 他不懂这些,即便懂,也不打算出手相助,他能做的就这么多。 整整没日没夜地赶了三天路,杜梦楼终于回到了镇上。 他将那人背进了一家镇郊的医馆,那乡野大夫看到两人时吓得腿都发软,也不知这两人什么来路,不知到底是遇着了什么天大的灾祸,竟能弄出这样一身的伤。 杜梦楼从那人袖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塞进大夫手中,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唉唉!小兄弟你不能走,不能走,你这样的伤怎么还敢往外乱跑?”那大夫虽没什么见识,可也是医者仁心,忙就要拉住杜梦楼。 就在这时,那一路上都只言未发的人忽然出声道:“他命硬得像石头,死不了。” 杜梦楼停驻脚步,回头将那人袖中所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全部塞进了大夫手中,也不顾那老大夫的挽留,疾步离开。 此地离东郊的山顶,以杜梦楼如今脚程,紧赶慢赶也需大半日才能抵达。 他好象是不知饥渴,不知疲累,不知痛楚,仿佛沙漠中行走的人,只为前方的绿洲,忍得下烈日炎炎,抬得起沉重地犹如灌了铅的双腿。 当杜梦楼终于返回他与雪舟离别的地方时,那里只剩下了一只孤零零的背着布包的老虎,布老虎背对着杜梦楼,花花绿绿的圆屁股,两只绑着头发丝的小耳朵,一直一直凝望着远方,倔强得像块顽石。 杜梦楼在四周仔细地看了看,没有血迹……雪舟也不可能是被宁王带走,因为老虎和布包都整齐地留在崖边…… 他一步步靠近了,弯下腰将布老虎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十分的温柔,充满了怜爱,好象抱起的是正在等待着他的小傻子。 杜梦楼放眼望去,他之前落下时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只有无尽的不舍和担忧。而此刻包围着他的,是不可置信的恐惧,他的眉皱得紧紧的,那眉间深锁着几乎是绝望的痛苦。让他如何能去猜想,敢去相信,这天大的玩笑! 他不知道在那山崖边望了多久,仿佛是终于用尽了气力。 抱着布老虎,杜梦楼转身朝山下走去。他还走得动,所以不能停下。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雪舟还在等他。 当杜梦楼经过镇郊,要返回崖底的路上,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的身体似乎还很虚弱,面色苍白如纸,冷峻的脸庞上是刀刻般深邃俊美的五官,只是那双眼异常的阴冷,目光犹如蝎子带毒的尾针。 “跟我回去。”那人沉冷的声音道。 杜梦楼眼也未抬,一步一步地继续向前走着。可还未走出几步,腿上却忽而传来刺痛,瞬间又转为麻痹,他踉跄着向前一跌,竟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那人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2 轻抬脚步,来到了杜梦楼的面前,俯视着他道:“跟我回去。” 杜梦楼沉着眼睫,面色也不比那人好许多,他唇角微微一动,吐出一个字,“不。” “由不得你。”那人单手捏住杜梦楼的肩头,将他提了起来,道:“若非被你拖累,我也不至于伤重至此。我未开口求你,你却要自作主张。杜梦楼,你离开寒玉潭不过三年时间,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杜梦楼终于是有些再也无可忍受,他看向那人,几乎声嘶力竭,“老混蛋,你还想干什么!” 那人并不气恼,眼里反而有些兴味盎然,他冷冷笑道:“让你成为我毒圣霍成君唯一的徒弟,是你的荣幸。” 杜梦楼脑中混乱,他满腹心事,一腔愁思与牵挂,根本不愿与霍成君纠缠不清,也对他口中所言无法理解。这个养了他十八年的冷血之人,任何的决定都是一时兴起,他教你生,你便能生,让你死,你不得不死! 可杜梦楼的挣扎在霍成君眼里实在不值一提,即使他内伤未愈,对付一个杜梦楼却绰绰有余。 霍成君与杜梦楼在寒玉潭的十八年中,并未将杜梦楼当做一个人般看待,他拿他试毒,种蛊,然后当他毒发时再以更剧之毒,以毒攻毒。这是他多年精心配制而成的一粒解药,是他此生得意之作,却不想于三年前遗失,更想象不到是以这种方式失而复得。霍成君似乎是第一次正视了杜梦楼,然后对他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兴趣。 霍成君其实不知,杜梦楼不愧是他养了十八年的人,即便两人间完全没有一丝温情,然而潜移默化中杜梦楼简直是霍成君的翻版。 一样的淡于人情,冰冷麻木,一样的宁死也不肯欠他人恩情。 只是霍成君更加的强势与霸道,他的“报答”也像是施恩,所以,他要杜梦楼成为他的弟子,没有拒绝的余地。 32 32、第 32 章 ... 第三十二章 寒玉潭位在蜀地,与秦州隔秦岭龙脉,南北相望。 蜀地气候潮闷湿热,山地连绵,而寒玉潭却犹如“海上明珠”,深藏群山峻岭之间,四季皆寒。 寒玉潭名为潭,然实则是处四面悬崖的孤峰。与外界唯一连接是根近百丈长的铁索,那铁索光滑无可攀附,唯内力强盛者可使轻功踏其上而行。 三年前杜梦楼用腰带将自己捆在铁索上,一寸寸地爬了过去,几次都险些命陨谷中劲风,不可不谓九死一生。 三年后,杜梦楼再次回到此地,却是连九死一生的机会也不再有。 霍成君只给了杜梦楼一个选择——毒圣弟子。 杜梦楼一日不点头,他双手双脚上千/年/玄/冰所铸之枷锁便一日不得解开。 三年前还只是普通的铁锁,即使如此,也耗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在利石上磨断,如今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二十年也无法挣脱这新的束缚。 霍成君将杜梦楼带回寒玉潭的半个月后,收到了一封飞信,能将薄薄的纸张毫发无损地掷出百丈之遥,且入木三分者,江湖中屈指可数。霍成君似乎心中有数,看过书信内容,冷峻的面庞上竟难得有了喜色。 “我有要事需办,这段时间足够你考虑清楚答案。” 霍成君留下此言,一走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待他回转,却是教眼前景色所怔。 杜梦楼的手脚鲜血淋漓,可见白骨,而那玄冰枷锁正卡在手骨与脚骨之间,几乎就要褪去。 霍成君眉头深锁,一巴掌扇在了杜梦楼的脸庞上。 杜梦楼木然地仿佛泥塑,偏着头半晌也不知要做出反应。 “能被我霍成君收为弟子,多少人梦寐以求。”霍成君负手身后,周身的空气冰冷得似要冻结,“我看得上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杜梦楼缓缓回头,面无表情,轻声道:“我不做你的弟子,你让我走。” “不可能。”霍成君将视线送向面前之人,冷然道:“我说出的话,绝无收回的道理。” 杜梦楼抬眼看着他,道:“你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霍成君见他手脚仍血流不止,脸上神情恍惚仿佛魔怔一般,便道:“你不惜如此,到底因何!” “找一个人。” “何人?” “雪舟。” 霍成君当然不曾听说过此人,他沉默片刻,道:“此人与你有何渊源,若是你的仇家,只要你拜我为师,我自会替你将其除去。” 杜梦楼似笑非笑地看向霍成君,半晌后低垂下头,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我没有仇家,没有仇人。你关我一时,关不了我一世,我总是要出去找他的。” “哦?”霍成君眉头微蹙,似是心有所思,可所言却依旧无情,“那你就用双眼看看我是否关得了你一世。” 杜梦楼不再言语,沉默着又开始一点点自血肉间拨弄着枷锁。 霍成君冷漠地看着眼前一幕,直到杜梦楼将左手腕上的玄冰琐连血带肉地抠了下来,他忽然上前紧紧攥住了杜梦楼的手腕,眼里冰火交融,厉声道:“愚蠢!” 杜梦楼猛地抬起头,右手抓住了霍成君的手臂,仿佛那是大海之中唯一的一块浮木,他咽唔着不成调的声音,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脱出了控制。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嘶哑道:“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人……” 霍成君怔了怔,放开了他的手腕。杜梦楼一点点往下滑去,竟是跪在了他的面前。 十八年了,霍成君连杜梦楼的声音都极少听到;十八年了,杜梦楼第一次以乞求的姿态跪伏在他的脚下。 霍成君就这么看了他许久,许久后似乎轻叹了一声,他振袖身后,道:“你可想好了我要的答案!” 杜梦楼沉默片刻,轻声道:“师父。” “你随为师去一个地方,之后为师便许你前去找人!” 一个月后,杜梦楼随着霍成君离开了寒玉潭。 在此之前,杜梦楼手脚的损伤被霍成君一一治愈。当然,依旧用的是毒。出自南诏的“弥虫”,成虫会腐毒一切血肉,而幼虫则可通过其他毒草的辅助使白骨生新肉。 霍成君似乎是真的将杜梦楼当成了亲传弟子,态度上是冷漠难改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3 天性,言语间却是无甚保留。 而杜梦楼与霍成君可谓“脾性相投”,霍成君不说的,他不问,霍成君说的,他也只听不答。 这一对相处了十八年后的迟来的师徒关系,似乎可有可无,又似乎并无不妥。唯一的不同便是霍成君不再将杜梦楼当作一件试毒的物品,他倒也信心满满,自信天下间并无可媲美他徒弟的解药。 杜梦楼自幼尝尽各种毒物毒盅,其相生相克之理,恐怕除了霍成君,便是他最清楚。霍成君以前不曾视他为人,如今立场变迁,却觉如获一宝,竟是再适合不过的衣钵传承。 霍成君坦言此行目的,竟是为一旧识之子的婚宴。 说到此旧识,霍成君一张冷峻的面庞一半晴日,一半阴雨。 此事还待追述至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霍成君毒圣盛名雀起,与昆仑医仙沈慕来可谓不相伯仲。两人一毒一医,一圣一仙,是明争也是暗斗。 杜梦楼听至此倒是不以为然,他心中并未将霍成君尊为师父,只道是霍成君心高气傲,定要与那医仙一较高下。 霍成君自是不晓徒弟的心思,继续讲述起来。 当时,梅岭有一商姓大家,其女偶染怪病,癫狂痴傻。商父为医治爱女,私下广觅良医灵药,并出言医得爱女者,可得商家至宝“玲珑血”。霍成君原本对此宝并不热心,可得知医仙沈慕来竟要前往商家,他便也决意前去一试。 那也是霍成君第一次见到沈慕来。 初见时,还未通名姓,霍成君竟就被那仙人之姿所倾。只见那人眉如远黛,眼若寒星,肤白胜雪,眼眸流转间似有清泉淌过心涧。 霍成君自身容貌便俊美无俦,他醉心毒物,从不为世间容色迷惑。可那人气质出尘,仿若谪仙,进退皆是游刃有余,不染凡尘微粒,连霍成君也不得不心生折服。 他认定此人便是医仙,与其言谈甚欢。 可一个月后,此人与商家之女商婴却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众人惊恐慌乱之际,真正的昆仑沈慕来才姗姗来迟,沈慕来容貌实在普通至极,毫无一丝清尘脱俗可言。 霍成君至此得知受骗,满腔愤懑,天涯海角寻觅三年之久终于找到了那人。 而那人与商婴竟已诞下一子! 霍成君心中难平,偷偷研制秘药,治好了商婴的怪病。商婴病愈后不识其君不认其子,成日哭闹不止,霍成君顺水推舟,里应外合将商婴悄悄送回了商家。 霍成君说得面不改色,杜梦楼也听得面无表情,末了才道:“那人不恨你?” 霍成君表情瞬间便冰冷下来,道:“我是你师父。” 杜梦楼低眉顺目地唤了声,“师父。” 恨,当然恨! 不恨就不会在崖下将他打成重伤! 霍成君最后终于是说了那人的身份。 江湖四大音杀派,怀虚谷的怀虚笛,天蟾坛的天蟾琵琶,寒山门的寒山琴,以及十年前销声匿迹的西域银铃。 而霍成君“得罪”了的那位旧识正是怀虚谷谷主,白青夏。 这一次要去的便是白青夏之子,白靖芳的婚宴。 33 33、第 33 章 ... 第三十三章 怀虚谷虽是声名显赫的四大音杀派其一,然而自出现起,便一直与世隔绝、不问江湖纷争。 原来那第一任谷主正是因江湖恩怨痛丧爱妻,肝肠寸断中研得“怀虚心法”,创怀虚谷,且立门规,凡怀虚弟子不许涉足江湖。而得以拜入怀虚门下者,皆是自幼入谷,练武习艺修身养性,以达清心寡欲之“无佗”境界。 怀虚谷主,代代子承父位。且有一不成文的规定:谷主配偶须于门下弟子中挑选。 第六任谷主白碧心是位女子,与其夫青梅竹马,爱意深浓,可似乎自第一任起,历任谷主的感情皆是遗憾者多,那白碧心竟也未能逃出如此命运。两人新婚不过半年,其夫猝亡,只留给了白碧心一个腹中儿,白青夏。白碧心悲痛欲绝,苦熬十五年寒暑,竟是未能撑到白青夏之“醒鹤礼”便沉疴难治郁结而终。白青夏十八岁“醒鹤礼”一过,不顾谷中元老安排下的婚事,私自离谷,一走便是半年。半年后,白青夏带回了一个傻女商婴。 那商婴生得娇小玲珑,既痴又傻。谷中人见她与白青夏站在一处,实在不像夫妻。可白青夏对商婴简直爱若珍宝,那商婴三年后竟也为他诞下一子,取名靖芳。 原本一家三口在谷中生活得其乐融融,商婴虽傻却难抵母爱天性,对靖芳十分疼宠。哪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商婴突然恢复了神智,不仅不认夫君儿子,甚至对白青夏恨之入骨,无论白青夏如何安抚忍耐,商婴却日日都以死威胁誓要离开怀虚谷。白青夏爱她至深,不肯放人,结果半月后,商婴竟自谷中消失。白青夏再度出谷,寻至梅岭商家,商家却早就带着女儿远离当地,不知所踪。 白青夏后来得知,那治好商婴并将商婴送出谷中的正是与他以“友”相称的寒玉潭毒圣,霍成君。 两人当年在商家有过一段交情,三年后霍成君忽而至谷中拜访,他也未将其拒之门外。白青夏如何能够预料,霍成君会做下此损人不利己之事。 白青夏怒火难消,问其缘由。霍成君言道,白青夏带走商婴,害他与“玲珑血”失之交臂,如今只是让白青夏体尝他当年的滋味! 两人言语不合,霍成君又存心挑衅,最终演至武斗,白青夏将霍成君打伤,自此与之恩断义绝。 可霍成君不肯罢休,年年都会向谷中“请战”,白青夏不堪其扰,决意闭关一年。 那一年,白靖芳十六岁。 霍成君的战书辗转间进了白靖芳手中。 白靖芳心知此人对父亲十几年来纠缠不休,他想为父亲分忧,又是初生牛犊不惧虎,竟就接下战书前去赴约。 霍成君苦苦等候,没等到白青夏却是等到了他的儿子,一想这是白青夏与商婴之子,再想白青夏让其子前来实在是瞧他不起,便怒火横生,下手并不留情。白靖芳自幼跟随白青夏身边习武,根基十分扎实,单论功夫与内力尤在霍成君之上,可他初出怀虚谷毫无江湖经验,更不识人心险恶,他对霍成君全不了解,霍成君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4 对他怀虚笛早有领教。 霍成君以“穴毒手”封住白靖芳内力,白靖芳不肯求饶,竟试图强行冲破穴道。霍成君只想给这小儿一点苦头吃,并未狠下杀心,他上前一步试图解开毒封,哪知白靖芳疑他意图,急退之下失足坠入悬崖。霍成君心知闯下大祸,待他前往寻找,白靖芳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青夏一年后出关,外面的情形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青夏心急如焚,苦寻爱子不到,却是于秦州一处山野中遇见了离开寒玉潭“避祸”的霍成君。 新仇旧恨,彻底激怒了白青夏,霍成君被打成重伤。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白青夏正要离开此地,竟是碰上了自山顶而下的宁王一行人。白青夏并不认识宁王,但瞧出这人身边尽是些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心有疑窦,便沿路行至山顶一观。也因此终是得以救回爱子。而在同一时间,霍成君也与他那丢了三年的药人杜梦楼,重逢崖下。 白靖芳初回怀虚谷,竟与商婴当年如出一辙,既痴又傻,不记前尘旧事,不识其父,整日口中所言唯有“哥哥”。一开始他哭闹不止,后来渐渐不哭不闹,见了谷中之人便问“哥哥在哪?”竟是犹如魔怔一般。白青夏懊悔心疼不已,不知爱子究竟遭遇何种变故,当年他一心期望商婴“傻”下去,如今看到爱子如此,犹如嘴中嚼蜡,艰涩难忍。 想到商婴,白青夏也终于想到了霍成君。 为了白靖芳,白青夏与霍成君一泯恩仇,霍成君施以全力医治其子。 白靖芳在药物下昏睡一月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霍成君说到此处,颇有些得意地看向了杜梦楼。 杜梦楼却是眼也不眨地直视着前方。 霍杜二人在半个时辰前刚刚抵达怀虚谷,巧不巧地赶上了白青夏之子白靖芳的“醒鹤礼”。 只见水雾氤氲之中,一道瀑布似自天而降落入碧潭。碧潭间孤立着一方白玉高台,一只巨大的仙鹤正沉眠其上。碧潭的前方依旧是用白玉筑成的圆台,纵横近十丈有余,圆台下盘膝围坐着一圈的白衣人。悠悠水声,渺渺白雾,阵阵清风,犹如水墨泼就的巨大仙鹤,神情淡然轻衫飘逸的白衣人,眼前的景象令人仿佛置身仙境。 然而杜梦楼的眼中只有一人,那人背对着他,盘膝坐于空旷的圆台正中。 笛声悠扬婉转,清清泠泠,似隐万般情衷又似绝尘脱俗无执无念…… 是杜梦楼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笛声时而急时而缓,时而幽幽有如叹息,时而高亢仿佛鹤唳。碧潭中的仙鹤渐渐觉醒,黑色的长颈抖动着向前伸展,缩起的一只脚缓缓落回了地面。忽然,仙鹤睁开双眼,扇动起宽大的白羽黑翼,修长的脖颈高高仰起,自尖利的鸟喙中发出道划破天际的鸣叫,与陡然拔高的笛声竟是彼此呼应! 仙鹤快速地扇动起双翅,细长的脚在高台上轻轻一踩竟是凌空飞起,直冲圆台之人。那人同时飞上半空,在空中一个旋身,盘膝坐上仙鹤。鹤鸣凌厉,笛声犹如暴风骤雨,彼此交缠着盘旋直上。 杜梦楼猛地仰头,就见巨大的羽翼自头顶拂过,几乎遮天避日,而自羽翼下一瞬间看到了那人露出的半张面庞。 横在唇间的碧玉笛,白似雪的肌肤,如星灿的眼眸……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杜梦楼终于想起,雪舟是崔锦为他取的名字。 原来他叫白靖芳。 仙鹤载着白靖芳重返圆台,鹤声止,笛声歇。 白靖芳自仙鹤上一跃而下,脚踏实地,转身间白衣翩翩,形容飘逸至极。他走下圆台,来到了一侧负手站立的白青夏面前,撩衣双膝跪地,仰头微笑道:“感谢父亲十八年的养育栽培,靖芳醒鹤礼成,以后定多多为父亲分忧解愁,不让父亲辛劳。” 白青夏欠身将他扶起,十分欣慰地笑望着他,道:“好孩子。” 父子一时只是相视而笑,并不言语,片刻后,白青夏拉着白靖芳的手往前慢慢走去,道:“得知你下月成亲,毒圣特意带着新收的爱徒前来道贺,随为父前去打声招呼罢。” “是。”白靖芳对霍成君的印象并不十分的好,可他自小从未被灌输过“有仇必报”的思想,当初替父亲赴约也不是为教训霍成君,而是希望其知难而退就此罢手,不要再令父亲为难。至于被霍成君“逼”落悬崖一事,他只道是技艺不精,无可怨天尤人。 霍成君瞧着白家父子携手而来,形容亲密,便有些不甘心地想要去拉杜梦楼的手。想,白青夏有儿子,他如今也有徒弟,怎么也不能比他差了这点。 可杜梦楼和霍成君的关系哪是能与白家父子相比? 不说杜梦楼当即就皱了眉,便是霍成君自己也是难以忍受。 两人的手要拉不拉地半勾在一起,白青夏看在眼中竟是有些失笑。走得近了,白青夏与白靖芳很自然地一起松开手,白青夏只微微点头,白靖芳却是礼数周到,垂首抱拳道:“霍前辈。” “恩。”霍成君轻一颌首,将视线送回杜梦楼,话却是对白家父子道:“他便是我霍成君的徒弟。” 白靖芳抬头打量起了面前之人,只见那人身形与他相仿,面色略显苍白,可眉目却是极艳,眼角曳出的淡淡阴影七分妩媚,三分忧愁,竟是令人心动又心伤。 “靖芳。”白青夏在一旁催促道。 白靖芳自觉失态,忙敛下眼睫,道:“在下白靖芳,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立在一旁的三人等了片刻却等不到杜梦楼出声,白靖芳微微疑惑地重又抬眼看向了他。 杜梦楼这时才动了动唇角,轻声道:“我觉得你很面熟,我们以前一定见过。” 白靖芳怔了怔。 两人相视着沉默不语。 34 34、第 34 章 ... 第三十四章 白青夏心道,毒圣是个刁钻古怪之人,他所收徒弟果然也有其“不同凡响”之处。杜梦楼态度失礼,可白青夏父子皆是修养良好之人,白青夏身为长者不会与晚辈计较,白靖芳到底年轻,杜梦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教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霍成君心中不快,那白靖芳年纪轻轻便武功了得,为人谦逊有礼、不卑不亢,且又气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5 质出尘、风神毓秀,但从白青夏温和慈爱的目光便能得知,这儿子是他心中骄傲。霍成君带杜梦楼前来多多少少有点“炫耀”的意思,不说与白靖芳分庭抗礼,至少半斤八两所差无几,谁想杜梦楼就是马尾串豆腐,提不起来!一张嘴就朝他师父脸上照打了一巴掌。 霍成君强势霸道,向来自以为是,他看中杜梦楼就认为对方要符合他一切的期待。他却是不想,那白靖芳能有今日,是白青夏十几年的精心栽培、细心呵护,杜梦楼倒也被霍成君“细心呵护”过,当做一个盛毒的器物。 霍成君隐隐冰冷的怒气,道:“杜梦楼——” “毒圣一路辛苦,请与白某人前去厅堂喝杯茶。”白青夏适时出言缓解了气氛,转又轻拍爱子肩膀,温颜道:“靖芳,杜贤侄初来乍到,你代为父好好款待。” “是,父亲。”白靖芳颌首应道。 “请。”白青夏做出邀请的姿态,却是不等霍成君便先一步转身离去。 霍成君被这“绵里针”早就扎得千疮百孔,他警告似的看了眼杜梦楼,沉哼一声,远远跟在了白青夏身后。 目送父亲离开,白靖芳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而那个令他尴尬的人却是毫无自觉,只静静地看着他。 “杜兄第一次来怀虚谷,若有兴趣,不妨让我带杜兄四处熟悉一番?”白靖芳询问道。 杜梦楼微微敛眉,显然对这个新身份新称呼略有不满,口中只道:“好。” 白靖芳不知对方为何神情突变,他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而更令他奇怪的是,第一眼见到杜梦楼后心中便生出的浮躁与焦虑。这种感觉并不好,也有违怀虚心法对所修之人要求的境界,白靖芳自觉要与杜梦楼疏远一些,然而想法在脑中闪过,心头却又生闷。简直令他无可奈何,莫名其妙。 白靖芳与杜梦楼并肩而行,在那景色如画的仙境幽谷之中漫步。 怀虚谷处处鸟语花香,云水相望,谷中弟子也犹如散仙一般,或倚木养神,或临水调息,或盘坐石山之上弄笛。 一开始白靖芳还会对杜梦楼详述各处景色的趣名,可杜梦楼要么只言“不错”,要么点点头,后来甚至连点头也懒得敷衍。白靖芳带他往哪走,他便往哪走,白靖芳说话,他静静地听,白靖芳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两个人终是变得相对无言,连周围的景色也无心欣赏。 沿着一处长长的石阶向下,是片一望无际的白兰林。 白靖芳引着杜梦楼朝下走去。 杜梦楼忽然脚底踏空,在白靖芳反应过来要去扶他的同时,准确无误地攀住了白靖芳的手。 白靖芳怔了怔,看向杜梦楼。 杜梦楼面色如常,轻声道:“我扭了脚。” 白靖芳瞧着他微微踮起的左脚,便欠□,道:“让在下为杜兄看看。” “不用。”杜梦楼紧了紧掌心将白靖芳拉到身边,道:“你扶着我。” 说是扶,可杜梦楼不松手让白靖芳如何扶?白靖芳试着往回抽了抽手,却换来杜梦楼一声,“恩?” 要甩开杜梦楼的“束缚”,对白靖芳而言实在太过容易。可杜梦楼眼下是“客”,又扭伤了脚有求于他,白靖芳于情于理不能拒绝。除了白青夏,白靖芳几乎不曾与人如此亲近,一是生性喜洁,一是君子止于礼,莫论女子,便是两个男子手牵着手也是不成体统。 杜梦楼仗着一瘸一拐的腿脚,却是牵得理所当然。 白靖芳见他明明扭了脚,心情似乎反而变得不错,就想,果真是个怪人。 两人甚是艰难地下了石阶,找了处临近的石凳并肩坐在了白玉林中。 此时白玉兰已经盛开,仿佛女子凝脂玉手般的花朵姿态矜持地躺卧枝头。阵阵淡雅清香袭人欲醉。 杜梦楼至此才是松开了白靖芳的手。 “你的笛声可以唤醒仙鹤,也能唤醒它么?”杜梦楼忽然开口,抬头看向了白玉枝头上一只缩着脑袋睡觉的小麻雀。 这话若由别的人说,仿佛更像是一种讽刺,麻雀怎能与仙鹤相比?那是世间至俗与上界仙灵的差异。仙鹤乃天地所生灵禽,与笛音互通灵犀,彼此呼应。那麻雀如何听得懂?可杜梦楼的眼中不含一丝调侃,问得既坦然又诚恳。 白靖芳大可一笑了之,也可出言反驳。但就如他之前没有抽回被杜梦楼握着的手般,他几乎要疑惑自己为何不去拒绝。 或许他也有那么一点好奇……醒鹤礼是否也能换成“醒雀礼”…… 事实证明,凡鸟就是凡鸟,无论是再优美亦或激昂的笛声都无法博得小麻雀的青睐,它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上一抬。 杜梦楼瞧白靖芳异常认真地吹奏笛子,充满期待地望着枝头,心中便觉十分开心,这样的白靖芳似乎还是他的小傻子。 轻笑声自杜梦楼口中溢出,白靖芳忽然收起笛子,身姿轻盈飘逸地仿佛一缕白烟,竟是飞向枝头,掌心轻轻一扫旋身又落回了杜梦楼面前。 白靖芳将拢起的手心在杜梦楼眼前一点点展开。小麻雀终于醒了过来,它睁着圆溜溜的无辜的小眼睛,几乎是有些惊恐地在白靖芳的手心里跳了两下,然后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 杜梦楼弯起唇角,笑望着白靖芳,白靖芳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心情莫名地愉悦,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更像是为了讨眼前之人的欢心。 杜梦楼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白靖芳了然地坐了回去。 即使时至今日,某些刻入骨血的默契依然存在。只是杜梦楼一心想要唤起白靖芳对他的记忆,白靖芳却深深着迷于杜梦楼带来的异样感觉,谁也不曾察觉到这些细微之处。 “我有个弟弟,年纪与你相当。”杜梦楼看着白靖芳道。 白靖芳略一思索,道:“是因为这个弟弟,所以杜兄才觉得在下面熟?” 杜梦楼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轻声道:“杜兄太见外,叫我哥哥吧。” 白靖芳简直无言以对,半晌后才答道:“此于礼不合,杜兄不要为难靖芳。” 杜梦楼面上淡淡,站起身一探手便自头顶的枝上摘下了一朵玉兰花。白靖芳看在眼里,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阻止,但到底并未出言。 “给你。”杜梦楼将玉兰花递到了白靖芳的面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6 前。 “你是何人?难道不知这林中的花摘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如出谷黄莺般的女子之声传来。杜梦楼和白靖芳不禁一齐朝那处望去。 女子一袭轻纱白衣,身姿婀娜,柳眉杏眼樱桃嘴,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润。 女子莲步行至两人身前,先是微愠地看了杜梦楼一眼,转而又看向白靖芳,十分恭敬地揖了揖身,道:“师兄。” “师妹。”白靖芳站起身,轻一点头算作回礼。 白靖芳虽是谷主之子,与谷中弟子间却也是按辈排分。 女子行过了礼,将视线送向杜梦楼,道:“白玉林一花一木,师父皆视若珍宝,你是何人,竟敢随意采摘?” 白靖芳温言道:“师妹少安毋躁,这位是毒圣的弟子杜梦楼,他初入怀虚谷,并不知晓这些规矩。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区区一朵玉兰,父亲也不会怪罪于他。” 女子神色原本平淡,一听“毒圣”之名却忽而转为凌厉,柳眉微颦,道:“原来是毒圣徒弟,也不怪会如此目如混珠,暴殄天物!” “云歌!”白靖芳略略提高了声音,看向女子道:“不可无礼。” 云歌一怔,咬唇垂首道:“是,师兄。” 白靖芳走向云歌,停在了她三步之外的地方,放缓语气,道:“下月初五便是你我成亲之日,这玉兰林暂交他人打理即可。” 云歌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低声道:“是……师兄。” 待云歌离去,白靖芳才转身看向了杜梦楼。他原是想说句客套话缓解气氛,哪知杜梦楼竟是将那玉兰花当他的面扔在了脚下。 杜梦楼一语不发地凝望着他,面色十分苍白。 白靖芳心头微微一颤,竟是鬼使神差地走向前,弯腰拣起了那朵玉兰。 “你既然喜欢,又为何要扔。”白靖芳将玉兰送到了杜梦楼面前,声音中简直是要透出些柔情,“师妹年纪尚小,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玉兰就当是我摘下送你的。” “你不叫我杜兄了?” 白靖芳不想他竟出此言,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若觉得见外,便不叫了。” 杜梦楼接过玉兰花,垂着眼睫,重又牵起了白靖芳的手,轻声道:“走吧。” 白靖芳随他慢慢走出几步才觉不对,杜梦楼虽如之前般一瘸一拐,可他伤的是左脚,如今怎么成了右脚? “恩?”杜梦楼见白靖芳停下脚步,疑惑道。 白靖芳摇了摇头,任杜梦楼牵着继续朝前走去。 入夜时,杜梦楼来到了霍成君的房中。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白靖芳失踪时的记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霍成君半日中在白青夏处受了不少冷遇,心情本就阴郁,对这徒弟莫名的问题也不愿认真作答,“明日。” 杜梦楼当然不信,沉默地看着霍成君,等他续下。 “明年。”霍成君与杜梦楼对桌而坐,抿入一口茶,冷色道:“或许一生。” 杜梦楼看他许久,忽然掌心拍在了桌上,声音又轻又冷,“你就是个老混蛋!” 他话刚说出口,脸颊上就迎来了一股劲风。 血顺着杜梦楼的唇角滴滴淌下,霍成君却依旧稳坐原处,沉着眼帘饮茶。 “话想好了再说。”霍成君微微抬眼看向对方,道:“否则下一次就是你的舌头。” 杜梦楼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在回廊间行走不过片刻,竟是迎面碰到了白靖芳。 白靖芳手中提着一个锦盒,所要前往的方向应是毒圣居所无误。 “杜……”一个字在白靖芳口中绕了绕,却是没有吐出,他转道:“你……” 杜梦楼垂着头,朝他轻轻点了点,便要与他擦肩而过。 白靖芳忽然握住了杜梦楼的手臂,杜梦楼被他的力气一带竟是仰头朝他看去。 白靖芳一怔,瞧杜梦楼唇上尽是未擦净的血红,唇角处也正不止地淌着血珠,再看杜梦楼的手背,一层层半干不干的红褐色痕迹,显然是不停地在擦着流下的血渍。 “谁?!”白靖芳当然不知这是师父“教育”徒弟的成果,他简直怒火中烧,不敢想象这怀虚谷中有谁会对杜梦楼如此。 杜梦楼想要抽回手臂,可白靖芳的力气哪是他挣脱得了?杜梦楼显然十分难以忍受被人如此辖制,不禁皱眉道:“撞得。” 白靖芳却是拉起他,沉默地转身朝来路走去。 35 35、第 35 章 ... 第三十五章 杜梦楼被白靖芳带回了自己屋中。 白靖芳在檀木柜里翻寻着止血的内服药,杜梦楼则弯腰在铜盆中洗了洗手脸。 铜盆里的清水被染成了粉色,口中依然时不时地要溢出一些血红,杜梦楼瞧这血暂时难以止住,又不能任由它流个不止,便将充盈起来的腥甜都咽下了喉咙。 拧干布巾,杜梦楼擦拭了手脸上的水渍。他低头无意一瞧,发现这布巾原来是光滑而柔软的丝绸。在手心里握了握,杜梦楼将布巾整齐地搭在了盆架之上。 视线在屋中缓缓环视着,轻纱帷幔,高枕锦被,一幅群鹤春归图挂在檀木桌椅的后方。桌上文房四宝,散发出淡淡的墨香,糅合似有若无的檀木芬芳,沁人心脾。如此雅致古朴的陈设,处处透着股书香门第的匀称适宜。杜梦楼曾经猜想,雪舟或者是书香世家的公子,如今知道他出身江湖名门,虽有些偏差,可见他所生活的环境,却是也不远。 杜梦楼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褥子,指尖上是异常柔软的触感。回想小院的那张土炕,杜梦楼觉得这里还是要好上了太多。 重新抬起脚步,杜梦楼坐到了圆桌前。 他也没有个当客人的自觉,倒了杯茶便喝了起来。口中的腥甜被茶水一遍遍冲淡,变得开始有些苦味。 杜梦楼望着白靖芳的背影,忽然觉得在这近半年分别的时间里,他似乎长高了一些。其实杜梦楼几乎意识不到白靖芳已经十八岁,已是会令女子心动的俊美男人。杜梦楼的眼中,白靖芳仿佛一直是那细雪之下纤细而脆弱的少年。而他,也一直该是被少年依赖的哥哥。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7 所以白靖芳七日后就要成亲之事,对杜梦楼而言原本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白兰林中白靖芳亲口说出的那一刻。杜梦楼有些心慌了,慌得忘了自己的“身份”,惹怒不该去招惹的霍成君。 与今日相比,杜梦楼觉得以前的生活简单许多。他要想的无非是让小傻子过上吃得饱饭的平安日子,再后来山崖别离,杜梦楼也只有一个念头——找他,无论多久。 绝境之处柳暗花明,等他终于与他重逢,雪舟却已经成为了白靖芳。事情忽然复杂起来,若是敏感多愁之人只怕会有许多的想法与顾虑,可杜梦楼几乎是依照本能只看得见眼前目标,抛开种种所仅剩在心里就是,他想要带走白靖芳。 虽然怀虚谷才是白靖芳真正的“家”,可他留在这里就要与别人成亲。 杜梦楼想象不出同女子结为夫妻的白靖芳是什么样子?他一意孤行地认为小傻子心里只有哥哥,可白靖芳早就不是个傻子了! 白靖芳在柜中找了许久,然后有些不确定地握着个碧绿玉瓶来到杜梦楼的身边。他极少受伤,只能凭记忆翻拣出似乎是止血的药物。白靖芳拔下瓶塞,倒出粒黑色的药丸,看了看掌心又看向杜梦楼,道:“我去师兄那里一趟。” 杜梦楼抬臂拉住了白靖芳,视线送向身旁的椅子,轻声道:“先坐下。” 白靖芳以为他有话要讲,哪知刚坐稳,杜梦楼便取过他手心的玉瓶,倒出几粒一张口吞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竟是让白靖芳毫无阻止之机。 “这药——” “药没有问题,你忘记我是毒圣的徒弟。”杜梦楼自是胡诌,一般的药物入口不多时便会被冰蝣化去,与他也无区别。 白靖芳点了点头,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如何受得伤?” “不小心弄伤的。”杜梦楼答得面不改色。 白靖芳自是不信,可对方显然不愿道出实情,他再追根究底或许只会教杜梦楼为难。白靖芳斟酌言辞道:“你初来谷中,若有什么不习惯之处尽可对我直言。” 言罢,顿了顿却又补充道:“父亲再三嘱咐要好好款待客人,不可有所怠慢。” 白靖芳与杜梦楼“初识”短短一日,若表现得过于热情似乎并不妥当。他有心摆正立场,杜梦楼却想与他更多亲近,思及不到彼此的关系早已与往日不同。以前不用杜梦楼张口,白靖芳便会像个小尾巴似的将自己安在哥哥身上,如今两人面对面离得如此之近,却是正襟危坐,连眼神的交流都几乎难得。 杜梦楼向来寡言,即便开口也是言语无趣,那个吵得麻雀似的小傻子,也成了仙鹤一般,清心寡欲、谨言慎行。 沉默在杜梦楼与白靖芳之间并不稀奇,然而曾经的沉默是一种交流,现在对白靖芳却是尴尬。他寻思许久杜梦楼或许会有些兴趣的话题,道:“我与令弟既然面貌相似,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可有缘一见。” 杜梦楼望着他笑了笑,心里觉得这话十分可爱,就道:“他出了远门。” 白靖芳也非真心要与杜梦楼口中的弟弟见上一面,但想,果然是只有说到这个弟弟时,杜梦楼才显得有些活泼的样子,便随口道:“如此可惜了。” “他出了远门。”杜梦楼又重复了一遍,眼里含着深浓的感情,注视着白靖芳道:“他说,若是不能变成一只胖老鼠就不肯回来了。” 白靖芳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话如何也不像出自一个成年男子的口中。 “其实变不成胖老鼠也没有关系。”杜梦楼看着白靖芳,又似乎并没有在看他,“无论他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弟弟。” “我弟弟很好。”杜梦楼几乎是在自说自话,他忽然顿了顿,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最好。” “你……很想念弟弟?”不知为何,白靖芳听着杜梦楼的话,心中竟是酸楚得几乎难忍。 杜梦楼点点头,轻轻覆上了白靖芳放在桌上的手,轻声道:“你跟我弟弟很像,我以前没能好好照顾过他,如果我想对你好一些,你会不会不喜欢?” 白靖芳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有疼爱他的慈父,也有疼爱他的师兄们,杜梦楼对弟弟的感情应该也是如此,可白靖芳又觉得不止如此。因为杜梦楼眼中隐着太深的感情,因为他说得那么温柔,几乎是要将一颗心捧出来给白靖芳看。可那些却全部都是给他的弟弟,而非……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白靖芳竟是被自己吓到了。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白靖芳和杜梦楼皆是一怔,自方才那片刻的脉脉温情中回过神来。 白靖芳眼含歉意地微微颌首,起身打开了房门。 从杜梦楼的方向是望不到屋外之人,只见侧身面对着他的白靖芳正与那人交谈着。 “师兄,暑夜闷热,这是冰糖莲子银耳汤,可以解暑安神。”是云歌的声音。 “多谢,让师妹费心了。” 两人言语间十分客气,若非杜梦楼知道此女子是白靖芳的未婚妻,也会只当是关系和睦的同门师兄妹。那云歌也无入内一叙的话,而白靖芳显然更无让进她的意思,互道了暂别,云歌起步离去,白靖芳单手端着托盘,反手阖了门也坐回了杜梦楼身边。 那托盘上只有一副汤盅和勺子。白靖芳掀起盅盖,没想这莲子银耳汤竟是被于冰水中放置过,清凉透心。 勺子在盅里翻舀两下,白靖芳将其放在了杜梦楼面前,道:“我还担心太烫,你口中有伤吃不得,这下正好,尝尝吧。” 杜梦楼也不推辞,白靖芳还是雪舟时,有了好吃的第一个都是想到哥哥,所以他接受得习以为常。 喝下一口,味道确实十分的甘甜爽口,只是杜梦楼对口欲之上并无要求,一定要说,那便是他不喜甜食,可他知道白靖芳却是很爱吃这些。 “如何?”白靖芳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杜梦楼点点头,舀起一勺送到了白靖芳的唇边。 白靖芳几乎有些窘迫,稍稍向后退了退。 “我也时常这样喂弟弟。”杜梦楼微微弯着唇角,并不勉强地追上前,只将手举在半空静静地等待。 白靖芳不知这“弟弟”一语几时成了他的软肋,似乎只要杜梦楼如此说,他便是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8 难以拒绝。他自两岁后便不曾被人喂吃过食物,此刻简直有些羞赧,微微启唇含入一口,也忘记要嚼一嚼,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好吃么?” “恩……”白靖芳轻应一声,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令弟真的与我年纪相当?” 杜梦楼明了他的意思,垂首轻笑了声,又舀起一勺,轻声道:“他只在我面前这样。” 眼瞧白靖芳有些别扭地吃下第二口,杜梦楼心中十分地开心。他觉得,白靖芳即使不记得曾经,可本性依然未变,还是他那个最听话,最可爱的小傻子。 无论他叫雪舟,还是白靖芳,都不重要。 无论他是傻子,或者不是傻子,杜梦楼认定了他,那就是一辈子。 他答应过,绝不丢下他。 杜梦楼在白靖芳的房中坐了许久,实在是久得连杜梦楼如此麻木的性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心急,可也知道再急无济于事。 白靖芳担心他初来乍到,夜里会识路不清,便将他送到了所住屋外。 杜梦楼与白靖芳两两相望地站在门口,昏暗的走廊上灯火朦胧,两人似乎谁也不想先开口离去,竟像是依依惜别的一对小爱侣。 白靖芳到底家教甚严,隐隐觉得这场面有些怪异,便轻咳一声掩饰起尴尬,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恩。”杜梦楼点了点头,却依旧是静静看着他,不见有转身的动作。 白靖芳微微垂首,想了想,又道:“我明日再来找你。” “好。” 听出杜梦楼声音里的快乐,白靖芳也未再抬头,在暗淡的光线中傻乎乎地笑了笑,低头朝回走去。走出几步又敛了笑意,回头道:“进去吧。” 杜梦楼这一次倒是不再迟疑,转身进了屋,他反手将门阖上,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直到再也听不见那远离的脚步声。 阖起双眼,杜梦楼在心里数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天,还有七天…… 36 36、第 36 章 ... 第三十六章 一连三、四日,白靖芳与杜梦楼几乎形影不离,这让自觉十分了解爱子的白青夏都不禁有些讶然。白青夏当初嘱咐爱子款待杜梦楼,言意间其实三分真心,七分客套,哪知白靖芳为此全然“冷落”未婚妻子,竟也将几日后的婚礼抛诸脑后,做了个不闻不问的甩手掌柜。 这桩婚事是白青夏与谷中几位元老一同订下,那云歌自幼拜师,与白靖芳青梅竹马,之后年纪渐长碍于礼教二人才有所疏远。白青夏是看着云歌长大,如今这二八年华的少女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妍姿俏丽,与白靖芳站在一处便是那才子佳人,神仙眷侣般的一对画中璧人。 白青夏对此婚事是十分地满意。他当年不顾谷中旧俗,又是年少轻狂,一心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却不想遭遇了此生情劫。白青夏挚爱商婴,然而天意弄人,只换来商婴反目成仇与自己一身情伤,他不愿爱子重蹈覆辙,为情所困,便于白靖芳十五岁那年订下了他与云歌的婚事。白青夏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白靖芳与云歌之间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爱情?可他所求正是如此,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平平淡淡即好,前人早有言曰,情深不寿。白青夏之母白碧心如此,白青夏亦步后尘,他如何也不愿再见爱子同遭此罪。 白靖芳向来视其父天神一般,敬之爱之,父亲的话他只有称是,绝无摇头反驳之理;云歌虽怀抱心事,可白青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乃天经地义。 只是谷中众人都在为这即将成亲的小夫妻忙忙碌碌之际,白靖芳却是成日里围着一个男人转,那云歌更是足不出户,竟将自己关在了屋中。 白青夏看在眼里,心中便略有不满。那霍成君已然是个沾上就甩不掉的麻烦,他这徒弟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白靖芳在其父眼中仍是单纯稚嫩,不识人心,也不知那杜梦楼用了什么方法,竟是将白靖芳牢牢“捆”在了身边,是半步也不舍与那人分开。白青夏心道爱子实在不懂事,也难怪云歌如此,只怕还是生气白靖芳的冷落。 白青夏也曾有意无意地提点过两句,白靖芳当面应承地毕恭毕敬,转身瞧见杜梦楼,却是将先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那霍成君不知从何处顺来了两坛酒,可与其徒一样,霍成君也是千杯不醉。他倒是难得好心,一坛喝尽也没喝出个借酒消愁的滋味,便将剩下的一坛扔给了杜梦楼。 杜梦楼受之无愧,在屋中用过晚饭,便搬出酒坛静静地等待来人。 白靖芳原本与他约好,晚膳后两人一齐去喂谷中的锦鲤,他满怀的开心带着一小包鱼食敲开了杜梦楼的房门。 “不急。”杜梦楼将他带往桌边坐下,以茶杯替了酒盅,斟满两杯放在了面前,道:“我们先喝酒。” 白靖芳只在父亲做寿时浅酌过一、两杯,他也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只是并不十分喜欢这酒的味道。怀虚心法讲求清心寡欲,超然世外,耽于酒色乃是忌讳,所以酒,并不在谷中平日的饮食里。白靖芳有些奇怪,便想问他酒是从何而来,可又一想,这话实在容易让人多心,何必为一坛酒而惹他不高兴。白靖芳心中千思百绪,片刻便生出了许多的计较,杜梦楼的想法却是十分简单,灌醉了再说吧。 白靖芳以为“喝酒”就是两、三杯的事情,所以杜梦楼的喝法简直让他有些无措。杜梦楼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却并不劝白靖芳的酒,他深知白靖芳的酒量撑不到十杯,若真醉得不醒人世,这酒也就白喝了。 “酒喝多了会伤身。”白靖芳终于忍不住开口,按在了杜梦楼又要举杯的手上。 杜梦楼却是趁机微微靠向了他,轻声道:“这一杯,你替我喝了。” 言罢,就将盛酒的茶杯凑到了白靖芳的唇边。 之前三杯下肚,白靖芳已有些微醺,杜梦楼见他甚是自律,似乎要出言拒绝,便将茶杯重新移回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白靖芳怔然地看着他又斟了一杯,心里竟是隐隐的有些生气,在他的认识里,酒是既伤身又毁心之物,他只饮下三杯便觉得神思难以平静,他不想杜梦楼如此,可杜梦楼根本不听他的劝。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49 眼瞧杜梦楼将茶杯端了起来,白靖芳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手中将酒喝尽。 “我替你喝。”白靖芳的脸颊已经泛起酡红,一双星眸里也似含着令人欲醉的醇酒。 杜梦楼仿佛并不如何领他的情,只又不紧不慢地继续倒酒,这一次也不等他举杯,白靖芳便拿起一饮而下。 五杯酒后,白靖芳只觉心口跳得极快,气候原本闷热,此刻肚腹之内更是点着了一团火,烧滚滚地直要将头脑也跟着烧糊。他有些眩晕,可心中的意识却又是十分地清晰,耳边甚至响着自己的声音在说“少喝些吧”。然而白靖芳此时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杜梦楼,或许是因为过于白皙的皮肤,他的面庞之上笼着层淡淡的白光,表情茫然而无助,不再是自信的天之骄子,仿佛一个找不到归家之路的小孩,几乎是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真有趣,总要抢我手中的酒喝。”杜梦楼不动声色地倒满一杯,抬眼看向半醉的人,轻声道:“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再四的道理,这一回你可不许再抢。” 这杯酒被杜梦楼成功地送到了自己唇边,他含入一口却不咽下,只是将目光送向了身旁之人。似乎是警告,然而却邀请来了白靖芳的唇。 杜梦楼同时伸出只手扶上了白靖芳的后颈,让这个吻以渡酒液而得以加深。他的舌尖探进白靖芳口中的瞬间白靖芳便缠绕上前,杜梦楼微微一怔,随即闭上眼与他唇舌纠缠。记得……白靖芳的身体还记得他! 他们已经吻过无数次,无论是杜梦楼对白靖芳,或白靖芳对杜梦楼,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的“弱点”。这吻简仿佛一场“生死之战”,甚至连杜梦楼都抛弃了曾经温柔而缓慢的步调,变得毫不留情起来。白靖芳的手臂不知何时揽在了杜梦楼的腰间,将人从椅子上拖下,带进了双腿之间。杜梦楼被他卡住腰身,半悬着身体十分不适,不得不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白靖芳不知轻重地咬疼了杜梦楼的唇时,杜梦楼轻笑出了声,安抚般地在那痴缠的唇齿间轻声道:“别着急……” 这一声却是教白靖芳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放开杜梦楼,瞧着杜梦楼从他身上滑下,半跪在了面前,那鲜红的薄唇仿佛是蛇信般舔上了白靖芳的神经,让他觉得简直有些可怕! 杜梦楼微微喘息着,唇边还有笑意,他以为小傻子是弄疼了他而觉得后悔,所以仍沉浸在喜悦之中。杜梦楼静静地看着白靖芳,片刻后执起了他的手,十分温柔地吻了吻那雪白的指尖,然后抬起眼帘望了白靖芳一眼,又重新垂首吻上了他的手背,他几乎是有些难为情地轻声道:“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我喜——” 杜梦楼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白靖芳推开他后,狼狈地落荒而逃。 夜色深浓,白衣人独立池畔,仿佛是一缕幽魂。 池中的锦鲤摇首摆尾,姿态悠然,偶尔一两只浮出水面,将池水搅乱阵阵涟漪,就象此刻白靖芳那难以平静的心湖。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他与杜梦楼难道不该是萍水相逢却颇为投契的朋友?白靖芳回想着这短短几日里两人的相处,发现杜梦楼其实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他寡言得几乎冷漠,一开始白靖芳觉得与他相处难免尴尬,可渐渐地他甚至习惯了彼此间的沉默,因为杜梦楼即使不说话,目光也总是追逐着自己,只要他一个回视,便能从杜梦楼的眼中看到欣喜。杜梦楼想念弟弟,白靖芳以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他越来越多地去回应杜梦楼,也在不知不觉间追逐起了对方的视线,等他忽然惊觉时,他的眼中……几乎只有杜梦楼。 他为什么要亲杜梦楼?杜梦楼又为什么肯回应他? 到底是谁疯了……为什么他的心不肯听他的话,不肯安静一些!那剧烈的跳动几乎要震聋他的耳朵。 白靖芳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唇,仿佛那里还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触感。杜梦楼那被他吻得艳红的薄唇又浮现在了眼前,蛇信一般的危险却又是致命的诱惑。 闷热,浮躁!有什么白靖芳绝不愿接受的东西鼓动着他的胸膛,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出。 “靖芳。” 一道清凉如泉水般的温柔之声适时地响起。 白靖芳猛地回神望去,怔了怔,然后抬步走上前,微微垂首道:“父亲,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 “你也是啊。”白青夏慈爱地望着爱子,温和道:“靖芳,你是否有什么心事?何以如此失魂落魄,心神不宁?” 白靖芳心中一惊,不想连父亲都看出了他的异样,他低声道:“让父亲为儿子担忧了,儿子……只是想到婚期将近……” “呵呵。”白青夏轻轻拍了拍爱子肩膀,点头道:“这也难怪。靖芳,你如今已经成人,又即将为人夫,以后还要为人父,要掌管怀虚谷,你肩上的责任会越来越重,但为父相信我儿有这个能力。” 白靖芳心口一阵紧缩,轻声道:“我不会让父亲失望。” 白青夏微笑着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又道:“靖芳,云歌以后就是你的妻子,她与你自幼一同长大,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你身为丈夫,也要好好爱护于她。” “父亲……”白靖芳抬起头看向了白青夏,他不知道他的眼中几乎含着痛苦,“父亲,你爱母亲吗?” 白青夏怔然,视线在爱子面庞上静静地扫过,转身背对了他,半晌后微不闻地轻叹一声,道:“为父此生只爱过一人,便是你的母亲。” “父亲可曾后悔与母亲相遇相识?” “爱她,又怎会后悔?” “父亲,爱一个人是如何的心情?” 白青夏回身望向白靖芳,他以为他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如今却忽然觉得似乎并非如此。白青夏沉默片刻,温和道:“靖芳,这世间的感情有许多种,甚至爱情也有许多种,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爱?无人可以为之下定论,或是生生死死海枯石烂,或是安安静静平淡如水。一时的冲动可以是爱,长久的相濡以沫也可以是爱,但人总不能活在冲动之下,等你到了为父的年纪便能明白了。命运无常,人要懂得知足,放过别人有时候也是放过自己。” “靖芳,父亲也有老去的一日,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盼你能平平安安,成家立业,以后身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0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0 边能有个人与你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白青夏又拍了拍爱子的肩膀,转身朝来路踱步离去。 白靖芳注视着父亲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他忽然脚下一踏,身姿轻盈地跃入了前方的阴影之中。 杜梦楼睡得并不沉,或者说他根本难以入睡,只是轻阖着双眼假寐。 但潜入屋中的人轻功极好,直到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杜梦楼才猛地惊醒过来。 那人没有给他出声的任何机会,便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唇。 黑暗中只听得见焦躁而急促的喘息声。 冰冷的手,冰冷的唇,明明是在这盛夏的时节。 杜梦楼知道来人是谁,他想要去回应和安抚,但对方的焦虑和狂躁已经超过了他能够控制的范围。 那人犹如一只窒息的兽,想要从杜梦楼的口中汲取生存下去的空气。 “你也跟弟弟做这种事?”那人在唇齿的空隙间低声道。 “是。” 杜梦楼只吐出了一个字,便被更加深入的啃噬夺走了言语。 沉重的呼吸,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将我当成他的……替代……” “不是……” 白靖芳的动作忽然变得温柔,他几乎是像对待珍宝般地轻吻着身下之人,他不再粗鲁地探入对方的口中,只在那唇上轻轻地吻着,蜻蜓点水一般,却似乎永远也不够。 “你是个奇怪的人。”他说完后仿佛被自己逗笑了,他垂首又吻上了杜梦楼,一只手隔着单薄的亵衣抚摩着那人的身体。 杜梦楼抬臂搂住了他,耳语般轻声道:“别走。” 白靖芳顺着他的唇吻到了脖颈处,“你是个奇怪的人,跟你在一起,我也变得奇怪,不像是我自己……” 杜梦楼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背,轻声道:“跟我走。” 白靖芳却忽然停下了动作,他在黑暗中凝望着杜梦楼的眼睛,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他们看不见彼此,只能感觉,白靖芳感觉杜梦楼似乎是笑着的表情。 白靖芳垂首,摸索着找到了那人的眉心,然后落下一吻。 他轻易地挣开了杜梦楼的束缚,站起身朝外走去,立在门前时,白靖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两日后我就成亲,我不会再来找你。” 门打开又阖了起来。 杜梦楼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半晌后似乎才有了动作,他抬起手臂掩在了双眼之上,紧紧地抿起了唇。 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 37 37、第 37 章 ... 第三十七章 白靖芳说不再来找杜梦楼,杜梦楼便是再也没有能见上他一面。 脚虽然长在杜梦楼身上,可白靖芳有心避他,说要静思两日,将自己禁足于了密室之中。白青夏也觉这段时间爱子情绪浮躁,若白靖芳肯在成婚前修心敛性,不啻一件好事,所以并未阻拦。 杜梦楼向其他人询问白靖芳的下落,那些人或摇头不知,或言谷中重地外人不得踏入,有甚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面色淡然地与他擦肩而过。如此的情形却也不能责怪怀虚弟子清高冷漠,实在是霍成君十几年错上加错,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纠缠惹怒了众人!若非有白青夏的面子,怀虚上下皆是不欢迎这一对师徒的到来。 杜梦楼连续两日无功而返,直到白靖芳婚宴的当日,他反倒平静地留在了屋中。 手里是一把自霍成君那里要来的短刃,霍成君倒也给得大方,杜梦楼在这高手如云的怀虚谷中便是连年纪最小的弟子都要不如,别说一把短刃,送他十八般武器,他也是玩不出什么花样。 杜梦楼一手持着短刃,一手握着根竹筷,认真仔细地削了起来。那小指般粗圆的筷子渐渐变得尖细,最终在杜梦楼的手心成为了根细细的竹签。他做这些的时候,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有时面无表情,有时又会莫明地笑一笑。 杜梦楼觉得雪舟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只要他想着他一日,雪舟就还在。 还在…… 桌上是几颗洗过的野草莓,也不知杜梦楼从哪里摘来的,个头小得瞧着简直有些可怜。杜梦楼将那些草莓一个个串在了竹签上,举到眼前看了看,心里有些高兴。虽然这不是雪舟最爱吃的糖葫芦,只是样子有那么点相似,也是圆圆的,红红的。 日暮十分,怀虚弟子前来请他出席婚宴,杜梦楼应承后却是等到天色暗沉才走出了屋子。 婚宴已经进行到了中途,新娘刚刚被送入洞房,新郎正在向坐在最前方高椅上的父亲敬酒。 宽敞而明亮的厅堂中红烛摇曳,十几张圆桌依次排开,桌上是一贯清淡而色香味美的食物,怀虚百名弟子几乎坐无虚席,人人皆是面带微笑,庆贺这位未来谷主的新婚大礼。 虽是大喜的婚宴,然而谷中习俗与外界仍有不同,并不讲究衣饰上的喜庆,弟子们皆着日常白衫。即便新郎,也只在白衣外加着一件红色的长绸衫。满堂红烛白裳,既有喜宴的气氛,又别有一番清贵矜持。要说唯一格格不入者,便是那靠近首座的毒圣,霍成君。 霍成君从头黑到脚,甚至连面色也不如何友善。今日是白青夏之子娶亲,又不是他儿子,他有什么可高兴?能来便已是给足了面子。拜这位只穿黑衫的师父所赐,杜梦楼同样是一身黑色,当他走入厅堂时,自然而然地成了第二个格格不入之人。 杜梦楼安静地寻了处空位坐下,那桌上的人有些向他微微点头招呼,有些却也是置若罔闻。 白靖芳向父亲与霍成君各敬过一杯酒后,便以茶杯换下酒盅,向每桌上的师兄妹们“敬酒”。 一时间道贺声此起彼伏。 “恭喜师弟。” “恭喜师兄。” “恭祝师兄与师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 杜梦楼在不远处遥望着前方,瞧见白靖芳一个举动一个笑容都是十分的得体,沉稳而从容地应对着周围的祝辞贺语,似乎是并没有过多的喜悦,然而又很符合他少主的真正身份。 有那么一些的陌生,或者是错觉,杜梦楼根本不会承认。 他的视线始终追随在白靖芳的身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1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1 上,看得那么专注,那么仔细,生怕错过了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细小的动作。 当白靖芳终于走向他所在的位置时,杜梦楼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微笑着站了起来。然而白靖芳并没有看着他,那人只是与接连站起的怀虚弟子们推杯换盏,笑语寒暄。 眼瞧着白靖芳再次起步走向下一桌,杜梦楼急忙绕过众人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白靖芳语含诧异地回望向他,“杜兄?” 杜梦楼却是没有在意这故意疏离的称呼,他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了那串藏好的“糖葫芦”,递到了白靖芳的面前,轻声道:“给你的。” 白靖芳瞧着那“四不像”的一串野草莓,想这人该不会用这作为贺礼?他几乎是觉得好笑,便摇了摇头道:“多谢,杜兄的美意我心领了,这个还请杜兄收回。” “你不喜欢?” 白靖芳看他一眼,无可奈何道:“今日是在下成亲之日,还请杜兄看看场合,莫要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杜梦楼皱起眉头,拉过白靖芳的手硬是要将“糖葫芦”塞进他的手心,“拿着。” 两人一阵推搡,早已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包括坐在最前方的白青夏与霍成君。 白青夏沉着气,静静关注着两人,今日是爱子大喜之日,若是些小误会,他作为父亲并不想出手干涉。白靖芳和杜梦楼是年轻人,他们自己若能解决,白青夏身为长辈便该有如此的胸怀,否则他一旦介入,小事也会变成不大不小,难免要破坏气氛。而霍成君根本事不关己,虽然其中之一是他的徒弟,可他从来也就没有过师父的样子。 白靖芳明明一身精纯内力,只怕只手就能死上十几个杜梦楼,可此刻却竟是与他纠缠得难解难分。一个要给,一个要拒,两双手推来挡去,简直像是打闹的顽童。 似乎是站在一旁的某人实在忍无可忍,竟从斜地里一掌将杜梦楼推了出去。这些人也知道毒圣的徒弟不会武功,所以那一掌并未使上内力,可习武之人的力气总是不小,杜梦楼连退数步,竟是被身后的椅子绊得跌坐在了地上。 “做什么!”白靖芳几乎是要发怒地朝身旁看了一眼,然后两步上前扶起了杜梦楼。 那些人从未见过白靖芳近乎失态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怔然,想那杜梦楼对他纠缠不休,他不生气,却反而怪起了帮他解围的人。 杜梦楼撑着白靖芳的手臂站起来,心中却十分的高兴,他牢牢握着白靖芳的手,另一只手上的“糖葫芦”在方才的碰撞下掉出去了两颗,原本就寒酸的小果子,如今更是可怜兮兮地苟延残喘在竹签之上。杜梦楼看了看“糖葫芦”,他觉得白靖芳并不会嫌弃,所以又送到那人面前,道:“你以前喜欢的,现在不会不喜欢。你不要怕,我带你一起走。” 白靖芳听不懂杜梦楼的话,他自方才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么的无可奈何,又那么的无动于衷,“杜兄,你又在开玩笑了。今日是——” “我不会开玩笑!”杜梦楼微微敛眉,一瞬不瞬地望着白靖芳的眼睛,轻声道:“你不要成亲,你喜欢的人是我,从来都是我!” “简直胡闹!”巴掌猛地拍上桌子,白青夏淡然而温和的面庞上是明显的怒气。 白青夏起身朝杜梦楼走去,结果却被霍成君当场阻拦! “谷主何必如此动怒。”霍成君横臂在白青夏身前,微眯双眼道。 白青夏将目光送向霍成君,勉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道:“此寡廉鲜耻之人在我儿大喜之日满口胡言乱语,白某人倒想问问,毒圣是如何管教得爱徒!” 霍成君似笑非笑,冷然道:“如何管教徒弟是我霍成君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过问。” 白青夏与霍成君对峙在后,白靖芳和杜梦楼也于厅前僵持不下。 “我说过我喜欢你?”白靖芳神色轻松,拳头却是握得死紧。 杜梦楼眼中一亮,立刻点头道:“说过。” 白靖芳静静看着他,那眼里也不知隐藏了些什么,仿佛薄冰下的岩浆,冷得彻骨,烫得惊心。他忽而一笑,困惑道:“是我不记得了,还是你自作多情?” 杜梦楼沉默下来,紧紧抿起了唇。 “我不记得说过喜欢你,我只说过你是个怪人,没想到你不仅怪,还喜欢作怪。”白靖芳抽回手,却是接下了那串“糖葫芦”,拿在手心中瞧了瞧,又看向杜梦楼,道:“我视你为贵客款待,不记得有何怠慢之处,你却要在我婚礼之上胡闹。你这样,很教我为难。” 言罢,白靖芳将“糖葫芦”随手扔在了桌上,对杜梦楼道:“看在毒圣的面子,我不会与你计较,也请你适可而止。” 杜梦楼看着白靖芳,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 白靖芳也看着杜梦楼,似乎却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两人静静地对视,却再也不是曾经无声的交流,因为他们彼此谁也“不认识”对方。 杜梦楼缓缓垂下眼帘,他的面孔像是泥土所塑,僵硬而麻木。 片刻后,杜梦楼抬起脚步,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人出声阻止。快要跨出厅堂时,杜梦楼背对着白靖芳轻声道:“傻子,我不要你了。” 杜梦楼走得并不远,他在怀虚谷的入口停下了脚步,坐在了一颗路边的大石上。 他远远望着谷中零星的灯火,坐了很久,久得月落星沉。 这一次,他没有理由再骗自己了。 白靖芳不是雪舟,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小傻子。 杜梦楼站起身,重新向前走去…… 他忽然不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要拼命地从寒玉潭逃出,如今他能到达的地方却依旧只有那里。四年的时光,兜兜转转,相遇别离,情生情灭,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佛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杜梦楼曾想,只要能动,他会一直走下去,可原来他也有迈不动脚步的一天。天地之大,他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去寻找。 杜梦楼告诉自己,雪舟死啦。 还想什么?不想了。 38 38、第 38 章 ... 第三十八章 自离开怀虚谷的一日算起,转眼三个月一晃而过。 霍成君是在白靖芳婚礼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2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2 之后的两天才启程返回的寒玉潭,并将在路上的杜梦楼一齐带了回去。 杜梦楼在婚宴上的言行举止,霍成君看在眼底,他以前是不曾关注,如今将事情前后串想一遍,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与杜梦楼重遇的时间,白靖芳回到怀虚谷的时间,杜梦楼口中的“雪舟”,白靖芳口中的“哥哥”,杜梦楼对白靖芳失踪时记忆的关心……原来那白青夏之子便是杜梦楼一心要找的人。 霍成君也不再问杜梦楼还要不要出去找人?这件事原本就与他无关,只要杜梦楼肯死心踏地留在寒玉潭做他毒圣的弟子。 杜梦楼从药人“荣升”为弟子,待遇却也并未好到哪里。卸去了手脚的枷锁,他依旧是要被困在这绝崖之上,只是以前他会想方设法离开,现在则安于现状,外面的世界再大再精彩与他有什么不同?而那霍成君也不是个好伺候的师父,他虽不将杜梦楼当作药人,可对徒弟的要求更为严厉。继承毒圣衣钵之人,绝不能是丢他霍成君脸面的半吊子。 白日清晨,杜梦楼要打理潭中所栽种的毒花毒草,照料养在深坑之中的蛇蝎毒物,还要服侍霍成君一日三餐,清扫居所的里里外外。晌午过后,便跟在霍成君身边,于药室之中学习如何提取毒液、搭配炼制丸药,哪些毒物之间相生相克,哪些相辅相成,哪些可瞬间致命,哪些又会让人经历极至的痛苦与幻觉,生不如死。毒可杀人,所用得当亦是天下难求之灵丹妙药。若问霍成君炼毒是为救人?杀人?他言道,看心情。其实霍成君并非滥杀无辜的凶恶之徒,只是醉心毒药,人命在他眼中不如金蝎尾上一滴毒。他毕生追求是为天下至毒,此乃兴趣,而这兴趣中却不包括以毒杀人。杜梦楼对毒毫无兴趣,可他此生注定与毒结下不解孽缘,于十年后霍成君隐世之日,成为了寒玉潭真正的主人。 入夜后,杜梦楼便挑灯临摹图鉴,或翻看霍成君书写、收藏的秘籍。他识得一些字但不多……这让霍成君起先十分的恼怒,他却是不想,杜梦楼被跟那些毒物一齐养在坑中十八年,去哪里识文习字?若非崔锦来了兴致教他一些,杜梦楼便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霍成君渐渐省悟,杜梦楼再不能令他满意也是他当初一手造成,既然认下这个徒弟,断然没有食言反悔的道理——否定杜梦楼岂非否定他的眼光?!霍成君多少有了些师父的样子,开始教杜梦楼识字,写字。杜梦楼学得很快,并不是他天资有多聪颖,只是他实在能吃苦,而且心无杂念。霍成君终于心生感慨,自己十八年来糟蹋了一个人,他当年像拣颗路边的石子般拣回了个快饿死冻死的婴孩,从这孩子还未学会说话的时候,竟已是尝过天下百种奇毒。霍成君原本一时兴起,也不曾预料这看似弱小的生命竟能活下来。可杜梦楼越是不死,霍成君越是不将他当人看,一般人不是早该被毒物折磨消亡,或是生生逼疯?所以杜梦楼根本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往坑中扔口吃的,他就能跟那些蛇蝎一起争抢。 杜梦楼心无杂念……即使那笛声夜夜响起,已经持续三日…… 寒玉潭对于杜梦楼而言,唯一的阻碍便是那道百丈宽的峡谷,可对外人却不仅仅如此。 霍成君不喜被人打搅,所以所居之地遍布毒雾,即便内力强盛者可借铁索穿越峡谷,却不见得也有那昆仑沈慕来的本事,能毫发无伤地进入毒雾之中。 这三日,霍成君简直不堪其扰,他未料到就算人进不来,还可以用这种方法“骚扰”他的安宁!他心有怒火,便也对杜梦楼十分看不顺眼。 “我如何管教徒弟?他又是如何管教儿子!”霍成君半倚在竹榻上,看着杜梦楼的背影,饮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成亲当晚儿媳便与南海天蟾的弟子私奔,哼!白青夏自诩清高,向来鄙夷天蟾暴戾无情,还不是他怀虚笛略逊天蟾琵琶。” 杜梦楼腿上搁着个竹簸箕,其中尽是晾晒成干的红蜈蚣,他拨弄两下,拣了条最小的放进口中嚼了起来,辩识着这毒物的味道。 “你招惹谁不好,招惹他的儿子。”霍成君冷哼一声,道:“他们白家父子如今颜面丢尽,就想来我寒玉潭兴师问罪?” 杜梦楼嚼了嚼,偏首将残渣唾在了地上。 “你去让那小混蛋滚远些。”霍成君翻身阖眼,已是十分地不耐烦,“他今夜若再吹,我就将你二人一齐扔到崖下!” 放下竹簸箕,杜梦楼起身朝外走去。 穿过层层毒瘴,只见崖边上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那身影笔直。 杜梦楼走至那人面前,直视着他,轻声道:“你打扰了毒圣的清净,请你离开。” 短短三个月未见,白靖芳竟消瘦得厉害,简直又像回到了一年前宁王府之时的狼狈。然而他面色十分平静,气度沉稳,目光坚定。 “你终于肯出来了。” “话我已传到,走不走由你。”杜梦楼转身便要迈步。 “雪舟是谁?” 杜梦楼停下脚步,猛地转回了头。 两人视线相对,一样的平静,一样平静下的暗涌,仿佛等待,仿佛试探。 白靖芳走上前站定在了杜梦楼身前,近得几乎没有一丝的空隙。初遇之时,要仰起头才能望进的眼睛,如今却要微微垂下视线。 从少年到男子,从雪舟到白靖芳,这个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比杜梦楼要高了一些,比杜梦楼更有力量和气势……他原本就该如此,不是吗?明明是怀虚谷的少主,是天之骄子,若非阴差阳错下的际遇,杜梦楼只能望其项背,怎么会觉得他可怜得必须仰赖自己?白靖芳俊美得令人见之忘俗,犹如落入凡间的谪仙,他有足以让人心动的容貌,以及纯洁,谦逊,温良的品德……杜梦楼似乎是第一次真正审视着白靖芳,而非他记忆中的雪舟。 白靖芳望着他,道:“云梦山庄里无忧无虑的雪舟,是件可爱的玩意;宁王府受尽侮辱的雪舟,是件可悲的玩物。他有个视若神明一般的哥哥,可他是傻子,不知道他哥哥也是别人手中的玩意,玩物。” 杜梦楼怔了怔,却是沉默不语。他无话可说,他希望白靖芳记起自己,可他不想白靖芳也记起那段经历。然而他与那经历根本密不可分,那暗无天日的绝望以及令人厌恶的龌龊牢笼。没有日夜,只有看似无尽的折磨、痛楚、饥饿和他对他的冷漠无情…… “这样的弟弟你还想要将他找回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3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3 么?”仿佛是说着与己无关的话题,白靖芳静静看着他道:“若他有一日不再是个傻子,他又该如何面对过去的经历,如何面对你这个哥哥?” 杜梦楼微微垂眸,几乎是难以承受白靖芳的目光,他的唇角动了动,却是后退两步转过了身,“我不认识雪舟。你若是找我来说这些话,那你可以走了。” 杜梦楼走出一步,身后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一、二、三……闭上眼睛再睁开。” “我求你了?” “你牺牲自己救我,我是不是应该感激得五体投地?” 身后的人渐渐靠近,杜梦楼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温度。 白靖芳的声音已经隐隐不稳,仿佛即将爆发的洪流,他在杜梦楼的耳畔继续道:“你是否从没有将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你以为我只要活着就够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恨你……” 杜梦楼垂着头,死死地咬着牙,喉咙上下颤了颤,轻声道:“就算你恨我,我也不后悔。重来一次,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白靖芳从后紧紧地拥住了他,几乎要将他镶入血肉,那力量大得要揉碎他的骨头。 “我不是雪舟……”白靖芳将面孔埋入了杜梦楼的肩头,压抑在喉间的哽咽仿佛痛苦至极,“可我情愿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杜梦楼紧紧地闭起双眼,手抚上了搂在腰间的手背。 “哥哥……”白靖芳终于小声地哽咽起来,全身僵硬地颤抖着,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伤,“你是不是因为我不再是个傻子,所以不要我了……” 杜梦楼没有说话,他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了白靖芳的手背,直到那雪白上渗出了一丝丝的鲜红。 无论以前,现在,或是将来…… 杜梦楼的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字…… 要。 39 39、第 39 章 ... 第三十九章 微微晃动的床架响起暗哑的吱呀声,还有自床中传出的压抑而暧昧的喘息呻吟。 透过撩向两侧的帷幔之间看得到一上一下重叠着的白色肉体。 杜梦楼的双手被白靖芳牢牢地禁锢在了身体两旁,一动也不能动地承受着身上之人的动作。 精瘦而柔韧的腰上上下下有节奏地起伏着,顺着那线条优美地仿佛野豹般的脊骨望下,挺巧圆润的臀瓣间,那粉红的小嘴正无限温柔眷恋着火热的欲望。 粘腻的水声从相连处传来,白皙的犹如雪团的臀间闪着亮亮的水光。这情景简直令人觉得害羞,然而又十分地心动。 白靖芳已经许久不曾做过这件事,那私密之处十分紧/窒,杜梦楼之前想要伸入第三根手指为他扩张,他却是等不及地跨坐在了对方的身上,同时压制住了那双试图阻止的双手。 可杜梦楼的欲望才进入一点,两人却都疼得有些面色发白,白靖芳的那里仍旧干涩狭紧,他竟是不顾阻碍硬生生将杜梦楼整根吞入。 杜梦楼轻抽一口气,疼得额上渗出细汗,他简直无可奈何,挣扎着想要自白靖芳体内退出,他心知对方比他更加难忍。然而白靖芳却是伏□,含住了他的唇,摩挲着哑声道:“忍一忍……” 点了点头,杜梦楼还想要将手抽回,这样的姿势他并不习惯,而且身在下位也很难照顾到白靖芳的感受,“你放开我。” 白靖芳一语不发,只是放松身体后轻轻摆动了腰身,便感觉身下的人微不可察的颤抖。他执起杜梦楼的一只手,轻啃着他的手腕,顺着手腕吻上了掌心,最后将那指尖浅浅地噙入唇齿之间,轻轻一咬又吮了吮,他的视线一直望着杜梦楼的双眼,这时便微微一笑,简直是轻怜蜜意地柔声道:“不放。” 等到那里渐渐适应了体内的硬挺,白靖芳才缓缓动作起来。 这件事白靖芳与杜梦楼之间做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因为当初他们不仅寄人篱下,还要避人耳目。然而杜梦楼向来对他十分的温柔,总是先顾及他的感受,所以白靖芳早是食髓知味,清楚如何动作会让自己舒服。 他感觉到杜梦楼的火热顶在那敏感之处,几乎是有些激动难耐。他稍稍加快了速度,一下下地让那欲望擦过。 杜梦楼看着白靖芳那染着红霞沉浸在欢愉之中的俊美面庞,只觉头晕目眩,心跳越来越快,那身下的事物被所爱之人包裹着的幸福,简直要将他灭顶。杜梦楼不由自主地配合着对方,挺动腰枝,白靖芳沉吟一声,竟是有些无力地趴上了杜梦楼的胸膛,他半睁着双眼失神地喘息着,唇角划出弧度,在杜梦楼耳畔小声道:“你不许动……” 杜梦楼偏首吻了吻他的眼角,轻声道:“不。” 白靖芳缓缓抬头,正对上了杜梦楼,两人静静相望片刻后,他的视线和唇一齐落在了杜梦楼的唇上,“哥哥,舒服么?” 杜梦楼未能回答这个问题,白靖芳的亲吻和动作一起激烈了起来。 如潮的快感一阵强烈一阵,杜梦楼低低的沉叹被白靖芳尽数吞进了口中。 即将泄出时,杜梦楼用了些力气想要争脱开白靖芳,白靖芳也同时加重了力量,声音几乎有些嘶哑道:“……在里面……” 滚烫的液体灌入,白靖芳也随之难耐地呻吟了一声。那温度烫热地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焚成灰烬,然而又有种搔动灵魂的极至快感,似乎是将与这人血肉相融,永生永世,再不必分开。 白靖芳终于放开了杜梦楼,杜梦楼简直是有些急迫地与他相拥而吻,谁也不愿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 让杜梦楼的事物从臀间缓缓退出,温热的液体顺着白皙的大腿内侧淌下,白靖芳拉过杜梦楼的手,揩下一点后将他的手指送至了唇边,伸舌舔去,“哥哥,这是你的。” 杜梦楼的耳根简直要发红,他微微垂着眼皮,只是微笑。 白靖芳取过草纸略略擦拭了液渍,背靠着床头,双手环住杜梦楼的腰将他带到了身上。 杜梦楼向下移去,跪在了他双腿之间,看了看那仍未发泄的涨大的粉色事物,又看了看白靖芳,便充满怜爱地亲了亲那渗出爱/液的顶端,然后启唇含入了口中。 白靖芳从上向下地注视着正吞吐他欲望的人,伸出手将杜梦楼滑至脸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4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4 庞的发丝拨到了他的耳后,那红艳的薄唇和唇间越来越硬热的事物组成了一副旖旎的春光图,在白靖芳的眼底一览无遗。 白靖芳的事物勃/起后颇为壮观,杜梦楼不能全部含入,便手嘴并用地安抚着,直到那小玩意调皮地在他口中跳动起来,将股股热液喷洒而出。 杜梦楼口中含着那液体,微微抬眼看向了白靖芳,白靖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然后杜梦楼在他的注视下将那口之物咽入了喉间。 白靖芳眼底水光一闪,伸臂将杜梦楼扯进了怀中,热切而激烈地亲吻着他,那软舌肆意地在他口中翻搅,像是个最疯狂的掠夺者,要抢走怀中之人的全部。 杜梦楼任由对方索取,直到白靖芳渐渐放慢了动作,才回搂住他,也将舌探入他的口中,温柔地安抚着这只不安的小兽。 “哥哥,你是我的……”白靖芳痴缠着杜梦楼,轻声道:“我也是你的……” 杜梦楼轻柔地抚摩着他的背,轻声道:“恩。”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在床上,时而低语,时而轻笑,时而吻在一起便又是一场难解难分的缠绵。 白靖芳是在杜梦楼离开半个月后回想起的往事。或许是杜梦楼临走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开启前尘的钥匙,或许是接踵而至的纷杂之事激起了压抑的记忆。白靖芳在某一日的清晨满面泪痕地惊醒过来,他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然而那梦的前半有多快乐,后半就有多伤心绝望,他将脸埋入掌心之中,几乎被痛苦淹灭,那颤抖的双唇咿呀着不成声的怪调,然后是一声,“哥哥……” 那段经历对出身名门,家世清白且洁身自好的白靖芳而言,犹如一颗毒瘤。尤其是宁王府三个月的非人生活……白靖芳的尊严和信念在这回忆中几乎被碾得粉碎。 他恨,恨崔锦,恨宁王,这些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的人!他甚至想要前去寻仇!然而……那经历若只是如此,他只有仇恨却不会因此痛彻心扉……他不能原谅的人还有一个,他几乎是有些恨这个人,那悬崖之上的诀别,那绝望的一刻,那人为什么要舍下他?因为他傻所以不会伤心?只要他活着就足够了?可那人知不知道,他活着犹如死去,那人若真的不存此世,他又为什么还要活着?白靖芳恨杜梦楼,可那恨里全是爱,全是思念与眷恋,是此生唯一的唯一。再不能有,再不能没有。 他决定来找杜梦楼的一瞬间便下了决心,无论前路艰辛,无论阻碍几多,他认定了就无怨无悔。父亲的期待,执掌怀虚谷的责任,为人夫为人父的义务,白靖芳统统从心中放了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胸宽广的男儿,原来他的心并不大,他的胸怀也并不宽广,他的心只住得下一个人,他的怀中也只能抱那一个人。他可以用尽所有其他的方式回报父亲,然而要他放弃所爱,他也愿意背负不孝子的劣名。 白靖芳来到寒玉潭前,心情也并不十分的开朗。他已经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雪舟,他的感情如此深重甚至沉重,他不知道杜梦楼肯不肯原谅他成亲的举动,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再接受他……然而杜梦楼给他的答案那么简短而肯定,似乎一个“要”字总是含在舌尖,只等待白靖芳的一个眼神询问。白靖芳简直受宠若惊,原来哥哥与他同样,哥哥的感情并不少于他……白靖芳幸福地想着,完了,他这一生便是要完在这人手中了。原来欢喜到了极至,心也是会痛…… 白靖芳到底年轻,恢复内力后精力也比过去强盛许多,他如今对杜梦楼便像那猫叼在嘴里的小老鼠,用小爪子拨弄着,舌尖舔着,却是死也不啃放走,杜梦楼简直有些招架不住,腿间的事物被他揉弄得生痛,想要推开却是被禁锢得更紧,那有些苍白的皮肤上落满红红的爱痕,胸口的红粒也被白靖芳玩耍似的吮得又红又肿。 “够了……”杜梦楼眼前一阵阵发黑,实在是再也射不出丁点的东西了,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那声音几乎带了点乞求的味道。 白靖芳也自知做得有些过火,便停下了动作,轻轻揽住了杜梦楼的腰,手心贴着他的腹部抚摩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杜梦楼耳畔轻语一句。 杜梦楼听他说完,低笑了一声,从床头的里侧取出一样东西塞进了白靖芳怀中,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生了?” 屁股花花绿绿的布老虎夹在光溜溜的两人中间,那布脸蛋几乎有些羞红,白靖芳静静看着它,然后抱着它十分温柔地亲了亲那黑黑的布眼睛,抬起头又亲了亲杜梦楼,“哥哥,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杜梦楼将他和布老虎一起搂进怀中,摸着白靖芳脑后的头发,垂首吻了吻他的发顶,轻声道:“我不会再丢下你们。” “无论是生是死?” “无论是生是死。” “碧落黄泉?” “碧落黄泉。” 白靖芳将头埋在杜梦楼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布老虎,布老虎咧着嘴,露出小白牙,是个幸福得要哭的模样。它终于等到它的小伙伴来接它啦!它和它的小伙伴,和小伙伴的哥哥,他们是一家人,要永远永远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啦。 整整一天一夜后杜梦楼才从床上下来,他脚步几乎有些虚软,然后无奈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白靖芳和布老虎,唇边含着温柔的笑意。 打开房门,门外的地上是一沓厚厚的书籍,书籍的最上放着封信笺,其书:为师有事待办,这段时间你将所有毒典重抄一份,少一个字,为师归来之日,便将你与那臭小子一齐扔入五毒坑! 霍成君能去哪?杜梦楼不用猜便知道。白青夏这辈子怕是甩不掉这个老混蛋了…… 杜梦楼将书籍抱回屋中,转身又去熬了一小锅米粥,端着碟咸菜一齐放在了桌上。 米粥还是滚烫,他原本想叫醒白靖芳,却又有些不舍,便将碗晾在一边,提笔研墨地抄起了毒典。 白靖芳睡得并不沉,朦胧间摸索到了空着的身边,便猛地醒了过来。 “哥哥?”他抬眼望去,见杜梦楼于桌前正襟危坐地写着什么。 杜梦楼也未抬头,轻声道:“饭要凉了,下来吃点再睡。” 白靖芳利索地穿衣下床,草草洗漱过后便走到了杜梦楼的身边,不解道:“这是什么?” “毒圣的交代。”杜梦楼看他一眼,又埋首继续起来。 白靖芳见他写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5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5 得十分认真,一笔一划都要用上许久,然而那字也并不赏心悦目,再看一旁十几本厚厚的书籍,便有些皱眉。 杜梦楼被白靖芳几乎是半抱着地从一个凳子上挪到了另一个上,白靖芳坐在杜梦楼方才的位置,毛笔轻舔墨汁,仔细看了看杜梦楼的笔迹,然后临摹起来。白靖芳记性极好,几乎一目十行,看一眼便能写出许多,他笔下之字与杜梦楼简直一模一样,速度却是比他快上了太多。 杜梦楼静静看着他专注地侧脸,不知不觉地又微笑起来。他拍了拍白靖芳的手,示意他站起身,然后坐下将白靖芳抱到了腿上。 白靖芳有些窘迫,虽然过去杜梦楼常这样抱着他,但他那时痴傻,也不知这般年纪还坐在别人腿上是羞窘之事。 “这样怎么写?”白靖芳无奈笑道。 “不能写么?”杜梦楼却是并不当真,只是从后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背上,悄悄弯着唇角,是十分爱他的模样,轻声道:“我的小老鼠……” 白靖芳的笔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哥哥,我已经不傻了。” “恩。”杜梦楼轻轻点头,嗅了嗅他的味道,温柔唤道:“靖芳。” 白靖芳眼睛有些酸涩,他抿了抿唇,笔下有如生风,重新写了起来。 杜梦楼忽然轻笑了声,又道:“靖芳,我的小傻子。” 白靖芳简直有些无奈,但他并未出声阻止,他是雪舟,雪舟也是他,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所以无论杜梦楼是叫他靖芳或是小傻子,他都觉得十分开心,甚至是雪舟……但能如此称呼他的人,永远只有杜梦楼一个……那是只属于他与哥哥之间的回忆,没有崔锦没有宁王,只有哥哥。 40 40、完结 ... 第四十章 两个月后,年关将近之际,白靖芳带着杜梦楼一齐离开了寒玉潭。以杜梦楼的脚程,至少要走个把月才能到达远在湘城的怀虚谷。时近小寒,北方早已一片冰天雪地,南方虽未落雪,也是阴冷湿寒异常。白靖芳内力深厚,并不觉难捱,他心知因寒玉潭四季如冬,杜梦楼其实也十分耐寒,然而居住在寒冷之地与在如此气候下赶路,又不能同日而语。白靖芳不想杜梦楼路途奔波,便在所经城镇之中买了两匹骏马代步。 白靖芳原本是一片爱护之心,可他也并无许多出行在外的经验,那马儿走起来时还好,一旦腾蹄奔跑便是迎面刺骨的寒风,直要割下一层面皮。这还不说,杜梦楼只在几年前崔锦身边时被他带着同骑一匹,那也多是走马观花片刻的兴致,如今正经地骑上了,不出两日竟就将腿内磨得红肿破皮。白靖芳简直要自责,当下就将马匹换成了马车,才又继续赶路。 那雇来的车夫是个十分热情又能言善道之人,一路上难得能停下一张嘴安静片刻。白靖芳起初礼尚往来,与他客套言谈,可渐渐地也几乎难以招架,缩进车内不肯再探身出去。杜梦楼瞧他虽面色如常,但规规矩矩地乖极了,也不凑上来要亲近,也不出声,心中就觉十分可爱。待车行至处热闹的小镇,杜梦楼难得下去闲逛一圈,抱回包干果炒货送给了那车夫。 车夫有了那磨牙的零嘴,也不逮着两位公子唠嗑了,一路上吃得嘎嘣脆,马鞭子甩得噼啪响。而白靖芳便又得了闲“折腾”他哥哥。 那车内空间不大,并排也只够坐下三人。白靖芳半跪在杜梦楼身前,要看看他腿上的伤好些了没有,他说得十分正经,然而不等杜梦楼点头便要褪去他的裤子。杜梦楼对白靖芳早已不知“拒绝”为何,在他心中,只要是白靖芳要的,他有,他就给。所以即便知道这小傻子的小心思,杜梦楼也是全然地顺着他。 白靖芳的舌轻轻地舔在杜梦楼腿根的破皮处,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一旁移去。杜梦楼的双腿被他稍稍分开了些,那半软不硬的热物便被他含在口中。 杜梦楼于情事上几乎是有些麻木的人,他只懂对白靖芳要温柔,然而却不识情趣又无手段,白靖芳则是爱他极深,哪怕杜梦楼情动之时连声音都不肯泄出,只那垂眸的隐忍模样也能教白靖芳十分的心动。 当杜梦楼在他唇间射出后,白靖芳取过布帕轻柔地擦拭了他腿间的事物,又将他的衣裤穿戴了整齐。 杜梦楼平息了气息,便将白靖芳拉坐在了腿上,双手从后绕到前方摸上了那布料遮掩下的硬挺。白靖芳却是阻挡了他的动作,转身搂住杜梦楼的脖颈,只与他亲吻起来。 “晚上。”白靖芳吻着他的唇,低语道。 杜梦楼点点头,也不勉强。白靖芳忘情之时总难免吐出些呓语,那薄薄一道棉帘子外就是车夫,两人倒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两人温存片刻,白靖芳便坐回了杜梦楼身旁,杜梦楼轻揽过他的肩膀,让他躺在了自己腿上,从肩头到手臂轻轻地抚摩着。 白靖芳望着那藏青色的棉帘子,小声道:“哥哥,你不要担心,父亲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我也会好好向他请求原谅,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恩。”杜梦楼的手来到了白靖芳的面庞上,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雪白无暇的肌肤,仿佛是爱抚着心爱的小猫。 “父亲很疼爱我,对我的期望也很大,我尊敬仰慕父亲,也一直希望能成为值得他骄傲的儿子。”白靖芳轻声地诉说道:“可这一次,我伤了他的心……” 杜梦楼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着安抚的手,静静望着他。 白靖芳缓缓转过头,从下向上地凝视着杜梦楼,道:“父亲曾说,爱一个人并非要与其长相厮守,人生道路漫长,能走至尽头的爱情却是少有,两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再刻骨的感情也能埋入心土。” “父亲的话我从不曾怀疑过,然而这一次我却不信了。”白靖芳抬起手,捉着杜梦楼的指尖移上了唇畔,轻轻一吻,道:“若是不能与你相守,两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埋入的不是这份感情,而是白靖芳的骸骨。” 杜梦楼眸光犹如深潭,又黑又沉地望不见底,也不知那其中隐藏着如何的情绪。他轻声道:“这话以后不准说。” 白靖芳轻笑一声,伸臂搂住他的颈项拉低了些,在那唇边道:“哥哥,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两人相望片刻,那唇便又不由自主地贴在了一起。 “儿孙自有儿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6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6 孙福!小公子放心吧,你爹迟早会懂的!” 白靖芳瞬间皱眉,杜梦楼却是忍不住低笑了声。 这哪儿是个车夫?根本是那大隐隐于世的“高手”!嘴上功夫厉害,耳力更是惊人…… 十日后,白靖芳与杜梦楼回到了怀虚谷。 不出意外,霍成君也在此地,当下正与白青夏两人对坐桌前下棋饮茶。 杜梦楼见了霍成君却是招呼也不打,霍成君倒难得并不责怪,反而十分好心地端了杯茶递进杜梦楼手中,平淡道:“你们既然在一起了,于情于理你也该向谷主敬茶一杯,喊声父亲大人罢。” 白家父子同时怔了怔,白靖芳满含担忧地望着杜梦楼,白青夏则隐隐怒火地盯着霍成君。 杜梦楼的想法很多时候不能按常理推断,实在是他也非在符合常理的环境下长大。他觉得自己与白靖芳两情相悦,是十分的坦荡,不想麻烦上身,所以没有必要告知别人,可若被发现,他也绝不逃避隐瞒。如今白靖芳之父已经得知,他便也能直面得毫无畏惧,竟就颇为恭敬地走上前,双手奉茶,轻声道:“父亲大人。” 白青夏指间正捏着一枚黑子,此时半举棋盘之上将放未放,竟是一时无语。 霍成君目光斜睨着白青夏,唇边似乎一抹笑容,又道:“看来谷主并不满意这个称呼,换一个,不用为师教你罢。” 杜梦楼想了想,便又轻声道:“岳父大人。” 黑子在白青夏忽然加重的力道下裂开了纹路,白靖芳也几乎惶恐起来,只有霍成君心情俨然十分地好,“杜梦楼,谷主要的是你的诚意,你如此称呼岂非教人难堪?” “公——” “啪!”一声响动,黑子实实地落入棋盘,碎成粉末。 白靖芳急忙走到白青夏身边,背对着毒圣师徒,小声道:“父亲……你这样会吓到他,他并无恶意,请父亲……不要为难他。” 白青夏看着爱子,简直没了脾气,这还是他那温顺懂事的靖芳吗?他是曾说过,希望爱子能爱护妻子,可杜梦楼从头到脚怎么看都是男人,他呵护备至,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到头被男人拐走不说,还反过来护着对方?怪他这当父亲的欺负他心上人? 白青夏原本十分温和的人,那常日里淡然平和的面色也不禁一阵青黑。 “父亲……”白靖芳几乎是有些乞求的语气道。 白青夏也不再看他,起身接过眼前的茶杯,送入口前沉声道:“称我为谷主即可。” 杜梦楼点头,毕恭毕敬道:“谷主。” 霍成君看戏看够了,便又转身坐回到桌前,不动生色地挪动起棋盘上棋子的位置。 白青夏仿佛脑后长着眼睛,回头道:“你又想使诈?” “小人之心。”霍成君十分不以为意,便是被抓了当场也并无愧色。 白青夏轻叹一声,摇着头看了看霍成君又看了看身前的白靖芳和杜梦楼,颇为无奈道:“你们……一路辛劳,先去休息罢。” 白靖芳得了赦令,自然暗暗高兴,也不顾父亲在场,应承过后便拉着杜梦楼的手离开了。 “唉!”白青夏终于长叹一声,坐回了霍成君的对面。 “看在你伤心的份上,让你三子。”霍成君自棋笥中提出白子,于指间轻轻摩挲。 白青夏往那棋盘上一看,哪还需要霍成君让半子?这原本是白青夏必赢的一局,却是在霍成君方才的“使诈”下反胜为败了! “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许多的债。”白青夏将黑子一枚枚重新收回了棋笥。 霍成君轻哼一声,心道,不知是谁欠了谁! 两个人相遇之初都是十八好年华,转眼间却已是又一个十八年了。 黑子落下,白子紧挨其旁。新局再开…… 白靖芳和杜梦楼在怀虚谷中过了这个年。 三十那晚,白家父子、毒圣师徒聚在一桌吃了顿年夜饭。饭桌上白家父子依旧形容亲密,那白青夏面貌年轻,与白靖芳挨坐一起不似父子更似兄弟,两人又长相十分相似,一身轻纱宽袖白衣,犹如人间谪仙,异常地令人心向神往。 而那毒圣师徒也皆是黑色布衣,一个冷俊得犹如蝎子,一个又媚得犹如狐狸。跟那白家父子的清尘脱俗一比,立刻便成了洞府里的妖精。 白家父子是父慈子孝,温言软语,相谈甚欢;那毒圣师徒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只顾喝酒。 酒,自然是毒圣“拿”来的,这怀虚谷里藏着揶着的,几乎没有他找不出的。白青夏早对此视而不见了。 霍成君跟杜梦楼的酒量加在一起,怀虚谷十年的藏酒都不能够,两人便是将酒当水地喝,那白家父子,白青夏是无所谓过问,白靖芳是心知哥哥酒量好,过年时他要喝便随他喝了。 只是霍成君有心想与白青夏举杯共饮,白青夏却是丝毫面子不给,滴酒不沾。反倒是他那“木头”徒弟,不知何时开了窍,也懂讨“岳父大人”欢心了,竟是向白青夏敬了杯酒。这杯酒,白青夏原本也没有打算喝,可他不喝,白靖芳又不舍杜梦楼受委屈便要代父饮下,如此白青夏反而不忍爱子伤心,最终接了那酒盅。霍成君冷眼看着杜梦楼,第一次觉得这徒弟是个十足狡猾的家伙。 一顿饭吃吃喝喝直至夜深了才散去。 白青夏带着爱子回了屋中,想要与爱子“同床共枕”重温幼时的父子亲密。哪知半夜醒来,白靖芳竟是没了踪影…… 白青夏简直无可奈何,披衣下床走到了屋外。 霍成君举着坛酒正在他院中独饮,背对他道:“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更何况你那点愁算什么?” 白青夏沉默不语,走到他身边,单手轻巧地夺过他手中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霍成君极少见白青夏喝酒,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白青夏也是个千杯不醉! 棋逢敌手,酒逢对手,情逢…… “靖芳长大了……”白青夏仰望夜幕,似无尽不舍,似无尽感慨,“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自私,希望他永远是个孩子,怕他伤心,怕他疼痛,恨不能将他抱在怀里,直到再也抱不动的那一日……他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父亲的怀抱,他也有了他想要去保护和拥抱的人。” “你怕什么?他就算再大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7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7 也是你儿子。”霍成君向旁走出两步,与白青夏肩挨着肩,视线却一直望着星夜,道:“你就算信不过杜梦楼,还信不过我?” 白青夏笑一声,偏首看向他道:“你徒弟其实不错,我看比你可信。” 霍成君轻哼,却也是回望向白青夏,唇角弯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年后,白靖芳与杜梦楼在怀虚谷又住了几日。 白青夏将一块从未离身的玉佩给了白靖芳,那玉佩是当年商婴离开商家时随身所带,也是她离开怀虚谷留下的唯一一件贴身事物。 这块玉佩后来被挂在了杜梦楼的腰间。 这算是白青夏沉默下的认同,他爱白靖芳,他最终的希望并不是白靖芳能成就什么事业,也不是白靖芳为白家延续香火,只是白靖芳的幸福。 白靖芳是很幸福,整日里和杜梦楼一齐“荼毒”怀虚谷中的花花草草,鸟鸟兽兽。当初那只“醒鹤礼”上的巨鹤,如今见了这两人恨不能多几双翅膀直飞九宵云外。那仙鹤喜静,可白靖芳笛声一起,便不得不与他共鸣,还要背着白靖芳和杜梦楼飞上几圈,后来竟是趁夜偷偷逃得个无影无踪。还有白青夏的梅园,鹿林,都留下了白靖芳和杜梦楼的“踪迹”。 “走罢!”白青夏一挥袖将儿子和“儿媳”赶回了寒玉潭。 小麻烦是走了,大麻烦……可没小麻烦那么听话。 霍成君一向说来就来,说不走就不走,白青夏根本拿他无可奈何,便也做了伴,闲时下棋,饮茶,聊天,偶尔切磋武艺……白青夏只打赢过霍成君两次,第一次是因商婴,第二次是因白靖芳。此外,他从未赢过。 白靖芳与杜梦楼一路走走逛逛,两三个月后才回到了寒玉潭。 一进屋里,白靖芳先是抱着布老虎亲着摸着,然后又抱着哥哥亲着摸着。两人拥着倒进了床中,可怜布老虎一不留神被丢在了半路上,只能从那帷幔的缝隙间远远望着两人,它是又羞又气,龇着小尖牙恨不能“嗷唔”两声表示不满!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杜梦楼便被一身寒气的白靖芳裹进被子中,及膝抱出了屋外。 原来落雪了。 那屋外坐着两个人般高的大雪人。 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手牵着手。 布老虎象个大功臣,不畏严寒地蹲在一个雪人的圆脑袋上,正咧嘴笑望着他们。 白靖芳仰着头,看着杜梦楼道:“哥哥,一个你,一个我。” 杜梦楼眨了眨眼睫,视线有些模糊,他垂首搂住白靖芳的脖颈,露出了笑容。 这一笑,群芳争艳,这一笑,尽敛群芳。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篇番外 41 41、番外 ... 番外 时光易逝,白靖芳与杜梦楼在寒玉潭已经一起生活了半年。 半年后,毒圣霍成君曾回转过一次。捎带着为白青夏传了几句话给白靖芳,其实无非是嘱咐爱子不可怠于武学,耽于逸乐,还有注意身体,莫令家父担心。 后一句霍成君没说,他心里有气! 想他这寒玉潭当属“世外毒境”,干干净净,清清冷冷,遍地毒草,满坑毒物,让他住得是十分惬意安乐。可如今,哪儿还有一丁点原先的影子? 杜梦楼那真是“本事”渐长,屋前垦地种蔬果,屋后养鸡鸭。寒玉潭原本毒雾弥漫,一般的花草、牲畜根本无法存活,所以那霍成君引为自傲的毒术,竟是被杜梦楼用来“医”了这些玩意。徒弟这样也罢了,反正杜梦楼在霍成君眼里始终是有些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可白青夏教养出的儿子是如何的风雅俊逸,却也跟着杜梦楼一起过上了这平常百姓的小日子?!杜梦楼浇地,白靖芳便除杂草,杜梦楼喂鸡,白靖芳就去收蛋……只怕白青夏若亲眼见着,也要不认识他这儿子了! 霍成君在寒玉潭住了三日,吃了徒弟“孝敬”的几顿可口饭菜,那肚里的气也渐渐消了些。然而这里他是再住不惯了,眼瞧着杜梦楼拿他那些蜈蚣喂鸡,他就忍不住要弑徒。可杜梦楼如今哪是他想动就动得的?身边有个白靖芳护得牢牢实实,千里之外的湘城还有个“岳父大人”坐镇,霍成君有顾忌,也有想法。杜梦楼能将他的寒玉潭“鸠占鹊巢”,他也能将那岳父大人的怀虚谷当成自己地盘。这算是个理由,虽然有没有理由都不能阻止霍成君“偶尔路经”怀虚谷,一住便是三、五月。 三日后,霍成君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寒玉潭,眼不见心不烦,他决定去烦白青夏了。 霍成君离开不出几日,寒玉潭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那一日,终年寒冷如冬的寒玉潭难得有了些暖阳,杜梦楼和白靖芳一齐为布老虎洗了个澡。布老虎一身水淋淋地躺在竹榻上晒太阳,它旁边的小伙伴正在吹笛子给它听,哥哥则在不远的菜地中摘着西红柿。那西红柿个头不大,但十分的鲜红,他摘下四、五颗放进小竹簸箕里,拿回膳堂洗了洗,切成一碟的小块撒了些甘蔗糖,然后端出了屋外。 白靖芳将笛子自唇边移开,微笑着看着杜梦楼走近。 碟子被送进了白靖芳手中,白靖芳吃下一半,剩下的递给了哥哥,他知道杜梦楼并不十分喜欢甜食,也不忘将那甘蔗糖蘸尽。 “哥哥,过几日我们出去买些米面吧。” “恩。”杜梦楼点点头,随手将空碟子放在了身旁。 他们如今的日子是自己自足,隔一、两个月便去寒玉潭外采买些日常所需的物品。杜梦楼拿着所养毒物便能在药铺换些银两,而白靖芳虽是家世颇丰,却也从不自做主张地铺张浪费。一日三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白靖芳瞧杜梦楼微微仰着下巴,半眯着双眼,似乎也是个晒太阳的模样,心中就不禁一动。 “哥哥。” 杜梦楼闻声一转头,眼前光线便暗了下来。 白靖芳吻住了杜梦楼,是个浅浅的温柔的吻,舌尖也只探入一些,逗弄似的点了点杜梦楼的舌尖,然后便退了出来。他眼角唇畔都有笑意,柔声道:“哥哥,我甜不甜?” 舌尖上留着甘蔗糖和白靖芳的味道,杜梦楼耳根微红,搂住了白靖芳的脖颈与他面颊贴着面颊,过了片刻才侧首亲了下他的脸蛋,轻声道:“甜。”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8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8 白靖芳轻笑,心中只觉十分的柔软,满腔柔情蜜意都要尽付此人。他抬臂正想回抱住对方,却是忽然停下了动作。 “恩?”杜梦楼被白靖芳从怀中轻轻推了开来,甚是不解地望着他。 白靖芳敛了心神,又静静聆听片刻,不禁有些皱眉,“有人进了寒玉潭……不是毒圣。” 不怪白靖芳如此警觉,寒玉潭在江湖中几乎是处“禁地”,因那毒圣十分厌恶被人打扰,当初白青夏为了爱子前来寻他,也不曾踏进一步。白青夏何等深厚内力,对这寒玉潭中的毒雾也要惧其三分,更罔论那些江湖宵小?胆敢前来的只有两种人,一是那与毒圣齐名的昆仑医仙沈慕来;二便是求死之人。 “我去看看。” 白靖芳起身便要往外走,杜梦楼却是拉住了他。 “别担心。”白靖芳十分清楚杜梦楼的顾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你留在这里等我。” 杜梦楼紧了紧掌心,缓缓松开了手。 白靖芳犹如轻风,闪身便消失在了杜梦楼眼前,只留下一抹潋滟的朦胧白影。 行至半途,白靖芳在来人面前骤然停步,对视瞬间,白靖芳周身杀气腾嚣,尘土飞扬间石砾一颗颗无风跳动,草叶翻卷着自白衣旁飞过,却尽数被溢散而出的气劲撕得粉碎。 那人形容颇为狼狈,却仍是难掩一身非凡的贵气,一双总是笑含春情睥睨脚下的眼眸,此刻却是微微大睁着,写满疑惑、惊诧,甚至有一丝的无措,“是……你?” 白靖芳面无表情,那容貌俊美无俦,长发轻扬,白衣翩翩。仿如不染凡尘的仙者,又如冷血无情的玉面修罗。 两年后的再相见,谁也不曾预料到,谁也不愿预料到。 白靖芳以为他放下了,遗忘了,然而此刻胸膛中翻滚的怒火清楚地说道:宁王赵辞!该死! 赵辞已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他甚至有些不耐道:“我来找毒圣,没有时间与你纠缠,让开!” “哈……哈哈哈……”白靖芳笑出了声,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仿佛是自灵魂深处发出,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十分的平静,简直让人觉得这笑声并非出自他口中,那模样令人心惊,竟是种深深压抑住的癫狂之姿。 赵辞早已察觉这当年的傻子不傻了,白靖芳一身杀气毫不遮掩,他如何感觉不到?可他心中有如重山压顶,心急如火,根本无暇分神他事。 白靖芳停了笑声,玉笛同时自他腰间飞出,在眼前快速旋转几圈后,落进了白靖芳展开的手心。 自始至终,白靖芳一言不发。那唇间响起的笛声,就是他唯一的“语言”。 杀! 怀虚笛原属清灵之音,怀虚心法要求“无佗”境界,“无佗”既“无他”,最忌因仇恨所起之杀念,然而今日白靖芳吹得却是一首名副其实的杀戮之曲。 自优美的笛声传出的内力犹如滔滔巨浪,熊熊烈火,肆虐无情。笛声越是悠扬动听,杀气也越是凌厉锋利,阵阵音波像无数尖利的银针刺穿了耳膜,刺入肺腑经脉。 赵辞猝不及防,不及以内力抵挡,竟是一口朱红呕出。他勉强镇定心神,心中微微一惊,他对江湖各门各派也算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四大音杀其一的怀虚笛。只是怀虚笛向来不问江湖恩怨,门下弟子极少在外走动,虽声名响亮却是一隐世神秘之地。赵辞曾在年少时偷跑出宫,只为观视一场齐集各派精英的江湖盛事,当年怀虚笛只派出一名弟子,且年纪与赵辞相当,令在场的许多武林前辈大感不满,道那怀虚谷过于清高傲世。那年轻弟子一路过关斩将,直到与天蟾琵琶狭路相逢才败下阵来。天蟾门徒向来心狠手毒,竟将怀虚弟子重伤,可即使如此,怀虚谷主人也不曾出面为其徒讨回公道。经此事后,怀虚清傲冷漠之名更胜曾经。赵辞如何能想到,那叫雪舟的小傻子竟是出自怀虚谷?! 赵辞武功不弱,然而音杀派皆属纯正内功门派,所长根本不是拳脚功夫,赵辞与白靖芳若是近身擒拿或剑搏剑,恐怕还有两分生机,可论内力,便简直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更何况,赵辞哪里知道,他面前这谪仙般的男子与当年所见少年之间的差距又是天与地,他面对的可是那下一任的怀虚谷谷主。 赵辞暗提内力,然而无济于事,自笛音中送出的真气犹如漫天细雨,密密匝匝,直要将他刺穿得体无完肤。 血红一口接一口呕出,赵辞竟是连半步也无法踏前,而白靖芳始终漠然地看着他,不曾移动寸许,只有那玉笛上的纤长手指十分优雅地按压笛孔,轻易地操纵着他人的生命。就如……他也曾被对方如此轻易地操纵过…… 就在这时,赵辞目光一凛,竟是又见到了一个更加意想不到之人! 那人站得离他们十分遥远,可赵辞哪能认错?他强忍下翻腾的血气,大声道:“崔锦在寒玉潭外,他身中——” 不等他说完,笛声忽而高亢起来!像是为了堵住他的声音,狂暴地犹如愤怒的野兽,誓要撕咬开他的咽喉。白靖芳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憎恶和怒火,几欲将面前之人烧成灰烬。 赵辞口鼻之中都是浓血,连耳中也淌出鲜红,他猛咳一声,却是断断续续道:“他身中……奇毒……我要找毒圣……救他!” 远处之人静立许久,直到赵辞不堪重伤地跌坐在了地上,那人才缓步上前。 白靖芳心中十分清楚杜梦楼在他身后,可他并未停下笛音,在至赵辞死地之前! 一声轻咳自后传来,白靖芳简直是要发狂,他收起笛子猛地转身道:“为什么?!” 血丝自杜梦楼唇角溢下,他抬起手背抹去,轻声道:“我去看看他。” 白靖芳一语不发,直直地盯着面前之人,他表情几乎扭曲,不可置信地看着杜梦楼从他身边经过,他僵立原地,半晌后等到的是身后背着崔锦与他擦肩而过的哥哥。 杜梦楼将崔锦安置在了药室,当他走出时,并未见到白靖芳的踪影,反而是赵辞正满身是血,狼狈不堪地守在门外的不远处。 杜梦楼走近赵辞,想了想,道:“你是如何能进来寒玉潭?” 赵辞不语,只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笺递给对方。 杜梦楼接过后打开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以昆仑沈慕来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9 敛群芳 作者:三更灯火 分卷阅读59 的名义写给毒圣霍成君的,信中言道崔锦所中之毒为“赤血弘侯”,乃世间至阳至烈之毒,唯千年冰蝣或可解,言辞十分委婉谦逊,希望能得毒圣相助,救人一命。既然是沈慕来的提点,那赵辞能进入寒玉潭就并不奇怪了。 “救他!”赵辞忽然出声,竟是跪在了杜梦楼面前,紧紧望着对方,那神情急迫而无助,哪里还有半分王爷的尊贵,“我要见毒圣!毒圣在何处?” 杜梦楼静静望他一眼,轻声道:“湘城。” 言罢转身便返回了药室之中,反手将门阖起。 赵辞怔了怔,突然发疯似地朝那屋子冲去,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房门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震飞了出去,跌翻在地。 白靖芳不知何时出现,他站在药室之外,俯视着地上的赵辞。 赵辞不肯甘休,一次次爬起走向前,一次次在即将靠近时被白靖芳的内力震开! 赵辞自知不是白靖芳的对手,他也不管自己此时的形貌如何难堪,竟是笑了笑,道:“果然风水轮流转,你要报仇便对我来,崔锦于你们总有过救命之恩,何必为难他?” 白靖芳垂着眼帘,倚在门边,似乎是闭目养神,对赵辞的话根本不闻不答。 “雪舟——” 赵辞方开口,脸颊上便传来一股巨痛!脑袋猛地偏向了一旁。 白靖芳抬眼看向他,声音又冷又沉,“闭嘴。” 药室中,杜梦楼放下了手中的毒典,轻轻闭了闭眼,半晌后才缓缓睁开。 赤血弘侯……千年冰蝣…… 杜梦楼走到昏睡不醒的崔锦身旁,视线最终锁在了那腰间挂着的一枚云形玉佩之上。将他与白靖芳带出宁王府的信物…… 欠?不欠? 早就说不清了…… 但愿是最后一次…… 水气弥漫的药室里,崔锦与杜梦楼赤身对坐在巨大的药桶之中,桶内放着几十种至寒之毒。杜梦楼手中是一根极细极长的冰针,已在两人的胸口处分别刺入许深。 血丝自崔锦的胸膛溢出,也自杜梦楼的胸膛溢出,仿佛两条细细的红色丝线在水里慢慢地连接相系。 如此一个时辰后,渐渐地有一条黑色的仿佛蚯蚓般的事物从崔锦的伤口中钻了出来,那事物沿着血丝,十分不情愿地被牵引向前,然后竟在触到杜梦楼胸口的一瞬间被一个突然冒出的白色事物拖了进去! 同一时间,崔锦呕出一口黑色浓液,软倒的身体向杜梦楼靠来,杜梦楼抬手揽住他,也睁开了双眼。他微微皱眉,眉间隐着痛苦,是那刚进入体内的赤血弘侯正与冰蝣互相缠斗着。 崔锦似乎恢复了些微的清醒,他倚靠在杜梦楼的肩头,看清身边之人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半晌后才出声道:“你……还活着……你……救了我?” 杜梦楼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和他的面前。” 崔锦无力地弯了弯唇角,叹息声微不可闻,“是我愧对你……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又道:“早知你与他……我不会……” 杜梦楼轻轻推开了崔锦,轻声道:“这种话不必说,我也不想听,你的想法,我也不想知道。” 崔锦最终再未言一句,甚至是他与赵辞离开寒玉潭之时。 赵辞原本想要为这“救命之恩”跪谢杜梦楼,却是被白靖芳踢出的石子挡了回去,白靖芳并不看他们,只背对着说了三个字,“你不配。” 短短两日一夜后,寒玉潭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布老虎干干净净,香喷喷地躺在床上,却是只见坐在床边的哥哥,不见它的小伙伴。 杜梦楼脸色十分的 41、番外 ... 苍白,因那千年冰蝣根本无法完全克制住赤血弘侯,他敢为崔锦解毒心中自然是有把握,但他所要体会的滋味无人能想。若非那赤血弘侯在崔锦体内时间并不长,还未长至凶猛无比之时,否则就算是他“养”了几年的冰蝣也不见得能将赤血弘侯彻底自崔锦那里“引出”。他原本是至寒的体质,如今冰火相抗,阵冷阵热十分地难以忍受。 昆仑雪莲…… 唯此物与冰蝣相辅相成,可助冰蝣彻底降伏赤血弘侯…… 杜梦楼心知自己必须要走一趟天山了。 理过了思绪,杜梦楼抬手摸了摸布老虎,轻声道:“你看,你的小伙伴也是有脾气的。” 无奈地轻叹一声,杜梦楼起身走到了屋外。 白靖芳正背对他而立,吹奏着笛子,那笛声清清冷冷,幽幽泠泠。 杜梦楼走到他身后,将他环在了怀中,道:“靖芳,屋外冷,随我回去吧。” 玉笛从唇边移开,白靖芳却依旧沉默不语。 杜梦楼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后颈,怜爱地流连其间,轻声道:“恨一个人太累,就算他死了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我……” 说到这里,杜梦楼似乎是有了些不好意思,可还是说了下去,“只想与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白靖芳的肩头微微颤抖,他低声道:“哥哥,你难道就不恨么?” 杜梦楼绕到了他的身前,紧紧地拥住了白靖芳,道:“小傻子,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地方留给其他人。” 白靖芳缓缓抬起手臂,抱住了杜梦楼,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许久后才开口道:“哥哥,忘了吧。” 杜梦楼抚着他的背,亲了亲他的脸蛋,轻声道:“忘了吧。” 只记得你,此生心中唯有你,让那过往如云烟,忘了吧…… 再苦的路走了过来,再难熬的痛楚熬了过来,他们此刻彼此相拥,唯有对方,何不珍惜这幸福,珍惜这温暖的怀抱? 若不是曾经的苦难,也不会有他与他的今时,然而苦难已到尽头,以后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恨?杜梦楼摇头,他只想爱,爱他的小傻子,一生一世。 (全文完)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