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分卷阅读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 书名: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作者:月舞风 文案: 又名《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文案简介: 一个身怀秘密的侍卫,一名桀骜执着的杀手,一场舍命相救的因缘。 这是一个杀手少年,与成为他刺杀目标的王府侍卫长的故事 傲娇(或者说是暴娇?)杀手x隐忍侍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七月,流火 ┃ 配角:黄泉,司马严续,莫晓风,叶寻,良王,白王 ┃ 其它: ☆、流火逢七月 “抓刺客!抓刺客!” 喧嚣杂乱的声音仍在远处隐约传来,他在黑暗的夜色里发足狂奔。 失血过多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越来越虚浮,脑海里更是一阵阵晕眩,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停下来以换取片刻的喘息之机。 胸腔的部位好像藏着一团火,随着他的疾奔燃烧得越来越炽热,心脏都因为这种可怕的灼热发出撞击着头脑的巨大跳动声,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而心中的干渴也越来越深。 他迫切地渴望冰凉的水来缓解这样的焦渴与干涸,即使现在的天气是这样的寒冷。明明是隆冬的季节,他却渴望投身冰雪之中,只有那刺骨的寒冷才能熨帖他滚烫的身躯,得到短暂的安宁。 微暗的月光照着茂密的树林,在前方的道路上折射出一道微弱的银光。虽然听不到流水的声音,他还是直觉地意识到那是水源的方向。 水,他现在最迫切渴望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本来已经筋疲力尽,步履维艰的他突然又来了精力,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在夜色中闪烁着极之迷人银光的方向冲去。 那是一条小溪,曲曲弯弯沿着山涧而下。 这是山上的瀑布形成的溪流,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溪水在夜晚结了层薄冰。流火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了溪边,一手仓促扯开自己的衣襟,迫不及待地脱了外衣甩开,滚烫的身体就在冬季的夜风里□□出来。一阵寒风刮来,吹在他赤//裸的肌肤上,他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冷意,还有种说不出的舒爽,于是被烈火烧得头脑发昏的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纵身往前一跃,整个人都投进了冰寒透骨的溪水里。 火烫的身体突然掉进冰水中的感觉是什么,如果他还能维持清醒的头脑的话,他或许还能形容一二。但现在流火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要消散,他只觉得那种冰冷透骨的感觉铺天盖地的侵袭了他的感官神经,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络似乎都被寒气所吞蚀。 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情形,极度的伤害身体,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如果他不能熬过今夜活下去,那么说什么也没有用。如果怎样都是一个死,那么至少现在这样死去,还不至于太过痛苦。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能够不那么痛苦的死去,也已经算是一个不坏的结局。 但到底……并不真心的那么想死。 就算一直活在残酷厮杀的阴影中,只是少年的他便已见惯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可即使对一个顶尖杀手来说,哪怕杀人的时候再容易,换成被杀的那个是自己的话,无论怎样,都还是不甘心的。 只可惜这世上的人,谁的命又比谁的命更高贵,一旦死亡来临,都是一样的无法抗拒。 他慢慢失去了知觉,在彻底坠入意识的黑暗间,他的脑海中模糊地划过一个悲哀的念头:或许,这次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啾啾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流火睁开了迷茫的眼睛。大脑从昏睡中的空白状态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居然活了下来。 难道真是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老天都嫌弃到不肯收自己?这样想着的他,在坐起身来看到自己身遭的景物明显已经不是昏迷前所见,而且面前还有一堆明显是篝火燃烧过的残烬的时候,总算意识到,并不是自己命硬到中了那样的剧毒而且又在冰水里泡足一夜还能活着,而是有人救了自己。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夜行衣,而是一套干净的棉袍。这件袍子很厚,长长的下摆一直盖过了脚面,覆在地上。很明显这棉袍对他来说太长了,但现在却反而正好,可以更好地抵御严冬的寒气,带来周身的暖意。这件袍子当然不是他的,只可能是救他之人的,他抓着棉袍的胸襟呆坐了好一会,最后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多管闲事的人。 他的那身夜行衣,由于受伤的缘故已经被血弄污。明眼人一看到他这样就该明白此人来路不正,有多远就该绕道多远,可那个尚未谋面的人居然还愿意出手相救。到底是怎样同情心泛滥到过剩的家伙,还是脑袋被门板夹过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不无恶意地揣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完全不考虑到如果对方不是他所诋毁的脑袋被门夹过,他早已经没命在这里腹诽对方,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有恩将仇报的打算。虽然他也没有打算报恩,不过别人总算救了自己一命,就算再怎么脑袋被驴踢了,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就好心地不要说出来,免得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向这里而来。他虽然受伤,但敏锐的感觉并没有受到损害,来人虽脚步轻盈,还是瞒不过他的听觉,一听就分辨得出来,这是个练家子。 这来者是敌,还是友? 不,他从来都没有朋友。 那么换种更确切的说法,是追杀他的人,还是那救了他的人? 来者只有一人,如果是追杀他的良王侍卫,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而且,随着来人的靠近,他能清楚地感到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是一种温柔而祥和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那么,这就是那救了他的人了。 在这样的认知下,他一动都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那人现身。不一会儿,来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那是一个朴素的少年,在幽暗的晨光下,负手缓缓而来。 来人身穿浅白色的长衣,腰间悬系一柄长剑,淡薄的晨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形格外颀长。少年的面容端正而清俊,眉宇间显得十分温和,但这种温和的态度或许只是因为那本人的独特气质使然,而非关其真实的心情如何。因为这少年一路走来,始终微锁着眉头,视线低垂怔忡,似是有着很重的心事。 “你就是救我的人?” 没想到来的会是这样一个人,他忍不住疑惑地出声问道。 少年闻声抬眼,目光投到他脸上,看见他坐在树下,眉梢一挑,似是有点惊讶。 “你醒了?” “怎么,我不应该醒吗?” “你身受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 刀伤,又中焚心之毒,且在冰流里浸泡半宿。”少年看了他一眼。“一般人不可能这么快便苏醒。” “你也说了那是一般人。” 看到对方的表情,虽然他那尚未死绝的良心在提醒他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理当感谢,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被看轻的不悦,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反唇相讥。 “但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一般人,休要看轻了我。” “也对。”少年点了点头。“一般人,也绝不敢谋刺皇子殿下。” 少年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他的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猛然倒退了一步。下意识便要去摸腰间的兵刃,手一触到腰带才意识到自己换了衣衫,纵有兵刃也早已不在身上,不知被没收到了何处。 “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为何还要救我?你是要抓活的去向良王讨赏吗?!” 从成为杀手死士的那一天起,这条命便不再是自己的。奉命刺杀指定的目标,一旦任务失败被擒,唯有一死。要是在平时,他有足够的自信能从对方手中从容逃走,但现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情形,连多站一会都要气喘,怎么也不可能从眼前这一看武功身手就不低的少年手中逃出。 “我没有打算抓你。”少年回答。“你不必害怕。” “谁害怕了!”听到这个回答,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圆睁双目怒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可惧!”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竟从那清澈如水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悲悯。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恼羞成怒。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干嘛一副可怜我的样子!” “你不过是个孩子,就这般轻言生死,又有何不可怜呢?”少年轻轻地说。 “你!” 这下他真的气急败坏了。想他出道至今,在组织里就算不是数一数二,那也是数得上的杀手,有谁敢因为他年轻而小看他,今天却被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说成是孩子,实在让他恼羞成怒。 “什么孩子,别说的好像你七老八十似的!”年轻的刺客愤怒地反唇相讥。“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又比我大多少!自己不也是半大小子,有什么立场说我是孩子!” “我今年二十。”少年说:“你呢?有十八了吗?” “当然!” 他有一种被轻视的错觉,要不是身体无力,当场就要暴跳起来。 “我当然有十八岁了,你以为我是那种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老花了吗?这么早就未老先衰,建议你该好好找个大夫看看了!” 有件事刺客没有说,他是大年夜生的,生下来才一天就两岁了,也就是说这个十八岁里面的水份实在掺得太多,当然这个事实,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眼前这个少年的。 被他近乎恶毒地狂贬一番,少年也只是温和地笑了一笑,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和他继续纠结这个年龄的问题。 他的温和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带着一种与他的年轻并不相符的宽容气息,让人油然生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流火也不例外,明明知道应该防范对方的,可对着少年毫无恶意的气息,他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丢脸。 该死,他干嘛要在意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他的看法或意见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就算是他救了他的命,也没有这个资格!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总算他想起对方怎么说也是救了自己的命,而自己到现在却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没问,也实在太不像样,于是闷声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七月。”少年答道。 “七月?!”听到这个名字,他如遭雷击! 七月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拥有这个名字的主人,却绝对不该是眼前这个人。如果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七月,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会救他! ☆、不该欠的人情债 “你……你说你叫七月……难道你是那个……良王身边的大侍卫长?!” 那个传闻之中良王身边最强,有天才剑客之称的年轻高手,他的名字,正是七月! “是我。”少年淡淡回答,同时脚下微动,向着他的方向走近了过来。 他“腾”地跳起身来,下意识地伸手便要摸匕首。手一入怀,陌生的感觉让他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换了衣服,原本贴身藏在胸襟里的防身匕首,早就不在那里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脑海中立刻窜出了这八个字。 从来都是将他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而今却处于弱势到连防范都防范不了的地位,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他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额上冷汗微微沁出,脚下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么?!” 七月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中,静如止水,无波无澜,完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暗藏杀机。 “我不想做什么。”他说。“我该回去了,你正挡在我要回去的路上。” “什么?” 他看着七月走近自己,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却也明知再戒备也无用。自己既受了伤又中了毒,眼下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要说对方是一个状态全盛的顶级高手,就算是个普通的习武之人,此时要取他的性命也并不如何困难。但七月却头也不回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看他的样子,真的只是过路而已,这就要离去。 看着七月越走越远,他惊讶得连疑惑都忘了,直到七月的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提气追赶了上去,大声叫道:“等一下,你等一下!” 七月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看他。 “你还有什么事?” “我……你……”明明有一肚子的疑问,真要说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支吾了半天,他才总算冒出一句:“为什么?” 这没头没脑地一句,七月却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笑,淡淡的笑容里透着一种奇异的安静意味。 “你问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你是良王的大侍卫长,不是要保卫良王的安全吗?”看到七月安静微笑的样子,他的心神也莫名地安定了下来,于是继续问道:“现在你既然明知我是刺杀良王的刺客,为什么不抓我,也不审问我是谁受主使,反而还救了我,就这样放我离去呢?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收买的杀手,这幕后的指使者是什么人吗?” “没有那个必要。”七月平静地回答。 刺客更加不能理解,瞪圆了狭长的凤眼看着七月,不自觉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没必要?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明显是多余的问题,七月却并没有表现出不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 耐烦的意思,而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 “刺客,不过是杀人的工具而已。即使抓住了严刑审问,意义也并不大。更何况这幕后的主使者是谁,良王心里早已非常明白。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派来的刺客。至于放了你……” 七月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看着眼前这个眉梢眼角尚未完全褪去孩提时代稚气的刺客一会,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不用问那么多。让你走,你就走吧。” 七月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随手抛给了他。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了。好自为之吧,下一次如果再撞到我的手里,我不一定会再手下留情。” 七月说完,转身离去,他的步伐也不见得急促,但数息之间,身形已经在数十丈开外。 年轻的刺客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呆呆地看着远处飘忽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放声大喊道:“这次是我受伤中毒在先,下一次,我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你!不过你救了我,我也从来不白欠人情,总有一天会还给你。我叫做流火,七月,你听见了吗,记住我的名字!” 七月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一个“听见了”的表示都没有,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知所踪。 流火怔怔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匕首尚还残留着七月的体温,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七月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当今七皇子,也就是良王承璧身边有一位贴身的侍卫长七月,据说此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天才到了已经成为传奇的地步。因为这个人虽然年轻非常的轻,武功修为却极其高强,手中星魂剑伴随他历经大小战斗数百役,未尝一败。 传说总有夸大的成分,但七月的确用自身的实力证明了传言不虚,那就是自从七皇子成年后受封良王,搬出皇宫住进自己的良王府以后,针对他的行刺暗算事件发生过何止一次,在这其中,不乏江湖上的顶尖杀手,最有名的莫过于昔日排名杀手榜第一的“狐狼”,但即使是这头令人闻风色变的狐狼,也折在了七月的星魂剑下。 第一杀手之死,令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江湖杀手们气焰顿敛,七月之威名也更甚。流火身为杀手,自然早已听说过很多次他的名字,而且因为他叫七月,而他偏偏叫做流火,两个名字合在一起恰是一句成语,导致流火比旁人对七月这个名字更加敏感。 七月流火。 这名字的巧合,又是天生敌对的立场,令某种带有宿命或者迷信的想法不止一次的掠过流火的脑内。他知道这个念头很无稽,可还是止不住地常常会想,那个和自己名字能连成一句成语的人,会不会正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对头?他还年少,野心勃勃,既然做了杀手这一行,就要做到最好,虽然眼下那杀手界前三的位置还排不上他,但总有一天,他是要坐上杀手界头把交椅的。而这成名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挑战七月的不败之名,打败这个曾杀死过前第一杀手“狐狼”的高手。 怎样挑战七月的不败之名?流火认真地想过,杀死七月本人,似乎是不太可行的。那么做为一个杀手的最有力挑战方式,莫过于从七月的手下取走他保护的人的性命。只要能在他眼前杀了他要保护的人,其不败威名自堕。但流火熊熊燃烧的野心目前也只是限于想想而已,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境界,该尽的本份不是意气用事的去做什么挑战,而是完成任务。否则任务没有完成,反因一时之逞能而死在七月手里,实在是愚不可及。 这次针对良王的刺杀行动,是特地选在七月不在良王府的时机。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根据内线消息的报告,想要避开七月下手,他却还是见到了七月,而这第一次见到本人,竟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未曾对战,先已输阵。最可恼的是,自己居然还是被他所救,生生地欠了他一条命。 生平从不愿欠人情,何况这个人情,还来自于最不该欠人情的人。身为良王侍卫长的七月,为什么不抓刺杀良王的自己?为什么还要救自己?握着手中的匕首,看着七月消失的方向,捉摸不透那陌生少年的心情,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流火,到此时也有些茫然了。 为什么? ☆、良王承璧 七月回到良王府中,良王承璧正在书房等待着他。 “你回来了?” “是的,殿下。”七月行过礼,起身打量了一下良王。只见承璧面色如常,看来昨夜的刺客来袭,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卑职听说,昨夜又有刺客来扰,殿下您受惊了。” “受惊算不上。”提起此事,承璧只是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总之这也不是一次两次,我早已习以为常了。何况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手也很得力,不必担心。” “那昨夜的刺客……殿下可知道来历吗?”七月沉默了片刻,问道。 “还能有什么来历?”承璧淡淡一笑。“不外乎是我那几个好兄弟,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至于到底是哪一个,追根问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兴味索然。毕竟被人当成靶子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即使早已习惯,也终究失落。无情不过帝王家,兄弟又如何,身为皇帝的儿子,人人都觊觎着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人人都是竞争对手,于是时刻都要提防着明枪暗箭。承璧叹了口气,一时也不想再说什么。他不说话,七月也无言,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了好一会,承璧才勉强笑笑,再次打破了沉默。 “说起来,你跟着我也有七年了。这些年里要不是有你,我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七月,难为你了,若有朝一日……功劳簿上,你定当第一。” “卑职不敢。”七月连忙下跪,俯身连连谢罪。“保护殿下,是卑职应尽的职责,殿下金枝玉叶,贵重无及,卑职尽忠职守,只求无过,何敢居功,殿下此言,卑职万死不能赎其罪!” “唉,你这是……” 承璧急忙伸手搀扶起他,看着眼前垂首恭顺的少年,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不止。 “七月,我与你名为主仆,但你也该明白,在我心里,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待,你又何必如此谨小慎微,倒显得生份了。” “殿下厚爱,是卑职的福份。”七月垂眸回答。“但主上就是主上,虽蒙殿下错爱,七月也不敢忘记为人臣属的本份。” 承璧有些遗憾地轻叹了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七月表示亲近之意,但七月的反应却总是这样,一贯的恭顺谦卑中,透露出的始终是一种淡淡的疏离,这让他深觉困惑。承璧自问自己虽贵为皇子,但绝不是个难以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 服侍的主上,恰恰相反,他一直都尽力要做一个贤明的皇子,始终礼贤下士,待人亲和,对待属下更是绝无苛刻之说。七月从十三岁就跟随自己至今,应该十分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诚惶诚恐,面对自己的示好,始终不敢表露出亲近之意呢? 承璧的母妃早已去世,但她在世的时候却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因此,虽然承璧自幼体弱多病,皇帝也从未有过任何明示或暗示传位的意图,他照样一直是别人眼中有关皇位继承的有力竞争者。承璧从小在皇宫内院之中,明枪虽然没见,暗箭可不知经过多少,虽然皇帝对他保护周到,也有好几次都险些莫名其妙地死去,幸亏他命大都熬了过来。而他每一次死里逃生之后,身边的人都会换一批,死一批。而七月就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由皇帝亲赐给他的贴身护卫。 这个和他同龄的少年侍卫,自从来到他的身边后,一直忠心耿耿地保护着他,帮助他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有时候承璧实在觉得很累,在父皇面前他要做一个孝顺懂事的儿子,在大臣面前要做一个公正的皇子,在兄弟们面前更是要小心翼翼,当心着不被拿到任何一点错处。但幸好还有七月陪伴在他的身边,在他感到孤独恐惧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高度警觉地保护着他,生怕他有任何的闪失。 承璧至今都不会忘记,那个手段凶残如狼,诡谲如狐的杀手狐狼,那是七月的成名一战,此役过后,不败威名远扬,但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传说与现实之间的落差。狐狼既然是杀手榜上的第一人,岂是浪得虚名,承璧险些就死在他的手中,若不是七月博命相护,如今的良王早已归天,而七月是在身中三刀的重伤之下,仍是将手中星魂剑刺入狐狼心窝,终获惨胜。而那一战给七月留下的,就是那三条到死也不会消失的深长伤痕,成为对那场杀戮永久的纪念。 承璧自认不是薄情寡恩的人,对于七月,他既存欣赏之心,也有感激之意。对一个跟随自己多年,不惜豁命也要保护自己的人,他不吝于示好表达亲爱之意,只是七月的反应,却与如他所想大相径庭,以至于令人有些微妙的疑惑了。 主仆二人正在谈话,内侍来报,恭亲王来了。 恭亲王嘉和是当今皇帝最年幼的弟弟,说起来是承璧的皇叔,实际上比他只大了三岁而已。对于这个最年幼的兄弟,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十分乐意与他表现兄友弟恭之情,登基之后更给予其他人难以匹及的宠信。而对承璧来说,自己和这个年轻的小皇叔互相都不构成对方的威胁。少了利益上的冲突,叔侄二人的来往关系,自然也就多出了真实的亲密。 “承璧啊,我听说昨晚你这儿,又来客人了?” “怎么,皇叔你这时间踩得真准,正正踩着饭点到,又是打算在我府里蹭饭不成?”承璧站起身来笑答。 “谁让你这里,总有我讨不到的好酒呢?我不来蹭,你小子也从来不知道送两坛孝敬孝敬老人家!” “就你这年岁也敢称老人家,要是让父皇听到,仔细他家法伺候!” 随着朗朗的笑声,丰神俊朗的锦衣青年摇着折扇,迈着方步走了进来。正要张口和承璧逗笑,一眼看见侍立一旁的七月,脚下一顿,随即笑道:“哎哟,原来咱们良王殿下府里的大侍卫长也在这里,久见久见。不是说出去有事吗?怎么?连夜赶回来的?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这话当然是白问,七月做为良王的侍卫长,良王遇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七月弯腰施了一礼,说道:“见过恭王爷。是卑职失职,让殿下受惊了。” “失职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嘉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是良王殿下的侍卫长,良王殿下万金之躯,稍微有点闪失你都责任难逃,你自认失职,那可是要受罚的。” “是卑职的错,卑职自然甘愿受罚。”七月表情淡漠地回答。 “好了,小皇叔。”承璧打断了七月的话,又转向了嘉和,面带不满。 “小皇叔,你来蹭饭就算了,怎么一来就欺负起我的侍卫长来,这很有趣吗?昨晚根本就不关七月的事,他既奉了我的命令出去办事,就算有什么,也都是我的责任。更何况他虽不在我身边,府里诸事也安排得十分妥当,刺客根本伤不了我一根头发,何必还要多加苛责呢?” 嘉和有趣地看了看承璧,又看了看七月,哈哈大笑起来,手中的扇柄重重拍上了承璧的肩。 “我说老七啊,你还真是护短啊,我也只是白说说而已,你就心疼了?不要说他没失职,就算是真的失了职,你的人,我哪有资格动哟?七月啊,你都听到了吧?承蒙良王殿下如此厚爱,你以后可要更加尽忠职守,回报主上隆恩才是。” “王爷教诲,卑职谨记。”七月低头,恭顺地应道。 承璧摆了摆手,微微叹了口气。他觉得七月本来就过于守礼,皇叔来了之后就更加拘谨。虽说这种恭顺守礼是下属应尽的本分,但他却是不喜欢。照理说作为主上,七月这种顶尖高手的绝对恭顺理应令他十分满意,但不知为什么,对于七月他却并不想和其他人一样,只有主仆,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除了顺从的表情看不到其他。只不过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却是困难,承璧也只有无奈。 承璧想想眼下并没有用得着七月的地方,于是说道:“七月,我和小皇叔闲话几句,你路途辛苦,就先去休息吧。” 七月遵命,躬身行礼之后,倒退而出。 他退到廊沿之上,转头看了看合上的门扉,轻轻吁了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太阳即将落山,又是一天过去了。 北风刮了起来,透过衣衫直渗骨髓,七月忽然觉得有点冷,忍不住裹紧了单薄的外衣。 他的棉袍被那个年少的刺客穿走了,虽说他功力深厚,能够抵御寒气,可在这冬天的季节缺少了棉衣的保护,时间久了,还是会感到冷。 也许是因为心无法感到温暖,所以身体才会感到更加寒冷。 ☆、无界与黄泉 流火坐在高高的山岩上,注视着山脚下的松林。 刺杀良王的任务失败后,他回到了组织:那个名叫无界的杀手之地,接受了失败的惩罚后,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离开了无界,去了自己隐藏的地方。 看吧,这就是干杀手这行目前最不好的地方。流火愤愤地想。钱虽然来得快,可这是真正的拿命换钱,不管是猎物的命,还是自己的命。成功了还好说,失败了的话,有很大的机率没死在护卫手里,却死在组织手里。以后还是应该想办法脱离无界做个自由杀手,不然这样太麻烦了,行动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 完全不得自在。 他可不想还没有再见到七月,实现向他挑战的愿望,就莫名其妙地被鞭子给一顿抽死了。组织里有不少刺客都是这么死的,可这种死法实在太憋屈了,完全不符合他流火的风格。要是七月知道自己救下一命又放了一马的刺客死于这种原因,他会遗憾自己白白做了无用功,还是会笑自己的愚蠢呢? 七月……应该不会笑吧?那个由里到外都透着温和气息的人,他也许会悲悯地叹一口气,然后就此将这个一面之缘的刺客遗忘。 流火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又捏了捏身上的棉袍。他现在穿着的就是七月给他换上的那件棉袍,这身衣服一定是七月自己的,给流火穿在身上长了一截,这么明显的身高差让流火觉得很是不爽,愤愤之余却又舍不得把衣服扔掉。他想,毕竟他是个嗜财如命的刺客嘛,难得这么好的一件衣服又不要自己花钱买,不要白不要,于是他自己动手把棉袍改成适合自己的长度,暖暖和和地穿在身上,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不,不能让他遗忘! 摸着棉袍的衣角,流火恨恨地想,我还没有打败他,还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把我忘掉,就像忘掉路边随手救过的一只蝼蚁一样。我要打败他,打掉他那种看起来温柔,其实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让他承认我比他强,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 流火这样想着的时候,浑然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多么的幼稚。他只是幻想着七月那仿佛天塌下来都依然波澜不惊的俊秀面孔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觉得心满意足。刺客的生活没有光明,只能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从生到死,一直如此。但是他不一样,他找到了一个好目标,一个好对手,找到了催促自己上进的动力。 是的,流火很确定自己的确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于是他的刺客人生开始充满了光明,比起那些浑浑噩噩只知道收钱买命的同类来说,要有意义的多。 从那个时候起,流火开始玩命地练功,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的时间都用到练功上了,其刻苦练习的程度令人咋舌。他本来人又聪明又有天分,又这样不要命似地练功,在身手见涨的同时,更令他得意地是个子也拔了节地往上蹿。七月留给他的那件棉袍从最初不合身的改短,到后来的依然不合身又改长了回去,一年过去又是一年,两年的时间,衣裳从新衣变成了旧衣,不变的只有流火那一心想要挑战的心境。 但接下来的时光,他也不是除了练功就什么都不过问的,大大小小的任务接了十几件,没有再失过手。不过像行刺良王府那样危险程度的差事他是没有再接过,那次行动损失了组织许多精锐的刺客,除了流火,逃回来的只有一两人而已,弄到元气大伤,组织也不愿再轻率地接下这样的任务,倒是风平浪静了一阵子。 流火一直关注着七月的动向,留神他的一切信息,他还做了一个刺客照常理不会做的事,那就是每年还会跑到京城一两次,窥探良王府。当然他感兴趣的可不是良王,而是他自说自话认定的宿命对手七月。不留神不行啊,这个人是他的人生目标呢,没有办法不关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在这里苦练成长,七月的武功也在进步,要想赶上他甚至超越他可不是说说玩的,自己进步的速度一定要大大地超过他,才能在将来一击打败他,让他心服口服。 要想看到七月倒并不算是困难的事。他虽然是良王府里的人,但毕竟不是良王的嫔妃,而是府里的侍卫长,还是时常能看到他出来的。而他最常做的事无外乎巡视检查,加强良王府第守卫。当然他更多的时间是守护在良王承璧身边,尤其是承璧出府的时候,更是亦步亦趋,简直寸步不离。 流火对良王没有什么特别印象,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人的存在无异于七月的束缚。像七月那样的高手应该自由自在地行走在江湖之上,快意恩仇,而不是成年累月困守良王府中,保护着一个因为有几分之一做皇帝的可能性而成天过得提心吊胆的人。就算皇帝将来真把皇位传给了这位良王,七月能保护着他平安地登了基,后半生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外一个牢笼,从良王府到皇宫内院,比起在良王府时,恐怕更加没有自由。 但流火也只能想想而已,他没有什么立场跑去对七月说这种话,除了默默留心什么也不能做,而七月对他的窥探似乎也一无所知。当然,他可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被自己放过一马的少年刺客会对他产生如此浓烈的兴趣,把他列作人生一大目标不说,还如此留心关注着他。他身为良王的侍卫长,身在良王府首要的职责就是护卫良王安全。而流火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目睹能得到的信息无外乎就是他如何尽忠职守地守护着良王,履行他身为侍卫长的职责。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了,这让流火觉得十分无趣。 这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吗?成天守着良王良王的,良王简直比他老婆还亲,哦不对,这家伙好像压根就没有老婆。好吧,没老婆那不是更加自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也从没见他出去玩过,平常男人该有的消遣一样都没有。比如说和朋友出去一道下个饭馆,逛个青楼,喝个花酒什么的? 还是……算了。 想起七月那张秀气柔和的面庞,流火不期然觉得,这人还是不要去喝花酒了,太不适合。凭他那种温顺的性子,上青楼找花娘喝酒,让那些风骚的女人看到这么标致的少年,还不知道是谁吃谁的豆腐呢?留心观察了他到现在,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虽然只是一厢情愿的窥探,可流火总感觉他仿佛没有什么讨厌的,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平淡得让人倍感乏味。这个人全部的生活重点似乎就是良王了,日子过得相当的没有意思。 其实他嘲笑七月的日子无趣,流火自己的日子也不见得有趣到哪里。刺客的生涯惊险固有,刺激固有,但除了这些玩命的勾当,日常的生活也是单调的。他们的生命里只有练功和出任务这两项大事,因为害怕破坏反应的灵敏,连酒都不能喝。只是这原本枯燥无聊的日子,却在认识七月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练功练得辛苦实在不想再练的时候,就想想那个远在京城的人,想着总有一天要打败他这样偷懒可不成,于是就有了动力。 刺客是无亲无故的,心里也没有任何惦记的人,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如今装了这么一个人,就算是宿命的对头好歹也是个念想,偶然跑到京城偷偷看看他,流火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充实。 就这样在默默的关注和总有一天要挑战的刻苦动力中,两年的时光过去了。 两年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 之后的流火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他的肩膀宽了,个子高了,和初遇七月时那狼狈的少年相比,现在的他,俨然是一个男人了。如果七月再见到现在的他,恐怕不会认出他。 这天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流火坐在参天老树粗壮的树杈间,闭着眼睛悠闲地小憩,享受着宁静的下午时光。这是他日常习惯的享受,但今天他的惬意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有细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流火眯着眼睛却懒得理会,自顾自地打盹。直到那人走到树下,抬头喊道:“流火!” 流火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有任务。” 来者名叫黄泉,是流火在无界的同伴。 杀手之间向来都是独往独来,即使是同伴之间也不熟稔,但黄泉和流火两人的关系却相当不差。或许是比流火年长几岁的缘故,有时候黄泉对他,还颇有几分照顾的意味。此刻他仰着头,看着树上的流火说:“来了笔大买卖,首领让我来叫你。” ☆、黄泉无间 “大买卖?”流火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衣摆,懒洋洋说:“再大能有多大?大得过那一笔买卖吗?” 流火口中的“那一笔”买卖,暗喻的就是两年前那一次刺杀良王的行动。为了刺杀良王承璧,无界派出去的几十名杀手都是组织中的精锐,可却在那一役中几乎死了个精光。亏得流火命大,要不是遇到某个人,好险他自己也回不来。曾经沧海难为水,真要让流火来想,还真想不出将来再接的任务,有什么可能性能大得过刺杀一个皇子,除非是……刺杀皇子他爹,当朝皇帝。 “当然大不过,难度却不算小。”黄泉压低了声音:“虽然我不清楚这次狩猎的对象是谁,不过听说点子很扎手 ,不然首领也不会打算派你我出去。” “你也去?”流火小小地吃了一惊。 “不然呢?”黄泉反问。“你以为首领为什么派我来找你?当然是你我这次一齐接下这个任务,共同打猎。” “哈!”流火笑了一声。“我还真没有想到,首领这次居然舍得派你出去了,镇宅之宝出动还不够,还要拉上我同行?” “不只是你我同行。” 对于流火的调侃,黄泉只当没听见。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可能会有某种令人不快的意义在里面,但是流火这么说,真的只是打趣而已。他平静地说:“你不会以为就是我们两个前去执行任务吧?” 流火有些惊讶。“难道不是?” 黄泉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黄泉和流火虽然关系不错,但以前却并没有同时接过一单生意,这一次居然首领刀摩打算派二人齐出,令流火意外的同时,也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他和黄泉都很年轻,无论资历阅历都不够,算不上是无界顶尖的杀手。但长江后浪推前浪,固然阅历尚浅,也已经是公认的后起之秀,尤其是黄泉,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手。 黄泉并不是像流火那样,属于无界从小培养起来的刺客,而是后来才加入的,从前的来历是什么,他自己讳莫若深,也没有人敢问。即使流火在组织里和他关系最好,但个人有个人的隐私,他自己不说,流火也不便多问。 黄泉此人,不仅武功心计都十分卓越,而且极为擅长易容乔装,无论男女老少扮来都得心应手,一击得手迅速遁走,无人能够识破他的真面目,以致于江湖上说到“夜现黄泉”,都弄不清楚他究竟是男是女。而这样一个人,他的本来面目却甚是端秀,气质上更有些高冷的风范,和他那诡谲阴森的名字完全不相称,单看他的真面貌,万万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会是个装神像神,装鬼像鬼且见不得光的残忍杀手。 刀摩十分器重黄泉,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同,给予他相当的信任和权力,在无界之中,黄泉隐约可以说是处于副首领的位置了。一个半道加入的新人,不几年就占据了高位,难免招人嫉恨,以致于流火隐约听过一星半点的传言,暗示黄泉上位并非是因为能力超群,而是因为和刀摩之间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才令刀摩对他如此宠信。 刀摩好男色并不是什么秘密,就连流火都知道他是养了男宠的,而黄泉也确实长的好,但不管流言怎么传,流火就是一点也不相信,坚定地认为全是无稽之谈。黄泉固然长的好,但刀摩统领众多手下,数百名刺客,也不是除了他一个其他都是歪瓜裂枣,相貌好的自有人在。刀摩并没有啃窝边草的前科,至于黄泉是否有能力还用置疑吗?所以编出那种离谱谣言的,统统都是其心可诛。 即使流火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无界将来最顶尖的人物有谁,那其中绝对会有黄泉。一般来说,他自己单独出任务已经足够了,这一次却派出了流火和他一道,而且还嫌不够,还要派其他人,黄泉说是点子扎手,有多扎手,流火还真想象不出来。 “首领的意思是由你我二人主要负责此事,还需要调动其他的人手或者其他东西。总之这回的主顾对狩猎对象是志在必得,酬金再高也愿意给,务必要完成任务。” “哈?”流火原本满不在乎,只当成和平时出任务一样,没想到黄泉说的如此慎重。到了这时,不仅仅是好奇心,他的好胜心都被强烈地勾了起来。 “居然如此慎重,我倒真是有些好奇,这次要对付的是何方神圣了。” 刀摩高踞在主座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阶下站立的黄泉与流火二人,说道:“黄泉,流火,你二人是我无界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杀手,本座对你们寄予了厚望。这次的点子有些棘手,所以本座希望你们精诚团结,通力合作,不要辜负了本座的期望,听明白了吗?” “是的首领,黄泉(流火)遵命。” 刀摩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这次狩猎的对象,名字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说起来,我们无界在他手里也吃过不小的亏。他就是当今良王身边的侍卫长,良王府第一高手,七月。” 七月! 刀摩命他和黄泉去狩猎的人,居然是七月! 流火大惊! 虽然他一心将此人视为平生最大的对手,拼命练功只为了有朝一日打败他,可他所想的也只限于打败而已。打败七月,向七月炫耀自己超过了他,炫耀自己的强大,就是他的全部动机。至于杀死七月这件事,他想都没有想过,更不用说去做! 流火呆立当场,而黄泉也似是被七月这个名字给震到,怔了半天。他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刀摩派出他和流火两个无界最精英的杀手还不够,还要另外调派人手。原来狩猎的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 对象是七月?是的,七月不仅是大内第一高手,应付刺客的经验更加丰富,因为他就是专职护卫良王安全的。要是他能那么容易就被杀手收拾了,遇刺不止一次的良王承璧早就归天,而七月就算侥幸没死在刺客手里也会因为失职而被皇帝斩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现在去杀? 看着阶下无声的两人,刀摩等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黄泉,流火,你二人此次狩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 ☆、双煞猎杀 黄泉没说话,流火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首领,这就是说,无界还是要刺杀良王吗?” 对于流火这个自己相当得力的刺客,刀摩还是有一定耐心的,何况让人发问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思,当下不置可否地一笑。 “此话怎讲?” “这还用说吗?“流火说:“谁都知道七月是良王府的大侍卫长,专门负责良王安全。正是因为有他在,良王承璧才平安无事地活到今天,没在大大小小的各种明枪暗剑里丢掉性命。是不是有人觉得,要想杀掉良王,一定得先干掉七月,所以说现在是要搬掉良王身边这个第一保镖,将来好对良王下手,对吗?” “这个么……”刀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与良王有没有关系,就不是流火你该过问的问题了。你们的目标只是七月,只需要完成这次狩猎,把七月的人头带回来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 黄泉暗中一扯流火衣袖,示意他不必再多言。流火虽然心里有千万种烦恼,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权且领命,与黄泉一同告退。 “流火,你在首领面前多言了。”一出来黄泉就压低了声音,略带指责地说:“你我都是杀手,杀手的本份只管接任务就好,何必问多余的事?你难道不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流火有些掩饰不住烦躁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 “我就是……心情不好呗。”就算对着黄泉,流火也不敢说出实情,只是说道:“两年前我可是差点就死在良王府,这次再接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任务,怎么能不多想。算了,这也没什么,你说的不错,你我都是杀手,这就是杀手的命,就这样吧。” “你知道就好。” 黄泉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毕竟当前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的任务重大,你我要好好筹划,不可贸然行事。七月的厉害你我都知道,要在三个月之内狩猎成功,就必须做出万无一失的安排。不然他未必会死,而你我却都要死。” 流火皱着眉头不做声,黄泉见他很是烦恼的样子,猜测大概还是两年前良王府之行留下的后遗症。他暗想看来那次给流火造成的心理阴影很严重啊,居然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放开,于是体贴地暂时不再接着说下去了,等流火状态回复过来再说。他和流火简单商量了一下制订计划的时间,走到岔道两人分手各自离去。 从刀摩那里出来,一句话就一直在流火心头盘旋,让他烦躁不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猎杀七月,把他的人头带回无界! 早就不是第一次狩猎,但流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心烦意乱。除了出道的首次任务,这是他成为合格的杀手以来第一次极其抗拒即将接到的命令。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猎物。他不愿意去刺杀七月,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去杀他,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愿意看到七月,那个温和俊秀的人死去。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杀手而已,如果七月不死,那么他就要死。刀摩不会让任何一个违背他命令的人活着,无论那个人是谁,凡是背叛他意志的人,都得死。 而此时远在京都的七月,并不知道有一场针对自己的刺杀即将展开。他一直都是保护着别人的安全,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直接行刺的目标。而正如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直接的狩猎目标,他也同样没想过有个人正在为此烦恼得快要发疯。 是的,他不知道有个叫流火的家伙的烦恼,哪怕这家伙为他焦虑得头发都要掉了,他也完全不会知道。 流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牵肠挂肚的忧虑其实很莫名,如果他能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或许会发现自己这两年来对于七月这个人实在有些过于热衷了。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正当理由,一般情形下似乎没有人能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能如此热衷,且热度持续数年不减。可也正因为流火的头脑一直都处在这种热度很高的状态,他当然也就从来没能冷静审慎地考虑过自己对七月的执着是不是有些过度,于是,他的烦恼也就一天比一天地增加了。 “我根本没办法杀掉他!” 流火躺在床上,脑海里构思着未来的行动,越是清晰地描画出刺杀七月的场景,就越觉得可怕。他对自己说:“不管是对他下毒也好,还是布陷阱也好,我都下不了手。他可是救过我命的人,我就算是个杀手,也不应该恩将仇报。我不报答他已经很不讲义气了,怎么还能反过来去杀他呢?而且……” 他始终印象深刻地记得,最初见到七月的时候。他记得那个人从曙光中走来,清晨的薄晖落在他身上,美好的面容,修长的身体,在黎明中那白色的少年仿佛整个人都散发出神秘的光彩。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他是那么的好看,好看得像是从森林中,从河流边,从你所能想象的任何美好的场景中,走出来的一个梦。 他对他恶形恶状,完全不感激他的善意与救助,但事实上,直到今天他也依然留恋着那棉袍裹在身上的温暖,还有那刀刃上的余温。 他救了他的命,在那个寒冷的夜晚给了他难得的温暖。若没有他的温暖,他或许早在那个夜晚就绝命于在那冰冷的溪水之中,再也不能醒来。 “哦!”流火蓦然坐了起来,双手抱住了头。 “我的天哪,我怎么能够做到杀了他,还要砍下他的头呢?” 脑子里稍稍想象了一下自己捧着七月鲜血淋漓的头颅的场景,流火就一阵心悸,冷汗冒了出来,他紧紧捂住心口,痛苦地喘着气。 “不行!”他颤抖着想。“这简直太恐怖,太可怕了!我怎么能砍下他的头呢?叫我去杀谁我都不会犹疑,可是杀他,叫我如何下手?他不是别人,他是七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和以前那些人都不一样!叫我像对别人一样地对他,我怎么能有办法做到?!” 不杀七月,自己会死;杀七月,下不了手。应该怎么办?流火陷入了深深的天人交战之中。 然而,无论他怎么苦恼,他和黄泉还是必须动身出发,完成这次的狩猎行动,目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 标良王府的侍卫长,七月。 ☆、七月遇双王 这天的天气十分晴朗,离开良王府的七月穿了一身便装,走在山坡的小路上。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那所农家小院就在其中,七月加快了脚步,向着村庄走去。 未到院外,已经听到院内传来的嬉闹声。七月停顿了一下脚步,微笑了一下,随即走到敞开的门外,轻轻叩了叩柴扉,迈步跨进了院门。 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到七月之后,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哥哥!” “七月哥哥!”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把七月团团围住,一个穿碎花衣服的小女孩更是紧紧抱住了七月的腿,撒娇地嚷道:“哥哥,你好久都没来了!阿彩好想你!” “哥哥前阵子有点事走不开,没能来看你们,真是抱歉啊。”七月弯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阿彩乖,看哥哥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他将带来的包裹放到院内的石桌上打开,里面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爱吃的零食。孩子们欢呼一声,纷纷扑上来抢夺自己喜爱的东西,正热闹成一团,这时院子正中间的房门打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七月啊。”老人笑呵呵地招呼着说。“我听孩子们这么闹腾,估摸着着就是你来了,果然是你。这可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都还好不?” “莫大叔好。”七月微笑道:“我一直都好,只是前些时候事儿比较多,一时抽不出身来,今天得空,就过来看看了。怎么没见大婶?” “你大婶她换鸡蛋去了。”老人不在意地摆摆手。“要不了一会就回来。你先坐会,走这么远渴了吧,等着我给你倒碗茶。” “怎么敢劳烦大叔。”七月忙说:“我自己来就好。” 熟门熟路地找到茶壶,七月给自己倒了碗茶,坐下来喝了两口,随后抬头问道:“大叔,小风呢?” “他……”老人正要回话,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布衣少年挑着两桶水走进了院子。少年只有十四五岁,挑着的水桶却很大,但他好似并不吃力,大踏步地就走了进来。老人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到小风,这不,人就回来了。” 一眼看到七月,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狂喜,连忙放下扁担,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七月的手。 “七月哥,你来了!” “嗯。”七月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身高刚到他肩膀,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裤腿明显短了,一截小腿露在外面。虽然衣着简陋破旧,却还是掩饰不住那夺目的容色光辉。 在这平常的农家小院,少年就像是一颗落于尘埃中的绝世明珠,纵然蒙尘,依然熠熠生辉。七月看着少年那精致明丽的眉眼,良久,抬起手来轻抚了一下他的面颊,似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小风,你又长高了。” “那是当然了,我这段时间长得可快了!”少年抓着他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七月哥,你老是这么久才来,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说不定我就和你一样高了呢!” 七月笑了一笑,不置可否,拉着他到桌边坐下。两人谈话,多是七月在问少年回答,而七月所关心的也都是一些生活琐事,诸如他平时做什么事,读什么书,有没有好好吃饭练武,不要太晚睡觉,另外就是叮嘱他要好好听莫大叔的话,谦让弟弟妹妹等等。不过少年十分乖巧,没有半点的不耐烦,七月问什么,他就乖乖地答什么,对七月的嘱咐表示全都记下照做,让七月不要担心牵挂。 七月在这个小院里呆了一个上午,但这一个上午他都没有闲着。帮小风解答练武时所遇到的问题,陪小孩子们玩,劈柴,修理陈旧的时不时就出毛病的家具,还要帮着莫大婶做午饭。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来了,一院子的人都留他吃午饭,于是这天中午他就留在这里吃了一顿饭,一院子老老小小围着饭桌热热闹闹吃着午饭,气氛十分欢乐。因为七月来了,莫大婶特意杀了只鸡,菜肴比起平时要丰盛得多,孩子们嚷嚷着比平时都多吃了一碗饭,感慨着要是七月哥哥能常常来就好了。 午饭过后,由于今天吃的油水足伙食好,老的老小的小都犯起了食困,但大家都困倦午睡的功夫,小风却没有睡,陪着七月坐在院子里小声说话。 他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个温柔和蔼的哥哥,这一家子的老老小小,要不是有七月的照顾,日子过得还不知会有多么穷困潦倒。他知道自己和爹娘并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不光是他,家里的弟弟妹妹也都不是爹娘生的。爹娘并没有自己的孩子,却收养了他们几个孤儿,并且把他们拉扯长大,这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他从很小时候起就知道帮爹娘做事,尽量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幸好有七月,时常会送些衣食银两来,家里的日子才能维持下去。 七月待孩子们都很好,而对他尤其的好。他教他识字,教他读书,还教他武功。他刻苦地练武,认真地读书,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像七月哥哥一样厉害的高手,让七月哥哥高兴。只可惜七月哥哥来的次数太少,每次来了很快就又要走,实在是让他感到难过。 可是他没有办法,七月哥哥是在皇子府里做事,那是他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富贵极了的大人物,这样的大人物府里规矩特别多,稍不留神犯了一点规矩,就得倒霉。七月哥哥要赚钱,要养活他们一家老小,就得给人家拼命做事,就得守人家的规矩。小风每次想到这里,就恨不得自己快点长大,能够赚很多钱回来,这样他的七月哥哥就再也用不着那么辛苦。 七月没有再待多久,便要告辞离去了。小风虽然舍不得,也只有送他出去,一直送到了村口。 “就到这里,别再送了,小风,你回去吧。”七月停下了脚步,转脸对着小风说。 小风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实在是舍不得,每次都要隔那么久才能见上一面,而见了面没多久七月就又要走。分离的时间如此漫长,而相聚的时间却又如此短暂,让少年小小的心里过早地就懂得了离愁。 “好了。”七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爱怜地说:“我又不是从此不来了,你摆着这张苦脸做什么呢?” “七月哥。”小风抬起头,一双漂亮的黑眼睛里已经泛出了隐隐的泪光。“我……我每天都好想你,可见你一次真难,来了就要走。七月哥,你总是忙,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快了。”七月温柔地笑了笑,“等到你长大的时候,我就忙到头了。” “真的吗?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 ”少年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 七月微笑道:“听话,好好练武,另外平时也要多读点书,遇事多想想道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我下次给你带过来。” “嗯。”小风重重地点头。“七月哥,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会快点长大。等到我长大了,就会赚很多的钱,努力报答你,让你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听他这样信誓旦旦,七月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地笑了。 “说什么报答,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傻小子。” 他抬起头,望了天空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说:“小风,好好保重。我走了。” 小风依依不舍地看着七月远去,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独自前行,看着轻风拂动他飘扬的衣袂,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彼时年少懵懂的他并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萧瑟与寂寥。 下午的街上依然很热闹,卖艺打把式的耍猴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时传来人群阵阵的哄笑声。但脚步匆匆走在街道上的七月却无心去欣赏,更没有心思闲逛,一路往良王府赶回。 前面不远是京城最著名的酒楼知白楼,远远地就能闻到一种扑鼻的香气,萦绕整条街道。闻到这香气,七月脚下情不自禁地一顿。 这独一无二的气息,应该是知白楼的当家招牌佳酿开坛的香气,难怪如此诱人。 知白楼的这招牌美酒,不仅入口醇美,甘滑芬芳,更有奇异留香萦绕齿间。那股清冽香气极为神秘幽雅,让人想要琢磨,却又无从琢磨,宛如美人态度风流,万花缭绕翩然,片片不肯粘衣。 而此酒,正是名为“风流”。 知白楼的出名不仅在于他的厨师手艺高明,无论何等简单的菜肴也是色香味俱美,而这秘不传人的招牌佳酿,才是让其稳坐酒城酒楼魁首之位的制胜法宝。“风流”开坛之时香飘十里,勾引得人闻香垂涎,却又极其昂贵,百两银子一坛,非大富大贵之人无缘一品。承璧也曾在知白楼宴请客人,七月随侍前去,有幸得以一品“风流”,对这瑶池仙品般的琼浆印象格外深刻。 但凡是人,总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喜好,七月也不例外。这“风流”曲,正是七月心之所爱。只是,不论有多喜爱,就算他王府侍卫长的月银已经不低,这一坛“风流”也不是他消受得起的。 七月停了一会儿,自己也明白对这酒是一种太过奢侈的喜爱。这样昂贵的东西,不是他这种阶层的人所能享受的。他叹了口气,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这时,正有一拨人从知白楼出来,大约是喝了不少酒,一路上嚣闹不止。七月原本并没有在意,只顾走自己的路,忽然就听到有人大声说:“嗨,瞧!那不是老七家养的那条不会叫的忠狗吗!哎,他叫什么来着?” 有人小声说了一声:“七月。”那个嗓门嚷道:“对对对,就叫七月!老七家的那个,七月,给爷站住!” 七月略微一滞,但这只是瞬间的僵硬,他仍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但他不想惹事,别人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就听风声一响,有人已经横到他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喂,说你呢,给我站住。好大的架子,见到爷在这儿还走,没听见爷叫你吗!” ☆、飞镖解围 七月抬头看了眼前两个拦路的侍卫一眼,又看了看随后赶上来那喝得半醉的年轻人,以及他身边那几个并不陌生的面孔。除了叫住他的六皇子承钰,还有九皇子承玖,另外几个人不论哪一个也都是富贵王侯,只得低头行礼。 “卑职见过两位王爷,诸位大人。”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撞上了信王承钰和义王承玖。两人一行六,一行九,其中老六承钰仅比承璧早出世两个月。但这年龄相仿的兄弟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成年以后更是水火不容。承钰性格暴躁,素来最不喜读书,满朝文武没人看好他,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但这并不妨碍他偏向谁,又讨厌谁。他和承玖皆是三皇子:仁王承珏一党,对七皇子承璧那一派自然深恶痛绝,务以打倒为己任的。而七月是承璧的心腹,其忠心耿耿尽人皆知,当然更是看着他格外碍眼。 “看到爷就跑,爷叫你也不停,怎么,你是看着爷不顺眼吗?” 明明是他看七月不顺眼,反过来倒打一耙,七月情知承钰借酒使性,有意找茬,可也无奈,只得低声下气地说:“卑职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就没人敢了。”承钰冷笑道。“谁不知道你是大内第一高手,天才中的天才,八十万禁军中也能来去自如,怎么看得起我这个小小王爷。哼,我看除了老七,恐怕父皇都未必放在你的眼里吧!” 一语如同惊雷绽,七月大惊,慌忙撩衣跪倒,伏地谢罪。 “王爷言重了,卑职万万不敢!” 大街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好好的有人当街下跪,围观的人立刻多了起来。七月顾不得尊严,更顾不得成了被围观的对象,只是跪地谢罪,诚惶诚恐。他怎么能不害怕,承钰这一句话,把他和承璧都绕了进去,说他是酒喝多了说醉话,这看似醉话,却如此诛心,令人胆寒。 天家之事最难测,虽说他是皇帝派去保护承璧的护卫,但这些年来他的锋头确实太劲,“大内第一高手”,实在是顶沉重的足以压死人的大帽子。万一承钰这“八十万禁军中来去自如”的话传出去,让皇帝听见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不但他是死定了,承璧都未必能安然无恙。 他死也就算了,可是小风…… 他得活到小风长大的那一天,他必须要确保小风有足够的够力在这世间独自安身立命,才能言死,才可言死。 “卑职才疏学浅,不过侥幸浪得虚名而已,禁宫之地高手如云,何敢妄称‘大内第一高手’,又何敢藐视王爷,卑职万死!” 见他伏地请罪,承钰觉得心头稍微痛快了一点,哈哈笑道:“瞧你说的这么诚恳,这么说来,你刚才见到爷就跑,并不是藐视爷,也不是见到爷不顺眼了?” “卑职确实没有留心,不知是王爷在此。”七月说:“否则,怎敢不见礼。王爷金枝玉叶,风采高华,卑职仰慕还来不及,又怎么敢……看不顺眼。” “好啊。”承钰大笑一声,突然一伸手,挑起了七月的下巴。“既然你不是看爷不顺眼,而是仰慕爷的风采,那就来给爷笑一个,爷就信你这话是真心。” 他满意地看到七月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不但是表情,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嗯?怎么,你不笑,表明刚才说的全是假话了??” 承钰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渐渐用力,几乎要在那白皙的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0 肤上摁出指印来。七月的表情依然僵凝着,四目相对,他能清楚地看到承钰眼中的威胁,却无法让自己唇角牵动,露出一个能够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他笑不出来,他真的笑不出来。 面对权贵,他可以折腰,但要他像风尘中人一样地卖笑逢迎,他做不到。就算心里拼命劝服自己只能屈服,可那点最后的傲骨,还是让他无法强颜欢笑。 “得了六哥。”这时义王承玖拍了拍承钰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人家明摆着不想笑,你硬要人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听说高手那都是有高手的骨气,给你这样强压着当街下跪已经很委曲了,你还要他笑给你看。卖笑那可是婊子才做的事,他要是笑了,那不就成下贱的婊子了吗?哎,别说,七哥家这小子长得还挺标致,要是扮成女人没准还真能迷惑几个人,哈哈哈哈哈!” 承玖哈哈大笑,其他几人也跟着哄笑了起来,七月脸色发白,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承玖又说:“所以六哥,算了吧。人家明明恨得要死,你还非要他笑,这不是给自己招小人记恨吗?就算他拗不过你只好笑了,那也不是真心的,恐怕是笑里藏刀啊!” 他这话看似是在打圆场,实则根本是火上浇油,承钰一听更怒,指下力道更重。“怎么,他还敢拿刀捅爷不成,反了天了!爷今天就是要他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藏刀法!” 七月只觉得下颌骨都要被信王捏碎了,心底暗暗叫苦。他深恨今天出门没有看皇历,撞上这两个太岁星,更恨承钰突发奇想,欺人太甚。而同时他也痛恨自己不该在知白楼附近驻足,若早一刻离去也不会撞到承钰。 人不可有癖好,一旦有了癖好就等于有了弱点,如果不是被“风流”的迷离芬芳所引诱,而多逗留了片刻,他怎么可能被承钰这行人撞个正着?然后再后悔也没有用,事已至此,无论今天怎么做,这场羞辱都是注定难逃。 不笑,就是藐视皇子;笑,那就是自甘下贱,与娼妓无异。而就算承璧事后知道此事也不能如何,虽然说句难听的话,打狗要看主人,但承钰与承璧从来明面上就是不和,就算当众侮辱了承璧的侍卫长,以他皇子之尊,一句喝多了便可轻轻遮过,由始至终,倒霉的只有七月。 就在这最难堪的时刻,七月眼角余光忽见街角某处银光一现,心头大震,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撞开了承钰! 没想到七月会突然做此动作,承钰被他这一撞猝不及防,差点仰面摔倒,大怒之下正要发作,就听耳畔风声锐利,“啪”的一声,一枚飞镖直直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青砖的墙面被击得粉碎,砖屑飞溅! 承钰呆望着那飞镖,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刷地变白了。 “有刺客!” 要不是七月那一撞,此刻这飞镖已经恐怕已经结结实实地钉上了他的脑袋。那青砖的墙壁都被凶猛的力道打得粉碎,他的脑袋又能结实到哪里去?稍微想一想那后果,就不寒而栗。 “快,保护王爷!” 一镖激起千层浪,信王和义王的侍卫如临大敌,团团围了上来,将两人保护在中央,赶紧加派人手捉拿刺客。七月说道:“殿下受惊了,想那刺客尚未跑远,请容卑职前去看看,能否追到刺客。” 性命险些受到威胁,惊魂未定的承钰这时已经无心再去刁难七月,连连挥手。“去,快去!捉到刺客,本王重重有赏!” 七月终得脱身,匆匆离去。 ☆、傲娇炸毛的刺客 此刻的他,由衷地感谢那不知名的刺客。要不是他天外飞来的一镖,自己还不知要被羞辱到什么程度。这一镖既然解了他的困,使他得以脱身,七月也不愿恩将仇报去将此人捉拿归案,只是刺客那一镖所展现出的手法功力,相当令人赞叹,让他由衷地想要与其一会,看看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比起信王府的侍卫,七月的追踪手段自然要高明的多,没有多久便缀上了刺客的行踪。但那刺客却也似乎是有意留下痕迹让他追踪,行动间不急不缓,既不让七月立刻就能追上,又不至于让他跟丢,就这样若即若离,一前一后,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去得很远,远远地离开了城中。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时分。 一直在视线里时隐时现的刺客终于停下了脚步,原地等待着七月赶上前来,慢慢转过了身。 “一直追到现在,怎么,就这么急着想要抓住我,去向那个当众调戏你的王爷邀功讨赏吗?” 没料到这人上来就是这么一句难听的呛声,七月一怔,随即一想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是刺客,自己是皇家侍卫,不管什么情况自己这样穷追不舍,也只能想到是要抓他归案。他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抓你的。” “哦?不是要抓我,那你一路追着我干嘛?”刺客挑了挑眉毛,十分恶劣地嘲笑道:“追得这么紧,难道说你爱上我了?” 被他这样嘲讽,七月也没有生气,毕竟比起那几个皇子的当众羞辱,刺客这话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得以停下脚步,留神打量这个刺客的庐山真面目,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刺客竟是十分的年轻。 这个年轻的刺客有着高挑的身材,还有一张说得上俊俏的脸庞。说他俊俏,却并不是剑眉星目的正统英俊,长得极有个性。这年轻刺客的眉毛很长,眼睛也长,不但长而且还狭窄,一笑起来眉眼上挑的样子很容易会让人联想起某种以狡猾闻名的动物,笑的时候左颊边还会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涡,这副模样和他刺客的身份不大相符,倒给人有那么一点可爱的感觉。 见七月这样打量着自己,年轻的刺客倒有些不安起来,咳嗽了一声。 “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 七月一愣,这个人……他什么时候见过他吗? 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错愕表情,但这年轻的刺客却仿佛具有心灵感应一般,忽然就明白了过来,顿时火冒三丈! “你真不记得我了?混蛋!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他愤怒得快要爆炸了,指着七月跳着脚地破口大骂。“枉我这两年来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天天都想着你,哪怕隔着八十八丈远也能从人堆里一眼把你认出来,你个混蛋竟然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听着这年轻刺客的血泪控诉,简直比痴心女子遇上了负心汉还要悲愤,而自己俨然就是那天字第一号的负心人。七月呆滞之余,唯有无语。 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欠下了这样深重的人情债,让这个年轻的刺客如此愤怒。但这愤怒显然不是假的,这么说,我真的认识他吗? 七月竭力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1 地思考着,目光再次落到那张漂亮的脸庞上,看着看着,恍然间,他的心中一动。他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一张和眼前的青年有着几分相似,却明显还没长开的,透着稚气的少年面容。 “你是……”他慢慢地开口了。“流火?” 正抓狂到恨不能杀人的年轻刺客在听到七月念出自己的名字之后,突然神奇地立刻冷静了下来,转过头来,斜着眼睛看着七月。 “贵人,你总算,记起我来了?” 这句话流火说得咬牙切齿,带着几分恨恨的愤慨,却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欢喜。 七月笑了。“抱歉,先前没有认出你来。” 流火“哼”了一声,表示不会这么容易接受道歉地扭过头去,却又听见七月温声说:“你长大了。” “什么叫做我长大了!”这下流火立刻又炸了毛。“我这是成熟了,懂不懂?别说的你好像跟我老爹一样,你这遣词用句的水准实在令人悲哀!哼!明明自己又大到哪里去了,却成天整得老气横秋,看着就让人讨厌!” 就他这动辄迎风炸毛的品性也敢称自己成熟,七月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见他不接自己的话只是笑,流火横了他一眼,低低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其实能够再见七月,并且还和他说上了话,流火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尤其是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虽然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但想一想毕竟已经时隔两年,七月并没有变,而他自己却长高了一大截,从一个半大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人(自诩的)。变化这么大,七月一时认不出他来也情有可原,于是流火决定宽宏大量地原谅他。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七月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这次到京城来,又是要执行任务?你这次的目标,是信王殿下?” “嗯?”流火一听这话无名火又蹿了起来,狭长的眼睛狠狠一瞪七月。“我要说就是呢,你要怎么样?立刻捉拿我归案是不是?” “这……”七月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信王的侍卫,所以你是不是要去杀他,并不关我的事。” “哟!”流火阴阳怪气地说:“这话居然是你说的?这么说只要不动你家的宝贝七皇子良王殿下,我就算是去刺杀皇帝老子,也跟你没关系啰?” “不要乱开玩笑。”七月严肃地说:“这种话怎能随便乱说,让有心人听到,要株连九族的。” “我就是乱说了又能怎么样?你抓我去诛我九族?”流火鼻子里重重地出气哼道。“抱歉我家就我光棍一个啦,没得九族能给你诛!” 七月又沉默了,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显得格外长,直到流火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他才再次缓缓开了口。 “我不管你是要干什么,两年前的教训你应该还记得。今天只是事发突然,但如今他已有了防备,如果你再要轻举妄动做什么的话,恐怕没有好处。” “说来说去,你就怕我再去刺杀那个信王吧?”流火恼火地说:“都被羞辱成那样了,还死心塌地的要护着主子,何况他还不是你的正经主子呢!这么愚忠,我看人骂你的话就没骂错,你简直就是……”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说不出口。不论再怎么恼火,七月对他而言还是不一样的,要他把那样羞辱七月的话再说一遍,他实在说不出来。 却在此时,七月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盯着流火,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跟踪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这……” 流火自知露馅,本想随便糊弄过去,但看到七月严肃的样子,又不敢胡编乱造,只得悻悻地说:“你出良王府没多久,我就跟上你了。那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我又隐藏得很好,你并没有发现我。” “后来呢?你一直跟着我到哪里?” 眼见七月神色越来越严厉,流火不知怎的有些心慌,连忙说:“也没有跟到哪里。我就跟到城门口,眼看你出了城,我怕城外人少了被你发现就没敢再跟着,就守在城门口等你回来,然后好容易等到你回来,没多久就看到你遇上了那个倒霉王爷,被他欺负。” 他没说他看到七月在知白楼停下脚步,茫然彷徨时的想法。那时七月的表情似是有些欢喜,有些渴望,还似有些失落。那种神情是他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流火不是笨蛋,何况他也闻到了那种诱人的香气,于是他很快就揣测出了原因,七月好像是被那种神秘的酒香所诱惑,而一时忘了离开,暴露出了真实的心情。 原来他中意那种酒,而且还不是一般中意的样子,流火暗暗琢磨。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喜欢,原来他还是有喜欢的东西的。 听到流火这么说,七月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确信他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跟着自己出城,去到小风那里。想一想也是,闹市区也就罢了,如果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有人跟踪自己居然还毫无所察,那自己就该死了。想到这里,七月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 “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流火偷眼看他,见他的神色不像是在生气,这才放下心来。“那王爷骂你也不是我成心偷听,谁让他嚷得那么大声,不想听见也难。” 七月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道:“你听到信王骂我是狗,现在亲眼看见了,也有这样的感觉,是吗?不过,像我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是皇家的走狗,也不算说错。” “你……咳!”流火瞪了他半晌,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那是信王说的,我可没有骂你是狗!我真搞不懂,像你这种明明是个顶尖的大高手,怎么会那么的软柿子?就算那家伙是皇子又怎么样?他不过就是走运托生在皇帝他老婆的肚子里,又比谁多长一只眼睛了还是怎的?你根本一只手就能把他捏死,却居然还像孙子一样给他按着头欺负!真是丢人!” 看着流火义愤填膺的脸,七月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说:“许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并不是有武力就能解决一切的……很多时候,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凭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这么看人脸色低三下四地过日子,你要是甩手不干,天下之大想怎么逍遥快活就怎么逍遥快活,哪还用得着这样给人欺负!” ☆、狩猎者和被狩猎者 想起当时亲眼所见的情景,流火就气得快要发疯了。 “那混账王爷竟然还叫你笑给他看,个王八蛋,他以为你是谁啊?你真他娘的掰瞎了一身好武功,都给欺负成那样了都不知道反抗,真没用!” 看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2 着七月下颌上尚未褪去的指印瘀青,他就想起七月跪在地上,被那信王捏着下巴抬起脸来,逼着他笑的情形,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小爷出手,你打算怎么收场?是不是还真笑给他看啊!娘的你笑不笑都没好果子吃,不笑那就是眼里没王爷罪该万死,笑了就说跟表子一样下贱,怎么都有难听的等着你!干,都不是好东西,笑个屁,老子我笑死他全家!一群混蛋!” 七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流火因愤怒而更加生动的眉眼,如同醍醐灌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流火并不是要刺杀信王,不论他到京城来的目的是什么,都可以肯定,那根本是和信王无关的。他之所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出那一记飞镖,看似是要行刺信王,事实上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 他跟踪他,且不去追究他跟踪自己的动机,但正因为他看到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所以才气愤不过而给了信王一镖。正是这一镖让信王胆战心惊,没有心思再刁难自己,自己才得以脱身。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心头,深深地震撼了七月的内心。尽管他还不明白流火为什么甘愿如此冒险只为了给他解围,但那种由衷的感激,却是真切地发自五内。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谢谢你,流火。” “你……”听到他用这样温和的语调唤出自己的名字,流火一呆,脸突然红了,别扭地扭过头去。 “谢什么谢!我告诉你可别多想啊,小爷我只是看那混账王爷不顺眼,突然很想揍他而已,才不是因为你!” “是,我知道。”七月微笑道:“你只是看他不顺眼而顺带帮了我,但我还是很感激。真的感谢你。” 流火的脸这下真的变成一块大红布了。七月话里的含义很明显,他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来行刺信王的,之所以热血上头地打出那一记飞镖,就是为了救他。这种被人看穿心事的境况让他倍加恼羞,但转念一想,忽然又高兴了起来。 他想,那信王爷是皇子又怎么样?他是能逼得七月当街下跪,可哪怕他再富贵,权势再大,七月也没有因为他逼着他笑就笑了,但七月对着他流火,笑了可却不止一次。 事实上,七月几乎一直在微笑,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那种温暖美好的笑容,一直暖到人的心底。 可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却要自己亲手摧毁。 从最开始见到七月的狂喜中渐渐冷静下来,流火此刻终于想起了自己来到京城的真正目的。然而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而是无比黑暗的现实。这个目的,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对七月说出口的,也正是这个目的,让他的心从漂浮的云端跌落到了最深的尘土之中。 七月,你问我来京城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来京城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信王,也不是为了你的七皇子,只是为了你。 我的目标是你。我要杀你。 我要杀的人,是你! “七月。”他看着七月,突然看似没头没脑地问:“你说,我现在,能不能打得过你?” 感觉到年轻的刺客身上那种浮躁的气息沉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竟似是一种深沉的忧伤,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虽令七月感到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你想和我比试吗?” “不……”流火摇了摇头,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七月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他。 “我,一直都在得罪人。” 流火又语塞了。早该知道,七月既然是良王的心腹,得罪的人还少得了吗?比如今天那个信王,不就是讨厌七月到了极点? 到底是谁向无界下了这笔订单,要收割七月的性命? 流火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七月知道,他并不会恐惧,甚至也未必会愤怒,但流火可以确定,他再也不会对着自己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了。 可是,如此在意狩猎目标的心情,这是杀手应有的心态吗?这样,真的能够狠下心,动得了手吗? “我不知道。”他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冒出来的这句话前后不能衔接,有些狼狈地后退了一步,强行控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别再跟着我,我要走了。” “嗯?” 夕阳的余辉照在七月的侧脸上,就在这个时候,七月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夕阳金色的光彩映入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似乎也泛起了灿烂的金光,流光溢彩,璀璨生辉。 流火的心忽然“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有时,一世缘起,只是源于刹那的一念。 就如此刻,流火仿佛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的那一瞬间,瞬间觉悟,洞察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神奇奥妙。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神秘感受,如同电流般的感情流淌过他的全身,让他的心中充满喜悦,却又洋溢悲伤。 直到今天,他仿佛第一次发现,原来七月的眼睛,是如此的美丽。 明亮,而又美丽的眼睛。 不,不仅仅是他的眼睛,他整个人,都是如此的美丽。 太阳将要落山,夕照金碧辉煌。 在这流金的暮光之中,他的周身仿佛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恰如同梦境中的存在,美丽得让人心悸。流火怔怔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不是犯了病,为什么跳得那么快,那么猛烈? 他紧紧地按住胸口,强行压抑住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他快要无法控制的感情,只怕一不留心,这颗跃动不息的心就要从胸腔跳出来, “七月……”他艰难地说。“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希望,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不要吃惊。因为,我是一个杀手,执行命令就是我的使命,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流火说完,如同逃命一般匆匆跑了。七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年轻的刺客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神色虽有疑惑,却依旧不改那眉宇间的温和。 流火如同逃命一样逃离了七月的视线,他觉得自己的心动荡得厉害,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这种奇异的心情。 他对黄泉说要想成功杀掉七月,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七月是良王府的侍卫长,等闲时候都是身在王府保卫良王,如果就这样浩浩荡荡直接冲进良王府去杀他,这可实在是太蠢了。没人会以为他们只是要杀七月,绝对会被当成来刺杀良王的,到时王府卫士一拥而上,别说完成任务了,能不能活着逃出王府都不好说。所以要杀七月,只有在他离开王府的时候,而七月就是住在良王府里,在外面并没有家宅,要想抓到他落单的时机并不容易。 话虽如此,时机总是人等的。但是七月本人的实力实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3 在不容小觑,哪怕等到了机会,如果不做好准备就贸然动手,就算他们是无界精英的杀手,也未必讨得到便宜。做为优秀的杀手,只在于能否成功击杀猎物,只要能杀死猎物,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是天经地义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刺杀七月,就必须要收集足够的情报,天时地利样样不可缺少,务必一击即中。 他如此对黄泉说的时候,严肃而认真,连他自己都对此信以为真,认为已经摆脱了颓废的心情,回归一个称职杀手的本份。 是,他的确不忍心杀死七月,但如果七月不死,他就得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七月救过他,他也不能为了他断送掉自己的性命。他能做的,只能下手时候尽量干脆利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已是仁至义尽。 但当他见到七月的时候,他才忽然明白,其实那些话,全部都是自欺欺人。 他跟踪七月,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不怀有任何敌意,只是单纯地看他,当作和这两年来的执念做个告别。此后就横下心,斩断一切过往纠结,回头制定详细可行的猎杀计划以便动手。但是,当他真的见到了七月本人时,他的心情就全变了。 那些相见的喜悦,被七月遗忘的愤怒,以及七月温和地唤出他的名字时的异样感觉,还有,那夕阳之下惊鸿一瞥的惊人美丽,如同烙印一样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悸动难安。 他矛盾,困惑,痛苦。 为什么他会是杀手,又为什么他会是他要刺杀的目标呢? 如果换一个身份,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他们彼此相遇,或许能够成为知己。可是,这一切都已不可能。注定了敌对的立场,注定了狩猎和被狩猎者的身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七月的隐秘 原本午后就能回到良王府,谁知半途被信王拦路挑衅,随后又遇到了流火,耽搁了整整半日时间,等到七月终于回到良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承璧已经听说了信王大街上遇刺的消息,也大体了解到了事件的概况,只等当事人回来便可一问究竟。但七月一直迟迟未归,直到月华东升,才得报七月回府。承璧立刻命人将七月召唤过去,详细问明具体情形。 七月便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信王当众羞辱他,这种事没有隐瞒承璧的必要,也隐瞒不了,便如实地交待了,但却完全隐去了流火的那一段。他只说自己随后追踪刺客,但刺客身法高明,武功莫测,自己没有追上。 承璧思索了片刻,冷冷一笑。 “没有追上也好。他那样羞辱你,你凭什么还要费这个力给他拔刺?要我说,那刺客倒是个妙人,无心之举给你解了围,我还得谢谢他。那么个妙人儿给我六哥留个念想也不错,免得他无事可做闲得发慌,便以折腾我的人为乐。” 七月垂首。听到承璧的评价,他一下便想起了流火那张生动的脸,和那动不动就炸毛的品性,觉得“妙人”这两个字用得还真是妙。那个年轻的刺客,的确是他至今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承璧自然不知道七月在想什么,见他垂首不语,只当是意气难平,于是伸手拍拍七月的肩膀,叹息着说:“六哥对我有气,又不能直接冲着我来,只好拿你出气,真是委屈你了。改天我定要设法给你讨回个公道来,以偿今日之辱。” “殿下,万万不可。” 七月一惊,连忙说:“卑职不过是个侍卫,殿下如果为了此事和信王讨说法,反倒显得殿下轻重不分。卑职斗胆想来,陛下绝不会愿意看到殿下因为区区一个侍卫受了刁难,就去和兄弟为难的。” “你是侍卫不错,但你不是普通的侍卫,你是朝廷敕封的四品武官,是我良王府的侍卫统领。这朝中上下,有谁不知你是我身边最为得用之人?”承璧负手冷笑。 “削你的面子,就是打我的脸,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不过你说的不错,无论兄弟间暗地里怎么样,父皇面上还是希望看到我们兄友弟恭。我这六哥倒不是个笨人,人人都说六皇子性情豪放不羁,为人不拘小节,他就当真不羁个彻底,不羁到拿着调戏青楼女子的手段来戏弄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 这对七月诚然是个极大的侮辱,但既不能反抗,也就只有忍耐。承璧看着七月表情淡漠的脸,从他的眼中看不出有愤怒或不平的迹象,只是那白皙的下颌肌肤上明显的瘀青痕迹,清楚昭示着他今天遭遇到的事。感觉到承璧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七月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不敢无礼地和他对视,唯有回避他的视线,垂下了眼帘。 承璧走回书桌后,在抽屉里东找西找,最后找出一个不大的圆盒子来,扬手丢给七月。七月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不解其意。 “这是南边进贡来的上好跌打损伤药,据说化瘀活血最有奇效,你拿去擦擦,最好明天就能把脸上那爪子印给去掉了。” 七月一愣。他没照镜子,当然不知道自己下颌上留下了多么显眼的瘀青,只是一直觉得隐隐作痛,信王下手的力度真是不轻。现在听到承璧这么说,才意识到原来是被弄伤了,留下了瘀痕。 “多谢殿下赏赐。” 他欠身谢恩,虽说不知道这药有多贵重,但既然是进上的,必定是十分珍贵。只为了这点小小的瘀血就给了他,未免大材小用,不过七月还真没有推辞的打算。毕竟被人羞辱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当然更加不会乐意脸上还留下幌子。他脾气再好,心里也是有火的,面上不表现出来是涵养与境况双重因素使然,但要是再让别人指着这瘀痕旧事重提,只会更加不痛快。再者说不论这药有多贵重,对于承璧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他却随时都可能用得着,所以他也不必矫情,道谢过后便将药收下了。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闲话,承璧便让七月回去休息。七月告退之后,承璧坐回书桌前,把玩着案上的镇纸,若有所思。 今晚不是七月的轮值,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洗漱完了,简单收拾收拾就上床睡了。他这一天委实是累了,倒在床上没有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的时候,七月忽然毫无征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现在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周遭都静悄悄的,除了偶然一两声的虫鸣,就连巡夜卫士的脚步都轻得几乎都让人听不见。但七月的耳中却仿佛耳鸣一般,响起了尖利的啸叫声,而身上也开始不停的出汗。 他如同梦游一样,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急匆匆穿上外衣。这不是他白天穿的那身便装,却也不是王府的侍卫服,而是一整套黑色的衣服。 穿好衣服,他开门出去,几乎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4 没有多加犹豫,迅速闪了出去。他是王府的侍卫长,所有卫士巡夜的路径和交错的空隙了如指掌,分寸拿捏得极为精准。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轻烟一般,敏捷地来到王府墙根之下,几个箭步蹿上高高的墙头,提气之间,眨眼就落在了墙外。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一气呵成,偌大一个良王府卫士众多,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 循着脑内那不知名的声音指引,七月独自在夜色中狂奔,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外。 他停了下来,似是有所迟疑,但他还是伸手,轻轻叩击了几下大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七月闪身进入,那道门又在他身后悄悄合上了。 七月走进内宅,便看到在幽暗的烛火映照下,一个黑影端坐在主座之上。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垂下眼帘,屈膝跪了下去。 “拜见主人。” ☆、不人不鬼 黑影没有动静,他不表态,七月也不敢抬头。就这样过了片刻,黑影才冷淡地开了口:“起来回话。” “多谢主人。”七月站起身,垂手侍立。 “你知道本座今夜召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是。”七月恭敬地说:“主人召唤属下,想必是为了今日信王之事。” “不错。”黑影说:“信王刁难你,不过是因为良王,并不是什么奇事。倒是那后来出现的刺客,来得有些离奇。” 七月低着头,不能接话也不敢接话。他就知道那射向信王的一记飞镖,不是那么容易收场的,可谁能相信这所谓的“行刺”,只是一个意外?那个年轻任性的杀手根本就不是为了刺杀信王而来,甩出一记飞镖去打信王,只不过是一时看不过眼,出气而已。这实实在在单纯的意气用事,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再无心的举动也会推演出千万种复杂的可能性。这让七月恍然觉得有些可笑,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的无奈,又令他无法真的笑出来。 “本座听说你摆脱信王以后,追踪那刺客去了。可有消息?” 七月低声说:“属下无能,未能追赶到那刺客的行踪,望主人恕罪。” “哦?”黑影语调上扬,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听出那似真似假的诧异。“这刺客如此了得,七月你居然都追不到?倒真是奇事了。” “回主人,那刺客确实不同凡响,身手莫测,属下无能,毫无头绪。” 七月直认无能,黑影也就不再就此继续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踱了几步,问道:“良王这段日子以来,可有什么动向?” “没有。”七月回答。“殿下一心国事,只想为皇上分忧,并无其他想法。” “真的么?”黑影哼笑了一声。“这些皇子有谁是省油的灯,都说良王温柔恭顺,本座却不信他当真有这么老实。那么你说,今天信王当众羞辱你,等于打了良王的脸,良王也没有表示什么?” “主人,七月只是一介侍卫而已,良王宅心仁厚,信王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兄长,他心中纵然有气,也不能为了区区一个侍卫而与兄长翻脸,又如何能有所表示。” 眼见七月虽然有问必答,但仔细追究他的回答,听来倒甚是详细,事实上却与“不知道”、“不清楚”也没多大分别,黑影越发不悦。 “你倒是向着良王,句句都是他的好话。看来你是跟着他的日子久了,真的把他当成主子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黑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负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今天,又去看望那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七月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又不得不回答。 “是……” 黑影“哦”了一声,状似关心地说:“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小风,是吧?怎么样,他最近还好吗?” 七月只觉得身上冷汗越出越多,内衫都湿透了,想必额上也在冒汗,却不敢伸手擦拭,只得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动作。 “还好,多谢主人关心。” “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黑影笑道:“你在害怕什么?怕本座伤了他?放心,你既然这么关心他,我当然不会对那孩子做什么的。” “属下明白。” 提到小风,饶是七月再镇静,也难以压抑那种无名的颤栗。这种恐惧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由灵魂深处发散出来。 “你知道是好。”黑影收敛了笑意,语调变得冷厉起来。 “七月,本座知道你在良王府这么多年,良王对你一直都不错,但是你不要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你的命,你所在意的人的命,都不是由良王掌握的,良王有再多的权势富贵,也保不了你。你不要昏了头,忘了本,那就不好说了。懂吗?” 他话音刚落,七月已经跌跪在了地上,却并不是吓的,而是完全身不由己地在某种无名力量的压制下跪倒在地。他只觉得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每寸关节每寸肌肉都像在被巨力拉伸一样,疼痛难忍,头更是胀痛得快要爆裂开了。即使他再能忍耐痛苦,在这样的折磨之下也只能双手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声。 “主人……主人……属下不敢……”他不住地呜咽着,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由于过度的难受,眼泪都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属下说的都是实话……不敢隐瞒……求主人,饶了属下……” 黑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冷冷地笑。 “不要以为翅膀硬了,就能背叛本座。大内第一高手又如何?记住,你的命魂在本座手中,只要本座心念一动,你就只能像条狗一样地在我脚下哀号求饶。记得你的使命,不要妄想有任何的阳奉阴违,否则不但你会死得很难看,就连你那个宝贝弟弟,也同样会死得很难看!” 七月哆嗦得宛如严重的打摆子一样,由于身体剧烈的颤抖,上下牙关都在格格作响。他产生了极度可怕的幻觉,感到有千万条蛇缠着他,在他全身到处蜿蜒,那冰凉粘湿的感觉如此清晰真实,缠绕着他的每一条毒蛇都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去,他想要抱住头,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毒蛇爬上他的头脸,从他的七窍往里钻了进去。 他们进来了,进来了,进来了!这些冰冷的爬行毒虫钻进了他的头脑,在他的体内肆意游动,吞食他的血肉,吸干他的骨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 这样清晰真实到恐怖的幻觉,让七月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几近崩溃地失声哭喊出了声。 “我不敢……我不敢!主人,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吧!”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仿佛一道金光从天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5 而降,劈开了所有的阴霾,那些阴冷得令他几乎窒息的蛇虫忽然全都不见了。 黑影弯下腰,抬起他的下巴一捏,往他的口中塞了一粒药丸。七月吃力地将药咽下,喘息不止。 “谢主上……赐药……”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妄想玩什么花样。你的命魂在本座手里,如果你敢背叛,本座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宁愿从来没有出生于此世。” 七月倒在地上,满身都是冷汗,身体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瘫软地蜷缩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黑影看也不看狼狈凄惨的他一眼,一转身,径直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一句毫无怜悯的冰冷话语。 “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听着黑影的脚步声消失,七月慢慢伸展开了身体,让自己得以平躺开来。半晌,他才感到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恢复过来,他支撑着坐起身,伸出双手,看着这犹在不自觉颤抖的双手,黯然苦笑。 “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行走在阳光下,苟活在黑暗中。双重的身份,隐藏的面具。他是人还是鬼,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他伸手入怀,紧紧握住胸口,真实的泪水静悄悄滑落下来。 “小风……” 为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无论怎样被侮辱被践踏,都要忍耐。等他羽翼丰满,等他展翅高飞,等他得到真正的自由,等到那一天,他就能够永远终结这不人不鬼的黑暗浮生,光明正大地拥抱毕生渴望的阳光。 ☆、终南山才子 如同去时一样,七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良王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第二天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履行自己的职责,因为在他人的眼中,七月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为什么说是“又一次”?因为对承璧来说,七月毫无征兆地说病倒就病倒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用不着少见多怪。 在七月来到他身边之后,这个同龄的少年高手给他的印象就是武功很高,笑容很少,尽忠职守,习惯沉默。但也是这个少年高手,打破了他一直以为凡是高手就不会生病的迷信。因为七月不但会生病,而且每次病都来得很突然,一点预兆都看不出来。虽然他病的次数不算多,可平时连喷嚏都不打的人,一旦生病那病情就来势凶猛得吓人,不躺上个三天三夜都爬不起床来。在最初毫无防备地被七月来势汹汹的急病高烧惊吓过两次以后,现在的承璧已经对此经验丰富,见怪不怪了。 承璧请来太医给七月诊病,如以前每一次以前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依旧是开了和以往同样的药方让他煎服。药都吃了,人也没见怎么好,承璧放心不下,亲自过来看他,坐在床边摸着七月高烧滚烫的额头,又是担心又是心疼。 “这一两年都没见你发过这病,我还以为你已经好了,怎么又来了?你这病到底怎么回事,说犯就犯连个征兆都没有,太医都看不出名堂来,真是叫人忧心。” “谢殿下关心,卑职没事。”七月哑着嗓子说。他的嗓音因为高烧而变得格外嘶哑,听在耳内沙沙的很是难听,好在承璧也不在意。“过两天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心。” 承璧看着七月消瘦的脸颊,本来就不大的面庞,因这一烧更显得小巧,下巴都显出尖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你是大内第一高手,谁信?” “卑职无用,让殿下担心了。” “行了。”承璧摆了摆手。“生病也不是你的错,就不要再请罪了。先前是我疏忽了,以为你这两年没犯病就是好了,现在看来你那病根就没有断掉。从今天起,我让府里给你做专门的膳食,好好调养。” 他见七月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挥手止住了他。“不要说那些当不起的话,你是我最得力的侍卫,你要是身体垮了,还怎么为我做事?不用多想,该怎样就怎样,等你身体好了,我还有件要事要你去做。” “是。”七月一凛,连忙应道。 对他的听话,承璧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很好。东西就是给人用的,只要是用对了人,没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我说你当得起,就当得起。” “是……多谢殿下。” 七月低声回答,对于承璧的好意,他不是没有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愧疚。 七月当然十分清楚,他在承璧眼中这种无名的怪病,并不是他有何宿疾,更不是调养的问题,哪怕吃遍人参灵芝鹿茸也毫无用处。事实上七月根本没有任何疾病,如果不是受到那种可怕的惩罚,他根本不可能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只是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的。 见七月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承璧坐在床边,心里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往日里的七月,虽不能说威风八面,但也和“柔弱”二字绝对扯不上关系,可此刻靠在病床上的他,病恹恹的状态极大的淡去了那种高手独有的英武特质,取而代之的,竟似是一种十分可怜的感觉。 可是,这种可怜的感觉,怎么想也不该出现在冷静淡漠的七月身上,但承璧此时却真切地只有这种感受,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对是错,或者只是七月一时病倒而给人带来了短暂的幻觉。承璧不由摇摇头,轻轻叹气,一种名叫“怜惜”的感情悄然而生。 “你看看你。”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戳了戳七月的脸颊。七月完全没防备他会来这一下,着实吃了一惊,就听承璧说道:“才两天就瘦了一圈,本来脸就不大,再瘦下去就只有巴掌点大了,哪里看得出高手的能为与气势?” 高手的能为和气势与脸的大小若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的话,那么要做一个高手,脸应该有多大才算合格?对于承璧的逻辑,七月十分无语。他可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脸,就算这人是承璧也是一样,只无奈他是自己的主上。见这位良王还毫无自觉地想要接着捏,忍住了想要抗议的欲望,七月只能下意识地闪躲,尽量往后缩了缩。 他这一让,承璧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就算对方是侍奉了他快十年的贴身侍卫,脸也不是能随便让捏的。此举稍显轻薄,何况前两日还有信王的阴影在先。承璧连忙收回了手,咳嗽了两声。 “总之,你要给我赶紧养起来,务必把肉养回来才好出去见人。不然给外人看了还以为我良王府不知怎么苛待属下,连饭都不给吃饱,成何体统。” 听承璧这样说,七月忽然觉得有趣,不由低头一笑。 “如果让人对殿下有此误会,都是卑职的错。” 这位良王殿下对他确实是关心的,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6 不只是收买人心的怀柔,将近十年朝夕相处,其中确有真情关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值得效忠的称职主上。 如果…… 七月有些失落地想,如果真的能够毫无阴影,他只是单纯的良王府侍卫长,对良王的效忠没有掺杂任何水分,那该有多好。那么他的日子,会快活许多。 难得看他露出这样单纯的笑意,承璧也笑了起来。他这个总是沉默低头的年轻侍卫长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应该多笑笑的,这样也容易讨姑娘的欢心。等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大概就不会这样成天暮气沉沉,仿佛了无生趣一样。这么年轻的人为什么就如此沉闷呢?承璧想着和七月认识的近十年来,似乎除了尽忠职守保护他以外,七月对别的什么事都不关心,也不开心,很少看到他有快活的时候。 可到底什么让他如此不快活,难道说因为那种“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缘由?可他是侍卫又不是太监,并不是进了王府一辈子就算完了,不要说成亲生子都不受影响,将来还有很大的可能外放,有自己罩着他,他想官运亨通光宗耀祖都不是问题,到底还有什么憋闷的?如果说承璧是个昏主狠主也还说得过去,可明明他并不是个严厉苛刻的主上。 承璧模模糊糊地想着,对这个他最器重的侍卫长,承璧比之对别人都要多加留心,可留心也追究不出原因来,只能来日方长。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七月,安抚道:“养病的事你不用着急,只管将养就是。我知道你这病,一旦犯了没有个三五天起不来,这几天就不用多操心了,府里的事交由天行就好。” 伍天行是良王府的副侍卫首领,七月不在王府或者如现在这样不能统领事务的时候,自然就由他负责。七月对此并无异议,点头遵命。 “卑职遵命。” 听从良王的吩咐,七月这几天都足不出户,呆在屋里养病。说是养病,事实上并无病可养,只是那种可怕的惩罚后遗症消退,自然就无事了。但他心中明了别人却不知道,只当他是胎里带来的古怪病根。良王果然说话算话,他的膳食标准已经不是侍卫待遇,其精细程度王府家眷也不过如此,且在三餐之外更有珍贵的滋补品等着他,不想补都不行。七月的身体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宿疾,加之又年轻力壮,这样照三餐地补下去,着实将养好了,等到那后遗症消退之后,不但全养了回来,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令承璧颇有种欣慰的成就感。 等到七月痊愈以后,承璧便把他找去,交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 “七月,你还记得司马严续这个名字吗?” 对这个名字,七月并不陌生。他虽是习武之人,也不是除了打打杀杀其他事都不关心的,对当世那些如雷贯耳的大儒之名他也是了然于心,更何况这“司马严续”四字,还是承璧在他面前推崇过不止一次的名字,怎么可能不记得。 “殿下所说,可是那位终南山才子司马严续?” “正是。”承璧点头说道:“司马先生才华卓越,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堪称大才,只是一向隐居山林,不愿涉足世事。我前后邀请了他好几次,想要请他进京都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承璧叹了口气,显然想起了屡次碰壁的经历。七月见状劝慰道:“殿下不必忧虑,有才之人多半清高,认为凡世庸庸,人皆碌碌,举世皆浊我独清,这也是身为才子的常情。” 听他这样说,承璧不由好笑起来,连连摇头说:“七月啊,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怎么听你这一说,让人觉得有些不是味道呢?我承认确实有些自负才华之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过这位司马先生却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有心效忠朝廷的,之所以拒绝我,大约只是觉得我诚意不够而已。在我再三邀请之下,他现在终于答应了,表示愿意出山,为国效力。” 七月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今天一大早就见到承璧的喜悦从何而来,连忙抱拳道:“恭喜殿下。” 承璧笑道:“司马先生答应进京,我自不能让他就这样孤身前来。七月,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办了,我要你明日出发,带上数十名卫士,亲自前去终南山将司马先生接到京城,以示爱才敬才之意。” “卑职遵命。” 领了承璧的命令,七月下去之后立刻着手准备。不但要调动合用的人手,还要交待好他不在府内的安全事务注意事项,好在伍天行这个副统领也是经验老道,不需要七月费太多的力气交待,一切安排停当之后,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前往终南山迎接司马严续。 ☆、诛杀恋人 夜,静悄悄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云浓重,看不见天光。 黑衣人坐在宽大的靠椅上,玩味地看着手里的小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清秀,是中规中矩的小楷,下面没有落款,仅在应该落款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小的弯钩。 司马严续进京,良王命人前往终南迎接。 “司马严续,终于下定决心,要掺进这朝廷的浑水中了吗?” 黑衣人慢慢将纸条递到烛火前,看着它卷曲燃烧,化成灰烬,喉中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不好好地在终南山呆着,要到京城这是非之地来沾惹是非。所谓隐居不过是待价而沽,果然还是不甘寂寞啊。” 他低下视线,看向黑暗角落里的人。 “去吧,我倒要看一看,司马严续能不能活着,达到京城。” 墙角的人无声地鞠了一躬,如同幽灵一样退了出去,消失在黑暗里。 黄泉闯进流火房间的时候,瞥见那个人正缩在被里团成一团,只看见一头乱成稻草一样的长发堆在枕头上,地上乱七八糟堆着几个小酒坛子,很明显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到现在都没有酒醒。而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香得奇特的酒气,叫人闻了颇为垂涎,看来这小子不但喝了酒,而且喝的还是难得的好酒。 不过,以前从来都没见这小子喝过酒,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开荤,还喝得这么猛?他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种好酒? “流火,醒醒,起来了!” 黄泉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摇流火,流火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突然好像惊到了一般,一下弹了起来,摸出匕首就刺了过去。 “谁!” 黄泉早有防备,闪身一让,一手攥住了这一看就是还没醒酒的小醉鬼的胳膊。 “放松,是我。” 流火瞪了他好一会,混沌的头脑好像总算运转起来,想起这人是谁了。他收起了戒备和杀意,把匕首放回怀里,但脑袋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哀号一声,抱着头哀哀呻吟。 “我的头,好痛!” “让你喝这么多酒,知道宿醉的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7 厉害了吧?” 看着眼前顶着一头鸟窝式特色发型,脸色青白,眼圈发黑,活像纵欲过度似的年轻同伴,黄泉也不禁摇头叹息。 “你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喝过酒,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还喝这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时刻都要保持机警,你还醉成这种昏天黑地的鬼样子,不想要命了?” “我就是想试试。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喜欢酒,把它夸得天花乱坠,想必这酒是个好东西,谁知道喝完了这么难受。” 流火抱着脑袋哼哼唧唧,懊恼不止。他就是那天看到七月在知白楼外对着这酒所流露出的兴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为着这个原因,他特意跑去知白楼的酒窖偷了几坛酒回来,看看能让七月动心的东西到底有多大魅力。 但对一个从来没喝过酒的人来说,这“风流”再好,他也消受不了。一开始他只觉得这酒的滋味似乎不是意想之中的美妙,他认为这是自己第一次喝所以不习惯,想必多喝喝就能渐入佳境,于是一鼓作气把几坛酒全喝光了。这下可好,醉了个一塌糊涂,从晚上睡到第二天下午不说,这宿醉的后遗症更是严重的体现出来,让他头痛得要死,全身上下到处都难受。 他完全没有自省此刻的头痛欲裂是酗酒的恶果,反而觉得七月的爱好实在不可理喻,满脑子只想着:“上当了!” “哦!我的头疼死了!原来借酒浇愁全是骗人的,就不该听书上说的鬼话,根本浇不了愁,还难受得要死!” 七月如果知道流火偷了那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风流”曲,竟然是这么个喝法,且喝完了还诸多抱怨,恐怕也要痛心疾首,痛斥流火这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酒本不是坏东西,你弄来的这酒更是极品,但再好的东西也要适量,过犹不及。你是喝得太多了。”黄泉又好气又好笑。“再说你好端端地要浇什么愁?一个杀手学什么文人雅士玩风雅,真是自讨苦吃。” 流火很想反驳他根本不是要玩风雅,而真的是心里发愁,但为什么发愁?他总不好说因为要杀七月,他舍不得,所以心烦忧愁。这要说出来,黄泉非认为他脑子有病不可,得治。训斥他一顿那是最轻的,最正常不过的后果,就是要进刑堂去用鞭子治病了。 “你要是因为任务的事发愁,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用再愁了。咱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什么?!” 流火猛然抬起头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头疼不疼了,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你说,什么机会?” “密报良王命七月带人前往终南山迎接隐士司马严续,离开了京城。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完成猎杀他的任务,就在此次。” 流火呆呆望了黄泉半晌,忽然咧嘴一笑。 他本是个漂亮的人,笑起来的时候更具魅力,但此刻这个笑容却全没了平常的潇洒迷人,反而看起来有些扭曲。 “不错,总算等到机会了。”他说。“他要是再不离开良王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难道还真要兴师动众地冲进良王府去杀一个区区的侍卫长?这真是太可笑了。现在这个机会真的不错,非常好。” 黄泉赞同地点头。 “七月是个厉害人物,大内第一高手并非浪得虚名,我们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确保一击必中。” 流火“嗯”了一声,一直以来混乱如麻的心情,在已成定局的如今忽然沉静了下来。 不就是杀一个人吗?他平静地想,我又不是从没有杀过人,身为无界的杀手,以前死在我手里的人还少了?哪个人的性命不是性命,为何偏偏对着七月就犹豫动摇起来? 流火,不要犹豫。你是一个杀手,这是你的使命,你不能违抗。 七月若不死,流火就得死,有好感又如何,他到底又算是你什么人呢,难道还值得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吗?就算你再不忍心,你也只需要在杀他的短暂时候忘记他是谁,忘记他对你不寻常的意义,然后,再在此后的岁月里怀念“七月”这个名字吧。不论有多少痛苦和难过,都在以后的漫长时光里独自承受。 他又想起了七月的笑容,想起了那种温暖人心的美好感觉。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七月了,忘记这个对他来说足以称之为珍贵的存在,但无论怎样的珍贵,他还是要用自己的双手,亲手将之抹杀与粉碎。 ☆、潜伏的杀机 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每日行人来来往往,车马不绝,今天更是有大队人马经过,马蹄所过之处,扬起尘土飞扬。 七月坐在马背上,与一辆马车并排而行,马车里的人就是他奉良王之命前去迎接的终南山隐士司马严续。虽说终南山到京城路途遥远,但这归途之中一直天气晴好,也没有别的意外,看来要比预想中的能够更早抵达京城。 但七月却并没有因为这一路的顺风顺水而因此放松,他骑在马背上,一直紧抿着嘴,眉头锁着,显得忧心忡忡。 这里离驿站已经不远,要在天黑之前到达驿馆休息不成问题,眼看目标在望,路途劳顿的卫士们也陆续放松下来。连日在路上奔波,不要说是人,马都受不了,放慢了马匹的速度,有些靠得近的卫士便小声谈起话来。 “头儿,要不要喝口水?” 侍卫铁武勒马来到七月身边,笑着问道。 七月笑笑。“我不渴,你自己喝吧。”说着他四处张望了一阵,嘱咐道:“虽说驿馆就要到了,还是叫兄弟们留神着点,不要懈怠了。” “头儿,你太小心了。” 铁武笑道:“哪就有那么多的刺客。要我说真有人要行刺的话……”他怕被马车里的人听见,探身过去压低声音说:“那司马先生在终南山的时候干掉不是更方便?这会子来下手,不是多找麻烦吗?” “你不懂。”七月摇了摇头。“司马先生住的地方,并不是寻常人轻易就进得去的。当世奇人,自有他的奇处。如今上了路,他的安危就是我们的责任,不可掉以轻心。” “行,你是头儿,你说啥就是啥。”铁武点头,打马回到原来的位置,吆喝道:“弟兄们警醒点,别看着要到了地方就松松垮垮的,成什么样子!” “是!” 卫士们直起腰,打点起精神继续前进,七月拧着眉头。虽说这一路都顺利,可不知怎的,他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隐约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他或许明白,又或许并不是真的明白。 这时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唤道:“七月统领。” 七月急忙靠近车厢,恭敬地问道:“司马先生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司马严续笑眯眯地说:“我只是坐得累了,想问一下统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8 何时才能休息?” “快了。”七月抬头看了一下目前身处的位置,答道:“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驿馆了。” “还要小半个时辰啊。”司马严续伸了伸懒腰,叹道:“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真是坐得我苦不堪言。不过想想统领你每日马背颠簸,只会更加辛苦,都让我不好意思抱怨。统领,你要不暂时不用骑马了,进马车来靠一靠,陪我说说吗?” “不敢。”七月忙道:“卑职的职责是保护先生,怎敢玩忽职守,先生说笑了。” “统领谬误了。”司马严续笑道:“既然是保护我,同车而乘岂非近水楼台,比你远远骑在马背上保护得更加周全?” “这……”七月一愣,一时找不出应答的话,只好陪笑。“先生说笑了。” 司马严续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我可不是在说笑,我是说认真的。统领你真的不考虑进车来与我同乘?难道是嫌弃司马不成?” “卑职怎敢,先生美意,卑职心领了。”听他这样说,七月只好回答道:“只是同车而乘固然距离相近,但万一有事却不好施展手脚,若是因此而危及先生安全,卑职就罪该万死了。” “哈哈哈哈哈!”司马严续大笑起来。“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七月统领,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七月低眉不语,也不去管司马严续究竟认为自己有趣在何处。司马严续笑着说:“早就听说良王属下有位名叫七月的大侍卫,年纪轻轻却已是大内第一高手,我还想着会是怎样威猛如天神的人物,谁知亲眼一见,竟是如此斯文秀气,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马严续一路上闲得无聊,便找七月闲话聊天。说是聊天,多数都是他问而七月回答,问的问题各种各样,包括他几时进的良王府,师承何处,学的哪门哪派的武学,籍贯何方等等,七月也只有一一回答。幸而他性子甚好,被这样问东问西也不至于不耐烦,倒让司马严续赞叹了一番他虽年轻,气度沉稳,将来能成大器诸如此类的话,七月面上道谢,心内却唯有苦笑。 太阳渐渐西斜,而驿站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又一天平安过去,七月的心中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一队人马来到驿站前,卫士们翻鞍下马歇脚,七月并未下马,命铁武拿了勘合进驿站找驿长。不多时驿长急急迎接出来,对着马头连连打躬作揖。 “不知将军一行是良王亲随,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无妨。”七月说:“我等奉良王之命办差,途经贵处暂歇一晚,有劳了。” 驿长连称“不敢不敢”,看到七月下马,亲自来挽缰绳,急急命人将马匹牵到马槽添加草料。七月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说道:“先生,到了,请下车吧。” “可算是到了,我的老腰啊,都要断了!” 司马严续抱怨着下了车,七月随侍在他身侧,一前一后迈步往驿站内走去。 刚进院内,忽听“哎呀”一声,紧接着一样色彩斑斓的东西迎面飞来,七月眼疾手快一把抄住,将其牢牢捏在指间。司马严续探过头来,看清七月手里的东西,不觉诧异。 “哎?这哪来的毽子?” 原来七月手里捏住的,是一个鸡毛的毽子。 “小香!” 这时驿长急匆匆跑了进来,边跑嘴里还边叱骂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谁让你跑到这儿来的!这来的都是官爷,是你玩的地方吗?” 七月定睛看去,只见墙角处站着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眨着一双大眼,怯生生望着他们,以及他手里的毽子。 “爹……大哥哥拿了我的毽子……我要我的毽子……” “什么大哥哥,那是京城来的将军!将军大人还会稀罕你一个破毽子!”驿长一面忙不迭地教训女孩,一面对着七月满面堆笑。“将军,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不碍事 。”七月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女儿?” “是。小的妻子去年没了,丫头没人带,只好放在驿站里。小的没时间管她,到处疯玩,惊扰了将军,罪该万死,还请将军恕罪!” “小孩子罢了,无妨。” 七月随手将毽子一抛,丢到了那女孩怀中。女孩拿着毽子赶紧一溜烟地跑了,七月也不在意,转身对着司马严续道:“先生,请。” 在驿站中安顿下来,用过晚饭后,司马严续早早地就上了床,连日来的马车坐得他骨头都快散架,迫不及待地要去与周公会合。他能睡觉,比他更加辛苦的卫士们却不能休息。在路途自然无法和在王府相比,按班排次还能够得个整夜的囫囵觉,在路上每个人每夜都要值守,安排好上下半夜的次序轮流值夜,哪怕再累也只能够睡上半宿。 安排好晚间值守的事项后,该休息的就进房间休息,该值夜的则在驿站四周巡防护守。七月也不例外,他和铁武轮流值夜,今夜七月值守前半夜,铁武为后半夜。等到七月值完回来叫他,七月睡后半夜的觉,而铁武则接下去值夜到天亮。责任重大,即使身为侍卫首领也没有特殊待遇,幸而这些年来习惯了辛苦,也不觉得如何难以忍受。 夜渐渐深了,也越来越安静。七月握着手中的剑,走在驿站的屋檐下,目光扫过各个静悄悄的房间。一切都很平静,除了虫鸣,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是的,一切都很平静,但七月的心里,却并不因此感到宁静。 有一种隐约的不安萦绕心头,这种不安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只是心怀惴惴。 这是一种对于危险即将到来的预感,仿佛猛兽对威胁生存的危机有着惊人敏锐的直觉,这种预感曾经多次使他化险为夷。然而今天是因为什么?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之下,到底潜伏着什么样的危机? 在无尽黑暗夜幕的掩盖之下,两批黑色的人影正在向驿站逐步接近,渐成包围之势。 潜伏在近半人深的草丛里,全身漆黑,头面全被严严实实包裹着的刺客以最低的声音,悄悄与同伴交流。 “首领到底派了几拨人来?我怎么觉得,这驿站周围,除了咱们,还有另外一批人?” 不光是流火,身为刺客本能的敏感,黄泉也隐隐地觉察出这驿站之外,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还有其他异样气息的存在。难道说,今晚除了他们,对良王这队人下手的,还有另外一拨人马?而那一拨人马,又是抱着何等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只是七月,但绝不可能两批来源不同的人马都是为了刺杀一个区区的良王侍卫长而来,真正的目标,恐怕是朝着那个七月等人严密护送的神秘人物。 “不是我们的人,不知是何来历。”黄泉低声回答。“不过必定也是冲着良王派的这群人来的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19 ,先别着急,看他们要做什么,说不定咱们正好趁火打劫,事半功倍。” 流火与黄泉并没有等待太久,因为那队目标不明的人马,在入夜后不久,就发动了袭击。他们对着驿站,射出了流星火箭。 “火,着火了!” 当流星火箭嗖嗖不绝射进驿站的时候,七月心中一直萦绕的不祥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引魂之杀 良王的人马都是训练有素,虽然遭受突袭也并未如何慌张,迅速反击,但驿站的驿卒们如何经过这些,顿时慌了手脚,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有人慌不择路想要夺门逃命,却被无情火箭射中,倒地打滚,只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现场一片混乱。 “不要慌乱!”七月手中长剑如风,一边拨打射来的火箭一边厉声喝道:“小心乱箭,不要乱跑!弓箭手何在!” 弓箭手迅速就位,向着黑暗之中发起了密集的还击。只听乱箭在空中对撞,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挡过一波密集的箭雨,双方的箭只都射得差不多了,而驿站也已经在先前火箭的攻势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助风势风长火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整座驿站转眼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七月一边命人掩护弓箭手,一边保护着司马严续撤出驿站,同时扬声喝问:“来者何人,只敢暗箭伤人,不敢现身吗?!” 火焰掩映,半天通红,喊杀之声忽然喧天,潜伏的刺客们纷纷冲杀而至,与良王府的众侍卫混战一起,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杀。 城门失火,殃及池渔。驿站失火遭袭,最无辜的就是那些驿站的人员,一个个非死即伤。驿长肩头中了一箭,幸而未伤及要害,跌跌撞撞地跟在七月身后逃出火海,惊魂未定忽然发现什么,顿时又惨呼着要往火海里扑回去。 “丫头,丫头!” 他的孩子没有跑出来,他的女儿还在里面! “回来!”七月厉声大喝,一手将驿长扯了回来。“你要找死吗!” “将军,我的女儿在里面,我的女儿还在里面啊!”驿长凄声嘶吼。“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救她!” “你进去也救不了她!” 眼看火势冲天,一个小女孩没能及时逃出,根本就不可能有救了,此时再冲进去救人也是白费力气,徒然送死而死。眼见驿长挣扎不休,七月正要下手打昏这快要歇斯底里的男人,忽然,他听见火海之中传来了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丫头,丫头啊!” 听到女孩的哭声,驿长几乎疯狂了,不顾七月强有力的禁锢,死命要挣脱他的手往火场里冲。“你放开我,让我进去救我的孩子!放开我!” 七月眉头一皱,一咬牙,扬起一掌劈在驿长颈后,当场将其打昏,喝道:“铁武!” “头儿!” 铁武一刀砍倒一个刺客,几步赶到七月身边,只听七月说道:“先生暂时交由你,我去去就来!” 铁武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七月一个箭步,已经冲进了火海之中。 “头儿!” 眼见七月身影消失在烈火中,铁武目眦欲裂,司马严续这时却在一旁轻叹道:“看似冷面无情,终存恻隐之心。是福,是祸,不可知矣。” 他对着铁武一笑,面对眼前这番混乱厮杀的场面,竟然气定神闲。 “铁侍卫不必顾虑在下,在下虽不才,区区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小心!” 寒光一闪,一柄钢刀差点劈中犹在震惊的铁武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司马严续衣袖一扬,一掌挥出,重重拍在那黑衣刺客的胸口。刺客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铁武惊愕得瞪圆了一双虎目,司马严续已经收回了手,说道:“铁侍卫,不要再走神了!” 他拍了拍声,朗声笑道:“来者可是要取司马严续性命的?司马严续在此,欲得某项上人头者,尽管一试!” 笑声甫歇,司马严续衣袖一甩,火光中只见他的身形就如灵活的泥鳅一样左闪右蹿,转眼之间就没入黑暗之中,了无踪影了。 “先生,先生!” 谁都想不到司马严续竟然就这样自顾自地跑了,跑得还这么快!他这是专门练过的吗,这份跑路的功夫,堪比草上飞! 司马严续这一跑,不仅打了良王卫士一个措手不及,刺客的阵脚明显也乱了,立刻有人追着司马严续的方向而去。铁武既担心七月又震惊于司马严续跑了,乱局之中实在顾不得许多,司马严续丢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急忙带人沿着司马严续的方向一路追去。 “快追!” “可是头儿还在里面!” “顾不了那么多了!司马先生丢了大家都是掉脑袋的罪,头儿出来自己会找到我们的!” 火场之中浓烟滚滚,七月撕下衣袍一角蒙住口鼻,尽量屏着呼吸,循着女孩哭喊的声音艰难前进,终于找到了被围困在火场一角的女孩。她所处的位置三面是火,只她栖身的一小块地方侥幸是个死角,再加上风向正处在上风口,否则即使不被烧死也被浓烟呛死了。七月顾不得许多,飞脚踢开燃烧挡路的木料,冲进去将女孩一把抱起,就向火场外奔去。 他抱着女孩一路狂奔而出火海,纵然他身手敏捷,但毕竟火势实在太大,一进一出之间,他的身上也已经被多处烧伤。幸而救出了女孩,七月心头总算略松,刚到火场之外,还未来得及将她放到安全的地方,这时他忽然听见耳边响起女孩子嘶哑的声音。 “大哥哥,你看到我的毽子了吗?” “什么?” 七月一愣,蓦然一股冰冷凉气在胸前炸开,纵使他察觉不妙急速做出了反应,但那一柄锋利的匕首,还是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中计了! 这看似年幼无知的小女孩,竟然是个杀手! 惊怒交加之下,七月几乎是本能地一挥手,将怀中女孩重重地扔了出去! “啊!” 女孩子像破布口袋一样飞了出去,也不知是否造化弄人,七月只是随手一扔,她在落地的时候头颅却正正撞在驿站前面的大树干上,只听喀嚓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倒在树下再无声息。 先前被七月打昏的驿长却偏在此时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女儿被七月扔出撞在大树上,顿时惨叫一声,发狂地扑了过去,抱起女孩小小的身体,惨号起来。 “丫头,丫头!” 女孩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低垂着,明显在撞到树干的时候折断了脖颈,已经不可能有救了。驿长哭喊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七月咆哮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她只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杀她!赔我孩子,你赔我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0 孩子命来啊!” 七月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那被利刃插进的地方,鲜血正在慢慢地往餐渗出。但身体的伤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惊诧莫名,他看着驿长悲痛欲绝的表情,又看着那女孩子无声无息倒在那里的尸首,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畜牲,你杀我丫头,我跟你拼了!” 驿长随手捡起不知哪个刺客或是侍卫掉在地上的刀,向着七月发疯地扑了过去,七月几乎无法反应,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举刀砍了过来,竟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七月忽见那如疯虎般扑来的驿长猛然瞪大了双眼,紧接着手中钢刀落地,整个人慢慢软倒下来。只见他的背后,不知哪里来的一柄短刀,正正插进了他的后心,将他一击毙命。 七月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黑衣刺客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驿长倒在地上的尸首,驿长虽死,仍旧大睁着不甘心的双眼,眼中刻骨的恨意,却至死不曾消失。 “还我孩子命来!” 七月茫然地看着驿长的尸首,又看了那一刀刺死驿长的刺客一眼,随后慢慢低头,看了看胸口露出的刀柄。 这柄匕首既薄且短,加上他及时闪了一下,未能插中心脏,否则一刀就能让他丧命。但即使这样,他也受伤极重,根本不敢拔出匕首,否则定要血流过多而亡。 他不知道,明明是那女孩下手暗算了自己,明明是个刺客,为什么转眼就变成了无辜的柔弱女孩?那具尸体就躺在那里,还有她的父亲,他不敢看,不能看,不知道是为什么。 ☆、黄泉一剑 他转头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不要说司马严续,就连自己手下的良王卫士也全都不见了,而他正陷在一群黑衣杀手的重重包围之中。 “你的手下,还有那帮人,都追着那司马先生跑了,现在这个驿站,就只剩下我们和你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包围他的刺客中,那为首的黑衣人宝剑一举,开口说话了。 “我们原本就不想无谓的杀人,想不到那司马先生如此知趣,省了我们多少麻烦。七月统领,你眼下身受重伤,已成强弩之末,是打算做困兽之斗呢,还是乖乖自裁,大家都省了麻烦?” “哦?”七月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同一批人,你们要杀的人,是我?” 他看了看不远处横躺在地上那女孩子的尸首。 “这个小女孩,也是你们的人?” “哈哈哈,她可不是。”刺客首领放声大笑起来。“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是我们的人?只不过不把真相告诉你,谅你死了也不安心。实话对你说无妨,不仅仅是她,这个驿站所有人的身上,都早就被下了引魂蛊,就等着你们飞蛾扑火。平时他们与常人无异,但只要蛊母发动,就立刻会变成最好的杀人傀儡。” 七月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慢慢吐出了四个字。 “禽兽不如。” “能够杀你,一切都值得。大侍卫长,怪只怪你声名在外,如果不是这样的小女孩,又有谁能近得了你的身?” “无耻!” 七月两眼泛红,那张从来都是温和有加的容颜上,此时却泛起了真正狰狞的杀意,慢慢举起了手里的剑。 “想要杀我,可以,那就凭你们的真本事来吧!” 流火站在黄泉身后,双眼紧紧盯着人群中七月的身影。七月的脸色煞白,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冷汗在不断往下流,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而那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真的要死了。 刀剑碰撞的声音像从很远处传来,又像就在耳边敲击,流火始终站着没有动。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厮杀的人群,看着七月矫捷的身影,看着他掌中那闪着寒光的利剑毫不留情地收割同伴的性命。 星魂剑,剑出断人魂,即使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七月的战力也仍然不容小觑。 他真是漂亮,看着七月挥剑的身影,流火呆呆地想。战斗中的他真是漂亮得无以伦比,既强大又美丽,可就是这么美丽的人,他就要死了。 围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都久攻不下,要不是有引魂蛊在先,暗算伤了七月,硬碰硬地对战还不知道结果如何。黄泉出道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扎手的对象,而且对方还如此年轻,难掩心中挫败。他更觉得奇怪,那柄插中七月胸口的匕首上可是喂过毒的,七月就算没被刺中要害也该中了毒,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要毒发的迹象?混战中他又发现本该上阵的流火居然只是站在不远处呆呆观看,大有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的意思,不觉暴躁起来。 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混账小子! “流火!你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动手!” 黄泉一声喝叱,惊醒了发呆走神的流火,意外地却也惊到了七月。听到“流火”这个名字,七月骤然看向了流火的方向,虽然只是目光相接的短暂一瞬,流火却仿佛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与痛心。 流火一咬牙,纵身蹿了过去。然而就在他靠近战圈的刹那,七月压抑已久的伤势就在此时突然迸发,被黄泉及时抓住破绽,一剑刺进了他的腹部,流火冲进战圈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黄泉锋利的长剑在七月体内用力一搅,随后狠狠拔出,飞溅而出的大泼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落地即染黄土。 七月本已重伤的身体再度受到这样惨烈重创,铁打的人也煎熬不住,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星魂剑就落在他的手边,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将它拾起。 黄泉右手掣剑,左手利落地探入靴筒取出解腕尖刀,跨前一步,挥刀就要割下七月首级,流火脑中“嗡”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已是本能地大喝一声:“住手!” 黄泉手下一顿,吃惊回头,流火已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至,还没容黄泉回神,肩上挨了重重一掌,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你干什么!” 他无法置信地看到流火将瘫倒在地的七月一把背起,捡了他的星魂剑头也不回地就向远处狂奔而去,竟是一溜烟地逃了! 这事来得太突兀,太不可思议,谁都不敢相信,奉命杀人的杀手,竟然抢了要狩猎的目标在同伴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在眼前上演,即使是杀人无算的杀手们也全都惊呆了。黄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声嘶吼道:“流火!你疯了吗!” “黄泉,抱歉!”流火的声音传来,已经在很远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1 的地方。“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让他死!我只还他这一次情,下次你要怎样,我都不会再管了!” “混蛋!”黄泉简直要气疯了。他万万都想不到等待谋划了许多的行动眼看就要成功在即,却被人横插一杠破坏,而这个破坏的人还是自己人,是此次共同执行任务的搭档! “没有下次了!完不成任务,你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要想明白!” 流火没有再回答,或许是听见了不愿再回答,或许是已经跑得太远听不见了,毕竟流火在无界中号称是轻功第一,逃命的本领无人可及。但他以为他能逃到哪里去?无界的杀手自进入无界起,每个人都服了首领赐下的慢性毒药,三个月之内如果得不到解药,必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流火不是不知道这点,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更痛恨这一点,他渴望自由,但他也惜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黄泉十分确信流火早就逃出了无界,绝不会甘愿为无界卖命到今天。 但他现在却公然救走了七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七月!这无异于背叛组织,也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 黄泉不明白,他不能理解流火在想什么,更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走七月。七月与流火,这两个立场就像鹤与蛇一样完全相反的人物,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奇特的瓜葛? “黄泉,怎么办?” 一众刺客这时才陆续回过魂来,再怎么不敢相信,事实已经发生。他们的同伴毫无征兆地背叛了他们,抢了眼看就要得手的猎物逃之夭夭。 黄泉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追!” ☆、命悬一线 流火背着七月在密林间飞奔,七月的伤不是一般的重,如果说胸前那一刀堪堪避过了要害,腹部中的一剑却足可致命,就算流火点了他身上所有能起到止血作用的穴位,又用布条紧紧勒住伤口,他的血也还是在不停地往外流。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有多少血,再这样流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失血而死。 “七月,坚持住,你坚持住,我这就给你找大夫,一定要坚持住!” 这天天还没有亮,济生医馆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砰砰的巨响,同时伴随着男人凄厉的吼叫声:“开门,快开门!有大夫吗,有人要死了,快救人,快救人哪!” 七月的意识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他只觉得自己一时像在水里漂,一时又像在火里飞,一忽儿掉进了岩浆里,一忽儿坠进了冰窖,时而冷得发抖,时而又热得难受。眼前重重叠叠都是光怪陆离的鬼影,耳边声音也忽远忽近,像是鬼哭又像是狼号,断断续续呜咽不绝,让他不能有片刻的安宁。 我很累,请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吧。 但他却不能安心的睡去,总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每每在他想要放弃,就此沉眠不醒的时候将他唤回,顽固地不肯让他堕入那永眠之乡。 流火一时冲动之下抢了七月,等到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时已经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他知道不要说整个无界不会放过他,只凭他破坏了眼看就要成功的行动,黄泉也不会放过他。黄泉虽然看起来脾气颇好,但游走在黑暗世界中的人,岂有真正好性情的,更何况自己这一下,等于是彻底背叛了他的信任,这要被他抓到,不死也要脱层皮。 幸而黄泉只是个杀手,不是官府中人,既不能明目张胆地挨家挨户搜查,更不能光天化日闯进每个医馆找人。也许是流火运气好,或者是七月命大,这家济生医馆的馆主孙问不仅医术高超,更有医者仁心,在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开门看到流火狼狈不堪的样貌和七月鲜血淋漓的惨状后,只是惊愕了短短的时间,就赶紧投入抢救的工作中去。他连续忙了四个时辰,为七月止住了出血并且缝合好了伤口,但七月毕竟伤得太重,虽然伤口缝合好了,血也止住了,仍旧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七月原是王府中人,照理说这重身份亮出来可以让他得到官府的帮助,但流火并没敢说实话。一来自己杀手的身份担忧见光死,二来也因为这次的刺杀,除了自己这拨奉命取下七月性命的杀手外,还有另一拨冲着七月所要保护的人来的刺客。他虽是杀手也晓得眼下朝廷里各派系争权夺势的厉害,这当地的官府究竟是哪派的也搞不清楚,万一是良王死对头那一派的,一不留神怕反而害了七月性命。 于是他对馆主谎称自己和七月是兄弟俩,姓刘,自己叫刘火,哥哥叫刘月,因为外出行商,在半道上遇到强盗,兄长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祈求大夫救命。或许是流火表现得非常可怜逼真,又或许是七月天生温和的气质一看就不像个坏人,总之流火成功地骗取了馆主的信任,留下七月加施以援手。 七月伤得很重,最厉害的就是胸腹部那一刀一剑,先前救小女孩时身上又多处烧伤中了火毒,情形十分危急。虽然拔了刀,血也止了伤口也缝合好了用了最好的金创药,吊命的药汤也灌了进去,但毕竟受创太重失血又多,命悬一线。 “孙大夫。”流火握着七月的手,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你给我一句实话,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他能撑得过去吗?” “不瞒你说,他伤得真的很重。”孙问说:“换了旁人,也许早就死了。但你这位大哥的生命力真是强韧,伤成这样还能支撑下来,我行医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求生意志这么坚强的人,应该还有希望。要是今晚他能顺利退烧,就能够活下来。不然,就只有准备后事了。” 流火一下坐在板凳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孙问同情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说道:“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吧。他最危险的就是今天晚上,现在不养足精神,我怕你晚上没有精神应付突发状况。” 流火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麻木地点头。孙问叹了口气,他必须要赶紧熬药准备工具,准备晚上的突发状况,于是再三叮嘱了流火几句,告诉他万一发现情形不对立刻去叫他,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你还是要死吗?早知道就不救你了,一刀来个痛快,倒省了多少麻烦。” 瞧着昏迷中的七月那消瘦的脸庞,流火喃喃自语。 “这下好啦,你就要死了,我呢,也是活不成了。什么也没赚到,反而连老本都赔了进去。想我流火聪明一世,到了怎么就干了这么一桩傻事呢,做笔这么赔本的买卖,真是太不划算了。” “我要知道是谁要杀你。”他自言自语地说。“肯定是你得罪过的人,不过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到底是哪个呢?”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2 他想着想着,一下子发起狠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不管是谁,你要是死了,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一定会找到是谁雇佣无界杀你,然后砍了他的脑袋去祭奠你。” 说到这里,他呆了一下,忽然一阵悲从中来,捂住脸,呜呜地抽泣起来。 “为什么要死呢?我不想祭奠你,我不想要你死。我现在明白我的心了,我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让你死的,可你却要死在我的眼前了吗?七月,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明明不想要你死,却还想要杀你,于是你就要死在我的眼前来惩罚我吗?那等到我下去找你,你是不是也不会理我了呢?” 七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表情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他听不见流火伤心的哭泣,看不见他后悔的眼泪,只是在生死之间,挣扎沉浮。 流火又是伤心又是悔恨,好像一个孩子,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时候才意识到它的可贵。但他实在太疲倦了,激烈的情绪只是让他体力更加不支,终于趴倒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他仿佛隐约听见了七月的声音,一下惊醒过来。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七月还是没有醒来,但是他的状况较之白天,却似乎有了恶化。 他躺在那里,却不像白天时候那样平静。本来失血过多应该苍白的脸颊,此刻却红得不正常,流火用手一摸,烫得他悚然一惊。只见七月的眉头紧紧皱着,不时痛苦地呜咽两声,手脚无意识地一下一下痉挛着,分明是烧得抽筋了。 流火呆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妙,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大夫,孙大夫!” 孙问赶过来的时候,七月的情形已经非常不好,高烧让他一阵一阵的抽搐,却连微弱的呻吟都发不出来了。这个昏迷的年轻人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快去厨房把熬好的药端过来。”孙问馆主冷静地吩咐学徒。他早已预料到今夜是七月的危险期,挺过去就能捡一条命,挺不过去就此一命呜呼,纵然大夫医者仁心,毕竟见惯生死也不慌张,但同样见惯生死的另一个人,流火此时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药飞快地送了过来,孙问吩咐学徒帮忙将药灌进七月口中。但七月这时已经烧得完全丧失了意识,不像白天的时候还能将药咽下去,此刻他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药汁强行灌入毫无作用,顺着口角全都流了出来。 “师傅,他喝不下去了!”学徒焦虑地说:“药全都流出来了!” “让他喝下去。”孙问说:“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喝下去!” 他抬头对流火吩咐道:“刘小哥,你过来抱着你大哥,我和小五撬开他牙关,把药灌进去。” ☆、险死还生 流火惶惶然地照做,将七月从床上抱起,横放在自己怀里,孙问和学徒两人合力,一个用银勺一点点撬开七月的牙关,一个将药汁小心地灌进他的口中。或许是心中正干渴之极,药汁入口,纵然苦涩也是水分,七月本能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将那掺着浓郁苦味的汁水咽入了喉中。 “谢天谢地,他还能喝!” 三人配合,虽然情形紧急但在富有经验的大夫指导下却并不手忙脚乱,将一碗药都给七月灌了进去。 药汁灌下后,孙问又命流火和小五两人将七月全身的衣服尽数脱去,自己以药棉蘸上特制的药酒,擦遍他的四肢躯干,尤其是在重要穴道的部位反复擦拭,直至泛红起泡。满室俱是刺鼻古怪的药酒气息,七月裸//露在外的肌肤全被擦得通红,这样足足擦了有一个时辰,孙大夫才罢了手,取出药箱内的金针,开始为七月下针。 就这样,三个人围着垂危的伤者,一直忙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时分,远处隐约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孙问大夫取出最后一根金针,浑身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筋疲力尽的瘫倒在椅子上。 “师傅,您不要紧吧,师傅!” 七月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去,灼热的体温正在向着正常回落,经过医者一夜不眠不休的与死神鏖战,他的命终于算是保住了,只是医者也已累得快要虚脱。 “我没事。”孙问摆了摆手。“只是有点儿累了。” 他看看满眼通红的流火,又看看昏迷不醒的七月,安慰道:“刘小哥,你安心吧,你大哥的命,这算是保住了。他的生命力和求生意志都是我所见过最顽强的,实在令人佩服。接下来只要安心调养,慢慢就能恢复过来。” “谢谢您,孙大夫。”流火真心真意地道谢。“您对他的救命之恩,流火没齿难忘,这辈子难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好了,谈什么做牛做马。医者父母心,这本是身为大夫应该做的。”孙问疲倦地笑道:“只是岁月不饶人,以前三天三夜不睡都撑得住,现在别说三天,一个晚上就有些吃不消了。我先回去睡一会儿,要有什么不妥,你再来找我吧。” 流火心中感激难以言喻,坚持将孙问送了回去。他无比庆幸自己在以往的杀手生涯里从来没有伤害过大夫,否则此刻蒙受如此仁慈的医者大恩,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 回到房间,流火在七月床边坐了下来。一夜未睡的他没有半点睡意,只是怔怔瞧着七月的睡脸出神。 “唔……” 一直没有意识的七月忽然微微动弹起来,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以及与之相伴的,含糊不清的呓语。 流火听不清他含糊的呓语,直到看到他垂在床沿的手微微动弹,手指颤抖,似是想要抓住什么的样子,心里一动,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七月!” “小风……小风……别……” 他终于听清了七月的呓语,似乎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我在这,我不走,你别怕!” 流火慌忙满口答应,他不知道小风是什么人,但一定是对七月非常重要的人,让他昏迷之中也念念不忘。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答复,七月的身体仍是不安地挣动着,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在他的脸上,流火竟然看到了一种近乎恐惧的情绪。 “到哥哥这来……别去……危险……” 哥哥?七月有个叫小风的弟弟吗?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 不论七月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流火只知道必须安抚此刻显然是困在噩梦里的他。想来想去,他俯下身体,将七月紧紧抱在了怀里,在他耳边不断说道:“我就在这儿,我就在这儿,我很安全,我哪里都不去,就在你的身边!哥哥,你要活下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3 为了小风,你一定要活下来,你听到了吗?哥哥!” 从破晓到天亮,流火再没有片刻的合眼,他守着七月,喂他喝水,给他擦汗,更是来来回回地抱着他,也不知道喊了多少声日后让他回想以来发誓打死都不能让七月知道的“哥哥”。但那时的他完全没有半点日后那些吃亏占便宜的念头,只想着能让七月安心就好,七月能安心,别说叫他声“哥哥”,哪怕要叫他“爷爷”流火也都认了。 天亮了,当温暖的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七月终于从深重的梦魇里摆脱,沉沉安睡过去。 看着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七月,流火油然产生了一种极度欣喜的成就感,喜悦伴随安心而带来的沉重疲倦随后击垮了他,趴倒在床头,几乎是眨眼间就睡得人事不知。 七月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重,全身上下软得像棉絮一样,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陌生的房间。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身在何处。如此发呆过了好半天,他慢慢转头想看看周围环境,于是床头一颗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这一动不要紧,那颗脑袋“刷”地抬起,露出一张看着很眼熟的脸庞来。 流火虽然睡着了,潜意识里对七月的动静却依然很敏感,七月这一动,他就立时惊醒过来,睁眼便看见那人一双幽黑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先是一惊,随后大喜。 “你醒了!” 听到这很熟悉的语调,七月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从那鸟窝般乱糟糟的发型之下辨认出了似曾相识的脸,哑着嗓子说:“流火?” “哎!”流火重重地点头,开心地笑了。从他抢走七月疲于奔命又一直悬着一颗心,身体又累心里又煎熬到现在,本来健健康康的脸色现在熬得黄黄的,黑眼圈也变得老大,只这一口白牙还是亮闪闪的,一笑之间多少露出了原本的活泼气息。 “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水!” 流火忙忙地跑去倒了杯水,然后回到床头坐下,一手把七月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随后端过茶杯,一手持杯,一手拿着勺子舀水喂他,动作轻柔而娴熟,既能够顺利地喂七月喝水又不会因为扶他起来而牵痛他的伤口,真是一气呵成。七月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抱了起来,等流火举着勺子舀水送到唇边的时候,他看了看流火严肃关切的表情,嘴唇微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垂下眼帘,一口口地喝下他喂进来的水。 他确实是渴了,这水中又掺了纯正的花蜜,喝下去微甜清凉,润喉解渴,极大地缓解了他心中的干渴。 喝了小半杯,七月摇摇头表示不要喝了,流火才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回去,给他盖好被子。 “我在哪里?”七月的声音还是很微弱,但总算能够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虽伤重虚弱,头脑却很清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倒下前看见了流火,知道流火和那群刺客是一伙儿要来杀他的。他倒下的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有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他会躺在这里,流火明明是要杀他,为什么现在又守着他,一副关切倍致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理解,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济生医馆,是这里的馆主孙大夫救了你。”流火快速地回答。“你伤得很重,要不是孙大夫,你就死啦,你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七月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半晌都不说话,流火被他看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答得哪儿不对,忽然意识到他刚才问了自己两个问题,第二个还没回答,可这叫他怎么回答呢? 好半天他才摸了摸鼻子,带着点认命的态度悻悻地说:“没错,我是奉命来杀你的。我早告诉过你我是杀手啦,要杀谁都不是我自己决定的,这次的任务是你,我也没办法。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不是没动手吗,你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跟我可一根手指头的关系都没有,我压根就没有碰你嘛。” ☆、七月的好日子 自己在必死的情形下未死,被带到了医馆寻医施救,并且流火还守在身边。就算七月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到此还推测不出最可能的情形的话,那就简直是白痴了,只是他实在不敢相信。流火是无界的杀手,而无界的纪律他再清楚不过,在执行任务时失手都要受到极严厉的惩罚,何况这种公然背叛的行为?他从同伴的手里抢走了自己,就等于把他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这样做为了什么,值得吗? “你救了我……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不想你死掉,想救就救了!”流火仿佛有些不耐烦地嚷了起来。“身上都开窗了还不安安分分地养伤,想这个想那个,怪不得瘦成这样,心思太重吃什么都不长肉!” 七月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意,轻轻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流火吃惊地看着他,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流火呆呆看着七月,七月现在的样子很消瘦很憔悴,一点儿也看不出往日的风采来,可流火还是觉得很好看,连那因高烧而干裂起皮,大大小小全是细微裂口的嘴唇都觉得漂亮得不得了。他就这样盯着七月的嘴唇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躁起来,咽了咽口水,有些纳闷七月的嘴唇又不是水蜜桃,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要扑上去咬上一口的古怪想法到底是在闹哪样。 他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七月凉凉的手,轻轻说道:“你可别怪我,我毕竟是杀手,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我原是下了狠心要完成任务的,可事到临头实在动不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你要死了,心就像刀割似的疼。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就算自己死掉,也不能让你死,不然再往后活着,也是一辈子的疼,我不想一辈子都过得那么疼,那么难过。” 七月没应他,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他轻微的呼吸一颤一颤,就连人的心仿佛也要跟着柔软的颤抖起来。 七月醒了过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流火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七月眼下非常虚弱,毕竟伤得太重。 那被当作傀儡杀手的女孩毕竟年幼,即使中了引魂蛊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力道也不足以一刀致命,七月胸前的那一刀位置虽险,刺得尚不算深,可腹部那一剑,却是实实在在的重创。 黄泉下手既狠又辣,唯恐他不死,利剑还在体内转动了一圈,创口极剧,虽说从里到外层层缝合好了,但不经过长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4 时间的调养根本不可能恢复,在伤口愈合期间连下床走路都困难,更别提回京复命这种完全不可能的事。但他们又不敢就这么住在孙大夫这里,只怕黄泉万一找上门来,连累了善良的大夫。最后还在是孙问大夫的帮助下,流火在这条街上租了一户小院供两人栖身,好让七月这段时间能够在此养伤。 于是七月开始了每天醒了吃,吃了睡的生活,如果不是受伤太重,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打趣自己,终于过上了养猪般的好日子。 “七月,七月!” 七月呆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躺在靠椅上晒着太阳打盹,远远的传来流火兴高采烈的声音。他手里捧着一个盖碗,正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但他跑得很稳,碗里的汤汁一滴也没洒出来。 “七月,这是隔壁张大婶特意送来的老母鸡炖的汤,你快趁热喝了吧,可鲜啦!” 流火在这里住了下来,别看他在七月面前动不动就炸毛,给七月留下一个嘴毒的印象,对着这些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却嘴甜得很,很是讨人喜欢。对于他编造出来的故事,骗取了不少同情的眼泪,唏嘘一番这可怜的小哥儿俩,也感叹幸亏有个这么好的弟弟,当哥哥的才能捡回一条命。对于流火声称自己两人是兄弟,并且擅自给他改了个名叫刘月一事,七月并没有反对意见,反正当哥哥的那个人是他,流火对着外人的时候还得叫他一声哥,他也不吃亏。 这些日子除了照三餐吃药以外,也是照三餐的滋补。流火听说黑鱼汤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于是每天一条新鲜黑鱼烧汤,喝得七月现在听见黑鱼两个字都头疼。幸好别看流火是个杀手,下厨的手艺居然还很不错,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这做那,恨不能一天就能把他补回来似的。还别说,七月的伤势恢复得的确很快,不久前还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已经能够下床,偶然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了。 看着七月接过汤碗,鸡汤刚出锅,还是滚烫的,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流火蹲在他对面瞧着着他喝汤,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好喝么?” “好。”七月说道:“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我不用啦。”流火笑嘻嘻地说:“刚在厨房已经喝过了,这是给你的,你慢慢喝。你是伤员,快点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七月点点头,轻声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你都瘦了。” 流火伸手摸了摸脸,不以为意地说:“我这可不叫瘦,叫做精干。你那才叫瘦,简直风吹吹就能倒的样子,这会子对人说你是大内高手,保证没人会信。” 七月笑笑,不置可否。鸡汤的确很鲜,里面还加了几味滋补的药材,喝完了全身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只是喝过之后困意又袭了上来,他明明刚刚才睡醒,不想就这么又睡了,于是慢慢扶着椅子把手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流火见他的动作,赶忙上前几步,一手搭住七月胳膊,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他就这么扶着七月在院子里慢慢遛弯,一边走,一边嘴上还不闲着。 “哎哎,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伤口才刚刚愈合,多躺躺才好,你就是不听。明明伤口还疼得要死非要满院乱转,我就说你看着老实,其实犟起来比谁都要会瞎犟!” 七月忍着伤处牵动的疼痛,慢慢说道:“我的伤已经愈合了,现在就要多活动活动才好。总是躺着血脉不活,身体复原得会更慢。” “哼!”流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这走路的姿势有多好看,亏了小爷扶着还这一副弯腰躬背的样子,叫人看了还以为七老八十了呢,你不在乎我都要替你叹气,所谓大内第一高手的形象啊!” “没事,这不没别人看见吗。”七月一笑。流火一怔,只见七月笑着继续说道:“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所谓大内第一高手的这种形象。” 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再往深里联想了一下他话里的含义,流火心里突然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赶紧深吸口气,压住这不听话的胡乱心跳,“切”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谁乐意跟人说,大内第一高手好了不起吗?还不是被打了个半死,小爷才不稀罕认识你!” “是。”七月笑道:“是我三生有幸认识了你,而认识我,只好算你倒霉了。” “算你识相。” 流火嘴上说的凶,到底还是更加尽心尽力地搀扶着七月,生怕一不留神让他摔到地上自己就罪该万死了。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绕着院子慢慢转圈,七月终究身体虚弱,走不了多久便没了体力,头上冒汗走不动了。 “是不是累了?走不动了?” “有点儿。”七月轻轻喘息。 流火转脸看了他一眼,英气的眉毛倒竖了起来。 “什么有点儿啊,明明就是要趴下了吧?我可算是知道你老底的,对我逞强,也不看看我是谁!” 流火说完也不啰嗦,他一手本来就扶在七月腰上,这时干脆身体一斜,另一只手在他腿弯处一托,一下就把七月打横抱了起来。七月猝不及防,被他这样暧昧的抱法闹了个满脸冒火。 ☆、鸡飞狗跳的闹剧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看着他耳根都红了,流火恍然大悟,却又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抱你,你走得回去吗?” 素来好脾气的七月到这时也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的温顺与隐忍,那是他的地位以及处境使然,不得不以卑微的姿态示人。可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骨子里也是有傲气和侵略性的,在流火这个和他平等的对象面前,绝不甘愿于呈现出如此弱势的姿态,更何况流火比他还要小上好几岁,被这个像他弟弟一样的少年打横抱在怀里,实在让他感到难堪,不由自主地暴躁起来。 “你就不能背吗!” “我这个姿势抱起来不是正好吗,背还要拧着劲!更别说你是肚子上挨了一剑,背着不会压到伤口?”流火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现在来害羞,又不是姑娘。你以为你昏迷的时候我抱的还少吗?不怕告诉你,看都看光啦!” “你……” 七月给他噎得无言以对,论斗嘴一百个他也不是流火的对手。流火抱着他大踏步地回到了榆树下,把人放回了躲椅上。见七月躺下去的时候仍是拧着眉头,只好又说道:“你这个人真怪,给人在大街上羞辱成那样,该生气的时候你不生气,这一丁点小事你倒恼了。又没人看见,就算人家看见了,你个走不动路的伤病号,叫人抱来背去不是很正常吗?” 七月默然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是我斤斤计较了。” 他认输了,流火却没就坡下驴,反而把头探到他面前,一脸笑得很是欠打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5 的表情。 “喂,七月。” “嗯?” “刚才我突然想了起来,你之所以不高兴,该不会真是觉得我那样抱你,显得好像你是个姑娘家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七月虽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却也不想接他的话茬,只垂着眼不予理会。无奈他虽不想找事,流火却偏要招惹他,就听流火接着笑道:“老实说,你要是个姑娘家,还真就只能嫁给我啦。”说着他还凑了上来,对着七月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细看看你长得还真不错,叫我勉为其难娶了你也不算差啦!” “滚!” 七月终于爆发,怒吼一声,一脚踹在流火身上。流火没防备,被结结实实地踹到了,往后一下跌坐在地。不过这一脚威力有限,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充其量跌一下而已。只是他虽不怎么样,七月却惨了,身上本来就有伤,大怒之下做此剧烈动作,牵动了初愈脆弱的伤口,只疼得他一下瘫倒在椅子上,捂着腹部,脸上一阵阵冒冷汗。流火原本想着戏谑逗他,没想到玩大了,顿时慌了手脚。 “七月,七月你怎样了?你别吓我,我只是逗你玩呢!你答应我一声,别吓我呀!” 七月哪里还答得出话来,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冷汗不停地往下流,只把流火吓得魂飞天外,跌跌撞撞跑出去,冲向济生医馆找孙大夫救命了。 孙问大夫被流火十万火急地拉了过来,赶紧检查七月的伤势如何了。幸而七月虽然被流火惹得怒火中烧,那一脚也并不是拼了命地踢出,所以伤口虽因动作过大而牵得剧痛,还好并没有真的裂开来。 “你们这哥俩也真是,没事瞎胡闹什么?” 见七月并不是真的有事,疼痛缓过劲后就恢复过来,孙问大夫放下了心。想起流火六神无主跑来的时候一个劲地说自己闯祸了,平常总是见人三分笑的讨喜小脸惊得煞白煞白的,又好气又好笑。 “还真跟我那俩傻小子一样离不得又见不得。不在一块的时候整天想,真到了一块又天天打,你们俩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也这样不懂事吧?” 虽非严厉训斥,但被这样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辈温言责备,两个人也都有些灰溜溜的。七月低着头,小声说:“是我不好,小弟和我开玩笑,我却和他当真动气,都是我的错。” 流火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看不出来,你“小弟”两个字叫得倒挺溜啊!难道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一脸温良的样子全是骗人的?但说到底今天这事儿也是他恶作剧惹出来的,七月疼得脸色煞白满脸冷汗的样子还在眼前,让他想想就心有余悸,再也不敢胡闹。当下也跟着唯唯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兄长生气了。 “这不就好了,能有多大的事儿,闹得鸡飞狗跳,眼下又争着认错。”孙大夫笑道:“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刘家老大,你是没见到你昏迷那时候你兄弟的样子,真是拿他的命换你的命都愿意。兄弟如手足,有这么个好兄弟实在难得,要好好珍惜这份手足之情才是啊。” 七月深深看了站在旁边低垂着头的流火一眼,点了点头。 “是,我明白。有这样一位小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份,我会好好珍惜。” 孙问馆主留下几贴药走了,剩下七月和流火两人在院中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流火才小声道:“那个……刚才……对不起,我只是逗你玩的,你别当真。” “没事。”七月说:“是我小心眼了,我不该发火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流火高兴起来,伸手去拉七月的手。“既然你也这样说了,那咱们就讲和吧!我以后不随便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出脚踢人,你现在不比往常,那伤可还没好。” 七月忍不住笑了,说的好像他有多么暴力倾向似的,不过他现在确实一点都不生气了,相反心情还甚愉悦。他抬起头来,看着流火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回想刚才的事,两人自己也觉得实在太幼稚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互相对着笑笑,总算是风平浪静了。 流火给自己也搬了把靠椅,在七月旁边坐下,抬手轻轻戳了戳七月,说道:“哎,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算是发现了,你这人根本就是表面看着老实,其实骨子里蔫坏!” 给他这样数落七月也不生气,笑着反问道:“哦?我哪里坏,被你发现了?” “你当着孙大夫的面一口一个小弟,是不是心里得意得很?对着别人都一副老实样子,占起我便宜来倒是半点都不含糊啊!” 流火念念不忘七月那声“小弟”,虽然兄弟的身份是他自己先提出的,但真被七月喊小弟,又不服气得很。他愤愤不平的样子让七月忍俊不禁,笑道:“真要命,对人说我是你兄长的明明是你自己,现在却来秋后算账,把罪过都扣在我头上。再说我本来就比你大好几岁,兄长二字还当得起吧,就算叫你一声小弟也没错,又怎么能算占你便宜。” “哼!” ☆、温柔情愫 流火虽不服气可也没有多少反驳的余地,但即使如此他嘴上也是不会轻易服输的。“我才不是你的弟弟,你的宝贝弟弟是小风,跟我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不料话音刚落,就见七月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小风,还知道他是我,弟弟?” “啊?”流火愣了一下,见七月神色不对,虽然莫名其妙还是老实交待。“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烧糊涂的时候,不停地喊着小风这个名字,你还说‘小风,到哥哥这来’,那他不就是你的弟弟吗?” 他快速回答完了,有些纳闷地瞥了七月一眼,总觉得七月的反应有些古怪。七月看了他好一会儿,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原来如此。”他喃喃地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说胡话这个坏习惯……” “呸!”流火瞪了他一眼。“说的这叫什么话,要不是烧得神智不清了谁会说胡话?还坏习惯,好像谁没事就专爱说胡话似的。我听过人家难受的时候有叫爹叫娘的,你倒好,只叫弟弟。说起来你是官我是匪,不过现在看来你和我也差不多,打小就没人疼没人爱,长大了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七月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容很柔软,却也显得有些疲惫。 “是啊,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说起这个话题,两人的心情都明显沉重起来,好久都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流火打破了沉默。 “七月,我跟人家说我姓刘,让你也跟着姓刘,其实我真不知道我姓什么,流火这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6 名字也是无界给起的。你呢,你姓什么?你总不会就姓七吧,还是跟着良王姓赵?” 七月垂眸望着地面,许久都没有作声。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特别长,长到流火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七月却慢慢开了口。 “我,父亲姓李。” “李?也就是说其实你的名字应该叫做李七月?”流火把这三个字来回念了两遍,笑道:“哈哈哈,喊惯了两个字,这突然连名带姓的念起来还不顺口呢!” 七月摇头,轻轻笑了笑。 “不是,我不叫李七月……我就叫做七月。” 他生在七月,便名七月,人人都有的姓氏,于他而言却是奢侈。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既是不受期待的存在,他同样也不会存在任何期待。 流火扭头看着他,十分诧异。在世人的认知里,既然七月的老爹姓李,那他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该姓李吗,什么叫做“就叫七月”?这算是什么意思?自诩聪明的流火也觉得有些理解不能了,难道说这个“李”姓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或者秘密?可这天底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一抓一大把,流火还真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忌讳的。 “那你弟弟小风呢?他也就叫小风,没姓的?” “……他叫莫晓风。” 喂,你们真的是亲哥俩吗?流火惊讶地张圆了嘴巴。 当哥哥的有名没姓,当弟弟的倒是有名有姓了,可却是跟老爹八杆子打不着的姓,这其中必定有蹊跷,可看样子这绝对属于七月的隐私,七月自己不说的话,他也不好问。他只见七月垂着头,轻声说:“流火,你知道我有个弟弟,叫做莫晓风,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 “哦。”流火呆呆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还真是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了。好吧,你不愿意说,我当然就不问啦。” “也不是……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救了我的命,有些事本不该瞒着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七月说:“等到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会全部告诉你。” 流火答应了一声,他看着七月,本来心情还不错,现在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想去终于忍不住安慰他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事,但我晓得你心里肯定压着很重的事。别总和自己过不去,凡事多往好处想嘛。你不姓李也没关系,我也不姓流啊,谁知道我姓啥,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再说我觉得七月,比李七月要好听得多了。不信你听听,良王府大侍卫长七月,这听起来多威风!良王府大侍卫长李七月,这感觉就差了一大截啊,什么神秘感都没了,还是现在这样好,听着顺耳!” 听了流火的话,七月都不知道此刻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才好,这对他而言本是并不愉快的往事,但被流火这么一说,倒好像还占了便宜似的。但很奇怪,明明知道流火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胡说一通的,但他听着听着,居然觉得流火说的也不错,好像的确是要好听得多。 流火继续说道:“我以前没有听说过你有家人亲戚,好不容易知道你爹姓李,你却又不跟他姓,说起来你是当官的,这身世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哪儿好上一点点的话,那就是总算你还有个弟弟。你听我说,像咱们这种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自己疼自己。要是自己都不疼自己了,那活在世上不是太可怜了一点吗?你说是不是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七月微微地笑。“非常有道理。” “这就对了。” 流火往后仰了仰,懒洋洋地舒展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着蓝天之上几缕细细的薄云。 “这天气真好,躺在这里晒太阳睡觉真合适。”他说。“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你和我,都不用再给人卖命,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事晒晒太阳,睡睡懒觉,说说闲话,天底下最快活的日子,莫过于此了吧。” 他偏过头,看着七月的侧颜。七月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轮廓格外清晰,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从晨曦中而来的少年,美好得犹如一个梦。 在冰冷的溪水中看见他的时候,七月在想什么呢?他是怎样将他从水中打捞起,为他解毒,为他生火,为他换衣,将自己身上的棉袍脱下来给他穿上?那时的事流火没有半点印象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躺在床上默默想象一下,想着想着,心里某个地方就又柔软又酸涩起来。 流火是个惜命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为了别人放弃自己性命的一天。但现在他这样做了,而且他并不后悔。因为这个人是七月,如果送掉自己的性命是为了他,他不后悔,而且还有些高兴。 他就是这么自私,他才不是因为七月救过自己,所以要回报他的恩情。只是杀了七月他会一辈子都难过,这可实在太难受了,他不想受这个罪。与其让自己难受,还不如让七月难受,他要让七月一辈子忘不了他,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就酸酸疼疼的。 好吧,他就是坏人,他就是不想让七月安生,他就是讨厌被七月忘掉。他要七月永远忘不了他,一辈子都记得他,记得曾经有流火这么个人,为他而死了。他不再害怕七月会忘记他了,因为他觉得七月这次一定不会再忘了他,这样就算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七月……”他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的吧,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吧?” 他的声音太轻,以致于七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听明白了自己的名字,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流火张开眼睛对着他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光。“今天天气真好,看你躺在这儿这么舒服,我都觉得发困想打个盹了。” “既然困了,”七月说:“那就睡吧。” “我睡觉,那你呢?” “我也小憩一会儿。” 流火瞄了瞄他,噔噔噔把自己坐的靠椅又向他搬近了一点,直到椅子的扶手紧紧挨着,不能再近为止。七月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看着流火笑嘻嘻的脸。“既然这样,你睡我也睡,我就打个盹好了,等下再去做饭,这就叫有福同享吧!” 七月的睡相就和他的为人一样,很是端庄安静,闭上眼睛就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从始至终姿势都不曾变动一下。流火却是百般的不老实,动来扭去各种变换姿势,怎么都不称心,直到最后歪歪倒倒地靠下来,脑袋靠上七月的肩膀找到了个支撑点,这才咂了咂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他就这么呼呼睡过去了,却不知道一直闭目不动的七月却在这时微微张开了眼睛,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大大咧咧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某人。这姿势实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7 在不能叫做舒服,真不知道他怎么能睡得着的,醒来也不怕扭了脖子?七月想着,不动声色地朝某人的位置挪动了一下,让某人的身体能够挺直一点,不至于扭得像麻花,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平静而放松,呼吸均匀而细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天空蔚蓝,阳光明媚。树下,两个年轻人就这样靠在一起,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中,恬然睡去。 ☆、流火的榆钱饼 日子如风而过,一转眼,七月在这里养伤已经将近一个月。 虽然当初受伤很重,但不知是否因为年轻生命力旺盛,或者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七月的伤势恢复得非常之快。一个前不久还重伤濒死的人,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功夫,虽还说不上能活蹦乱跳,却已经是行动无碍。其伤口愈合之好,痊愈速度之快,令孙问大夫都为之称奇。 看着七月身体恢复得很好,流火当然很高兴,让他更高兴的是,七月到现在也没有提起要回京城的事。本来在他的心里,七月应该是那种对主上十分忠诚的人,就是说哪怕还有一口气,爬都要爬回到良王身边的。不料七月受伤到现在除了每天静养,没见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和他闲话的时候也从来没听他说过要回良王府的事。流火当然很乐意能多点时间和他相处,只是高兴之余也有些疑惑,似乎他对七月的认知在某些方面有点人云亦云了,传说中对良王十分忠诚不惜性命的七月……似乎并不真的是像传闻中那样的忠犬。 这是一个令人惊奇的发现,仔细回想和七月相识的经过,流火甚至觉出了几分诡异。 他并不觉得七月是那种虚伪的人,一方面逢迎主上而做出忠心耿耿的姿态,另一方面却阳奉阴违,背后欺主。可令他困惑的是,七月为了良王出生入死,那些战绩和伤痕都是真的,可他却又在明知自己是刺杀良王的刺客的情形下,救了自己。这样的他,对于良王,到底是忠诚,还是不得不忠诚?而良王对他,又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般的信任,将他视作不可或缺的心腹膀臂? 在他的心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但不管七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良王是否真的忠诚,其实都和他无关,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而他能够享受这样好时光的日子并不多,能过一天就要珍惜一天,何必去替良王操心。 流火端着榆钱饼从厨房里出来,他原来厨艺就不差,这些天更加是突飞猛进,连精致的小点心都会做了,很是受到了七月的赞叹——一来确实流火手艺不错,二来则是因为七月自己完全不会做饭,管他厨艺好歹,有得吃就要谢天谢地。 流火是杀手,独来独往,他如果不照顾好自己,就没人会照顾他,学会做饭也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至于七月,他是暗卫出身,对于食物的全部技能只限于不把自己饿死,更何况他如今是良王府的大侍卫长,皇家的四品武官,一日三餐都是照王府份例,厨房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开,更加是君子远庖厨了。 当然,事实上就算他会做,伤得这么重,流火又怎么可能让他去动手,能够亲自照顾自己放在心里的人,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眼下正是榆钱满树的季节,昨天两人坐在榆树下休息的时候,一阵东风猛刮过来,鲜嫩的榆钱儿掉了两人一身,却勾起了七月对幼时的回忆。本来他只是和流火闲谈,看到榆钱落在身上,随口说起了小时候在家吃榆钱饭、榆钱饼的事,起初很高兴,但到后来就显得有些伤感,又有些怀念。 很少听七月说到家的事,流火原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打小就是孤儿,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曾经是有家的。但是,曾经拥有的如今已经失去,流火不知道七月原有的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余下兄弟二人孤苦飘零。七月不说,流火也不会问,他并不羡慕七月曾经有过家人的回忆,在他看来,拥有之后的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从未拥有,就不会失去,也就不会知道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伤怀。 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或许流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他就是热血上头,当天下午就冲到隔壁张大婶家,讨教榆钱饼的做法,并在大婶的言传身教下掌握了诀窍。天不亮就起来,打榆钱,和面粉,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成功做出了热腾腾香喷喷的榆钱饼。 “七月,洗好了没有,来吃早饭了!” 对一个正在养伤的人来说,七月现在起床的时间不算晚,当然也绝对算不上早。流火做好早饭的时候,他刚洗漱得差不多,听到流火招呼,加紧揉了两把将脸上的水擦干,泼掉盆里的残水。 还没走到堂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说是熟悉,却又陌生。勾动记忆深处的回忆,亲切却又遥远的芳香。 “这是……” 他站在饭桌前,看着桌上金黄中透着嫩绿的榆钱饼,闻着那独特的清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流火替他盛好了粥,见他还站在那里,挑了挑眉,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啦。” “哦。” 七月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挟了一小块切好的饼放入口中,清幽的香气弥漫在口腔,久远尘封的记忆仿佛突然破闸而出的洪水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回不去的岁月,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家。 流火只看见七月怔怔地出神,忽然之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溢出,顺着面颊悄悄滑落下来。 “七月!” 流火慌了手脚,他没想到七月会毫无征兆地落泪,他做这榆钱饼本意是想让他高兴,可不是这个后果。 “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是因为这饼吗?该死,我就不该做这个!要不咱不吃了,把这饼扔了吧!” 他端起盘子就要将自己辛辛苦苦了许久的成果扔掉,却被七月一把按住了手臂。他转头一看,只见七月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他说。 “哎?”流火诧异。“可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七月笑了。“恰恰相反,我是太高兴了。”他看着流火的眼睛,轻轻说:“流火,谢谢你。” 将盘子放下,流火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一本正经地道谢做啥。”自觉脸皮不薄的他这时脸竟然有些许泛红。“我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还这么酸文假醋的客气,真让人别扭。” “好,我不谢。”七月从善如流,微笑着回答。“你也坐下,咱们一块吃早饭吧。” 两人对面坐着,一边喝粥,一边吃饼。七月榆钱饼吃得很慢,一口一口仿佛仔细品味,又仿佛要将这种味道长留心中。 一顿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8 早饭两人都默不作声,直到吃完,流火收拾碗筷的时候,忽然听到七月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流火,认识你,真好。” “啊?” 流火脚下一顿,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又泛了上来。为了掩饰这种窘迫的情绪,他用力咳嗽了两声,板着脸说:“认识我有什么好的?你可是当官的,小爷是杀手,成天干的都是犯法的勾当,还认识我真好……当官当的不过瘾,想要官匪勾结了?” 七月笑笑,瞧着他说:“杀手……你不称职。” “什么?” 耳听七月竟然当面污蔑他的职业素质,流火这下可炸了毛。 “我不称职?很好,我不称职?!”他冷笑了两声。“大内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啊,居高临下,俯看他人,好狂妄的口气!” “你生什么气呢?”七月无奈地皱了皱眉。“难道,你以为我在羞辱你?” “哼,难道不是吗?”流火咬牙切齿。“我出道以来也就是良王府那一次失败,落到你的手里,的确成了一生的把柄。所以你说我不称职。可你忘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要不是你现在重伤在身,我非要和你好好比试比试,让你看看我的本领!” “流火,我并不是在侮辱你的本领。你很聪明,武功也很好,只是做为杀手,你确实不够称职。” 如此说着的七月并不在意流火闻言更加的横眉怒目,转脸看向了屋外的阳光。 “但是,要那么称职做什么呢?”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流火不注意听的话都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杀人不眨眼,一辈子做个杀人工具,就算做到顶尖又如何?难道这就是你人生的梦想吗?你就得到圆满了吗?” 流火愣住了。曾经以往,他的确是以成为这一行的顶峰人物为目标。但听七月这番话语,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你自幼被当成杀手培养,却并没有泯灭自我。你心软,重义,热情,你应该行走在光明之下,自由自在的生活。杀手这黑暗的行当对你来说并不合适,明珠暗投。” “流火,去寻找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吧。春有桃花,冬有腊梅,那些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在等着你,我希望你能远离那些黑暗的过往,去寻找属于你的光明,逍遥快乐地活下去。” 七月的语气透出难言的伤感,深深凝视着流火的眼神中,蕴含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只是流火无法看得明白。 “我……行走在光明之下?”他喃喃低语,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七月。“你是说,我,能够和你一样吗?” “我……” 七月表情一僵,随即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也不是称职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但你还有希望,我却没有退路。” ☆、三月血 流火梦游一般地离开了。七月的话让他心绪波动,不是没有向往的,但有再多的向往,在现实面前,只留下无可奈何。 “我没有办法像你说的那样的活着,七月,我……没有你说的未来。” 离开无界前服过一次解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总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今自己的生命已经只有短短数十天。七月为他编织出的未来人生虽然美好,却终究只能成为一场梦幻泡影,因为,他已没有未来。 “七月,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没有机会,没有机会了。” 鼻端有些痒痒的,流火下意识地伸手一抹,再一看时,手背上已都是血。 “该死,又来了……” 他低咒了一声,看着手背上这呈现暗紫色泽的血迹,有些发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流鼻血了。而这与他是否上火等等皆无关系,这颜色不正常的血迹,正是行将毒发的征兆。 流火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体内多年种下的慢性毒素得不到控制,将会彻底爆发,到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三月血,三月毒发,七窍流血,无解而亡。 在救下七月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将会毫无牵挂地死去,但是现在……他却不是那么甘心情愿了。 不是后悔救了七月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是因为,一旦死去,他就永远也不能见到七月了。 一时间流火想得很多,但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命由人不由己,有再多的不舍与不甘,到了最后,都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小灶上一直替七月熬着的药终于熬好了,流火小心地取下药吊子,将药汁倒入瓷碗里,盖上碗盖放入盘中,托着走出了厨房。 “七月,药熬好了,来喝药吧。” 七月伏在桌上不知在做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来,张嘴想要说话,却在下一瞬间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神情猛地凝固住了。 “咦?” 流火看见七月原本正常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奇怪,正纳闷他是怎么了,忽然觉察出不对来,匆忙放下托盘用手在脸上一抹,果不其然,又看见了指上沾染的血迹。 靠,怎么又来了! 他就怕在七月面前出状况,前几次流鼻血都是在一个人的时候,他原以为可以一直瞒着七月。可惜事与愿违,还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七月的面前泄露了他一直想要隐瞒着的秘密。 “流火,你怎么了?” 七月终于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扶着流火的肩膀,向来平静淡漠的神色,此刻竟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慌乱。 流火也不知从哪扯出一块白布来擦鼻子,一边擦一边瓮声瓮气地说:“能怎么了,流个鼻血而已,谁没个上火的时候,大惊小怪。” 他这话说给别人听都能应付过去,但七月却不是能糊弄的,他看着流火手里那块白布上泛着暗色的血迹,眼神悲伤而又痛心。 “的确,谁没个上火的时候,可是,这血的颜色正常吗?”他说:“流火,你不是傻瓜,我也不是。你……” “我……我怎样?”流火有点心虚地转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七月看了他一会,忽然拉起他的胳膊,拽着就往门外走。 “喂,等等等等!”流火被拉到门口的时候,一把拽住门框就不撒手了。“你要带我去哪!” “去找孙大夫,给你看病。” “去找什么孙大夫!”流火一听这话更不肯松手了,死命扯住门环抱着门板不放开。“要看大夫的是你,我没病看什么!我才不要去!” “你松不松手,讳疾忌医,你想找死吗?” “呸,你是在咒我吗?小爷我身体好得很,没病就是没病!” “少废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29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 流火就是不松手,七月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法允许他强行使用暴力拖着他走。眼见流火犟得像头驴一样,七月气得没有办法,只得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丢开手,自己迈步往外就走。 “你要去哪!”流火在他身后喊道。“喂!” “你既不肯去求医,我只好请大夫上门来了。” 七月没有回头,站在门外背对着他说道:“流火,别妄想跑掉就可以躲开大夫,也不要不肯承认……你病了。” 自从认识了刘家两兄弟,孙问大夫已经习惯了流火经常跑来,但今天上门来的居然是七月,让孙大夫有些意外。而七月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更是让孙大夫吃惊不小,他一见到他就说:“孙大夫,流火病了,很严重。” “他讳疾忌医,有病不肯看大夫,只好劳烦大夫,帮我去看看他,好吗?” 这个伤才好了一半那个又病了,这兄弟俩是被诅咒了吗?一直以来孙大夫的心思全放在七月身上,真没留心过那个活蹦乱跳精力过剩的流火身体上会有什么状况,但看到七月沉重的表情,也知道绝不是开玩笑,立刻收拾药箱和七月一起去了那个“刘”家小院。 流火本来确实是想跑掉躲避大夫的,但无奈七月走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他跑也没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七月不会因为他开溜就会善罢甘休的。 唉,来就来吧。原来不想让七月知道,但仔细想想,提前知道也好,与其到时让毫不知情的七月看到自己七窍流血的死相,还不如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突如其来太过惊吓。 只是,本来想高高兴兴地度过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这样,可真是天不从人愿啊。 孙大夫为流火诊脉,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再换回左手,越诊眉头越拧得厉害,到最后几乎要打成了一个死结。 看到孙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七月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在看到流火刚流出的鲜血竟然呈现暗紫色泽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只是他还抱着一点幻想,希望这个救了自己命的大夫也能同样拯救流火,但现在看来,恐怕事实已经不容乐观。 孙问大夫终于松开手的时候,看着流火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悲悯。 “你有多久没吃解毒药了?” 孙问大夫一语中的,流火垂着头,默不作声。 孙问叹了口气。“看你的脉象,你这毒应该已经中了十几年,之所以能活着,应该是长期吃一种解毒药吧。那药虽不能治本尚可治标,压制着毒性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你已经很久没吃那种药,毒性一点一点侵袭着你的身体,如果再没有那种药,你……”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这兄弟两人的身份可疑,孙问大夫无疑就是白痴了。但再怎么可疑,医者父母心,这两个年轻人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伤者和病人。 “大夫,您有办法了吗?”七月焦急地问。“他身上的毒,您能想办法解吗?” 怎么会不明白,流火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境地,都是为了自己。他在救下自己的同时,就等于放弃了他自己的生命。就算他是为了偿还当日相救之情,可二者如何相提并论?自己救他性命,只是顺手之劳,而他回报自己的,却是情重如山。 短暂的生命里,何德何能,能够有人如此厚意相待,怎能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抱歉。”孙大夫低声说。“他身上的毒,实在太奇特,我生平见所未见,只能尽力而为,设法压制毒性发作,可……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他看着七月怔怔的表情,心中愧疚之意更深,只是力不从心,也没有办法。 “唯今之计,必须想办法给他找到解药。如果得不到解药……我不能够保证,他还能……” 孙大夫的话没说完,毕竟当着病人说出还能活多久,实在太残酷。但他心有顾虑,七月却全然不管,他看着流火,表情惨淡。 “多久?”七月问:“回答我,你还有多久?” 听到这么直接了当的问话,孙大夫惊得几乎想要捂住七月的嘴,怎么能这样直接问病入膏肓之人这种话呢?但见那自称叫刘火的年轻人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一个月。” 一个月! 他时时刻刻都面对着死亡的折磨,可我却全无察觉。如果今天不是意外发现,是不是要到他死的那一天,我才会明白他究竟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君以厚意待我,我却一无所知。 紧握住拳头,七月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吐了口气。 “好了,摆着张苦脸给谁看呢?”流火瞪了他一眼,显得很不耐烦。“哪个人不会死,我不过早走那么几十年,总有一天大家都要走的!与其到时老死在床上,还不如安安乐乐痛痛快快的死。我现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又不痛又不痒,死也死得轻松,哪就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流火,你……” 七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久久不语。 你不怕死,我却不能让你死。 你还太年轻,还没有享受过真正的人生,就这样死在无界的手中,你真的能甘心吗? 就算你能甘心,我却不能情愿。 ☆、毒,蛊,吻 面对流火身中的奇毒,孙问大夫也束手无策,只有聊尽人事地开了药方后,叹息着离去。 “我不要吃药。” 见七月站在桌边拿着药方出神,似是在考虑抓药的样子,流火忍不住出声抗议了。 “明明知道吃了也没有用,我才不要吃那苦到死的药汁,白花钱又白受罪。” “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七月笑得很勉强。“孙大夫医术高明,或者他开的药能缓解你的毒性也未可知,只要争取到时间,总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没有用的。”流火断然摇头。“这药如果那么好解,大家早就全跑光了。我见过受罚而断了药的人,任凭怎么想办法也没有用,三个月一到,依然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他对上七月悲伤的眼睛,安慰地笑道:“你别难过,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要死就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不要做那些无用功,白白让我受苦。” 他握紧了七月的手,诚恳地说道:“不要露出这样要哭的表情,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要是我亲手害死了你,就算活着,我也不会有舒心的日子过。不如做一次真正想做的事,只要你不会忘了我,我死了也值得了。” 杀手一生,生时为人厌憎,死时黯然无名,或葬于荒野,或弃尸乱坟之岗。倒不如舍命救下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活着有人对自己微笑,死了也有人为自己悲伤,一生不算白活。 七月合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0 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他低低地说。“我不做无用功,让你白白受苦。” 他略一低头,轻轻触了下流火的额头,似是保证,又似是安抚地轻声说:“你放心。” 说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不可对人言说的决心,指下一用力,药方在他手中成了碎片。随后,他深深看了流火一眼,举步走出了房间。 流火总觉得七月临走前那一眼仿佛有什么意思,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一直想要瞒着七月的秘密今天曝了光,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活着有人惦念,死了有人伤心,这一世人,也不算白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还是过着和平日一样的生活。流火一如既往地照料着七月,七月也没有提起一句有关他毒发的事情。只是,有些事即使不说,也无法回避。随着流火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七月的心事也越来越重,即使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淡漠,那眼神中深藏的忧郁却是难以掩埋。 和流火在一起的时候,七月如同往日一样平静。但当他独自一人坐在榆树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恍惚。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和往常一样不到二更的时候,流火就洗好准备上床睡了。他刚要躺下,他忽然听到七月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在外响起。 “流火,你睡了吗?” 咦?太阳——哦不现在是晚上,月亮打西边升起来了?流火十分诧异。七月有伤在身,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该睡下并且睡熟了,怎么今晚会来找自己? 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活不长了,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延长和自己相处的时间? 想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只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至于这么煽情吗?流火自嘲地想着,鼻子却不争气地酸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抹,幸亏这次并不是流鼻血,只是眼眶发涩鼻子发酸的正常反应而已。 流火下床去开了门,让七月进来。七月走进房里,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已经脱了外衣,眼下正是一副准备上床睡觉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 “打扰到你了吗?” “没,还没睡呢。”流火在床沿坐了下来,随手卷过被子裹在身上。虽说是春天,晚上也还是凉的,只穿着中衣坐在那儿万一着凉了就不妙了。“有事吗?” 七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有。” “哦,啥事?” “关于你的……解药。” “哎唷。”流火很想哼一声,又不好意思伤七月的心,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别再想了。解药这种东西,只在刀摩手里捏着,但你不可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他,拿刀架他脖子上也不会交出解药。我都认命了,你就不要再幻想了。” 七月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流火对天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逼我救你,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你没关系!” “不是。”七月摇摇头。“我只是,早该想到你身为无界杀手,必定受着难以逃脱的控制。但我却一直没有为你着想,只顾着自己。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却从没考虑过你的苦衷,我……很抱歉。” 他这样说,流火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笑道:“说这个做什么,这又不是做买卖,拿多少钱换多少东西。还是那句话,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怎么想,也没有关系。” “是啊……” 七月低低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天大地大,大不过心甘情愿。所以,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流火诧异地看着七月变幻的表情,他从没有想过原来七月也能露出这样复杂的神色,他还以为他万年不变,不论发生什么事,看起来永远那么平静温柔。 “流火。”七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我……能救你。” 流火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 “我能救你。”七月点了点头。“就算没有无界首领手中的解药,我也能救你,而我打算救你。所以……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害怕。” 他凝望着流火的眼睛,神情温柔却又坚定。 “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流火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他连为七月死都不怕了,又怎么会害怕七月伤害他呢?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害怕。” 但是……你这么神秘兮兮的,到底要做什么啊? 七月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低声道:“这样……很好。” 他抬起手,突然出手如闪电般,点中了流火的几处穴道。流火猝不及防,只觉得身体一麻,顿时一动都不能动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七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轻轻放在床上,让他背靠墙坐着。 “你……你要干嘛?!” 流火身体不能动弹,但还能说话,眼睁睁瞧着七月脱了鞋子也上了床,目瞪口呆。 “闭上眼睛……不要说话。” 七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微微暗哑,带着温暖诱人的气息。流火心中一悸,当他看到七月的脸在自己面前瞬间放大,紧接着唇上一软时,不但不能闭上眼睛,反而瞪得更大! 他他他他他……他被七月吻了! 他被七月吻了! 七月抱住了他,七月主动吻了他! 不过对于接吻这回事,七月似乎不太熟练,流火也是菜鸟一只,两人嘴唇对嘴唇摩擦了好一会,显然都没能进入七月理想中的状态。七月离开他的唇,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会,说道:“牙关咬那么紧做什么,张嘴!” “你……你要干嘛?霸王硬上弓吗?!”流火结结巴巴地说。 “闭嘴!” 七月低叱了一声,又凑过去吻住了他。流火茫然地想着一时要我张嘴一时又要我闭嘴,我到底是张嘴呢还是闭嘴呢? 其实他现在整个人都混乱了,脑袋里乱哄哄的,仿佛有千万个小人在跳舞,搅得他脑子一塌糊涂。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在做梦吗? 七月,这个世上让他最牵挂,最喜欢的人,正紧紧地搂着他,热情似火地亲吻着他。 两人磨合了半天,总算渐渐找到了亲吻的感觉,渐入佳境。身体紧拥着身体,唇紧贴着唇,彼此留恋,气息交融,一时间流火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滋味了。他渐渐忘了一切,身心都沉溺在这异样销魂的甜美滋味中。 流火闭上了眼睛,却看不到七月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冷静。 幽暗的室内,两人紧紧相拥,唇舌纠缠。渐渐的,从七月张开的口中,缓缓吐出一道白气,渡入流火口中。沉醉在亲吻中的流火只觉得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1 道凉气灌入,不由自主地一咽,那股凉气就顺着他的咽喉直入体内,化作清凉的甘露,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全身。 “唔……” 直到这个时候流火才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七月这时才微微离开了他的唇,轻轻喘息,他睁大双眼,惊愕地问:“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要说话……” 七月的声音从未像此刻这般迷离诱人,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蛊惑。 “闭上眼睛,睡吧。” 浓重的睡意骤然袭来,流火的心就算再意识到不对,却无法抵抗这催眠般的命令,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到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昏睡之中,他仿佛听见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自由了。从今往后,抛开过往的黑暗,去寻找你想要的幸福吧。” “不要再来找我,你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忘了我吧,流火。” “祝你幸福。” “再见。” 沉睡中的人紧紧地闭着双眼,眼角旁,却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刀剑双陨 当流火终于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而那个时候,七月,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七月对他做了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了,那将无界所有杀手性命都操控在掌中的无名之毒已经消失,他真的好了。他不明白七月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是七月用了一种他还不能理解的神秘方法,解去了束缚他多年的枷锁,于是现在的他,是真的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一点也不欢喜?心心念念向往了多年的自由就这样被七月送到手中,他却为什么这么难过? 曾经属于七月的房间,如今空荡荡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可人却已踪影杳然。流火站在门口呆呆看了好一会,迈步回到了院中。 院子里也静悄悄的,老榆树下的躺椅上没有了人,孤零零地摆在那里,唯有稀疏的枝条在风中寂寞摇摆。 他从来没发现,原来这院子会这么安静,安静得令人心悸。只不过,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而已,这曾经充满欢乐的院落,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混蛋。” 热辣辣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流火伸手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音恨恨地骂。“七月你这混蛋!” “你想就这么丢下我,回去过你的好日子吗?没那么容易。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给人亲过呢,你亲了我,你就得负责!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掉!” 他的手抚上了嘴唇,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七月的唇贴在上面的感觉。那种难忘的温热和柔软,吐息间令人留恋的热度与暧昧气息,是一经回想就心跳不已的奇特滋味,既酸又甜,还带着淡淡的苦涩。 他不能再次期待着那个人从晨雾中飘然而来,就像从梦中而来。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回头,他所要做的不是没有希望的等待,而是不屈不挠的追逐。 认准了一个梦,就要勇敢地去追寻。 流火收拾起行李,离开了这所曾经充满家的感觉的小小院落。他要前往京城,因为他想见的人在那里,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牵挂的人。如果没有了那个人,就算身体自由了,他的心也永远不会自由。 一度杳无音信的良王府侍卫长七月,在失踪一个多月后忽然回到了良王府,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 当日司马严续在混战之中抽身跑了,引得良王府侍卫和杀手两拨人马一路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追乱撞,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自己大摇大摆进了京城,直接找上了良王府,真是给了承璧一个天大的惊喜。只这惊喜之后没多久,他便得知七月失踪生死不明。或许在他人眼里七月只是一个区区的侍卫,堂堂良王怎么可能会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但对承璧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一腔喜悦尽数化作了担忧。 七月失踪,下落不明,承璧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音讯。王府中人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只不知葬身何处,谁知一个多月以后人自己回来了,虽然身上带伤,但总算是完完整整一个大活人,承璧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千斤大石落了地。 “太医,七月的伤怎么样了?” 承璧亲自守在一旁,等着太医检查完七月腹部的伤势,便询问道。 “七月统领伤得很重。”太医说:“幸好遇到了良医,伤口缝合得很好,伤后调养得也不错,恢复状况良好,目前已无大碍。只是还要小心,毕竟伤势不轻,一段时间内最好不要做太过剧烈的动作,免得伤势复发。” “那就好。还请太医留下药方,为他调养。” 太医连声答应,承璧命人送太医出去,回头对七月说:“七月,听到太医的话了吗?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待在王府里,什么也不用做,只管好好养伤。” “殿下……” 七月单膝跪地,垂下了头。 “怎么了?”承璧伸手去扶他。“好端端地,下跪做什么。” “殿下,卑职无能。”七月说。 承璧叹了口气,扶起了他。 “好了,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不必自责。” 七月垂首,低声说:“殿下命我保护司马先生,卑职却有辱使命,幸而司马先生全身而退,安然无恙,否则卑职百死也不能赎罪。如今殿下不但不责备卑职,反而关爱有加,卑职惭愧,无地自容。” “司马先生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承璧摇了摇头,神色严肃起来。“真要追根问底,还是本王连累了你。他们企图劫杀司马先生,并且围杀于你,这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冲着本王而来吗?本王岂会如此糊涂,怪罪于你,落得一个亲者痛仇者快?” 七月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劫杀司马严续的人毫无疑问是良王对头派来的,但流火代表的那一群刺客,似乎却与良王无关。听流火后来跟他说的那些情况,他感觉倒像是只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他不知道如果真是冲着自己,到底是何时引来的仇恨。但这话说出来,良王未必会信,他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受伤获救,良王自然再三追问前因后果。七月既不能欺瞒他,也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只好隐去了流火的真实身份,说是被昔日结识的江湖好友仗义相救。在他的叙述里,流火俨然成了一位游戏江湖的不羁剑客,重情恣意,不图荣华富贵,只愿自由自在,委婉地断绝了良王想要赏赐招揽的心。 宫廷,庙堂,江湖,从来不是毫不相干的。 江湖历来风起云涌,英雄辈出,而这其中,投身庙堂,为官府效力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2 的高手并不在少数,有些武林中的门派组织,更是和官府结成了某种同盟,各取所需,利益交换。 表面上,常有人指摘侠以武犯禁,庙堂对于江湖颇有微词,但私底下的来往却从来不少。良王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谁的手下没有或明或暗地拥有武林势力?良王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害怕皇帝忌惮,做得更加低调。 当然,真正的绝代高手是不会愿意为人招揽,甘做皇室鹰犬的。目前江湖上风头最盛的两大势力,一是无双城,一是藏剑阁。无双城主荀青麟是位绝代刀者,以“驯刀者”为名,而藏剑阁阁主寒山雪剑术卓绝,有“驭剑者”之名。这两人一刀一剑,并列一代宗师,却都离奇地在七年前失踪,不知下落。 有人说,荀青麟和寒山雪其实都死了,他们的江湖名望太大,势力也过大,不为朝廷所用,便为朝廷所忌,因此秘密策反了他们的亲信,将这两位宗师级的绝代高手暗算而死。失去了荀青麟与寒山雪,无双城和藏剑阁便不成气候,只是势力较大的江湖组织,不足为患。 传言不知真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在七月的心中,或许,这一切都是真的。 刀剑双陨的背后,隐约显现出的,是那个人的手笔。 那个人,他野心勃勃,这一切,仅凭他自称的名号,就能初见端倪。 白王,昭然若揭的野心。 如果说刀剑双陨,真的是白王所为,七月并不觉得惊奇。因为那个人,是不会容许这世上有任何过于强大的,却又不能为他所用的力量存在,那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无论能不能成为现实的威胁,也一定要消灭。光明正大的正面对决或许不是对手,但论到种种阴暗诡谲,见不得光的龌龊手段,在这世上又有谁能胜过他。 关于流火的存在,七月了解良王的心思,但他更了解流火。流火诚然是有真本领的,而且还非常年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是他的那种个性,实在是只适合混江湖,绝对不适合庙堂。他甘愿舍命来救自己,恩深意重,自己却没有办法报答他,让他自由高飞,是七月能够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听过七月对“好友”的描述,良王虽觉得不能招揽有些可惜,但他手下也并不是就缺这么个人。高手这种东西,固然多多益善,但少一个两个却也无关紧要。要不是那是救了七月的人,也未必就能吸引良王的兴趣。不管怎么样,七月能够死里逃生回来,流火功不可没,良王的兴趣,或许更多的集中这一点,关于流火本人的实际利用价值有多少,其实并不真的有多放在心上。 ☆、无情无心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司马严续来了。 “原来殿下也在这里。”司马严续一进门,看见承璧在场,躬身行礼。“先生不必多礼。”承璧连忙伸手相扶,笑道:“先生也来看望七月?” “是。”司马严续笑着说:“七月统领无事吧?” “太医说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司马严续笑道:“殿下,微臣刚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后院有些许喧闹,不知是不是起了什么纠纷,殿下您要不要过去处理一下?” 承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情知司马严续这是明着打发自己走,大概是想单独和七月谈谈,嫌他这个主上在这里杵着碍事?只不过明知司马严续就是赶人,他也没办法,只好再叮嘱几句七月好好养伤的话之后,被自己属下嫌弃的主上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去,处理那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后院纠纷去了。 眼看着承璧走了,司马严续径直拽过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对七月说:“前段时间统领大人杳无音讯,一想到统领大人是受我连累,才会身陷险境生死不知,就无法不耿耿于心,现在看到统领大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这颗心总算得以放了下来。” “劳先生担忧,是卑职之过。”七月低头回答。 七月也明白所谓的后院纠纷,恐怕只是司马严续打发良王走的借口。良王律己甚严,治府严谨,他在良王府服侍了近十年,从来就没听说闹过什么后院失火的事,怎么今天突然就起风波了?司马严续打发走良王是想做什么,是和自己单独有话说吗?但他不知道司马严续想和自己说什么,对司马严续这个人他完全不了解,摸不着此人的想法,只有小心在意,谨言慎行。 司马严续摆了摆手,说道:“我么,也就算了。但统领大人可知你失踪后,良王殿下有多么担心。我也不怕对你说句实话,在此之前,司马严续从没有想过堂堂一位亲王,居然会如此关怀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卫。而且,并不是收买人心的市恩,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与牵挂,实在难得。” 七月愣了好一会,才勉强回答说:“殿下,是一个好人。” 司马严续听了这话,瞧着他意味不明的摇摇头,笑了笑。那笑容不知怎么,让七月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只得低眉睑目,静候下文。 看着眼前这年轻人垂首低眉的模样,司马严续暗想,这个良王视为股肱的心腹侍卫长,单看外表竟是意想不到的温和顺从,似乎是很容易摆布的,但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却是传说中的大内第一高手。常言说人不可貌相,那么,七月这个人,真的就是外表看来的这样温顺吗? 他想起与良王谈及七月时的一番对话,他能够看出,良王的确是极为信赖与欣赏七月的。这个跟随他多年的贴身侍卫,曾为他挡过好几次死劫,虽经几番险死还生,不过也因此赢得了良王的信任。良王不是刻薄寡恩的人,七月曾经立过许多的功劳,彼此又算得上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这对主仆之间怎么样应该也是情义非浅了,但从良王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似乎是他一直有心厚待七月,而七月的表现,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虽不能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怎么看也是疏远有余亲近不足,若即若离的态度令人困惑。 “或许七月统领只是个性使然,殿下厚爱有加他心里自然感激,但怕受宠遭嫉,才不敢逾越了份际,也是他做人谦卑,恪守本份。” 司马严续记得良王当时茫然的摇头,并不赞同他的意见,而是有些困惑地说道:“七月一直都很本份,只不过说到这个,本王总有种感觉,他并不是害怕恩重遭忌,而是真心不想要本王的赏赐,以及……” 后面的话良王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依稀觉得,似乎七月为他效忠,只是履行职责,并没有半点私人感情在里面。虽说侍卫对主上本来也只要尽了义务就足够,原本就不需要有什么私人情谊,但放到七月身上,却总觉得不该那么天经地义。 良王对七月的宠信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3 是有目共睹的,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王府侍卫长,信任有加。换做其他人,能得到主上如此的器重赏识,早就应该感激涕零,誓言忠诚,至死弥他。可良王回想起来,竟然不记得七月说过类似的话,他尽职尽责,从不有所懈怠,舍生忘死,甘愿为他搏命,但却似乎,从未说出忠诚的誓言。 流血受伤,出生入死,十年主仆,形影不离,若说从未建立起半点感情,纯粹就是尽职而已,实在是太凉薄了,良王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但反观七月,却似乎真的只是公事公办,他的忠诚与守护,只是他的职责所在,这其中,并不存在私人的情义。 这个沉默隐忍的年轻侍卫,难道是没有心的吗?这话良王没说,司马严续却似乎能够了解,于是笑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很有趣了。”司马严续说:“殿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那微臣就直说了。依微臣看来,七月统领这个人,要么真的是太过老实,要么就是心思太重,再或者,二者皆有。” 承璧看了他一眼,他当然明白司马严续在说什么,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不,这不可能。” “殿下真的如此信任他吗?” “先生……”承璧的眼中掠过一丝难言的悲凉。 “我怎么能不信任他呢?他名为侍卫,却可以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来他对我一直尽心尽力,要是没有他,我恐怕早就死了。我不能相信自己的兄弟手足,但我,想要相信他。” 生在皇家,即使是兄弟至亲,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如同仇人。良王能够相信,想要相信的人,又能有谁呢?外人只看到那金碧辉煌的荣华富贵,又有谁知富贵背后的冷酷无情,实在可悲。 将思绪拉了回来,司马严续将目光重新投向七月,说道:“你说错了,统领大人,你应该说,殿下是一位好主上,而不是好人。” “这……有何不同吗?”七月轻声问。 “当然不同。好人未必是好的主上,好的主上也未必然是好人,但好人哪里都找得到,可对臣子来说,有一位好主上,是最困难的,也是最有意义的。” 七月怔了怔,司马严续的话说的太直白,他原以为这人既是谋士一类人物,说什么话应该都要先拐上几个弯才对,就好像他所见过的那些大人一样,说话从来都是高深得很,好像谁先把话说白了谁就先输了一样,没想到这位司马先生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让他一时半会都有些不适应。 “良王殿下是一位好主上,身为皇室中人,重情重义这一点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缺点,但对我来说,却是极为难得的品性。”司马严续严肃地说:“我已奉良王殿下为主,此后一切所作所为,皆为殿下谋划。统领大人既是殿下倚重之人,想必也与司马有一样的想法,不希望殿下身边有任何不安定的存在,是也不是?” “是。” 七月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司马严续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也笑了起来。 “既然统领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在下十分欣慰。统领大人是殿下的心腹爱将,日后你我文武二人同在殿下身边,正要精诚团结,司马严续在这里请统领大人多多关照了。” “不敢。”七月低声说:“先生叫卑职七月就好。卑职一介武夫,不懂什么道理,他日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风流一曲十里香 七月回到了王府,在身体渐渐恢复健康的同时,也回到了从前那种压抑沉郁的生活中。与流火曾经有过的那段逍遥日子悄然远去,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个黑白的梦。 忘了吧,那偷来的短暂时光。幸福不会属于他,自由也不会属于他,他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地生存下去,直到命运终结的那一天。 但至少,那个人自由了。他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但那个和他有着相似命运的人,却终于能够挣开束缚,得到他渴望的自由与幸福。 “王八蛋,死没心肝的混蛋!” 在客栈的房间里转了一百零八圈,骂了至少一千零八十遍,要是骂人能管用,估计那个人的耳朵现在该像是被火烧了。流火愤愤地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照理说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已经近在咫尺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思念过后,他的火气却越发的大了。 一想到那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丢下他就跑了,这么的无情无义,自己却还巴巴地跑到京城来找他,流火就觉得心情很不爽。可再不爽也没办法,他很清楚地知道要是自己不来找他,七月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去找自己的,除了自己送上门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流火重重地往后床上一倒,胳膊枕着后脑勺,望着帐顶发呆。 这家客栈是他特意找的,离良王府最近的一家,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但他要想见到七月,却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他来京城已经好几天,绕着良王府也转悠了好几天,进进出出,都没有看到七月的人影。即使良王出行,随侍的护卫中也看不到他。 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是,良王侍卫长七月重伤在身,所以良王体恤下属,让他在府内安心养伤,养伤期间不必管事,静心调养。 知道七月没事,回去后没有受罚,似乎良王还相当关心他,流火稍微放下了一点心,看来良王对七月,真的是挺好的。但放心是放心了,那想见七月的心情,却越发强烈。只可惜一墙之隔,阻绝了他的思念;高墙之内,那个他所思念的人,也不会知道他的思念。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知怎么,流火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两句诗来。诗刚一冒出来,他立刻一阵恶寒,急忙呸了两声,把这个荒诞无稽的念头驱逐出去。 怎么搞的,会想到这两句诗来。那家伙可不是高墙大院里深闺紧锁的姬妾,他流火更不是望穿秋水的怨夫,都想到哪里去了! 但是……还真不比那好多少…… 如果七月始终呆在府里养伤不出门,他不是不可以上门去找他,只要良王府那看门的愿意给他传话就行,但七月愿不愿意见他可不一定。一想到七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流火还真说不准这家伙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只当从来不认识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流火就很是不爽,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偷偷潜进府内,直接找到本人。可良王府不是随便就能进出的地方,整座府邸禁卫森严,万一行踪暴露,被当成刺客就麻烦了——虽然他的确当过刺客。 再者说了,明明是他不对,凭什么要我冒那么大的险翻墙进去,我偏要他自己出来见我! 流火赌气地坐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4 起来,下定决心如果不是七月先出来见他,他绝对不要进去找他,不然总让他觉得,他又输了一城。 决心是下了,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七月来见他?那人连他来了京城都不知道,又怎会未卜先知晓得他在哪里,跑出来找他。 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这天下午,七月午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发怔,四周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连风声都听不见。 寂然无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自从他升任王府侍卫统领以后,就不住群居的侍卫房了,有了自己的单人房间。如今受了伤,承璧更加吩咐众人不得随意打扰他,要让他静心养伤。他生性也不喜闹,喜欢安静,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空虚。 没有人在他身边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就会露出大大的笑脸,笑嘻嘻地说:“醒了?”然后绕着他说这说那,哪怕他一句话都不回,都绝不会冷场。可如今,在这个春日的下午,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看着夕阳的余晖折射在屋檐上,无比的安静,却又无比的寂寞。 他从床上坐起,将手插//进头发里,垂首坐着出了会神,随即穿衣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咦,头儿?” 侍卫房里有几名刚刚换岗回来的侍卫,铁武也在,大家正准备结伴出去喝喝小酒找找花娘,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见七月从外面走进来,倒是意外的惊喜。 “头儿,你的伤好了?” 几名侍卫纷纷围了上去,问长问短,铁武一旁打趣道:“你可算是出来了,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再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兄弟们都要以为你要跟司马先生一样,改行当军师了!” “那哪能呢。”七月苦笑着说:“我这连书总共都没读过几卷,还当军师?别拿我打趣了。我也不是不想出门,实在是殿下不准出门,王命难违。” “殿下那也是为了头儿你好啊!”铁武摇着头说:“我听司马先生说,头儿你这次伤得可真不轻,肚子上都让人开了一个洞!要不是遇到救星,命都没了,所以头儿你还是应该听殿下的话好好养着才对,可别到处乱跑,不然伤口裂开就麻烦大了!” “哪有那么严重,何况现在,我的伤早就已经没事了。”七月叹了口气。“我也实在是闷得受不了了,再这么在屋里呆下去,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是吗?”一名侍卫伸过手臂,大手拍了拍七月的肩膀。“咱们正要出去找个地方喝酒,头儿,你既然来了,要不要一块儿去喝上几杯散散心?” 一听到出去喝酒,七月眼睛为之一亮,但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颓然泄了气。 “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是不去了……我戒酒了。” “戒酒?”铁武很是吃惊。“你不是最能喝酒的吗,什么时候想起戒酒来了?是不是因为受了伤,大夫不让你喝酒?” “也不是……”七月搪塞地说:“受伤以前,就戒了。我觉得,酒这东西,容易误事。咱们当侍卫的,误了自己的事还好说,误了王爷的事就该死了,所以,还是戒了的好。” 听他这样一说,侍卫们信以为真,一个个都大为惋惜,摇头不止。 “虽然头儿你说的有道理,但咱们当侍卫的,不也就是找找女人耍耍钱喝喝酒这些乐子?你又不爱找女人,又不爱耍钱,现在连酒都戒了,这日子过得还有啥意思啊!” 七月说自己戒酒,本来就底气不足,侍卫们这样一说,更加觉得没底气。他本是静极空虚想过来找人说说话,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回侍卫房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禁得住诱惑不和大伙儿一道出去喝酒,但只要一出这道门,那前几个月的酒就算是白戒了。因为他本来没有十足的决心戒酒,只是那天因为迷恋“风流”酒的香气而多停了一会就撞上信王,要不是流火出现解围差点不知如何收场,才让他起了戒酒的心,但这戒酒的意志力,实在算不上有多么坚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七月想要赶紧走人,免得戒酒功亏一篑的时候,忽然,他闻见了空气中飘来一种极其熟悉的,格外诱人的,美酒的芬芳。 ☆、愿者上钩 这种独一无二的馥郁芬芳…… 是“风流”! 哪怕刚刚还在说着酒能误事要坚决戒酒,在站到这香气的时候,七月的酒虫还是不争气的被勾上来了。而这么明显的酒香他闻到了,大家自然也都闻到了。这帮侍卫哪一个不是酒国英豪,一个个被这酒香勾得眼冒绿光。 “好香好香!哪来的酒味,这么香!” “是哪个家伙在外面偷酒喝,这么一等一的好酒藏起来自己喝也不跟大伙沾沾光,真太不是东西了!” 众人群情愤然,气势汹汹地全体出门,要找到那偷喝好酒没有分享精神的混蛋算账。 “喂,是哪个王八蛋在偷酒喝!快给老子滚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味儿不像是府里面的,倒像是……墙外面飘进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 “走,去看看这酒味到底是从哪来的!” 众人一哄而出,连带着本来想走的七月,也稀里糊涂地和他们一起出了王府。 良王府的高墙之下,衣着朴素的少年手里拿着酒葫芦,一边绕着王府的墙根溜溜达达的晃悠,一边将葫芦里的酒沿着墙根一路慢慢倾倒,弄得酒香四溢,那香气一个劲地往墙里飘。 没错,这衣着朴素的少年就是流火。他在想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算不算馊主意的主意,那就是用这葫芦里装的酒来钓七月出来。 至于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么……只好替知白楼的酒家拭一把伤心之泪了,藏有“风流”的酒窖又一次惨遭洗劫。可怜知白楼的掌柜在经过第一次的洗劫之后已经重金加强了防盗措施,但这些措施或许能防住一群真正的贼,却防不住一个顶尖级别的杀手。 七月这个看似生性淡漠的人,对“风流”的特别喜爱,实在令流火印象很深刻。那时他暗暗观察了七月那么久,也没有看出他喜欢什么。王府的侍卫们不当差的时候爱做的无外乎几件事,上青楼,逛戏园,进赌场,下馆子,可七月似乎样样都不沾。要不是那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他居然还好酒,尤其是好这种名叫“风流”的酒,差点都以为他清心寡欲得能当和尚了。 于是流火想来想去,决定再跑一次知白楼的酒窖,偷得好酒来勾引七月。他想得很天真,认为既然七月这么喜欢这酒,闻到酒香一定按捺不住会出来看个究竟,却没有想到,王府里好酒的可绝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5 不止七月一个。他这单蠢的“好”主意外加乱倒百两银子一坛名酒的暴殓天物行为,居然起到了作用,真的引来了他想招引的人,但与此同时,也引来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其他酒鬼。 “在那儿!是那个小子!” 一看见酒香的来源,众人大哗。 “居然把这么好的酒沿着墙根乱倒,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真是太混蛋了!” 七月和铁武等侍卫经不住酒香的勾引,一起出来来查找香气的来源,不料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大吃一惊。过度的震惊之下他一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只这一闪神,对方已经发现了他,毫不犹豫地朝他的方向拔腿就跑了过来,这时候他就是想赶紧转身就撤,也来不及了。 “喂!老哥!” 用这不靠谱的方法守株待兔到现在,总算天不负我真的勾出来了想要见的人,流火一眼就看见了七月,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扯开了嗓子大声喊叫,并且热情地对着七月不停挥手,一派久别重逢的惊喜。他闹得这样大的动静,身边又都是侍卫兄弟,七月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只得打消了脚底抹油的念头,尴尬地看着流火以一种近乎欢呼雀跃的姿态奔跑了过来。 我去,至于这样吗? 热情洋溢的姿态,阳光灿烂的笑容,但是,未免也灿烂的过了头。到底这少年杀手的真实心情,是真心的想要给他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还是想恶狠狠地踹他一脚,七月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谱。 “老哥?”铁武吃惊地看着一路挥手跑向这边的流火,转头看向七月。“他好像是在跟你打招呼。头儿,原来你认识这小子?” 见到流火,要说七月一点都不感到喜悦,那是自欺欺人。但更多的,却是想要逃避。他早已身陷漩涡,无处可逃,但流火原本与这一切都无关,他不想将流火也卷入其中,所以才不辞而别,甚至动用了一点非常人的手段,希望和他再不相见。可是,他的手段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流火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把他忘掉,并且主动找上门来。以他对流火的了解,如果他说不认识他,他不敢想象这恣情任性,迎风炸毛的少年刺客会是什么样的激烈反应。 既然已经来了,想要逃避也没有用,只能面对。七月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他是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一次遇险,就多亏他救了我。” “原来救了你命的那位少侠就是他?!”铁武大喜。“那可真是要好好认识一番!” 说话间的功夫流火已经冲到了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盯着七月,脸上笑容灿烂,目光却很凌厉。七月不自觉地转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可算是见到你了。”流火一边在笑一边却在磨牙。“要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我的好老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你可真对得起我呢!” “你……你怎么来了。”七月低声说:“不是让你别来找我的吗?” “我怎么不能来了?”流火生气地大声说:“我知道你是王爷家的大侍卫长,怎样,王爷家的大侍卫长就了不起啊?在外面的时候和我称兄道弟,原来一回到京城,我这江湖上的草莽,就高攀不上了吗?” 流火这样的指控,让铁武信以为真,他是有话藏不住的那种人,虽然七月是他们这些侍卫的头领,可现在觉得他这事办得不地道,还是忍不住要当面说出来。 “头儿,这可不像是你啊!这位小兄弟虽然是江湖人,人家可救了你一命,如今还大老远地来看你,你不但不高兴还板着一张脸,这可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是,我……不是。” 七月既不好说流火这根本就是在诽谤,也绝不能认了这不讲义气的罪名,只好说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王府不是寻常地方,我身为侍卫,怎么能贸然将江湖上的朋友引进王府,这要让大总管知道,就不好办了。” 铁武瞪大了双眼。“那个老家伙,他找茬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什么时候理过他?” 七月摇了摇头。 “我不理他是因为他无事生非,但若是真坏了王府的规矩,就不好说了。毕竟他是王府总管,这些,本来就是他管的。” 铁武重重地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七月是良王驾前的第一心腹爱将,年纪轻轻就成了王府侍卫长,这的确招来很多人的眼红嫉妒,纵不敢当面说,却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而这些犯红眼病的人中,也包括了那位王府大总管。他是当年皇帝从宫中拨来的内侍,总认为自己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侍候良王到大的,良王的心腹排第一的理应是他,却被个毛头小子给抢了风头,心不甘气不平,于是有事没事总想要给他使绊子,似乎不敲打敲打这过于年轻的侍卫长,就心理不平衡一样。但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侍卫同伴却深深地了解,王府侍卫长这个职位,绝不是凭着什么逢迎媚上就能当的,这是真刀真枪,真正刀头舐血的差事,一不留神就赔上了身家性命。 这些年,要不是有这位年轻的头领在,他们这些侍卫,能不能平安地活到今天还未可知。侍卫们十分清楚他们这位年轻统领的重要性,自然也看不过眼别人欺到他头上。只是七月性情淡漠,对于那些风言风语只当没听到,就算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仗着有几分脸面就想拿捏他,他也不理不睬,反正他王府大侍卫长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予理睬,也没人真能对他怎么样,只能自讨无趣。 ☆、侍卫们的欢宴 他自己不惹事,也约束着侍卫们不准惹事,不然的话,以那些侍卫的性子,早就把那使绊子的家伙给痛揍一顿了,但心里的不服气,并不会因为七月不准他们惹事,就不存在了。 “他是大总管,你还是大统领呢,谁怕谁啊?头儿,我知道你这个人,习惯了小心谨慎,能不生事就不生事,但你好歹也是咱们王府的大侍卫长吧,又是王爷最器重的人,别见到谁都让三分,平白倒了咱们王府侍卫的旗枪。王府是有规矩,但来一两个朋友看看你又怎么了?咱们这是侍卫房,又不是王府后院,哪里用得着小心到这个份上,都是一群光棍汉,谁还怕谁冲撞了谁?” 并不是所有的侍卫都敢像铁武这样当面说七月的不是,但毕竟七月平时和大家关系都不错,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流火那葫芦里装的酒真是迎风十里香,如今近距离的闻着,更是令人垂涎三尺,巴不得把流火哄高兴了,把葫芦里的酒拿出来慷慨分享,好安抚安抚那蠢蠢欲动的酒虫。 “就是啊统领,咱们良王府虽然规矩大,但王爷一向礼贤下士,又特别看重统领你。王爷要知道少侠救过统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6 领你的命,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你?” “少侠千里迢迢来看你,再怎么说,也该请人家到侍卫房歇一歇。再去叫厨房好好地做几个菜,大不了多给点银子,怎么也不能怠慢了朋友啊!” 众侍卫你一句我一句,直说得七月晕头转向,简直觉得如果自己不让流火进王府坐坐,那就是罪大恶极了。流火甚是得意地瞧着七月,对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暗示意味极浓。 七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只好说道:“你来一次也不容易,那就跟我进去,到侍卫房休息吧。不过……王府不是等闲所在,你只好呆在侍卫房,千万不能四处乱跑。不然惹出乱子来,我也保不了你。” “我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别人。”流火说:“只要你在跟前,我到处乱跑做什么?” 七月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好,跟我来吧。” 因为流火的缘故,原本打算去酒馆的侍卫们都不出去了,大家一起挤在侍卫房里,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厨房的菜还没有送上来,酒都已经喝过了一巡,葫芦里的酒虽然被流火糟蹋了不少,幸好这葫芦超大的,酒还剩下不少。对着“风流”勾魂摄魄的香气,七月也不用再想戒酒的事了,纠结了一通之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在满怀罪恶感地喝下了第一杯之后,就彻底自暴自弃,来者不拒了。 菜终于送了上来,几个大盘子摆在桌子中央,冷的是卤味拼盘,热腾腾的是刚出锅的菜肴,有鱼有肉,荤素俱全。本来没有下酒菜大家也喝得很欢,这冷热佳肴送上桌来,众人兴致更是高涨。流火像是众星捧月一样坐在中间,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天,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使得本来对酒压根不感兴趣的他,这时也觉得喝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滋味。 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热闹的生活,杀手多半都是独往独来,纵然结伴执行任务,也不会有这样纵情恣意的时候。 这样欢畅的感觉,真好啊。 于是,流火忽然觉得以前自己的日子过得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他有点想不通了,以前自己怎么会以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作为人生最大的目标的?就算成了天下第一的杀手,又怎么样呢?依然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人生全部的意义就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要别人的脑袋,招人恨顾人怨,造孽无数不得善终,连想痛痛快快地喝场酒,都找不到朋友作陪。 “流火兄弟,你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吧!”铁武已经喝得脸色通红,大掌用力拍着流火的肩,夸奖说:“能从刺客手里救下咱们头儿的性命,想必一定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了!” 流火的酒也喝得不算少了,但脑子还勉强维持着清醒,晓得这是在王府,不是在那小院,身边也不是只有七月,还多了一大群王府侍卫。说话之前,都要先过一下脑子,不能肆无忌惮地胡说一气。 “哪里哪里,铁大哥夸奖了,其实我的功夫也就一般而已,能救到老哥只是凑巧捡了个漏,算不上什么高手,说起来,还是老哥自己命大吧!” 七月正闷头喝着酒,反正不喝白不喝,再苦闷也不能改变现实,还白白浪费了眼前的好酒好菜。这时听到这任性飞扬的小子居然还知道谦虚,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什么,铁武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谦虚,流火兄弟太谦虚了!来,铁大哥敬你一杯!” 酒杯满上,流火一仰头,豪爽地将酒一饮而尽,完了还意犹未尽,大呼小叫地吆喝着再满上。大抵酒这东西,刚开始喝的时候是别人灌,等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是自己灌,流火现在就基本上已经到达这个境界了。 “流火,你少喝一点,这酒的后劲大。” 看见流火的样子,七月觉得有点不妙,急忙伸手按住了流火端酒杯的手,又对众侍卫说:“你们也别再灌他了,再喝下去他就要醉了。” 他以前从没见过流火喝酒,现在看他喝酒的这个态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常喝酒的。一时兴致高昂喝醉了都是小事,耍起酒疯那才是大事,他又不知道流火的酒品到底如何,万一闹腾起来,这可是在王府,惹出什么事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小看我,我才没那么容易醉!” 喝酒的兴致被打扰了,使得流火十分不满,“啪啪拍”地用力拍打着七月的手,抗议说:“我告诉你,就这酒,有一回我喝了整整这么一坛!都没有醉!就是第二天头痛死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除了七月。他现在不仅是手被拍得生痛,连带着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如此昂贵的酒,到了他手里不是洒给了土地爷,就是当白开水似的猛灌。拿着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酒这样胡乱糟蹋,当杀手果然比较有钱吗?!再想想他自己,好歹也当到了王府的大侍卫长,职位相当不低了,可要买这么一坛酒,就算不至于买不起,那也是奢侈得让人肉痛的天价。这样一比较,真不知道是流火入错了行,还是他自己入错了行。 不过,七月怎么也没料到这酒根本是对方不告而取来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一干王府侍卫就成了销赃的同谋。 “头儿,我看这流火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铁武凑近了七月,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看这流火兄弟,应该是投奔你来的吧。反正王爷身边得用的人也不算多,他既然有本事,你要不要去和王爷说一声,把他留下来?” 七月一惊,急忙摇头。 “这不行。” 他说:“流火在江湖上漂泊多年,早就无拘无束惯了,可是王府的规矩众多,他根本适应不了。就算他本领再不错,在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呆着,不但会给王爷添麻烦,也会害了他自己。” 看着脸色红扑扑的流火,七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生存方式,而我们却和他们完全不同。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我们的一切却都和王府息息相关,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和他即使有结义之情,终究不是一路人,他自由自在地活着,又何必将他卷进这朝堂的漩涡。”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了七月的话,铁武的兴致也有些低落下去。“他大老远地来京城找你,就只是来看看你的吗?我怎么觉得,他很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呢?” 流火绝对不是单纯只来看望自己,然后就会乖乖走人的,七月知道。但无论怎样,他也不能让流火留下来。他的身边危机重重,自身尚且难保,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流火一旦陷了进来,真的只会害了他。他已经摆脱了无界控制杀手的奇毒,就应该放下过去,好好地去过他要过的好日子,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呢? 众人正喝得高兴,忽然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7 门帘开了,忻忻然走进一个人来。 “哎哟,什么味儿这么香?” 一众侍卫吃惊转脸,就看见那羽扇(无)纶巾(有),一派飘逸洒脱气质的儒士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慌忙站起身来。 “司马先生!” ☆、前世冤孽 用力嗅了两下,司马严续两眼放光。“老远就闻着这一股香气,原来是统领你和兄弟们偷偷在这里喝好酒。我说大侍卫长啊,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理当同甘共苦,这有好酒喝也不叫上我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一遇上司马严续,七月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讷讷地说:“先生请坐。” 司马严续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瞧着站成一圈的众侍卫。“大伙都站着干什么,来来,坐,都坐,不用这么拘束嘛!” 众人都有些拘谨地重新入了座,流火坐在七月身边,一时也不好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还没等他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司马严续已经先注意到了他。 “咦?这位小兄弟,看着有点面生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兄弟似乎不是我们良王府里的侍卫。”说着他来回扫视着众人,笑着问道:“是你们哪一位的朋友吧?” 七月吃了一惊,想不到司马严续如此利眼。要知道王府侍卫数以百计,而他才来了多久,竟然能一眼认出流火不是这几百侍卫之一,不说他是否真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只是这份认人的记性就令人可畏。 “是我……他是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七月只好说道:“特意来京城看望我。” 铁武也连忙说道:“这位小兄弟是统领的救命恩人,这次统领遇险,就是多亏了小兄弟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他就是救了七月的人?!” 司马严续两眼放光,盯着流火追问道:“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在江湖上是何名号?早就听闻七月说了江湖朋友救他的事,一直不知是个怎样的江湖名侠,原来如此年少。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呃……先生客气了……我叫,流火……”流火结结巴巴地说。不知怎的,他总觉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让他有种被饿狼盯上的小肥羊的感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无名小卒一个。” “谦虚,一定是谦虚!”司马严续大力拍着他的肩,十分的热情,十分的自来熟。“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那可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放到江湖上已经少有对手,所以能把他逼到绝境身受重伤,当时的情况必定十分凶险。你能从那样凶险的危机中救得了他,那必定也是人中的龙凤。就算现在默默无闻,将来也必定是大放异彩,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 流火完全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良王府的人说他救他的事,听到司马严续这样说,不由瞥了七月一眼,正好七月也向他看了过来,遗憾二人虽然四目相对,却没有心灵感应,他压根就不晓得七月到底是怎么掰的,只好就着刚才的说辞蒙混过关。 “我救他这回事,其实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厉害。我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当时的情形,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在那些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把他带走了,就像捡了个漏一样。所以说起来,还是他自己福大命大。” 七月淡淡地一笑,流火这话说是半假,却也半真。至少“措手不及”四个字,他说的是完全真实,谁能料到前一刻还是同伴的杀手,下一刻就背着猎杀对象逃之夭夭了呢?只是这些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实话实说的。 “流火少侠,难得你年轻轻轻,却如此谦虚。”司马严续摇着头笑着说:“不过,你知不知道七月统领是我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你救了他一命,若拿到王爷面前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必有厚赏。你就,真的不想要点什么吗?” 他的话里似有深义,流火起先还没回过劲,但看见司马严续若有所指的目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张漂亮的脸渐渐地胀红了。 “我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但我和七月的事,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拿去邀功讨赏算是什么?没错,我是江湖草芥,他是王府大侍卫长,所以我和他交往,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吗!” 七月神色一凛,瞪了他一眼。 “流火,不可对先生无礼。” “哈哈哈哈哈!”司马严续大笑起来,摆着手说:“无妨无妨,流火少侠心直口快,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很欣赏,七月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七月能看出,司马严续对流火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心里有些烦恼。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流火卷进自己深陷的这潭浑水中,否则当初也不会不辞而别。但流火却执着地找到了他,他该怎么办呢? 幸好司马严续没有再盯住流火说些什么,而是和大家一起你争我抢地喝起酒来。几杯酒下去,酒盖住了脸,众侍卫也渐渐忘了尊卑之别,没过多久就打成了一片,兴高采烈地浑然忘我了。唯有流火,在酒劲上涌的时候还不忘看着七月,发现他的脸上虽然带有微笑,眼中却有着不容错认的忧郁。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难言的忧郁。可是,他在烦恼什么呢?他是良王的大侍卫长,深受良王器重,所以他是为了良王的储位之争而担忧吗?这应该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流火却总觉得,令他忧虑重重的,并不仅仅是如此显而易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他,让他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的释怀。 这一顿酒一喝就喝到了天黑,流火剩下的“风流”酒被喝了个精光,又拼上了几坛其他的酒众人才算尽兴。司马严续打秋风打得也心满意足,心情大好的他在临走之前豪迈地拍着流火的肩膀,要他今晚就别走了,难得来王府一趟,就在府里过夜吧,大总管那里由他去打招呼。本来以七月王府侍卫统领的身份来说,招待个朋友也不算过份,只是一来他生性谨慎不愿逾越,二来也确实不想去跟王府总管打交道,听着那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腔调就头疼。现在司马严续既然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他也就不用再操心,就让先生去折腾吧。 七月一路将流火架到自己的房间,这一位早就酒意上头,走路都在打飘,偏还极不老实,一路闹腾,害得扶他的七月累个半死,说是扶,比背着还要吃力。要不是觉得实在不好看,七月简直想把他直接扛回来算了。 “哎哟,好大的床!” 一进房间,流火一头就扑倒在七月的床上。他倒在床上还不老实,抱着枕头一个劲地翻来滚去,大加赞赏。 “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8 不愧是王府的大侍卫长,连床都这么大!三个人排排睡都绰绰有余吧?只给你一个人睡,真是太奢侈了!” “床大,不好么。”七月说:“反正你睡觉也不老实,不想被你蹬下去。” “胡说,我什么时候蹬过你?” 流火很不服气,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眼看枕头被他压得都严重变形了,七月赶紧将枕头从他手里抢救出来,塞在他的脑后。“别揉了,揉坏就没有枕头了!” “不会吧,你就这一个枕头?”流火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吃惊地问。 “有两个,这个给你用,我再找那个出来。” 七月打开柜子,找出备用的另一个枕头,用力拍松,扔到了床上。他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也没个正形的流火,叹了口气。 不见的时候无法不想念,真见到了又觉得好生头痛,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世冤孽吗?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打水。” 打来热水,七月认命地服侍这小祖宗一样的小醉鬼刷牙洗脸加洗脚,洗漱完了还得给他梳头。这家伙的头发也不晓得是怎么整的,乱糟糟的好像顶着一头鸡窝,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一直不顺眼到了现在。这种造型诚然是有江湖豪客的风范,但七月只觉得,也未免太有江湖风范了,简直野鸡立鹤群,和这王府的严谨矜贵氛围完全格格不入。刚一想到这里,七月忽如醍醐灌顶,顿悟难怪司马严续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王府里的侍卫,原来如此!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当时心绪紊乱没空细想,未见得是司马先生的记性真的就好到这个地步,几百个侍卫人人都认得。这么一想,七月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已经叫人摸了底去也没办法,虽说只是半真半假的底。流火头发乱且不说,且还毛糙,一点都不顺,他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总算给这小子把一头糟毛梳理通顺,披散在了肩上。 “好了,把外衣脱掉,先睡下吧。” 流火脱了外衣扔在椅子上,七月弯腰准备去倒水,不料流火并没有听话地躺下,忽然直起身,从背后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 “七月……” 七月猛地一怔,流火搂紧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亲昵地蹭来蹭去。 “七月,我好想你。”他喃喃地说。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见不到你,觉得整个人都空了……现在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触动,泛起一种温柔而又酸楚的滋味,七月慢慢放松了身体,低低地说:“其实,我也……很高兴。” “真的吗?你高兴?”流火搂着他,从后面扭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只想赶我走。别赶我走行吗?其实……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我想着,要是能和你在一起,那该是世上最高兴的事……七月,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在这世上,或许每个人都是寂寞的,只是有人幸运,遇到了灵魂中的那个伴侣,有人却终其一生也无法狭路相逢。那一时间,七月的心中忽然酸涩得难以忍受,他很想流泪,很想点头答应,可是,他终究只能回以沉默。 “你醉了,睡吧。” “我没有醉!”流火急了,用力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我知道你又想敷衍我,但我清醒得很,根本没有醉!七月,我总觉得,你在害怕什么,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东西。七月,那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就像无界控制我一样!” 七月脸色一变,急忙甩开了他,反手将他按坐回床沿上。 “你想太多了!” 惊觉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严厉,七月缓和了口气,又说道:“说你喝醉了你还不承认,都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了?我总算也是良王府的侍卫统领,有王爷罩着,谁能控制我?你以为我像你,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吗?” 流火直愣愣地看着七月,尽管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喝多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是这样吗?”他喃喃地说:“那是我弄错了?” 他一头扑倒在床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拼命在床帮上连捶带砸。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赶我走,说什么高兴见到我,骗人!你这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混蛋,枉我这么想着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没忘记你,你就这么对我,混蛋混蛋啊混蛋!” 看着明显在大发酒疯的流火,七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有想办法哄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慰本领太拙劣了,流火明显不领情,七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得去麻烦厨房给他做碗醒酒汤来,不然这酒疯再发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好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向外走去。不料还没走出两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直冲过来,他猝不及防,一个前扑,跌了一个五体投地。 “你要去哪?又要丢下我自己跑掉吗!” 流火扑在他背上,双手双脚死死地缠住他,让七月几乎动弹不得,只觉得背上死沉死沉的。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看着一点都不胖,怎么这么重啊! “快下来,压死我了!” “就不下来!”流火不但不松开他,反而整个人都爬上了他的背,牢牢地压着七月不让他起来。“我一放手,你又要跑了!” “我……不跑……” 七月只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驮石碑的霸下,背上的流火简直有千斤之重,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压在自己身上还使了千斤坠。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容易从对方身下爬出几步来,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还得给他解释。 “这里已经是我的地方,我还跑哪去?我只是想去给你要碗醒酒汤而已……还不下来,你要压死我吗?” 流火偏头想了想,觉得七月说的可能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 “你说的好像很对,但我不太相信你……” 他用力扳过七月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虽然你长了一张好像不会说谎的脸,但我肯定,别人都不知道你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七月一惊。 “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流火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那就是,其实你一点也不像你看起来的这么老实,你最会骗人,不但骗人还骗自己,所以大家全都被你骗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流火半醉的一番话说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39 出来,七月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心底里最不能见人的隐秘被当众赤/裸/裸地扒了出来,身上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好半天,他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真是喝多了,都在胡说什么呢?好了,你好好起来躺着,我去给你要碗醒酒汤来。” 等到七月端着醒酒汤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流火已经睡熟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上,睡得呼呼呼的。看他睡得那么香,不时还咂两下嘴,醒时的所有那些烦恼在他的梦里都荡然无存。 七月低头瞧着他这豪放得过份的睡姿,良久,轻轻地一笑。 ☆、春水碧于天 在黑暗中成长起来的人,竟然还有这样近乎天真的存在。那些烦恼在他的面前,似乎什么都不算,真是令人由衷的羡慕。 整张大床基本都被流火一个人占去了,七月暂时睡不着也不想睡,走到院子里去散心。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啊?” 他转过脸,只见司马严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司马先生。”七月连忙行礼,司马严续笑着摆摆手,瞧了瞧他身后,笑道:“就你一个人,流火没一道出来透透气?” “他喝醉了。”七月小心地说:“这会已经睡着了。” 司马严续点点头,笑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和流火小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啊。说起来流火小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七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认识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江湖上居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 流火在江湖上当然不是没有名气,只不过那名气,实在是见不得光。夜现黄泉与火焰流云,“无界”的两大年轻杀手,后者更是曾经刺杀过良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流火就是刺杀过良王的刺客,却被他这个良王侍卫长给救了,不要说是流火,他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江湖那么大,又岂是人人能为他人知晓。”七月只能敷衍过去。“流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实在当不起先生盛赞。” 司马严续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使得对这个好像什么都心里有数的司马先生本来就有些发怵的七月,心底更是微微发颤。 “七月似乎很不想让流火兄弟留下来啊。”司马严续说:“但我看流火兄弟这一腔赤诚,千里迢迢而来,颇有投奔之意,统领大人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马严续的话里颇有指责之意,七月只好说:“流火生性不羁,在江湖上向来自由自在惯了,王府并不适合他,于公于私,都为不利。”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并不是流火,又怎知他适不适合?”司马严续不以为然地摇头。“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好意,对于他人不但并不需要,反而还是负担。统领大人认为自己是为了流火兄弟着想,就没有想过,流火兄弟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七月无言以对,司马严续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统领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要到最后既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的心。” 说完,他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七月一个人伫立在夜色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怔。 流火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等他一觉睡醒,早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舒适宽敞的大床,流火坐在床上,一时有些怔忡,仿佛仍在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那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醒了?” 流火一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微笑了起来。 “嗯。” “去洗漱吧。等下吃过饭,我陪你出去转转。” 七月本来想说是早饭,不过看这光景,说是早饭忒迟了,说是午饭也稍早了一点,只好算是个早午饭。流火也不觉得饿,昨晚闹腾了那么久,吃吃喝喝胡聊海吹到近二更,现在根本就不想吃东西。只不过出于身体健康的考虑,只好勉为其难。 “你今天不用当差了?” 对七月的提议,流火有些诧异。他再怎么不懂规矩,也知道王府的侍卫是不可能想出去就出去的,更何况七月还是侍卫统领。“就这样出去?” “当然是请了假。”七月说:“王爷准的。” 对于良王来说,七月是自己所器重的人,能给他面子,尽量就要给他面子。现在七月的救命恩人,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总得让七月尽尽地主之谊。当然若是能招揽过来,那是最好,即使招揽不了,结个善缘也不差。因此对七月请假的事,良王毫不犹豫,一口就准了。 “好呀。” 一听七月请到了假,流火很高兴,对七月的提议,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以前京城也来过不止一次,不过一直都是来去匆匆,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是什么样。说起来京城的确比别处是热闹了一点,街上到处都是店,人也多,我们要去街上逛吗?” “也可以。”七月笑了笑。“京城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想来你以前也没有好好见识过,今次就带你好好转一转,开开眼界。” 吃过早饭,两人换了衣服准备外出。流火没自己的换洗衣服,所以现在穿的是七月的衣服,好在两年前那曾让他悲愤莫名的身高差,现在已经基本不存在了。如今两人身高相仿,七月的衣服他穿在身上相当合身,王府大侍卫长的衣服,本就比他当杀手时穿的要好得多,何况七月拿给他的,还是他自己的衣服中料质和样式都上好的。流火从来没穿过这样讲究的衣服,他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只觉得镜中的少年真是越看越精神,洋洋得意。 “流火,你好了没有?” 七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当流火走到门前,看见站在晨光里的他时,忽然愣住了。 “你……” 换下了王府侍卫的玄色制式服装,一身月白色衣袍,伫立在晨光中的七月,宛如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风华万千。他本来就生得极之清俊,此刻换去玄衣,隐去了往日的肃杀,更显得他容颜俊秀,剑眉星眸,光彩照人。 “你怎么这副打扮?”直愣愣地瞧了七月好一会儿,流火才算回过神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穿这种衣服,差点都认不出你了,简直像是个大家公子,比你穿侍卫服好看多了……不对,你穿侍卫服也好看,只是这个更好。” “既然是出去闲游,总不能还穿侍卫服,总要换身便装。” 七月说道,对流火刚才的晃神并不以为意,他看了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流火,点了点头。 “你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走吧。” “好。” 对于流火来说,京城并不算是陌生的地方。但以前来,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0 ,从来不可能有这次的待遇。与心心念念的人在在一起,一同走在阳光下,再不是只能隐藏于黑夜中的暗影,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温暖芳香。 哦不,不是似乎,是真的香。 春天的江边,杨柳依依,水波荡漾。两人沿着堤畔慢慢走着,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阳光照耀着水面,一阵和风吹过,波光粼粼,满目碎银,耀花了游人的眼睛。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边停留着几艘精致的画舫,船身雕梁画栋,一派富贵气象。流火所闻到的香气,就是从这些船里飘散而出,船舱内,还不时飘出女子清脆的笑声。 一对俊秀的少年郎走在江边,在游人中份外显眼,舫上穿红戴绿的姑娘们更是探出舷船,频频招手,笑声如铃。 “公子,看这边,看这边!”更有大胆的姑娘抛出手绢,媚眼如丝地直接勾搭。“到咱们船上来吧,包你满意哟!”她们这样一招揽,其他人不干了,也跟着大声招呼。“公子,不要理她们,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有最上等的美酒,最漂亮的姑娘,保准来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些船,可真够花俏的。”流火说:“还雕着花,这京城里的船,都这么讲究吗?” “这些不是普通的船,是画舫。”七月说。 “画舫?” 流火偏了偏头,有些疑惑。这所谓的画舫,除了外观漂亮一些,和一般的船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以前,没有坐过画舫吗?” 流火摇头,他要是坐过,就不会问了。 “没坐过,好玩吗?” “好玩吗……”七月一哂。“你要想知道的话,那就上去坐一坐,怎么样?” “好啊!”流火答应的很干脆。 年少的杀手活到这么大,除了一心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雄心壮志,并为此目标孜孜不倦地奋斗之外,还真是意外的单纯,从没有闲功夫去见识这花花世界,因此对于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画舫,还真动了一点好奇之心。 一群姑娘嘻嘻哈哈,阵阵香风在她们挥手之间传来,满眼只见红袖招摇,皓腕如霜。流火揉了揉鼻子,看了七月一眼,他忽然觉得这所谓的画舫,感觉不是那么对劲,这上去坐坐,到底行不行啊? 还没容他想明白,就见七月对他笑了笑,一个纵身,已经跃上了一艘画舫,在姑娘们的惊叫声中转身,轻巧地落在船上,对着流火招手。 “来。” 流火望了船上的七月一眼,突然也笑了。他身形一跃,如燕子抄水一般径直从水面掠过,下一瞬间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七月身边,耳边姑娘们“啊呀呀呀好厉害好厉害”的惊呼声和赞叹声不绝,他抱着胳膊瞧着七月,得意地一挑眉头,似是在说“怎样,小爷的轻功可不输你吧!”七月也不理他,转过脸扬声道:“船家,开船吧。” ☆、无名火三丈(1) 画舫悠悠,向着江心荡去。 两岸青山碧水,江花似火,绿树成荫。阳光格外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而清澈,倒映着碧波万顷的江水,遥遥的水天一色处,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流火站在船头,眺望两岸的风景,只觉得心旷神怡。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七月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注目着眼前的秀丽风光。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气氛静谧而沉默。 不知何时,流火已悄悄地转过脸,看着他的侧颜,微微出神。 春日的阳光洒在七月的身上,映照着他明亮的眼睛,温柔的容颜。流火望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夕阳灿烂的黄昏,那个迷离动人的时刻。他心中挂牵的人就那样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美好得犹如梦幻中的梦幻,是仿佛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流火突然疑心自己在做梦,这世间真有这样美好的人吗?这该不会只是自己浮生苦闷中产生的一场幻梦,其实从来都没有过七月这个人,也没有过那充满回忆的刘家小院,更没有存在过那样一个销魂蚀骨的吻。 “怎么了?”七月转过脸,就看见流火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纳闷。问了他一声见他还没反应,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流火?” “诶?” 流火恍然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眼前这美好的人不是幻影,而是真实的存在,一时心中既有欢喜,又有酸楚。 “没……”他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我从来都没想过,能够有这样的好日子,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出去执行任务,就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七月顿了顿,露出了一丝笑容。 “别这样想,你还年轻,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是呀。”流火点头,表示了赞同,轻声说:“其实,我也不在乎以后会去哪里,要做什么,只要……能够和你一块儿,就是我的好日子。” 七月表情一僵,似是想说什么,但面对着流火诚挚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只得沉默。 昨晚酒喝了不少,虽说对于七月这种酒国英豪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流火到现在还有点后遗症,所以如今两人对坐舱中只是饮茶,耳畔丝竹悠扬,琴声叮咚,歌韵婉转。 两名陪侍的女伎,一名红袖,一名绿珠,技艺一绝,容貌也十分美艳,此时一左一右,使出浑身解数,意图讨两位佳客欢心,谋得青眼一顾。流火虽然不大懂得音律,也能听出弹得很好听,歌声也十分清脆婉转,一边喝着清茗一边听着乐声,倒是挺开心的。 而对红袖绿珠来说,她们这些风尘女子,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可却从来没有接待过今天这样的客人,不但出手大方,人也长得好,而行为举止更是出人意料的端庄。虽说是叫了画舫,也让她们在一旁相陪,却也仅仅只是奏乐奉茶而已,不要说是调情了,连她们的手指都不曾碰一下,真真正正纯粹的陪游,没有半点邪念。 照理说客人这样规矩,应该庆幸才对,可对红袖绿珠来说,偏偏这样俊俏标致的少年郎规规矩矩的,让她们实在高兴不起来。于是,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则去就山,红袖绿珠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一人一个,柔若无骨地傍向了两位少年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一段,反复被锁,令人暴怒,晋江至于矫情到这种地步吗! ☆、无名火三丈(2) 流火杯里的茶已经半空了,端着个茶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上一口,忽觉一阵香风扑鼻,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柔ruan的身子已经贴上了自己,同时一双纤..细的手臂缠了上来。 “公子,这茶都凉了,奴家给您换一杯,如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1 何?” “诶?”流火只觉得一股fuyu的芳香直冲肺腑,红衣女子ruanmianmian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几乎都能感到对方身体的tanxing,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脸都热了。 “好,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旁挪了挪,想要离红袖远一点。看到他这个反应,红xiu捂着嘴格格直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起身拎起茶壶,沏满了杯中茶,又回到了流火身边,双手持杯送到他了的面前。“公子,请喝茶。” 流火刚要伸手接茶杯,不防对方嘤ning一声,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纤纤玉指举着茶杯送到他唇边,娇didi地道:“公子,请呀。” 这阵势分明是要手把手地喂他,流火打小就没受过待遇,脑袋“嗡”的一声,舌头都要打结了。“不,不用劳烦姑娘了吧,我,我自己来。” “公子好无情,是嫌弃奴家貌丑么?” 口里说着委屈的话语,女子的眼波却流转妩媚,风情万种,双颊红晕泛起,更显艳丽纶伦。流火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从小当杀手养大的,从来也没有跟这么漂亮的姑娘打过交道,何况还是风月场中的行首,简直手足无措。“怎,怎么会呢?”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是都叫做丑,这天底下还有几个漂亮姑娘?” 听到这过分诚实的话语,一直淡定旁观的七月也终于忍俊不禁,两个姑娘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尤其是红袖,整个人都倒在了流火怀里。她听到的甜言蜜语实在太多了,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实在的,还是从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口中说出,让人心花怒放。“公子可真会说话!”她昂起头,贴近流火的耳畔,红唇微张,aimei的tuxi伴随着youhuo的话题,pensa在流火的耳边。 “既然公子不嫌弃奴家,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能侍奉公子于zhenxi呢?” 柔mei的话语落入流火耳中,他突然浑身一抖,像被蝎子蜇了一口似的,猛地一把推开了红xiu。红xiu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跌落在案旁。“公子!” 七月吃惊地抬头,只见流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一转身,怒冲冲地拂袖而出。 “公子,这……”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流火就翻脸了,红袖又惊又怕,怯生生地望向七月,绿珠也是满腹疑云,七月心底叹了一声,出言安抚道:“你们不要担心,与你们无关,我出去看看。” 流火冲到船舱,站在船舷上吹风。纵然和暖的春风温柔拂过他的面颊,也拂不去他心底的阴霾。 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流火却不想回头,只是注视着脚下的江水。春江水依旧,心情却再不复初来时的轻松愉悦。 “流火。”七月走到了他身边。“你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地,突然生气了?”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流火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想问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七月怔忡了一下。 “我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问你,刚才那个红姑娘,她跟我说的那句话,你听到了吗?” 那句话,是指侍奉zhenxi的那句话吗?七月点了点头,他当然听见了,离得那么近,怎么会听不见,于是流火更气愤了。 “那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这个……”七月怔了怔。“这当然是随你自己的心意了。” “就是这个……”流火冷笑。“就是这个,随我自己的心意!” 他的脸色青白,由于莫名的愤怒,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手上也越发用力,攥得七月剧痛难忍,脸色都微微发白。“松手!” 只觉得流火没来由的抽风,七月心中的怒火也蹿了起来,见他仍不松手,当下也不多想,左手疾骈指一点,正戳中流火手臂麻筋,流火手臂一阵酸麻,不得不松开了手。 七月挣脱开对方的禁锢,只见右手腕上已经青了一圈,纵使他脾气再好,到了此时心中也着实恼怒。他揉着手腕,怒目瞪着流火:“你发的什么疯?” 面对七月的怒火,流火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睁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狭长的凤眼中,暗光流溢,那蕴藏着多少复杂情感的情绪,使得七月不由心头一悸,气势不由自主地熄灭了下去。他放柔了声音,低声道:“流火,你到底怎么了?” “船家,回去,靠岸!” 流火不理睬他,只是厉声高喝。 “流火?你怎么了!” “我要回去,我不想坐船了,你不同意吗?!”流火怒目而视,七月看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再三被锁,终于让我失去了耐性,晋江过于矫情,让人忍无可忍 ☆、有情者,无心者 流火恨恨地转过脸,不再去看七月,七月也不知他抽是哪门子风,沉默不语。客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船舱内的两名姑娘,包括撑船的船夫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极力减少自身的存在感。虽然他们从头到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年少的客人,好好的突然就翻脸了,但不管怎么样,也不敢违拗客人的意思,画船只有荡开船浆,向江岸划去。 船到江边,还没有靠岸,流火纵身一跃,跳到岸上,拔腿就走。七月仓促付了银子,紧追慢赶,追了上去。 “流火,你要上哪儿?” 流火头也不回,只是往前走,七月追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流火!” “放开!”流火用力挣开他的手。“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七月也生气了。他是性情温和,但并不代表没脾气,更何况他觉得流火完全是在发邪火,更加不愿意忍气吞声。 “这船上的人都百般殷勤,谁能惹到你,不就只有我吗?你这样子,分明在说就关我的事,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发火?杀人判死,也要有个罪名吧!” 流火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火,吐不出,灭不了,烧得他暴躁难安。他想说这明明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还能这样无辜?可七月错在哪里?面对七月的眼睛,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最终他只是说:“回去吧,我累了。” 两上早上出门的时候心情明朗,可回去的时候却各怀心事。这样明显的情绪差异,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哟,吵架了呀!” 突然对上司马严续放大的大脸,七月猛地吓了一跳。他只顾着想心事,竟然没注意到司马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2 严续何时出现,直接凑到了他面前。见到他吃惊的样子,司马严续直起腰,哈哈大笑,似乎吓到了七月,令他很有成就感。 “七月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人到跟前都没察觉,这可不像是你啊?” 司马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眼弯弯,此刻的他一点隐士高人的风范也看不出来了,十足像个狐狸。 “见过先生。” 七月急忙起身,恭谨地施了一礼。“七月一时恍神,没留意到先生,请先生见谅。” “你有心事?”司马严续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七月若不嫌弃,有难处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好让某为统领大人分解分解。” “没什么……”七月低头。“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多谢先生关心。” 司马严续唇角微勾,斜睨着眼睛瞧他,一脸的意味深长,七月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就心里发虚,手足无措。好一会儿,司马严续才忽然展颜一笑。 “七月真是不坦率,说起来,流火兄弟可比统领要坦率多了。” “啊?”七月微惊。“他……他都跟你说了?” “说了啊。”司马笑意盈盈。 “他都说什么了?”七月不由追问。 “不就是你们吵架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司马严续摇着头笑道:“看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也值得这样烦恼。” “呵……”七月尴尬地一笑。“让先生见笑了。” “我懂,我懂。”司马严续扇柄轻敲他的肩膀,一派语重心长。“虽说吵架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我痴长你几岁,有些话还是得说上两句。俗话说来者是客,何况流火兄弟千里迢迢地来看你,这头天才刚到,第二天就跟人吵架,怎么着也不像话呀。我原觉得七月你虽然年轻,但少年老成,凡事自有分寸,怎么这一遇上流火兄弟,就这么的……不成熟呢?” 司马严续絮絮叨叨地数落七月,数落得七月简直痛苦不堪,这位第一印象给人感觉好像仙风道骨的司马先生,其真实的面目原来是个话痨吗?! 被他碎碎念了半天念到头都大,七月真是有苦说不出,又不好跑掉的,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听他念。今天的事,流火莫名其妙地发火,司马也数落他,可他还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呢。他把前因后果仔细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可饶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是他的错了呢! 流火郁闷地坐在王府的房顶上,俯看着下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孩子们你追我赶,欢乐地喧闹。 和七月吵架,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七月的茫然懵懂,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他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是不是只有我一厢情愿,而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从来就把我当成小孩子,说的话也都是孩子话,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敷衍我吗? 可我不是小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从无界出来的杀手,在生死之间来来回回地游荡。你见过世上当杀手的人,有谁是真的天真烂漫,没心没肺?之所以看起来那样,只是因为,我不在乎。 生与死只在一线间,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对着不在乎的人和事,又有什么好认真的呢? “凡事最怕认真二字,干咱们这行的,除了敬业一事上最要认真,其他的事却最忌认真,尤其不能动情。俗话说弱点越多,死得越快,一个杀手,要是真的动了情,认了真,那就离死不远了。” 黄泉严肃的面容在他眼前掠过,而他冷洌的声音,也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流火苦笑了一下。 黄泉,你说的都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早在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沉沦下去,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的命是他救的,要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所以,就算是为他而赔上这条命,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再怎么样,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不是不甘心为他死,只是不甘心,我在他的心中,没有位置。 他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渐渐笼罩了世界,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星星点点的灯火络绎亮起。 ☆、永远有多远 “流火,流火!”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是七月在找他。自从回到王府之后,流火一直没有回去房间,七月不知他躲到了哪里,原以为他一时赌气,到了晚饭的时候自会回来,可眼看天都黑透了还没有他的踪影,到处也找不到他,终于着急了。 流火原不想搭理他,可是听七月的声音里带出了无法掩饰的焦急之意,终究不忍让他着急上火,只得答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 七月闻声猛一抬头,借着檐下的灯光,看见从屋顶之上探出的熟悉身影,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慌忙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暂时还没人察觉到流火这胆大包大的行为,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 “你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我下来!” 见流火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面不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的样子,他简直恨不能自己也跳上去亲自把这胡乱妄为的家伙揪下来,可同样的事情流火做来那是任侠意气,王爷知道了大约也不过是一笑而过,他去做那就是坏了规矩,且有执法犯法的嫌疑,只得仰着头往上看,且不敢大声喊叫,压着嗓音恨声道:“这可是王府!快下来!” 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屋顶,想上就上,想下就下!何况天色已黑,这要万一被人当成刺客,就大事不妙了! 看到七月气急败坏的样子,流火对天翻了个白眼,到底没让七月抓狂太久,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找我干什么?” 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吗,心急火燎地要把我推出去,我要真走了不是正合你意,何必又来慌慌张张地找我? “我以为你走了……”七月说:“可是又没人看见你离开王府,我怕你迷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觉得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停了停,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还好,你没事。” “我要走,我会提前打招呼。” 流火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像某些人,专爱不告而别。” 七月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回去吧。” 听了七月的道歉,流火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七月说都是他的错,不过是种习惯使然,他惯于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或许这是他王府侍卫长的职业病。可是他不是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3 良王,不需要七月无条件的请罪,七月这样说,他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吗? 两人一前一后,往七月的住处走去。华灯初上,王府巡视的侍卫一拨拨来回,不乏昨晚饮酒的熟人,见到两人,皆点头致意。 这些全副武装的侍卫,这所戒备森严的王府,这个富丽堂皇的牢宠,这里就是七月的世界,是他的全部生活之所在,他和自己,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一路之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在这样静默到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回到了房前。七月拿出钥匙正要开门,流火忽然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你刚才说,都是你的错,可是,你其实什么都没错,只是我心里……七月,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七月一时语塞,他真的不知道,对上流火冰凉的眼神,他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道:“流火,你为什么生气?” “呵……” 流火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从认识了七月,他叹气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得多。可是他没有办法,有的人就是你命中的克星,一旦遇到他,不论内心怎样挣扎纠结,却敌不过对方一个眼神,这就是他的宿命。 “七月。” 眼前一暗,流火的面容骤然在眼前放大。 有风拂过屋檐,檐下悬挂的风灯迎风摇晃,倒映着地面两条长长的人影,也随之晃动。两道人影贴得极近,过了好一会儿,另一条人影才慢慢退开,两条人影相对而立,彼此静默。 “你……你……” 七月抚着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 流火转开了脸,廊檐影影绰绰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是亲一下而已,你难道就没亲过我?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你亲我,不许我亲你吗?” 可是,那是不一样的,七月无力地想。那不能算是吻,那只是想要救人,他想要这么辩解,可不知为何阵阵心虚,只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流火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他望得如此专注,仿佛想要看进对方的灵魂。 “我说过,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七月,我喜欢你。” “流火……”七月闭了闭眼睛,轻轻吐了口气。“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你为什么以为我不明白?!”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还以为我在说孩子话吗?我告诉你,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是吗?” 七月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还似乎略带嘲讽,可到最后,却渐渐的,透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凉意味。 你喜欢我,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可你又知道,永远,能够有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实验,发现网审时间似乎是发文后一小时 ☆、金针刺血 他想说些什么,耳中突然“嗡”的一声,响起了尖利的啸叫,眼前猛地一黑,只这一瞬,已然汗湿衣襟。 不好! 怎么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流火站在他身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见七月好端端地突然一个踉跄栽进门内,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态跌倒在地。 “七月,七月!”流火大吃一惊,七月赶紧抢上前去,伸手想要扶他。“你怎么了?” 流火刚一碰到七月就觉得不对,就这短短的功夫,七月的衣服都已经湿了,竟是汗透重衣。再想到方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端摔倒,而且还摔得如此难看,简直就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哪里还像是身手灵敏的七月,流火心中更是惊骇。 “你怎么了,七月,你怎么了?!” “别碰我……别过来,别过来!” 无论流火怎么呼唤,七月却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双眼大睁,那张清俊的面庞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他的表情惊恐欲绝,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手脚乱挥,似是在扑打什么无形的可怖东西。可是他的力量却如此微弱,平时里何等强悍的一个人,此时拼命挣扎的力道打到流火身上,竟然让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七月!” 头,越来越痛,痛得像是要爆炸开来。眼前黑白一片,金星乱舞,无光的视野中,不见光明,只有越来越多的鬼影幢幢。冰冷粘腻的蛇虫毒蚁,从四面八方游来,密密麻麻爬上他的身体,将他死死束缚纠缠,那些潮湿粘腻的长虫更是摆动着毒尾,向着他的四肢百骸蜿蜒钻透。 明明知道只是幻觉,可这真切刻骨的痛苦,太过真实的幻觉,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要!” 在这疼痛与幻觉交织的可怖情景中,七月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嘶声惨呼出来。 实在是受不了了,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丧失了神智,茫茫然的脑海中最后只有那无限绝望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到底为什么要活着?生不由自己,死不由自己,爱恨都不由自己。他不是人,他只是个活傀儡,任凭主人拨弄,生死苦难,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毫无希望。 这样痛苦的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他还不如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苦了 最后一线残存的理智在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下彻底崩溃,七月猛然睁大了眼睛,表情骇人地瞪着眼前的流火,血红的视线里却什么也映不出来。流火从未见过七月这样狰狞的表情,简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心中猛的一悸,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七月发出了一声凄厉得几乎不像是人声的狂叫。 “啊!” 七月突然直起身体,也不知饱受折磨的他哪里来的力量,一头向着墙上狠命撞去! “七月!”流火见势不妙,急忙抢上前去。“唔!” 流火身体往后一仰,只觉得眼前一黑,腹部剧痛,险些背过气去,也不知有没有撞出内伤,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侧掌成刀,在七月颈后一劈,当场将他劈昏过去。 抱住昏厥倒下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流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疼痛极了。 七月,刚刚明明连挣扎都没有力气了,这一下撞击却是如此之狠,他是想自杀吗?亏得自己挡了一下,就算是再有八块腹肌那也比砖墙要柔软,要是真让他撞上了那砖头砌的硬墙,这一下子,哪怕最轻的后果也是头破血流。 “司马先生,司马先生!快来帮忙,来救人啊!” 司马严续正打算上床睡觉,就听到门被人踢得山响,伴随着流火惶急的声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4 音。这是怎么了?他纳闷地起身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大吃一惊,只见流火正横抱着他们王府的大侍卫长,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前,而身后是脸色十分难看的侍卫,也不知是为没能拦住流火而惭愧,也不知是因为看到流火怀里的人是谁而心焦。 七月仰躺在他怀里,双臂软绵绵地垂下,随着流火的动作无力地晃动着。他的眼睛紧闭,面无血色,一动也不动,分明是失去了知觉。 “这是怎么了?”司马严续惊问。 “我不知道!”流火神色仓惶。“我不知道!我和他在说话,他突然就发了病,痛得满地打滚,要去撞墙,我没办法把他打昏了,就成了这样!” “我知道了,你快抱他进来!” 除了七月,流火在这王府之中无亲无故,而今七月突发危急状况,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只有司马严续。他知道他是王府的头号幕僚,良王对他十分敬重,当初为了接他出山,七月差点把命都送在了路上。既然他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什么都懂,是个半仙一样的人,那对七月的病,总该会有办法的。就算他自己不会治,凭他的身份地位,也总能找个好大夫来为七月看病。 “来,把他放到榻上。” 司马严续让流火把七月安放在靠窗的榻上,这才坐了下来,抓住七月的手腕为他诊脉。看他的样子,竟像是个真会医术的,流火也不敢打扰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司马,害他诊脉不准。也不知七月的脉象究竟怎样,只见司马凝神蹙眉,倒像是遇到了难题,按着他的手腕思索了好一会儿,又弯下腰,伸手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眼底。 “奇怪……” “先生,怎么了?他没事吧?”流火紧张地盯着司马,只怕下一刻就要从他口中说出不治的话语。七月发病时的状况太恐怖了,直令流火的心中索绕着四个字:不治之症,可他不敢说,不敢问,只怕说出来,就要成真。 “你去把我书架旁桌子上的箱子拿过来,那个紫檀木的。” 司马严续紧盯着七月,头也不回地吩咐说,流火慌忙遵命跑去,一溜烟地功夫就跑了回来,拎了个沉甸甸的箱子。 “把箱子打开。”司马严续说。“再把他的衣服脱了。” 流火赶紧照做,司马严续使唤他使唤得理所当然,他也真像个小厮一样做这做那,生怕动作慢了一点点,七月就要遭殃。箱子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刀具针具,看得流火头皮都发麻,却见司马拿出那插满银针的针套,在里面挑了挑,挑出了筷子那么长,牙签那么粗的一根银针,比了比,就要往七月身上扎。 “等下!” 眼看那明晃晃的长针就要扎进七月的身体,流火失声惊呼。这,这玩意儿还能叫针吗?这根本就是凶器吧!七月那可是血肉之躯,不是木石雕塑没感觉的,这么粗的一根针扎进去,该有多痛?!他这么一惊叫,司马手下一顿,不耐烦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流火慌忙摇头,他怎么敢有意见,他对医术可是一窍不通,外行哪敢指挥内行。他紧紧地闭上嘴,只怕一不留神再多嘴惹恼了司马,不给七月治了怎么办?七月的命都捏在人家手上,看那全套家什齐全的样子,司马严续医术应该是不错的,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啊!” “又不是扎你,他还没叫,你叫什么!” 他没叫,是因为他被我打昏了,痛也叫不出来,并不是因为你扎的不狠吧! 流火脸色煞白,几乎要哭出来,他找司马严续,真的没找错人吗?那一针下去,七月真的是见血了啊,不是流血,是喷血!随着司马起针出来,细细的血柱瞬间溅起足起一尺来高,他这真的是在治病,而不是杀人吗? 司马不再理会流火那见了鬼似的表情,连续手起针落,流火于是不得不再一次目睹了溅血的场景。在七月背上扎了几针后,司马又把他翻过身,在他胸前下针,就这样,七月的前胸,后背,臂外,腿侧,被那形状恐怖的银针连续扎了几十针,竹榻四周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看得流火心惊胆寒,简直不忍目睹。幸好鲜血也只是最初猛地一下喷溅出来比较猛烈,起针之后就不再维持这样的势头,而是变成了平缓地往外细细渗血,过了一会儿,就止住了。 “他体内寒毒很重,血里面也有毒素。” 等七月止住了血,再用烈酒把银针造成的创口擦洗干净,司马严续松了口气,这才总算想起要给站在旁边呆若木鸡的流火交待一下。 “所以么,适当的放放血,败败毒,也是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司马严续说的轻巧,好像放血就跟喝茶一样,延年益寿明目养生,流火只听得脸色又青又白,再一次严重地怀疑,自己找他来求助是不是个错误。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放血治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司马严续杜撰出来哄他的。但奇怪的是,不管司马严续那番话是不是谬论,躺在榻上昏迷的七月脸色似乎真的好了很多,不再是刚才那样死了一样的青灰黯淡,居然略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怪病之谜 七月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脖子痛,前胸后背,躯干四肢,到处都痛,没有一个地方幸免。而且除了脖子后面是钝痛,身体的其他地方更多的是尖锐的刺痛,简直就好像有人趁他昏迷,在他身上戳了很多刀一样。 “啊……” 身体刚一动弹,刺痛就袭了上来,七月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刚一出声,流火欣喜的面容就出现在了眼前。 “你醒了!” 七月茫然地看着他,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身体内的禁制被发动了。 随心所欲的催动禁制,完全不在意他身在何处,是不是会要了他的命。这就是他的主人,以凌虐他为乐的恶魔。 他遭遇黄泉刺杀,生死一线,因而失踪数月,想来因为他的杳无音讯,白王不止一次的催动过禁制。只是他那时性命垂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体内潜伏着的禁制之物与他共生,他若死了它也得死,为了不让他死而不得不耗尽力量救他,从而陷入了沉眠,这才侥幸躲开了禁制的催动。现在他活了过来,禁制之物也再度苏醒,便又一次受到了控制。 但他现在已经回到良王府,当日因何失踪的原因,白王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次催动禁制,纯粹只是为了折磨他。而这一次的禁制催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残暴,白王是太久没有凌虐到他,所以要一次找补够吗? 白王! 我若不死,今日我所受苦难,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5 终有一日,定要你全部偿还。 身上还是到处都痛,也不知道这痛是怎么来的,但比起禁制发作的痛苦,这么单纯的疼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享受了。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流火惊惶的表情,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是把他吓坏了。 他被禁制发作折磨得痛不欲生,以致于想要撞墙,模糊的记忆就在那时中断,但他已经明白,是流火打昏了他,制止了他的自残。 只是,他四周张望了一下,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他现在在哪里?他昏过去以后,流火做了什么?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司马严续笑吟吟的狐狸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七月一跳。 “司马先生!您怎么……” “我怎么在这儿?”司马严续笑了起来。“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当然会在这。你昏过去以后,流火心急火燎把你抱到我这里来求救,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你给救醒的啊!” 流火听了,以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瞥了司马严续一眼。司马严续简单粗暴的放血疗法,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实在是不知道,到底真的是司马严续救醒了七月,还是七月本来就会自己好。要是他自己好的,那真是白受了那么多针的罪。 “先生救了我?”七月却是一怔。“多谢先生。” 他对自身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体内潜伏着的禁制,既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惩罚,一旦被恶意发动,就能去掉他半条命。虽然他还有用,白王不至于真的把他折磨死,但每次受刑过后,也和死过一次差不多,身体冰冷僵直如同尸体,只能僵卧于地,很长时间都动弹不了,事后更是是要大病一场。但这一次,尽管发作时的状况十分可怖,现在的感觉却并不是太难受,身体虽然软弱无力,却不至于僵硬得像尸体,更不至于动弹不得。 “不过,七月你的病,着实有些怪异啊。”司马严续摸着下巴,显得有些困惑。“从你的脉象看来,你这并不像是病,似乎是中了一种寒毒。” “寒毒?”流火吃了一惊。“七月,你中毒了?!” “……没有。”七月摇头否认。 “我这……其实是老毛病了。”他说。“我从小就患有怪病,好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一发作起来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王爷也是知道的,并非中毒。” “是吗?”司马严续有些纳闷。“你这是宿疾的话,那情况可不怎么好。男子原该阳刚火旺,何况你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体质阴寒成这样,实在罕见。照你这种脉象和体质,你根本应该是个病怏怏的药罐子才对,怎么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种体质,换个人那就是病西施,迎风咳嗽对花吐血都不是奇事,怎么眼前这位还能生龙活虎地当侍卫,还当得好好的,一当就是近十年,司马严续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七月轻咳数声,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这病,我从小就有,也许,是胎里带来的,早就习惯了吧。” “胎里带的?”司马严续疑惑地说:“这种状况,除非是令堂在怀你的时候中过毒,而且是很厉害的寒毒,令堂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不知道。”七月转开了脸,淡淡地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如今,我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七月,你……” 听出他语调中的伤感,流火有些难过,想要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七月对他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我,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了吗?”流火担忧地问,亲眼见过七月发病时的状态,以致于他现在无法相信,那样的痛苦真的就过去了。“你别硬撑着,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司马先生也许会有办法,是不是?” 流火转向司马严续,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司马严续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七月轻叹了一声。 “真的不要紧,不用再麻烦先生。”七月说:“我这也是旧病了,不管怎么样……” 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死不了。” 他支撑着身体从榻上起来,对司马严续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相救,七月感激不尽,今晚扰了先生休息,让先生为我劳心劳力,实在是愧疚难安。如今夜已深,不敢再逗留打扰先生,我和流火就先行告辞了。” 司马严续点点头,并不多作挽留,略微叮嘱了几句,便送两人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七月便再也不想动弹,一头倒在了床上,谁知背部刚一碰到床板,就听他“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下子弹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流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 “没什么……”七月撑起身体,一手摸着背后,皱眉道:“床上好像有刺,突然背后被刺了一下,很痛。” 床上有刺? 流火下意识地伸手在床单上抹了一把,触手光滑柔软,一点异物感也没有。 等等,不是床上有刺! 是他被司马严续那特大号银针戳出来的针眼在痛吧! 流火不由心虚地转开视线,七月原本并没有太在意这事,待看到他这种诡异的表情,反而心生疑惑。 “流火。” “干嘛?!” 流火一个惊跳,这看着就明显过度反应的表情,更加坐实了七月的疑惑。 “司马先生,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问出来还好,一旦问出口,七月便加倍地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痛起来,忍不住捊起袖子,检查最容易看到的身体部位,赫然只见手臂外侧,一溜殷红的大血点子,就像是一排鲜明的朱砂痣。 “这!”七月目瞪口呆。 怪不得他总感觉全身上下都像扎了刺一样,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被锐器给扎的到处是洞眼!流火眼看糊弄不过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待,听到司马严续是如何粗暴地给自己扎针放血,七月先是愕然,随后却若有所思。 手法简单粗暴,却意外地十分有效,但司马严续真的只是误打误撞才缓解了他的病发吗?七月在心底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绝不是胡乱扎几针放血就能有用,看那针孔所在的位置,都是经脉穴位所在处,落针处十分精准。 司马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他扶着床帮慢慢躺了下去,他头上有些发热,身体有些沉重,禁制发动之后的后遗症,终究是避免不了,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像以往每次那样严重,几天几夜下不了床。毕竟他被司马严续扎了那么多针,放了那么多血,也该有点补偿。他不想再烧得整天浑浑噩噩,日日夜夜如同陷入在一场光怪陆离,仿佛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恶梦中。 倦意渐渐袭来,他昏昏沉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6 沉地闭上了眼睛。被子被展了开来,盖在了他的身上,被角也被人体贴地掖平,耳畔流火似乎在说什么,却朦胧得听不真切,七月想要答应一声,神智却越来越模糊,终于抵不过越来越浓重的倦意,昏睡了过去。 冷,真冷,明明盖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很冷。七月下意识地蜷缩成了一团,朦朦胧胧中似乎又是以往每一次的场景在重现,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苦苦挣扎,忍受煎熬,没有人会来帮他,没有人能够救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七月……七月!” 有谁在唤他的名字,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是谁这么烦,在他耳边不停地骚扰他。他实在是太累了,又冷又痛,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宁呢? 这么模模糊糊地抱怨着,忽然,他感觉被子被人掀开了。紧接着,一个温暖的身体钻了进来,靠在他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谁……是谁……好温暖…… 流火? 昏沉的脑海中,他终于想了起来,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忍耐生死,是流火,流火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这种认知,多少令他冰冷的内心感到温暖,而那人紧贴着他,拥抱着他,热度源源不断地透过肌肤相亲的年轻身体传递过来,也温暖了他冰冷的身躯。 对方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似是在安抚他。有个暖暖的火炉一样的身体睡在旁边,于是他真的没那么冷了。他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身体也不再紧绷得像张弓,慢慢地放松下来,安心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流火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沉睡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七月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暖意,并且逐渐地越来越热,开始发出汗来,不再像刚才抱着他时,活像抱着冰块似的感觉。 那样的病发,一次又一次,他到底都经受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他从没有想过七月会有病在身,而且病情还如此的诡异,发作起来如此恐怖,想一想他发病时的状况,流火就阵阵后怕。 这个人,绝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温顺无害,在他的身上,似乎隐藏着很多的秘密。纵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秘密,但毫无疑问,那对他而言,是一种无形的沉重负担,这种负担压迫着他,令他即使昏睡之中,也不能安心。 流火轻轻伸出手,抚过他的面颊,推揉开他微蹙的眉宇。 “七月……”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病,真的是胎里带来的吗? ☆、流火入官门 这一次的禁制发作,七月虽然仍是无可避免地发烧了,但症状比起从前却要轻了许多。流火一直陪在他身旁,端茶送水,抓药熬药,忙前忙后。有时候七月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养伤的那座小院,没有王府,没有主上,没有见不得光的身份和阴谋,只有他和流火两个人,远离种种纷繁苦恼,平静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但这种安宁,终究不过是一种错觉,而且这样持续下去的,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他当初不告而别不是不希望把流火卷入这些是非,他甚至还不惜动用了体内的禁制之力,在为流火消除体内异毒的同时,又对他下了遗忘的指令。只要流火把他忘记了,一切就都回到了从前,但令他极为震惊意外的是,禁制之力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流火什么都没有忘记,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七月想要回避,却又不能不正视的,执着的、近乎缠绵悱恻的感情。 这便是七月刚见到流火时大为震惊的原因,他没料到流火居然记得自己,并且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找自己,禁制之力在流火身上失效了,是因为流火曾经身中的异毒的关系,二者相互克制抵消,导致禁制之力在为他解毒之后,也就失去了效力,再也不能左右流火? 不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再继续下去。 流火端着药过来,侧身在床沿坐下,将药碗递到他手里。 “来,趁热把药喝了。” 七月接过碗,一口口地喝着药汁,不时抬起眼眸,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人。 虽说是个杀手,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流火本人,其实是个很阳光的少年,长得也很漂亮,脾气虽然杂毛了一点,却也是可爱的。只要他愿意稍微花点心思讨好,绝对能迷死一堆的小姑娘,虽说身无恒产,但是他有本事,不当杀手了,当个保镖护院养活自己也不是难事。将来再讨个媳妇,生儿育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总比在自己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要强。 他能给流火什么?什么都没有。良王府侍卫统领,听着风光,看着体面,可事实上,只不过是一戳即破的梦幻泡影。 他不过是别人掌心的活傀儡,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和他纠缠,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除了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还要面对死亡的危机。 既已明知自己的结局,又何必要连累别人。 “流火。” 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桌案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七月终于开口了。“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流火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七月慎重其事的样子,他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说道:“等会,我先去把碗洗了。” 七月摇头,止住了他想要脱身的举动。 “别忙,你先坐下。” 流火只好在床头坐了下来,七月望着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流火,等过两天,你就离开王府吧。” “你说什么?”流火腾地站起身来。“你这是要赶我走?!” “不是……” 也许就这么承认了,效果会更好些,流火负气一走就万事大吉,但七月却又不愿如此。或许这就是他的私心,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也不希望被流火怀恨。 “只是王府重地,规矩众多,并不适合你。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侯门尚且如此,何况是王府。只是王爷亲和,又有招揽之意,才会对你十分宽纵。但你要记住一点,这种情形只是暂时,绝不可能持久。” 流火听了想说什么,七月抬起手来阻止了他。 “你别急,先听我说。” 他继续说道:“你或许想说,你也可以为王爷效力,可是,不说你性子飞扬跳脱,难以接受重重拘束,就论你的出身,也实在是见不得光。王府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你要是真打算留下来,那就一定要调查清楚你的来历。要是让王爷知道,你不但以前是无界的杀手,还曾经刺杀过他,你认为会有什么结果?到时不但你性命不保,我也要跟着遭殃。” 流火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是怕我死,还是怕我连累你?” “都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7 有。”七月说:“我不愿你遇到危险,我当然也不愿自己引火烧身。” 听他这样说了,过于坦率的态度令流火反而无言以对,以致于没有留意到七月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转开视线,回避了自己的眼神。 “可是,当初救我的不就是你吗?你既然怕引火烧身,那时为什么又要救我?” 流火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好半天才说道:“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当时亲口对我说,你知道我中了焚心之毒,你知道我是刺杀良王的刺客!” “我,只是看你年纪太小,一时心生恻隐。”七月低下了头。“而且,我当初以为不会和你再有任何交集,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多的事,生出这场孽缘。” 他狠了狠心,只当作看不见流火受伤的眼神。 “你我之间原本就是场错误,错误就该及时纠正,所以,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流火实在没法听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多呆哪怕一时半刻,就要发狂。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把七月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人,愿意为他生也愿意为他死,他不奢望七月能够同等的对待他,但也不是现在这样,仿佛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反而嫌他就是个大麻烦,会给七月招来祸殃? “错误,你说的真是简单,只是一场错误!” 流火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盯着七月,眸光狠厉,甚至带出了几分凄绝的感觉,简直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 “不错,我是刺客,我当初不但刺杀良王,我还受命刺杀你呢!我就是个天大的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你倒霉,那你又何必一而再地救我?我背离组织,拿不到解药,那时你就由着我毒发死掉,不要多此一举地救我,岂不是正好?我还不会恨你,到死都念着你的好!” 说完,流火一转身冲出门去,重重地把门一甩,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都在晃。七月想要喊他,可是话未出口,就咽了回去,颓然垂下了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要是流火真的这样就走了,不是正如了自己的愿吗?正好一了百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这样难过呢? 冲出了七月的房间,流火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而去。有一点七月说的很对,一入侯门深似海,王府虽然大,可是规矩森严,在这里的人,不能多走一步路,甚至不能多说一句话。在这座辉煌的府邸中,除了有限的方寸之地,他又能走到哪里去? 司马严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流火正坐在他的院门前发呆。 司马严续不在,守门的侍卫当然不会放流火进去,那晚闯院被他一脚踹开的仇还记着呢。流火这个时候也不敢硬闯进去了,只能坐在院门口干等,也不知等了多久。 “咦,怎么坐在这儿?” “先生。” 听到他的声音,流火抬起头,无精打采的唤了他一声,声音有气没力的,那张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面容,此刻也充满了颓唐之气,看得司马严续一怔,忍不住道:“怎么啦?七月又欺负你了?” “……” 流火不知该往哪里去,偌大的王府,哪里都不是他能够去的地方。那些王府侍卫,没事的时候一起喝酒聊天还可以,却绝不是适合交心的对象,于是他在迷茫之中,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司马严续这里。 或许对他来说,司马严续是他在这王府里,唯二能够靠得住的人吧。 论年纪,司马严续比他大了将近一倍,算得上是长辈,对他的态度也一直很热情;更重要的是,他不但是府里人人敬重的司马先生,更加出手救治过七月,虽然手法让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到底也是救了人。流火并不明白自己这的种心态是怎么回事,但事实上,他在不知不觉间,对于司马严续已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类似于依赖的心理,以致于彷徨无助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个人。 可是,明明对着司马严续,也是不能说实话的,那么他来找他,又有什么用呢? “地上凉,别再傻坐着了,跟我进去吧。”司马严续说道。 进了屋,司马严续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魂不守舍地喝完茶,皱了皱眉头。 “说吧,到底又怎么啦?是不是又吵架了?”他敲了敲桌子。“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三天两头地吵架?说起来可真是奇怪,七月这王府侍卫统领当的可不是一年两年了,早这么幼稚,他这侍卫统领是怎么当下去的?” 不得不说,司马严续还真是了解流火,这都没问详情,就已经认定又是和七月有关。流火倒是想反驳来着,可是很可悲的是,完全没法反驳。 “我没有和他吵架。”好半天,流火才勉强说:“是他……他……” 他有点语塞,总觉得直说被人赶,貌似有点丢脸。 “他怎么了?”看他难以启齿的样子,司马严续也不催他,笑眯眯地问。 “他……”流火一横心,丢脸就丢脸吧,反正早晚司马严续也会知道。“他赶我走。他要我离开王府。” “哦?难怪……” 司马严续眉头一挑,兴味盎然,他在桌边坐了下来,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来,跟我说说,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赶你走?” 流火看了看他,他的心中固然十分苦闷,对前途十分迷惘,迫切地希望能有人为他指明方向,可他不能说实话,对谁都不能。刺客的身份是他最大的软肋,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否则真的会害了七月。 “他说,王府不适合我这样的江湖人,我性子野,不受拘束惯了,留在这里,早晚有一天,会惹祸上身……所以他要我走,不要再回来。” 他低下了头,只觉得十分悲伤。 “我知道他是对的,我确实不适合王府,万一惹出祸事,更会连累到他。可是我……我明明都知道,可就是,就是……” 他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司马严续,眼中满是渴求的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司马先生,你是大先生,你有大才,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样啊。” “啪”的一声,司马严续变戏法一样地展开一把折扇,悠然自得地扇起来,姿态那叫一个潇洒不羁,可惜唯一的观众根本没心思欣赏。流火眼巴巴地瞅着他扇了半天风,也没等到一句有用的建设性意见,终于忍不住了。 “先生!” 他来找他,是来求助的,不是来看他在那里耍帅扇扇子的! “哈哈,别急么!”司马严续一拢扇子,扇柄一勾,轻佻地挑了一下流火的下巴,笑道:“小流火,既然你那七月哥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8 哥那么狠心,干脆你就不要跟着他了,来跟我吧!” “跟,跟你?” 流火目瞪口呆。 “对啊,关于这一点我没问过你,不过我想,既然你是七月的朋友,还救过他的命,小流火,你的功夫应该不错吧?” 流火茫然地点头,司马严续笑道:“那不就结了。既然七月怕你受不了王府的规矩闯祸,你呢,既想留下又怕自己真在王府里惹祸,那么,你来给我当贴身护卫,怎么样?” 他随意指了指四周,说道:“你看我这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和几个看门的大路货,日常吓唬吓唬人还可以,真要来了硬点子,可就不够看的了。要知道有那么一些人可是看我很不顺眼的,我又是个文弱书生啊,动动笔杆子还行,动刀动枪的可不适合,所以我一直在想,找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护卫。” 流火愣了半天,就算他刚来王府几天,也知道司马严续这话,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尽不实。 “你要找贴身护卫,王爷不是给你挑了人随便你选吗?你为什么不要王爷给你找的人,反而要来找我?” 身边只有两个不会功夫的小厮和几个武功泛泛的侍卫,听起来的确是人身安全没保障,可是那是因为良王爷抠门吗?明明是他挑剔!据说当初他一进王府,良王就忙着给他找贴身护卫,一堆武功高强的汉子摆在那里随他挑,结果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这个长得丑就是嫌那个不机灵,总之就是一个都看不上,也亏得良王脾气好,由着他瞎折腾。现在他突然提出要自己当贴身护卫,到底是图什么啊? “那是因为,我看那些人都不顺眼啊。”被流火当面拆穿,司马严续毫无惭愧之色,一派坦然。“找贴身护卫就好比姑娘找婆家,身家性命都得托付给人家,当然要挑一个顺眼的。我看来看去,还是小流火你最可爱,当然找你啰!” 身家性命托付出去,那不是得挑个顺眼的,而是得绝对可靠的吧!还最可爱,可爱个xxx! 看着司马严续理直气壮的脸,流火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刺客,连我自己都信不过自己,你哪来的那种信心! 司马严续全然无视流火发青的脸色,滔滔不绝地抛出甜蜜的诱饵。“你看,我不是王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需要你整天见神见鬼,话都不能多说一句。也不往内院去,不用担心一不留神就冲撞这个冲撞那个。我也不需要你十二个时辰不离身,只要我出门的时候跟着我,还在晚上的时候在这院子里守着就行。一年四季衣服全包,食宿免费,还有二十两银子的月钱,二十两银子可是够外面那些普通人家过一两年了,这样好的差事,你往哪儿找?” 等流火走出司马严续院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糊里糊涂的。他来找司马严续,只是被七月刺激狠了,下意识想要找个人求助,怎么都没想到话题会朝着那么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他都不知道怎么就绕到给司马严续当护卫这件事上了,而且居然月薪福利待遇都谈好了! ☆、夜现黄泉 司马严续请了流火当贴身护卫这件事,很快便在府里传开了,不说府内众人,就连良王殿下都十分惊诧。第一惊诧挑护卫比挑媳妇还苛刻的司马严续终于有看上眼的了,第二惊诧就是这个人居然是流火。良王原以为司马严续看中的是七月,只是不便明说罢了。毕竟七月不仅是王府侍卫长,更是皇帝亲赐给良王的贴身护卫,不能送人。为此良王也很苦恼,毕竟司马严续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个活生生的箭靶子,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呆在王府里还好说,出门在外没个武功高强的心腹侍卫,实在令人担心,总不能永远不出门吧?幸好他现在总算看中了流火。 流火来历不明,说是七月江湖上的好友,但他师承何人,籍贯何方,统统都是个谜。当日七月也只说是和他半路相交,交友贵在知心,并没有仔细打听过他的底细。什么都不清楚,按理说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王府的,良王就算存了招揽之意,如果流火真投靠他,那祖宗十八代都是得调查一遍才行。但现在收下他的是司马严续,并非良王本人,尽管按理说,司马严续也算是王府中人,他要收人,这套流程也不该例外,但谁都不知司马严续和良王说了些什么,良王对这件事,没有提出任何质疑,而是默许了。 等七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流火下定了决心要跟随司马严续,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司马严续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还是他开出的福利待遇令人心动,抑或是其他不可说不可说的原因,七月不能细想。流火还在和他赌气,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伤人,因此只能沉默以对,看着流火收拾本来就非常简单的行李,从自己的房间离开,直接搬到了司马严续的院子。 “我不会连累你。”流火临走的时候说。 七月的话很伤他的心,他还在生气,不想面对七月,可又不想让七月无谓地担心,总要给他交待清楚,于是面朝着门外,背对着他说话。 “我会跟着司马先生,好好地做事。王府规矩大,我知道,但我已经不再是‘无界’的流火,总要面对新的生活。不适应,可以适应,不会的,可以去学,司马先生人很好,他说他会教导我。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尽好我护卫的职责。”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要是万一……哪一天……我从前的身份暴露了,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你牵连进来,我可以保证,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王府侍卫统领的你,救过我这个……行刺良王的杀手。” “流火……” 七月唤了他的名字,声音微微有些变调。流火的性情是不羁的,即使是无界的毒//药都控制不了他渴求自由的心,这样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如今却愿意给自己套上笼头,再无自由可言,究竟是为了什么,七月怎么能说不知道。 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有了这样复杂的羁绊,斩不断,理还乱。究竟是福是祸,是缘是劫,谁也说不清。 “一切小心。”过了好久,七月才低声说。“司马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他有大志向,他来到王爷身边,是一心是要扶持王爷,夺嫡……” 那两个字,七月说的很轻微,但以流火的耳力能够确定的听清无疑。 “你跟着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做好你护卫的本份,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即可,千万不要多事。记住,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知道的太多,没有好下场。王爷看起来再宽和,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宫廷里从没有真正善良单纯的人,那样的人,早就不在世上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49 ” 流火赫然转身,惊愕地望向了他。 流火和七月相处的时间不短了,知道这个人虽然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并没有多少这个年龄少年人应有的朝气,相反还有些暮气沉沉。他的性子一直是那么的谨慎,做任何事都想留有余地,连说话的风格也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像今天这样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半点不加遮掩,简直令人发指。 七月在担心他,不是因为自己那杀手身份的担心,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七月……”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任性,太不了解七月了,七月真的是怕自己连累他而赶自己走吗?他根本是在担心自己,担心自己在这看似平静,实则隐藏无数漩涡激流的王府之中,一个不慎丢了性命。 他走了过去,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七月,感到七月突然变得僵硬的反应,并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七月……”他喃喃地说:“对不起……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你相信我,我不会将自己置于无法逃离的险境,绝对不会。” “所以,不要为我担心。” 柔软的唇在七月冰凉的面颊上一触即分,温暖的气息犹在他的耳畔,人已经悄然离去。 我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要留下。 七月,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有着什么样的苦衷,但是,我会帮助你。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即使是要我的命,也可以拿去。 流火走了,虽然其实还是在良王府,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相隔得也不远,但突然少了一个人,原本早就住惯了的房间突然显得空荡荡起来,竟然有了一种寂寞的感觉。 为司马严续当护卫并不算辛苦,当然流火也不能真像司马严续说的那样,除了晚上睡觉和出门在外的时候,其他时间就不管他了。起初还担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但当他真答应接下了这个差事以后,司马严续那专爱挑剔保镖的毛病也似乎一下子好了,居然主动开口,又向良王要了三个人,将护卫的编制增加到了四个,于是皆大欢喜。 流火是四人中唯一不属于王府编制,算是司马严续私人雇佣的,地位比较超然,代表了司马严续全然的信任,也正因为这样,责任感也最重。以前他都是想方设法去刺杀别人,现在却是要尽心尽力的保护别人,这样截然相反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全新的考验。如今攻守的立场逆转,从暗处来到了明处,要抵挡不知从何处射出的毒刺暗箭,流火才发现,想保护好一个人,比刺杀这个人更要困难得多。 司马严续并不怎么出门,白天的时候除了呆在书房里,就是在良王那里。流火牢记了七月的叮嘱,不多说,不多看,不多听。司马要是在书房呆着,他就守在房外,司马和良王议事的话,他便站在议事厅外,总之除非司马特意叫他,不然他就坚决不进屋去。 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提防姿态,显然他虽是在为司马严续做护卫,却并没有把自己算做是同一条船上的,一旦发现情形超出预期,随时都可能撂挑子走人。对于流火的这种态度,无论是不信任也好,戒备也好,司马严续本该生气,但事实上对此却只是一笑置之。 就算相处不久,司马严续也已经相当地了解了流火那性子,说跳脱飞扬那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傲娇别扭脾气大,稍微一碰就龇毛,活脱脱就是只爱炸毛的小老虎,突然现在变得这么的谨小慎微,小老虎俨然变成了小黑兔,简直不用想,一定是有人教了他,至于是谁教的,那还用说吗? 在司马严续的眼里,七月和流火在某种意义上其实算得上是同类,只不过一个是爱炸毛的小老虎,一个是性情忧郁的小老虎。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七月怎么教流火的,司马严续的脑海里就会浮出一个画面,一只性情忧郁的小老虎教导另外一只爱炸毛的小老虎做老虎要低调,遇事就快跑,明知很荒唐,可这浓浓的画面感抹都抹不掉,稍微想上一想司马严续就觉得非常好笑,实在生不起气来。 流火一个人走在廊沿上,边走边看着廊外的景色,没多久,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回廊上坐着一条熟悉的人影,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看了过来,见到是他,立刻翻身而起,长步一跨,一闪眼就到了他的面前。 “流火。” 自从到了司马严续身边后,虽然同在王府,但他和七月的交集却少了很多,几乎只是见面点点头而已。不是说就真的就都没有空闲时间了,只是两人心里都藏着太多的东西,见了面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尤其是七月,几乎有些要避开他的意思,但今天却主动拦住了他,很明显是特意候着他在这里,流火有些惊讶。 “你找我?有事吗?” “你今天,要和司马先生出去?”七月问。 “是的。”流火说。“先生说在府里呆腻了,想出去走走。” 七月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流火看着他,非常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并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七月才终于开了口。 “你陪司马先生出门,一定要小心。” “哦。”流火看了看他,他以为七月还会再说点别的,谁知七月说完这句以后就不再说什么了,等了好一阵子,也七月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忍不住问道:“就这样?没别的了?” 七月看了他一眼。 “没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流火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突然翻了个白眼,对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恨恨地挥了下拳头。 “总是藏着掖着,有话直说,会死吗?!” 今天天气晴好,蓝天之上万里无云。走在暖暖的阳光下,人的心情都舒畅许多。 “好久没有出来透气了。”司马严续悠闲地走在街上,一路惬意地行来,犹如闲庭漫步。“天气好,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小流火,你说是不是?” “嗯。”流火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流火和另一名护卫白雪飞随行他出来,两人都穿着便衣,并不招人注意。一路走着,流火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随意张望,实则是异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他绝不相信七月过来找他,只是为了说那么一句看似毫无意义,只是随口叮嘱的话。七月有意无意地想疏远自己,他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七月会特地等着自己,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话这事本身就很反常,在这种情形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是有意义的。 流火不愿去想七月是因为什么特意对自己说了那句话,因为那是他的秘密。七月,是个有秘密的人,这个秘密若是暴露出来,或许,后果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0 会非常严重。 今天这趟出门,恐怕不会风平浪静,有什么未可知的危险隐藏在暗中,正在向他们逼近。 到底是什么危险? 只有一样,刺客。 难道,今天有刺客要刺杀司马严续! 司马严续是个惹眼的靶子,如他这样的人,在某些人的心中,若不能得之便要毁之,暗杀,已经不是第一回。流火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街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幼,贩夫走卒,满目各色各样的人,究竟是谁,会是那暗藏杀机的杀手? 青衫文弱的书生,满脸横肉的屠夫,手挽花篮的卖花女,鹤发鸡皮的驼背老妇,男男女女的脸和身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如同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是谁? 杀手,刺客,毫不陌生的,同类的气息。 找到了! 就是他! 一道森冷的寒光,如同刀锋划过人的心上,流火掌中白芒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出鞘,指向了少女的咽喉,挡住了她靠近的脚步。 “流火?” 在流火匕首出鞘的时候,就已将司马严续挡在了身后,推到了白雪飞身侧。白雪飞的反应也极其敏捷,几乎在流火匕首出鞘的同时就已抽出横刀,将司马严续护住。被两人一前一后保护在安全位置,司马严续看不见前方流火的表情,却清楚地感到年少的护卫就像是一只受惊的豹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把你的花,扔掉!”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卖花少女,手中挎着堆满鲜花的花篮,被流火的匕首指着,神色间略带仓皇,纯良的气息,怯弱的表情,分明就是一个淳朴标致的农家少女。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辜而又楚楚可怜的少女,哪怕周遭路人的惊呼使得现场一片哗然,流火紧握匕首的手没有丝毫要从对方要害移开的意思。他紧紧地盯着她,对方哪怕最轻微的动作都让他如临大敌,他咬紧牙关,仿佛从咽喉深处,发出了两个不甚清晰的字眼。 “黄……泉……” ☆、同伴决裂 “公子,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少女似是被眼前的凶器吓坏了,全身发抖,她本来就容貌清丽可人,有一种天真无邪的美,此刻神情娇怯,更是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若不是流火表情凶猛,手中还持着凶器,不知情的路人都要上来英雄救美了,只是白雪飞已经亮了刀,护着司马严续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没人敢上来当这个英雄。少女唯有抱紧了怀中的花篮,连摇头的动作都不敢,因为只要一动,利刃就能划破那白皙的肌肤,她想往后退,可她退一步,流火也随之逼近一步,匕首如影随形,依旧指着她的咽喉。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花扔掉,否则,别怪我无情!” 他紧盯着少女,毫不放松,眸光凌厉地发出警示。他的眼神如此凶狠,仿佛若不遵照他的命令,锋利的匕首下一刻就要割破少女的颈项,在他噬人的眼神逼视下,少女那秀美的面庞上,原本略带惊慌的神色渐渐消失了。 “你就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流火。” 她扔掉了花篮,直视向了他的眼睛。 毫无瑕疵,娇嫩圆润的少女声音,与记忆中沉稳醇厚,甚至还略带几分罕见的优雅意味,一听就是有着良好教养的男声腔调完全不同,但少女这一开口,无疑于承认了她的身份。 不是她,是他。 夜现黄泉,索命无常。 “白雪飞,带先生走!” “流火!她是谁!” 此时已经毫无疑问,眼前这看似无害的少女,竟是暗藏杀机的杀手。而且,她竟然能够唤出流火的名字,两人分明认识!白雪飞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发声质问,连带对流火也升起了警惕之意,但流火并不回答他,更不回头,只是厉声道:“我叫你带先生走!” “不要多问了,快走。” 司马严续制止了白雪飞,他看得出来,流火十分忌惮那名少女,虽然他不知道那少女是谁,但能让心高气傲的流火忌惮至此,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趁着对方被流火拆穿身份,惊愕多于愤怒,尚未爆发出真正的杀机之前,赶紧离开,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休走!” 一声清叱,少女身形一个后仰,脚下步伐一滑,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已经脱离了流火利刃的桎棝,只这一闪眼,手中已出现了一对锋利的娥眉刺,直刺司马严续! “住手!” 一声清脆的金属锐响,流火的剑势已到,“当”的一声,正正格住了娥眉刺的攻击。两人一来一往,短短片刻,已经过了十数招,娥眉刺招招直取要害,流火式式抵挡,却只是防守,并没有发起主动攻击。就在两人过招之时,白雪飞已经护着司马严续趁乱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道上行人四散奔逃,原本热闹的大街很快就跑得一个闲杂人等都不剩,司马严续早已没了影子,再呆下去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要来了,这一场刺杀彻底失败。 娥眉刺架住了子母剑,少女秀丽的脸庞上阴云密布,杀意凛然。眼睁睁看着司马严续在带刀护卫的保护下迅速离开,却无法分身去追杀。 王府戒备森严,警戒布置超乎寻常的严密,他不知道这警卫工作都是谁安排的,很显然对方非常谨慎,而且是个行家,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尽管再严密的防范也不能防范所有的危机,那些最顶尖的杀手就像幽灵一样,可以渗透进每一个角落,但他自认自己还不能算是最顶尖的杀手,他也绝不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愿意将自己置身于极大险境中的人,根本不想冒险孤身潜入王府。于是他特意打探到司马严续离开王府外出的时候,选择下手。 街上人来人往,要接近狩猎对象十分简单,即使有护卫,对他来说又有多少区别呢?只是情报里慎重注明,司马严续这个人并不是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只是个文弱书生,很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让他颇为忌惮,但高手也怕暗算,对他这个职业杀手来说,若要能靠近狩猎对象三尺之内,在对方疏于防备的情况下,即使是高手,要一击得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黄泉之能,最重要的在于他的神变莫测,凭借他高超的易容术,完全可以蒙蔽他人的警戒心。他也确实没有引起司马严续和白雪飞的注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眼看就要能够进入狩猎范围的关键时刻,却被流火,他昔日的同伴友人看穿喝破,功亏一篑。 半师半兄,亦敌亦友。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立场相对的对手,从自己这里学到的东西拿来对付自己,真是莫大的讽刺。 该说流火是个好学生吗?他以为自己的乔装改扮天衣无缝,却还是被对方一眼看穿,真是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1 青出于蓝。可惜,他却不能吾心甚慰。 “这是第二次了,流火。” 依然是少女的面容,少女的声音,但此刻的他,眼神气质已经完全变了,从那张清丽娇媚的面容之下的,流火仿佛看见了黄泉真正的容颜。他正冷冷地注视着他,眸光森寒,尽是冷洌之意。 “你是铁了心,执迷不悟到底吗?” “与其关心我是否执迷不悟,倒不如关心一下,三个月过去了,我为什么还能站在阳光之下。” 黄泉眉头一跳,三个月的时间早已过去,他本以为流火早就毒发身亡了,因此在情报里获知司马严续身边有个叫“刘火”的贴身护卫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发音相同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是本人。第一眼看见活生生的他走在司马严续身边,那一瞬间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气息骤然的紊乱,才使得他在流火面前露了馅,被他察觉? 相比黄泉的惊诧,流火这时却似乎放松了下来,再不见方才那全身的杀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这可是天子脚下,大街上出了乱子,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走吗?” “你!” 黄泉怒目横了他一眼,无奈他此刻的少女妆容实在是没有威严可言,这一眼横过来纵然怒气勃发,可依然难掩那柔美妩媚之态,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抛媚眼,恐怕还要想入非非一番,看在流火眼里却是一阵浓重的违和感泛上来,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拜托下次你不要画妆成女人了,要么画也画个丑点的,画个这么娇滴滴的,真是受不了!” 黄泉被他气得半死,掉头就走,他走得极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街巷中。流火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交错纵横的花枝,心中突然一动,纵身追了上去。 荒凉的村落,破旧的茅草屋。少女走到茅屋门外,她的手拿出钥匙,却并没有继续开门的意思,一手按在门板上,开口说话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并没有回头,身后也没有人,但她就是那么自顾自地说着。“你想抓住我,或者我的同伙,向你的新主子讨赏吗?” “我抓住你,或者你的同伙?” 不知何时在她的身后,流火悄然现出了身形。 “黄泉,你真觉得,我有这么傻?抓你讨赏,我是唯恐你供不出我来吗?” “那你想做什么?”黄泉冷笑。“杀人灭口?流火,你杀得了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上迸发出了明显的杀意,但是流火现在并不想和他相杀,只是摇了摇头。 “黄泉,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和你说这种赌气的话,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说气话没有用。在无界的时候,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如果有可能,我绝不想和你为敌。” 流火对此是有着惨痛的经验教训的,说起来份外真诚,但黄泉并不想买账。 “说的真是很像那么一回事。”他转过身来,怒视着流火。“那你想干什么?来和我叙旧?你是第一天当杀手的吗?简直天真的可笑!你不想和我为敌,可是托你的福,我的两次任务全被你搞砸了!” 他愤怒地吼道:“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难道不知道?我因为你受尽了苦,现在你来跟我说,你不想和我为敌,你以为我就会感激涕零,跟你来个相拥喜相逢吗?!” 流火沉默了。 他太清楚无界的规矩了,对于任务失败的杀手是毫不留情的。当年刺杀良王失败,他便挨了一顿鞭刑,几乎送了半条命,黄泉就算深得刀摩器重,可也不会为他破例,相反越是器重,越要显示绝不徇私,否则难以服众。更何况无界平日里嫉恨黄泉的人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刀摩更不可能对他心慈手软,反而越加严惩。黄泉当日在刑堂里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想象。 “对不起……黄泉。”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也不指望你的原谅,但即使重来一次,我也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七月,即使再怎样辜负了友人的信任,他也要维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很好。”黄泉冷冷一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如今立场敌对,你尽管去保护你的新主子,我定要取了他的性命,你我各凭本事,就看你与我,究竟谁的手段更高明!” “黄泉!” 流火望着黄泉的眼睛,他想说什么,可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能让黄泉罢手吗?这是不可能的。他是无界的杀手,他背负着无界的禁忌,他可以不杀人,代价就是他自己的命。刀摩用卑劣的手段控制着无界所有的杀手,自己纵然是在七月的帮助下侥幸获得了自由,可是包括黄泉在内的无界其他所有人,都无法逃脱。 “黄泉,我不想和你相杀。”半晌,他才无力地道:“我们活着,难道只能杀人,或是被杀?凭什么我们只能任人拨弄,凭什么我们的命,不由自己作主?” “凭什么?” 黄泉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很轻,最后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厉害,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不知是在自嘲,或是嘲弄这残酷的命运。 “凭你我命不好,生来只能被人拨弄,要怪,就怪前世不修,今生才会如此受罪。” 他深深地看了流火一眼,眼神中的复杂与悲凉,令流火心神剧颤。 他从未见过这个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从来都没有。他以为黄泉是不会悲伤的,这是一个冷酷的杀手,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他似乎永远从容镇定,但如今,他忽然发现,他从来没有了解过黄泉。 “黄泉,你……” “当时,我若不扔那花,你会动手吗?” 流火猛地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美丽的鲜花之中隐藏着致命的杀机,他一心逼退黄泉,出手凶狠,威逼他扔掉花篮,但现在让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却无法给出答案。 如果黄泉不扔了那花篮,他真的会动手,用匕首割开昔日伙伴的颈项吗? “呵……”黄泉轻笑了一声。“你会,对吗?因为,你也是个杀手。” “流火,让我最后教你一次吧,杀手是没有朋友的。尤其是,从你脱离组织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已注定了是敌人。你走吧,今天就当我没有见过你。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周榜单的更新字数任务已经完成。然而从几次申榜的情况统计来看,这个榜单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友人与恋人 流火回到了良王府,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给司马严续一个交待。 黄泉当时叫出了他的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2 名字,白雪飞和司马严续都听到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他不仅和这个杀手认识,而且似乎还是旧相识。 流火的来历司马严续没有追究,一直对他宽容有加。对于这个人,流火并不想骗他,但也不能说实话,这可怎么办呢? “先生。” 流火回来的时候,白雪飞和他擦身而过,并没有打招呼,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流火知道白雪飞的心里存了疑惑,他是良王亲赐的护卫,可以说身家性命都系于司马严续的安危之上,此刻居然不闻不问,已经出乎流火的意料。 “哟,小流火,回来了?” 看到他进屋来,司马严续抬起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吃饭了没?厨房里给你留着。” 司马严续的眼神很温暖,温暖到总会让他想起“父亲”这个从未有幸呼唤过的词。流火讷讷地应了一声,站在原地却并没有动。 “怎么了?” “先生,你……”流火咬了咬牙。“你就没有话,想问我吗?” 司马严续笑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见流火听话地坐了下来,司马严续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臂,两条长腿交叉着晃来晃去,看起来份外慵懒,此时的司马严续完全看不什么隐士高人的范儿,倒颇有几分纨绔之态了。 流火正襟危坐,无视他那吊儿郎当的姿态,仍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司马严续瞥了他一眼,忽而一笑。 “这么认真的小家伙,叫人还真不忍心糊弄过去呢。” 流火很不高兴地看着他,什么叫小家伙?“小流火”之类的胡乱叫叫也就勉强忍了,这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他是以为自己才三岁,还是他老先生已经七老八十了? 假装没看见流火恼火的眼神,司马严续想了想,笑道:“既然你开口了,小流火,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先生,想问什么?” “流火啊。”司马严续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并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解开。我不问你的来历,因为我相信你,但你似乎不相信自己。那么我今天就再问一遍,你,会对王爷不利吗?” 流火一怔。 “我?当然不会。” “你能够保证吗?”司马严续追问。“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我保证。”流火说。他忽然想起七月的嘱咐,于是连忙又加了一句。“只要王爷不对我不利,我当然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 司马严续顿时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不错,这都知道防着一手了,看来七月把你教得真不错。” 流火心头一跳,正要辩解这和七月没关系,但司马严续已经转移了话题。他似乎只是随口说说,流火也不好刻意解释,多说了反而显得心虚。 “流火,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以前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是居心叵测,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我都可以不管。” “可是,先生……” 黄泉要杀的人,可是你啊!你一口一个王爷,难道是说,只要不是对王爷不利,就算是要杀你,都无所谓吗? 司马严续似乎看出了他的腹诽,笑道:“流火,你难道会对我不利吗?我请你做我的护卫,你会被别人收买,从而辜负我的信任,去帮着别人算计我,暗杀我吗?” “不会,我当然不会!” 流火几乎要跳了起来,只觉得人格都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是杀手不错,可杀手不等于小人!他既然答应了保护司马严续,就一定说到做到,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背后捅刀!他不是那种两面三刀,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 “那不就结了?”司马严续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不要想太多,去吃饭吧,折腾了一天,还不饿吗?” 离开司马严续的房间,流火并没有去厨房吃饭,而是去找到了七月。 不论七月是不是想见到他,他都顾不得了。七月昨晚那语焉不详的话语犹在耳边,他知道有人会行刺司马严续,他警告了自己,令自己心生警觉。若不是早就有了警惕,在黄泉神乎其神的易容技之前,面对那样一个无辜淳朴的少女,又有几人能够心存防备。 所以对于七月,今天的事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他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的遭遇,都告诉了他。 “黄泉……”七月沉吟。“你说的那个刺客,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夜现黄泉’,也是那一天,刺杀我的那个刺客头领?” “……是的。” 提到黄泉,流火便有些垂头丧气。他是孤儿,并没有亲人,虽然杀手的铁则要求他们摒弃多余的感情,即使都在一个组织,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同伴爱,但是只有黄泉对他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可黄泉重伤过七月,怎么说,都是没法挽回的了。 “黄泉很厉害,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凶残,但,他对我却一直都很好……” 流火叹了口气,想起当初黄泉受命刺杀七月,差点要了七月的命,顿时觉得在七月面前说黄泉的好话,其实是愚不可及的行为,但却实在无法昧着良心。 “刀摩是个神经病,弄的组织里人人都像有病,谁跟谁都有仇一样,只有他一直很温和,也很照顾我。说他温和,你也许觉得很荒唐,但这是真的。我有时候觉得,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平常就像是两个人,要是没有他,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流火说到这里,想起黄泉愤怒的眼神,更加的忧郁了。 “可是我背叛了组织,也背叛了他。上次我半途劫走了你,他一定被我害惨了,杀手任务失败,都要受罚,我不知道他回去以后受了什么样的惩罚,但必定受尽了苦。我不后悔背叛组织,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七月不知该说什么好,流火背叛只是为了救他,他能说流火不该背叛吗?那他早就该死透了,也没立场站在这里听流火倾诉了。看到流火说到黄泉时那难受的样子,七月知道,那名叫黄泉的杀手,在他的心中其实相当重要。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流火有些茫然。“我现在,心里很乱……” 无界的杀手都在刀摩的控制之下,每一个人都被迫吞服了能够左右他们生死的秘药,黄泉当然也不例外。这种药无法可解,若得不到刀摩定期赏赐下来的解药,最多三个月就毒发身亡。因此流火在背叛的时候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七月竟然能够神奇的救治了他,解去了他体内的药毒,使他真正的获得了自由。 ☆、罪孽缠身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3 “黄泉和我不一样。”他低低地说:“我从小就被无界收养,我们那一批孤儿都是做为杀手培养长大的,但是黄泉,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不是确切地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听说过,他原本的出身其实很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得不加入了无界。刀摩好像很器重他,但更防着他,别人看不到这点,只看到他做为半道加入的却受到刀摩器重,难免嫉恨,所以他在无界看起来光鲜,其实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流火。” 七月弯下了腰,看着他的眼睛。 “你,喜欢他?” 两人一坐一立,七月这一弯腰,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彼此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不是喜欢他,我是喜欢你!”流火登时跳了起来,要不是七月反应敏捷闪得快,差点被他撞到鼻梁。“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 “我也没说是那样喜欢,你嚷什么?”七月警惕地后退一步,说道:“喜欢,讨厌,不是很正常吗,我怎么就误会你了?” “我……你……” 流火被他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终于发现这世上真有些人就是那种所谓的天然呆,无心的一句话,也能把人噎死。 “不是那样喜欢,那你知道,我对你是那样喜欢了?”他突然灵机一动,抓住了七月话里的漏洞,顿时心生喜悦。 七月这才意识到失言,难免尴尬,他微微别过脸,既不与他眼神对上,也不再接他的话,看着他耳根泛红,流火笑了。 这个人,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心上人。以前流火不懂得心上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才明白,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会让你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看见他好好地在自己身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事。 流火心中既感柔软而又酸楚。他是多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哪怕背弃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在所不惜。可是心中为什么这么难受?他喜欢七月,他也想救黄泉,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呢? 流火太清楚无界秘药的可怕,因此七月对他的拯救,在他的心中更加多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意味。那个缠绵悱恻,销//魂蚀骨的吻,他到死都不会忘怀,也更加困惑于在那个时候,七月哺入他口中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那个东西,清凉像甘露一样的东西,解了他体内的异毒。七月能够救他,是不是也能救黄泉,流火不由得不这么想。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向七月开口。 当日黄泉那一剑,何其狠绝,七月在生死关上苦苦挣扎,都是拜那一剑所赐。黄泉是自己的朋友不错,但他却从来不是七月的朋友,反而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请求七月能够拯救黄泉? “尽管被你破坏了,但黄泉不会罢手。”七月说。“这个人神出鬼没,易容手段高明,如你所说,他甚至能够缩骨易形成女子。他若有心,完全可以易容成王府中人混进来,特意等到先生出门的时候下手,此人之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黄泉……他有点怪癖。” 流火说:“虽然他擅长易容,可他其实并不喜欢扮成他人,尤其不喜欢扮成狩猎对象的亲朋好友去接近他们,虽然这会使刺杀难度会降低很多。那样往往意味着要杀害无辜,他不喜欢滥杀无辜,去杀那些并不是他刺杀任务名单上的人。” “是吗?” 七月突然冷笑起来。原本温和的表情猛地一变,笼罩了一层戾气。 “不喜欢滥杀无辜,不去杀与任务无关的人,那么当日为了杀我,为何要对整个驿馆的人都下了引魂蛊?我不恨他们要杀我,那是别人的主使,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但要杀我便冲着我来,为何要牵连上别人?那个小女孩,还有她的父亲,他们何其无辜,却全部成为了傀儡,无辜丧命!那一天的刺客头领,就是他,黄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冷酷的笑声,毫无人性!” “七月!”流火大吃一惊! 当日狙杀七月,他是有份参与的,但引魂蛊之事他却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连引魂蛊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黄泉也并没有告诉他详情。但七月为此错手杀死了那个被引魂蛊操控的小女孩,成了他终身难忘的梦魇,恨意难消。而流火,如今就是想要弄清当日的真相,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救他,不错,我既能救你,当然也能救他。” 七月冷笑。 “但我告诉你,我不会。我不会救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绝对不会。” “这个江湖,杀人人杀,他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那就要为他自己的选择负责,死无怨尤!” 流火无言以对,七月对黄泉的憎恨,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能怎么办呢?引魂蛊之事,他不知真相,无法为黄泉做辩解。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引魂蛊的事件如果真是黄泉主使,他再无立场请求七月的帮助。黄泉,或许真的是在劫难逃。 “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流火才低低地说: “其实,黄泉他……他其实不是个坏人。只是谁都想活下去,而在无界要想活下去,只能杀人。在这无界的人,每个人都背负满身的罪孽,无法赎清。” 正如他自己,也是罪孽深重。前途一片迷茫,他看不见前进的方向,唯有紧握着那个最重要之人的手,艰难地跋涉在人生的旅程上。 ☆、叶寻公子 那天之后,流火再没有和七月说起黄泉,但不提这个名字,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那天在街上喝破黄泉的形藏,只是一个被破坏了的契机,实则对方根本没有来得及下手。如果说这样就退步收手了,那未免太小看了对手。司马严续招了人的眼,有人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却不清楚。 或许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些人吧。 储位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的。身在高位的人殚精竭虑,争斗不休;身在低位的人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司马严续有终南山才子之名,只是他一直隐居在山里,从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都不知道这才子之名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世间沽名钓誉,名不符实的人太多,这个也是大儒,那个也是大家,那一位更是大师,欺世盗名者从来都不缺少,难辨真伪。这位从未听说有何建树的“终南山才子”,到底是不是真有大才,谁也不知道。所以当初良王认定司马是个人才,一心想要请他,七月是不怎么以为然的,而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但不论怎样,一个有才子名声的文人到了良王府上做幕僚,不管他是不是真有大才,都会扎人的眼。更何况一段时间相处下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4 来,七月深深觉得,司马严续此人,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他在那场刺杀的混乱之中全身而退,平安无事地来到京城进了良王府;他用简单粗暴的手法压制住了自己禁制发作的痛苦;他敢用流火,对他可疑的来历视而不见;他面对黄泉近在咫尺的刺杀,面不改色。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平庸的人,就连他所结交的朋友,也绝不平凡。 “这是我昔日结识的友人,叶寻。” 良王和司马严续都在厅内,敬陪客人,而那坐在客座上的客人,竟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弱男人。 明明天气已经相当温暖,男人身上还裹着厚厚的貂裘,一看就是抱病在身。他的年纪并不算大,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明明正当金色年华,却病容憔悴,瘦得可怜,时不时地就要咳嗽两声,像是病了多年的痨病患者。 但此人的相貌却生得极好,虽然一脸的病容,却依然难掩那种眉宇间的风采,一双点漆凤眸微微一转,波光流溢,令人不由慨叹此人若是好时,当真是风华绝代。叶寻身边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看样子十一二岁,眼神灵动,目光清澈,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小小少年。 “七月,来见过叶先生。”良王笑道。 良王殿下现在心情很喜悦,司马先生的朋友,即使看起来是个病秧子,那也不是一般的病秧子,何况这名叫叶寻的男子,容貌气度一看就非同凡响,必定来历不俗。 七月躬身施了一礼,叶寻和善地一笑,向他点头示意。 “这位想必就是司马所说的七月统领了。统领大人,请恕叶寻抱病在身,不能还礼,小双,给统领大人见礼。”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令人听了没来由地便心生安稳。明明是个病得仿佛风吹吹就倒的病秧子,言语之间却自有一种威仪,令人不敢轻慢。 “小双见过统领大人。” 那名叫小双的小少年上前一步,一躬到底。 “这是小徒双儿,小徒年幼不知事,难免顽劣,以后还请统领大人多多关照。” 七月连称不敢,连忙扶起了小双。 “叶先生暂时会住在王府里。”良王含笑说:“七月,一应的事宜,你去安排一下。这府里的事,还是你最来安排最为妥帖,免得下人无知,冲撞了贵客。” “遵命。” 让自己的心腹亲自为叶寻安排各项事宜,可想而知良王对这位叶公子的尊重。固然因为他是司马严续的朋友,但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原因。至于良王所说的害怕冲撞了贵客,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只是句客气话,放在这位病怏怏的叶公子身上,那还真是句大实话。但是这位叶寻公子病是病,却很奇怪的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那种沉稳从容,三千威仪,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无论身体怎样虚弱,灵魂却依然强大。 由于叶寻本人的要求,并没有为他单独安排住处,他住在了司马严续的院中。于是身为司马严续的头号护卫,流火当然也第一时间见到了这位叶寻公子。 叶寻之名,流火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江湖上是否有这一号人物,或许并不是江湖人,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直觉却又觉得不是。而他的直觉在叶寻开口说话,立刻得到了印证。 “流火?”叶寻的笑容非常温和。“小兄弟精华内敛,骨秀神清,仪容非凡,必定是江湖上杰出的后起之秀。长江后浪推前浪,转眼之间,我们都老了。” 说着他咳嗽了起来,这一咳便止不住,流火从没听过人可以咳嗽得如此剧烈,仿佛肺腑都要咳了出来,看着他苍白的脸咳得潮红,捂住嘴的帕上绽开了点点血迹,直让流火心惊肉跳。 “师父,师父!”小双急忙闪到他背后,不停地为他摩背顺气,焦急地喊道:“司马叔叔你快帮忙,帮帮我师父啊!” 司马严续匆忙提出药箱,开箱取针为叶寻扎针,连续扎了十几针,叶寻的咳嗽才渐渐缓和下来。喘息方定,他抬起头,对上流火惊愕地眼神,有些歉然地笑道:“抱歉,我身体不好,稍一受风就会如此,让小兄弟受惊了。” “没有……”流火呐呐地说。“叶先生这病,看起来实在不轻,务必要请个名医,好好看看。” “是啊。”叶寻笑道。“所以我来找司马了。司马的医术,足以称得上是当世名医了。” “他这不是病,是伤。” 司马严续并没有要隐瞒流火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五脏内腑俱伤,肺叶遭受重创,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可怜见了。” 伤?流火心中一惊。 “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小双红着眼眶道:“他们害了师父,早晚要让他们受到报应!” 重伤,被害…… 叶寻的病,原来并不是生病,而是因为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才会导致这般狼狈?五脏六腑俱伤,那已经是致命伤了,能够活下来,此人的生命力之顽强,令人惊叹。 没有受伤的叶寻,会是什么样?从未听过的这个名字,或许并不是他的真名,那么,叶寻真正的身份,究竟是谁? 如今的叶寻,看起来身体极为荏弱,令人无法想象他健康时的风范,但从他那名叫小双的小徒弟来看,必定是位顶尖的高手。小双年纪尚幼,最多不过十一二岁,但流火稍一试探,便已觉察他的身手已经相当了得,要不是受过高人指点,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只是,说到这个小双,流火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却不知为何,总依稀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师父,吃药了。” 叶寻披着大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小双端着药碗走到他身后,轻声唤道。 “麻烦小双了。”叶寻转过身来,温和地微笑,接过了药碗。 药很苦,叶寻一口口地喝着,却没有丝毫嫌苦的意思,看着他喝药的样子,小双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难过的神色。 “有了好药调理,师父的身子,会很快好起来吧?” “是啊。”叶寻伸手抚了抚小徒弟的发顶,微笑着说。“司马的医术,为师是信得过的,王府的药材也都是上佳,为师必定会好起来,小双不要担心。” 小双的眼睛又红了,急忙擦了下眼角,免得眼泪掉下来。 “要是在以前,这些药材算得了什么?可是现在师父却只有投靠朋友,寄身于王府,才能够得到治病的药材。”说道这里,小双有些咬牙切齿,眼露恨意。“师父一世英名,却落到重病缠身,穷困潦倒的地步,都是他们,都是因为那帮卑鄙无耻的小人!早晚有一天,要将他们碎尸万!” “小双,你的戾气太重了。你小小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5 年纪,戾气这样重,这不好。” 相对于徒弟的切齿愤怒,叶寻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恨意,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感伤。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们这样做,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怪我自己识人不清罢了。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是想要找到你的大哥。” “大哥……” 提到这个名字,小双怔怔地站在那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师父,我恨,我真的好恨!”他扑在叶寻怀中,紧紧搂着他,失声痛哭。“我恨那个魔鬼,那个畜牲,他恨他,我恨透了他!我要杀了他,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小双……”叶寻拥紧了他瘦小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因河蟹原因,少贴了一章约几千字,可能会造成故事断层,但是没办法,放在晋江也是被锁的命,尽管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节,无奈脖子以下都不行啊 ☆、白王 叶寻来到王府以后,良王又拨了数名护卫过来,司马严续暂时也没有什么心情出去了,每天都窝在院子里研究叶寻的病情,苦苦琢磨治疗的方法。 原以为给司马严续当护卫是个麻烦的差使,但真正干起来流火才发现,其实自己身上的任务并不算多重,比起七月,简直可以说是清闲自在了。 王府侍卫长,听起来很风光,实则异常辛苦。他要负责王府的安全,要统领府内数百名侍卫,点卯,排班,守夜,值勤,事无巨细,都要妥帖周全;且不仅是王府内部事务而已,良王要上朝,去当值的时候,他也必须随侍左右,寸步不离,每日早起晚归,两头不见太阳。流火原以为自己留在王府就能够天天看见他,如今才知自己想得太天真,两人虽然同在一座王府,能够碰面的时候却并不多,等到七月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也已经筋疲力尽,倒头就能睡着,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理他。 流火既心疼又无奈,没想到当个王府侍卫长这么辛苦,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可他也没有办法,终不能说要七月辞职不干了。他也知道皇家的差事不是那么简单,能随便说不干就不干的,除非有什么合适的契机。因此他目前只能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盼着七月休沐的日子。按理说侍卫可以十天休沐一次,但因为最近事多繁杂,七月脱不开身,已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能休沐。换句话说,自从流火调到司马严续那里之后,他就没有休沐过。 这一天,终于轮到了七月的休沐日,流火立刻向司马严续请了假,去找七月,却扑个了空。 “什么?七月出去了?!” 七月不在,一腔热情如同当头泼了盆冷水,流火只觉得心都凉了。 “流火兄弟不知道吗?”铁武说:“每到休沐的时候,咱们头儿一般都是要出去的。一去就是一整天,不到下午不会回来。” 他笑道:“兄弟们都知道,要是找头儿有事,或者要约他出去喝酒什么的,必须得提前跟他说好,不然错过这一回,就只好等他下回休沐的时候了。” 下回,下回还不知是哪一天呢? 流火心中的郁闷简直没法说,好不容易才等到七月休沐的日子,却找不到他人。等他下回的休沐日,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突发事件,再次错过了休沐的日子?也没听说可以补假,堂堂王府就这样苛刻,让人加班都不给调休的吗? “他到底去哪儿了?”流火不死心地问。 “那可就不知道了。”铁武笑着摇头。“据说头儿在城外有个相好,应该是出城去会相好了吧。” “相好?”流火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铁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按理说头儿这个年龄,搁平常人早就该成家了。只是他跟我们不大一样……反正忌讳很多,把相好的人藏起来不叫别人知道,也很正常。” 是什么忌讳,铁武并没有明说,他认为流火应该能够明白。就是不明白,他也只能说到这里。 铁武很清楚,虽然名义上都是王府侍卫,但是七月和他们这些普通侍卫是完全不一样的。据说他是由皇帝亲自从暗卫中选中,御赐给良王的,名为侍卫,实为贴身保镖。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有所耳闻,暗卫所受的训练,和他们这些明卫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其残酷程度令人发指。在这种残酷的训练之中,能熬出来的都是狠人,因此尽管七月年纪轻轻就当了侍卫长,也没有人敢心存置疑。而即使在表面上转为了明卫,七月也绝不可能真的就和普通的明卫一样了,他依然还是暗卫,只是走到阳光下的暗卫而已。他不能转行,不能辞职,除非身受重伤或者上了年纪,否则想要隐退是难上加难,这样的人,怎么敢让自己有软肋,怎么敢有家小拖累。 “司马严续身边的那个贴身护卫,似乎很有意思啊,据说,你和他很有交情,是不是?” 然而此时的七月,却并没有像他人所想的那样,身处香艳旖旎的温柔乡,而是在一所破败的佛寺之内,于佛像之前,向一个灰袍人回话。 “是。”七月低头。“他曾经救过属下的命。” “救你的命。”对方颇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本座就不知道,良王的侍卫长,皇家的武官,什么时候竟和一个江湖杀手扯上了关系,那个杀手更是为了救你,干脆背叛了组织?” 七月单膝跪了下来。 “属下知罪。” “知罪,你有什么罪?”灰袍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属下当年外出办事,遇到他被人追杀,出手救了他一次。当时属下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没有料到,他会是无界中人。” 七月很清楚,既然“白王”提起此事,那么流火的身份,想必是已经被调查过了。在这种情況下谎言是没有意义的,不如老老实实承认。只不过当初他究竟在何种情况下救了流火,谅“白王”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 “白王”之名,并不是像良王义王那些亲王郡王一样,是个封号,只是一个自称。这个自称显示了他的狂妄,但是他真实的身份是谁,纵然奉他为主,受他控制多年,七月也不知道。 他从未见过白王的真面目,只知道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就算不是真的皇亲贵胄,那也必定是权势显赫,野心勃勃。否则他不会有能力将他送进皇家的暗卫厂,更能不动声色地将他送到良王身边。说是皇帝亲选,皇帝选中他也是经过他人的推荐,九五至尊,哪里会知道一个小小的暗卫是谁。 他这一生都是受人操控,身不由己。但他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真正无血无泪的傀儡,面对这样的命运,又怎能甘心。 是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6 的,他明知流火是行刺良王的刺客,可他仍是救了他,那又怎么样?或许,这是一种背叛吧,可是,良王并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的忠诚,从来都只是一场骗局。 他从来都是被别人左右着命运,完全由不得自己,做出他人都意想不到之事,或许就是他那微不足道的反抗。这件事,流火绝不会告诉别人,那么个中内情,也就不必为他人道。 只是,这次司马严续的事件,主使者是谁?是良王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或者是眼前的白王?如果那名叫黄泉的刺客,是因白王而来,那么流火破坏了黄泉的计划,白王恼怒之下,不但自己又要遭殃,流火也会遇到危险。 “罢了。” 出乎他的意料,白王并没有动怒,说道:“一条小鱼,谅也掀不起大浪。司马严续身边来了一个好友,这是怎么回事?” 听他的口气,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打算,不论杀司马严续是否出自他的授意,但看来他并没把流火当成一回事。只要他不认为流火是个障碍,非得要除掉他不可,七月就要谢天谢地了。他暗暗地松了口气,连忙将叶寻之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了一遍。 叶寻之名,很明显白王也没有听说过,于文于武,都是陌生之极的名字。一个重病缠身,迎风吐血的药罐子,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本领,不过司马严续会交没用的病鬼朋友吗?那个痨病鬼,或许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未可知。但凡人或物,只要和司马严续有关,白王就不会随便的掉以轻心。毕竟这个终南山才子,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别的不说,至少医术上很过得去。 提到医术,白王忽然想起,司马严续虽然号称终南山才子,被夸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但除了医术比较过硬,曾经因救治过棺生子而名扬一时,其他的实在太过玄虚,难以印证。莫非那个叫叶寻的病鬼来找他,其实只是为了求他治病? 司马严续的命取不取,其实只在可与不可之间。此人若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的医术,会是一个麻烦,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杀人,有时只是防患于未然。 白王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 “行了,本座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拿出一个小瓶,丢给七月。“拿去。” “谢主上赐药,属下告退。” 这一次白王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在赐药一事上多做刁难,七月急忙跪地道谢,打开瓶子,当着白王的面把药吞了下去,随即急匆匆退出破庙,很快便没了踪影。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等到七月走得人影都看不见了,佛像之后转出一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中年男人,他紧盯着七月离去的方向,目光怨毒。 “尊者,稍安勿躁。”白王说。“当年令郎之事,本座甚是遗憾,尊者之痛,本座能够理解。真是天意弄人,若早知狐狼是尊者爱子,又岂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发生这样的憾事。” “大水冲了龙王庙?”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充满恨毒。“我唯一的爱子惨死,白王却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是想庇护你的手下,让我儿白死了吗?白王殿下若不想我们之间的合作继续进行下去,我也无意强求!” “尊者,暂且息怒。” 听出对方话中明显的威胁之意,白王叹了口气。 “不过是枚小小的棋子而已,本座怎么会庇护他,而得罪本者?本座对尊者的友谊比金石更坚,还望尊者不要怀疑。只是七月不是一般的棋子,他到底是良王承璧的心腹侍卫,深得良王宠爱,若是杀了他,良王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于是呢?”男人冷笑道。“良王不会善罢干休,我儿就该白死吗?” 谁让你的儿子不去子承父业,去从事蛊师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却偏要当杀手呢?既然当了杀手,技不如人而丧命在星魂剑下,也是天经地义。 昔日杀手榜上第一名的“狐狼”,死在他手下的亡魂也不计其数了,当日受人收买刺杀良王,反被七月所诛,这是七月成名的一场血战。只是七月万万也没有想到,“狐狼”竟是南疆蛊师之子,而蛊师却是白王的合作伙伴。 蛊师痴迷蛊术,并不太过问身外事,狐狼的死信他是很久之后才得知,痛心疾首之余誓要报仇,只是蛊术的研究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不能脱身亲自复仇,只能雇佣杀手杀人,却未能成功。直到最近,他才知道杀死爱子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同伙白王的手下,白王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让他报杀子之仇,蛊师岂能容忍。 江湖之上杀人人杀,他的儿子既然出来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不过这个道理,对于这个因丧子而一心要报仇的男人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七月当然要死,他伤了尊者爱子性命,怎能不死?只是现在事业未成,在此时杀了他会给我们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目前他还是一枚很得用的棋子。毕竟,并不是什么棋子,都能够做到王府侍卫长这样的位置,还深受宠信。” 白王言语温文尔雅,说出的话语却异常残酷。 “因此本座斗胆请尊者稍微忍耐一段时日,等到事成那天,定将他送予尊者处置,无论是杀是剐,都任由尊者之便,尊者意下如何?” “当真?”蛊师冷笑。“这可是大内第一的高手,良王的得力爱将,你能舍得?” “良王的爱将,又不是本座的,不过是一介死士而已,本座岂会舍不得?”白王大笑起来。“只要能讨蛊师欢心,不要说是一个七月,就是十个百个,等到事成之后,都任你处置!” ☆、兄弟 走出佛寺,走在下山的路上,明明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七月却只觉得背后阵阵莫名的寒意。 算了,不要多想。多日未曾休沐,难得有空闲的一天,这就出城,去莫家村看看小风吧。 城门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七月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黑衣的少年,抱着双臂背靠着城墙,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看着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行人们。 流火! 他怎么在这里! 少年目光飘忽,好像是在看着行人,又好像什么都不在看,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七月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过去,还是不过去。就在这短短犹豫的功夫,流火的视线移了过来,一眼看见了他,登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七月?” 少年的精神立刻振作起来,拔腿就向他跑了过来。 “你原来还没有出城?!” “你……”七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你在这里,是等我?” 少年突然红了脸,支吾了好一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7 会儿,才抓了抓头,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我知道你今天休沐,去找你来的,结果你不在,铁武说你应该是出城去了。我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上次在街上遇到你的时候,你好像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于是就到这边的城门口碰碰运气了。” “你……你就在这里等着?”对于流火这匪夷所思的做法,七月简直要抓狂了。“我进出城总得过城门口,所以打算来个守株待兔?你就不怕记错了方向,跑错了城门口?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的傻!” “你说我傻,那就傻吧!”反正丢脸也丢大发了,少年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留在王府,我难道是因为司马严续长的像我爹吗!” 七月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理他。对于少年这执着的热情,他不知该如何消受,拒绝不能,接受不得,只能由他去吧。 早晚有一天,他那炽烈如烟火的热情会消退变凉。再多的迷恋都只是一时,待到烟花变冷,所有的绚烂终将归于沉寂。 这世间哪有永恒不变的感情,所谓至死不渝,只是因为活得,不够长久。 相形流火的热情,他的心是如此凉薄,凉薄得令他自己,都觉得寒冷。 少年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兀自抱怨不休。 “你整天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想多说两句话都没功夫,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又不见影子了。反正我也跟司马先生请过假了,府里面呆着也无聊,干脆就出来走走,顺便等你什么时候回来算了。” 七月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注视他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致于流火都要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上东西了。正要伸手摸一摸,七月忽然轻轻地一笑。 “罢了。”他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时也说过,早晚会让你知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莫家村是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庄,村子不大,村内人家也并不多,但也桑槐成荫,鸡鸣犬吠,充满了农家的生活气息。 七月带着他来到这个小村庄,是要见什么人?难道真如铁武所说,是他的……相好吗? 不,这不可能。 如果七月真的有意中人,自己不会感觉不到。流火觉察得出来,七月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他不愿意承认,并且有意识的回避。但就算是不承认也好,回避也好,他的心里并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个所谓的相好,从来也不存在。 流火的忧虑在进了村子,走到那栋竹篱茅舍之后,彻底演化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烦恼。 所谓相好,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红粉知己,只有一帮小破孩! “哥哥来了,七月哥哥,七月哥哥!” 一看到七月,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一大拨小家伙冲过来把七月团团围住,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实在抱不上也要牵手拉胳膊表示亲热,流火这等好身手也招架不住这帮小东西,被远远地搡出了圈子,只能站在一边看,摸着鼻子十分的悻悻然。 “七月哥哥,你可算来了!我们好想你!”孩子们叽叽喳喳,闹腾个没完。“那个大哥哥是谁呀,是七月哥哥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七月笑道。他所有的冷淡与拒人千里到了这个时候踪影全无,显得格外亲切温柔。“他名叫流火,你们叫他流火哥哥吧。” “流火哥哥好!” 虽然闹腾得欢实,但这帮孩子们也都很懂事,听了七月的话,一个个嘴甜乖巧地跟流火打招呼,于是向来一直不大喜欢小孩子的流火,也觉得这帮小东西份外可爱起来。 喧哗,笑闹,一阵热闹得令人头疼的嘈杂过后,流火终于看到那个少年,那个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难以泯然众人,布衣乱服亦不能掩其国色的绝美少年。只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七月在昏迷梦呓之中也放不下心的小风,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他的弟弟:莫晓风。 流火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七月和小风。小孩子们在欢喜的重逢后,在一旁打打闹闹的玩耍,而小风则开始舞剑给七月看。小风多不过十四五岁,只是个半大少年,但他的剑术已经很有章法,看得出是受过悉心指点的,而那个教导他的人毋庸置疑就是七月。 流火咬着根草梗看着那兄友弟恭的一幕,心里默默地想着那时在“刘家”小院里,七月在他提到小风时所表现出来的异样。不就是个兄弟吗?谁还不能有个兄弟了,为什么表现得如此讳莫如深,就好像是生怕人知道一样?听听小风对七月的称呼:七月哥,和对自己的称呼是一个级别的,很显然这不像是对亲兄长的唤法,更像只是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年轻男子的尊称。 听七月的意思,莫晓风应该是他的亲弟弟,但是莫晓风,似乎并不知道七月是他的亲哥哥? 似乎在剑术上遇到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小风自己在山坡上又练了起来,巩固今日所学会的心得体会,七月看了他一会,走到流火身边,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继续看着小风在阳光下练剑。 “七月。” “嗯?” “小风,他是你的亲弟弟吧。” 七月转脸看了他一眼。 “是的,他是我的弟弟。” “你弟弟真是漂亮。”流火由衷地赞叹。“不愧是七月的亲弟弟,像你一样好看。” 七月不由一哂。把他和小风相提并论,甚至还说小风的相貌好看是因为像他,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要知道小风的母亲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绝色佳人,小风长得极像他那美貌绝伦的生母,哪里是他能比的? 所谓美丑的感觉,有时候主观的印象,远远比客观现实更能迷惑人心。 “可是……” 流风身体往后倒去,他侧着身体歪倒在草地上,一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瞧着七月。 “我怎么觉得,小风并不知道你是他的亲哥哥呢。不然,他为什么连着名字喊你七月哥,而不是直接叫你大哥呢?” “你真是聪明。”七月并没有否认。“是的,他不知道。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好心的,愿意帮助他们这些穷孩子的王府侍卫。” “为什么?”流火不太能理解。“既然你们是亲兄弟,为什么不相认,为什么要他以为你是外人?” “这个,说来话长。” 七月淡淡地笑了笑,望着前方小风练剑的身影,神情有些怅然。 “严格说起来,我也不是他的嫡亲大哥。我爹固然是他爹,但我娘,却不是他娘。” 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半血缘的手足。这个兄弟,曾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8 在他的意想之外,却最终成为了一生无法割舍的牵绊。 春日的阳光下,七月缓缓地对着流火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他曾经永远都不想对人提起,如今却希望与身边这个人诉说的故事,那一场爱恨情仇。 ☆、长命锁 故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背叛与被背叛,抛弃与被抛弃,故事中的三个主角都已不在世上,只留下他们这些无辜的后代,在这苦难尘世挣扎沉浮。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将军,在一次朝廷平匪的战役中,误入一处桃花瘴气的密林,中了瘴毒,性命垂危之际,被一名神秘女子所救。养伤期间,两人互生情意,私订终身。将军许诺,回京后就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那女子为妻。于是将军伤愈回京,而那名女子则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等待着媒人上门,她能够与心上人结为夫妻。” 结果,良人一去,再无音信。但临行前那一夜春宵,女子却已珠胎暗结,十月怀胎艰难生下一子,却因为难产导致折损了身体,元气大伤。好容易等到身体恢复几分,女子决定带着孩子上京,寻找孩子的父亲,却在千辛万苦到达京城之后 ,才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心中的良人已经成婚,可是妻子却不是她。 名门贵女,绝代佳人,他一回京,家中就为他订了婚,他也曾经说过她的救命之恩,但全家上下一致反对。恩情有很多种回报方式,但他的正室夫人之位,却不是一个草莽女子所能觊觎的,尤其这个草莽女子,还带了一身邪气,就是江湖正道所说的“妖女”。 她真是太天真了,在他许诺要娶她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的出身。那样位高权重的贵戚之家,岂能让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入主后院,成为将军夫人?他起初或许也有过不愿,有过抵触,但洞房花烛之夜,当他掀开红盖头,看到那美艳绝伦,宛如稀世明珠的新婚妻子之时,一切就其实有了结局。 一个是倾世红颜,一个是江湖妖女,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一个任性纵情、性如烈火,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地输了。 或许是天妒红颜,那位绝世美人的身体并不太好,婚后数年一直没有生育,他心爱于她不忍纳妾令她郁郁,因此膝下一直空虚,谁知天上掉下一个儿子来,旧情人居然为他生个了儿子,而且已经两三岁了。于是那贵戚之家包括那美丽的正室夫人,都表示了接纳她和她孩子的愿望,可她怎能甘心?她可以输掉爱情,却不能输了自尊,绝不委身为妾,也绝不会把儿子交给那个贵戚之家,于是她带着儿子绝然离去,再不回头。 那个不知父亲,只有母亲的儿子,从小就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成是野种,饱受欺负。而他的母亲在经历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之后,性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对于她的孩子,那场孽缘最鲜明的证明,她有时爱他,有时恨她。爱他时,她是一个母亲;恨他时,却像是生死仇人,对他又打又骂,百般苛虐。 “你,你就是……”流火明白了。“那个江湖女子,是你的娘亲,而小风,却是那个夫人的孩子?” 七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位美丽的夫人在子嗣之上十分艰难,婚后多年,不知花了多少钱财,吃了多少贴药,历尽艰难,终于得到了一子。但她体质本就虚弱,为了生下这孩子更是耗尽了她的生命,孩子出世没多久,她就就去世了。 都说红颜薄命,然而七月有时会想,或许是上苍怜悯,不忍这样美丽的人遭受摧折。她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带着丈夫和亲人的无限眷恋离世,不用面对其后一系列的变故与悲剧,那些所有的惨痛与悲哀,都不必经历,安然长眠。 “她去世后没多久,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将军被人指控意图谋反,这是一个可怕的罪名,一旦坐实,满门老幼无一幸免。” 母亲和他的生活并不安宁,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儿子,没有丈夫,不知来历,在他人的异样眼光度日,怎能说是安宁?然而即使这样的日子,也有一天会被打破。 那一天,一个重伤的男人,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找到了他的家,找到了他的母亲。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生身父亲的家将。他的父亲出事了,背负谋反大逆之罪,满门抄斩。临死前他想方设法,托人将他和他夫人唯一的骨血救出,九死一生逃出京城,送到他的旧情人处,希望那个女子能够念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救救他的孩子。 是的,他的母亲因神秘诡异的身份被父亲的家族嫌弃,他的父亲在临死前却希望那曾被他们全家如斯嫌弃的旧情人大发慈悲,拯救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我的母亲,曾是南疆某族的圣女,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别人称呼她‘蛊凤儿’。” 她是那么痛恨着那个男人,甚至为此无法以正常的慈母之心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在听到那个男人的死讯之后,却又是如此的悲痛,血泪纵横。 那名家将把孩子送来之后不久就伤重过世了,母亲终于收留了那个孩子,那个背叛她的情人与别的女人的孩子。 “后来,母亲也去世了,只剩下了我和他。” 他曾经是恨着那个孩子的,同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他可以享受家人的呵护,千娇百宠,而他却要承受野种的骂名,以及母亲的痛与恨? 他算是什么呢?他的母亲,明明与他的父亲相识相爱在先,可他却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承受他人唾弃,受尽煎熬。而那个孩子,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还要他的母亲,为了救他付出生命,甚至还要付出他的牺牲。 曾经他不甘心,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抛弃他。可是,他终究没能忍心。 再不甘心,那也是他的兄弟,这世上仅剩下的,与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手足。无论父母辈的恩怨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那孩子是那样的依赖着他,全心全意地渴求着兄长自身犹嫌稚嫩羽翼的保护。当曾经的恨意渐渐消泯,在痛苦如炼狱般的岁月煎熬中,那份相依为命的艰辛,终于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我还以为……” 流火的心情很复杂,他是孤儿,不知父母,他不止一次偷偷幻想过父母的容颜,也曾渴望过天伦之爱,手足至亲,但是他今天才明白,原来并不是知道父母,就是幸福的。 “你对小风这样好,我还以为,你们是一母同胞,原来却是这样的关系。要不是他的母亲,你的娘亲可能也不会那么痛苦,你却还是这样照顾他。” “人总是有要个念想。” 七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母亲去世之后的日子太难熬,要不是想着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我可能真的早就死了。何况…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59 …说到底,那也不是他母亲的过错。这世间男人的负心太过司空见惯,三妻四妾亦赞风流,以致于都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又怎么能把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到女子头上。” 七月出神地望着那少年矫捷的身影,那个曾躺在他的怀抱里,哇哇大哭的粉团子,那个曾拉着他衣角,怯怯地喊着哥哥别丢下我的瓷娃娃,如今长成了一个好少年。他一天比一天地长大,早晚有一天能够强大起来,独立坚强地活下去。 流火想要安慰他,又不知该怎么说。他想了又想,忽然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铜色的锁片,将它从颈上取了下来。 “七月。”他小声说:“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贴身戴着的长命锁,大概是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吧。” 他的脸有点泛红,似乎很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坚定地将它塞到七月手里。 “这东西,虽然就是个铜片,不值什么钱,但是,我觉得吧,它还挺有用的,我戴着它这么多年,运气一直都挺好的,真的!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你将来,一定也会遇上好事的。” 七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锁片。锁片的做工并不特别精致,式样也是市面上常见,反面是麒麟腾云,正面錾有“长命百岁”四字。此刻在他的手中,犹带着流火的体温。握着这锁片,就像是握着流火滚烫的心。 的确,这东西一点也不值钱,有钱人家孩子的长命锁哪个不是金镶玉嵌,怎么可能是黄铜铸就这样简陋。流火情知,七月身为王府侍卫统领,见过的奇珍异宝不知有多少,这样简陋的东西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但,这却是他的父母亲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是他在这世上对亲人的唯一的念想。 “你把它,送给我?” “嗯。”流火有点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只要你,不嫌弃。” 七月笑了起来,将锁片放回到流火手中,说道:“那你,就帮我挂上吧。” 细细的系绳挂在了颈上,寓意着吉祥如意的锁片塞入了怀中。他从来也没有戴过长命锁,那样象征着长辈对孩子殷殷心意的存在,他是不受期待来到世间的孩子,他不配得到那样的关怀。但他没有想过,他会在长大成人多年之后,收到了这样的礼物,哪怕它再简陋,也是无上的珍贵。 “七月哥,我练完了!”这时小风练完了整套剑术,兴高采烈地向这边跑过来,拉住七月的胳膊,眼巴巴地问:“你看我刚刚练得怎么样?” “不错。”七月点头。别看他刚才一直在和流火讲故事,却也没拉下观看小风练剑,堪称一心二用的典范。 “小风的剑术大有进步,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代高手。” “能够成为七月哥那样的高手吗?”小风兴奋地说道:“我听人说哥哥你是大内第一高手呢,我要是长到你这么大,会不会也一样厉害!” “其实,你现在已经挺厉害了。”流火说:“就你的武功,如果真的走到江湖上去,也算是小高手一名了。” “真的?”小风眼前一亮,流火当然没有哄他。他看了这半天,这少年的内外功夫都练得很不错了,只是一直呆在这个小村子里,欠缺历练江湖的经验罢了。毕竟是七月的亲弟弟,七月那样的习武天才,在还像小风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足以称之为剑术高手,做为他的亲弟弟,哪怕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也不应该太差。 或许是被流火这样赞扬了一番,倍添了自信和自豪感的缘故,起初对着陌生人还有些小拘谨的小风,很快就和他熟稔起来,一口一个流火大哥,叫得非常亲热。 “你流火大哥,是王爷府里司马严续先生的贴身护卫,司马先生非常器重他。”七月对小风说。“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事……他会帮你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流火一眼,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流火,小风以后,我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拜托你多加关照了。” “那还用说?”流火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当然会关照他。” 七月笑了笑,轻轻地说了一声。 “多谢你。” ☆、帝疾 流火寄身王府,他知道七月其实是反对的。 七月觉得朝堂是天底下最大的是非之地,争权夺利明争暗斗,为了那个位子多少人不择手段,他怕自己卷进这趟混水,不得脱身。但流火总觉得,天塌下来还早,就算皇帝的儿子个个都想当皇帝,现在想这个也未免太早了些。 要知道,当今圣上正当壮年,身体又向来很康健,就算现在立了太子也不能保证什么。谁知道太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呢,古来的太子,也不是个个都做成了皇帝,半途被废,甚而挂掉的不是一个两个。所以,这么早忙着争抢储位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把自己过早地推上了风口浪尖,哪天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要被人顶下来。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所以趁早不要过于太蹦跶的好,免得多做多错。 应该说,流火具有十分朴素的扮猪吃老虎意识,并非对权谋心计一窍不通的,所思所想,也很有道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其实天要塌下来,原来也只是一夜之间。 皇帝病了,一直身强体健,无病无灾的当今圣上,突然病了,而且这一病,就是十分的严重。 皇帝病重,皇子们理应进宫轮流侍疾,良王当然也在其中,而身为他的贴身侍卫,七月也要日夜随侍。皇帝这次的病来得猛烈,病情也很奇怪,从脉象看就是普通的风寒,可是不论怎么用药都不见好,反反复复的高热,昏迷,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愁白了头,连番会诊,反复琢磨方子下药,可将近一个月,皇帝的病情也未见好转,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侍疾是件辛苦的事,金尊玉贵的皇子们鲜少吃过这样的苦。哪怕有宫人侍候着,有汤水滋补着,良王仍是明显的瘦了下去,而身为他贴身侍卫的七月更是辛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殿下,您进点莲子羹吧。” 良王坐在椅子上,一脸倦容,七月端着一碗羹走进来,小声道。 皇帝短暂的苏醒了一阵,喝了药过后,又昏睡过去。但脉象暂时还算平稳,一直守在龙榻旁侍疾的的良王也支持不住了,在大臣的劝说下,先到寝殿旁的小房间休息,免得皇帝还没怎么样,皇子先倒下了。 良王心事重重,虽然这一天一夜间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胃口,接过羹碗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殿下。”七月想劝他,却被良王止住了。 “你不要劝我。”良王叹道:“一想到父皇的病,我真的吃不下。” “殿下,卑职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0 明白殿下的心情,只是,殿下身子要紧,且请保重。圣上素来怜爱殿下,若是醒来,见到殿下这样憔悴,定然心痛。” 良王神色憔悴,两眼泛红,眼底都是血丝。对于皇帝的病情,他看起来确实是发自内心担忧的。他是皇帝一直都宠爱着的儿子,父子之情和平常人家也没有太多的差别,所谓父慈子孝,原是相辅相承的;更何况如今皇帝病重,储位却犹空悬,人人都想争那个位置,恰如同暗夜行船,风雨飘摇,却不见舵手,令人忧心如焚。 “我知道了。”良王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卑职侍候完殿下,等下就去。” 良王用完了羹,用茶漱了口,趴在桌上小憩,他着实是疲倦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七月收拾了羹碗,起身打算退出房间,一转身,就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一见这人,七月连忙屈膝见礼。 “见过恭王爷。” “免礼。承璧怎样了?” 恭亲王嘉和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疲倦,摆了摆手,问道。 良王睡得并不沉,恭亲王一开口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一见是嘉和,急忙起身。 “小皇叔!” 见这叔侄两人有话要谈,原本就打算退下的七月便告了退,离开了房间。等到七月离开,嘉和劈头便问道:“承璧,你有什么想法?” “皇兄病重,我的那些好侄儿,你的那些好兄弟们,现如今都在蠢蠢欲动。皇兄若是好起来便万事皆休,若是……”嘉和顿了顿,避开了那些忌讳的字眼,说道:“我担心,风雨欲来。” 良王苦笑,他何尝不知眼下的形势微妙。正如恭亲王所说,父皇病情好起来便罢,要是有个万一,以现在这种没有储君的形势,谁能当上下一任的皇帝?父皇还健在都明枪暗箭没完没了,父皇一倒下,形势只能更加严峻,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小皇叔,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说:“可是我现在,只希望父皇能好起来。” “我也希望皇兄能够早日康复。”嘉和说。“但眼下这种形势,必须未雨绸缪,否则……万一有那一天,悔之晚矣。” 皇宫大内,天下最森严的禁地,流火原本以为,除非哪天接了刺杀皇帝这样的惊天使命,否则那个神秘阴森的地方,与自己永无可能交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走进皇宫的这一天。 皇帝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太医已经束手无策。良王百计无由之下,自然想到了司马严续。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司马严续在医术方面极有造诣,当世大儒也罢,终南山才子也罢,那些光环中唯一最真切可靠的,就是他曾救活了棺生子的经历,且更有个活生生的例证叶寻在那里。叶寻初来王府时那副病歪歪的惨状是人人亲眼目睹的,但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比刚来时要改善了许多,虽说仍是病体荏弱,至少再不会稍微一呛到风,就会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那般的凄惨。 但司马严续并不是医生,也没有官医署颁发的行医执照。这样的人不管他医术多高明,也只能算是个不入流的铃医,根本没有资格进宫为皇帝治病,治得好还好说,治不好那就是弥天大罪。良王所以一开始不去考虑司马严续,正是出于这诸多的忌讳,但现如今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太医院那帮太医,尽管个个都是名医,医术高明,却没有一个人对皇帝的病有办法。到了这个时候,不论司马严续的医术是不是真的比太医要好,好歹也要让他试上一试,至少要弄清皇帝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究竟有无痊愈的希望。 对良王来说,带自己府中信任的慕僚进宫,原不算是什么犯禁的事。司马严续也不是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是良王在皇帝面前报过备的,皇帝还曾经召见过他。只是,若要司马严续为皇帝看病,这却是要担干系的,只是看看还好说,要是开了药方,却治不了,说不得太医院那帮惴惴不安的太医就要把皇帝病重不治的罪过全部推到司马严续头上。 司马严续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奉良王为主,良王要他为皇帝看诊,推拒不得,但说到开药方,却是不行。此事干系实在重大,就算他能开,除非得到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允准,否则即使是良王,也不敢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流月剑法 流火站在司马严续身后,进宫是不准携带利器的,他这个护卫到此时也只能以小厮的身份,随侍左右。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病倒在床上的九五至尊此刻看起来跟普通的病重大叔也没什么区别,在生老病死面前,所谓至尊至贱者,一视同仁。 看到龙榻上皇帝的面色时,司马严续的神色就凝重起来,他不急于切脉,先俯下身闻了一闻,虽是九五至尊,病卧在床也有宫人侍奉周到,身体擦洗保持清洁,但仍难以掩盖那种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隐约的异味。不但如此,呼出的浊气中,更似有一缕淡淡的,几不可觉的腥气。 待到为皇帝诊脉,司马严续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旁的良王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宇深锁,神情沉重,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先生,怎么样了?” 待到司马严续的诊脉终于告以段落,良王轻声地问道。 司马严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殿下,不知陛下是从何时,开始昏睡不醒的?” “大约,在十天以前。”良王想了想。“最初父皇只说是受了风寒,吃几剂药疏散疏散就好,谁知吃了药后不但没有好,反而越发的重,镇日高烧。太医院会诊了多次,药方改了又改,父皇用药后倒也退了烧,但到了晚上,又重新开始烧了起来。这样反反复复缠绵不去,十日之前,整日开始陷入昏睡状态。” 良王的声音微哽。“父皇春秋正盛,身体也素来康健,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为何竟然就能病成这样?最起初,父皇还能清醒个半天,如今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日能清醒的时候,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了。” “先生,我真担心……” 司马严续点了点头,也不说别的,只是安慰道:“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陛下是真龙天子,自当洪福齐天。殿下这一片孝心,天必感之,陛下的龙体一定会好起来。殿下还请勿忧思太过,伤了身体。” 皇帝病了,就像是天快塌了一样,王府里的气氛也处处显得压抑。流火随司马严续回到府中,良王也暂时回到了王府。 皇帝目前虽然昏睡,但还是有清醒的时候,皇子们轮流侍疾,也不能一直滞留在宫内不走。虽然眼下这种情况,谁都不想离开皇宫,只怕有个变故反应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1 不及,但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只能权且观望。自然,这些皇子人虽然离开了皇宫,宫中自有他们的眼线,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良王回府后,尽管非常疲倦,却并没有休息,一回来就和司马严续以及其他心腹慕僚关在书房密谈。流火觉得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眼下暂时没有他的事,于是就回到了院中。 难怪七月当初极力反对他留在王府,这个看起来富贵堂皇的地方,却只是一所华贵的大监牢,里面的每个人终身都困在其中,不得自由。 心情郁郁,流火干脆取出子母剑,在院中练起剑来,借着练剑来渲泄心中的郁气。 流火是杀手出身,从小接受的都是杀手的特训,武功招式的路子自然不可能是名门正派的正大光明之道,而是邪肆刁钻,专讲刺击搏杀,招招式式都以致敌毙命为主。或许一般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却瞒不过行家的眼睛,流火心无旁骛练剑的时候,叶寻伏在栏杆上,已经观看多时了。 同在一个院子里,流火当然不会是第一次练剑,叶寻也不是第一次观看,早就看出了流火的武功路数不对。做为好友,当然要提醒司马严续身边这个护卫来历可疑,只是司马严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追究他这小护卫的出身,叶寻自然也就不会多事。然而今天流火的剑式较之从前似乎有些变化,并不是走一味狠戾的路线,剑起剑落中,反而透出几分流水行云的潇洒意味。叶寻看着看着,隐隐约约,竟似从中看出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他的眼神渐渐的变了,从起初的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凝重,直至最后,那双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眸中,甚至透出了几分异样的火光。 “流火。” 流火练完剑,出了一身大汗,他是随性惯了的,反正这院子里也没女孩子,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脱了衣服光着膀子擦汗,正擦到一半的功夫,忽听身后一个暗哑飘忽,没有什么中气的声音响起。 这大白天的太阳底下,流火热汗未消,硬是又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叶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后,还在那个小双,正站在远处的台阶上面,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我招他惹他了?这小子,怎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还有这叶先生,走路没有半点声音,说话的声音也这么飘忽忽的,要不是知道这是个大活人,还以为大白天闹鬼呢! “叶先生。” 流火惊魂稍定,赶紧套上外衣打个招呼,却见叶寻的表情有些不对。这个平时似乎永远淡漠平静的病弱青年,此刻他注视着自己的眼光,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热切了。 “流火小兄弟的剑术非常独到。”叶寻说。“恕叶寻冒昧,不知小兄弟哪门哪派,师承何人?” 流火愣住了。 他能有什么师承门派,都是无界培养训练出来的。刺客并不讲究剑术,专精的是暗杀之术,虽然也受过长兵器的训练,但对他们来说,正面搏击总是下策,如有可能,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对手才好。相比长剑,或许短匕才更适合他们。但流火却更喜欢用剑,或许因为七月的武器是星魂剑,在流火对七月这个人关注起来的时候,他对剑术也就格外的留心起来。因此在他放弃了杀手职业之后,便选择了剑做自己的主要兵刃。 “我……没有师承。”过了好久,流火才迟疑着回答。“我并没有专门的学过剑术,只是以前有个朋友,他看我想学,就教了我一些,然后,又把自己学过的其他功夫融合进去,胡乱练练而已。” “你所学的剑术,可有个名字,叫做流月?” 流火吃了一惊,猛一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叶寻心跳如擂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的朋友,那个教你流月剑法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他……我朋友的名字,我干嘛要告诉你?” 流火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来历是个秘密,说出剑法主人的名字,等于是把自己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他情知司马严续一直是在装糊涂,但那也得能装得下去,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切的是个杀手,怎么样也说不过去了。 “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叶寻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仿佛生怕自己一松手,流火就跑掉了。“流火,我实话告诉你,这套流月剑法,和我大有渊源,因为这是我,我当年为另外一个重要的人所创的,这一套剑法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世上,只是为了他。所以现在,请你告诉我,教你这套剑法的朋友,他是谁,好吗?” 叶寻眼中的火光,炽烈得几乎要灼痛流火的眼睛,原本不想说出的名字,终于脱口而出。 “黄泉。” “他叫……黄泉。” 这套剑术叫什么名字? 流月。 流月?这名字还真是挺好听啊。 是啊。还真是凑巧,你叫流火,我叫…… 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在此时突然顿住了,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以那种极其动人心魄的优雅语调温和地说道:“我现在才发现,这剑术正是于你我有缘啊,教了你还真是不错。” “黄……泉……” 叶寻陡然松开了手,喃喃自语,神情似哀似恸,似喜似泣,似悲似笑。 “夜现……黄泉……原来,是他……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 流火心头狂跳,叶寻的表现太过失常,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从容,那是一种怎样强烈的情感,令他感到了某种极其不同寻常的意味。 “叶先生,你认识黄泉?” “你所说的黄泉,是不是个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 好半天,叶寻激动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他的身材很高,相貌也很好,是个俊秀的人。” 流火眨了眨眼睛,这范围太宽泛,诚然黄泉是符合这两个条件,但符合这两个条件的,难道就是黄泉?这也未免太不靠谱了。 叶寻笑了笑,说起那个人,不觉神思悠然,话语中更是带出了深深的怀念的意味。 “他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却并不是在相貌上,而是在声音。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有些奇特,那一种特别的温文尔雅,是他人模仿不来的,生来就有的优雅。” 流火完全呆住了,如果说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认错了人,个子高相貌好都不算什么特征,但当他听到叶寻对黄泉说话声音的描述,已经确定,就是同一个人无疑了。 黄泉如果不是刻意改变说话的声音与语气,他本身说话的语调,是有着一种极为独特的韵味的。不仅仅是声音好听而已,那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古色古香的优雅意味,更令人心醉,是他人无法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2 模仿的。 这是一种迷人的天赋,流火也非常喜欢听他说话,对他声音的感观甚至超过了他的容貌。他不知道黄泉的身世来历,但如今已经很明显,叶寻是认识他的。 “你认识黄泉。”他说,这一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下一句才是他的疑问。“你知道他到底是谁?” 叶寻笑了,笑容凄然而辛酸。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并不叫这个名字。” 叶寻的语速非常缓慢,轻声的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怀念与感伤。 “他的名字,叫做越华。” 听到这个名字,流火终于明白,当时那个人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流月。 你叫流火,我叫越华。 月华在天,皎洁高华,何时沉沦无间,坠落黄泉。 ☆、蛊毒 村落荒凉,茅草屋更是简陋。叶寻站在门外,望着那两扇门板,那一瞬间,几乎有种近乡情怯的感受。而流火,在看到门上的铜锁连门环都没扣上,只是随意的斜挂在那里时,便已经知道,黄泉不会在这里了。 “大哥在这里吗?大哥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看着眼前这破旧的茅屋,越霜的眼泪刷的一下涌出了眼眶,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大哥,大哥你在吗?我是小霜,我是小霜啊!”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却没有人应答。黄泉当然不会再留在这里,这不过是一个临时藏身的地方,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利用价值。黄泉现在会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叶先生。”流火踌躇了一下。“黄泉他的行踪,一直是神出鬼没的。这个地方,他只是暂时躲一下而已,应该不会再来了。” “不过。”他想了想,又安慰说:“只要有心,一定会找到他的。毕竟,只要大家都活着,就总有相见的一天。” 黄泉居然会是叶寻要寻找的人,而且那个小双还自称是他的亲弟弟,这让流火十分的吃惊。他从来没有想过黄泉还会有在世的家人,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吃惊之余,他又有些担心起叶寻来,生怕他会承受不了失望的打击。 毕竟这个人一直渴望着在找黄泉,好不容易有了对方的下落,却来迟一步。他担心叶寻病弱的身体会出意外,他坚持要流火把他领到黄泉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已经很让人担心,哪怕是雇了马车一直送到城外,还怕把人家的一把骨头给颠散了。幸好叶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他要流火带他去找黄泉,哪怕明知,很有可能找不到。 “我知道。”出乎他的意料,叶寻并没有什么沮丧的表情,只是浅浅的一笑。那个笑容是如此的温柔刻骨,令人心颤。 “我只是想,看看他曾经呆过的地方,原本就没有指望,他还在这里。” 他迈步走进破旧的房间。房间里光线幽暗,但却意外地没有发霉的气息,证明着这里几日之前还曾经住过人。 地上很干净,桌子也很干净,床也……算得上很整齐。床上有被子,却诡异的只有床板,既没有垫絮也没有床单,那床被子倒是叠得好好的在那里。明明都是再不会回来的地方临走前还要打理得这么整洁,流火深觉,果然是黄泉的风格。 “师父,大哥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越霜站在房间中央,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这世间唯一至亲至爱之人,未曾相见,已然错过,何等让人心痛。 “越华……” 叶寻在床上坐了下来,伸手缓缓抚过身下光秃秃的床板。 他永远记得那个午后的阳光下,他睡在青葱的草地上小憩,越华就坐在他的身边。那天阳光太好,花香太美,让人的心都随之触动,柔软多情。越华以为他睡着了,所以他俯下身,偷偷地亲吻了自己。那个吻,如此温暖纯净,却又如此羞涩,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逝。 越华喜欢他,从那一刻起他终于明白,但他没有说。那个吻落下的时候,他的心也激烈的动荡起来,他原以为他们是朋友,是生死之交的挚友,却不知从何时起,越华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仅仅是朋友。那一瞬间他有太多的惶然和迷惘,他一时无法面对内心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越华,所以他只能装作睡得很沉,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的他们,都太年轻。 他以为他有很多时间,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的想。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想着来日方长。却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变幻莫测的命运,永远不是凡人所能窥探。 那一次分离,几乎就成了永诀。 越霜扑在床上伤心的哭泣。情深缘浅,何至于此。终于得到失踪已久的大哥的音信,以为能够再度相逢,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失之交臂。 “越华……对不起!” 如果上苍见怜,能再见到那个人,他一定要紧紧地拥抱住他,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感情。再也不要让他离开自己的身旁,再也不要让他痛苦彷徨。 “圣上的病,微臣觉得,有些古怪。” 回到王府,进入书房之后,这是司马严续对良王说的第一句话。 “古怪?先生何出此言?”良王心中一凛,急忙追问。 司马严续踌躇了,他所推断出来的东西太骇异,真要说出来只怕会吓到良王。江湖之上多有异人异事,他早已见得多了,但对于皇室中人来说,那些人或事却因为太过诡异不可思议,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极有怪力乱神的嫌疑。但除此之外,他已经找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能够解释在皇帝身上所诊出的奇特病征。 “圣上的症状,并不像是生病。”司马严续终于说:“微臣不才,冒昧揣测圣上之病状,疑似中了毒。” “中毒?”良王一怔。 不是良王不相信司马严续的医术,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皇帝的饮食都有专人试毒,并无不妥,而且若真是中毒,太医院一干太医,并不是尸位素餐的,为何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诊治出来 “因为,圣上所中的,不是普通之毒。”司马严续说:“太医院专攻医术救人,何曾研习那些阴邪鬼域之道。”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殿下,圣上所中之毒,如微臣推测无误,应是蛊毒。” 蛊毒? 听到这个字眼,七月的身体几不可察的轻轻一颤! 皇帝的脉象,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就是风寒而已。但正是因为脉象没有显示出什么不妥,才更加的不妥。只是寻常的感染风寒,怎么会出现如今的这种症状?长久的昏睡,越来越短的清醒时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衰竭而死。 “蛊毒……”良王的脸色变了。他自然是听说过蛊术这种神秘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3 的存在的,古来蛊术也一直都是宫廷禁忌,只是他读圣贤之书,禀持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宗旨,并不相信,一直认为是民间传说。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他的父皇中了蛊毒,而这个人,还是他最信任的慕僚。 “先生,你是说,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并不只是荒诞不经的传言?” “确实存在。”司马严续说。“世间之大,超出了凡人的想象。种种异人异事,不一而足。蛊术这种东西不但存在,而且在某些地方,更有传承。不过,却绝不是那种刻傀儡贴生辰八字扎钢针诅咒之类的所谓巫蛊之术,事实上,它可算是一种异毒,能杀人于无形。” 皇帝脉象显示不出问题,眼底却有金线隐现,畏光畏寒,不明原因的长时间昏睡,还有口中似有若无的腥气。 “蛊有千种,种种不同。”司马严续说:“微臣还不能推断出圣上中了何等蛊术,但必定要接近圣上才能办得到。只是蛊之一术神秘莫测,只有蛊师才能掌握此术。圣上身边竟有蛊师此等人物的存在,实在令人不寒而栗,若不迅速把他找出来,后果恐怕不堪没想。” 良王皱眉思索,皇帝身边内侍宫人都是他的心腹,轻易妄动不得,在不知道谁是蛊师的前提下,只能一一拘捕询问。但皇帝还昏迷着就把他的贴身侍从都抓起来,哪怕不说皇帝中了蛊,只是中毒这个理由,也足够骇人听闻,若被有心人利用,事态只会更加麻烦。 “对圣上下蛊者,恐怕并非寻常蛊师,那些宫人中,应该并没有蛊师。” 一直侍立一侧,默然听着两人话的七月,于此时突然开口了。 “七月,你在说什么?”良王惊讶地问。 做为良王的心腹侍卫,良王给予了他高度的信任,很多重要的事,七月都是在场的。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家之事知道得越多越不妙,但他从来到良王身边的第一天起就未曾指望过能从漩涡中退步抽身,此生只是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 “殿下,卑职……” 七月薄唇微抿,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道:“卑职在江湖上,也曾结识了一些人物,对蛊术亦有所耳闻。圣上是真龙天子,诸邪不侵,神鬼辟易,所以蛊师之流,是不敢对着真命天子施加蛊术的。他们这样的人,虽然养蛊用蛊害人不浅,却虔诚地信奉神明,供奉的也是蛊神,于此术有诸多禁忌。其一就是绝不能对天子施术,若谁敢对下蛊,触怒了神灵,便会报应自身,果报异常惨烈。因此……” “因此,对圣上施蛊的不会是蛊师。”司马严续明白了。“蛊师有自己的禁忌,他们不敢谋害天子,生怕神灵降罪。除非,下手者有所倚仗,才敢行事无忌,冒犯天子。” 倚仗什么呢?施用蛊术而不怕此道的禁忌,这个人,必然不是蛊师。没有哪个蛊师胆敢对天子施蛊,那个下蛊人的身份,十分可疑,值得商榷。 “卑职怀疑,下蛊者,或许有天家血脉。自恃真龙血脉在身,所以犯此大忌,而无所畏惧。” 七月一语,石破天惊。良王承璧和司马严续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七月绝不是妄言的人,今天却说了这些话,了解七月性情的良王不用多说,司马严续也诧异非常。事实上自他来到王府后,就未见过这位良王的心腹侍卫对任何事物发表过自己的见解。他只是沉默地侍立在一旁听着,仿佛只是个摆设,他不说,也不动,心中在想什么,没人能够知晓。 “司马先生。”七月抬起头来,望向了司马严续。“您博学多才,医术精湛,您既能诊断出圣上是中了蛊毒,想必,您也有办法,为圣上解毒吧。” ☆、君心难测 走出书房,外面的阳光十分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七月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真好,那样湛蓝的天空,那样洁白的云朵,那样温柔的和风,那样芳馨的花香,让人隐约产生了一种,幸福的错觉。 他抬起了,抚了抚心口,那里有一块寓意着长命百岁的吉祥锁,为他冰冷的心带来一丝温暖。 “流火……” 他喃喃地低语。 他这一生仿佛是个笑话,他的出世本不应是罪孽,他是曾经两情相悦的产物,他是父亲的长子,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 他父亲的爱子不是他,全部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孩子;而他的母亲一世为情所伤,对他既爱着,也恨着。可就是那样喜怒无常的母亲,也是无比珍贵的,至少他还不孤单,至少还有人可以依靠。可是最后,就连这样的母亲,他也失去了,只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那另外一个孩子。 他的母亲恨着他的父亲,可到底,爱,胜过了恨。她可以为了那个男人而生,也可以为了那个男人而死。只是这样的牺牲与付出,值得吗? 总有人生来幸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有人生来不幸,无论何时,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如果能够狠下心,那就好了;如果可以把所有的怨恨,都加到那个孩子身上,就好了。曾经何时,他是恨着李晓风的,他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到了最后,却终究变成了爱。 晓风,是无辜的。上一辈的罪孽,为何要让无辜的稚子承担。 李晓风作为他父亲名义上唯一的嫡子,在他父亲获罪后,成为朝廷钦犯之余孽,是不容见存于世的。而七月这一生,从未沾过他那父亲哪怕半点的光,但是一旦灾祸来临,却一样要被拖下水。他并没有上过李家的家谱,只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哪怕他父亲满门抄斩,其实也不关他的事,可是他那好父亲却不肯放过他们,在临死之前,仍是把他的母亲,还有他一起,拉下了水。 朝廷钦犯,谋反大罪,哪怕他的母亲仍是南疆圣女,要想保护那个孩子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她跟那个男人私通生子,早已被族中所不容。她为了保护那个孩子,在一场惨烈追杀中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动用了禁忌的绝大蛊术,杀死了所有的追敌,却也因此深受蛊术反噬。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涯,没有休养调愈的机会,曾经的南疆圣女,最终因为蛊毒发作,殁于荒村。 临去之前,她紧紧牵着他的手,泪流满面。她似乎一直都深陷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挣扎,直到临终回光返照的时候,才彻底清醒。 “我对不起你,娘亲对不起你,七月……我的孩子!” 她将自己年幼的儿子孤独地抛弃在世上,让他一人面对残酷的世间,她甚至可以想象他会遭遇到怎样的苦难。 “娘要走了,娘再也不能看着你们,从今往后,只剩下你自己,还有你的弟弟了……” 他吓坏了,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他的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4 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哪怕再打他再骂他,那也是他的母亲,稚子的心中隐约感受到了那最可怕的事实,他就要失去她了,失去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娘亲!娘亲你不要走!我会听话的,我保证会听话的,我会好好照顾弟弟,孝顺娘亲的,娘亲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娘亲!” 他在哭泣,刚刚才开始会说话的晓风也在哭,边哭边口齿不清地叫着哥哥娘娘,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哭成一团,令人心碎。 “孩子,你过来……让娘……再抱抱你……让娘,再亲亲你……” 他的母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将他抱在怀中。她不断地亲吻着他,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就像是要把这些年所缺少的母爱,在最后的时候,全部都倾注到他的身上。 他的母亲生平第一次吻了他,冰凉却又温柔的气息,就这样在母亲的亲吻中,吐入他的咽喉,进入了他的身体。 “七月啊,我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这一生,从未后悔遇到你的父亲,若没有他,娘就不会有你这个好孩子,娘只是后悔,没有好好地疼过你……” 那么乖巧听话,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好好地爱过他呢?她是被什么迷了心,竟然忘记了对他的爱。母亲的心,直到临死,幡然醒悟,痛彻心扉。 “孩子,娘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只有这本命蛊……娘要死了,若不易主,它也会随娘一起死去,现在娘把它给了你……有它在,就像是娘在天上看着你,只愿它能够保护你,逢凶化吉。” “你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动用禁术,它就会一直保护着你,与你同生共死。” 娘亲的本命蛊,安静地蜇伏在他的体内。它确实如娘亲所说,一直在保护着他。它不止一次救了他的性命,遭受再重的伤,也能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恢复。这是娘亲的愿望,她希望在她不在的时候,她的本命蛊能够替代她的责任,保护她一生亏欠的孩子,但娘亲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本命蛊也是一柄双刃剑,一旦遇到蛊母,受蛊母操纵,就会反过来伤害他。 本来,绝无可能遇到蛊母的,可他命里遭劫,那个一直躲在阴影里的人,“白王”,在娘亲死后,掳走了他和小风。将他送进了皇家的暗卫厂,让他成为暗桩,不仅仅是用小风当人质,更因为,白王掌控了蛊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他,控制一切身上被种了蛊的人! 蛊母令他体内的子蛊失控,只能依靠赐下的解药压制,否则子蛊失控,将令他生不如死。 娘亲的本命蛊,就如同娘亲的化身,娘亲的愿望是保护他,可是却被他人利用,成了控制他的工具,它既能救他,也能害他。 母亲留给他,想要保护他的东西,却被人反过来利用控制他,伤害他,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白王,无论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你可以伤害我,但你不该玷污了我母亲的爱子之心。伤我母之本命蛊如伤我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夜色已深,皇宫大内,深廷之中,白天一直昏睡的皇帝,此时此刻,却奇迹般的清醒着。 寝宫内很安静,除了皇帝,和一名跪在龙榻前的黑衣人外,侍疾的皇子,侍奉的宫人,有的伏在榻旁,有的倚在柱旁,尽管姿态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全都失去了知觉。 “说吧。”皇帝靠着床帮,虚弱地说道。“朕那几个皇儿,今天都在做什么?” 哪怕榻上的中年男人虚弱至此,积威之下,黑衣人仍旧头都不敢抬,应了一声是,将皇子们,尤其是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一应的行踪,包括言行举止,都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 皇帝听完,面不改色,只是闭上眼睛,半晌,唇边溢出了一丝苦笑。 “朕知道了。”良久,他才说道。“你且下去吧,明日此时,叫阿一来见我。” 皇帝知道了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暗卫无从得知。君心似海,不可揣摸。他们这些暗卫所能做的,不过是忠心侍主,赴汤蹈火,死而后已而已。 暗卫悄然退下,临去时一阵清风掠过,寝宫内的诸人仿佛只是晃了个神,全部清醒过来。坐在龙榻边的九皇子一清醒就看到皇帝靠在龙榻上,正看着自己,先是吃惊,随后欣喜。 “父皇,父皇您醒了!” 于是端汤的端汤,送药的送药,皇帝任由他们服侍,进过了一些药食之后,倦意再度袭来,又昏昏睡去。 皇帝病重,不仅是良王承璧,诸皇子们亦各是忧虑不定。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为皇帝本人的病情担忧,却未可知。 “父皇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却迟迟不做立储打算,白先生,你说,父皇到底是想干什么?” 仁王承珏,皇帝的三皇子满面愁容,而他口中的白先生,却是气定神闲。 “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圣上也是人,只要是人,便逃不脱喜好爱憎。”白先生说:“圣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沉重,但起因不过是小小风寒,依着太医院报喜不报忧的素行,圣上本人或许并不以为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说到底皇帝也就是病了将近一个月,皇帝的身体向来康健,他并不是个荒淫无度的帝王,平时也很注重养生,这样一个人,想必并不会以为,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要不是虎视眈眈地都盯着那把椅子,平常人家也不会老子病了不过一个月,儿子们就都觉得老头子该归天了。 “依在下想来,圣上大约是想借着生病的时机,考察一下各位皇子,以挑选心中属意的储君。” “属意的储君?”承珏不由冷笑。“父皇他还能属意谁?谁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儿子,就是我那个七皇弟。父皇不选他,还能选谁?” “殿下,且冷静。” 白先生温文尔雅地笑道:“殿下须知,有时帝王的宠爱,是他人消受不起的。殿下不妨想一想,圣上若真心想立良王为储,早就立了,为何迟迟不动?不早早下旨立储,任皇子们互相猜疑,还毫不掩饰他对良王的宠爱,圣上对七皇子,是真的宠爱吗?” 承珏心头一跳,“先生,你是说?” “君心难测。”白先生说。 皇后早逝,中宫无子,皇帝也没有立继后。既然都不是中宫嫡子,那么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在那个位置面前,人人都有争夺的权利。皇帝很清楚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腥风血雨。就拿承璧来说,遭遇刺客不止一次,但皇帝虽是安抚了良王,却并没有在事后大肆追究主使者,似乎只要承璧没事,那就算了。这样的态度,有时甚至令人怀疑,这些皇子们,难道不是皇帝的亲儿子吗?为什么就能如此冷漠,仿佛看好戏一样的坐山观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5 虎斗? 承珏忽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自己的注意力未必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上。虽说承璧的母妃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后宫佳丽三千,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承璧之母早已过世多年,就算在世时受宠,去世这么多年,在帝王的心中又能够剩下多少的影子?何以就认准了皇帝最属意的继任者是他?要知道,皇帝的儿子可不少! 这样一想,顿觉草木皆兵,人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对手,烦恼更盛。 “在圣上的心中,究竟最属意谁,谁也不知道。”白先生说。“良王固然是个威胁,但是不是最大的威胁,尚未可知。目前圣上虽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可是,殿下知道,各位王爷知道,良王心中自然也有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承珏,说道:“圣上的病,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早做打算,等到龙驭归天之时,储君之位尚且空悬,那时节,恐怕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殿下,还需未雨绸缪。” ☆、刺客 莫晓风腰间别着柴刀,走在山林间。 家中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他想趁着现在天气晴好,去山上多砍点柴禾回去晒干。就近山坡的柴禾已经砍得差不多了,要想砍到更多的柴禾,只有往更深更远的山林里去。 据说山林里有凶猛的野兽,但是莫晓风并不畏惧。他虽只是个半大少年,但自幼学武,身手极好,力气尤其的大,轻轻松松就能撂倒几个大汉,空手套白狼都不在话下。他遗传了母亲的国色天香,生得万分美貌,要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哪怕是个男孩也是不安全的,且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尽管他除了打柴挑水,平时并不怎么离开村子,堪称深居简出了,就这样也还是遇到过觊觎他绝世容色的歹人,在他上山的僻静路上候着他,意图施暴。结果是妄想占他便宜不成,却差点被暴怒的他给活活打死。 不过这种事,莫晓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连对七月也没说。一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没有吃亏,不想让七月担心,二来,也是怕七月知道了,觉得自己太过惹是生非。毕竟他在痛打那几个歹人的时候,为了彻底以绝后患,便把七月抬出来,告诉他们自己有个王府侍卫统领的哥哥,叫他们有胆量就报复回来,不然就有多远滚多远,再让他看见就见一次打一次。那几个歹人原是想占这个绝色少年的便宜,谁知道美人如此凶狠,还有个惹不起的靠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再也不敢回来找他的麻烦。 在七月的面前,莫晓风是很想维持自己听话乖巧的好弟弟形象的,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好打架还会仗势欺人的不良少年。七月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养父告诉他,他和阿彩几个都是他所收养的弃婴,七月是个好心的王府侍卫,一直接济他们,别的并没有更多的关系。但莫晓风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却在告诉他,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儿时的事,他早已没有清晰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莫大叔的家里。但他有时会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团子,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拉着另一个大孩子的袖子,蹒跚学步。忽而梦境转换,小小的他站在那里号啕大哭,而前方那大孩子的身影却始终背对着他,头也不回。恐惧彻底包围了他的身心,他不停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地哭叫着哥哥,哭喊着别丢下我。不知哭了多久,那个冷漠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将他抱起。失而复得的恐惧令他紧紧地抱住那个人,死活也不肯松手,唯恐一旦松手,哥哥就丢下他,再也不要他了。 每次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泪水都沾湿了枕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惧仍旧萦绕着他的身心,令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因为,在梦中的那个身影抱起他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哥哥的脸,虽然稚嫩,却是如此熟悉。 那是七月,他的七月哥哥,他的亲哥哥。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哥哥不肯认他。他既然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只要他不再丢下他,哪怕一辈子不肯相认,他也愿意接受。 这片树林有了相当的年头,枯枝极多,砍回去不用怎么晒就能直接拿来烧火。莫晓风解下柴刀,开始砍柴,动作利落而又娴熟,很快的就砍了一大堆。他解下系在腰间的草绳,把柴禾捆扎起来,轻轻松松的背在背上,哼着小曲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在山坡上,已经能够看到家中的屋顶,莫晓风加快了步伐,想着今天中午要做什么菜,心情大好。忽然,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莫晓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在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壮一瘦两个人影。 一个身高八尺,体形魁梧的男人,一个蒙面盖头,瘦得像竹竿似的黑袍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个人,一个眼神冷酷,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噬血的味道,另一个阴气森森,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看便是非善类。 “你就是莫晓风,七月的弟弟?” 一听到七月的名字,莫晓风心中一凛,后退一步,握紧了柴刀。 那高大男人并没有在意他这个警戒的动作,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眼神。 “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怪不得你那哥哥要把你藏起来,如此姿色实是生平罕见,再过两年,必定倾国倾城,可惜,可惜!” “你们是什么人?” 不理对方颇有轻佻意味的语气,莫晓风质问:“拦住我的去路,想要做什么?” “刀无生,不要和他废话!” 刀无生还没有开口,那瘦竹竿似的黑袍人于此时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漏气的风箱,十分的难听。 “我请你,不是为了让你怜香惜玉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莫晓风,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怨毒。“当日七月杀我爱子,我就要从他的亲弟弟身上找补,让他也尝一尝,痛失亲人的锥心之痛!” “大师。”刀无生皱了皱眉头。“我答应你的,只是帮你抓住他,你要拿他出气可以,却不可伤他性命。七月对白王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那人看似柔顺,实则反骨,十分不好控制,唯有视此子如命。你要是杀了此子,无异于逼人反水,万一坏了白王大计,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盯着蛊师蒙面黑布罩下的眼睛,幽幽地说道:“白王的脾气,你很清楚。你若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让你一世不痛快。大师,早晚有你心愿得偿的一天,还是不要在此刻过于着急,揭龙逆鳞。” 两人言语,莫晓风已经听出了大概。那黑袍人是七月的仇人,为了报复七月,便要拿自己开刀。那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6 刀无生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但他又岂能束手待毙。眼看那刀无生脚下步法一变,施展小擒拿手要来擒他,莫晓风毫不犹豫,身形一闪,避过对方的擒拿,同时挥刀便斩! “咦?” 似是没有料到对方能够避开自己的擒拿术,而且刀势如此凌厉,哪怕只是柴刀,也不容小觑,刀无生小小的有些惊讶,随即大笑,更加趣味盎然。 “不错,不错,我原以为只是一个草包美人,原来却不是空有其表,不愧是禁中第一高手的弟弟!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夜幕之下的良王府邸,一片灯火通明。 全副武装的侍卫在府内来回巡逻,每一条路线反复查看,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漏下。皇帝病重,王府里的守备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警戒,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点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因此哪怕是熟识的王府中人,进出也要严格检查,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真正的“万无一失”,这世上从没有这样的事。 司马严续的院子,和王府戒备森严的大环境相比,似乎显得和谐了许多。 阿诺端着药盅走进院里,一眼就看见流火坐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掌中的子母剑,而在他的身边靠着栏柱和他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忙碌了一天公事的司马严续。今夜月色大好,于是司马先生也懒得再呆在书房了,出来透透新鲜空气,看看月色。 “司马先生。”阿诺躬身行了个礼,司马严续转过头,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巡防的侍卫,耽搁了一会。”阿诺说。 “呛”的一声,流火把子母剑插回鞘内,抬头看了他一眼。阿诺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谦卑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这几天事真多。”流火说。“现如今等闲都不能出去了,好端端的走在府里都要查人,弄的跟坐牢一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上当了。” “哈哈!”司马严续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野惯了,煞煞性子也好,你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跟个活猴似的上蹿下跳闲不住。” 说到这里他又颇有意味地说:“再说了,反正我们的大侍卫长不是进宫就是呆在府里,他不出去,你出去,你想往哪去晃?” 流火不接他的话茬,就知道司马严续不安好心,接了这话还不知道会拿他怎么打趣。两人闲话,司马严续见阿诺还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别让叶先生久等。” “是。” 阿诺低低应了一声,快步向右手的第三个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响起。“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不要紧……”男子虚弱的声音回答。“只是,呛了一下,没大碍的。” “阿诺也真是,叫他去端个药,到现在都不来!” 听到这里,阿诺急忙出声,唤道:“叶先生,药取来了。” “还不快进来!” 门“咣”的一下拉开,少年等得不耐烦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猛一看到眼前这张过于秀气,宛如少女一般的面容,阿诺身体猛然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药盅摔落在地。 “端好了!”越霜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他的双手,稳住药盅的同时瞪了他一眼。“这药很贵的,要是摔了,你赔得起吗?” 阿诺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浑浑噩噩地迈动脚步,随他走进了屋内。 “师父,吃药了。” 坐在窗前的病弱青年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放那儿吧。”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映着青年的笑容,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也仿佛泛起了月光,温柔动人。阿诺几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是走在一个最美好的迷梦之中,他一步步走上前去,走近了叶寻,将药盅放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他低低地说:“药快凉了。” “有劳。”叶寻端起药盅,将药一口饮尽。药已经不烫,凉热正好,只是那种苦味,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但叶寻这么多年已经吃惯了药,哪怕司马严续开的这药苦出了新境界,也依然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 看着他喝完药,阿诺站了一会儿,将药盅收拾好,躬身行了一礼,恭谨地退了出去。他走出叶寻的房间,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没人在意他进来,也没人在意他离开,阿诺不过是个平常的小厮,做的只是日常侍候的活计,丝毫也不起眼。 但是,没过多久,王府侍卫像风一样卷进了司马严续的院中,众人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流火!”七月冲进院子里的时候神情惶急。“司马先生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 流火一下跳了起来,不知道七月怎么会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司马严续好端端的就在他边上,正在和他聊天呢! “怎么了?” “某在这里。”司马严续也有些惊讶。“七月统领,发生何事?” 看到司马严续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一根头发都没少,七月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刚刚,混进了刺客。”他说:“厨房采买的管事刘安被人发现塞在马厩的顶棚上,而司马先生院子里的阿诺也被人打昏,藏在柴堆里!” “阿诺!”流火和司马严续对望一眼,难掩震惊。“我们刚刚才看见他!” “那就是刺客!” ☆、月华无声 七月说:“他抓了厨房采买的两人,化妆成其中一人王贵的样子,挟迫另一人刘安带他进府。从刘安口中逼问出所需要的情报后,又袭击了阿诺,乔装成阿诺的样子进到这里。他的目的必定只有一个,行刺司马先生!” 短短几句话,七月已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流火心头乱跳。这样神出鬼没的技能,这样装神是神,扮鬼是鬼的本领,除了黄泉,还能有谁?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司马严续冷静下来。“他只是送了药给叶寻……糟了!” 司马严续拔腿就跑,刺客千辛万苦混进王府,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当小厮端一碗药?但若刺杀目标不是自己的话,除了叶寻,在这个院子里真想不出来他还能对谁下手? 难道是有人知道叶寻的真实身份了,于是要杀他以绝后患?! “阿寻,阿寻!” 叶寻的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越霜扶着他出现在门口,满眼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 “司马,怎么了?”叶寻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地问。 “阿寻,快让我看看!” 司马严续赶紧上前为他诊脉,看看他有没有中毒的迹象,刺客总共就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7 端了那么一次药,除了在药里下毒也没别的可能了,但诊来诊去,除了原先的病状,叶寻也并没有多出什么中毒的症状。 “你没有喝药?” “我喝了。”叶寻莫明其妙地由着他诊脉,说道:“怎么,你开错药了?我说怎么苦出了新境界。” 司马严续看了他一眼,忽然松了口气,笑出声来。 “没事。”他说:“什么事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七月,说:“没有中毒,刺客没有在药里做手脚。” 他当然不会在药里做手脚,如果那个人是黄泉的话!流火心中一痛。如果那个人是黄泉,在他看到叶寻和小双之后,怎么还会做手脚?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寻还在云里雾里,流火走上一步,轻声说道:“刚才,黄泉来了。” “你说什么?!” 叶寻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流火叹了口气。 “刚刚,黄泉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阿诺,就是他假扮的。他混进王府,想要行刺司马先生,但却什么都没有做,就走了。” “你说刚才进来的阿诺,其实是他?”叶寻脸白如雪,身形摇摇欲坠。“刚刚,他就在我的面前,他还对我说了话,我却……” 情人对面不相识,叶寻只觉万箭攒心,心头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师父!”越霜惊叫,叶寻往后一仰,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七情重创,急痛攻心。 这个夜晚,注定一片兵荒马乱。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黄泉,到底是谁?” 叶寻脉象稳定下来,人仍然在昏迷中,司马严续坐在桌前,一脸的不痛快,盯着流火,务必要他给出一个交待。 “砰!” 一声拍桌子的巨响,吓了流火一跳。 “流火!不要在那装傻,给我说清楚!”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别看流火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面对着司马严续的时候,还真有点怕他拉下脸发火的样子,一把拉过越霜,拿他当挡箭牌。 “要问,你就问他。因为,黄泉是他的哥哥,也是叶先生要找的人。” 被流火推出来挡箭的越霜,此时已经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面目平庸的小厮阿诺,居然就是他的哥哥乔装而成,他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一样。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曾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他甚至还抓住了他的手,可他却没有认出他来,与他对面不相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间轻触的感觉,依稀冰凉。那时候,药盅差点落地,是因为他的心情激荡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哥哥,不肯相认。 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年男子背靠着冰冷的砖墙,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潸然落下。 他还活着,万万没有想到,阿寻竟然还活在这世上! 阿寻,那个曾经风华无双,盖世无匹的人物,如此却是那样的虚弱憔悴。他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还有小霜,小霜逃出来了。他的同胞手足,他唯一的亲妹妹,终于逃出了那个魔窟一样的越家,跟随在阿寻的身边。 是阿寻救了她,一定是他。哪怕自身零落如此,也要救出他的妹妹,因为他知道,小霜,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在落泪,但是唇边,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再也没有遗憾,也再也不必害怕。 原来,他的亲人早已逃出了魔掌,只是那些人为了能继续控制他,从而封锁消息,不敢让他知道。幸而上天见怜,居然在这样误打误撞的情形下知道了真相。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什么弱点,能被越家和刀摩掌控。 无欲则刚,当他们再没有可以要挟他的东西时,他还会害怕什么?难道是那三月血吗?真是笑话,若是三月血就能控制他,刀摩也就用不着千方百计隐瞒越霜已经逃离越家的事实。黄泉从不畏死,但即使堕落无间,成为黑暗世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那一点真心犹在,想要守护心中所爱的人。就是这一点真心,被刀摩利用,控制占有了他这许多年。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再不甘心也无法改变,黄泉不愿再去回想。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叶寻的身体。短短相处的时间,也能看出他病体沉重,只不知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叶寻既藏身良王府,又有司马严续为他调养,想必不用太担忧。良王府一定能够给他提供最好的药材,以及最好的治疗。 司马严续……哈,他再不会为了那个任务,不择手段地行刺他。 皇帝的命,良王的前程,这个人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那些人视他为眼中钉,一心想除掉他,以斩断良王羽翼。原本谁当皇帝于自己都无关紧要,但是现在,阿寻的性命,小霜的未来,都被绑在了良王的船上。 杀手是没有立场的,但从此刻开始,他有了立场。 我不会再为你们卖命了。 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属于我自己,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再摆布我,操纵我的命运。 青年睁开了幽黑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沉得像是这幽暗的夜空,寒星不明,夜色无声。 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夜现黄泉,从来不是虚名。 ☆、恨欲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是,那人指名要交给头儿。”侍卫的表情有些踌躇。“还说……若不及时转交,会后悔的。” 七月闻言一惊,急忙拆信,刚一拆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落下来,掉落于地。 看到这条银链,七月脸色顿时变了。 “小风!” 匆匆看完信,七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头儿,头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七月一路狂奔出了王府。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的规矩和顾忌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几近空白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件事,小风,小风出事了! 哪怕是遇上最棘手的敌人,也没有施展出过这样快的身法,七月一口气跑出了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8 城外,跑到了莫晓风的家。 “小风!” 孩子们都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小风不见了,都忙着出去找他去了。但是去哪里找他?七月冲进房间,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莫大叔,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揪到了院外,秀气的面容上表情几近狰狞。 “说,小风在哪里!” “七月,快放开老莫,你冷静点!” 莫大婶见状,慌忙上来想要救下丈夫,却被七月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七月,你疯了!”莫大叔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怎么不能?!” 七月表情凶狠,再无往日的温和柔顺。 “莫云山,平日里我叫你们一声大叔大婶,是因为小风以为你们是好人,是他的养父养母,不要以为就真成了我的长辈!我为你们主子卖命,是因为小风在你们手里,你们也算是照顾着他,结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风的,把人弄丢了都不告诉我?!” 一想到那封信,七月就几近疯狂。小风被人掳走,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去想。他这一生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风能平安长大,他为此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若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他真的会痛极发疯。 “现在小风被人掳走,你们却不告诉我,要是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用小风要挟我,逼我到死?!” “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 他的语音凄厉,令人不寒而栗,看到七月血红的眼眸,莫云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几近失控了。必须设法安抚他,否则他一旦失控,以他的能量,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七月,你冷静点。”他说:“小风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也没用,除了多生忧虑之外,与事无补。此事我已禀明主上,你放心,主上是不会让小风出事的。” 七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 我不信你。 他想。 我不信你们。 七月一大早接到一封信后,突然发疯似的一路狂奔出王府,如今不知去向,此事良王迅速便得到了消息,叫来送信的侍卫问话,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疑窦丛生。 “先生,你看这事?” 此事实在太反常了,七月从来没有这样的反常过,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绝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七月统领在外面,有亲人吗?”司马严续沉吟道。 “没有。”良王回答得很干脆。“七月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暗卫,暗卫都是孤儿,血亲断绝,绝不可能有亲人的存在。” “没有亲人?” 皇家暗卫厂挑选人选是非常严格的,良王既说七月是孤儿,那应该不会出错。照理说没有亲人,就没有软肋,可据送信的侍卫说,信里还附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七月还没有看信,见到这条银链就脸色大变,再加上其后的种种失常,确实像是被人拿住了软肋,急怒攻心。 即使来到王府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司马严续已经清楚地了解,在这王府中,七月跟谁的关系都不坏,却跟谁都没有深交。他永远温和客气,谨慎周全,看似听话乖巧,事实上,却是对谁都没有真心。 不,也并不都是这样。司马严续想,原来或许没有,但是现在,至少对一个人,他还有一点真心。 莫晓风伏在地上,意识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耳边隐约有谁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 他的意识在逐渐清醒,但身体却依旧动不了,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就连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看似依旧昏迷不醒的他,却能够清楚地听到身旁有人的对话。 “蛊师,你似乎对本座的话,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本座记得对你说过,七月还有用,现在动不得,你却抓了他的亲弟弟。七月此人生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弟弟视若性命,你觉得你对他弟弟下手,和你对他本人下手,能有多少区别?” 这个声音很陌生,莫晓风仔细倾听,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那么就是抓他的两人之外的第三人了。听他的口气,高高在上,似是主子级别的人物。 虽然已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但莫晓风此刻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十分冷静,并没有多少恐慌。他只是保持着呼吸的节奏,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不让对方发觉,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是刀无生告诉你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冷笑。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莫晓风一听,就是那个黑袍瘦竹竿,那种怨毒的语气,就像是浸透了毒汁拧出来的,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刀无生原来是何等的桀骜,现如今也成了白王的走狗。前脚刚助我捉了人,一转身就去向你告密。” “刀无生是聪明人。”白王道:“你把人藏在本座的庄子里,本座若不知道,岂非天大的笑话。蛊师,本座不是不让你报仇,本座已然答应过你,你却为何还要如此心急?既然横竖是要死的,多等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下手,倒像是在找本座的麻烦。” 那被称之为白王的男子语气有些不善,似是在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良王侍卫统领,蛊师难道认为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位置?本座插//进这枚钉子,并不是易事,你若是只顾一时意气,万一误了本座大事,就休怪本座难以顾及多年的友谊了。” 莫晓风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七上八下,一片混乱。他虽然年少,但自幼读书习武,并不无知。他当然知道七月是良王侍卫统领,深得良王信任,可听这“白王”的话音,七月这个侍卫统领的身份,竟好似只是被人安插//进良王府的钉子? 所谓钉子,不就是内奸! 莫晓风虽然一动都不能动,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七月,他的哥哥,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卷进了怎样可怕的阴谋之中? 那个沙哑嗓子沉默了片刻,大约还是有些震慑于白王的积威,并不敢真的激怒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白王不必动怒。本尊也并未对这少年做什么。” 他用脚踢了踢莫晓风,说:“只不过,此子骨骼清奇,实属难得一见的稀有体质。本尊炼制过那么多药人,没有一个能有他这样合适的体质,一时见猎心喜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也醒不了,行尸走肉,活死人一个。”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个刀无生。 “我原以为你抓到人是想折磨一番出气,却原来是要炼药人。大师,你也未免太心急了,药人什么时候不好炼,反正这对兄弟都是不能留的,何必急于一时。我看,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69 还是把人送回去吧。” “送回去,可以。”蛊师说:“不过,我在他身上用的药,药性已经开始见效,一旦解了,就是半途而废,再无炼成可能。一个上佳的药人极其难得,所以,要我为他解毒,恕难从命。” 所谓药人的用途,白王很清楚。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是无数人的梦想,白王有野心,对此更不例外。蛊师既然说莫晓风是炼制药人最好的体质,为了安抚一个钉子,把大好的药人给炼废了也不舍得。但若就这样把神智俱失,活死人一样的莫晓风给七月送回去,七月会是何等反应? “虽说只是本座的一条狗,但若逼急了他,发疯的狗咬起人来,也是麻烦。” “这个么,白王不必多虑。”刀无生说:“这世上有些人,似乎总有一种情怀,认为喜欢之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的多。对这种人来说,只要他在意的人还没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奇迹发生,而不至于铤而走险。” “刀君的话,倒似是颇有心得,莫非是有切身体会?” 白王的语气舒缓下来,似是带着笑意。 “不过是养了个不听话的玩物而已。”刀无生也不否认。“白王不妨允他,若他听命行事,便赐解药。至于将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对于死人,也不必要遵守承诺。” 莫晓风这才明白,自己这种僵尸一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黑袍瘦竹竿对他下了重药。少年心性,得知自己中了毒,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恐惧也于事无补,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成为七月的负累。 但仔细想一想,这么些年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七月的负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七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人控制,置身于最危险的漩涡之中。 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听在莫晓风耳中,已经再度模糊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他一人,僵卧在地牢里。身体不能动,意识却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桎棝,飘飘忽忽,恍惚不定,终于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前,他并未想到一件事。所谓行尸走肉,活死人,理应是不能保持神智的,所以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才毫无忌惮,完全不怕他是醒来装昏,却没有料到,那一动不动僵卧于地的人,其实已醒转过来,意识如此清晰。 ☆、养蛊 阴暗的地牢外,是阳光明媚的花园,曲水流觞,奇石叠翠,满目芳菲。地狱与天堂,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怎么不说话?” 沉默着走在刀无生(刀摩)身后,黄泉一声都未出。虽然他平时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刀摩不觉得,他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黄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什么时候起,刀摩和白王勾结到了一起?黄泉虽然一直跟在刀摩身边,却并不清楚,刀摩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白王,能够让刀摩这种只要收钱就能买命的杀手头目投效于他,还收纳了蛊师那种阴邪诡异的人物,必定拥有相当强大的势力。江湖中这样的势力组织,能有几个? 或许根本就不是江湖组织。黄泉暗想,白王,野心呼之欲出的名字,怪不得能在皇子府中安插钉子,而且还是那样举足轻重地位的钉子。 在今日之前,黄泉做梦都没有想过,良王府的第一侍卫长,那位冷漠强大的天才少年剑客,竟然会是别人安插在良王府的钉子。当日他和流火接到了那单以那人为目标狩猎的任务,其幕后的委托人,却是那位蛊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吗?如果七月知道,那个刺杀良王的狐狼,是他真正主子的得力助手蛊师的亲儿子,还会不会狠下杀手? 或许还是会吧。没有接到他主子的命令,他就得保护良王,不论杀手是谁,一律杀无赦。只是所造成的后果,白王是不会承担的,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黄泉忽然可怜起七月来,少年高手,天才剑客,良王最宠信的大侍卫长,在这所有的耀眼光环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不能见光的卑微,是泯灭希望的黑暗。唯一的亲人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要生要生,要死就死,明知就算逆来顺受,任人驱使,也注定了毁灭的命运。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同病相怜吗?黄泉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流火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他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白王安插//进良王府的奸细,根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在想,白王会是什么人。”面对刀摩的问话,他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实话。“这样大的一处别苑,连南疆蛊师这种人都为他所用,这个白王的身份,值得思忖。” “你其实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和白王搭上线的吧?” 刀摩突然转身,黄泉急忙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黄泉,似笑非笑。 “那人能在良王府安插钉子,拿捏着皇家的侍卫长都能随心所欲,这个人,必定是和皇室有关,而且身份相当不一般。你和他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刀摩的话,黄泉没有否认。 “你不是,向来只做狩猎的生意?无界这种江湖势力,为何要卷进这种朝堂的浑水中?你难道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黄泉确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刀摩想干什么。要说是为利,无界这么多年的积累,在钱财方面是不会缺的。如果说不为钱,那就是为了名?那个白王要是真是皇室中人,刀摩投靠了他,难道是打算让对方给他谋个官做做?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头子做官,除非满朝廷都没人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揭出老底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你以为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够彻底割裂开来,井水不犯河水?”刀摩笑了起来。“江湖势力,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绝不允许你坐大。无双城,藏剑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里,你难道还真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窝里火拼?” 黄泉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无双城和藏剑阁之变的背后,有着朝廷的影子?” 刀摩眯起眼睛,提到无双城,黄泉居然能够坦然接他的话茬了。以前只要自己一提无双城,他就是一脸欠债不还的晦气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难道是荀青麟死得太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痴心妄想?要是他真能从此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算是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宠他,等将来白王大事成就,就按照以前所许诺过的那样,扶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也无妨。 刀摩并非是对黄泉有情,才有这样的打算。黄泉和无界所有的成员一样,服用过无界秘药“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0 三月血”,只能依靠定期发放的解药控制毒发,否则必死无疑。刀摩想的是,让受自己控制的他成为越家家主,越家也就等同于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两全其美。让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横竖他逃脱不了自己的掌控,就算扶他成为越家家主,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到时候,越家也就成了自己的。 至于黄泉,既然他一心想要报复越家,报复家主越暮云,同时接出他那个妹妹小霜,等他成为越家家主,也就都能遂了他的心愿,真是两全其美。 刀摩从来没有想过要放黄泉自由,哪怕就是终止了目前的这种关系,也并不会放他自由。因为,“三月血”所谓真正的解药,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在黄泉踏入无界之门的那天,就意味着永失自由。 黄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蹙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白王此人,我看不是易与之辈。你与他结盟,恐怕更多的是与虎谋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摩听了放声大笑。半晌笑声放歇,神色一肃。 “你说的不错,与虎谋皮,但究竟谁是虎,却是很难说了。” 他伸指一勾,挑起了黄泉的下颌,沿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摸去,充满轻佻意味。 “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园中人来人往,他举止却是肆无忌惮,毫无尊重之意,幸而别人也不敢多看。而对黄泉来说,所谓耻辱,早在昔年当着越霜的面受辱之时已经到达顶峰,如今这些小事,早已不能令他放在心上。 他不耐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司马严续如今轻易不出王府,若出王府,便与良王形影不离,重重守卫。王府重地,本就戒备森严,要想潜进王府,还要成功杀死其中的重要人物,若是简单之事,良王早就死了。” “别人不行,你却未必。”刀摩说:“夜现黄泉,神鬼无踪,可不是一句虚言。” “多谢抬举。”黄泉嗤笑了一声。“好吧,若是我能成功地混进去,并能杀了司马严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直接去杀了良王?” “良王,不能动。”刀摩说。 “为什么?” 刀摩忽然笑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黄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恨欲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是,那人指名要交给头儿。”侍卫的表情有些踌躇。“还说……若不及时转交,会后悔的。” 七月闻言一惊,急忙拆信,刚一拆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落下来,掉落于地。 看到这条银链,七月脸色顿时变了。 “小风!” 匆匆看完信,七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头儿,头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七月一路狂奔出了王府。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的规矩和顾忌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几近空白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件事,小风,小风出事了! 哪怕是遇上最棘手的敌人,也没有施展出过这样快的身法,七月一口气跑出了城外,跑到了莫晓风的家。 “小风!” 孩子们都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小风不见了,都忙着出去找他去了。但是去哪里找他?七月冲进房间,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莫大叔,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揪到了院外,秀气的面容上表情几近狰狞。 “说,小风在哪里!” “七月,快放开老莫,你冷静点!” 莫大婶见状,慌忙上来想要救下丈夫,却被七月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七月,你疯了!”莫大叔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怎么不能?!” 七月表情凶狠,再无往日的温和柔顺。 “莫云山,平日里我叫你们一声大叔大婶,是因为小风以为你们是好人,是他的养父养母,不要以为就真成了我的长辈!我为你们主子卖命,是因为小风在你们手里,你们也算是照顾着他,结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风的,把人弄丢了都不告诉我?!” 一想到那封信,七月就几近疯狂。小风被人掳走,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去想。他这一生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风能平安长大,他为此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若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他真的会痛极发疯。 “现在小风被人掳走,你们却不告诉我,要是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用小风要挟我,逼我到死?!” “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 他的语音凄厉,令人不寒而栗,看到七月血红的眼眸,莫云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几近失控了。必须设法安抚他,否则他一旦失控,以他的能量,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七月,你冷静点。”他说:“小风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也没用,除了多生忧虑之外,与事无补。此事我已禀明主上,你放心,主上是不会让小风出事的。” 七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 我不信你。 他想。 我不信你们。 七月一大早接到一封信后,突然发疯似的一路狂奔出王府,如今不知去向,此事良王迅速便得到了消息,叫来送信的侍卫问话,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疑窦丛生。 “先生,你看这事?” 此事实在太反常了,七月从来没有这样的反常过,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绝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七月统领在外面,有亲人吗?”司马严续沉吟道。 “没有。”良王回答得很干脆。“七月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暗卫,暗卫都是孤儿,血亲断绝,绝不可能有亲人的存在。” “没有亲人?” 皇家暗卫厂挑选人选是非常严格的,良王既说七月是孤儿,那应该不会出错。照理说没有亲人,就没有软肋,可据送信的侍卫说,信里还附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七月还没有看信,见到这条银链就脸色大变,再加上其后的种种失常,确实像是被人拿住了软肋,急怒攻心。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1 即使来到王府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司马严续已经清楚地了解,在这王府中,七月跟谁的关系都不坏,却跟谁都没有深交。他永远温和客气,谨慎周全,看似听话乖巧,事实上,却是对谁都没有真心。 不,也并不都是这样。司马严续想,原来或许没有,但是现在,至少对一个人,他还有一点真心。 莫晓风伏在地上,意识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耳边隐约有谁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 他的意识在逐渐清醒,但身体却依旧动不了,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就连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看似依旧昏迷不醒的他,却能够清楚地听到身旁有人的对话。 “蛊师,你似乎对本座的话,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本座记得对你说过,七月还有用,现在动不得,你却抓了他的亲弟弟。七月此人生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弟弟视若性命,你觉得你对他弟弟下手,和你对他本人下手,能有多少区别?” 这个声音很陌生,莫晓风仔细倾听,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那么就是抓他的两人之外的第三人了。听他的口气,高高在上,似是主子级别的人物。 虽然已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但莫晓风此刻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十分冷静,并没有多少恐慌。他只是保持着呼吸的节奏,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不让对方发觉,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是刀无生告诉你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冷笑。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莫晓风一听,就是那个黑袍瘦竹竿,那种怨毒的语气,就像是浸透了毒汁拧出来的,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刀无生原来是何等的桀骜,现如今也成了白王的走狗。前脚刚助我捉了人,一转身就去向你告密。” “刀无生是聪明人。”白王道:“你把人藏在本座的庄子里,本座若不知道,岂非天大的笑话。蛊师,本座不是不让你报仇,本座已然答应过你,你却为何还要如此心急?既然横竖是要死的,多等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下手,倒像是在找本座的麻烦。” 那被称之为白王的男子语气有些不善,似是在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良王侍卫统领,蛊师难道认为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位置?本座插进这枚钉子,并不是易事,你若是只顾一时意气,万一误了本座大事,就休怪本座难以顾及多年的友谊了。” 莫晓风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七上八下,一片混乱。他虽然年少,但自幼读书习武,并不无知。他当然知道七月是良王侍卫统领,深得良王信任,可听这“白王”的话音,七月这个侍卫统领的身份,竟好似只是被人安插进良王府的钉子? 所谓钉子,不就是内奸! 莫晓风虽然一动都不能动,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七月,他的哥哥,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卷进了怎样可怕的阴谋之中? 那个沙哑嗓子沉默了片刻,大约还是有些震慑于白王的积威,并不敢真的激怒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白王不必动怒。本尊也并未对这少年做什么。” 他用脚踢了踢莫晓风,说:“只不过,此子骨骼清奇,实属难得一见的稀有体质。本尊炼制过那么多药人,没有一个能有他这样合适的体质,一时见猎心喜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也醒不了,行尸走肉,活死人一个。”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个刀无生。 “我原以为你抓到人是想折磨一番出气,却原来是要炼药人。大师,你也未免太心急了,药人什么时候不好炼,反正这对兄弟都是不能留的,何必急于一时。我看,还是把人送回去吧。” “送回去,可以。”蛊师说:“不过,我在他身上用的药,药性已经开始见效,一旦解了,就是半途而废,再无炼成可能。一个上佳的药人极其难得,所以,要我为他解毒,恕难从命。” 所谓药人的用途,白王很清楚。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是无数人的梦想,白王有野心,对此更不例外。蛊师既然说莫晓风是炼制药人最好的体质,为了安抚一个钉子,把大好的药人给炼废了也不舍得。但若就这样把神智俱失,活死人一样的莫晓风给七月送回去,七月会是何等反应? “虽说只是本座的一条狗,但若逼急了他,发疯的狗咬起人来,也是麻烦。” “这个么,白王不必多虑。”刀无生说:“这世上有些人,似乎总有一种情怀,认为喜欢之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的多。对这种人来说,只要他在意的人还没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奇迹发生,而不至于铤而走险。” “刀君的话,倒似是颇有心得,莫非是有切身体会?” 白王的语气舒缓下来,似是带着笑意。 “不过是养了个不听话的玩物而已。”刀无生也不否认。“白王不妨允他,若他听命行事,便赐解药。至于将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对于死人,也不必要遵守承诺。” 莫晓风这才明白,自己这种僵尸一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黑袍瘦竹竿对他下了重药。少年心性,得知自己中了毒,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恐惧也于事无补,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成为七月的负累。 但仔细想一想,这么些年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七月的负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七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人控制,置身于最危险的漩涡之中。 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听在莫晓风耳中,已经再度模糊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他一人,僵卧在地牢里。身体不能动,意识却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桎棝,飘飘忽忽,恍惚不定,终于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前,他并未想到一件事。所谓行尸走肉,活死人,理应是不能保持神智的,所以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才毫无忌惮,完全不怕他是醒来装昏,却没有料到,那一动不动僵卧于地的人,其实已醒转过来,意识如此清晰。 ☆、养蛊 阴暗的地牢外,是阳光明媚的花园,曲水流觞,奇石叠翠,满目芳菲。地狱与天堂,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怎么不说话?” 沉默着走在刀无生(刀摩)身后,黄泉一声都未出。虽然他平时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刀摩不觉得,他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黄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什么时候起,刀摩和白王勾结到了一起?黄泉虽然一直跟在刀摩身边,却并不清楚,刀摩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白王,能够让刀摩这种只要收钱就能买命的杀手头目投效于他,还收纳了蛊师那种阴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2 邪诡异的人物,必定拥有相当强大的势力。江湖中这样的势力组织,能有几个? 或许根本就不是江湖组织。黄泉暗想,白王,野心呼之欲出的名字,怪不得能在皇子府中安插钉子,而且还是那样举足轻重地位的钉子。 在今日之前,黄泉做梦都没有想过,良王府的第一侍卫长,那位冷漠强大的天才少年剑客,竟然会是别人安插在良王府的钉子。当日他和流火接到了那单以那人为目标狩猎的任务,其幕后的委托人,却是那位蛊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吗?如果七月知道,那个刺杀良王的狐狼,是他真正主子的得力助手蛊师的亲儿子,还会不会狠下杀手? 或许还是会吧。没有接到他主子的命令,他就得保护良王,不论杀手是谁,一律杀无赦。只是所造成的后果,白王是不会承担的,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黄泉忽然可怜起七月来,少年高手,天才剑客,良王最宠信的大侍卫长,在这所有的耀眼光环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不能见光的卑微,是泯灭希望的黑暗。唯一的亲人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要生要生,要死就死,明知就算逆来顺受,任人驱使,也注定了毁灭的命运。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同病相怜吗?黄泉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流火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他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白王安插进良王府的奸细,根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在想,白王会是什么人。”面对刀摩的问话,他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实话。“这样大的一处别苑,连南疆蛊师这种人都为他所用,这个白王的身份,值得思忖。” “你其实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和白王搭上线的吧?” 刀摩突然转身,黄泉急忙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黄泉,似笑非笑。 “那人能在良王府安插钉子,拿捏着皇家的侍卫长都能随心所欲,这个人,必定是和皇室有关,而且身份相当不一般。你和他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刀摩的话,黄泉没有否认。 “你不是,向来只做狩猎的生意?无界这种江湖势力,为何要卷进这种朝堂的浑水中?你难道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黄泉确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刀摩想干什么。要说是为利,无界这么多年的积累,在钱财方面是不会缺的。如果说不为钱,那就是为了名?那个白王要是真是皇室中人,刀摩投靠了他,难道是打算让对方给他谋个官做做?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头子做官,除非满朝廷都没人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揭出老底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你以为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够彻底割裂开来,井水不犯河水?”刀摩笑了起来。“江湖势力,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绝不允许你坐大。无双城,藏剑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里,你难道还真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窝里火拼?” 黄泉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无双城和藏剑阁之变的背后,有着朝廷的影子?” 刀摩眯起眼睛,提到无双城,黄泉居然能够坦然接他的话茬了。以前只要自己一提无双城,他就是一脸欠债不还的晦气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难道是荀青麟死得太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痴心妄想?要是他真能从此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算是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宠他,等将来白王大事成就,就按照以前所许诺过的那样,扶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也无妨。 刀摩并非是对黄泉有情,才有这样的打算。黄泉和无界所有的成员一样,服用过无界秘药“三月血”,只能依靠定期发放的解药控制毒发,否则必死无疑。刀摩想的是,让受自己控制的他成为越家家主,越家也就等同于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两全其美。让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横竖他逃脱不了自己的掌控,就算扶他成为越家家主,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到时候,越家也就成了自己的。 至于黄泉,既然他一心想要报复越家,报复家主越暮云,同时接出他那个妹妹小霜,等他成为越家家主,也就都能遂了他的心愿,真是两全其美。 刀摩从来没有想过要放黄泉自由,哪怕就是终止了目前的这种关系,也并不会放他自由。因为,“三月血”所谓真正的解药,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在黄泉踏入无界之门的那天,就意味着永失自由。 黄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蹙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白王此人,我看不是易与之辈。你与他结盟,恐怕更多的是与虎谋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摩听了放声大笑。半晌笑声放歇,神色一肃。 “你说的不错,与虎谋皮,但究竟谁是虎,却是很难说了。” 他伸指一勾,挑起了黄泉的下颌,沿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摸去,充满轻佻意味。 “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园中人来人往,他举止却是肆无忌惮,毫无尊重之意,幸而别人也不敢多看。而对黄泉来说,所谓耻辱,早在昔年当着越霜的面受辱之时已经到达顶峰,如今这些小事,早已不能令他放在心上。 他不耐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司马严续如今轻易不出王府,若出王府,便与良王形影不离,重重守卫。王府重地,本就戒备森严,要想潜进王府,还要成功杀死其中的重要人物,若是简单之事,良王早就死了。” “别人不行,你却未必。”刀摩说:“夜现黄泉,神鬼无踪,可不是一句虚言。” “多谢抬举。”黄泉嗤笑了一声。“好吧,若是我能成功地混进去,并能杀了司马严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直接去杀了良王?” “良王,不能动。”刀摩说。 “为什么?” 刀摩忽然笑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黄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刀尖上的少年 得知了七月的事,流火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急匆匆就到小村莫家去寻,却扑了个空。他被告知,七月的确来过,但现如今已经不知去向,而莫晓风,失踪了。 流火不安的预感得到了证实。除了是小风出事,还有什么能让七月如此失态?那个人,就算是被剑刺穿了身体,也能忍耐到底,失态到如此地步,只有可能是与小风有关。 那晚,七月没有回来。 他从未有过擅离职守的先例,但是这一次,却严重地违背了王府的条令。 七月不在莫家,又未回王府,流火焦虑不安,再不知该往何处寻找。那人全部的羁绊就是这两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3 个地方,除此之外,别无他处可寻。 流火独行在崎岖的小路上,不知该往哪里去。七月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完全不知去向,焦虑的心如同油煎。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中,他的心中甚至窜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若是七月从此再也不回王府,他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在这蜉蝣世间,一人何其渺小。天地之大,生平第一次,让他感到了茫然。 然而,人与人之间,或许真有某种神秘难言的缘分,也许可以归结为心有灵犀。流火漫无目的地在城外乱转,自己都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之时,忽然,他的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七月失魂落魄地走着,此刻的他,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是无意识地,在旷野中游荡。 小风被谁掳走,被囚禁在什么地方,是否还安全,他全部都不知道。对方给他送来的信,将小风从小就挂在颈上的银链一并寄来,只是为了向他示威与报复,并不是为了交换条件。 没有任何的条件,只是纯粹的报复,小风还能活命吗?七月不敢想,只要稍微设想一下,就觉得痛不欲生。 小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活着做什么?这些年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忍耐了那么多的折磨,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摆脱所有的黑暗与阴谋,光明正大地活下去,连同自己的份一起,自由地活下去。眼看希望实现之日已经不远,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多年心血,一朝成空,这样的打击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巨大,他承受不起。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着,浑然不觉有人在唤自己,直到身体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人用力一把紧紧地搂住,才终于从失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流火?”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人在哪里,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七月,你怎么了?” 最初误打误撞找到七月的欣喜,已被担忧所取代。流火只觉得七月的神色很不对头,像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喊他的名字他理也不理,就跟完全没看见他似的径直走过,若不是情急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恐怕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就在他对面。而接下来七月的回答,果然印证了他的担忧。 “什么我怎么了?”七月有些茫然。“你不是有事?怎么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你自己看看,这是哪里!” 流火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了两下,他听说有人若是大悲大喜会迷了心窍,他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这时却只觉得七月此刻像极了迷心的模样,不由害怕起来。 “你不会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吧?!” 七月的容颜憔悴,只是一天不见,整个人竟似瘦了一圈,流火的心都提了起来。 “七月,醒醒,你醒醒!” 七月是急怒交加,以致于一时神魂恍惚,但他到底是心智坚韧之人,被流火这样连喊带晃地折腾了一阵,渐渐清醒过来。 “流火,我……” 他张嘴唤出眼前人的名字,想说什么,声音却哽住了。 “我知道,小风出了事,对不对?” 流火只觉得眼前的他份外脆弱,仿佛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唯有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不敢松手。 “你别难过,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要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但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会帮助你的。你不要再一个人扛了,好不好?看到你这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彻夜未眠,一夜跋涉,七月觉得有些晕眩。他很疲惫,似乎连站稳身体都很吃力,只能将头枕在流火肩上。 “我不知道,我前世究竟造了多少孽,今生老天要这样惩罚我?”他的声音充满了茫然,空洞洞的,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地活下去而已,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想他平安地活下去,只是这样都不行吗,这样都不容许我吗?” 从小到大,不论多少痛苦,只有苦苦忍耐。他无人可以依赖,只有自己。可是现在,他忽然不想再忍了。 这个人,对他的心,他一直很清楚,不是吗?他为了自己可以舍弃生命,这一片赤诚真心,是他此生所能得到最珍贵的宝物,面对这样一个人,他还有什么好隐藏的呢? “流火,我好难受……” 他喃喃地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双臂用力收紧,紧紧地反拥住了流火。 “我真的……冷得受不了了……” 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明明天气微凉,他却像是落入了数九寒冬,冷得全身发抖。流火心痛难忍,唯有更加地拥抱住他,想要温暖他的身体,温暖那颗冰冷的心。 少年的他一向不为明天烦恼,哪怕过着有今天没明日,刀头舐血的日子,也从不忧愁。他所有的烦恼和困惑,都是眼前之人而起,却并不后悔,哪怕再忧伤痛苦,也甘之如饴。 为了他,心甘情愿。这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马蹄声声,清脆响亮,惊醒了午夜的梦中人。马背上的骑士飞驰而过,临至草屋前勒紧了缰绳,放缓了马匹奔驰的速度,横在马背上,犹在昏迷中的少年被抛下马去,滚落于地。 失踪的莫晓风回来了,不是自己回来的,是被人半夜抛于门口。他还活着,身上也没有受伤。听起来似乎一切都好,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 七月回到了王府,尽管面对着擅离职守的惩罚,但他现在,除了王府,根本无处可去。曾经小风的存在对他是个绝不能说的秘密,但小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是小风真的没了,他已不知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刀尖上行走的少年,伤得鲜血淋漓,终于将要承受不住。 ☆、蛊师,白王,刀无生 良王从来都不知道,七月还有一个弟弟,他每次休沐出城,去看望的就是这个弟弟。暗卫按理说都是血亲断绝的孤独,七月却居然有个弟弟,还隐瞒了这么多年。良王原本还以为会是义弟之类,结果却是亲的,真是令他惊愕。 同父异母的兄弟,双亲都已不在,年长几岁的兄长小小年纪被送进暗卫厂,弟弟则被好心的农人夫妇收养,七月没有说谎,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世。 七月此次擅离职守,理应获罪,但对良王承璧来说,在怎么惩处七月这件事上,也十分纠结。毕竟七月对他的意义是与众不同的,救过他不止一次的命,却从未恃宠而骄,平时里当差更是勤勉谨慎,只这一次的犯错,就要严惩于他,未免寒了人心。何况那是唯一的亲人被歹人掳走,生死不明,七月情急失措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到最后只是罚了七月三个月的俸禄,命他以后好好办差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4 将功赎罪,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件事刚刚尘埃落定,莫家又送来了消息:小风回来了。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事实上,情形非常不好。 莫云山夫妻事实上都是白王的属下,当年收养小风,也是白王的安排,一为照顾,更为监视。小风相貌出众,到哪里都难掩光芒,为了不致于过分招眼,又收养了其他几个孩子掩人耳目。但这对夫妻确实不能生育,养孩子虽是任务,但一养就是十几年,就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说对孩子们都是虚情假意,不过自欺欺人,只是不敢在白王面前表现出来而已。如今小风人是被送回来了,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夫妻俩说不心痛是假的,更怕七月看到,会不会再度发狂。但瞒着七月是行不通的,纸里终包不住火。 莫云山打听了一下,七月回府后没有受到严惩,良王宽恕了他,只是罚了他三个月月俸。传说良王对自己的这位侍卫长十分宠信,如今看来果然不是假的。擅离职守这种罪责,在皇家绝非小事,落到谁头上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良王却只给了他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当真宽容到了偏心的地步,虽然这也和七月平时懂得做人,在王府中人缘好有关系,鲜少有人落井下石,撺掇着不严惩不足以儆效尤,才逃过一劫。但七月虽然没有受到严惩,他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使得小风的存在整个王府都知道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莫氏夫妇商量了一下,干脆老老实实地去王府送信给七月,免得他再度发起狂来,自己老两口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怒火。 得到小风回来的消息,让七月继续呆在王府里受罚,什么也不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他求了良王让他出去,良王也不忍心不答应,司马严续则吩咐流火和他一起去。 莫家的小屋里,小风躺在榻上,昏睡不醒。自从他被送回来之后就是这样,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睡,有时会突然醒过来,但却没有神智。他不说话,别人和他说话也没有反应,眼睛虽然睁着,一点神采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莫云山效力白王这么多年,见过经过的事确实不少,他依稀觉得小风的样子,像是以前偶然一次机会曾经见过的药人,而那炼制药人的神秘人物,据说和白王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小风这个样子,难道是白王?莫云山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立刻将它强行压下。不,这不可能,主上明知小风是七月的弟弟,怎么会动这个手脚?他控制七月必有重要用途,七月的身份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如今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把小风害成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些事情莫云山不敢多想,想的太多太深,除了徒增恐怖,没有任何好处。而如他所料,得到消息之后,七月很快便赶来了,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少年。 上次七月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只听后来孩子们说,来了一位流火哥哥。这个少年,想必就是那个流火了。七月冷情,根本没有朋友,哪怕在王府里人缘口碑都不错,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像这样带着人来看小风,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这个人对他来说,想必相当的重要。 要不要报告白王?莫云山想,但一转念,白王在良王府的钉子不止七月一个,想必这事他早就知道了,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小风,小风!” 七月坐到榻边,看到小风紧闭双眼的模样,心如刀割。究竟是什么人绑走了小风,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和他有什么冤仇,要对一个无辜的少年下手。 流火也很吃惊,他伸手摸了一下小风的额头,体温正常,想了想,又解开对方的衣服,前胸后背都看了一遍,除了少数瘀青和轻微的伤痕外,并没有明显的外伤。骨头没断,一点轻伤,也不发烧,那他这是怎么了? “去请大夫来吧。”流火只能这么安慰七月。“大夫来了,就好了。” “小风一回来,就请过了。”莫云山为难地说。小风这个样子,他怎么敢不请大夫就这么放着,可是大夫也帮不上忙。“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没看出来,他们说……小风从脉象上看根本没病,只是在睡觉。” “胡说!”流火怒道:“哪来的庸医胡说八道,什么事都没有,人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正在这时,小风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风,你醒了!” 乍见小风睁眼,七月又惊又喜,却见小风只是木呆呆地看着他,一双黑黝黝的瞳子毫无光彩,映衬着乌黑的发,苍白的脸,简直不像是活人,而是一尊精致的傀儡木人。见此异状,七月不由大惊,抓着他的手连声呼唤,少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这个样子。”莫云山低声说:“要么就睡着不醒,要么就是醒过来,呆愣愣的。他醒的时候,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吃饭喝水穿衣睡觉样样都无碍,就是……没有神智。” 七月如同五雷轰顶,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风必是中了一种奇毒。这种毒不会要人的命,却会把人变成活傀儡。 他的弟弟,他乖巧听话,聪明过人的亲弟弟,就这样被毁了吗?那下毒者是何人,如此歹毒! “七月,你别急,你别急!” 眼看七月脸色瞬间都变了,血色全无,俊颜一时变得雪白,流火大惊,一把扶住他的肩膀,连声安慰。“那都是大夫医术不好,才会看不出来,小风的病一定有得治的!司马先生,对,司马先生,他一定有办法的!” 流火对司马严续的医术,原本还是半信半疑,但自从叶寻的病情迅速稳定并好转之后,如今已经非常的坚定。他和司马严续名为护卫和雇主,但相处日久,情感上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流火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司马严续似乎有了一种说不出口的依赖。 小风的眼睛突然眨了两下,直愣愣地看着七月的眼睛,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闪动。他的嘴唇微微开合,看似只是无意识地翕动,但两人却隐约听到了,极其模糊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谁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急将头侧了过去,极力倾听。 “鼓师……白王……刀无生?鼓师,打鼓的?” 流火听得半天,脖子都快抻酸了,只能分辨出这几个隐约的名字,但他这一念出来,不止是七月,就连一旁的莫云山,脸色也是发白了。 这三个名字念出来,小风似是耗尽了全部的精神,身体一倾,倒在七月的怀中,再度失去了知觉。 “是蛊师,白王,刀无生。”念出了这三个名字,七月脸色铁青得可怕。“不是打鼓的鼓,是蛊惑人心的蛊。” “蛊?”流火一惊。 “七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5 月,你先别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莫云山一见七月的脸色就知不妙,他的眼中寒芒四射,杀意凛然,心下大骇,情知要是不赶紧缓和一下他的情绪,自己的命恐怕都要葬送在这里。 “误会?”七月冷冷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没有半点暖意,刻骨冰寒。 “你是想告诉我,这三个名字,是小风胡乱杜撰出来的?” 他抱着小风,看着怀里的少年苍白的容颜,心痛如绞。 “他拼了命也想要告诉我的,是害他的凶手,蛊师,白王,刀无生!” 他当然知道蛊师的存在,若非此人,白王如何能够操纵他体内的本命蛊,迫他俯首帖耳,为其卖命?蛊师之名一出,他已经知道小风落得这副惨状,是何人此为。 白王,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他为白王卖命,不图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只求一个小风平安,但现在小风却如此凄惨,白王何其狠毒! 莫云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尽管白王是他主子,也不由暗想此事做得太过狠毒。七月为他卖命多年,不就是为了保住小风平安,这个时候主子是发的什么疯,要把小风迫害至此,生怕七月被逼迫得不狠,不会反水吗? 这件事,并不是白王一手造成,但七月和莫云山也并未错怪于他。白王确实不是真凶,但他知情,并且默许了蛊师的行为。 小风的神智并没有丧失,尽管他外表看起来如同行尸,但他其实一直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甚至还能在醒来的短暂过程中,勉强说出害他之人的名字,这是个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而这个意外,意味着极大的变故。 不论七月的心中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但他的外表看起来,却意外的恢复了平静。虽说有那么一刹的狰狞之态,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居然很快的,就按捺住了那悲恨欲狂的情绪。 “我要见主上。”他说:“莫大叔,请务必为我转达。” 他抱起小风,转身往外就走,莫云山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你要带小风去哪?” “不论去哪里。”七月语调冰冷。“不会再留在这里。” 说完,他不再给莫云山辩解的机会,背起小风径直出了门。原本躲在外面的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难过地看着他和伏在他背上无知无觉的小风。年幼的他们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能感觉到家中的气氛不同往日,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欢声笑语,童稚的心灵第一次被阴霾所笼罩。 “七月哥哥,你要去哪?小风哥他怎么了?” 对着莫云山没有半分好脸色,但对着这些天真无辜的孩子,七月却狠不下心。 “小风生病了,哥哥带他去请大夫。”他停下了脚步,放柔了声音,说:“等小风好了,哥哥再带他回来看你们。” 流火迈步紧随七月离开,一时没有说话。听着七月和莫大叔的对话,他心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多。这曾经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农家小院,这一对忠厚淳朴的农人夫妇,似乎都不是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样了。七月身上的秘密到底有多少,他所说的主上又是谁? 蛊师,白王,刀无生。 这三人之中,应该有一个人就是七月口中的主上,也就是说,七月虽然身为皇家侍卫,供职良王府,事实上却是受着别人的控制,身不由己。就像当年的自己,被刀摩所控制一样? 等等……刀无生?! 流火突然身形一顿,他依稀记起来了,以前似乎听人说过,首领刀摩的名字其实是个外号,意为刀中之魔,在他刀下,有死无生。 刀无生。 难道说,刀无生就是刀摩! ☆、星魂落尘埃 流火原以为七月带走小风,是要回良王府,谁知他并没有回去王府,而是找了一家客栈,将小风安顿下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 在七月办理住店的时候,流火一直都没提出反对意见,他知道七月心情不好,不想阻碍他。直等到两人进了房间,七月将小风放到床上以后,他才终于开口询问。 “小风这样,你不想带他回王府,让司马先生看一看吗?” “司马先生……” 七月怎么能不想,可是司马严续,他敢去求他吗?小风的身世见不得光,身犯谋逆大罪的罪臣之子,也是朝廷钦犯,一旦身份被拆穿,必要斩草除根。自己隐藏了这个弟弟的事实已经引起良王和司马严续的怀疑,只是一时瞒了过去,但既已暴露的事实,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若是带他回王府,去求司马严续救他,无异于自投罗网。或许,小风中的毒还没解,朝廷钦犯的身份就曝了光,到那时解不解毒,又有什么分别? 不解毒,活死人一样的活着,但至少还活着。若是带回王府,司马严续或许真能解了小风中的蛊毒,但身份一揭穿,就是死罪。 活死人和死人,前者至少还有希望。自己欺瞒了良王这么多年,明为他的心腹侍卫,实际上是白王的内奸。他辜负了良王的信任,一直都在欺骗他,这个事实要是暴露,比起小风是朝廷钦犯的罪名更重。奸细是怎样的下场,七月太清楚不过,一旦落网,千万万剐都不为过。在这样深重的罪过之下,七月永远也不敢去赌良王的仁慈。 他看着床上小风安静的睡颜,心中的悲苦,无法言喻。 “小风是不能见光的。”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道。流火一怔,这才想起小风的身份,顿觉满心酸苦,不为自己,只是为眼前的人。 “想必你也已经怀疑,我和莫大叔,还有白王是什么关系。你那么聪明,我瞒不了你。” 他摇了摇头,语意苦涩。 “我是良王的侍卫长,但我当年入暗卫厂,却是白王一手安排。包括陛下当年将我赐给良王,其中有他动的手脚。因此,我名义上是良王的人,但事实上,我真正的主人,是白王。” 他终于说出了这个压迫了他多年的秘密,这个攸关生死的秘密。 “你是说……”流火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七月笑了笑,笑容极苦。“我就是白王安插在良王府的,内奸。莫大叔也是白王的人,他照顾小风,同时,也为监视我们兄弟。小风就是他们用来控制我的人质,只要小风在他们手中,我就不能不乖乖听话。” “我原以为我为白王卖命,至少可以保得小风平安,却没想到,白王如此狠毒。小风这次中毒,是受我连累,所以,我必须要去找白王……要解药。” 他爱怜地抚了抚小风的头发,神情专注而温柔。流火只觉得他的神色似乎有点怪异,但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出来。 “流火。”良久,七月终于收回了手,抬头看向了他。 “我不在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6 的时候,小风,就拜托你照顾了,好不好?” “好。”流火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答道。“你放心,要是白王……”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难,但还是要说。“要是白王不给你解药,你也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要是不敢找司马先生,也没关系,天下这么大,总有高人异士,一定能有办法的。” “你不要太想多,只要活着,总有希望。你说是不是?” “是。”七月轻轻地笑了。“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他倾身过去,拥抱了一下流火,在流火还没有来得及回神的时候,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谢谢你,流火。” 感谢上苍,将你送到了我的身旁,让我黑暗的人生,出现了一线光明。哪怕是迷梦,哪怕是错觉,我也衷心地感谢上天,今生让我得以遇见了你。 古刹,佛像,梵钟。 悲悯众生的佛祖端坐莲台,可曾看见莲台之下的罪孽,痛苦,与挣扎。 “参见主上。” 七月屈膝跪地,向出现在黑暗中的阴影施礼。 “起来吧。” 隔着一层铁面具,白王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十分冰冷,带着金属的回音。“云山说,你要见本座,有何要事?” “属下斗胆,请主上为小风赐下解药。”七月说。 “解药?”白王的语气一变,十分意味深长。“你向本座要解药?” “主上。” 七月俯首顿地,语调哀恳。 “属下这一生,为主上效力,并不敢妄求其他,只求小风能够平安。求主上开恩,看在属下为主上效命多年的份上,着蛊师为小风解毒,属下感激不尽!” 他的话语中直接点明了蛊师之名,白王也不由一怔。他是怎么知道,小风之事是蛊师做的?蛊师的行为若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完全可以怀疑是自己的行为,要是七月为此生了异心,却是不太妥当。 白王心念急转,已经拿定了主意 “莫晓风之事,本座事先并不知情。”他说:“你可知蛊师掳走莫晓风,是因为当年你曾经杀了蛊师之子?” 七月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杀过蛊师的儿子,他是良王的侍卫,不是杀手,手上虽然沾染人命不少,但除了意欲刺杀良王的刺客外,并不曾杀害无辜者,只除了……引魂蛊之变中,那个被他错手误伤至死的小女孩。白王却说自己曾经杀了蛊师的儿子,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虚言,除非蛊师之子也是被自己击杀的刺客之一。 这算是什么?这到底算是什么?难道白王也曾派人行刺良王?但他事先并没有知会自己,所以才会出了这种状况?于是这一切的后果就全要自己承担,甚至要牵连无辜的小风! 七月越想越恨,双目欲赤,只是在黑暗之中,白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蛊师之怒,本座一时也难以转寰。不过……”他话锋一转。“念在你对本座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座答应你,只要你一心为本座办事,待本座事成之后,就命蛊师交出解药。” 七月俯首在阴影之中,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待到主上事成之后,要是……蛊师依然不肯交出解药呢?” “你说这话,是在质疑本座吗?”白王冷冷地说。 “属下不敢。”七月低声说:“属下只是希望,主上能够发发慈悲。” “够了!”白王大怒。“本座说了事成之后赐药,你听不懂吗?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胆子,敢与本座讨价还价!” 七月慢慢抬起头来,惨然一笑。 “主上……”他喃喃地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 白王似乎听到他在说话,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黑暗时寒光一现,冰冷的气息当胸袭来,白王也算是身手敏捷,瞬间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反应得极快,但也仍是迟了一刹,肋下猛一冰凉! “主上!” 阴影里扑出几条黑影,袭向七月,黑影来势汹汹,七月不得不分神应付他们,白王得到喘息之机,退步到佛像之侧,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受伤了。 七月袭击了自己。 他敢,他竟然真敢! 暴怒之下,白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瞬间发动了禁制。 手中兵刃坠落于地,少年大叫一声,整个人也如同那陨落了锋芒的星魂,跌入尘埃。 非生非死,非死非生。 传说中幽冥十八重的刑罚,也抵不过这人间地狱。 ☆、生死劫 流火从昏迷中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还在客栈里,身旁的另一张床上躺着小风,房间里安静异常,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七月,并没有回来。 “混蛋……”流火咬牙切齿地骂,但眼泪却同时落了下来。他急忙伸手一把抹去泪水,心头的疼痛难以自抑。 七月又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就同上一次一样,乘他不备把他弄昏,悄悄地离去。 他说要去找白王要解药,但是白王要是能够把解药给他,就不会只让人把昏迷的小风送回来。很明显,白王要拿捏着小风的命,来挟迫七月。 流火从来没有这样的恨过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心胸很宽,哪怕别人对他不好,也很少怀恨,但是白王却是第一个,让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人。 七月,明知去找白王也得不到解药,又为何一定要去,甚至不惜打昏自己,只为了不让自己阻碍他?而今他一夜未归,想起七月临走前那反常的表现,那意味不明的轻轻一吻,流火的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想。 不,不会的! 流火用力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他不能自己吓自己。只要不是那最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以前,他都要相信七月会回来的,如果他不回来,那就把他找回来! 王府之中,从宫中侍疾返回的良王,面色阴沉。 司马严续诊断皇帝是中了蛊毒,但想要解毒却并不容易。他不是太医,也不敢随便给皇帝用药,否则万一不治,所有的罪过都要推到司马严续和良王头上,不但司马严续必死,就连良王都要陷进去,谋害皇帝的罪名一旦背上,即使是皇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正因为有这样多的顾虑,司马严续再自负医术了得,也不敢轻言尝试。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王府之内,却又出了问题。 七月再度失踪,在他向良王请求,出府去看望他的弟弟之后,再度彻夜不归,第二天也没有回来。良王这次直接命人去村子去找人,回报却说七月已经和流火带着莫晓风走了,不知去向。 又过了一天,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7 七月仍没有踪影,流火却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还带回了一个昏迷的少年。 “先生。” 将少年放在地上,流火直接给司马严续跪下了。他从来行礼都只是单膝礼,但这一次,却是双膝着地,直接俯首。 “你怎么了?”司马严续着实吃了一惊,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纵是见多识广,也被少年那惊人的容色所震慑了一瞬。 这就是七月的弟弟?和七月长得一点都不像,七月纵然相貌甚好,却万万没有这种倾城国色,这少年和七月,真的是亲兄弟吗? “流火,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起来说。” “先生。”流火伏地顿首,慎重地行了跪拜大礼。“请您救救他!只要您能救他,流火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赴汤蹈火,万不敢辞!” 这个从来都是飞扬跳脱的少年,露出了如此沉重的一面,司马严续眉头一蹙,预感到事情棘手。七月没有下落,流火一个人带着他的弟弟回到王府,即使是智慧如他,一时也难以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起来吧。”司马严续说:“能不能救他,也要让我看看情况,真要不能,你难道还打算跪死在哪里?还不快起来!” 他最后一声近似于呵斥了,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昔日连刀摩都降伏不了的骄傲少年,居然真的是被他管住了。被他这一声喝,立即条件反射似的直起身来,只是神情依旧沉重。 “把人放到床上,我先看看。” 流火的心情非常压抑,七月一去不回,不知生死,他却不能丢下小风不管。七月临走前殷殷嘱咐,托他照顾小风,如今想起来,竟像是托孤一样。可是,明知对方是设了个明套让他往里钻,他也只能选择相从,他无法违拗七月的愿望。 “这是……”司马严续坐在榻边为小风诊脉,越诊越是不可置信。“蛊毒?” 非常罕见的毒,但用毒的手法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蛊毒,又是蛊毒,这本该是极其罕见的异毒,却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让他先后接触了两例案例。受害者的身份天差地别,毒性也并不相同,但缘起的根源却是同样,他竟和蛊毒如此有缘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严续看向流火,神情少有的变得严厉。“七月去了哪里,这孩子,又怎么会中了蛊毒?” “不要敷衍我,既然你想要我为这孩子治毒,就把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司马严续说:“我知道你对七月心思不同,但你要是为他好,就不要再隐瞒。从他隐瞒这孩子的存在,到三番两次的擅离职守,王爷早已疑心,只是王爷宽宏,不忍追究。但事到如今,你认为,还能够欺瞒得过去吗?” “先生,不是我不想说。”流火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只是我怕,我说出来,七月和小风……就都活不成了。” “先生,求求您,救救他们!” 流火屈膝,再次跪在司马严续面前,苦苦哀求。 “只要您能救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哗!” 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昏迷的少年浑身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 袭击白王被擒,他已经不抱活着的希望,哪怕被大刑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出声哀求。横竖,都是要死的,白王绝不会饶了他,相比从前禁制发动时的痛不欲生,如今这些肉体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上的衣衫已被皮鞭抽得破碎不堪,被吊起来的七月,已是衣不蔽体,遍身血痕。他双手被缚,悬吊于顶,整个身体只有脚尖勉强着地借以撑力,这样不上不下地吊挂在那里,十分痛苦。他低着头,垂眸一瞥,却见那原本贴身藏在怀中的长命锁片已经露了出来,正在他的胸前轻轻摇晃。 流火…… 看到这块锁片,便像看到了它的主人,疲痛不堪的他,似乎又有了力量。 少年飞扬的笑容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个任性的少年,只为了那一次心血来潮的相助,便对他种下了如此深重的情愫,痴心不悔。 的确,是他救过他的命。可到头来,他和他,不知是谁救赎了谁。 他知道流火的心意,可却迟迟没有回应。在他的心中,情知他们没有明天,与其总有一天面临失去之痛,还不如从未拥有。然而此刻,在真切的面对死亡之际,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为了将来而舍弃当下呢?人总有一天都是要死的,是否因为早晚都要死,这世间的人们,便不能再相爱? 若是……还能相见……我一定…… “这么温顺听话的一条狗,居然也有反咬主人的一天,白王此次教训颇深。御下之道,果然不能疏忽大意,戒之,戒之。” 粗糙的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他被迫和眼前的人对视。陌生的男人,邪气的面容,噬血的味道,兴味的眼光。 “你就是七月。”那人端详着他,若有所思。“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原来你本人长得是这个模样,和你的弟弟并不像,不过……倒也是相貌姣好,惹人遐思。” “难怪,我养了十几年的小家伙会对你起了心思,一声不响地被你给拐跑了。这年头培养一个得力的刺客不容易,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刀……摩?” 听到这里,七月已经猜到眼前的这男人是谁。他活了这么大,满打满算也就拐到了一个人,还不是他主动出的手,是对方自觉自愿跟着他跑的。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是流火从前所在无界组织的首领刀摩,还能是谁? 在知道流火居然还活着时,刀摩不是不吃惊的。他所掌控的秘药他自己有数,要想配出解药谈何容易,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解决了,无界也就不会开创至今,没有一例杀手叛逃成功的先例。流火是怎么逃过三月死劫,刀摩也非常想知道。 “不错,倒是个聪明的人。”刀摩似是惋惜地道:“既然是聪明人,又如何想要到弑主,难道不知,是自寻死路吗?” 七月闭着眼睛不理他,他伤势虽不轻,但并不是没有力气说话。白王被袭受伤,狂怒之余对他动了大刑,但似乎在杀他一事上尚有犹豫,因此虽然受了刑,却还不致于致命。只是对于刀摩,他不知对方用意,也无话可说。 “这么倔强,这是觉得反正是死,所以豁出去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刑罚,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刀摩粗糙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摩娑他的颈项,那种暧昧不明的触摸让七月浑身不适,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想做什么?” 刀摩笑了,那种带着阴险的笑意就像是毒蛇看到了猎物,伺机而扑。七月心中微寒,就听刀摩说:“你若如实回答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8 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不然,我想白王是不会在乎,我是如何对待他一个意欲弑主的奴才。” “告诉我,流火身上的三月血,是怎么解的?”他笑了笑,又说:“此毒无解,唯有压制,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为他解了毒。” 七月表情不变,心里却一惊。 三月血,流火曾经身中的奇毒,无界用来控制他们的秘药。 原本以为解药掌控在刀摩手中,但现在却听到刀摩亲口说出三月血无解。七月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过来,这岂不是说,刀摩的手中根本没有真正一劳永逸的解药,而他对解药这么的关心,莫非是他自己其实也受这种毒药的荼毒,所以对于流火解毒之事十分关注,想要得到真正的解药? 可三月血没有解药,他为流火解毒,也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解毒。 那一晚,与其说他是流火解了毒,不如说是将对方体内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 母亲临终前渡给他的本命蛊,并非寻常,能解百毒,能愈伤口,也正是这本命蛊的存在,才是当日他在遭受黄泉那一剑之后,能够快速恢复的原因。传说本命蛊也能渡入他人体内疗伤愈毒,但是这需要宿主冒着极大的危险,因为本命蛊不能离开宿主时间太久,一旦超过时间,宿主就有身死的危险。没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救人,因此这也只是传说。七月只是在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书籍中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从没有试验过,那天为救流火,他是冒了生命危险,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将自己体内的本命蛊引出,渡入流火体内,将三月血的毒性吸附一空,才救了流火一命。 但这解毒的真相,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一味毒药而已。” 七月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头晕得厉害,声音也沙哑得难听,想必是在高烧,但如今也没法在意了。 “王府有的是名医贤士,区区解毒一事,又有何难。” “这么说,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刀摩眼中精光锐利,七月则神色平静,看不出端倪。 “信不信由你。”他说:“我不通医术,不懂什么三月血,也不知该如何解毒,阁下问我,是在白费力气。” 刀摩其实并没有怀疑是七月为流火解的毒,毕竟七月显而易见是不可能会医术的,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为流火解的毒。他不是没有想过司马严续,但从时间上推测不可能,七月和流火下落不明的那段时间,司马严续已经身在良王府,时间上对不上。那么就是另有其人。刀摩想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 但七月不说,刀摩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并不急,毕竟三月血虽毒,但控制毒发的药方已经掌握在他手中,就算得不到真正的解药,只要不出意外,活个七八十岁也不是问题。只是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是他不喜的,因此他要想办法彻底除了根,才算是舒心畅快。 “不肯说,嗯?” 刀摩的手在他的颈动脉处来回摩娑,动作危险而又暧昧。 “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对你如何你?七月,你应该是个聪明人,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种情形你再逞强,吃苦头的只是你自己。” “老实告诉我,是谁,解了三月血的毒?” “我不知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获救 他在寒与火的折磨中不断沉浮,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他以为自己或许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伤病发作,死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却想不到,自己还会有醒来的时候。 身体在不断地颠簸,耳畔有风掠过,还有虫鸣与哇声。垂死昏迷的七月突然间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这是野外,这不是在地牢! 他被一个人背在背上,快速地在黑暗中奔跑。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听不出来本来的声线,背着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脚下一顿。 “你醒了?”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黄泉?!” 七月大感意外,他被黄泉背在背上,离开了地牢。如果他没有猜错,是黄泉把他救了出去。这个他一度以为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刺客,正打算救他! “你救了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某些人太好过。” 黄泉脚下速度不减,回答他的问题却不急不缓。 “再说,你是流火的心上人,你要是死了,那小子伤心之下,说不定就一道殉情了。” “他不会……” “你知道他不会?”黄泉笑了一声。“打算先离开的人是你,所以你不会知道痛失心上人的痛苦,但对于被留下的那一个人来说,生不如死。” 两人没再说话,黄泉忙于奔命,七月伤病交加,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七月只是强撑着精神认清自己身处的形势,很快他便不行了,将头伏在黄泉肩上,神智再度模糊了过去。 黄泉奔跑之中,前方的路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条黑影。 “什么人!”黄泉停下脚步,一手反揽住七月,一手已经按住了兵器。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黄泉!” 黄泉松了口气,唤出了来人的名字。 “流火。” 七月失踪,流火心如油煎,又要关照小风,又要寻找七月的下落。可是七月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又上哪里去找人?他也曾逼问过莫云山,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们已经不做白王的直接下属很多年,要和白王联系,只是在庙中留下暗语,至于白王的据点在哪里,根本不清楚,无法知道七月被他带到了哪里。幸好在走投无路的时刻,他在良王府外的墙角,意外地发现了无界的联络暗号。 那是黄泉留下的暗号,通过暗号他寻找到了黄泉给他的信。黄泉在信中告知流火,他知道七月的下落,他会把人救出来,让流火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前来接应。 如果说在无界中流火唯一信任什么人,只有黄泉。因此他在接到信息之后,毫不犹豫地赶往接应地点,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黄泉。 “你来了,正好。你的人,你接着。” 黄泉将七月从背上放下,扔给了流火,流火慌忙接了个满怀。一看怀中七月的惨状,惊痛交加。“他这是怎么了?!” “他将白王刺成重伤,被擒后用了大刑。”黄泉简单地说。“他在发高烧,你赶紧把人带回去请大夫吧。” 黄泉说完,转身欲走,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去哪?”他说:“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打算回到刀摩身边?”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黄泉冷淡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79 地说。 “不用我管,那也不用叶先生管吗?”流火吼道。“叶寻,还有你弟弟,越霜!” 黄泉身形一僵,几乎迈不开脚步。流火虽然不知道他和叶寻之间有什么过往,却本能地感到他在逃避。 “你在害怕什么?你不让我告诉叶先生和越霜你的消息,我就没告诉他们。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他们找了你很多年,找得你都疯了,尤其是叶先生,病得都成一把骨头了,你就打算让他们一直找下去,明明活着,也不见吗?” “我……” 过了好一会儿,黄泉才艰难地说道:“流火,有些事,你不明白。我并非狠心,只是,还有些事情,必须要做。”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黄泉说:“等我将这件事情了结了,我就会去找你。” 流火怀疑地看着他。 “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黄泉说:“所以,你要答应我,在那之前,不要告诉他们你见过我,我不想让他们等得着急。你放心,等我办完了事,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我保证。” 流火似乎不太相信,依然抓着他不放,只是盯着他,似乎要用凌厉的眼光逼出对方的真实想法来,黄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喂,你再抓着我不放,我可是要误会了。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难道你是打算移情别恋,爱上我了?这不好吧,你的心上人可是还在这儿呢!” “去你的!” 流火涨红了脸,一下松开了手。他把怀中的七月抱得紧了一些,不放心地对黄泉道:“你答应了我的,你要记得,千万要注意保重。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事,真要是不行的话,一定不要勉强,要记得,小双和叶先生,都在等你。” “我知道了!”黄泉说:“有这功夫在这啰嗦,赶紧带着你的心上人走吧,再耽搁下去,我看他就要支撑不住了!” 流火不再多做停留,他背起七月,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七月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耳边的说话声似是很近,又似是很远,神智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可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流火在他的身边。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论睁开眼睛之后要面对什么,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都能承受。 多好啊,在你一生之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为着你,永远不会抛弃你。就算是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爱使人无所畏惧,勇于牺牲,难怪他的母亲,至死都不后悔。 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黑暗,隐约浮现出母亲微笑的面容,还有看不清面容的,父亲的影子,以及那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影像。黑暗之中像是潜藏着噬人魂魄的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口,要叫他吞噬下去。 “七月,七月!” 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如此急迫,声声入耳。 “哥哥!” 流火,还有……晓风! “啊!”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满头都是大汗。 “好了好了,汗终于发出来了,这下不要紧了。” 七月一睁眼,眼前晃动的影像还有些模糊,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看清,流火和小风焦急的脸,还有司马严续,如释重负的表情。 ☆、人心不可欺 “小风?”乍见小风的刹那,他不可置信地翻身就要起来。“你醒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猛地一黑,向着地面一头栽倒下去,幸亏流火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你别乱动!” 此刻的七月实在太虚弱了,刚才那过于猛烈的动作耗尽了他的体力,冷汗直冒,阵阵眩晕。他躺在流火怀里,闭着眼睛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回过气来。 “哥哥,你别担心。”莫晓风紧握着兄长冰凉的手,含泪说:“司马先生救了我,我已经不要紧了。” 虽说体内残毒并未清理干净,蛊师在他身上施加的蛊毒并不是那么好解,但至少他现在不至于像活傀儡一样,有知觉却无法做出反应。 “司马……先生……” 七月勉强睁开了眼睛,望向司马严续,对上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眸。 “先生,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身份,他曾经努力隐藏的那些真相,在这个人的面前,如今还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吗? “年轻人。”司马严续拍了拍他的肩。“想通了吗?” 七月猛然睁大了眼睛,司马严续微微一笑。 他都知道了吗?想来也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若是还不怀疑他的身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那些罪孽深重的真相,一旦揭露出来,每一件,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在心中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命运,因为他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先生救命之恩,七月没齿难忘。”沉默了好一会儿,七月才艰难地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有驱遣,无有不从。” “很好。” 司马严续真的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七月的头,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安抚,更透出一种慈爱之意,让七月惶恐不安的心,稍微得到了几分安宁。 “七月,你可知道,我啊,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有你这句话,王爷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七月身体微颤,面露凄苦,惨然一笑。 “先生有大智慧,七月不过是背主之人,罪孽深重,安敢劳先生费神。我……对不起王爷,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从司马严续说出那句话起,他便知道,他是别人安□□良王府钉子的身份,既然在司马严续的面前,已经不是秘密,那么良王也必定已经知道了。他不敢想象良王会有多么失望和愤怒,但他现在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而不是被扔进大牢,小风也已经被救醒了,这是否意味着,良王暂时不打算追究他的罪责? “王爷仁慈。”司马严续说。“你在王府多年,一直尽职尽责,保护王爷不计生死。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样做,但至少,你并没有做出过伤害王爷的行为。” “我希望得到你真正的忠诚。” 一个华贵的身影走了进来,声音低沉。看到这个人,众人急忙起身行礼,七月急欲翻身下床,却被他按住,不让动弹。 “现在想起来,你从未真正奉我为主,这府中的每个人都对我表示忠心,只有你,从未在我面前承诺过忠诚。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你是不能承诺的事情,就绝对不说。你事实上,已经以你的方式向我坦诚,所以,于我而言,你并未背主。” 对于七月是钉子一事,良王不是不震惊的,但在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0 最初的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的良王,却并没有生出杀念。 这个人保护了他许多年,不论是不是出于真心,确确实实救了他不止一次。那些刀光剑影,那些血雨腥风,有多少都是他为他挡下的。若是没有这个人的舍命相护,尊贵的良王殿下早已不在人世。他对七月的宠信,其中固然是有着怀柔的成分,但也确实有着真心的器重。他是很想和自己的这位得力属下有一段值得称羡的主仆情谊,甚而将来若有可能,能够共谱一场君臣佳话,名留青史的。但七月那种淡漠凉薄的态度,始终令他觉得有心无力,更加困惑不解,而在如今,那一切的迷惑终于得到了答案。 虽然七月是他人安排的内线一事,令良王颇受打击,但稍感安慰的是,这些年他的笼络终究是起了作用的。七月虽是白王死士,却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是唯一的亲人被捏在白王手中,令他无法投靠自己。在这件事上,良王是相当看不起白王的,认为他器量狭窄,心地狠毒,自以为拿捏着别人的软肋,就可以随意践踏人心,必然是难成大器,孰不知人心不可欺,早晚要自食苦果。 良王是真心想要收服七月,若能真正的收服这个能够为他效死,却从未宣誓效忠的年轻高手,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七月,说道:“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从今往后,我要你真心奉我为主,你能做到吗?只要你承诺了,我就相信你。” “王爷……” 七月强撑着起身下了床,他双膝跪在了良王的面前,俯首于地,几乎落下泪来。 “罪职罪该万死!” 到底,他的运气也不算是糟糕到底。虽然一直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但至少,他遇到了爱他的人。而他一直守护着的人,也还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 最差的结果,不过一死而已。再怎么样,还能有在白王那里的下场凄惨吗?禁制的酷刑,亲人的遭劫,还有这遍体的伤痕,险遭□□的屈辱,就是他所得到的全部回报。他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苟且偷生,不人不鬼,不过是想换得一个亲人平安,只是这一点,白王都不容他。 良王弯腰扶起了他,叹道:“罢了,你跟随在我身边将近十年,本王也算是了解你。既然你已诚心悔悟,你我主仆便一如既往,这件事,就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 “王爷说的是。”司马严续轻摇折扇,笑吟吟地道:“那位从不露脸的白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却不知咱们王爷仁厚英明,雄才大略,岂能如了他的愿?” 司马严续这马屁拍的极好,良王心里十分受用,看着七月的眼光也更加温和。他和司马严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而今七月被他真正的主子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反水。于是那些问题,一个个都正在逐渐寻找到答案。 虽然从流火那里已经大致知道了七月的身世,但到底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有些过于隐私的事,那些先人的爱恨情仇,流火也不会当故事一样跟人说。良王和司马严续只是从他的叙述里推测出七月所说的那位因背上谋反罪名而被满门抄斩的亲生父亲,应该是当年的镇南将军李云。七月被白王控制多年,除了体内的禁制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莫晓风的身世,叛臣之子,一旦被揭发,就是死路一条。 “镇南将军李云勾结外夷谋反一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良王沉吟道:“那时本王尚且年幼,不过听小皇叔说起过,现在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勾结外夷谋反,这个罪名极重。但从李云的表现来看,既然都勾结外夷了,那为何好好的一个南疆圣女不要,只为了美色便抛妻弃子?他的妻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南疆圣女身后,却有着相当庞大的能量,要不是未婚生子又被抛弃,根本也不会落到被放逐的下场。这样的一个女人对他的助力,难道不比他那位美貌却病弱的妻子重要得多? 但若李云谋反一事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件事情的性质可能会严重。那是谁在陷害他,又是为了什么而陷害他?这样一想,个中的隐情更可令人担忧。 但就是觉得可疑,这也不是现在的良王能管的事。这是他父皇定下的案子,若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现在再去翻当年的旧案,就是明晃晃地与皇帝为敌。而且不要说是他,就是七月本人也没想过要替那抛弃了他们母子俩的生父翻案,他不过是想保住小风而已。只是这一点,凭良王的能量,还是能够做到的。 七月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最大的秘密都曝了光,其他的事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将母亲所赐本命蛊的事说了出来,这是他直接受制于白王的缘由。母亲的本意是保他平安,一世无病无痛,却不想反而成为折磨他的最大根源之一。 “你是说,你的体内,也有蛊?” 意料之外的答案,这已经是司马严续这个月内接触到的第三起与蛊有关的案例,而且这个人还是身边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白王拥有蛊母,此为万蛊之母,所以能够控制你母亲赐给你的本命蛊,反过来制住你。”司马严续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你那奇怪的体质与时发的病症,就是因为蛊的缘故。” “是的。”七月回答。“蛊母一经发动,我体内子蛊当即失控癫狂,令我痛苦欲死。如今白王是被我刺成重伤,要动用蛊母疗伤,不能发动禁制控制我,我才能够逃出生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受蛊母之祸害,如今我体内的子蛊已经基本不受我控制,只除了他赐给我的解药,才能压制住。现在我背叛了他,再没有解药可以压制子蛊,即使他不发动蛊母,我也……” 想到那种恐怖的痛苦,七月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是真的怕极了那种酷刑,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可是他现在不能去想这个死字,这世间有他的亲人,还有真心爱他的爱人,他又怎么能轻言放弃生命。 “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流火大急,他这才知道,七月在某种程度上,与他实是同病相怜,甚至比他更要可怜的多。他的毒有七月来解,七月的蛊,有谁来治? 他抓紧了七月的手,只觉得他手心冰冷,怎样都焐不热,一时心中大恸,恨不能将他这可怜的爱人抱进怀里,永远都不要松开。 他这才知道,七月那种发作起来可怖之极的病症究竟来自于何处,原来是白王在作祟,想到七月这些年受的苦,真是恨不得把那罪魁祸首一刀两断。可是眼下发狠没有用,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白王能够控蛊。” 良王和司马严续对望了一眼,司马严续点了点头,良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1 便没有再说什么。流火看不懂他们的眉眼官司,也不想懂,他只关心一件事,当下焦急地问道:“先生,你能为小风清除除蛊毒,就不能想个法子,让七月的子蛊安分下来,不要再受那所谓蛊母的控制吗?” “说的倒是容易。”司马严续说:“蛊母既称蛊母,意即天下万蛊之母,所有毒蛊都视其为母,哪里能够轻易斩断这母子蛊之间的联系。蛊术之诡谲多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莫晓风所中之毒能解,是因为蛊师不想要他的命,只想把他炼成药人,因此他体内并没有被种下蛊,只是蛊毒入体,司马严续采用金针渡穴之法,逐步将毒素引出。但这种方法对真正中了蛊的人却无效,不能将蛊引出,只能治标不治本,否则皇帝的毒早就解了。而七月的情况更加麻烦,他是本命之蛊,性命相连,一旦蛊离体,用不了多久,人也就死了。 “那如果杀了蛊母呢?”流火发狠道。“找到白王,杀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了!” “没有用的,蛊母若是死了,子蛊也会死去,我也就跟着一道完了。” 七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若是杀了白王就能解除他对我的控制,或许过去的每一天,我都会在算计怎么才能杀他,可是杀了他,我也要死。” 当日他刺杀白王,已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他不后悔,只有遗憾,他太恨白王,只要能拉着那个人一起下黄泉,就算死也甘心。 “我是有罪之人,承蒙王爷宽宏,饶恕于我,多活一天都是王爷的恩赐。人总归有一死,能够死得像个人,而不是葬身于污秽的沟渠之中,我也能够瞑目了。” 杀不得,救不得,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月受尽折磨?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别这样想,千万不要!”他说:“死说起来很容易,可是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莫晓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流火赶紧又说:“还有小风怎么办,你想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吗?!” 七月苦笑,如果能好好地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命不由己。 “我可以试着用些药。”司马严续思索着说:“也许能够部分压制住子蛊的躁动,减轻母蛊对子蛊的影响力,但这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摆脱母蛊的控制,除非母蛊不在,然而……” 他不是神仙,虽然医术高明,也有无能为力之事。七月之事,十分棘手,就算他用药物能够勉强压制一部分,但子蛊反噬,七月仍会十分痛苦。他的药物就算能够保住七月的命,也保不住七月的神智,一旦蛊虫破脑,癫狂不治,眼前这个少年,终将沦为疯癫失魂之人。 如此年轻的生命,如此美好的少年,真是可怜,可悲。 白王…… 这个一直躲在幕后的操纵者,究竟是谁?目前看来皇帝中蛊,就是此人的手笔无疑了。七月受他控制多年,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但凭他能将人送进暗卫厂这一点,就可知其手眼通天,绝对是权贵中人。 白王,真是野心勃勃的名字,司马严续暗想。尽管七月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事实上,仅凭目前的这几条线索,他就已经能够把目标对象,缩小到一个相当狭小的范围之中。 七月不知是否想过自己这注定的结局,但此刻他的面色沉静,不悲不喜,似乎早已习惯逆来顺受,接受了自己终将毁灭的命运。 死亡,并不可怕。但我不甘心,一生都被人这样地肆意□□。上位者们的争权夺利,却要下位者的身家性命,甚至满门鲜血来成全。他们是人,难道我就不是人,凭什么要被他们这样地践踏,凭什么? 如果终将要下地狱,那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作恶者,陪我一起,落入黄泉吧。 ☆、静水微澜 月色昏暗,树影幢幢,男人端坐在大树之下,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似是老僧入定。夜色寂静,偶有两声隐约的虫鸣声从远处传来,更显得这夜晚安静异常。 有细微的风声由远及近而来,眨眼之间,一道黑影已至,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参见主上!” “怎么样了?” 男人并不睁眼,淡淡地发问。 “禀报主上。”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沉声道:“月卫已于昨日回到了良王府,但良王府中,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动。” 男子微感意外,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说:“自己的侍卫统领失踪数日,重伤而归,发生了这样的事,良王居然还没有起疑心?” “属下不知。”黑衣人说:“但从良王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并不像是起了疑心的样子,请医问药,亲自探看,甚是关怀。” “这个承璧……”男人嘲讽地一哂。“倒还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是该说他一声仁爱,还是该说他愚蠢?” 这不是黑衣人该回答的话题,只能垂首不语。白王也只是觉得纳闷,以己度人,他不相信七月敢说实话,也不认为良王如果知道了七月是奸细,还能轻饶过他,更不要说还宠信依旧。因此,七月到底是用了什么借口,搪塞了过去? 但不论七月说了怎样的谎言,也要良王相信才行。而事实看起来是良王不但信了,还深信不疑。想不到良王对七月竟然信任到这个地步,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七月在良王心里的份量。不过这样也好,安□□一枚钉子并不容易,哪怕他在良王府内并不止一个钉子,但是像七月这样的身份地位,却是独一无二的。要不是如此,当日七月胆敢弑主,以白王的性子,当时就把七月给杀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他要杀个人容易,要有份量的钉子却不是易事,正是这份犹豫,才留下了七月的性命。 现在看来,他没有杀死七月,是正确的决定。既然七月还未暴露身份,这枚钉子就还没有废掉,就算他有反背之心,但依然有着利用的价值。 伸手轻按下腹,那里中了七月一剑,伤口还在隐约作痛。一想到此伤,白王心中就杀意凛然,他现在不杀七月,只是出于权衡的考虑,但他绝对不会饶了这个胆敢弑主的叛逆,待到事成的那一天,必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承璧啊承璧,你既如此信任这个内奸,那我就成全了你。白王不无恶意地想,等到那一天,你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上一刀,那时你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本王可真是很期待着那一天。 “既然是这样,”白王说:“那就先不用管他了,本王留着他还有用。” “可是主上。”黑衣人不解地问道:“月卫已然生出了反背之心,这样的叛徒,主上留他还有何用?” “当然有用。”白王冷冷地一笑。“良王越是信任他,他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2 越是不敢让良王知道自己的底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斥退了黑衣人,白王并未起身,仍是端坐在树下。他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出来吧,你也听得够久,还要本王请你吗?” 轻轻的笑声响起,高大的黑影从侧旁的黑暗中走出。 “不愧是白王,在下佩服。” 他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说道:“对待叛徒,尤其还是一个意欲弑主的叛徒,居然如此宽宏,这可不像是白王殿下一贯的风格。” “本王的人,本王自会处置,不劳刀君操心。”白王说道:“刀君还是反省一下自我吧。若不是你的副手反水,七月那个叛徒,原也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刀摩的脸色难看起来,黄泉反水一事,他是万没想到他能有这样大的胆子。他以为自己已经牢牢把黄泉捏在手里,却没想到黄泉毫无预兆地给他来了这重重一击,无异于当着白王的面狠狠打了他的脸,令他颜面尽失,怒火中烧。 刀摩可以肯定,黄泉救走七月一事,是因为流火。须知黄泉与七月不但毫无交情,还有相杀之仇,而他跟良王也八杆子打不着,要不是因为流火,怎么会管七月的死活。他知道黄泉和流火关系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他可真是没有看出来,黄泉对流火,居然这么有兄弟义气。但他做下这样的事,就不怕后果?他不顾忌自己的性命也罢,难道越霜的性命,他也不顾忌了? 他为白王效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邀月楼联系了,如今想来,倒是传信去问一下,那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否则黄泉哪来这样大的胆子。 “白王放心。”刀摩说。“那个贱人,本座是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白王瞥了他一眼,讥讽地道:“三月血都不能让他有所忌惮,刀君又能怎样,才算是不轻饶了他?” 刀摩不想再和白王说这个话题了,他知道白王现在的心理状态,被自己控制的死士给行刺了,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正好赶上黄泉反水,且黄泉还是无界的二号人物,于是白王从某种意义上,达到了微妙的心理平衡。 懒得和白王多加计较,刀摩在白王对面坐了下来,说道:“老皇帝病重,他那几个儿子,个个都在蠢蠢欲动,白王殿下倒是沉得住气。看来你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到底了” “怎么,刀君心急了?” “本座倒是不急。”刀摩笑了笑。“毕竟皇帝的儿子怎么内斗,都与我没有关系,只不过与白王你,颇有关系。” “皇帝那个人,本王看不透他。”沉默了片刻,白王才说道:“他那几个儿子里,看起来良王承璧是最得宠的,可是他对其他几个儿子,也都个个不差,很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而良王看似最得圣心,却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实际的好处,反而成了最显眼的靶子。本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对良王的这份宠爱究竟是真的,还是有别的想法。” “所以良王不能死,因为你不知道皇帝真正的心思。” 刀摩略一点头,捡起一块光滑的卵石在手中把玩,笑道:“这个老皇帝有点意思,白王你固然是在养蛊,这老皇帝养儿子,何尝不也像是在养蛊?不愧是一家人,就看看你们,谁的手段更胜一筹了。” 五指用力一握,坚硬的卵石在他掌心碎成了粉末,手掌张开,纷纷扬扬的洒落在了风中。 皇帝已经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他的病情,至今都没有好转。 尽管这宫中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宫廷之中求生,绝对不能多说多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今上病重即将不治的流言,还是悄悄地在这宫帏之中传了开来。 但哪怕皇帝病重至此,还是一直都没有透露出要立储君的愿望。他并不是病重得醒不过来说不了话,事实他昏睡的时候虽多,但每天还是有清醒过来的时候,而且他清醒的时候神智非常清楚,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口谕或者动向,也不知他是不是对自身的病情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现在每一个人都在观望,表面上看起来依然风平浪静,但暗里的波澜汹涌,不可深窥。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拖下去,就在人们几乎都要以为,皇帝是不是打算就一直这样拖到龙驭宾天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召见,打破了眼下这微妙的平静。 皇帝下旨,召良王承璧进宫见驾,良王身边的首席慕僚司马严续,也一并伴驾随行。 这次的召见非常隐秘,屏退了所有侍候的宫人,皇帝单独留下良王和司马严续谈话。也就是说,除了这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人知道皇帝和良王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良王离开皇帝寝宫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了。 皇帝要不行了! 良王得到了传位的诏书! 不得不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尽管没人知道那天寝宫里发生了什么,良王离开的时候只不过是红了眼睛,就有种种丰富的流言,在暗潮涌动中传播开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皇就是偏心老七!三哥你总说时候未到时候未到,你看看吧,这会子老七就要当上太子了,等他继了位登了基,咱们兄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行了六哥,你别叫唤了,没看见三哥也在烦恼吗?” 九皇子承玖安抚下暴躁的六哥承钰,转脸对三皇子承珏说:“三哥,事到如今,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父皇他不是假偏心,就是真偏心,在他的心里,只有老七才是他亲儿了,其他的都是捡来的!”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承珏不悦地道:“父皇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为人子的孝道都到哪里去了!” “三哥!”承玖委曲地道:“我不是替你感到不值吗?六哥有句话说的对,老七跟我们一直就不对盘,他继了位,没咱们兄弟的好果子吃!” 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歇过,更别提还曾经明刀暗箭地对付过七皇子。七皇子从小到大遇到过大小多少次的性命之忧,虽然并不一定都和他这些兄弟们直接相关,但也绝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从后宫争斗,到朝堂党争,杀人未必都要见血。有的时候就算是他们想要退步,但在他们背后支撑着他们的力量,也不容许他们退步抽身。 良王承璧性情温和,在臣子之中口碑一直不错。但他的口碑,却并不是通过拉党结派,收买人心而来。他母妃早逝,母族也并不算得力,也并没有特别亲近的兄弟,虽说也有几个关系还不差的,但也就是不差而已,不会像三皇子承珏身边的那几位,来往密切得好像几个人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但是他做事公道,勤恳敬业,待人处事既不苛不酷,也不故显怀柔,甚得皇帝喜爱,在朝堂中也相当有一部分的清流力量支持他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3 ,认为他有明主之风,可堪大任。 但再有明主之风,对于那些从来都是恶意满满的兄弟,大权在握之后能够宽容到什么地步,那就实在很难说了。 “好了,别说了。”承珏阴沉着脸打断了承玖。他转过脸,看向从一开始就始终端坐在一旁,一直纹风不动的男子。 “白先生,你看呢?父皇召见老七,是真的打算……”承珏犹豫地问。 “圣上要不行了。”白先生语出惊人,毫无犹疑。“圣上大限将至,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什么?”三位皇子齐齐变色。“你是说真的?” “不错。”白先生说:“想必圣上终于认清了这一点,才在这个时候召见良王。殿下认为,圣上在这个时候召见良王,是为了什么呢?” 说到白先生此人,其实承珏也不清楚他的来历,此人三年之前来到他身边,一直在暗中助他,他也想了解此人的真实身份,但神通广大,竟一无所获。但他的消息极其灵通,从未有误,承珏因为他的帮助,多次化解了棘手的麻烦,虽不至于对此人言听计从,却也颇为看重。此刻听他言之凿凿,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那么父皇为什么不直接下诏?”相比两个兄弟的急躁,承珏想得要更多一些。“若是中意老七,父皇大可以直接下旨册立太子,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圣心难测。”白先生说:“也许圣上只是想备不时之需,也许圣上是认为,自己的病情还能痊愈。总而言之,我们的这位圣上,似乎并不愿意在他有生之年,亲眼看到一位太子的册立。” 这是跟太子有仇吗?非得等死了,任他谁上位都眼不见心不烦?若他的父皇是这样的想法,承珏只能说,确实圣心难测,已经到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地步了。 但不论皇帝在想什么,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若良王上位,包括承珏在内,这几位皇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承璧诚然不会杀他们,但敌对多年,一旦他登了基,自己这干人轻则被赶出京城,重则甚至可能终身软禁,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 “有句话,殿下应该听过。”白先生说:“先下手为强。圣上既然未发明旨,这就是殿下的机会,这说明,一切都有可变之机。” 承珏蹙眉沉思,白先生话里隐含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但兹事体大,一旦事败再无回转之机,要下定这样的决心,绝非易事。 ☆、挑衅 不论外面多少惊涛骇浪,在司马严续的院子里,还是一片宁静安祥,似乎并不受外界的干扰。流火依然每天练剑,叶寻依然每天咳嗽,小双依然每天担心,与以前所不同的是,七月这段时间也住在这里,而且还多了他的弟弟小风。 关于七月的事,除了良王和司马严续,并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七月只是旧病又复发了,而且这次病发得比较厉害,没有办法,只好暂时住到司马先生那里,接受治疗与调养。而在某些见不得光的知情人眼中,只觉得无比蹊跷。 七月受伤虽重,但恢复得也很快,其惊人的痊愈速度令司马严续都为之惊叹。他当日受了重刑,遍体鳞伤,但现在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都已经收拢结痂,大部分的痂已经脱落,痂下新生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与原有的肤色不太一致,昭示着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害。 流火轻轻地摩娑着七月的背,有些着迷地抚过那新生的肌肤,只觉得不可思议。当日七月鲜血淋漓的样子鲜明地犹在眼前,短短不到十天的功夫,那么深的伤口就愈合收了痂。在亲眼验证了本命蛊的神奇作用的同时,既有惊奇,更多愤恨。这原是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却被他人利用来伤害她的孩子,实在是件悲惨至极的事。 新生的肌肤很敏感,流火温暖的手抚过那里,动作轻柔,引起了不由自主的颤栗。同样是抚摸,那日刀摩的触摸令他只有恶心想吐,而流火的手抚过身体,却像是带了奇特的电流,令他感觉古怪,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够了没,你还摸个没完了! 他一闪身,躲开了流火的手,匆忙将外衣拉起。流火正摸得上瘾,忽然没得摸了,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好在他心性单纯,又从未开荤,对于□□还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不让摸也就算了,还不至于欲求不满,注意力很快便被司马严续的话转移开了。 对这两人之间的小小暧昧气氛,司马严续只当没看见,说道:“你这本命蛊确是好物,若非蛊母作祟,原该一世无忧。只可惜,遇上了恶人,保命蛊也变成了催命符。” “都是白王干的好事,若有机会,管他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流火愤恨地说。“七月的娘亲用蛊救人,他却只会用蛊害人,整天蒙头盖脸见不得光,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还做梦想当皇帝,这种人要是得了势,大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以前流火觉得,谁当皇帝都和他没关系,但是现在,他是毫无疑问地站在了良王的一边。至少良王还有人情味,对下属心怀体恤,尤其是在对七月的问题上,更是体现了宽宏仁慈的明主之风,效忠这样的人不算吃亏。而白王那种阴狠之人 ,残毒苛刻,下位者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七月为他卖命多少年,就受他折磨多少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种恶人,只配得到穿心一刀,根本不配他人的忠心。 “药应该差不多了。”司马严续突然说:“流火,你去看看七月的药熬好了没有,好了就端来。” 流火应声去了,待他走了,司马严续看向七月,只见七月一手抚额,眉头皱起,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的头,又疼了吗?” “先生,我……” 七月隐隐出现头痛的症状,已经不是第一天,而且发作的有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之势。他从来没有头痛的毛病,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患了这病,早已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这是不是因为我的蛊……反噬的原因?” “不错。”司马严续说:“你不久前受过母蛊重创,事后又没有服用解药,没有了药物的压制,体内的子蛊开始逐渐失控。” 七月脸色苍白,勉强一笑。 到底还是逃不过,这命里的劫数。 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他曾经无谓生死,可如今,他多想能好好地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朝看晨星,暮看晚霞。他还来不及爱,就要去死。 “先生,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头痛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很痛苦,更加狂躁难当,几乎控制不住暴力的冲动。我有些害怕,照这种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4 情形发展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 “蛊虫破脑,癫狂不治。”司马严续怜悯地说:“到那时,你将无法控制噬血杀戮的欲望,终将沦为杀人傀儡。” 我会变成……魔鬼。 流火端着药回来了,两人默契地都不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七月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将药喝下去,哪怕药再苦,也要喝完。他不想那么早发疯,他还有没做完的事,他还想……再多一些时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七月受伤,暂由副侍卫统领伍天行负责王府安全调度。王府诸人只知道七月这次病得较重,暂时无法履职,也不敢多做猜测。在贴身保卫方面,由流火顶替了七月一部分的职责,若是良王出府,他便随行在侧,以保护良王的安全。 皇帝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不论外面传成什么样,流火却隐约觉得,皇帝的病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危急,好像马上就要归天了。良王整天都是一个表情,府内府外都一样,看不出端倪,但他和司马严续毕竟要亲近得多,总是觉得,司马严续的内心就和他的表面一样的淡定。到底先生是真的心宽若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流火觉得猜起来很费事,也就懒得猜了。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司马严续不会害他。或许是有利用的心,但是并无恶意。只要他没有恶意,流火也愿意被他利用,就算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还也还不完的人情,他也心甘情愿。 没有了白王的解药,七月目前一直在吃司马严续的药,配合数日一次的针灸放血。流火如今知道,那是通过刺穴放血,把他体内的毒素释放一部分,以减轻子蛊反噬的伤害。虽然治疗的过程痛苦,但总比子蛊反噬受的罪要轻得多,目前七月的情况看起来还算稳定。 还有另外一件事,一直压在流火心中,让他始终不安,那就是黄泉。 黄泉放走了七月,一旦知道是他所为,白王和刀摩会放过他吗?他为什么不肯和自己一起走,非要回去,到现在杳无音信,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万一要是…… 流火不敢再想下去,生怕想多了不吉利。他现在每每看到叶寻和小双,都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虽然是黄泉不准他说的,可要是七月失踪了,他在苦苦寻找,而身边有人明明知道七月的消息却不肯告诉自己,将心比心,他就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人家。 头天晚上良王在宫里呆了一夜,此刻刚刚回府,正在补眠。流火随他进宫护卫,也是大半夜没睡,不过他精力旺盛,小憩了小半个时辰就生龙活虎,此刻刚刚起来,正要往司马严续的院子里去吃饭,忽然看到副侍卫统领伍天行迎面大步走了过来。 “伍统领,这么急去哪?”流火和王府里的侍卫关系混得都不错,都是喝酒吃肉混出来的熟人,见到伍天行,热情地打个招呼。 “有事要禀报王爷。”伍天行也不瞒他,回答道。 “王爷刚从宫里回来,睡下没有多久,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这时候打扰他?”流火纳闷。 “有个重伤者,被扔在我们王府门前,赤身裸体,遍体鳞伤。”伍天行说。“不知是何人大胆,如此挑衅我良王府!” ☆、旧侣重逢 听到这句话,流火只觉得心底有一根弦,“咯嘣”一声断了。他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几乎是无意识的,转身就往外狂奔而去! “流火,喂!”伍天行愣住了,不知道流火哪根筋搭错,反应如此强烈,但他还要禀报,急匆匆赶去向良王禀报,问明该如何处置。 流火冲到王府门外,风中的血腥味份外清晰。因是王府,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并没有百姓胆敢过来围观,只是远远地隔着侍卫们拉开的警戒线往里观望,悄悄看上一眼,也不敢妄加议论。 一眼看见躺在石狮之下的人影,即使一身血污,遍体狼藉,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那个人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只此一眼,流火只觉得强烈的悲痛和负罪感,直直地击中了他。 “黄泉!” 他冲了上去,一把抱起了黄泉,什么都来不及想,抱着他就一头冲进了府中。 “流火!”警戒的侍卫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还未回神,流火已经抱着人不见了踪影,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他是司马先生的心腹,想必是先生吩咐的。我们先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再说吧。” 司马严续正在院中和叶寻对弈,远远地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流火惶急的叫声。 “先生,司马先生!” “这小子又怎么了?”司马严续放下棋子,烦恼地叹气。“隔三岔五地总给我找事,我当初怎么想起来招惹他的,哪里来的孽障哟。” “但你喜欢他,不是吗?”叶寻微笑。“虽然你抱怨,却还是对他诸多纵容,这孩子你对他倒是真的上了心。”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司马严续也笑了。“有着这样一颗真诚之心的人,在如今这世上太少见了,当然要好好珍惜。” 两人说着话,流火已经抱着黄泉冲了进来,一见到司马严续,就像见到了救星。 “先生,他快不行了!你快救救他!” “这是……” 司马严续和叶寻都站了起来,看向流火怀里满身是血的裸身男子,男子的脸侧向流火怀里,凌乱的黑发挡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面容。而无力垂下的双手和双脚的腕处,更是鲜血淋漓。 “这人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司马严续一看便说。 “他是黄泉!” 一语石破天惊,叶寻身体猛地一晃。 “你说什么!” 几乎是话音未落,叶寻的身形已经到了流火身边,其身法之迅疾,如风如电。他一把拨开黄泉覆面的乱发,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 “越华!” 司马严续一摸黄泉的脉搏,脉象已是微弱,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多问什么,急忙叫流火把人抱进房间里去急救。 七月喝过了药,正昏昏沉沉地躺着。为减轻子蛊反噬的痛苦,司马严续开的药中又添加了镇痛安神的药物,颇有催眠之效,喝过药就想睡觉。此时他正在睡着,也被院子里的动静给惊醒了。 流火被司马严续赶到了房外,和他并排守在门外焦急不安的还有越霜。叶寻留在屋内,帮助司马严续救治黄泉。流火虽然焦急,无奈他于医术一窍不通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等。正在来回转悠的时候,听到了七月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起来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一见七月,流火赶紧拉住他的手,上下地看。七月气色还好,可能刚刚睡醒,脸上还隐约有些红晕。 “没事,我又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5 不是病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是有点头痛而已。”七月说:“我听到动静,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黄泉。”流火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受了重伤,更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了王府门前。” “什么?!” 七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黄泉对他有救命之恩,既救了他免受刀摩之辱,又把他救出地牢送回王府。这双重的恩情,足以抵了当初相杀之恨,连当初对他滥杀无辜的怨毒,也因而减轻了许多,甚而怀有了其中是否确有隐情的想法。如今听到他遭劫,七月心中也大为震惊。 他会遭此大难,难道是因为救了自己而招来荼毒?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欠他的,就实在是太多了。 房间之内,司马严续正在为黄泉紧急疗伤。黄泉身上的伤很重,不但满身都是伤痕,手筋脚筋也全被人挑断。他本有一身的武艺,可是眼下这惨状,即使司马严续医术高明,也不能保证能治好,稍有不慎,便是终身残疾。 叶寻心痛得几乎要窒息,他苦苦寻找的人,这样凄惨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究竟是何人如此残毒,这样荼毒于他! 虽然并不是很清楚黄泉和叶寻的纠葛,但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叶寻寻找了多年的人,司马严续不需察言观色,也能知道他们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不敢有丝毫的轻忽怠慢。黄泉伤得很重,又失血过多,急用吊命金丹喂他服下,先设法吊住他的命,再行抢救止血缝合伤口之事。 叶寻沉默着为他打下手,遵照他的吩咐,用酊酒为黄泉清洗伤处。药酊中有酒精成分,具有刺激性,清洗到手脚的断筋处,虽是在昏迷之中,黄泉也痛得直抽搐。叶寻纵然心痛也毫无办法,唯恐他咬伤自己,只能用软布塞入他的口中,防止他痛极咬伤舌头。 叶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痛楚与愤怒,停下了动作。他俯下身,贴在黄泉耳边,极其温柔地唤道:“越华,是我,阿寻,你不要害怕,是阿寻啊,你听到了吗?是阿寻,在你身边。你已经安全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黄泉紧紧地闭着眼睛,但是眼皮覆盖之下的眼珠不时转动一下,似乎对他的呼唤有所反应,叶寻再接再厉,继续在他的耳边呼唤。 一声接一声的呼唤,黄泉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毫无征兆的,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的叶寻,恍恍惚惚地,竟然笑了。 “真好……”他喃喃地说:“我终于……见到你了……阿寻……” 他再度闭上了眼睛,又一次昏迷了过去。这一次,他是彻底地失去了知觉,无论叶寻怎样呼唤,都不再有反应。 黄泉失去知觉再不挣扎,终于能够顺利地为他清理身体,疗愈伤口。这整个过程中叶寻一声都不吭,但那时常带着微笑的面容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唯有冷肃的杀机。 深长的外伤一一缝合包扎,较浅的伤也都上了药,用绷带前胸后背的缠起来,而最劳心费神的,就是处理他被人挑断的手筋脚筋。就算司马严续医术再高明,要想续上断筋,也是极困难的事。整整忙了一个上午,终于把黄泉的伤都处理完毕,整个人也累得半死,快要虚脱了。 一出房门,他就瘫坐在廊沿上,刚喘了口气,就见一杯热腾腾的药茶递到他的面前,他一抬头,见是流火端着茶,疲惫不堪的他倒是笑了。 “不错,没白疼你一场。” 他甚是欣慰地接过茶杯,这是按他自己的配方配出来的药茶,能补气益元,镇定安神,解除疲劳颇有神效,他喝了一杯,疲乏的身体觉得缓和了不少。 “先生,黄泉怎么样了?”首先问了这句话的却是七月。 “不太好。”司马严续摇了摇头。“他的伤虽然很重,但比起他体内的毒性还言,还算是小事。他中了一种奇毒,要是没有解药,他活不了几天。” 越霜在司马严续刚出房门的时候就冲了进去,不过一会功夫,屋内就传出了她压抑的哭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纵然极度的悲痛,却又不敢肆意悲声,只害怕惊扰了她那历劫残生,昏睡不醒的大哥。 “奇毒……是三月血吗?”七月茫然地问。 “三月血?”司马严续想了想,说:“我不知名字,但他中的是一种慢毒,他中此毒应该已经多年,只是以前一直靠药物压制,这一回是被人灌下了大剂量,即使是慢毒,他的命也不久长了。” 七月沉默了良久,低声地道:“会有办法的,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希望。” 流火握紧了七月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不肯松开。他望着窗口,低低地说:“是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天人永隔。只要心爱的人还活在自己身边,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活着,就算受再多的苦,总会有希望。 良王得知此事,大为震怒。敢将人打成重伤,赤身裸体地扔在他的王府门前,如此恶劣的行径,完全可以称得上挑衅了。黄泉之所以遭此大劫,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终归和他救了七月脱不了干系。良王不打算追究黄泉的身份,不论他以前是什么人,被白王所迫害荼毒,敌人的仇人,就能够成为自己这一方的盟友,更何况,他和叶寻之间,还有着某种微妙难言的关系。 叶寻的真正身份,良王是知道的,自然也了解在这人病体支离的虚弱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何等惊人的能量。 无双城主,风华无双,纵然一时虎落平阳,也不会长久地被犬类所欺。无双城虽然落入叛徒之手,但叛徒也是打着无双城主的名号,只要无双城主重新现身,揭穿当年谋害真相,叛徒再无立足之地。 白王,刀摩,无界,蛊师。 再多的阴谋诡计,再多的歹毒阴险,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本质,终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乌合之众。 ☆、恩仇泯 黄泉昏迷了两天,终于苏醒过来。在他昏迷的时间内,叶寻整天整夜的守着他,白天坐在他床前看着他,晚上睡在他的房里,一刻的功夫都不愿离开,只怕稍一离眼,人就不见了一样。他身体不好,司马严续原不让他这么做,但他却说,与其让他看不见黄泉而无法安心,吃不下睡不着,不如守在他身边,图个安心。司马严续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只盯着他按时用药,准时睡觉,不准熬夜,不然黄泉醒了,他垮了,岂不是天大的悲剧。 因他日夜不离,时刻守护,黄泉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伏在床边,累得睡着了还不忘抓着他手不放的叶寻。 “阿寻……” 望着那握着自己的手,黄泉轻轻地唤了一声,语气极轻极飘渺,像是生怕声音大了一点,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6 就会惊醒这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听到这微弱的声音,本就睡得不沉的叶寻一下子就惊醒了,看到黄泉躺在那里,眼睛已经睁开,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越华!” 闻讯赶来的众人涌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人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父!大哥!” 越霜大叫,惊动了相拥的两人,她向来知道大哥和师父的感情好,但没想到好成这样,一时目瞪口呆。而被自己的妹妹撞了个正着,黄泉也十分尴尬,急忙想要推开叶寻,无奈他现在手上毫无力气,只是虚虚地做了个推的动作,叶寻也知道有人进来,这才松开了他,只是他依然不愿放手,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到黄泉身后,充当他的靠垫,仍旧将人拥在怀中。 “咳,咳!” 司马严续咳嗽了一声,探身进来,心里着实地擦了把汗。 刚才那幕差点没闪瞎他的眼,原以为流火整天粘着七月就够闪亮的了,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简直是成心刺激他这个多年的老光棍。越霜也别别扭扭,一个是她心爱的大哥,一个是她尊敬的师父,现在看师父跟大哥相处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只是“好友”而已,她虽年少,却已游走江湖多年,并不是单纯无知的闺中少女,惊愕过后终于意识到到底怎么回事,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但他们毕竟都是她最爱的人,再别扭也不至于反对。而对叶寻来说,也许是失去的太久导致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依然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恨不能整天把人抱在怀里不放,只怕一松手,就又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莫晓风看着这两人,再看看七月,又看看流火无意识中紧握着他的手,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黄泉,你醒了。”流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只说出这一句,黄泉脸上还有点泛红,对着他笑了一下。这时流火才意识到,黄泉的容貌,似乎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黄泉,你的样子……”他惊讶地靠近了他,仔细打量,确定不是错觉。“怎么不太一样了?怎么回事,你易容了?” “不是易容。”叶寻说:“这就是越华本来的样子。” 流火眨了眨眼睛,黄泉以前的相貌就不错,现在的样子更加出众,尤其是在笑的时候,好像是深藏的美一朝绽放,让他顿然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他这才知道,黄泉从前的相貌才是做了手脚,因为他的本来面貌,魅力太过惊人,如果不笑的话还不算太明显,可一旦笑起来,那便是眉目生辉,仿佛月华在天,一片清冷光华。 “黄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你放了七月,所以……白王和刀摩害你?”流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什么。”黄泉轻轻地说。“只是,我杀了两个人。” “两个?” “是的。”黄泉转向叶寻和小霜,露出了一丝迷离的笑意,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对越霜说:“小霜,你知道吗?我杀了越暮云。” 越霜大惊,尽管她对越暮云怀恨已深,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杀掉这个禽兽父亲,但听到印象中温柔宽厚的大哥说出这话,依然震惊得不能自已。 “大哥!” 黄泉闭了闭眼睛,他这一生最恨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越暮云,一个是刀摩。这两人沆瀣一气,几乎毁了他的一生,怎么能不恨? 他放了七月,情知这是惹祸上身。刀摩已经投靠了白王,自己若是坏了白王的事,刀摩也不会饶了自己。他也是狠绝,反正没有好果子吃,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居然潜回邀月楼,直接刺杀了越暮云。曾经他渴望得到父亲的承认,做梦都不曾想过弑父,然而在多年扭曲黑暗的生涯之中,心底里的那道底限一次次被踩踏,当年邀月楼的大公子越华做不到的事,对于无界的杀手黄泉来说,却已经无所谓。弑父,也不过如此。 曾经以为高山仰止,威严不可一世的父亲,当年他在他的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到最后也不过如此,轻易地在他的匕首下丧了命。叶寻既吃惊又难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越华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笑得十分畅快,十分得意,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诡异的悲伤。 流火并不太清楚当年那些详细的瓜葛,但因为他和黄泉的关系,叶寻难免想和这个与心上人颇有关系的少年多说说话。他想通过流火了解这些年黄泉在无界的经历,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提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流火知道越暮云的名字,知道他是黄泉的亲生父亲,也知道他就是把黄泉害得非常凄惨的罪魁祸首之一。黄泉弑父,听起来令人震惊,但好好一个才华过人的温厚少年,却被亲生父亲为了所谓的利益,一手出卖,最后这弑父的结局,说到底,只是越暮云咎由自取。 流火没有亲人,一直对父母亲情,满怀憧憬。他虽然没有见过双亲,但那从小伴随他长大的长命锁,无疑寄托着未曾谋面的亲人对他的祝福,他做梦都想不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父亲。 越华的母亲并非越暮云之妻,只是他后院成群的侍妾之一,这样的出身,注定了他能力越高,反而越受忌惮,可惜当年的他太年少,怀抱着一腔天真,一心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得到父亲的青眼,却不料在父亲和嫡母的眼中,他早已成为了威胁。于是在无双城事变,荀青麟的死讯传出之后不久,越暮云便将他出卖给了刀摩,成为恶魔的猎物,最终在无边的绝望中,堕落成为黑暗世界的杀手,一生尽毁。 虎毒尚不食子,越暮云这样禽兽都不如的父亲,杀了也就罢了。只是,黄泉说他杀了两个人,越暮云是一个,那另一个是谁? “你杀了两个人,难道说你把刀摩也杀了?”流火难以置信地问。 刀摩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见,黄泉虽是高手,但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如果黄泉得了手,怎么会弄成这副惨状。流火直觉地认为,把黄泉伤成这样的人,就是刀摩。 果不其然,黄泉的神色沉了下来,摇了摇头。 “没有。”他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他防我很深……我找不到机会。” 论真实的武功,刀摩在他之上,除非用暗算的手段,但暗算又岂是易事。不外乎暗杀,下毒两样手段,但刀摩警惕心极重,为了防他刺杀,连在那种时候都要把他的手束缚起来,防他防到这种地步,又怎么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杀了蛊师。”他说。 “你杀了黑袍瘦竹竿?!”莫晓风失声惊呼。 “黑袍瘦竹竿?” 听到这个称呼,黄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发噱。“这是你给蛊师起的外号?不错啊,这般形象,小兄弟有前途。” 黄泉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原本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7 有些郁郁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莫晓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一直在心里喊的那个外号给叫了出来,又被众人这样的笑,不由大窘。他这窘态落在七月眼里,觉得相当有趣,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被兄长这样对待,莫晓风面红耳赤,唤了一声“哥!”便把脸埋在他肩上,死活都不肯抬头了。 自从承认了是亲兄弟之后,莫晓风面对七月,便更加的依赖和亲昵,有时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七月虽然并不怎么适应这种亲近,但想想自己也没几天活头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权且能疼一天是一天吧,也就默许了他的亲昵。这让流火有时候相当吃味,比如现在,只是人家是亲兄弟,他吃味也师出无名,只好默默泛酸。 黄泉的叙述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当时真正的经历,稍想一下,也知晓其惊心动魄。 不能硬碰硬地对上刀摩,黄泉不是头脑发热的蠢人,明知实力不敌还要送上门去送死。之所以杀蛊师,也并不是他蓄谋,毕竟蛊师与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是在杀了越暮云后,又折回了那所庄子,抓住蛊师,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能够遏制体内三月血的药方。 他已知刀摩与蛊师原是旧交,当年狙击七月时,下在驿馆诸人身上的引魂蛊,也是蛊师所为,因为那一次请刀摩出手的买主,就是蛊师。就连三月血,刀摩手中每三月赐下一次能够阻止毒发的解药,药方亦是从蛊师那里得来。黄泉并不奢望能够得到永久的解药,但他想要得到那个压制三月血的药方,毕竟他虽不怕死,可也不想无意义的死,尤其是在发现荀青麟还活着,小霜也无恙的现在,更不愿意就这么送了性命。结果蛊师假意应允,装作要找药方,却趁他不备企图暗算他,并且还惊动了护卫擒他,结果在混乱之中,蛊师被他错手杀死。 他被擒落入白王之手,白王将他交给刀摩处置。幸亏邀月楼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刀摩还不知道他杀了越暮云,只知道他私放了七月,并且还杀了蛊师。刀摩也并不知晓眼下寄身良王府的叶寻就是那大难不死的无双城主,所以并没有想到更多的原因,只以为黄泉做这一切是因为流火,流火背叛了无界投靠良王,黄泉也就打算步他的后尘。于是刀摩大怒之下狠虐黄泉,各种手段都用上,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又给黄泉灌下三倍剂量的三月血,挑了他的手脚筋,把已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黄泉丢到了良王府前。 在刀摩看来,黄泉被灌下大剂量的三月血,最多活不过七天。这七天的功夫不论是流火马不停蹄,去找当时救他的神医,还是司马严续想方设法配制解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三月血如果轻易就能解,他自己都不会深受苦恼。他要的就是看似还有希望,实则只有绝望,要给流火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在刀摩心里,黄泉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不会为个死人多费心神,尽管那人曾是比较得他心意的宠物,但既然已经坏了,丢弃了就毫不可惜。只是有一件事他绝不会想到,救了流火,解除三月血毒性的,从不是什么神医隐士,而是那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年轻的王府侍卫长。 如果是以前,七月绝对不会想救黄泉。但黄泉却救了他,而且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他而起。 “先生,黄泉体内的三月血,我有办法。” ☆、狙杀 “这天,要变了。” 流火靠在树上,仰头看着头顶黑沉沉的天空。 春天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白天还是阳光明媚,这时却乌云密布,明明还是黄昏,暗得却像是黑夜,颇有山雨欲来,压城欲摧的感觉。 七月走到他身边,也抬头往天空看去。 “看来,这场雨会很大。”他赞同地说。 他已经换上了王府侍卫长的制服,腰间系着长剑,一身气势逼人。这是他回王府以来,第一次正式以王府侍卫长的身份出现。 房门打开,良王走了出来,一身朝服,司马严续在他身边,也换上了正装。两人的神色都比较凝重。良王看向七月,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王爷。”七月躬身行了一礼。“马车已经备好,就等您出发了。” 圣上已经昏迷数日未醒,太医院当值不当值的太医全部急召进宫,也无济于事。但在今天,他突然醒转过来,口谕急召诸王进宫,并同时下旨召多位朝中重臣觐见。 在这节骨眼上,这道口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在他人的眼中,这几乎已经是明晃晃的传位标志,下任的皇帝,就要在今晚选出。 谁是下一任的皇帝,通过这段时间多方的情报,众人的心中都有了数。皇帝的七皇子,良王承璧,极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好。”良王点了点头。“看情形,今晚要下大雨了。” 良王登上了马车,车轮开始缓缓转动,渐渐加速,离开了王府。全副武装的王府侍卫们随侍四周,守护着马车中的人,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奔驰而去。 “父皇已经要不行了,这时候召大家进宫目的不是明摆着的吗,三哥你到现在还在犹豫,难道要坐视老七登上皇位!” 三皇子承珏站在阶前,只觉得今晚的风特别的冷。承钰的吼声犹在耳际,而白先生的话语也在他的脑海中再度响起。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王爷,是时候下决断了。与其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罢! 他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任人宰割,只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希望于他人的大发慈悲。同为天家血脉,同样都不是中宫所出,那么对于那个位置,他们就该有同样的继承权,他有什么比不过老七,凭什么不能是自己? 一不做,二不休! 他捏断了手中的花枝。 良王的马车离开王府没过多久,迎面遇上了另外的一行车队。车里的主人掀开帘子,扬声招呼:“是承璧吗?” “皇叔!” 良王探出身子,原来是恭亲王嘉和的车队和他走到了一条道上。两队车马都是朝一个方向行进,此刻缓缓靠近,一路并行。 “皇叔,请恕侄儿不能全礼。”良王拱了拱手,恭亲王摆手示意无妨,面有忧色。这时候两人也没有什么心情交谈,各自退回车厢,靠着车窗想着各自的心事。 七月和流火并排骑在马背上,听着马车行进的声音,还有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 风越来越急了,空气中开始落下了雨点,紧接着雨点变得越来越大,打在车棚上噼啪作响。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霹雳震动天地,暴雨倾盆而下 “什么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8 人!” 两王的车骑到了朝华大街,那座巍峨的皇宫,已能隐约能看到一角,就在这时,七月突然勒住了缰绳,马匹发出了长长的嘶鸣。 “嗖,嗖嗖!” 尖锐的风声破空而来,七月挥剑疾斩,斩断了暗中袭来的数枝冷箭,厉声高呼:“有刺客,保护王爷!” “杀!” 杀声大起,无数黑衣的刺客们如蝗虫般涌出,袭向了护卫的车队,随行的侍卫们早有准备纷纷跳下马去,与刺客厮杀成了一团。 皇帝寝宫,昏迷多日,只在今天才苏醒过来,疑似回光返照的皇帝靠在床帮上,听着身旁黑衣人的禀报。 “良王和恭亲王的车队,在朝华大街上遇袭了。” 朝华大街离禁宫只有短短数里的路程,良王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遇袭,意味着那些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而朝华大街上的这场厮杀,禁宫之内目前竟无任何动静,若不是影卫一直密切关注,第一时间密报过来,皇帝也不会知情,这个中原因,可想而知。 皇帝闭着眼睛,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看来,他们是觉得,朕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所以百无禁忌了吗?” 黑衣人不敢应声,皇帝默了一会儿,睁开双眼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 “阿一,朕知道,你在心里觉得朕太心狠,明明都是朕的亲生儿子,却还如此算计他们,挖一个大坑给他们跳。” “臣不敢。”黑衣人急忙低头回答。 皇帝只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道:“但这怨不得朕,要是他们没有异心,怎么会跳进这个坑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朕难道就真的希望,看到这一切吗。” “陛下请勿烦忧。”阿一劝道。“幸而良王殿下,并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 “是啊,朕没有白疼他。”皇帝轻声说,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风雨交加中,厮杀一片。黑衣的刺客们和王府的侍卫们在雨中互斗,只见刀光剑影,血光飞舞,鲜血溅落地面,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这一次,对手似乎已是倾巢出动,人数上占有极大的优势,王府的侍卫们虽然精干,毕竟人少,面对刺客们的疯狂攻击,越来越应对吃力,渐渐的,战斗的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越来越逼近了马车。流火见势不妙,纵身跳到了马车的车辕上,守着车厢不让对方靠近,不管是谁,来一个砍一个,七月则挡在外围拦截刺客,一剑当关万夫莫开。两人都是年轻一代的杰出高手,彼此心灵相通,配合意外的默契,一时之间刺客无法靠近车厢,双方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都给本王住手!” 车厢之内传出一声威严的喝叱,交战双方被这声怒喝所震,一时都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良王承璧的脸露了出来,面容严肃,一派肃杀。 “不必蒙头遮脸,本王知道你们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官兵。”良王冷声说:“现如今本王就在此处,你们的主子也不必躲躲藏藏,既敢在禁宫之侧狙杀本王,不敢见我吗?” 说着,他扬声喝道:“承璧在这里,来者是谁,还请一见!” “三哥,六哥,或是九弟!” 对方阵营诡异地沉寂了片刻,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算你还有几分胆色,就让你死个明白。不错,是我!” 黑衣人让开,六皇子承钰的身形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的,是九皇子承玖。 “怎么,三哥不在吗?”承璧讥笑道。 “三哥不在,我们兄弟照样收拾了你。”承钰说:“老七,也别怪我们心狠,父皇太偏心,明明三哥样样都比你强,却偏偏看中了你。你除了会讨父皇欢心,假装孝子,还能有什么?现在父皇即将宾天,你既要做孝子,那就陪着父皇一起去,好好侍奉父皇他老人家吧!” “你们在此狙杀我,难道就能上位?”承璧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等无视父皇,残杀手足,皇室宗亲,朝廷重臣,岂能容许此等大逆大恶之人承继大统?” “这不用你操心,所谓成王败寇,大臣们最会见风使舵,只要你死了,谁还会为一个死人说话?”承玖冷笑道:“至于皇室宗亲,自然有掌管宗正府的小皇叔为我们力证,是你意欲弑君,自取灭亡。是不是啊,小皇叔?” 恭亲王嘉和不知何时已从马车中被拖了出来,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他脸色苍白,承璧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皇叔,是承璧拖累了你。” “无事。”嘉和勉强笑道:“是我今天出门,没看皇历,运道不好。” “够了,把皇叔请下去,别磕碰着,我们还要请皇叔做主呢!” 承玖一挥手,两人将嘉和拖走,他看了看围护良王马车的王府侍卫,冷笑道:“你的这些侍卫,倒是忠心,可惜今天注定要与你陪葬。” 马蹄声疾驰而至,马背上的骑士翻身而下,此人同样的一身黑衣,只面上戴了半张面具,他身形高大,唇形冷酷,手中一柄黑黢黢的长刀,沉重而无光,却透着血腥的气息。 “你们都退到车边,保护王爷!” 看到这个人,七月眼瞳急缩,厉声吩咐,承玖笑了一声。 “大内第一高手,最年轻的天才剑客,都说你出道以来未尝败绩,今天便要你折戟沉沙!” 流火也看到了那个人,面色大变。 “刀摩!” 刀摩竟然出现在承玖身边,怎么回事,他不是白王的盟友吗?难道,白王就是那三王之一! ☆、断水 “七月统领,久违了。”男人的声音在雨声中传来,带着满满的恶意。“多日不见统领,吾心甚是想念,当日统领于吾身下承欢之媚态,久久难忘,今日相见,正好一叙旧情。” “住口!” 那恶意的话语,即使是在雨中也听得依然清晰,流火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七月怒恨交加,将身一跃,一剑便刺向了刀摩的咽喉! “七月!” 一见七月冲了出去,流火哪里还敢怠慢,子母剑一挥,急跃下车辕,也加入了战圈。这两位心意相通的年轻高手生平第一次联手,对战刀摩。 “原来是你。” 看到流火杀出,刀摩也不在意,只是冷冷一笑。 “你还满意本座送给你的大礼吗,流火?” “混账!你这禽兽!” 知道他是在指黄泉,想起黄泉当日惨状,流火大怒,再加上刀摩刚才话里话外竟是暗喻七月被他□□,更是怒不可遏,剑式一招接着一招,招招致命,恨不能立时致刀摩于死地。他心绪混乱,浮动急躁之间,难免露出破绽,幸被七月一剑抢上,及时挡下了刀摩的杀招。 “不要受他干扰!”七月喝道:“全神贯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89 注,不可浮躁!” 流火暗叫一声惭愧!不论刀摩所说是真是假,都不是纠结的时候,眼下全神对敌要紧,而不是成为七月的拖累。他迅速摒除杂念,全心对敌,很快便进入了一种无我无他的境界,心中除了打败敌人,再无其他思绪。 无界首领刀摩,人称刀中之魔,刀下有死无生,其实力放眼整个江湖,足可以排上前五名。七月与流火虽然是年轻一代中的杰出人才,联手对上这样的绝顶高手,虽不至于节节败退,到底还是颇为吃力。但仅是这样,也足够令刀摩吃惊。倘若假以时日,这一对在武学上天赋惊人的年轻人,站到武道顶峰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两个年轻人绝不能留,必须要杀! 对七月流火来说,刀摩实为生平罕见的超强对手,两人无论是在兵器上的造诣,还是内力上的底蕴,都与刀摩相差甚远,只是两人都是生死关上走过无数遭的人,虽然年轻,战斗经验却极为丰富,每每险象环生,却又有惊无险。加上两人心灵相通,虽是首次合作,随着战斗的进行,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一个露出破绽,另一人当即补上,偶出杀招,便是惊绝狠辣,逼得刀摩也只能回护。这一战,二人竟然是配合得完美无缺,即使刀摩比他们高出了整整一个等级,也一时奈何不了二人。 必须要破坏他们的配合,不然老道的高手,也要折在两人手下。三王行事,在这暴雨雷电交加之夜,再加上宫闱内的内应,因此暂时还没有惊动到禁宫深处,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纸包不住火,皇帝还没有死,万一察觉异动,派皇帝禁卫赶来救人,便再没办法对良王下手了。 刀锋袭至面门,七月正要举剑去格,突然脑海中“嗡”的一声,一声尖锐的啸叫,猛地在他的耳中炸响。 像是被突然点中了穴道,七月猛地僵在了那里,眼睁睁地黑沉的刀锋当头劈下,他竟没有反应,眼看着就要被那重刃劈成两半。 “七月!” 亏得流火反应极快,瞬间发现七月异样,子母剑连环出鞘,母剑抵住了刀摩欲沉的刀锋,细长锐利的子剑也随之弹出,就着母剑锋锐之势往前一跃,刀摩不得不回刃后退,避免被这诡异的兵器所伤,就这电光石火的功夫,流火已将七月险险抢救下来,滚至一旁。 “七月,你怎么了!”流火连声呼唤,惊惶失措。 七月双眸大睁,浑身僵冷,那一瞬间,流火几乎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七月!” “啊!” 七月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耳畔风声凌厉,流火不得不抱着七月就地一滚,躲开那致命的一击,在他怀中的七月痛得浑身发抖,拼命地把头往地上撞去,流火阻拦不及,已经头破血流。 他的蛊毒,再一次发作了。 原本两人合力对战刀摩,勉强还能支撑,如今七月崩溃,战斗力完全丧失,流火既要抵挡刀摩,又要保护他,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不过数招便被劲风击中,连同七月一起被击飞,两人从空中坠下,直接撞破了车顶,滚进了车厢内。刀摩哪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一个箭步追击而上,跃上车辕,挥刀便向车内斩去,不论是谁,都要给他一刀两断! 侍卫们阻挡不及,便是想要阻挡,在绝对的实力悬殊之下,也是白白送死。就在这时,车内忽然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唉。” 这声叹息,在这雨声之中,竟是如此清晰。 秀气修长,如同女子一般白晳的手,握着一柄薄长透明的刀,架住了泰山压顶般劈下的黑刀。这柄刀,就如同它主人的手一样秀气,但就是这柄看似不堪一击的刀,却稳稳地挡住了那沉重的索命黑刀。 刀摩面具下的表情,终于变了。 “断水!” 车厢已经被撞破,车厢内原来一直坐着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正襟危坐,哪怕风雨之中也如同安坐王座的良王殿下,另一个却并非司马严续,而是位瘦削颀长,看似十分荏弱的青衣男子,但就是这个好似弱不禁风的男子,手中的冰刃,却格住了刀摩的黑刀,让他再也无法劈下半分。 “荀青麟,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叶寻—荀青麟淡淡地回答。“刀无生,你我之间,有一笔账,是时候该算一下了。” 流火抱着七月,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他在掉进车厢的时候当机立断地选择将七月打昏,免得他继续痛苦下去。良王叹了口气,俯身看了看七月,说道:“他这是,又发作了?” 流火点头,良王伸手拂开七月额前的乱发,看着他煞白的脸。风雨之中,也分不清他的脸上哪是汗水,哪是雨水。良王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无表情。 雨中,荀青麟已经出了刀。 流火忽然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古诗: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不过是个传说,但若是这个人的刀,真的可以斩断流水,就连这延绵不绝的雨幕,都在那一刀的光华之下骤然断裂。 天下驯刀者,万刃皆臣服。 这不是一句虚言,这个人的刀法境界,已经通神。 一刀之下,那柄杀人无数的索命黑刀,应声断成两截,坠落雨中,随着这凶器一同断落的,还有那持刀的手。 刀摩低吼一声,再不敢恋战,丢下身后三王一派惊恐的呼叫声,飞身上马,纵马飞逃。那匹马乃是千里神驹,一转眼就没了踪影,荀青麟一击得手,并不追赶,只是站在那里,文风不动。 “叶先生,叶先生!”流火跳下马车,大叫道:“你怎么让他跑了!“ 荀青麟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流火,无奈地一笑。 “你以为我想吗?”他说:“我没有力气了。” “……” 雨声中忽然传来了人马行进的奔跑声,是什么人,难道是三王的援兵?就在众人再度警戒的时候,良王却说话了。 “不必担忧。”他缓缓地说:“那是父皇的禁军。” 黑铁覆面,一身黑甲的武士带领着人马出现,大手一挥,指向了三王的人马。 “拿下!” ☆、何以拯救 朝堂之上,一片震荡。病重了一个多月,已经连续数日昏迷不醒,据说即行龙驭宾天的皇帝,居然奇迹般地上朝了! 皇帝的病好了! 三皇子承珏,六皇子承钰,九皇子承玖,因为公然截杀良王,手足相残,再加上种种大逆不道之罪状,被夺了王爵,废为庶人,全家交由宗正府看押。 人们这才知道,皇帝的病其实早在近半个月前,就已经由良王府的司马严续治好,只是皇帝这次病得蹊跷,并不是真的生病,而是有人对他下了蛊毒。蛊毒之术,阴邪毒辣,竟然算计到了九五至尊身上,这幕后黑手不可不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0 除。于是皇帝便继续装病,传出重病不治的消息,只为引出暗中的黑手,放长线钓大鱼。 只是不知皇帝想没有想到过,他的装病,并没有成功地把下蛊的罪魁祸首找出来,最终栽进这个大坑里的,却是他的三个亲生儿子。 三王被废,其中三皇子承珏算是最镇定的,他很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九皇子虽不甘心,但也只能认命,唯有六皇子承钰号啕大哭,在被关进宗正府之前,声声控诉父皇偏心,为了给老七铺路,不惜亲手挖坑,算计他们。 “父皇,只有老七是你的亲生儿子吗?我和三哥九弟,我们都是捡来的吗?父皇,你太偏心了,儿臣不服,死也不服啊!” 下蛊之事,三王拒不承认。他们认了想要杀死良王的罪行,包括以前承璧所遇到的那些黑手算计,与他们有关的那些部分也都招供了出来,只是死活不认对皇帝下蛊。这是弑君谋逆的大罪,株连太广,一旦事发,就是皇帝亲子也难免一死,他们不敢,而他们身后支持的势力也绝不敢做出弑君的事。 三王似乎没有说谎,皇帝也相信了他们,否则对他们的惩罚就不是关押进宗正府这么简单。所以,下蛊之事,究竟是谁的手笔? 而白王在这出戏里,又扮演了样的角色? “养蛊。” 坐在叶寻身旁,一直听着众人商讨的黄泉,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 “当日我受命刺杀司马先生……” 黄泉顿了一顿,当着行刺对象的面说这话,而且这行刺对象还救了自己,即使修炼多年的道行摆在那里,脸皮厚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心理压力也难免有些过大。荀青麟握了握他的手,他才尴尬地继续说道:“曾问过刀摩,我若能成功混入王府,何不直接刺王杀驾,为何只对司马先生下手?刀摩说,良王不能动,我问他为何,他回我两字,养蛊。” 良王疑惑地看了司马严续一眼。“先生,这是何意?” “蛊者,自相残杀也,将九十九条毒虫养于一器,互相吞噬残杀,最后所剩下最后一条者,即称之为蛊。” 司马严续说道:“如果说,刀摩所说的养蛊是这个意思,那么,三皇子他们之所以铤而走险,这其中恐怕与白王脱不了干系。” “你这样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良王忽然有些悟了。 “殿下想到了什么?” 良王沉思着,慢慢说道:“据三哥府里的人交待,三哥身边有个得力的幕僚,姓白,称作白先生,是三年前投入三哥门下的。三哥十分信任他,经常找他出谋划策,这次的事也不例外。但此次事发,这姓白的幕僚却不知去向。” “姓白?倒真是好姓。”司马严续说。 良王笑了笑,说道:“亏得黄泉提醒,不然我一时也想不到这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整理一下,现在看看,这个所谓的白先生,恐怕是与白王有关,便不是白王本人,也是白王的心腹。但他的用意绝不是要帮三哥,而是要挑拨我们兄弟相残,自相残杀!” 皇帝的儿子虽然不少,但有能力有出息的,也就是这几个,其他多是泛泛平庸。不出意外,继承人就在他们几个中间。这一次的中蛊事件,好险把皇帝比较有出息的子嗣给一网打尽。良王有理由相信,如果父皇真的病重不治,自己也被三王一派刺杀成功,他三哥也未必能成功登上皇位,说不定螳螂捕蝉,白王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们。 “不错。”司马严续慎重点头。“挑拨殿下手足相残,对白王有什么好处?明白了这一点,或许我们就能够揭开白王的真面目。”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树木也显得异常葱翠。天气晴朗,阳光妩媚,本该是外出踏青的时节,流火的心中,却压抑着深重的阴云。 这一次,七月的蛊毒发作得格外严重,没有了解药的压制,就算司马严续给他加重了药量来镇压子蛊作乱,减轻痛苦,效果也不是很好。他有时会头疼,有时候会神智不清,神智不清的时候会很狂乱,难以抑制噬血的欲望。 面对这样随时可能变成人间凶器的危险分子,良王再怎么心疼,也不能够放任自流,只有把他软禁到偏僻的侧院。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能进去这院子,其他人不准入内,更不准七月踏出院中半步,以防他哪天发疯,突然暴起伤人。七月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他清醒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很糟糕,对失去行动自由之事并无怨言,只是流火见他饱受蛊毒反噬的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心痛难忍。 流火端着药往侧院走去,忽然听到曲折的小径深处,有人低低的□□。 他的耳朵太尖,本来离得其实相当的远,又是这么微弱的声音,谁能听得见,他却偏偏听得一清二楚。而更让他提起全副警戒的是,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那是黄泉的声音。 黄泉,难道他出事了! 流火这么一想,赶紧就往声音的来源地纵身而去,结果还没等他靠近看清情况,却被另一人的声音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拒绝……你不喜欢我了吗?” “阿寻……”黄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要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可怜你。”荀青麟说:“其实那个下午,我早就知道你……你亲吻我的事,我只是太吃惊了,不知该怎么面对你,只好继续装睡……” 黄泉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荀青麟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使得他的气色显得不那么苍白,凤眸光华流转间,竟然恢复了一些当年那年轻刀者风华绝代的影子。 “我那时年轻气盛,又太无知,并不知道我自己的感情,一时被你惊到了,只想着要装糊涂,糊弄过去。现在想想,我真后悔,我为什么那么傻呢?明明,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他说着倾身过去,再一次地吻住了黄泉。黄泉背靠着树,茫然地睁着眼睛,荀青麟的手体贴地撑在他的后背,不让他直接靠上粗糙的树干。他的身体落入对方的怀中,被吻得晕晕乎乎,不知什么时候,衣襟已经松开,被对方的手探入了衣内,轻轻抚摸着他腰际那敏感的肌肤。 “呃……阿寻,你……”黄泉骤然回神,面红耳赤,急忙推开荀青麟,喘息不止。“你就说的都是真的,这也太……光天化日之下……你……我……” “我觉得,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曾经孤高矜持的无双城主,此刻一点也不矜持,只是一个拥着心上人求爱的普通男人。柔软的唇顺着黄泉那修长白皙的颈项一路往下,一直吻到他微敞的胸前。 “人生苦短,禁不起太过漫长的等待。越华,我们既然彼此喜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1 欢,这只是早晚的事,还是说,你不愿意?” “我……”黄泉转过了脸。“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越华了,我这身体,早就污秽了……我配不上你。” “不要说这种话。”荀青麟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阻止他的妄自菲薄。“只要你的一颗真心还在那里,又何谈污秽?再者,你我知己,何分彼此,你若是对过去的阴影太深重,我绝不会强求。只要你能放开过往,你拥有我,又有何不可。” 黄泉愕然睁大了眼睛,半晌,他微微闭起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阿寻……” 他骄傲的阿寻,江湖顶峰,风华盖世的无双城主,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就算是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唯有伸出双手,捧住爱人的脸庞,投入的亲吻。他的手没什么力气,捧着荀青麟的脸庞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的吻却是如此热情,如此火热,仿佛要把一生一世的爱情都倾入其中,与他的爱人唇齿交缠,浑然忘我。 “阿寻……我的……阿寻……” 流火悄悄地离开了,他没敢继续再看下去,生怕自己打扰了那一对久别重逢的苦命恋人。黄泉,总算是苦尽苦来了吧,他想。荀青麟那样的人,只要他还活着,一定能够守护自己的爱人,一定能够让黄泉得到幸福。 流火一进院子,看到七月正坐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看七月此时的模样,眼神清明,显然神智是清楚的,而且也没有犯头痛,心中一松。 “你好些了?” 七月笑笑没说话,流火端着药走到他身边,七月看了看那药,接过来一仰头,一饮而尽。 “皇帝把良王立为太子了。” 等七月喝完药,流火抓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一根根手指捏过去,揉搓着他的掌心,一边捏揉他手掌上的穴位,一边跟他说话。“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尘埃落定。” “对圣上下蛊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吧。”七月说。 “没有。”流火把司马严续他们的商议都说了一遍。“白王挑拨皇子们内讧,自己在一边看热闹,现在皇子们倒了大霉,他却没事躲到一旁,真的是坏透了。” 说到白王,两人都沉默了。七月那日被擒所关押的庄子已经调查过,是一个巨商在京城的别院,交给庄头管理,庄头为了谋利,私下租给他人堑用,但那租用的人是谁却未查出来,那庄头只要收钱,哪管对方是谁,根本说不清楚,白王的真实身份依然是个谜。 失去了白王所赐的解药,七月的状况一天比一天恶化,即使是司马严续的药,也只能起到暂时延缓的作用,但终有一天将会再也无法压制。一旦蛊虫破脑,七月将彻底癫狂,那时的他谁也不会再认识,将成为只有杀戮本能的杀人傀儡。 无法阻止这样的结局,哪怕灭掉蛊母,也无济于事。因为蛊母死,七月体内的子蛊也会随之死亡,他也就一同死去了。 他不幸的爱人,该如何才能拯救他。 害怕七月难过,流火勉强一笑,转开了话题。 “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黄泉和叶先生,很亲密的样子。真是没有想到,黄泉喜欢的人,竟然是无双城主。我以前还以为他冷血冷心,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却原来,他们之间,有着那么悲惨的过去。” “他们也算是受尽了苦,不过上天,到底还是有他仁慈的时候。”七月笑了笑。“有情人能够相守,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 “七月,我……” 流火心中一酸,伸出双臂,拥抱住了他。他将脸揾在七月的面颊上,轻轻吻着他的脸庞,他的颈间,耳鬓厮磨,温柔缱绻。 “我们也一定可以的,七月,你是我这一生所遇到的,最美好的奇迹,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同归于尽 夜色,悄悄地降临了。 流火在铺床,七月的蛊毒越来越难控制之后,为防意外,他便搬离了司马严续的院子,住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院。如今良王立了太子,三王都贬为庶人,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司马严续如今的安全系数比以前是大大提升了,倒是七月,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需要时刻关注。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知道是七月进来了,流火道:“床铺好了,你早点睡吧。” 他一抬头,未说完的话尽数消音,消弥在一片迷离恍惚之中。 七月刚刚沐浴出来,黑长的头发散在两肩,还有一些朦胧的水汽。他的身上裹了一件白色的袍子,从敞开的领口看去,依稀仿佛这袍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就这么赤着双足,散着头发,站在他的面前。 流火怔怔地看着七月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过来,伸出手,端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你……你……” “我什么?”七月轻轻地一笑。 “今夜良辰美景,岂可虚度。流火,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没有听说过吗? 流火疑心自己在做梦,要不然怎么能梦到这么美妙到近乎离奇的场景,七月主动亲吻他,还要与他共度春宵?于是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才意识到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七月看着他笑了,流火怔了半晌,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跳快得都要从胸腔蹦出来了,一切言语都比不上实际行动,流火突然一弯腰,一下将七月打横抱起,直接放倒在了床上,随即便压下身去,吻上了他的唇。 七月十分的配合,不但仰起脸,张开嘴任他亲吻,甚而还伸出舌尖,主动去勾缠他的舌。两人就这么痴缠着亲吻了好一阵子,彼此都气喘吁吁,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歇口气。 “七月……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流火撑着双臂伏在七月身上,望着身下的人那双泛起了雾气的眼眸,痴痴地问。七月红了脸,在枕上默默地转开了脸,不去看他,流火低头瞧了他好一会,忽然嘿嘿地笑了。 “你笑什么?” 七月有点尴尬,虽然这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到底是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被流火这样过于火热的眼神盯着,总觉得有点怪异,不期然地产生了想要逃避的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流火哪里还能让他逃开,伸手从他背后抄起,将人抱了起来。七月不太喜欢这种纯然被动的感觉,于是反手也搂住了他的腰,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搂抱着又亲了起来。 在亲吻之中,七月身上的袍子松了开来,从肩头滑落下去。他身上除了这件袍子,别的本就什么也没穿,这一落下去,便成了□□,他觉得更加尴尬,下意识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2 地想要缩起身体,流火查觉了,一手钳住他的腰不让他动,一手飞快地解开自己的衣带,很快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两人裸裎相对,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七月的心忽然安宁了下来。 “流火……”他搂住对方的脖子,喃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我在。” “流火。” “我在这里。” 晨间第一缕曙光照进窗内,七月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的身体,上面星星点点,都是浅浅的吻痕。七月试探着伸展了一下身体,腰间略微有点酸软,表明昨夜发生了什么,但也仅仅如此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不适,完全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母亲所赐的本命蛊的确神奇,连在这种事上都有如此的神效,只过了一夜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纵欲过度下不了床完全是不可能的,简直是增进情侣感情的最佳神器。只可惜,那副作用也委实太大,大到他快要没命消受。 流火睡在他的身旁,睡得正香,七月看了他一会,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俯下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感受到他的亲吻,流火眼睛跳动了一下,似乎就要醒来,就在此时,七月忽然伸出手,在他颈后的穴位上一按,流火便又昏睡了过去。 “对不起。”七月低声说。“做个好梦吧。我走了。” 他下了床,穿上了衣服。他没有穿王府侍卫的制服,而是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箭衣。他很少穿黑色的衣物,此刻这一身黑衣衬着他颀长的身形,肃杀而冰冷,冷漠的表情,再找不出一丝一毫和流火在一起时的温柔缱绻,手中星魂寒光闪烁,映着他深不见底的幽黑双眸,就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死神。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此刻的京城郊外繁华似锦,正是外出游玩踏青的好时候。 恭亲王嘉和骑在马背上,任由马迈开四蹄,甩开随行的侍卫,在青翠的草地上奔跑起来。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正好出来骑骑马,兜兜风,也好散心。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蹿过一道灰色的影子,竟然是一只肥大的灰兔。嘉和兴致上来,从马鞍旁摘下弓弦,搭上利箭,瞄准兔子一箭射出。只听嗖的一声,灰兔中箭,应声倒地。 嘉和正打算等落在后面的侍卫过来,把兔子捡起来,忽然,树林中走出了一个黑色颀长的人影,弯腰拾起了灰兔。 “王爷。” 嘉和勒住了缰绳,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 “七月?”他说:“你不在太子身边侍奉,跑到这边来闲逛,倒是清闲得很。” 七月笑了一笑。 “卑职并非闲逛。”他说:“卑职今天在这里,是特意等王爷的。” “你等我,做什么?”嘉和冷淡地问。 七月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单腿屈膝,向他行了一礼。 “主上。” 嘉和面色一变,勒紧缰绳后退了数步。 “你在胡说什么?你的主子是太子殿下,你认我做哪门子的主上!” “主上不认七月了吗?” 七月起身抬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但是七月,却认得主上呢。当日七月刺了主上一剑,就算是有蛊母疗伤,想必主上的右腹处伤痕依然存在,若是主上不认,七月可以当场验证一下。” 嘉和瞳孔急缩,七月手按在剑鞘上,毫不退让地盯着他,似乎只要嘉和否认,他就要冲上去挥剑割开他的衣服验看。两人四目相对,嘉和突然之间笑了。 “那又如何?”他说:“谁都知道,本王好武,身上有些伤是难免的。仅凭一个小小的伤疤,你能证明什么?真是太天真了。” “的确不能证明什么。”七月说:“只是让我自己,有个确认,如此而已。” 此刻只有他和七月,并没有第三人在场,七月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嘉和也就不再试图否认了。他说道:“我倒是很奇怪,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你并没有见过我,本王自忖,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到你的手里。” “那日三王作乱,我与刀摩对战,子蛊突然反噬。”七月说:“我一直在服用司马先生的药物,子蛊轻易不会造反,但那时却像是疯了一下,完全压制不住。司马先生的药向来有效,发生那种情况便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蛊母正近在咫尺,对子蛊的影响力巨大,让它突破药性的压制,疯狂噬主。” 他抬眼看着嘉和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当时在场的王爷,除了良王殿下,还有六皇子承钰,九皇子承玖之外,就只有你了,恭亲王殿下。” “主上为自己命名为白王,所以,只有这几位王爷,有可能是他。排除了那几位王爷之后,剩下的人除了是你,还能有谁呢?” “你倒是不笨。但是,你又能怎么样呢?即使这都是真的,你所说的,也都只是你的猜测,猜测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所谓蛊之一事,虚无缥缈,子不语怪力乱神,谁能证明,谁能信你。” 抛开了温善的伪装,白王终于现出了他冷酷的真面目。 “你若不是反背弑主,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他似是怜悯又似是嘲讽地说:“子蛊反噬,很痛苦吧,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你就是不死,早晚也要变成个疯子。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是回头是岸,本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大发慈悲,赐你解药。” “然后呢?”七月问道:“继续做你的走狗,再去伤害太子殿下吗?” “王爷,太子殿下一直视你如兄如友,你却当面含笑,背后算计他的身家性命,挑拨皇子们自相残杀,以期坐收渔翁之利,世间虚伪者莫过于此。你说蛊之一事虚无缥缈,但又焉知圣上不信,只要圣上信了,怪力乱神又何妨。你说,若是圣上知道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你,包括当初中蛊都是你下手,还害了三位王爷被废,你会是什么下场?” “够了!” 听出七月话里话外□□裸的威胁之意,白王大怒。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七月,我看你是蛊毒攻脑,已经疯了!一个疯子活在世上只会成为祸害,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解脱吧!” 两人相对,近在咫尺,白王身怀的蛊母,足以压制七月体内的子蛊,只要一动念,七月便会受他压制,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就算是不世出的顶峰高手,在子母蛊的神秘力量之下,也毫无反抗之力。正是因为这样,白王才是这样的有恃无恐,完全不惧七月的武功实力,原本在他之上。 七月大叫一声,跌跪在地。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内部向外炸开,令他几乎有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错觉。他知道,白王发动了禁制,这一次绝非为了惩罚,而是要杀了他。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3 白王冷冷地看着他扑倒在地,痛苦挣扎的样子,这时的七月毫无反抗之力,哪怕只是个小孩子,也能取了他的性命。他翻身下马,抽出佩剑,缓步向七月走去,只消轻轻一剑,就能将人送入黄泉。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发了疯的太子府侍卫统领,意欲行刺本王,被当场格杀。便是太子殿下再心爱你,也不能够为你做什么。” 他举起了利剑,向着七月的心口缓缓落下,他故意延缓剑锋下落的时间,要让七月感受被人慢慢刺穿心口的滋味。七月睁大了眼睛,望着那锋利的剑刃即将落下,却无力动弹。 “既然你自己找死,本王便成全了你。一想到承璧再心疼,也只能堵着这口气,本王便觉得,亲手杀了你,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眼看冰冷的利刃即将插入七月的心口,就在这时,躺在地上似乎一直不能动弹的七月,突然动了! 一道寒光如电,射出七月的袖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白王的面门。白王原也是武道高手,要偷袭他并不容易,但此刻两人相距近到只在咫尺之间,那道寒光来得太快,令他避无可避,大叫一声,被当场击中了面门! 白王仰面跌倒在地,额前插入了一枝短箭,箭身几乎连根没入,只余留在外面的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袖箭。 身后马蹄声隐约传来,是恭亲王的侍卫即将到来,七月艰难地爬了起来,看了倒地圆睁双目的白王一眼,这一箭穿颅的致命伤,不要说是蛊母,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了。他笑了一声,不再逗留,挣扎着起身,将插在耳后的一根银针再向里刺入得更深一些,径往密林深处遁去。 若不是这根针封住了蛊毒上行的路线,抵挡住了蛊母的部分威压,此刻的他已经被白王杀死。若是被蛊母全面压制,他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更遑论暗算白王。而无论是偷袭还是暗算,他都只有一次机会,不能一击必杀,也是自己送命。于是他以自己的性命为注,引诱白王放松警戒,最后时刻以袖箭发动了致命一击,终将白王成功狙杀。 母亲,感谢你留下了这银针封蛊之术,纵然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至少,也让那个残害了自己多年的恶魔陪葬,一起落入黄泉。 身体越来越冷,他倒在溪水旁,感到全身的热量在渐渐流失。他想,自己已经离死亡不远了。蛊母已死,子蛊也将亡,他与白王不过是前后脚上路,但到底,还是让他死在了自己的前面,不至于至死依然怀恨。 这条溪水,似乎……是当初……与流火初遇的那条溪流…… 一念起,一世缘。 他救了那个少年,也得到了自己此生最宝贵的情缘。 流火……对不起…… 忘了我吧。 他渐渐昏沉过去,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幻觉中,他仿佛看到了流火,在对着自己焦急的呼唤。热泪从少年的脸上落下,他冰冷的身体,被拥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也不曾放开。 真好啊…… 这个幻觉。 ☆、新生 六个月以后。 流火拎着鱼走进院中,就见那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桂树下,仰头看着头顶的桂花。他的脚下有些落叶碎花,似乎刚刚练过剑术。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赶紧将鱼放下,走了过去。“先生不是说了,你经过那件事元气大伤,需要多多的休息吗?” “我休息得够久的。”七月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今天是太子登基的日子,大赦天下,这么个好日子,应该好好的庆贺,怎么还能够睡懒觉呢。” 皇帝因为蛊毒的关系,身体的健康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虽然经司马严续设法解了毒,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但身体一直都不好,处理朝政越来越力不从心。在这种情况下,皇帝选择了禅位于太子,尊太上皇,从此退出朝堂,颐养天年。 七月当日狙杀白王,留下一封信给了流火,托他交给司马严续和太子。在信中他阐述了自己对白王身份的怀疑,认为恭亲王便是白王,只是他也知道,仅凭他的一面之辞无法证明恭亲王有罪,他只能铤而走险。 太子看信后大惊,司马严续急命流火带领暗卫前往找到七月设法阻止他,并带他回来。无论恭亲王是不是白王,七月胆敢刺杀亲王,也是死罪,但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恭亲王已经遇刺身亡,七月不知去向。 恭亲王的侍卫并没有看见凶手是谁,流火虽然心中有数,打死也不会说出来。他一路搜寻七月,终于在当年他与七月相遇的溪水旁,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七月。 白王身死,按理说蛊母已亡,七月体内的子蛊也将一同死去,七月亦死。但奇怪的是,七月的子蛊依然活着,并没有因为蛊母死亡而要随之一起消亡的迹象。流火原以为七月死定了,将他带回东宫后一直昏迷,不知道何时就会咽气,只能守着他,希望送他最后一程。在度过了一生中最为悲伤痛苦的几天过后,谁知昏迷了许久的七月,竟然慢慢苏醒过来。只是初醒的他神智不清,根本认不出人来,幸好虽然人不清醒,似乎也不再有狂躁暴力的倾向。 司马严续百般研究推敲,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所谓蛊母死亡,子蛊也一同死去的说法,原是骗人的。若不是有这样的说法震慑身怀子蛊者,恐怕他们受不了禁制发作的折磨,会铤而走险发狂弑主。只是白王太过阴狠,逼迫得即使不知真相,以为杀死蛊母自己也必死的七月,依旧选择了同归于尽的道路。 蛊母死去,一度疯狂噬主的七月体内的本命蛊,终于渐渐地回归了它本来的面目。它本是为了保护宿主而生,并不是为了要折磨宿主,只是受蛊母摧残而频频发狂。而今蛊母已亡,本命蛊开始恢复正常,七月的神智也慢慢清醒。但他到底被折磨太久,元气大伤,司马严续命他每日都不能断药,尽量多休息,流火将一切都记在了心中。 恭亲王的死成了悬案,但是缉拿凶手的事并没有提上日程,因为没过多久,太子便将恭亲王即是白王一事写成密折,呈交了圣上,圣上大怒,命人彻查亲王府,果然搜查出了为数不少的证据,证明太子所言无误,看似恭谨与世无争的恭亲王,正是那野心勃勃的白王。既知他是白王,圣上哪里还会有心思追究谁是杀他的凶手,一道圣旨查抄了恭亲王府,王府中人全数贬为庶人,与三王作伴。 司马严续留在东宫继续效力,而大难不死的七月在恢复神智后不多久,向太子请求辞去了侍卫统领的职务,流火也一同请辞。 太子是真的舍不得七月,但也情知七月劫后余生,九死一生的他,身心双重遭受重创,实在禁不起折腾了,忍痛同意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分卷阅读94 了他的请辞,却给了他信物,允他身体康复后,可以随时回归。于是七月与流火一同离开了太子府,回到了当年的那处“刘家”小院。 “太子殿下心怀宽广,达济天下,一定是位贤明的仁君。”七月感慨地说:“现在应该称他为,当今圣上了。” “是啊。”流火点了点头。“圣上确实是位明主,他对你我的恩情,我终身都会感谢他。” 他将七月拥在了怀里,低声说:“不过,我并不后悔当年那一场行刺,我也感谢那一场行刺,未能成功。若不是这样,我怎能遇见你?” “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一定要活着,因为只要活着,或许哪一天就能遇上好事,我一直相信这一点。于是,我终于看见了生命中的奇迹。” “七月,不要再从我的生命里走开,不要再离开我。” 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我不能没有你。 “流火……” 七月凑过去,轻轻地吻上了他。 对不起,我一次又一次地抛下你,让你为我担心,为我流泪。 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说我是你生命中的奇迹,但你可知道,你也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救赎。是你的热情与勇气,让我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看到了光明与温暖,让我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渴望着从未曾敢期待过的幸福。 “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们去无双城吧。” “无双城的春天,一定特别美丽,我们去见越华,小风,还有叶先生,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七月微微的笑了。 “好。” 有朋自远方来,问君安否? 全文完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1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是你的错,就不要再请罪了。先前是我疏忽了,以为你这两年没犯病就是好了,现在看来你那病根就没有断掉。从今天起,我让府里给你做专门的膳食,好好调养。” 他见七月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挥手止住了他。“不要说那些当不起的话,你是我最得力的侍卫,你要是身体垮了,还怎么为我做事?不用多想,该怎样就怎样,等你身体好了,我还有件要事要你去做。” “是。”七月一凛,连忙应道。 对他的听话,承璧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很好。东西就是给人用的,只要是用对了人,没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我说你当得起,就当得起。” “是……多谢殿下。” 七月低声回答,对于承璧的好意,他不是没有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愧疚。 七月当然十分清楚,他在承璧眼中这种无名的怪病,并不是他有何宿疾,更不是调养的问题,哪怕吃遍人参灵芝鹿茸也毫无用处。事实上七月根本没有任何疾病,如果不是受到那种可怕的惩罚,他根本不可能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只是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的。 见七月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承璧坐在床边,心里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往日里的七月,虽不能说威风八面,但也和“柔弱”二字绝对扯不上关系,可此刻靠在病床上的他,病恹恹的状态极大的淡去了那种高手独有的英武特质,取而代之的,竟似是一种十分可怜的感觉。 可是,这种可怜的感觉,怎么想也不该出现在冷静淡漠的七月身上,但承璧此时却真切地只有这种感受,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对是错,或者只是七月一时病倒而给人带来了短暂的幻觉。承璧不由摇摇头,轻轻叹气,一种名叫“怜惜”的感情悄然而生。 “你看看你。”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戳了戳七月的脸颊。七月完全没防备他会来这一下,着实吃了一惊,就听承璧说道:“才两天就瘦了一圈,本来脸就不大,再瘦下去就只有巴掌点大了,哪里看得出高手的能为与气势?” 高手的能为和气势与脸的大小若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的话,那么要做一个高手,脸应该有多大才算合格?对于承璧的逻辑,七月十分无语。他可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脸,就算这人是承璧也是一样,只无奈他是自己的主上。见这位良王还毫无自觉地想要接着捏,忍住了想要抗议的欲望,七月只能下意识地闪躲,尽量往后缩了缩。 他这一让,承璧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就算对方是侍奉了他快十年的贴身侍卫,脸也不是能随便让捏的。此举稍显轻薄,何况前两日还有信王的阴影在先。承璧连忙收回了手,咳嗽了两声。 “总之,你要给我赶紧养起来,务必把肉养回来才好出去见人。不然给外人看了还以为我良王府不知怎么苛待属下,连饭都不给吃饱,成何体统。” 听承璧这样说,七月忽然觉得有趣,不由低头一笑。 “如果让人对殿下有此误会,都是卑职的错。” 这位良王殿下对他确实是关心的,不只是收买人心的怀柔,将近十年朝夕相处,其中确有真情关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值得效忠的称职主上。 如果…… 七月有些失落地想,如果真的能够毫无阴影,他只是单纯的良王府侍卫长,对良王的效忠没有掺杂任何水分,那该有多好。那么他的日子,会快活许多。 难得看他露出这样单纯的笑意,承璧也笑了起来。他这个总是沉默低头的年轻侍卫长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应该多笑笑的,这样也容易讨姑娘的欢心。等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大概就不会这样成天暮气沉沉,仿佛了无生趣一样。这么年轻的人为什么就如此沉闷呢?承璧想着和七月认识的近十年来,似乎除了尽忠职守保护他以外,七月对别的什么事都不关心,也不开心,很少看到他有快活的时候。 可到底什么让他如此不快活,难道说因为那种“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缘由?可他是侍卫又不是太监,并不是进了王府一辈子就算完了,不要说成亲生子都不受影响,将来还有很大的可能外放,有自己罩着他,他想官运亨通光宗耀祖都不是问题,到底还有什么憋闷的?如果说承璧是个昏主狠主也还说得过去,可明明他并不是个严厉苛刻的主上。 承璧模模糊糊地想着,对这个他最器重的侍卫长,承璧比之对别人都要多加留心,可留心也追究不出原因来,只能来日方长。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七月,安抚道:“养病的事你不用着急,只管将养就是。我知道你这病,一旦犯了没有个三五天起不来,这几天就不用多操心了,府里的事交由天行就好。” 伍天行是良王府的副侍卫首领,七月不在王府或者如现在这样不能统领事务的时候,自然就由他负责。七月对此并无异议,点头遵命。 “卑职遵命。” 听从良王的吩咐,七月这几天都足不出户,呆在屋里养病。说是养病,事实上并无病可养,只是那种可怕的惩罚后遗症消退,自然就无事了。但他心中明了别人却不知道,只当他是胎里带来的古怪病根。良王果然说话算话,他的膳食标准已经不是侍卫待遇,其精细程度王府家眷也不过如此,且在三餐之外更有珍贵的滋补品等着他,不想补都不行。七月的身体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宿疾,加之又年轻力壮,这样照三餐地补下去,着实将养好了,等到那后遗症消退之后,不但全养了回来,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令承璧颇有种欣慰的成就感。 等到七月痊愈以后,承璧便把他找去,交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 “七月,你还记得司马严续这个名字吗?” 对这个名字,七月并不陌生。他虽是习武之人,也不是除了打打杀杀其他事都不关心的,对当世那些如雷贯耳的大儒之名他也是了然于心,更何况这“司马严续”四字,还是承璧在他面前推崇过不止一次的名字,怎么可能不记得。 “殿下所说,可是那位终南山才子司马严续?” “正是。”承璧点头说道:“司马先生才华卓越,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堪称大才,只是一向隐居山林,不愿涉足世事。我前后邀请了他好几次,想要请他进京都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承璧叹了口气,显然想起了屡次碰壁的经历。七月见状劝慰道:“殿下不必忧虑,有才之人多半清高,认为凡世庸庸,人皆碌碌,举世皆浊我独清,这也是身为才子的常情。” 听他这样说,承璧不由好笑起来,连连摇头说:“七月啊,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怎么听你这一说,让人觉得有些不是味道呢?我承认确实有些自负才华之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过这位司马先生却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有心效忠朝廷的,之所以拒绝我,大约只是觉得我诚意不够而已。在我再三邀请之下,他现在终于答应了,表示愿意出山,为国效力。” 七月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今天一大早就见到承璧的喜悦从何而来,连忙抱拳道:“恭喜殿下。” 承璧笑道:“司马先生答应进京,我自不能让他就这样孤身前来。七月,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办了,我要你明日出发,带上数十名卫士,亲自前去终南山将司马先生接到京城,以示爱才敬才之意。” “卑职遵命。” 领了承璧的命令,七月下去之后立刻着手准备。不但要调动合用的人手,还要交待好他不在府内的安全事务注意事项,好在伍天行这个副统领也是经验老道,不需要七月费太多的力气交待,一切安排停当之后,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前往终南山迎接司马严续。 ☆、诛杀恋人 夜,静悄悄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云浓重,看不见天光。 黑衣人坐在宽大的靠椅上,玩味地看着手里的小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清秀,是中规中矩的小楷,下面没有落款,仅在应该落款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小的弯钩。 司马严续进京,良王命人前往终南迎接。 “司马严续,终于下定决心,要掺进这朝廷的浑水中了吗?” 黑衣人慢慢将纸条递到烛火前,看着它卷曲燃烧,化成灰烬,喉中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不好好地在终南山呆着,要到京城这是非之地来沾惹是非。所谓隐居不过是待价而沽,果然还是不甘寂寞啊。” 他低下视线,看向黑暗角落里的人。 “去吧,我倒要看一看,司马严续能不能活着,达到京城。” 墙角的人无声地鞠了一躬,如同幽灵一样退了出去,消失在黑暗里。 黄泉闯进流火房间的时候,瞥见那个人正缩在被里团成一团,只看见一头乱成稻草一样的长发堆在枕头上,地上乱七八糟堆着几个小酒坛子,很明显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到现在都没有酒醒。而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香得奇特的酒气,叫人闻了颇为垂涎,看来这小子不但喝了酒,而且喝的还是难得的好酒。 不过,以前从来都没见这小子喝过酒,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开荤,还喝得这么猛?他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种好酒? “流火,醒醒,起来了!” 黄泉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摇流火,流火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突然好像惊到了一般,一下弹了起来,摸出匕首就刺了过去。 “谁!” 黄泉早有防备,闪身一让,一手攥住了这一看就是还没醒酒的小醉鬼的胳膊。 “放松,是我。” 流火瞪了他好一会,混沌的头脑好像总算运转起来,想起这人是谁了。他收起了戒备和杀意,把匕首放回怀里,但脑袋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哀号一声,抱着头哀哀呻吟。 “我的头,好痛!” “让你喝这么多酒,知道宿醉的厉害了吧?” 看着眼前顶着一头鸟窝式特色发型,脸色青白,眼圈发黑,活像纵欲过度似的年轻同伴,黄泉也不禁摇头叹息。 “你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喝过酒,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还喝这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时刻都要保持机警,你还醉成这种昏天黑地的鬼样子,不想要命了?” “我就是想试试。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喜欢酒,把它夸得天花乱坠,想必这酒是个好东西,谁知道喝完了这么难受。” 流火抱着脑袋哼哼唧唧,懊恼不止。他就是那天看到七月在知白楼外对着这酒所流露出的兴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为着这个原因,他特意跑去知白楼的酒窖偷了几坛酒回来,看看能让七月动心的东西到底有多大魅力。 但对一个从来没喝过酒的人来说,这“风流”再好,他也消受不了。一开始他只觉得这酒的滋味似乎不是意想之中的美妙,他认为这是自己第一次喝所以不习惯,想必多喝喝就能渐入佳境,于是一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气把几坛酒全喝光了。这下可好,醉了个一塌糊涂,从晚上睡到第二天下午不说,这宿醉的后遗症更是严重的体现出来,让他头痛得要死,全身上下到处都难受。 他完全没有自省此刻的头痛欲裂是酗酒的恶果,反而觉得七月的爱好实在不可理喻,满脑子只想着:“上当了!” “哦!我的头疼死了!原来借酒浇愁全是骗人的,就不该听书上说的鬼话,根本浇不了愁,还难受得要死!” 七月如果知道流火偷了那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风流”曲,竟然是这么个喝法,且喝完了还诸多抱怨,恐怕也要痛心疾首,痛斥流火这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酒本不是坏东西,你弄来的这酒更是极品,但再好的东西也要适量,过犹不及。你是喝得太多了。”黄泉又好气又好笑。“再说你好端端地要浇什么愁?一个杀手学什么文人雅士玩风雅,真是自讨苦吃。” 流火很想反驳他根本不是要玩风雅,而真的是心里发愁,但为什么发愁?他总不好说因为要杀七月,他舍不得,所以心烦忧愁。这要说出来,黄泉非认为他脑子有病不可,得治。训斥他一顿那是最轻的,最正常不过的后果,就是要进刑堂去用鞭子治病了。 “你要是因为任务的事发愁,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用再愁了。咱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什么?!” 流火猛然抬起头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头疼不疼了,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你说,什么机会?” “密报良王命七月带人前往终南山迎接隐士司马严续,离开了京城。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完成猎杀他的任务,就在此次。” 流火呆呆望了黄泉半晌,忽然咧嘴一笑。 他本是个漂亮的人,笑起来的时候更具魅力,但此刻这个笑容却全没了平常的潇洒迷人,反而看起来有些扭曲。 “不错,总算等到机会了。”他说。“他要是再不离开良王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难道还真要兴师动众地冲进良王府去杀一个区区的侍卫长?这真是太可笑了。现在这个机会真的不错,非常好。” 黄泉赞同地点头。 “七月是个厉害人物,大内第一高手并非浪得虚名,我们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确保一击必中。” 流火“嗯”了一声,一直以来混乱如麻的心情,在已成定局的如今忽然沉静了下来。 不就是杀一个人吗?他平静地想,我又不是从没有杀过人,身为无界的杀手,以前死在我手里的人还少了?哪个人的性命不是性命,为何偏偏对着七月就犹豫动摇起来? 流火,不要犹豫。你是一个杀手,这是你的使命,你不能违抗。 七月若不死,流火就得死,有好感又如何,他到底又算是你什么人呢,难道还值得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吗?就算你再不忍心,你也只需要在杀他的短暂时候忘记他是谁,忘记他对你不寻常的意义,然后,再在此后的岁月里怀念“七月”这个名字吧。不论有多少痛苦和难过,都在以后的漫长时光里独自承受。 他又想起了七月的笑容,想起了那种温暖人心的美好感觉。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七月了,忘记这个对他来说足以称之为珍贵的存在,但无论怎样的珍贵,他还是要用自己的双手,亲手将之抹杀与粉碎。 ☆、潜伏的杀机 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每日行人来来往往,车马不绝,今天更是有大队人马经过,马蹄所过之处,扬起尘土飞扬。 七月坐在马背上,与一辆马车并排而行,马车里的人就是他奉良王之命前去迎接的终南山隐士司马严续。虽说终南山到京城路途遥远,但这归途之中一直天气晴好,也没有别的意外,看来要比预想中的能够更早抵达京城。 但七月却并没有因为这一路的顺风顺水而因此放松,他骑在马背上,一直紧抿着嘴,眉头锁着,显得忧心忡忡。 这里离驿站已经不远,要在天黑之前到达驿馆休息不成问题,眼看目标在望,路途劳顿的卫士们也陆续放松下来。连日在路上奔波,不要说是人,马都受不了,放慢了马匹的速度,有些靠得近的卫士便小声谈起话来。 “头儿,要不要喝口水?” 侍卫铁武勒马来到七月身边,笑着问道。 七月笑笑。“我不渴,你自己喝吧。”说着他四处张望了一阵,嘱咐道:“虽说驿馆就要到了,还是叫兄弟们留神着点,不要懈怠了。” “头儿,你太小心了。” 铁武笑道:“哪就有那么多的刺客。要我说真有人要行刺的话……”他怕被马车里的人听见,探身过去压低声音说:“那司马先生在终南山的时候干掉不是更方便?这会子来下手,不是多找麻烦吗?” “你不懂。”七月摇了摇头。“司马先生住的地方,并不是寻常人轻易就进得去的。当世奇人,自有他的奇处。如今上了路,他的安危就是我们的责任,不可掉以轻心。” “行,你是头儿,你说啥就是啥。”铁武点头,打马回到原来的位置,吆喝道:“弟兄们警醒点,别看着要到了地方就松松垮垮的,成什么样子!” “是!” 卫士们直起腰,打点起精神继续前进,七月拧着眉头。虽说这一路都顺利,可不知怎的,他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隐约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他或许明白,又或许并不是真的明白。 这时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唤道:“七月统领。” 七月急忙靠近车厢,恭敬地问道:“司马先生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司马严续笑眯眯地说:“我只是坐得累了,想问一下统领,何时才能休息?” “快了。”七月抬头看了一下目前身处的位置,答道:“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驿馆了。” “还要小半个时辰啊。”司马严续伸了伸懒腰,叹道:“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真是坐得我苦不堪言。不过想想统领你每日马背颠簸,只会更加辛苦,都让我不好意思抱怨。统领,你要不暂时不用骑马了,进马车来靠一靠,陪我说说吗?” “不敢。”七月忙道:“卑职的职责是保护先生,怎敢玩忽职守,先生说笑了。” “统领谬误了。”司马严续笑道:“既然是保护我,同车而乘岂非近水楼台,比你远远骑在马背上保护得更加周全?” “这……”七月一愣,一时找不出应答的话,只好陪笑。“先生说笑了。” 司马严续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我可不是在说笑,我是说认真的。统领你真的不考虑进车来与我同乘?难道是嫌弃司马不成?” “卑职怎敢,先生美意,卑职心领了。”听他这样说,七月只好回答道:“只是同车而乘固然距离相近,但万一有事却不好施展手脚,若是因此而危及先生安全,卑职就罪该万死了。” “哈哈哈哈哈!”司马严续大笑起来。“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七月统领,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七月低眉不语,也不去管司马严续究竟认为自己有趣在何处。司马严续笑着说:“早就听说良王属下有位名叫七月的大侍卫,年纪轻轻却已是大内第一高手,我还想着会是怎样威猛如天神的人物,谁知亲眼一见,竟是如此斯文秀气,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马严续一路上闲得无聊,便找七月闲话聊天。说是聊天,多数都是他问而七月回答,问的问题各种各样,包括他几时进的良王府,师承何处,学的哪门哪派的武学,籍贯何方等等,七月也只有一一回答。幸而他性子甚好,被这样问东问西也不至于不耐烦,倒让司马严续赞叹了一番他虽年轻,气度沉稳,将来能成大器诸如此类的话,七月面上道谢,心内却唯有苦笑。 太阳渐渐西斜,而驿站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又一天平安过去,七月的心中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一队人马来到驿站前,卫士们翻鞍下马歇脚,七月并未下马,命铁武拿了勘合进驿站找驿长。不多时驿长急急迎接出来,对着马头连连打躬作揖。 “不知将军一行是良王亲随,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无妨。”七月说:“我等奉良王之命办差,途经贵处暂歇一晚,有劳了。” 驿长连称“不敢不敢”,看到七月下马,亲自来挽缰绳,急急命人将马匹牵到马槽添加草料。七月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说道:“先生,到了,请下车吧。” “可算是到了,我的老腰啊,都要断了!” 司马严续抱怨着下了车,七月随侍在他身侧,一前一后迈步往驿站内走去。 刚进院内,忽听“哎呀”一声,紧接着一样色彩斑斓的东西迎面飞来,七月眼疾手快一把抄住,将其牢牢捏在指间。司马严续探过头来,看清七月手里的东西,不觉诧异。 “哎?这哪来的毽子?” 原来七月手里捏住的,是一个鸡毛的毽子。 “小香!” 这时驿长急匆匆跑了进来,边跑嘴里还边叱骂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谁让你跑到这儿来的!这来的都是官爷,是你玩的地方吗?” 七月定睛看去,只见墙角处站着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眨着一双大眼,怯生生望着他们,以及他手里的毽子。 “爹……大哥哥拿了我的毽子……我要我的毽子……” “什么大哥哥,那是京城来的将军!将军大人还会稀罕你一个破毽子!”驿长一面忙不迭地教训女孩,一面对着七月满面堆笑。“将军,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不碍事 。”七月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女儿?” “是。小的妻子去年没了,丫头没人带,只好放在驿站里。小的没时间管她,到处疯玩,惊扰了将军,罪该万死,还请将军恕罪!” “小孩子罢了,无妨。” 七月随手将毽子一抛,丢到了那女孩怀中。女孩拿着毽子赶紧一溜烟地跑了,七月也不在意,转身对着司马严续道:“先生,请。” 在驿站中安顿下来,用过晚饭后,司马严续早早地就上了床,连日来的马车坐得他骨头都快散架,迫不及待地要去与周公会合。他能睡觉,比他更加辛苦的卫士们却不能休息。在路途自然无法和在王府相比,按班排次还能够得个整夜的囫囵觉,在路上每个人每夜都要值守,安排好上下半夜的次序轮流值夜,哪怕再累也只能够睡上半宿。 安排好晚间值守的事项后,该休息的就进房间休息,该值夜的则在驿站四周巡防护守。七月也不例外,他和铁武轮流值夜,今夜七月值守前半夜,铁武为后半夜。等到七月值完回来叫他,七月睡后半夜的觉,而铁武则接下去值夜到天亮。责任重大,即使身为侍卫首领也没有特殊待遇,幸而这些年来习惯了辛苦,也不觉得如何难以忍受。 夜渐渐深了,也越来越安静。七月握着手中的剑,走在驿站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檐下,目光扫过各个静悄悄的房间。一切都很平静,除了虫鸣,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是的,一切都很平静,但七月的心里,却并不因此感到宁静。 有一种隐约的不安萦绕心头,这种不安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只是心怀惴惴。 这是一种对于危险即将到来的预感,仿佛猛兽对威胁生存的危机有着惊人敏锐的直觉,这种预感曾经多次使他化险为夷。然而今天是因为什么?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之下,到底潜伏着什么样的危机? 在无尽黑暗夜幕的掩盖之下,两批黑色的人影正在向驿站逐步接近,渐成包围之势。 潜伏在近半人深的草丛里,全身漆黑,头面全被严严实实包裹着的刺客以最低的声音,悄悄与同伴交流。 “首领到底派了几拨人来?我怎么觉得,这驿站周围,除了咱们,还有另外一批人?” 不光是流火,身为刺客本能的敏感,黄泉也隐隐地觉察出这驿站之外,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还有其他异样气息的存在。难道说,今晚除了他们,对良王这队人下手的,还有另外一拨人马?而那一拨人马,又是抱着何等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只是七月,但绝不可能两批来源不同的人马都是为了刺杀一个区区的良王侍卫长而来,真正的目标,恐怕是朝着那个七月等人严密护送的神秘人物。 “不是我们的人,不知是何来历。”黄泉低声回答。“不过必定也是冲着良王派的这群人来的,先别着急,看他们要做什么,说不定咱们正好趁火打劫,事半功倍。” 流火与黄泉并没有等待太久,因为那队目标不明的人马,在入夜后不久,就发动了袭击。他们对着驿站,射出了流星火箭。 “火,着火了!” 当流星火箭嗖嗖不绝射进驿站的时候,七月心中一直萦绕的不祥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引魂之杀 良王的人马都是训练有素,虽然遭受突袭也并未如何慌张,迅速反击,但驿站的驿卒们如何经过这些,顿时慌了手脚,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有人慌不择路想要夺门逃命,却被无情火箭射中,倒地打滚,只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现场一片混乱。 “不要慌乱!”七月手中长剑如风,一边拨打射来的火箭一边厉声喝道:“小心乱箭,不要乱跑!弓箭手何在!” 弓箭手迅速就位,向着黑暗之中发起了密集的还击。只听乱箭在空中对撞,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挡过一波密集的箭雨,双方的箭只都射得差不多了,而驿站也已经在先前火箭的攻势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助风势风长火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整座驿站转眼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七月一边命人掩护弓箭手,一边保护着司马严续撤出驿站,同时扬声喝问:“来者何人,只敢暗箭伤人,不敢现身吗?!” 火焰掩映,半天通红,喊杀之声忽然喧天,潜伏的刺客们纷纷冲杀而至,与良王府的众侍卫混战一起,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杀。 城门失火,殃及池渔。驿站失火遭袭,最无辜的就是那些驿站的人员,一个个非死即伤。驿长肩头中了一箭,幸而未伤及要害,跌跌撞撞地跟在七月身后逃出火海,惊魂未定忽然发现什么,顿时又惨呼着要往火海里扑回去。 “丫头,丫头!” 他的孩子没有跑出来,他的女儿还在里面! “回来!”七月厉声大喝,一手将驿长扯了回来。“你要找死吗!” “将军,我的女儿在里面,我的女儿还在里面啊!”驿长凄声嘶吼。“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救她!” “你进去也救不了她!” 眼看火势冲天,一个小女孩没能及时逃出,根本就不可能有救了,此时再冲进去救人也是白费力气,徒然送死而死。眼见驿长挣扎不休,七月正要下手打昏这快要歇斯底里的男人,忽然,他听见火海之中传来了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丫头,丫头啊!” 听到女孩的哭声,驿长几乎疯狂了,不顾七月强有力的禁锢,死命要挣脱他的手往火场里冲。“你放开我,让我进去救我的孩子!放开我!” 七月眉头一皱,一咬牙,扬起一掌劈在驿长颈后,当场将其打昏,喝道:“铁武!” “头儿!” 铁武一刀砍倒一个刺客,几步赶到七月身边,只听七月说道:“先生暂时交由你,我去去就来!” 铁武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七月一个箭步,已经冲进了火海之中。 “头儿!” 眼见七月身影消失在烈火中,铁武目眦欲裂,司马严续这时却在一旁轻叹道:“看似冷面无情,终存恻隐之心。是福,是祸,不可知矣。” 他对着铁武一笑,面对眼前这番混乱厮杀的场面,竟然气定神闲。 “铁侍卫不必顾虑在下,在下虽不才,区区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小心!” 寒光一闪,一柄钢刀差点劈中犹在震惊的铁武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司马严续衣袖一扬,一掌挥出,重重拍在那黑衣刺客的胸口。刺客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铁武惊愕得瞪圆了一双虎目,司马严续已经收回了手,说道:“铁侍卫,不要再走神了!” 他拍了拍声,朗声笑道:“来者可是要取司马严续性命的?司马严续在此,欲得某项上人头者,尽管一试!” 笑声甫歇,司马严续衣袖一甩,火光中只见他的身形就如灵活的泥鳅一样左闪右蹿,转眼之间就没入黑暗之中,了无踪影了。 “先生,先生!” 谁都想不到司马严续竟然就这样自顾自地跑了,跑得还这么快!他这是专门练过的吗,这份跑路的功夫,堪比草上飞! 司马严续这一跑,不仅打了良王卫士一个措手不及,刺客的阵脚明显也乱了,立刻有人追着司马严续的方向而去。铁武既担心七月又震惊于司马严续跑了,乱局之中实在顾不得许多,司马严续丢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急忙带人沿着司马严续的方向一路追去。 “快追!” “可是头儿还在里面!” “顾不了那么多了!司马先生丢了大家都是掉脑袋的罪,头儿出来自己会找到我们的!” 火场之中浓烟滚滚,七月撕下衣袍一角蒙住口鼻,尽量屏着呼吸,循着女孩哭喊的声音艰难前进,终于找到了被围困在火场一角的女孩。她所处的位置三面是火,只她栖身的一小块地方侥幸是个死角,再加上风向正处在上风口,否则即使不被烧死也被浓烟呛死了。七月顾不得许多,飞脚踢开燃烧挡路的木料,冲进去将女孩一把抱起,就向火场外奔去。 他抱着女孩一路狂奔而出火海,纵然他身手敏捷,但毕竟火势实在太大,一进一出之间,他的身上也已经被多处烧伤。幸而救出了女孩,七月心头总算略松,刚到火场之外,还未来得及将她放到安全的地方,这时他忽然听见耳边响起女孩子嘶哑的声音。 “大哥哥,你看到我的毽子了吗?” “什么?” 七月一愣,蓦然一股冰冷凉气在胸前炸开,纵使他察觉不妙急速做出了反应,但那一柄锋利的匕首,还是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中计了! 这看似年幼无知的小女孩,竟然是个杀手! 惊怒交加之下,七月几乎是本能地一挥手,将怀中女孩重重地扔了出去! “啊!” 女孩子像破布口袋一样飞了出去,也不知是否造化弄人,七月只是随手一扔,她在落地的时候头颅却正正撞在驿站前面的大树干上,只听喀嚓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倒在树下再无声息。 先前被七月打昏的驿长却偏在此时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女儿被七月扔出撞在大树上,顿时惨叫一声,发狂地扑了过去,抱起女孩小小的身体,惨号起来。 “丫头,丫头!” 女孩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低垂着,明显在撞到树干的时候折断了脖颈,已经不可能有救了。驿长哭喊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七月咆哮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她只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杀她!赔我孩子,你赔我孩子命来啊!” 七月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那被利刃插进的地方,鲜血正在慢慢地往餐渗出。但身体的伤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惊诧莫名,他看着驿长悲痛欲绝的表情,又看着那女孩子无声无息倒在那里的尸首,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畜牲,你杀我丫头,我跟你拼了!” 驿长随手捡起不知哪个刺客或是侍卫掉在地上的刀,向着七月发疯地扑了过去,七月几乎无法反应,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举刀砍了过来,竟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七月忽见那如疯虎般扑来的驿长猛然瞪大了双眼,紧接着手中钢刀落地,整个人慢慢软倒下来。只见他的背后,不知哪里来的一柄短刀,正正插进了他的后心,将他一击毙命。 七月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黑衣刺客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驿长倒在地上的尸首,驿长虽死,仍旧大睁着不甘心的双眼,眼中刻骨的恨意,却至死不曾消失。 “还我孩子命来!” 七月茫然地看着驿长的尸首,又看了那一刀刺死驿长的刺客一眼,随后慢慢低头,看了看胸口露出的刀柄。 这柄匕首既薄且短,加上他及时闪了一下,未能插中心脏,否则一刀就能让他丧命。但即使这样,他也受伤极重,根本不敢拔出匕首,否则定要血流过多而亡。 他不知道,明明是那女孩下手暗算了自己,明明是个刺客,为什么转眼就变成了无辜的柔弱女孩?那具尸体就躺在那里,还有她的父亲,他不敢看,不能看,不知道是为什么。 ☆、黄泉一剑 他转头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不要说司马严续,就连自己手下的良王卫士也全都不见了,而他正陷在一群黑衣杀手的重重包围之中。 “你的手下,还有那帮人,都追着那司马先生跑了,现在这个驿站,就只剩下我们和你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包围他的刺客中,那为首的黑衣人宝剑一举,开口说话了。 “我们原本就不想无谓的杀人,想不到那司马先生如此知趣,省了我们多少麻烦。七月统领,你眼下身受重伤,已成强弩之末,是打算做困兽之斗呢,还是乖乖自裁,大家都省了麻烦?” “哦?”七月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同一批人,你们要杀的人,是我?” 他看了看不远处横躺在地上那女孩子的尸首。 “这个小女孩,也是你们的人?” “哈哈哈,她可不是。”刺客首领放声大笑起来。“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是我们的人?只不过不把真相告诉你,谅你死了也不安心。实话对你说无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不仅仅是她,这个驿站所有人的身上,都早就被下了引魂蛊,就等着你们飞蛾扑火。平时他们与常人无异,但只要蛊母发动,就立刻会变成最好的杀人傀儡。” 七月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慢慢吐出了四个字。 “禽兽不如。” “能够杀你,一切都值得。大侍卫长,怪只怪你声名在外,如果不是这样的小女孩,又有谁能近得了你的身?” “无耻!” 七月两眼泛红,那张从来都是温和有加的容颜上,此时却泛起了真正狰狞的杀意,慢慢举起了手里的剑。 “想要杀我,可以,那就凭你们的真本事来吧!” 流火站在黄泉身后,双眼紧紧盯着人群中七月的身影。七月的脸色煞白,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冷汗在不断往下流,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而那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真的要死了。 刀剑碰撞的声音像从很远处传来,又像就在耳边敲击,流火始终站着没有动。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厮杀的人群,看着七月矫捷的身影,看着他掌中那闪着寒光的利剑毫不留情地收割同伴的性命。 星魂剑,剑出断人魂,即使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七月的战力也仍然不容小觑。 他真是漂亮,看着七月挥剑的身影,流火呆呆地想。战斗中的他真是漂亮得无以伦比,既强大又美丽,可就是这么美丽的人,他就要死了。 围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都久攻不下,要不是有引魂蛊在先,暗算伤了七月,硬碰硬地对战还不知道结果如何。黄泉出道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扎手的对象,而且对方还如此年轻,难掩心中挫败。他更觉得奇怪,那柄插中七月胸口的匕首上可是喂过毒的,七月就算没被刺中要害也该中了毒,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要毒发的迹象?混战中他又发现本该上阵的流火居然只是站在不远处呆呆观看,大有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的意思,不觉暴躁起来。 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混账小子! “流火!你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动手!” 黄泉一声喝叱,惊醒了发呆走神的流火,意外地却也惊到了七月。听到“流火”这个名字,七月骤然看向了流火的方向,虽然只是目光相接的短暂一瞬,流火却仿佛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与痛心。 流火一咬牙,纵身蹿了过去。然而就在他靠近战圈的刹那,七月压抑已久的伤势就在此时突然迸发,被黄泉及时抓住破绽,一剑刺进了他的腹部,流火冲进战圈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黄泉锋利的长剑在七月体内用力一搅,随后狠狠拔出,飞溅而出的大泼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落地即染黄土。 七月本已重伤的身体再度受到这样惨烈重创,铁打的人也煎熬不住,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星魂剑就落在他的手边,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将它拾起。 黄泉右手掣剑,左手利落地探入靴筒取出解腕尖刀,跨前一步,挥刀就要割下七月首级,流火脑中“嗡”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已是本能地大喝一声:“住手!” 黄泉手下一顿,吃惊回头,流火已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至,还没容黄泉回神,肩上挨了重重一掌,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你干什么!” 他无法置信地看到流火将瘫倒在地的七月一把背起,捡了他的星魂剑头也不回地就向远处狂奔而去,竟是一溜烟地逃了! 这事来得太突兀,太不可思议,谁都不敢相信,奉命杀人的杀手,竟然抢了要狩猎的目标在同伴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在眼前上演,即使是杀人无算的杀手们也全都惊呆了。黄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声嘶吼道:“流火!你疯了吗!” “黄泉,抱歉!”流火的声音传来,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让他死!我只还他这一次情,下次你要怎样,我都不会再管了!” “混蛋!”黄泉简直要气疯了。他万万都想不到等待谋划了许多的行动眼看就要成功在即,却被人横插一杠破坏,而这个破坏的人还是自己人,是此次共同执行任务的搭档! “没有下次了!完不成任务,你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要想明白!” 流火没有再回答,或许是听见了不愿再回答,或许是已经跑得太远听不见了,毕竟流火在无界中号称是轻功第一,逃命的本领无人可及。但他以为他能逃到哪里去?无界的杀手自进入无界起,每个人都服了首领赐下的慢性毒药,三个月之内如果得不到解药,必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流火不是不知道这点,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更痛恨这一点,他渴望自由,但他也惜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黄泉十分确信流火早就逃出了无界,绝不会甘愿为无界卖命到今天。 但他现在却公然救走了七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七月!这无异于背叛组织,也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 黄泉不明白,他不能理解流火在想什么,更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走七月。七月与流火,这两个立场就像鹤与蛇一样完全相反的人物,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奇特的瓜葛? “黄泉,怎么办?” 一众刺客这时才陆续回过魂来,再怎么不敢相信,事实已经发生。他们的同伴毫无征兆地背叛了他们,抢了眼看就要得手的猎物逃之夭夭。 黄泉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追!” ☆、命悬一线 流火背着七月在密林间飞奔,七月的伤不是一般的重,如果说胸前那一刀堪堪避过了要害,腹部中的一剑却足可致命,就算流火点了他身上所有能起到止血作用的穴位,又用布条紧紧勒住伤口,他的血也还是在不停地往外流。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有多少血,再这样流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失血而死。 “七月,坚持住,你坚持住,我这就给你找大夫,一定要坚持住!” 这天天还没有亮,济生医馆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砰砰的巨响,同时伴随着男人凄厉的吼叫声:“开门,快开门!有大夫吗,有人要死了,快救人,快救人哪!” 七月的意识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他只觉得自己一时像在水里漂,一时又像在火里飞,一忽儿掉进了岩浆里,一忽儿坠进了冰窖,时而冷得发抖,时而又热得难受。眼前重重叠叠都是光怪陆离的鬼影,耳边声音也忽远忽近,像是鬼哭又像是狼号,断断续续呜咽不绝,让他不能有片刻的安宁。 我很累,请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吧。 但他却不能安心的睡去,总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每每在他想要放弃,就此沉眠不醒的时候将他唤回,顽固地不肯让他堕入那永眠之乡。 流火一时冲动之下抢了七月,等到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时已经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他知道不要说整个无界不会放过他,只凭他破坏了眼看就要成功的行动,黄泉也不会放过他。黄泉虽然看起来脾气颇好,但游走在黑暗世界中的人,岂有真正好性情的,更何况自己这一下,等于是彻底背叛了他的信任,这要被他抓到,不死也要脱层皮。 幸而黄泉只是个杀手,不是官府中人,既不能明目张胆地挨家挨户搜查,更不能光天化日闯进每个医馆找人。也许是流火运气好,或者是七月命大,这家济生医馆的馆主孙问不仅医术高超,更有医者仁心,在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开门看到流火狼狈不堪的样貌和七月鲜血淋漓的惨状后,只是惊愕了短短的时间,就赶紧投入抢救的工作中去。他连续忙了四个时辰,为七月止住了出血并且缝合好了伤口,但七月毕竟伤得太重,虽然伤口缝合好了,血也止住了,仍旧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七月原是王府中人,照理说这重身份亮出来可以让他得到官府的帮助,但流火并没敢说实话。一来自己杀手的身份担忧见光死,二来也因为这次的刺杀,除了自己这拨奉命取下七月性命的杀手外,还有另一拨冲着七月所要保护的人来的刺客。他虽是杀手也晓得眼下朝廷里各派系争权夺势的厉害,这当地的官府究竟是哪派的也搞不清楚,万一是良王死对头那一派的,一不留神怕反而害了七月性命。 于是他对馆主谎称自己和七月是兄弟俩,姓刘,自己叫刘火,哥哥叫刘月,因为外出行商,在半道上遇到强盗,兄长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祈求大夫救命。或许是流火表现得非常可怜逼真,又或许是七月天生温和的气质一看就不像个坏人,总之流火成功地骗取了馆主的信任,留下七月加施以援手。 七月伤得很重,最厉害的就是胸腹部那一刀一剑,先前救小女孩时身上又多处烧伤中了火毒,情形十分危急。虽然拔了刀,血也止了伤口也缝合好了用了最好的金创药,吊命的药汤也灌了进去,但毕竟受创太重失血又多,命悬一线。 “孙大夫。”流火握着七月的手,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你给我一句实话,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他能撑得过去吗?” “不瞒你说,他伤得真的很重。”孙问说:“换了旁人,也许早就死了。但你这位大哥的生命力真是强韧,伤成这样还能支撑下来,我行医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求生意志这么坚强的人,应该还有希望。要是今晚他能顺利退烧,就能够活下来。不然,就只有准备后事了。” 流火一下坐在板凳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孙问同情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说道:“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吧。他最危险的就是今天晚上,现在不养足精神,我怕你晚上没有精神应付突发状况。” 流火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麻木地点头。孙问叹了口气,他必须要赶紧熬药准备工具,准备晚上的突发状况,于是再三叮嘱了流火几句,告诉他万一发现情形不对立刻去叫他,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你还是要死吗?早知道就不救你了,一刀来个痛快,倒省了多少麻烦。” 瞧着昏迷中的七月那消瘦的脸庞,流火喃喃自语。 “这下好啦,你就要死了,我呢,也是活不成了。什么也没赚到,反而连老本都赔了进去。想我流火聪明一世,到了怎么就干了这么一桩傻事呢,做笔这么赔本的买卖,真是太不划算了。” “我要知道是谁要杀你。”他自言自语地说。“肯定是你得罪过的人,不过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到底是哪个呢?” 他想着想着,一下子发起狠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不管是谁,你要是死了,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一定会找到是谁雇佣无界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你,然后砍了他的脑袋去祭奠你。” 说到这里,他呆了一下,忽然一阵悲从中来,捂住脸,呜呜地抽泣起来。 “为什么要死呢?我不想祭奠你,我不想要你死。我现在明白我的心了,我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让你死的,可你却要死在我的眼前了吗?七月,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明明不想要你死,却还想要杀你,于是你就要死在我的眼前来惩罚我吗?那等到我下去找你,你是不是也不会理我了呢?” 七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表情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他听不见流火伤心的哭泣,看不见他后悔的眼泪,只是在生死之间,挣扎沉浮。 流火又是伤心又是悔恨,好像一个孩子,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时候才意识到它的可贵。但他实在太疲倦了,激烈的情绪只是让他体力更加不支,终于趴倒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他仿佛隐约听见了七月的声音,一下惊醒过来。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七月还是没有醒来,但是他的状况较之白天,却似乎有了恶化。 他躺在那里,却不像白天时候那样平静。本来失血过多应该苍白的脸颊,此刻却红得不正常,流火用手一摸,烫得他悚然一惊。只见七月的眉头紧紧皱着,不时痛苦地呜咽两声,手脚无意识地一下一下痉挛着,分明是烧得抽筋了。 流火呆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妙,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大夫,孙大夫!” 孙问赶过来的时候,七月的情形已经非常不好,高烧让他一阵一阵的抽搐,却连微弱的呻吟都发不出来了。这个昏迷的年轻人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快去厨房把熬好的药端过来。”孙问馆主冷静地吩咐学徒。他早已预料到今夜是七月的危险期,挺过去就能捡一条命,挺不过去就此一命呜呼,纵然大夫医者仁心,毕竟见惯生死也不慌张,但同样见惯生死的另一个人,流火此时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药飞快地送了过来,孙问吩咐学徒帮忙将药灌进七月口中。但七月这时已经烧得完全丧失了意识,不像白天的时候还能将药咽下去,此刻他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药汁强行灌入毫无作用,顺着口角全都流了出来。 “师傅,他喝不下去了!”学徒焦虑地说:“药全都流出来了!” “让他喝下去。”孙问说:“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喝下去!” 他抬头对流火吩咐道:“刘小哥,你过来抱着你大哥,我和小五撬开他牙关,把药灌进去。” ☆、险死还生 流火惶惶然地照做,将七月从床上抱起,横放在自己怀里,孙问和学徒两人合力,一个用银勺一点点撬开七月的牙关,一个将药汁小心地灌进他的口中。或许是心中正干渴之极,药汁入口,纵然苦涩也是水分,七月本能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将那掺着浓郁苦味的汁水咽入了喉中。 “谢天谢地,他还能喝!” 三人配合,虽然情形紧急但在富有经验的大夫指导下却并不手忙脚乱,将一碗药都给七月灌了进去。 药汁灌下后,孙问又命流火和小五两人将七月全身的衣服尽数脱去,自己以药棉蘸上特制的药酒,擦遍他的四肢躯干,尤其是在重要穴道的部位反复擦拭,直至泛红起泡。满室俱是刺鼻古怪的药酒气息,七月裸//露在外的肌肤全被擦得通红,这样足足擦了有一个时辰,孙大夫才罢了手,取出药箱内的金针,开始为七月下针。 就这样,三个人围着垂危的伤者,一直忙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时分,远处隐约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孙问大夫取出最后一根金针,浑身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筋疲力尽的瘫倒在椅子上。 “师傅,您不要紧吧,师傅!” 七月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去,灼热的体温正在向着正常回落,经过医者一夜不眠不休的与死神鏖战,他的命终于算是保住了,只是医者也已累得快要虚脱。 “我没事。”孙问摆了摆手。“只是有点儿累了。” 他看看满眼通红的流火,又看看昏迷不醒的七月,安慰道:“刘小哥,你安心吧,你大哥的命,这算是保住了。他的生命力和求生意志都是我所见过最顽强的,实在令人佩服。接下来只要安心调养,慢慢就能恢复过来。” “谢谢您,孙大夫。”流火真心真意地道谢。“您对他的救命之恩,流火没齿难忘,这辈子难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好了,谈什么做牛做马。医者父母心,这本是身为大夫应该做的。”孙问疲倦地笑道:“只是岁月不饶人,以前三天三夜不睡都撑得住,现在别说三天,一个晚上就有些吃不消了。我先回去睡一会儿,要有什么不妥,你再来找我吧。” 流火心中感激难以言喻,坚持将孙问送了回去。他无比庆幸自己在以往的杀手生涯里从来没有伤害过大夫,否则此刻蒙受如此仁慈的医者大恩,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 回到房间,流火在七月床边坐了下来。一夜未睡的他没有半点睡意,只是怔怔瞧着七月的睡脸出神。 “唔……” 一直没有意识的七月忽然微微动弹起来,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以及与之相伴的,含糊不清的呓语。 流火听不清他含糊的呓语,直到看到他垂在床沿的手微微动弹,手指颤抖,似是想要抓住什么的样子,心里一动,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七月!” “小风……小风……别……” 他终于听清了七月的呓语,似乎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我在这,我不走,你别怕!” 流火慌忙满口答应,他不知道小风是什么人,但一定是对七月非常重要的人,让他昏迷之中也念念不忘。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答复,七月的身体仍是不安地挣动着,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在他的脸上,流火竟然看到了一种近乎恐惧的情绪。 “到哥哥这来……别去……危险……” 哥哥?七月有个叫小风的弟弟吗?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 不论七月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流火只知道必须安抚此刻显然是困在噩梦里的他。想来想去,他俯下身体,将七月紧紧抱在了怀里,在他耳边不断说道:“我就在这儿,我就在这儿,我很安全,我哪里都不去,就在你的身边!哥哥,你要活下来,为了小风,你一定要活下来,你听到了吗?哥哥!” 从破晓到天亮,流火再没有片刻的合眼,他守着七月,喂他喝水,给他擦汗,更是来来回回地抱着他,也不知道喊了多少声日后让他回想以来发誓打死都不能让七月知道的“哥哥”。但那时的他完全没有半点日后那些吃亏占便宜的念头,只想着能让七月安心就好,七月能安心,别说叫他声“哥哥”,哪怕要叫他“爷爷”流火也都认了。 天亮了,当温暖的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七月终于从深重的梦魇里摆脱,沉沉安睡过去。 看着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七月,流火油然产生了一种极度欣喜的成就感,喜悦伴随安心而带来的沉重疲倦随后击垮了他,趴倒在床头,几乎是眨眼间就睡得人事不知。 七月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重,全身上下软得像棉絮一样,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陌生的房间。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身在何处。如此发呆过了好半天,他慢慢转头想看看周围环境,于是床头一颗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这一动不要紧,那颗脑袋“刷”地抬起,露出一张看着很眼熟的脸庞来。 流火虽然睡着了,潜意识里对七月的动静却依然很敏感,七月这一动,他就立时惊醒过来,睁眼便看见那人一双幽黑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先是一惊,随后大喜。 “你醒了!” 听到这很熟悉的语调,七月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从那鸟窝般乱糟糟的发型之下辨认出了似曾相识的脸,哑着嗓子说:“流火?” “哎!”流火重重地点头,开心地笑了。从他抢走七月疲于奔命又一直悬着一颗心,身体又累心里又煎熬到现在,本来健健康康的脸色现在熬得黄黄的,黑眼圈也变得老大,只这一口白牙还是亮闪闪的,一笑之间多少露出了原本的活泼气息。 “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水!” 流火忙忙地跑去倒了杯水,然后回到床头坐下,一手把七月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随后端过茶杯,一手持杯,一手拿着勺子舀水喂他,动作轻柔而娴熟,既能够顺利地喂七月喝水又不会因为扶他起来而牵痛他的伤口,真是一气呵成。七月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抱了起来,等流火举着勺子舀水送到唇边的时候,他看了看流火严肃关切的表情,嘴唇微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垂下眼帘,一口口地喝下他喂进来的水。 他确实是渴了,这水中又掺了纯正的花蜜,喝下去微甜清凉,润喉解渴,极大地缓解了他心中的干渴。 喝了小半杯,七月摇摇头表示不要喝了,流火才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回去,给他盖好被子。 “我在哪里?”七月的声音还是很微弱,但总算能够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虽伤重虚弱,头脑却很清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倒下前看见了流火,知道流火和那群刺客是一伙儿要来杀他的。他倒下的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有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他会躺在这里,流火明明是要杀他,为什么现在又守着他,一副关切倍致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理解,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济生医馆,是这里的馆主孙大夫救了你。”流火快速地回答。“你伤得很重,要不是孙大夫,你就死啦,你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七月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半晌都不说话,流火被他看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答得哪儿不对,忽然意识到他刚才问了自己两个问题,第二个还没回答,可这叫他怎么回答呢? 好半天他才摸了摸鼻子,带着点认命的态度悻悻地说:“没错,我是奉命来杀你的。我早告诉过你我是杀手啦,要杀谁都不是我自己决定的,这次的任务是你,我也没办法。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不是没动手吗,你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跟我可一根手指头的关系都没有,我压根就没有碰你嘛。” ☆、七月的好日子 自己在必死的情形下未死,被带到了医馆寻医施救,并且流火还守在身边。就算七月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到此还推测不出最可能的情形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那就简直是白痴了,只是他实在不敢相信。流火是无界的杀手,而无界的纪律他再清楚不过,在执行任务时失手都要受到极严厉的惩罚,何况这种公然背叛的行为?他从同伴的手里抢走了自己,就等于把他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这样做为了什么,值得吗? “你救了我……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不想你死掉,想救就救了!”流火仿佛有些不耐烦地嚷了起来。“身上都开窗了还不安安分分地养伤,想这个想那个,怪不得瘦成这样,心思太重吃什么都不长肉!” 七月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意,轻轻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流火吃惊地看着他,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流火呆呆看着七月,七月现在的样子很消瘦很憔悴,一点儿也看不出往日的风采来,可流火还是觉得很好看,连那因高烧而干裂起皮,大大小小全是细微裂口的嘴唇都觉得漂亮得不得了。他就这样盯着七月的嘴唇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躁起来,咽了咽口水,有些纳闷七月的嘴唇又不是水蜜桃,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要扑上去咬上一口的古怪想法到底是在闹哪样。 他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七月凉凉的手,轻轻说道:“你可别怪我,我毕竟是杀手,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我原是下了狠心要完成任务的,可事到临头实在动不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你要死了,心就像刀割似的疼。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就算自己死掉,也不能让你死,不然再往后活着,也是一辈子的疼,我不想一辈子都过得那么疼,那么难过。” 七月没应他,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他轻微的呼吸一颤一颤,就连人的心仿佛也要跟着柔软的颤抖起来。 七月醒了过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流火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七月眼下非常虚弱,毕竟伤得太重。 那被当作傀儡杀手的女孩毕竟年幼,即使中了引魂蛊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力道也不足以一刀致命,七月胸前的那一刀位置虽险,刺得尚不算深,可腹部那一剑,却是实实在在的重创。 黄泉下手既狠又辣,唯恐他不死,利剑还在体内转动了一圈,创口极剧,虽说从里到外层层缝合好了,但不经过长时间的调养根本不可能恢复,在伤口愈合期间连下床走路都困难,更别提回京复命这种完全不可能的事。但他们又不敢就这么住在孙大夫这里,只怕黄泉万一找上门来,连累了善良的大夫。最后还在是孙问大夫的帮助下,流火在这条街上租了一户小院供两人栖身,好让七月这段时间能够在此养伤。 于是七月开始了每天醒了吃,吃了睡的生活,如果不是受伤太重,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打趣自己,终于过上了养猪般的好日子。 “七月,七月!” 七月呆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躺在靠椅上晒着太阳打盹,远远的传来流火兴高采烈的声音。他手里捧着一个盖碗,正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但他跑得很稳,碗里的汤汁一滴也没洒出来。 “七月,这是隔壁张大婶特意送来的老母鸡炖的汤,你快趁热喝了吧,可鲜啦!” 流火在这里住了下来,别看他在七月面前动不动就炸毛,给七月留下一个嘴毒的印象,对着这些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却嘴甜得很,很是讨人喜欢。对于他编造出来的故事,骗取了不少同情的眼泪,唏嘘一番这可怜的小哥儿俩,也感叹幸亏有个这么好的弟弟,当哥哥的才能捡回一条命。对于流火声称自己两人是兄弟,并且擅自给他改了个名叫刘月一事,七月并没有反对意见,反正当哥哥的那个人是他,流火对着外人的时候还得叫他一声哥,他也不吃亏。 这些日子除了照三餐吃药以外,也是照三餐的滋补。流火听说黑鱼汤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于是每天一条新鲜黑鱼烧汤,喝得七月现在听见黑鱼两个字都头疼。幸好别看流火是个杀手,下厨的手艺居然还很不错,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这做那,恨不能一天就能把他补回来似的。还别说,七月的伤势恢复得的确很快,不久前还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已经能够下床,偶然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了。 看着七月接过汤碗,鸡汤刚出锅,还是滚烫的,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流火蹲在他对面瞧着着他喝汤,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好喝么?” “好。”七月说道:“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我不用啦。”流火笑嘻嘻地说:“刚在厨房已经喝过了,这是给你的,你慢慢喝。你是伤员,快点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七月点点头,轻声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你都瘦了。” 流火伸手摸了摸脸,不以为意地说:“我这可不叫瘦,叫做精干。你那才叫瘦,简直风吹吹就能倒的样子,这会子对人说你是大内高手,保证没人会信。” 七月笑笑,不置可否。鸡汤的确很鲜,里面还加了几味滋补的药材,喝完了全身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只是喝过之后困意又袭了上来,他明明刚刚才睡醒,不想就这么又睡了,于是慢慢扶着椅子把手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流火见他的动作,赶忙上前几步,一手搭住七月胳膊,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他就这么扶着七月在院子里慢慢遛弯,一边走,一边嘴上还不闲着。 “哎哎,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伤口才刚刚愈合,多躺躺才好,你就是不听。明明伤口还疼得要死非要满院乱转,我就说你看着老实,其实犟起来比谁都要会瞎犟!” 七月忍着伤处牵动的疼痛,慢慢说道:“我的伤已经愈合了,现在就要多活动活动才好。总是躺着血脉不活,身体复原得会更慢。” “哼!”流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这走路的姿势有多好看,亏了小爷扶着还这一副弯腰躬背的样子,叫人看了还以为七老八十了呢,你不在乎我都要替你叹气,所谓大内第一高手的形象啊!” “没事,这不没别人看见吗。”七月一笑。流火一怔,只见七月笑着继续说道:“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所谓大内第一高手的这种形象。” 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再往深里联想了一下他话里的含义,流火心里突然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赶紧深吸口气,压住这不听话的胡乱心跳,“切”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谁乐意跟人说,大内第一高手好了不起吗?还不是被打了个半死,小爷才不稀罕认识你!” “是。”七月笑道:“是我三生有幸认识了你,而认识我,只好算你倒霉了。” “算你识相。” 流火嘴上说的凶,到底还是更加尽心尽力地搀扶着七月,生怕一不留神让他摔到地上自己就罪该万死了。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绕着院子慢慢转圈,七月终究身体虚弱,走不了多久便没了体力,头上冒汗走不动了。 “是不是累了?走不动了?” “有点儿。”七月轻轻喘息。 流火转脸看了他一眼,英气的眉毛倒竖了起来。 “什么有点儿啊,明明就是要趴下了吧?我可算是知道你老底的,对我逞强,也不看看我是谁!” 流火说完也不嗦,他一手本来就扶在七月腰上,这时干脆身体一斜,另一只手在他腿弯处一托,一下就把七月打横抱了起来。七月猝不及防,被他这样暧昧的抱法闹了个满脸冒火。 ☆、鸡飞狗跳的闹剧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看着他耳根都红了,流火恍然大悟,却又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抱你,你走得回去吗?” 素来好脾气的七月到这时也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的温顺与隐忍,那是他的地位以及处境使然,不得不以卑微的姿态示人。可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骨子里也是有傲气和侵略性的,在流火这个和他平等的对象面前,绝不甘愿于呈现出如此弱势的姿态,更何况流火比他还要小上好几岁,被这个像他弟弟一样的少年打横抱在怀里,实在让他感到难堪,不由自主地暴躁起来。 “你就不能背吗!” “我这个姿势抱起来不是正好吗,背还要拧着劲!更别说你是肚子上挨了一剑,背着不会压到伤口?”流火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现在来害羞,又不是姑娘。你以为你昏迷的时候我抱的还少吗?不怕告诉你,看都看光啦!” “你……” 七月给他噎得无言以对,论斗嘴一百个他也不是流火的对手。流火抱着他大踏步地回到了榆树下,把人放回了躲椅上。见七月躺下去的时候仍是拧着眉头,只好又说道:“你这个人真怪,给人在大街上羞辱成那样,该生气的时候你不生气,这一丁点小事你倒恼了。又没人看见,就算人家看见了,你个走不动路的伤病号,叫人抱来背去不是很正常吗?” 七月默然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是我斤斤计较了。” 他认输了,流火却没就坡下驴,反而把头探到他面前,一脸笑得很是欠打的表情。 “喂,七月。” “嗯?” “刚才我突然想了起来,你之所以不高兴,该不会真是觉得我那样抱你,显得好像你是个姑娘家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七月虽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却也不想接他的话茬,只垂着眼不予理会。无奈他虽不想找事,流火却偏要招惹他,就听流火接着笑道:“老实说,你要是个姑娘家,还真就只能嫁给我啦。”说着他还凑了上来,对着七月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细看看你长得还真不错,叫我勉为其难娶了你也不算差啦!” “滚!” 七月终于爆发,怒吼一声,一脚踹在流火身上。流火没防备,被结结实实地踹到了,往后一下跌坐在地。不过这一脚威力有限,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充其量跌一下而已。只是他虽不怎么样,七月却惨了,身上本来就有伤,大怒之下做此剧烈动作,牵动了初愈脆弱的伤口,只疼得他一下瘫倒在椅子上,捂着腹部,脸上一阵阵冒冷汗。流火原本想着戏谑逗他,没想到玩大了,顿时慌了手脚。 “七月,七月你怎样了?你别吓我,我只是逗你玩呢!你答应我一声,别吓我呀!” 七月哪里还答得出话来,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冷汗不停地往下流,只把流火吓得魂飞天外,跌跌撞撞跑出去,冲向济生医馆找孙大夫救命了。 孙问大夫被流火十万火急地拉了过来,赶紧检查七月的伤势如何了。幸而七月虽然被流火惹得怒火中烧,那一脚也并不是拼了命地踢出,所以伤口虽因动作过大而牵得剧痛,还好并没有真的裂开来。 “你们这哥俩也真是,没事瞎胡闹什么?” 见七月并不是真的有事,疼痛缓过劲后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复过来,孙问大夫放下了心。想起流火六神无主跑来的时候一个劲地说自己闯祸了,平常总是见人三分笑的讨喜小脸惊得煞白煞白的,又好气又好笑。 “还真跟我那俩傻小子一样离不得又见不得。不在一块的时候整天想,真到了一块又天天打,你们俩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也这样不懂事吧?” 虽非严厉训斥,但被这样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辈温言责备,两个人也都有些灰溜溜的。七月低着头,小声说:“是我不好,小弟和我开玩笑,我却和他当真动气,都是我的错。” 流火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看不出来,你“小弟”两个字叫得倒挺溜啊!难道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一脸温良的样子全是骗人的?但说到底今天这事儿也是他恶作剧惹出来的,七月疼得脸色煞白满脸冷汗的样子还在眼前,让他想想就心有余悸,再也不敢胡闹。当下也跟着唯唯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兄长生气了。 “这不就好了,能有多大的事儿,闹得鸡飞狗跳,眼下又争着认错。”孙大夫笑道:“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刘家老大,你是没见到你昏迷那时候你兄弟的样子,真是拿他的命换你的命都愿意。兄弟如手足,有这么个好兄弟实在难得,要好好珍惜这份手足之情才是啊。” 七月深深看了站在旁边低垂着头的流火一眼,点了点头。 “是,我明白。有这样一位小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份,我会好好珍惜。” 孙问馆主留下几贴药走了,剩下七月和流火两人在院中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流火才小声道:“那个……刚才……对不起,我只是逗你玩的,你别当真。” “没事。”七月说:“是我小心眼了,我不该发火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流火高兴起来,伸手去拉七月的手。“既然你也这样说了,那咱们就讲和吧!我以后不随便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出脚踢人,你现在不比往常,那伤可还没好。” 七月忍不住笑了,说的好像他有多么暴力倾向似的,不过他现在确实一点都不生气了,相反心情还甚愉悦。他抬起头来,看着流火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回想刚才的事,两人自己也觉得实在太幼稚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互相对着笑笑,总算是风平浪静了。 流火给自己也搬了把靠椅,在七月旁边坐下,抬手轻轻戳了戳七月,说道:“哎,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算是发现了,你这人根本就是表面看着老实,其实骨子里蔫坏!” 给他这样数落七月也不生气,笑着反问道:“哦?我哪里坏,被你发现了?” “你当着孙大夫的面一口一个小弟,是不是心里得意得很?对着别人都一副老实样子,占起我便宜来倒是半点都不含糊啊!” 流火念念不忘七月那声“小弟”,虽然兄弟的身份是他自己先提出的,但真被七月喊小弟,又不服气得很。他愤愤不平的样子让七月忍俊不禁,笑道:“真要命,对人说我是你兄长的明明是你自己,现在却来秋后算账,把罪过都扣在我头上。再说我本来就比你大好几岁,兄长二字还当得起吧,就算叫你一声小弟也没错,又怎么能算占你便宜。” “哼!” ☆、温柔情愫 流火虽不服气可也没有多少反驳的余地,但即使如此他嘴上也是不会轻易服输的。“我才不是你的弟弟,你的宝贝弟弟是小风,跟我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不料话音刚落,就见七月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小风,还知道他是我,弟弟?” “啊?”流火愣了一下,见七月神色不对,虽然莫名其妙还是老实交待。“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烧糊涂的时候,不停地喊着小风这个名字,你还说‘小风,到哥哥这来’,那他不就是你的弟弟吗?” 他快速回答完了,有些纳闷地瞥了七月一眼,总觉得七月的反应有些古怪。七月看了他好一会儿,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原来如此。”他喃喃地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说胡话这个坏习惯……” “呸!”流火瞪了他一眼。“说的这叫什么话,要不是烧得神智不清了谁会说胡话?还坏习惯,好像谁没事就专爱说胡话似的。我听过人家难受的时候有叫爹叫娘的,你倒好,只叫弟弟。说起来你是官我是匪,不过现在看来你和我也差不多,打小就没人疼没人爱,长大了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七月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容很柔软,却也显得有些疲惫。 “是啊,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说起这个话题,两人的心情都明显沉重起来,好久都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流火打破了沉默。 “七月,我跟人家说我姓刘,让你也跟着姓刘,其实我真不知道我姓什么,流火这名字也是无界给起的。你呢,你姓什么?你总不会就姓七吧,还是跟着良王姓赵?” 七月垂眸望着地面,许久都没有作声。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特别长,长到流火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七月却慢慢开了口。 “我,父亲姓李。” “李?也就是说其实你的名字应该叫做李七月?”流火把这三个字来回念了两遍,笑道:“哈哈哈,喊惯了两个字,这突然连名带姓的念起来还不顺口呢!” 七月摇头,轻轻笑了笑。 “不是,我不叫李七月……我就叫做七月。” 他生在七月,便名七月,人人都有的姓氏,于他而言却是奢侈。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既是不受期待的存在,他同样也不会存在任何期待。 流火扭头看着他,十分诧异。在世人的认知里,既然七月的老爹姓李,那他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该姓李吗,什么叫做“就叫七月”?这算是什么意思?自诩聪明的流火也觉得有些理解不能了,难道说这个“李”姓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或者秘密?可这天底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一抓一大把,流火还真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忌讳的。 “那你弟弟小风呢?他也就叫小风,没姓的?” “……他叫莫晓风。” 喂,你们真的是亲哥俩吗?流火惊讶地张圆了嘴巴。 当哥哥的有名没姓,当弟弟的倒是有名有姓了,可却是跟老爹八杆子打不着的姓,这其中必定有蹊跷,可看样子这绝对属于七月的隐私,七月自己不说的话,他也不好问。他只见七月垂着头,轻声说:“流火,你知道我有个弟弟,叫做莫晓风,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 “哦。”流火呆呆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还真是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了。好吧,你不愿意说,我当然就不问啦。” “也不是……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救了我的命,有些事本不该瞒着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七月说:“等到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会全部告诉你。” 流火答应了一声,他看着七月,本来心情还不错,现在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想去终于忍不住安慰他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事,但我晓得你心里肯定压着很重的事。别总和自己过不去,凡事多往好处想嘛。你不姓李也没关系,我也不姓流啊,谁知道我姓啥,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再说我觉得七月,比李七月要好听得多了。不信你听听,良王府大侍卫长七月,这听起来多威风!良王府大侍卫长李七月,这感觉就差了一大截啊,什么神秘感都没了,还是现在这样好,听着顺耳!” 听了流火的话,七月都不知道此刻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才好,这对他而言本是并不愉快的往事,但被流火这么一说,倒好像还占了便宜似的。但很奇怪,明明知道流火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胡说一通的,但他听着听着,居然觉得流火说的也不错,好像的确是要好听得多。 流火继续说道:“我以前没有听说过你有家人亲戚,好不容易知道你爹姓李,你却又不跟他姓,说起来你是当官的,这身世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哪儿好上一点点的话,那就是总算你还有个弟弟。你听我说,像咱们这种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自己疼自己。要是自己都不疼自己了,那活在世上不是太可怜了一点吗?你说是不是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七月微微地笑。“非常有道理。” “这就对了。” 流火往后仰了仰,懒洋洋地舒展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着蓝天之上几缕细细的薄云。 “这天气真好,躺在这里晒太阳睡觉真合适。”他说。“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你和我,都不用再给人卖命,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事晒晒太阳,睡睡懒觉,说说闲话,天底下最快活的日子,莫过于此了吧。” 他偏过头,看着七月的侧颜。七月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轮廓格外清晰,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从晨曦中而来的少年,美好得犹如一个梦。 在冰冷的溪水中看见他的时候,七月在想什么呢?他是怎样将他从水中打捞起,为他解毒,为他生火,为他换衣,将自己身上的棉袍脱下来给他穿上?那时的事流火没有半点印象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躺在床上默默想象一下,想着想着,心里某个地方就又柔软又酸涩起来。 流火是个惜命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为了别人放弃自己性命的一天。但现在他这样做了,而且他并不后悔。因为这个人是七月,如果送掉自己的性命是为了他,他不后悔,而且还有些高兴。 他就是这么自私,他才不是因为七月救过自己,所以要回报他的恩情。只是杀了七月他会一辈子都难过,这可实在太难受了,他不想受这个罪。与其让自己难受,还不如让七月难受,他要让七月一辈子忘不了他,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就酸酸疼疼的。 好吧,他就是坏人,他就是不想让七月安生,他就是讨厌被七月忘掉。他要七月永远忘不了他,一辈子都记得他,记得曾经有流火这么个人,为他而死了。他不再害怕七月会忘记他了,因为他觉得七月这次一定不会再忘了他,这样就算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七月……”他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的吧,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吧?” 他的声音太轻,以致于七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听明白了自己的名字,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流火张开眼睛对着他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光。“今天天气真好,看你躺在这儿这么舒服,我都觉得发困想打个盹了。” “既然困了,”七月说:“那就睡吧。” “我睡觉,那你呢?” “我也小憩一会儿。” 流火瞄了瞄他,噔噔噔把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坐的靠椅又向他搬近了一点,直到椅子的扶手紧紧挨着,不能再近为止。七月瞅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看着流火笑嘻嘻的脸。“既然这样,你睡我也睡,我就打个盹好了,等下再去做饭,这就叫有福同享吧!” 七月的睡相就和他的为人一样,很是端庄安静,闭上眼睛就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从始至终姿势都不曾变动一下。流火却是百般的不老实,动来扭去各种变换姿势,怎么都不称心,直到最后歪歪倒倒地靠下来,脑袋靠上七月的肩膀找到了个支撑点,这才咂了咂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他就这么呼呼睡过去了,却不知道一直闭目不动的七月却在这时微微张开了眼睛,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大大咧咧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某人。这姿势实在不能叫做舒服,真不知道他怎么能睡得着的,醒来也不怕扭了脖子?七月想着,不动声色地朝某人的位置挪动了一下,让某人的身体能够挺直一点,不至于扭得像麻花,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平静而放松,呼吸均匀而细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天空蔚蓝,阳光明媚。树下,两个年轻人就这样靠在一起,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中,恬然睡去。 ☆、流火的榆钱饼 日子如风而过,一转眼,七月在这里养伤已经将近一个月。 虽然当初受伤很重,但不知是否因为年轻生命力旺盛,或者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七月的伤势恢复得非常之快。一个前不久还重伤濒死的人,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功夫,虽还说不上能活蹦乱跳,却已经是行动无碍。其伤口愈合之好,痊愈速度之快,令孙问大夫都为之称奇。 看着七月身体恢复得很好,流火当然很高兴,让他更高兴的是,七月到现在也没有提起要回京城的事。本来在他的心里,七月应该是那种对主上十分忠诚的人,就是说哪怕还有一口气,爬都要爬回到良王身边的。不料七月受伤到现在除了每天静养,没见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和他闲话的时候也从来没听他说过要回良王府的事。流火当然很乐意能多点时间和他相处,只是高兴之余也有些疑惑,似乎他对七月的认知在某些方面有点人云亦云了,传说中对良王十分忠诚不惜性命的七月……似乎并不真的是像传闻中那样的忠犬。 这是一个令人惊奇的发现,仔细回想和七月相识的经过,流火甚至觉出了几分诡异。 他并不觉得七月是那种虚伪的人,一方面逢迎主上而做出忠心耿耿的姿态,另一方面却阳奉阴违,背后欺主。可令他困惑的是,七月为了良王出生入死,那些战绩和伤痕都是真的,可他却又在明知自己是刺杀良王的刺客的情形下,救了自己。这样的他,对于良王,到底是忠诚,还是不得不忠诚?而良王对他,又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般的信任,将他视作不可或缺的心腹膀臂? 在他的心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但不管七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良王是否真的忠诚,其实都和他无关,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而他能够享受这样好时光的日子并不多,能过一天就要珍惜一天,何必去替良王操心。 流火端着榆钱饼从厨房里出来,他原来厨艺就不差,这些天更加是突飞猛进,连精致的小点心都会做了,很是受到了七月的赞叹――一来确实流火手艺不错,二来则是因为七月自己完全不会做饭,管他厨艺好歹,有得吃就要谢天谢地。 流火是杀手,独来独往,他如果不照顾好自己,就没人会照顾他,学会做饭也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至于七月,他是暗卫出身,对于食物的全部技能只限于不把自己饿死,更何况他如今是良王府的大侍卫长,皇家的四品武官,一日三餐都是照王府份例,厨房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开,更加是君子远庖厨了。 当然,事实上就算他会做,伤得这么重,流火又怎么可能让他去动手,能够亲自照顾自己放在心里的人,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眼下正是榆钱满树的季节,昨天两人坐在榆树下休息的时候,一阵东风猛刮过来,鲜嫩的榆钱儿掉了两人一身,却勾起了七月对幼时的回忆。本来他只是和流火闲谈,看到榆钱落在身上,随口说起了小时候在家吃榆钱饭、榆钱饼的事,起初很高兴,但到后来就显得有些伤感,又有些怀念。 很少听七月说到家的事,流火原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打小就是孤儿,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曾经是有家的。但是,曾经拥有的如今已经失去,流火不知道七月原有的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余下兄弟二人孤苦飘零。七月不说,流火也不会问,他并不羡慕七月曾经有过家人的回忆,在他看来,拥有之后的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从未拥有,就不会失去,也就不会知道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伤怀。 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或许流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他就是热血上头,当天下午就冲到隔壁张大婶家,讨教榆钱饼的做法,并在大婶的言传身教下掌握了诀窍。天不亮就起来,打榆钱,和面粉,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成功做出了热腾腾香喷喷的榆钱饼。 “七月,洗好了没有,来吃早饭了!” 对一个正在养伤的人来说,七月现在起床的时间不算晚,当然也绝对算不上早。流火做好早饭的时候,他刚洗漱得差不多,听到流火招呼,加紧揉了两把将脸上的水擦干,泼掉盆里的残水。 还没走到堂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说是熟悉,却又陌生。勾动记忆深处的回忆,亲切却又遥远的芳香。 “这是……” 他站在饭桌前,看着桌上金黄中透着嫩绿的榆钱饼,闻着那独特的清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流火替他盛好了粥,见他还站在那里,挑了挑眉,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啦。” “哦。” 七月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挟了一小块切好的饼放入口中,清幽的香气弥漫在口腔,久远尘封的记忆仿佛突然破闸而出的洪水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回不去的岁月,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家。 流火只看见七月怔怔地出神,忽然之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溢出,顺着面颊悄悄滑落下来。 “七月!” 流火慌了手脚,他没想到七月会毫无征兆地落泪,他做这榆钱饼本意是想让他高兴,可不是这个后果。 “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是因为这饼吗?该死,我就不该做这个!要不咱不吃了,把这饼扔了吧!” 他端起盘子就要将自己辛辛苦苦了许久的成果扔掉,却被七月一把按住了手臂。他转头一看,只见七月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他说。 “哎?”流火诧异。“可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七月笑了。“恰恰相反,我是太高兴了。”他看着流火的眼睛,轻轻说:“流火,谢谢你。” 将盘子放下,流火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一本正经地道谢做啥。”自觉脸皮不薄的他这时脸竟然有些许泛红。“我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还这么酸文假醋的客气,真让人别扭。” “好,我不谢。”七月从善如流,微笑着回答。“你也坐下,咱们一块吃早饭吧。” 两人对面坐着,一边喝粥,一边吃饼。七月榆钱饼吃得很慢,一口一口仿佛仔细品味,又仿佛要将这种味道长留心中。 一顿早饭两人都默不作声,直到吃完,流火收拾碗筷的时候,忽然听到七月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流火,认识你,真好。” “啊?” 流火脚下一顿,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又泛了上来。为了掩饰这种窘迫的情绪,他用力咳嗽了两声,板着脸说:“认识我有什么好的?你可是当官的,小爷是杀手,成天干的都是犯法的勾当,还认识我真好……当官当的不过瘾,想要官匪勾结了?” 七月笑笑,瞧着他说:“杀手……你不称职。” “什么?” 耳听七月竟然当面污蔑他的职业素质,流火这下可炸了毛。 “我不称职?很好,我不称职?!”他冷笑了两声。“大内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啊,居高临下,俯看他人,好狂妄的口气!” “你生什么气呢?”七月无奈地皱了皱眉。“难道,你以为我在羞辱你?” “哼,难道不是吗?”流火咬牙切齿。“我出道以来也就是良王府那一次失败,落到你的手里,的确成了一生的把柄。所以你说我不称职。可你忘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要不是你现在重伤在身,我非要和你好好比试比试,让你看看我的本领!” “流火,我并不是在侮辱你的本领。你很聪明,武功也很好,只是做为杀手,你确实不够称职。” 如此说着的七月并不在意流火闻言更加的横眉怒目,转脸看向了屋外的阳光。 “但是,要那么称职做什么呢?”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流火不注意听的话都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杀人不眨眼,一辈子做个杀人工具,就算做到顶尖又如何?难道这就是你人生的梦想吗?你就得到圆满了吗?” 流火愣住了。曾经以往,他的确是以成为这一行的顶峰人物为目标。但听七月这番话语,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你自幼被当成杀手培养,却并没有泯灭自我。你心软,重义,热情,你应该行走在光明之下,自由自在的生活。杀手这黑暗的行当对你来说并不合适,明珠暗投。” “流火,去寻找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吧。春有桃花,冬有腊梅,那些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在等着你,我希望你能远离那些黑暗的过往,去寻找属于你的光明,逍遥快乐地活下去。” 七月的语气透出难言的伤感,深深凝视着流火的眼神中,蕴含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只是流火无法看得明白。 “我……行走在光明之下?”他喃喃低语,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七月。“你是说,我,能够和你一样吗?” “我……” 七月表情一僵,随即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也不是称职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但你还有希望,我却没有退路。” ☆、三月血 流火梦游一般地离开了。七月的话让他心绪波动,不是没有向往的,但有再多的向往,在现实面前,只留下无可奈何。 “我没有办法像你说的那样的活着,七月,我……没有你说的未来。” 离开无界前服过一次解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总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今自己的生命已经只有短短数十天。七月为他编织出的未来人生虽然美好,却终究只能成为一场梦幻泡影,因为,他已没有未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七月,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没有机会,没有机会了。” 鼻端有些痒痒的,流火下意识地伸手一抹,再一看时,手背上已都是血。 “该死,又来了……” 他低咒了一声,看着手背上这呈现暗紫色泽的血迹,有些发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流鼻血了。而这与他是否上火等等皆无关系,这颜色不正常的血迹,正是行将毒发的征兆。 流火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体内多年种下的慢性毒素得不到控制,将会彻底爆发,到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三月血,三月毒发,七窍流血,无解而亡。 在救下七月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将会毫无牵挂地死去,但是现在……他却不是那么甘心情愿了。 不是后悔救了七月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是因为,一旦死去,他就永远也不能见到七月了。 一时间流火想得很多,但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命由人不由己,有再多的不舍与不甘,到了最后,都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小灶上一直替七月熬着的药终于熬好了,流火小心地取下药吊子,将药汁倒入瓷碗里,盖上碗盖放入盘中,托着走出了厨房。 “七月,药熬好了,来喝药吧。” 七月伏在桌上不知在做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来,张嘴想要说话,却在下一瞬间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神情猛地凝固住了。 “咦?” 流火看见七月原本正常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奇怪,正纳闷他是怎么了,忽然觉察出不对来,匆忙放下托盘用手在脸上一抹,果不其然,又看见了指上沾染的血迹。 靠,怎么又来了! 他就怕在七月面前出状况,前几次流鼻血都是在一个人的时候,他原以为可以一直瞒着七月。可惜事与愿违,还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七月的面前泄露了他一直想要隐瞒着的秘密。 “流火,你怎么了?” 七月终于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扶着流火的肩膀,向来平静淡漠的神色,此刻竟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慌乱。 流火也不知从哪扯出一块白布来擦鼻子,一边擦一边瓮声瓮气地说:“能怎么了,流个鼻血而已,谁没个上火的时候,大惊小怪。” 他这话说给别人听都能应付过去,但七月却不是能糊弄的,他看着流火手里那块白布上泛着暗色的血迹,眼神悲伤而又痛心。 “的确,谁没个上火的时候,可是,这血的颜色正常吗?”他说:“流火,你不是傻瓜,我也不是。你……” “我……我怎样?”流火有点心虚地转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七月看了他一会,忽然拉起他的胳膊,拽着就往门外走。 “喂,等等等等!”流火被拉到门口的时候,一把拽住门框就不撒手了。“你要带我去哪!” “去找孙大夫,给你看病。” “去找什么孙大夫!”流火一听这话更不肯松手了,死命扯住门环抱着门板不放开。“要看大夫的是你,我没病看什么!我才不要去!” “你松不松手,讳疾忌医,你想找死吗?” “呸,你是在咒我吗?小爷我身体好得很,没病就是没病!” “少废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 流火就是不松手,七月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法允许他强行使用暴力拖着他走。眼见流火犟得像头驴一样,七月气得没有办法,只得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丢开手,自己迈步往外就走。 “你要去哪!”流火在他身后喊道。“喂!” “你既不肯去求医,我只好请大夫上门来了。” 七月没有回头,站在门外背对着他说道:“流火,别妄想跑掉就可以躲开大夫,也不要不肯承认……你病了。” 自从认识了刘家两兄弟,孙问大夫已经习惯了流火经常跑来,但今天上门来的居然是七月,让孙大夫有些意外。而七月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更是让孙大夫吃惊不小,他一见到他就说:“孙大夫,流火病了,很严重。” “他讳疾忌医,有病不肯看大夫,只好劳烦大夫,帮我去看看他,好吗?” 这个伤才好了一半那个又病了,这兄弟俩是被诅咒了吗?一直以来孙大夫的心思全放在七月身上,真没留心过那个活蹦乱跳精力过剩的流火身体上会有什么状况,但看到七月沉重的表情,也知道绝不是开玩笑,立刻收拾药箱和七月一起去了那个“刘”家小院。 流火本来确实是想跑掉躲避大夫的,但无奈七月走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他跑也没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七月不会因为他开溜就会善罢甘休的。 唉,来就来吧。原来不想让七月知道,但仔细想想,提前知道也好,与其到时让毫不知情的七月看到自己七窍流血的死相,还不如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突如其来太过惊吓。 只是,本来想高高兴兴地度过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这样,可真是天不从人愿啊。 孙大夫为流火诊脉,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再换回左手,越诊眉头越拧得厉害,到最后几乎要打成了一个死结。 看到孙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七月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在看到流火刚流出的鲜血竟然呈现暗紫色泽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只是他还抱着一点幻想,希望这个救了自己命的大夫也能同样拯救流火,但现在看来,恐怕事实已经不容乐观。 孙问大夫终于松开手的时候,看着流火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悲悯。 “你有多久没吃解毒药了?” 孙问大夫一语中的,流火垂着头,默不作声。 孙问叹了口气。“看你的脉象,你这毒应该已经中了十几年,之所以能活着,应该是长期吃一种解毒药吧。那药虽不能治本尚可治标,压制着毒性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你已经很久没吃那种药,毒性一点一点侵袭着你的身体,如果再没有那种药,你……”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这兄弟两人的身份可疑,孙问大夫无疑就是白痴了。但再怎么可疑,医者父母心,这两个年轻人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伤者和病人。 “大夫,您有办法了吗?”七月焦急地问。“他身上的毒,您能想办法解吗?” 怎么会不明白,流火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境地,都是为了自己。他在救下自己的同时,就等于放弃了他自己的生命。就算他是为了偿还当日相救之情,可二者如何相提并论?自己救他性命,只是顺手之劳,而他回报自己的,却是情重如山。 短暂的生命里,何德何能,能够有人如此厚意相待,怎能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抱歉。”孙大夫低声说。“他身上的毒,实在太奇特,我生平见所未见,只能尽力而为,设法压制毒性发作,可……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他看着七月怔怔的表情,心中愧疚之意更深,只是力不从心,也没有办法。 “唯今之计,必须想办法给他找到解药。如果得不到解药……我不能够保证,他还能……” 孙大夫的话没说完,毕竟当着病人说出还能活多久,实在太残酷。但他心有顾虑,七月却全然不管,他看着流火,表情惨淡。 “多久?”七月问:“回答我,你还有多久?” 听到这么直接了当的问话,孙大夫惊得几乎想要捂住七月的嘴,怎么能这样直接问病入膏肓之人这种话呢?但见那自称叫刘火的年轻人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一个月。” 一个月! 他时时刻刻都面对着死亡的折磨,可我却全无察觉。如果今天不是意外发现,是不是要到他死的那一天,我才会明白他究竟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君以厚意待我,我却一无所知。 紧握住拳头,七月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吐了口气。 “好了,摆着张苦脸给谁看呢?”流火瞪了他一眼,显得很不耐烦。“哪个人不会死,我不过早走那么几十年,总有一天大家都要走的!与其到时老死在床上,还不如安安乐乐痛痛快快的死。我现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又不痛又不痒,死也死得轻松,哪就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流火,你……” 七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久久不语。 你不怕死,我却不能让你死。 你还太年轻,还没有享受过真正的人生,就这样死在无界的手中,你真的能甘心吗? 就算你能甘心,我却不能情愿。 ☆、毒,蛊,吻 面对流火身中的奇毒,孙问大夫也束手无策,只有聊尽人事地开了药方后,叹息着离去。 “我不要吃药。” 见七月站在桌边拿着药方出神,似是在考虑抓药的样子,流火忍不住出声抗议了。 “明明知道吃了也没有用,我才不要吃那苦到死的药汁,白花钱又白受罪。” “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七月笑得很勉强。“孙大夫医术高明,或者他开的药能缓解你的毒性也未可知,只要争取到时间,总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没有用的。”流火断然摇头。“这药如果那么好解,大家早就全跑光了。我见过受罚而断了药的人,任凭怎么想办法也没有用,三个月一到,依然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他对上七月悲伤的眼睛,安慰地笑道:“你别难过,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要死就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不要做那些无用功,白白让我受苦。” 他握紧了七月的手,诚恳地说道:“不要露出这样要哭的表情,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要是我亲手害死了你,就算活着,我也不会有舒心的日子过。不如做一次真正想做的事,只要你不会忘了我,我死了也值得了。” 杀手一生,生时为人厌憎,死时黯然无名,或葬于荒野,或弃尸乱坟之岗。倒不如舍命救下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活着有人对自己微笑,死了也有人为自己悲伤,一生不算白活。 七月合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他低低地说。“我不做无用功,让你白白受苦。” 他略一低头,轻轻触了下流火的额头,似是保证,又似是安抚地轻声说:“你放心。” 说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不可对人言说的决心,指下一用力,药方在他手中成了碎片。随后,他深深看了流火一眼,举步走出了房间。 流火总觉得七月临走前那一眼仿佛有什么意思,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一直想要瞒着七月的秘密今天曝了光,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活着有人惦念,死了有人伤心,这一世人,也不算白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还是过着和平日一样的生活。流火一如既往地照料着七月,七月也没有提起一句有关他毒发的事情。只是,有些事即使不说,也无法回避。随着流火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七月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事也越来越重,即使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淡漠,那眼神中深藏的忧郁却是难以掩埋。 和流火在一起的时候,七月如同往日一样平静。但当他独自一人坐在榆树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恍惚。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和往常一样不到二更的时候,流火就洗好准备上床睡了。他刚要躺下,他忽然听到七月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在外响起。 “流火,你睡了吗?” 咦?太阳――哦不现在是晚上,月亮打西边升起来了?流火十分诧异。七月有伤在身,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该睡下并且睡熟了,怎么今晚会来找自己? 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活不长了,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延长和自己相处的时间? 想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只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至于这么煽情吗?流火自嘲地想着,鼻子却不争气地酸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抹,幸亏这次并不是流鼻血,只是眼眶发涩鼻子发酸的正常反应而已。 流火下床去开了门,让七月进来。七月走进房里,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已经脱了外衣,眼下正是一副准备上床睡觉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 “打扰到你了吗?” “没,还没睡呢。”流火在床沿坐了下来,随手卷过被子裹在身上。虽说是春天,晚上也还是凉的,只穿着中衣坐在那儿万一着凉了就不妙了。“有事吗?” 七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有。” “哦,啥事?” “关于你的……解药。” “哎唷。”流火很想哼一声,又不好意思伤七月的心,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别再想了。解药这种东西,只在刀摩手里捏着,但你不可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他,拿刀架他脖子上也不会交出解药。我都认命了,你就不要再幻想了。” 七月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流火对天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逼我救你,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你没关系!” “不是。”七月摇摇头。“我只是,早该想到你身为无界杀手,必定受着难以逃脱的控制。但我却一直没有为你着想,只顾着自己。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却从没考虑过你的苦衷,我……很抱歉。” 他这样说,流火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笑道:“说这个做什么,这又不是做买卖,拿多少钱换多少东西。还是那句话,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怎么想,也没有关系。” “是啊……” 七月低低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天大地大,大不过心甘情愿。所以,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流火诧异地看着七月变幻的表情,他从没有想过原来七月也能露出这样复杂的神色,他还以为他万年不变,不论发生什么事,看起来永远那么平静温柔。 “流火。”七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我……能救你。” 流火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 “我能救你。”七月点了点头。“就算没有无界首领手中的解药,我也能救你,而我打算救你。所以……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害怕。” 他凝望着流火的眼睛,神情温柔却又坚定。 “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流火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他连为七月死都不怕了,又怎么会害怕七月伤害他呢?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害怕。” 但是……你这么神秘兮兮的,到底要做什么啊? 七月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低声道:“这样……很好。” 他抬起手,突然出手如闪电般,点中了流火的几处穴道。流火猝不及防,只觉得身体一麻,顿时一动都不能动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七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轻轻放在床上,让他背靠墙坐着。 “你……你要干嘛?!” 流火身体不能动弹,但还能说话,眼睁睁瞧着七月脱了鞋子也上了床,目瞪口呆。 “闭上眼睛……不要说话。” 七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微微暗哑,带着温暖诱人的气息。流火心中一悸,当他看到七月的脸在自己面前瞬间放大,紧接着唇上一软时,不但不能闭上眼睛,反而瞪得更大! 他他他他他……他被七月吻了! 他被七月吻了! 七月抱住了他,七月主动吻了他! 不过对于接吻这回事,七月似乎不太熟练,流火也是菜鸟一只,两人嘴唇对嘴唇摩擦了好一会,显然都没能进入七月理想中的状态。七月离开他的唇,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会,说道:“牙关咬那么紧做什么,张嘴!” “你……你要干嘛?霸王硬上弓吗?!”流火结结巴巴地说。 “闭嘴!” 七月低叱了一声,又凑过去吻住了他。流火茫然地想着一时要我张嘴一时又要我闭嘴,我到底是张嘴呢还是闭嘴呢? 其实他现在整个人都混乱了,脑袋里乱哄哄的,仿佛有千万个小人在跳舞,搅得他脑子一塌糊涂。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在做梦吗? 七月,这个世上让他最牵挂,最喜欢的人,正紧紧地搂着他,热情似火地亲吻着他。 两人磨合了半天,总算渐渐找到了亲吻的感觉,渐入佳境。身体紧拥着身体,唇紧贴着唇,彼此留恋,气息交融,一时间流火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滋味了。他渐渐忘了一切,身心都沉溺在这异样销魂的甜美滋味中。 流火闭上了眼睛,却看不到七月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冷静。 幽暗的室内,两人紧紧相拥,唇舌纠缠。渐渐的,从七月张开的口中,缓缓吐出一道白气,渡入流火口中。沉醉在亲吻中的流火只觉得一道凉气灌入,不由自主地一咽,那股凉气就顺着他的咽喉直入体内,化作清凉的甘露,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全身。 “唔……” 直到这个时候流火才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七月这时才微微离开了他的唇,轻轻喘息,他睁大双眼,惊愕地问:“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要说话……” 七月的声音从未像此刻这般迷离诱人,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蛊惑。 “闭上眼睛,睡吧。” 浓重的睡意骤然袭来,流火的心就算再意识到不对,却无法抵抗这催眠般的命令,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到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昏睡之中,他仿佛听见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自由了。从今往后,抛开过往的黑暗,去寻找你想要的幸福吧。” “不要再来找我,你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忘了我吧,流火。” “祝你幸福。” “再见。” 沉睡中的人紧紧地闭着双眼,眼角旁,却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泪水。 ☆、刀剑双陨 当流火终于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而那个时候,七月,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七月对他做了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了,那将无界所有杀手性命都操控在掌中的无名之毒已经消失,他真的好了。他不明白七月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是七月用了一种他还不能理解的神秘方法,解去了束缚他多年的枷锁,于是现在的他,是真的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一点也不欢喜?心心念念向往了多年的自由就这样被七月送到手中,他却为什么这么难过? 曾经属于七月的房间,如今空荡荡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可人却已踪影杳然。流火站在门口呆呆看了好一会,迈步回到了院中。 院子里也静悄悄的,老榆树下的躺椅上没有了人,孤零零地摆在那里,唯有稀疏的枝条在风中寂寞摇摆。 他从来没发现,原来这院子会这么安静,安静得令人心悸。只不过,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而已,这曾经充满欢乐的院落,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混蛋。” 热辣辣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流火伸手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音恨恨地骂。“七月你这混蛋!” “你想就这么丢下我,回去过你的好日子吗?没那么容易。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给人亲过呢,你亲了我,你就得负责!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掉!” 他的手抚上了嘴唇,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七月的唇贴在上面的感觉。那种难忘的温热和柔软,吐息间令人留恋的热度与暧昧气息,是一经回想就心跳不已的奇特滋味,既酸又甜,还带着淡淡的苦涩。 他不能再次期待着那个人从晨雾中飘然而来,就像从梦中而来。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回头,他所要做的不是没有希望的等待,而是不屈不挠的追逐。 认准了一个梦,就要勇敢地去追寻。 流火收拾起行李,离开了这所曾经充满家的感觉的小小院落。他要前往京城,因为他想见的人在那里,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牵挂的人。如果没有了那个人,就算身体自由了,他的心也永远不会自由。 一度杳无音信的良王府侍卫长七月,在失踪一个多月后忽然回到了良王府,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 当日司马严续在混战之中抽身跑了,引得良王府侍卫和杀手两拨人马一路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追乱撞,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自己大摇大摆进了京城,直接找上了良王府,真是给了承璧一个天大的惊喜。只这惊喜之后没多久,他便得知七月失踪生死不明。或许在他人眼里七月只是一个区区的侍卫,堂堂良王怎么可能会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但对承璧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一腔喜悦尽数化作了担忧。 七月失踪,下落不明,承璧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音讯。王府中人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只不知葬身何处,谁知一个多月以后人自己回来了,虽然身上带伤,但总算是完完整整一个大活人,承璧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千斤大石落了地。 “太医,七月的伤怎么样了?” 承璧亲自守在一旁,等着太医检查完七月腹部的伤势,便询问道。 “七月统领伤得很重。”太医说:“幸好遇到了良医,伤口缝合得很好,伤后调养得也不错,恢复状况良好,目前已无大碍。只是还要小心,毕竟伤势不轻,一段时间内最好不要做太过剧烈的动作,免得伤势复发。” “那就好。还请太医留下药方,为他调养。” 太医连声答应,承璧命人送太医出去,回头对七月说:“七月,听到太医的话了吗?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待在王府里,什么也不用做,只管好好养伤。” “殿下……” 七月单膝跪地,垂下了头。 “怎么了?”承璧伸手去扶他。“好端端地,下跪做什么。” “殿下,卑职无能。”七月说。 承璧叹了口气,扶起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了他。 “好了,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不必自责。” 七月垂首,低声说:“殿下命我保护司马先生,卑职却有辱使命,幸而司马先生全身而退,安然无恙,否则卑职百死也不能赎罪。如今殿下不但不责备卑职,反而关爱有加,卑职惭愧,无地自容。” “司马先生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承璧摇了摇头,神色严肃起来。“真要追根问底,还是本王连累了你。他们企图劫杀司马先生,并且围杀于你,这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冲着本王而来吗?本王岂会如此糊涂,怪罪于你,落得一个亲者痛仇者快?” 七月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劫杀司马严续的人毫无疑问是良王对头派来的,但流火代表的那一群刺客,似乎却与良王无关。听流火后来跟他说的那些情况,他感觉倒像是只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他不知道如果真是冲着自己,到底是何时引来的仇恨。但这话说出来,良王未必会信,他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受伤获救,良王自然再三追问前因后果。七月既不能欺瞒他,也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只好隐去了流火的真实身份,说是被昔日结识的江湖好友仗义相救。在他的叙述里,流火俨然成了一位游戏江湖的不羁剑客,重情恣意,不图荣华富贵,只愿自由自在,委婉地断绝了良王想要赏赐招揽的心。 宫廷,庙堂,江湖,从来不是毫不相干的。 江湖历来风起云涌,英雄辈出,而这其中,投身庙堂,为官府效力的高手并不在少数,有些武林中的门派组织,更是和官府结成了某种同盟,各取所需,利益交换。 表面上,常有人指摘侠以武犯禁,庙堂对于江湖颇有微词,但私底下的来往却从来不少。良王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谁的手下没有或明或暗地拥有武林势力?良王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害怕皇帝忌惮,做得更加低调。 当然,真正的绝代高手是不会愿意为人招揽,甘做皇室鹰犬的。目前江湖上风头最盛的两大势力,一是无双城,一是藏剑阁。无双城主荀青麟是位绝代刀者,以“驯刀者”为名,而藏剑阁阁主寒山雪剑术卓绝,有“驭剑者”之名。这两人一刀一剑,并列一代宗师,却都离奇地在七年前失踪,不知下落。 有人说,荀青麟和寒山雪其实都死了,他们的江湖名望太大,势力也过大,不为朝廷所用,便为朝廷所忌,因此秘密策反了他们的亲信,将这两位宗师级的绝代高手暗算而死。失去了荀青麟与寒山雪,无双城和藏剑阁便不成气候,只是势力较大的江湖组织,不足为患。 传言不知真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在七月的心中,或许,这一切都是真的。 刀剑双陨的背后,隐约显现出的,是那个人的手笔。 那个人,他野心勃勃,这一切,仅凭他自称的名号,就能初见端倪。 白王,昭然若揭的野心。 如果说刀剑双陨,真的是白王所为,七月并不觉得惊奇。因为那个人,是不会容许这世上有任何过于强大的,却又不能为他所用的力量存在,那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无论能不能成为现实的威胁,也一定要消灭。光明正大的正面对决或许不是对手,但论到种种阴暗诡谲,见不得光的龌龊手段,在这世上又有谁能胜过他。 关于流火的存在,七月了解良王的心思,但他更了解流火。流火诚然是有真本领的,而且还非常年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是他的那种个性,实在是只适合混江湖,绝对不适合庙堂。他甘愿舍命来救自己,恩深意重,自己却没有办法报答他,让他自由高飞,是七月能够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听过七月对“好友”的描述,良王虽觉得不能招揽有些可惜,但他手下也并不是就缺这么个人。高手这种东西,固然多多益善,但少一个两个却也无关紧要。要不是那是救了七月的人,也未必就能吸引良王的兴趣。不管怎么样,七月能够死里逃生回来,流火功不可没,良王的兴趣,或许更多的集中这一点,关于流火本人的实际利用价值有多少,其实并不真的有多放在心上。 ☆、无情无心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司马严续来了。 “原来殿下也在这里。”司马严续一进门,看见承璧在场,躬身行礼。“先生不必多礼。”承璧连忙伸手相扶,笑道:“先生也来看望七月?” “是。”司马严续笑着说:“七月统领无事吧?” “太医说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司马严续笑道:“殿下,微臣刚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后院有些许喧闹,不知是不是起了什么纠纷,殿下您要不要过去处理一下?” 承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情知司马严续这是明着打发自己走,大概是想单独和七月谈谈,嫌他这个主上在这里杵着碍事?只不过明知司马严续就是赶人,他也没办法,只好再叮嘱几句七月好好养伤的话之后,被自己属下嫌弃的主上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去,处理那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后院纠纷去了。 眼看着承璧走了,司马严续径直拽过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对七月说:“前段时间统领大人杳无音讯,一想到统领大人是受我连累,才会身陷险境生死不知,就无法不耿耿于心,现在看到统领大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这颗心总算得以放了下来。” “劳先生担忧,是卑职之过。”七月低头回答。 七月也明白所谓的后院纠纷,恐怕只是司马严续打发良王走的借口。良王律己甚严,治府严谨,他在良王府服侍了近十年,从来就没听说闹过什么后院失火的事,怎么今天突然就起风波了?司马严续打发走良王是想做什么,是和自己单独有话说吗?但他不知道司马严续想和自己说什么,对司马严续这个人他完全不了解,摸不着此人的想法,只有小心在意,谨言慎行。 司马严续摆了摆手,说道:“我么,也就算了。但统领大人可知你失踪后,良王殿下有多么担心。我也不怕对你说句实话,在此之前,司马严续从没有想过堂堂一位亲王,居然会如此关怀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卫。而且,并不是收买人心的市恩,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与牵挂,实在难得。” 七月愣了好一会,才勉强回答说:“殿下,是一个好人。” 司马严续听了这话,瞧着他意味不明的摇摇头,笑了笑。那笑容不知怎么,让七月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只得低眉睑目,静候下文。 看着眼前这年轻人垂首低眉的模样,司马严续暗想,这个良王视为股肱的心腹侍卫长,单看外表竟是意想不到的温和顺从,似乎是很容易摆布的,但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却是传说中的大内第一高手。常言说人不可貌相,那么,七月这个人,真的就是外表看来的这样温顺吗? 他想起与良王谈及七月时的一番对话,他能够看出,良王的确是极为信赖与欣赏七月的。这个跟随他多年的贴身侍卫,曾为他挡过好几次死劫,虽经几番险死还生,不过也因此赢得了良王的信任。良王不是刻薄寡恩的人,七月曾经立过许多的功劳,彼此又算得上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这对主仆之间怎么样应该也是情义非浅了,但从良王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似乎是他一直有心厚待七月,而七月的表现,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虽不能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怎么看也是疏远有余亲近不足,若即若离的态度令人困惑。 “或许七月统领只是个性使然,殿下厚爱有加他心里自然感激,但怕受宠遭嫉,才不敢逾越了份际,也是他做人谦卑,恪守本份。” 司马严续记得良王当时茫然的摇头,并不赞同他的意见,而是有些困惑地说道:“七月一直都很本份,只不过说到这个,本王总有种感觉,他并不是害怕恩重遭忌,而是真心不想要本王的赏赐,以及……” 后面的话良王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依稀觉得,似乎七月为他效忠,只是履行职责,并没有半点私人感情在里面。虽说侍卫对主上本来也只要尽了义务就足够,原本就不需要有什么私人情谊,但放到七月身上,却总觉得不该那么天经地义。 良王对七月的宠信是有目共睹的,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王府侍卫长,信任有加。换做其他人,能得到主上如此的器重赏识,早就应该感激涕零,誓言忠诚,至死弥他。可良王回想起来,竟然不记得七月说过类似的话,他尽职尽责,从不有所懈怠,舍生忘死,甘愿为他搏命,但却似乎,从未说出忠诚的誓言。 流血受伤,出生入死,十年主仆,形影不离,若说从未建立起半点感情,纯粹就是尽职而已,实在是太凉薄了,良王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但反观七月,却似乎真的只是公事公办,他的忠诚与守护,只是他的职责所在,这其中,并不存在私人的情义。 这个沉默隐忍的年轻侍卫,难道是没有心的吗?这话良王没说,司马严续却似乎能够了解,于是笑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很有趣了。”司马严续说:“殿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那微臣就直说了。依微臣看来,七月统领这个人,要么真的是太过老实,要么就是心思太重,再或者,二者皆有。” 承璧看了他一眼,他当然明白司马严续在说什么,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不,这不可能。” “殿下真的如此信任他吗?” “先生……”承璧的眼中掠过一丝难言的悲凉。 “我怎么能不信任他呢?他名为侍卫,却可以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来他对我一直尽心尽力,要是没有他,我恐怕早就死了。我不能相信自己的兄弟手足,但我,想要相信他。” 生在皇家,即使是兄弟至亲,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如同仇人。良王能够相信,想要相信的人,又能有谁呢?外人只看到那金碧辉煌的荣华富贵,又有谁知富贵背后的冷酷无情,实在可悲。 将思绪拉了回来,司马严续将目光重新投向七月,说道:“你说错了,统领大人,你应该说,殿下是一位好主上,而不是好人。” “这……有何不同吗?”七月轻声问。 “当然不同。好人未必是好的主上,好的主上也未必然是好人,但好人哪里都找得到,可对臣子来说,有一位好主上,是最困难的,也是最有意义的。” 七月怔了怔,司马严续的话说的太直白,他原以为这人既是谋士一类人物,说什么话应该都要先拐上几个弯才对,就好像他所见过的那些大人一样,说话从来都是高深得很,好像谁先把话说白了谁就先输了一样,没想到这位司马先生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让他一时半会都有些不适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良王殿下是一位好主上,身为皇室中人,重情重义这一点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缺点,但对我来说,却是极为难得的品性。”司马严续严肃地说:“我已奉良王殿下为主,此后一切所作所为,皆为殿下谋划。统领大人既是殿下倚重之人,想必也与司马有一样的想法,不希望殿下身边有任何不安定的存在,是也不是?” “是。” 七月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司马严续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也笑了起来。 “既然统领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在下十分欣慰。统领大人是殿下的心腹爱将,日后你我文武二人同在殿下身边,正要精诚团结,司马严续在这里请统领大人多多关照了。” “不敢。”七月低声说:“先生叫卑职七月就好。卑职一介武夫,不懂什么道理,他日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风流一曲十里香 七月回到了王府,在身体渐渐恢复健康的同时,也回到了从前那种压抑沉郁的生活中。与流火曾经有过的那段逍遥日子悄然远去,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个黑白的梦。 忘了吧,那偷来的短暂时光。幸福不会属于他,自由也不会属于他,他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地生存下去,直到命运终结的那一天。 但至少,那个人自由了。他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但那个和他有着相似命运的人,却终于能够挣开束缚,得到他渴望的自由与幸福。 “王八蛋,死没心肝的混蛋!” 在客栈的房间里转了一百零八圈,骂了至少一千零八十遍,要是骂人能管用,估计那个人的耳朵现在该像是被火烧了。流火愤愤地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照理说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已经近在咫尺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思念过后,他的火气却越发的大了。 一想到那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丢下他就跑了,这么的无情无义,自己却还巴巴地跑到京城来找他,流火就觉得心情很不爽。可再不爽也没办法,他很清楚地知道要是自己不来找他,七月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去找自己的,除了自己送上门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流火重重地往后床上一倒,胳膊枕着后脑勺,望着帐顶发呆。 这家客栈是他特意找的,离良王府最近的一家,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但他要想见到七月,却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他来京城已经好几天,绕着良王府也转悠了好几天,进进出出,都没有看到七月的人影。即使良王出行,随侍的护卫中也看不到他。 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是,良王侍卫长七月重伤在身,所以良王体恤下属,让他在府内安心养伤,养伤期间不必管事,静心调养。 知道七月没事,回去后没有受罚,似乎良王还相当关心他,流火稍微放下了一点心,看来良王对七月,真的是挺好的。但放心是放心了,那想见七月的心情,却越发强烈。只可惜一墙之隔,阻绝了他的思念;高墙之内,那个他所思念的人,也不会知道他的思念。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知怎么,流火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两句诗来。诗刚一冒出来,他立刻一阵恶寒,急忙呸了两声,把这个荒诞无稽的念头驱逐出去。 怎么搞的,会想到这两句诗来。那家伙可不是高墙大院里深闺紧锁的姬妾,他流火更不是望穿秋水的怨夫,都想到哪里去了! 但是……还真不比那好多少…… 如果七月始终呆在府里养伤不出门,他不是不可以上门去找他,只要良王府那看门的愿意给他传话就行,但七月愿不愿意见他可不一定。一想到七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流火还真说不准这家伙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只当从来不认识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流火就很是不爽,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偷偷潜进府内,直接找到本人。可良王府不是随便就能进出的地方,整座府邸禁卫森严,万一行踪暴露,被当成刺客就麻烦了――虽然他的确当过刺客。 再者说了,明明是他不对,凭什么要我冒那么大的险翻墙进去,我偏要他自己出来见我! 流火赌气地坐起来,下定决心如果不是七月先出来见他,他绝对不要进去找他,不然总让他觉得,他又输了一城。 决心是下了,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七月来见他?那人连他来了京城都不知道,又怎会未卜先知晓得他在哪里,跑出来找他。 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这天下午,七月午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发怔,四周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连风声都听不见。 寂然无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自从他升任王府侍卫统领以后,就不住群居的侍卫房了,有了自己的单人房间。如今受了伤,承璧更加吩咐众人不得随意打扰他,要让他静心养伤。他生性也不喜闹,喜欢安静,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空虚。 没有人在他身边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就会露出大大的笑脸,笑嘻嘻地说:“醒了?”然后绕着他说这说那,哪怕他一句话都不回,都绝不会冷场。可如今,在这个春日的下午,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看着夕阳的余晖折射在屋檐上,无比的安静,却又无比的寂寞。 他从床上坐起,将手插//进头发里,垂首坐着出了会神,随即穿衣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咦,头儿?” 侍卫房里有几名刚刚换岗回来的侍卫,铁武也在,大家正准备结伴出去喝喝小酒找找花娘,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见七月从外面走进来,倒是意外的惊喜。 “头儿,你的伤好了?” 几名侍卫纷纷围了上去,问长问短,铁武一旁打趣道:“你可算是出来了,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再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兄弟们都要以为你要跟司马先生一样,改行当军师了!” “那哪能呢。”七月苦笑着说:“我这连书总共都没读过几卷,还当军师?别拿我打趣了。我也不是不想出门,实在是殿下不准出门,王命难违。” “殿下那也是为了头儿你好啊!”铁武摇着头说:“我听司马先生说,头儿你这次伤得可真不轻,肚子上都让人开了一个洞!要不是遇到救星,命都没了,所以头儿你还是应该听殿下的话好好养着才对,可别到处乱跑,不然伤口裂开就麻烦大了!” “哪有那么严重,何况现在,我的伤早就已经没事了。”七月叹了口气。“我也实在是闷得受不了了,再这么在屋里呆下去,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是吗?”一名侍卫伸过手臂,大手拍了拍七月的肩膀。“咱们正要出去找个地方喝酒,头儿,你既然来了,要不要一块儿去喝上几杯散散心?” 一听到出去喝酒,七月眼睛为之一亮,但y即他又想起了什么,颓然泄了气。 “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是不去了……我戒酒了。” “戒酒?”铁武很是吃惊。“你不是最能喝酒的吗,什么时候想起戒酒来了?是不是因为受了伤,大夫不让你喝酒?” “也不是……”七月搪塞地说:“受伤以前,就戒了。我觉得,酒这东西,容易误事。咱们当侍卫的,误了自己的事还好说,误了王爷的事就该死了,所以,还是戒了的好。” 听他这样一说,侍卫们信以为真,一个个都大为惋惜,摇头不止。 “虽然头儿你说的有道理,但咱们当侍卫的,不也就是找找女人耍耍钱喝喝酒这些乐子?你又不爱找女人,又不爱耍钱,现在连酒都戒了,这日子过得还有啥意思啊!” 七月说自己戒酒,本来就底气不足,侍卫们这样一说,更加觉得没底气。他本是静极空虚想过来找人说说话,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回侍卫房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禁得住诱惑不和大伙儿一道出去喝酒,但只要一出这道门,那前几个月的酒就算是白戒了。因为他本来没有十足的决心戒酒,只是那天因为迷恋“风流”酒的香气而多停了一会就撞上信王,要不是流火出现解围差点不知如何收场,才让他起了戒酒的心,但这戒酒的意志力,实在算不上有多么坚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七月想要赶紧走人,免得戒酒功亏一篑的时候,忽然,他闻见了空气中飘来一种极其熟悉的,格外诱人的,美酒的芬芳。 ☆、愿者上钩 这种独一无二的馥郁芬芳…… 是“风流”! 哪怕刚刚还在说着酒能误事要坚决戒酒,在站到这香气的时候,七月的酒虫还是不争气的被勾上来了。而这么明显的酒香他闻到了,大家自然也都闻到了。这帮侍卫哪一个不是酒国英豪,一个个被这酒香勾得眼冒绿光。 “好香好香!哪来的酒味,这么香!” “是哪个家伙在外面偷酒喝,这么一等一的好酒藏起来自己喝也不跟大伙沾沾光,真太不是东西了!” 众人群情愤然,气势汹汹地全体出门,要找到那偷喝好酒没有分享精神的混蛋算账。 “喂,是哪个王八蛋在偷酒喝!快给老子滚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味儿不像是府里面的,倒像是……墙外面飘进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 “走,去看看这酒味到底是从哪来的!” 众人一哄而出,连带着本来想走的七月,也稀里糊涂地和他们一起出了王府。 良王府的高墙之下,衣着朴素的少年手里拿着酒葫芦,一边绕着王府的墙根溜溜达达的晃悠,一边将葫芦里的酒沿着墙根一路慢慢倾倒,弄得酒香四溢,那香气一个劲地往墙里飘。 没错,这衣着朴素的少年就是流火。他在想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算不算馊主意的主意,那就是用这葫芦里装的酒来钓七月出来。 至于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么……只好替知白楼的酒家拭一把伤心之泪了,藏有“风流”的酒窖又一次惨遭洗劫。可怜知白楼的掌柜在经过第一次的洗劫之后已经重金加强了防盗措施,但这些措施或许能防住一群真正的贼,却防不住一个顶尖级别的杀手。 七月这个看似生性淡漠的人,对“风流”的特别喜爱,实在令流火印象很深刻。那时他暗暗观察了七月那么久,也没有看出他喜欢什么。王府的侍卫们不当差的时候爱做的无外乎几件事,上青楼,逛戏园,进赌场,下馆子,可七月似乎样样都不沾。要不是那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他居然还好酒,尤其是好这种名叫“风流”的酒,差点都以为他清心寡欲得能当和尚了。 于是流火想来想去,决定再跑一次知白楼的酒窖,偷得好酒来勾引七月。他想得很天真,认为既然七月这么喜欢这酒,闻到酒香一定按捺不住会出来看个究竟,却没有想到,王府里好酒的可绝不止七月一个。他这单蠢的“好”主意外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乱倒百两银子一坛名酒的暴殓天物行为,居然起到了作用,真的引来了他想招引的人,但与此同时,也引来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其他酒鬼。 “在那儿!是那个小子!” 一看见酒香的来源,众人大哗。 “居然把这么好的酒沿着墙根乱倒,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真是太混蛋了!” 七月和铁武等侍卫经不住酒香的勾引,一起出来来查找香气的来源,不料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大吃一惊。过度的震惊之下他一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只这一闪神,对方已经发现了他,毫不犹豫地朝他的方向拔腿就跑了过来,这时候他就是想赶紧转身就撤,也来不及了。 “喂!老哥!” 用这不靠谱的方法守株待兔到现在,总算天不负我真的勾出来了想要见的人,流火一眼就看见了七月,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扯开了嗓子大声喊叫,并且热情地对着七月不停挥手,一派久别重逢的惊喜。他闹得这样大的动静,身边又都是侍卫兄弟,七月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只得打消了脚底抹油的念头,尴尬地看着流火以一种近乎欢呼雀跃的姿态奔跑了过来。 我去,至于这样吗? 热情洋溢的姿态,阳光灿烂的笑容,但是,未免也灿烂的过了头。到底这少年杀手的真实心情,是真心的想要给他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还是想恶狠狠地踹他一脚,七月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谱。 “老哥?”铁武吃惊地看着一路挥手跑向这边的流火,转头看向七月。“他好像是在跟你打招呼。头儿,原来你认识这小子?” 见到流火,要说七月一点都不感到喜悦,那是自欺欺人。但更多的,却是想要逃避。他早已身陷漩涡,无处可逃,但流火原本与这一切都无关,他不想将流火也卷入其中,所以才不辞而别,甚至动用了一点非常人的手段,希望和他再不相见。可是,他的手段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流火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把他忘掉,并且主动找上门来。以他对流火的了解,如果他说不认识他,他不敢想象这恣情任性,迎风炸毛的少年刺客会是什么样的激烈反应。 既然已经来了,想要逃避也没有用,只能面对。七月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他是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一次遇险,就多亏他救了我。” “原来救了你命的那位少侠就是他?!”铁武大喜。“那可真是要好好认识一番!” 说话间的功夫流火已经冲到了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盯着七月,脸上笑容灿烂,目光却很凌厉。七月不自觉地转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可算是见到你了。”流火一边在笑一边却在磨牙。“要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我的好老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你可真对得起我呢!” “你……你怎么来了。”七月低声说:“不是让你别来找我的吗?” “我怎么不能来了?”流火生气地大声说:“我知道你是王爷家的大侍卫长,怎样,王爷家的大侍卫长就了不起啊?在外面的时候和我称兄道弟,原来一回到京城,我这江湖上的草莽,就高攀不上了吗?” 流火这样的指控,让铁武信以为真,他是有话藏不住的那种人,虽然七月是他们这些侍卫的头领,可现在觉得他这事办得不地道,还是忍不住要当面说出来。 “头儿,这可不像是你啊!这位小兄弟虽然是江湖人,人家可救了你一命,如今还大老远地来看你,你不但不高兴还板着一张脸,这可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是,我……不是。” 七月既不好说流火这根本就是在诽谤,也绝不能认了这不讲义气的罪名,只好说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王府不是寻常地方,我身为侍卫,怎么能贸然将江湖上的朋友引进王府,这要让大总管知道,就不好办了。” 铁武瞪大了双眼。“那个老家伙,他找茬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什么时候理过他?” 七月摇了摇头。 “我不理他是因为他无事生非,但若是真坏了王府的规矩,就不好说了。毕竟他是王府总管,这些,本来就是他管的。” 铁武重重地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七月是良王驾前的第一心腹爱将,年纪轻轻就成了王府侍卫长,这的确招来很多人的眼红嫉妒,纵不敢当面说,却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而这些犯红眼病的人中,也包括了那位王府大总管。他是当年皇帝从宫中拨来的内侍,总认为自己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侍候良王到大的,良王的心腹排第一的理应是他,却被个毛头小子给抢了风头,心不甘气不平,于是有事没事总想要给他使绊子,似乎不敲打敲打这过于年轻的侍卫长,就心理不平衡一样。但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侍卫同伴却深深地了解,王府侍卫长这个职位,绝不是凭着什么逢迎媚上就能当的,这是真刀真枪,真正刀头舐血的差事,一不留神就赔上了身家性命。 这些年,要不是有这位年轻的头领在,他们这些侍卫,能不能平安地活到今天还未可知。侍卫们十分清楚他们这位年轻统领的重要性,自然也看不过眼别人欺到他头上。只是七月性情淡漠,对于那些风言风语只当没听到,就算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仗着有几分脸面就想拿捏他,他也不理不睬,反正他王府大侍卫长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予理睬,也没人真能对他怎么样,只能自讨无趣。 ☆、侍卫们的欢宴 他自己不惹事,也约束着侍卫们不准惹事,不然的话,以那些侍卫的性子,早就把那使绊子的家伙给痛揍一顿了,但心里的不服气,并不会因为七月不准他们惹事,就不存在了。 “他是大总管,你还是大统领呢,谁怕谁啊?头儿,我知道你这个人,习惯了小心谨慎,能不生事就不生事,但你好歹也是咱们王府的大侍卫长吧,又是王爷最器重的人,别见到谁都让三分,平白倒了咱们王府侍卫的旗枪。王府是有规矩,但来一两个朋友看看你又怎么了?咱们这是侍卫房,又不是王府后院,哪里用得着小心到这个份上,都是一群光棍汉,谁还怕谁冲撞了谁?” 并不是所有的侍卫都敢像铁武这样当面说七月的不是,但毕竟七月平时和大家关系都不错,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流火那葫芦里装的酒真是迎风十里香,如今近距离的闻着,更是令人垂涎三尺,巴不得把流火哄高兴了,把葫芦里的酒拿出来慷慨分享,好安抚安抚那蠢蠢欲动的酒虫。 “就是啊统领,咱们良王府虽然规矩大,但王爷一向礼贤下士,又特别看重统领你。王爷要知道少侠救过统领你的命,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你?” “少侠千里迢迢来看你,再怎么说,也该请人家到侍卫房歇一歇。再去叫厨房好好地做几个菜,大不了多给点银子,怎么也不能怠慢了朋友啊!” 众侍卫你一句我一句,直说得七月晕头转向,简直觉得如果自己不让流火进王府坐坐,那就是罪大恶极了。流火甚是得意地瞧着七月,对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暗示意味极浓。 七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只好说道:“你来一次也不容易,那就跟我进去,到侍卫房休息吧。不过……王府不是等闲所在,你只好呆在侍卫房,千万不能四处乱跑。不然惹出乱子来,我也保不了你。” “我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别人。”流火说:“只要你在跟前,我到处乱跑做什么?” 七月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好,跟我来吧。” 因为流火的缘故,原本打算去酒馆的侍卫们都不出去了,大家一起挤在侍卫房里,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厨房的菜还没有送上来,酒都已经喝过了一巡,葫芦里的酒虽然被流火糟蹋了不少,幸好这葫芦超大的,酒还剩下不少。对着“风流”勾魂摄魄的香气,七月也不用再想戒酒的事了,纠结了一通之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在满怀罪恶感地喝下了第一杯之后,就彻底自暴自弃,来者不拒了。 菜终于送了上来,几个大盘子摆在桌子中央,冷的是卤味拼盘,热腾腾的是刚出锅的菜肴,有鱼有肉,荤素俱全。本来没有下酒菜大家也喝得很欢,这冷热佳肴送上桌来,众人兴致更是高涨。流火像是众星捧月一样坐在中间,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天,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使得本来对酒压根不感兴趣的他,这时也觉得喝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滋味。 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热闹的生活,杀手多半都是独往独来,纵然结伴执行任务,也不会有这样纵情恣意的时候。 这样欢畅的感觉,真好啊。 于是,流火忽然觉得以前自己的日子过得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他有点想不通了,以前自己怎么会以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作为人生最大的目标的?就算成了天下第一的杀手,又怎么样呢?依然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人生全部的意义就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要别人的脑袋,招人恨顾人怨,造孽无数不得善终,连想痛痛快快地喝场酒,都找不到朋友作陪。 “流火兄弟,你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吧!”铁武已经喝得脸色通红,大掌用力拍着流火的肩,夸奖说:“能从刺客手里救下咱们头儿的性命,想必一定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了!” 流火的酒也喝得不算少了,但脑子还勉强维持着清醒,晓得这是在王府,不是在那小院,身边也不是只有七月,还多了一大群王府侍卫。说话之前,都要先过一下脑子,不能肆无忌惮地胡说一气。 “哪里哪里,铁大哥夸奖了,其实我的功夫也就一般而已,能救到老哥只是凑巧捡了个漏,算不上什么高手,说起来,还是老哥自己命大吧!” 七月正闷头喝着酒,反正不喝白不喝,再苦闷也不能改变现实,还白白浪费了眼前的好酒好菜。这时听到这任性飞扬的小子居然还知道谦虚,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什么,铁武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谦虚,流火兄弟太谦虚了!来,铁大哥敬你一杯!” 酒杯满上,流火一仰头,豪爽地将酒一饮而尽,完了还意犹未尽,大呼小叫地吆喝着再满上。大抵酒这东西,刚开始喝的时候是别人灌,等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是自己灌,流火现在就基本上已经到达这个境界了。 “流火,你少喝一点,这酒的后劲大。” 看见流火的样子,七月觉得有点不妙,急忙伸手按住了流火端酒杯的手,又对众侍卫说:“你们也别再灌他了,再喝下去他就要醉了。” 他以前从没见过流火喝酒,现在看他喝酒的这个态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常喝酒的。一时兴致高昂喝醉了都是小事,耍起酒疯那才是大事,他又不知道流火的酒品到底如何,万一闹腾起来,这可是在王府,惹出什么事来后果就不堪设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了。 “小看我,我才没那么容易醉!” 喝酒的兴致被打扰了,使得流火十分不满,“啪啪拍”地用力拍打着七月的手,抗议说:“我告诉你,就这酒,有一回我喝了整整这么一坛!都没有醉!就是第二天头痛死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除了七月。他现在不仅是手被拍得生痛,连带着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如此昂贵的酒,到了他手里不是洒给了土地爷,就是当白开水似的猛灌。拿着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酒这样胡乱糟蹋,当杀手果然比较有钱吗?!再想想他自己,好歹也当到了王府的大侍卫长,职位相当不低了,可要买这么一坛酒,就算不至于买不起,那也是奢侈得让人肉痛的天价。这样一比较,真不知道是流火入错了行,还是他自己入错了行。 不过,七月怎么也没料到这酒根本是对方不告而取来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一干王府侍卫就成了销赃的同谋。 “头儿,我看这流火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铁武凑近了七月,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看这流火兄弟,应该是投奔你来的吧。反正王爷身边得用的人也不算多,他既然有本事,你要不要去和王爷说一声,把他留下来?” 七月一惊,急忙摇头。 “这不行。” 他说:“流火在江湖上漂泊多年,早就无拘无束惯了,可是王府的规矩众多,他根本适应不了。就算他本领再不错,在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呆着,不但会给王爷添麻烦,也会害了他自己。” 看着脸色红扑扑的流火,七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生存方式,而我们却和他们完全不同。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我们的一切却都和王府息息相关,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和他即使有结义之情,终究不是一路人,他自由自在地活着,又何必将他卷进这朝堂的漩涡。”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了七月的话,铁武的兴致也有些低落下去。“他大老远地来京城找你,就只是来看看你的吗?我怎么觉得,他很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呢?” 流火绝对不是单纯只来看望自己,然后就会乖乖走人的,七月知道。但无论怎样,他也不能让流火留下来。他的身边危机重重,自身尚且难保,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流火一旦陷了进来,真的只会害了他。他已经摆脱了无界控制杀手的奇毒,就应该放下过去,好好地去过他要过的好日子,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呢? 众人正喝得高兴,忽然门帘开了,忻忻然走进一个人来。 “哎哟,什么味儿这么香?” 一众侍卫吃惊转脸,就看见那羽扇(无)纶巾(有),一派飘逸洒脱气质的儒士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慌忙站起身来。 “司马先生!” ☆、前世冤孽 用力嗅了两下,司马严续两眼放光。“老远就闻着这一股香气,原来是统领你和兄弟们偷偷在这里喝好酒。我说大侍卫长啊,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理当同甘共苦,这有好酒喝也不叫上我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一遇上司马严续,七月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讷讷地说:“先生请坐。” 司马严续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瞧着站成一圈的众侍卫。“大伙都站着干什么,来来,坐,都坐,不用这么拘束嘛!” 众人都有些拘谨地重新入了座,流火坐在七月身边,一时也不好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还没等他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司马严续已经先注意到了他。 “咦?这位小兄弟,看着有点面生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兄弟似乎不是我们良王府里的侍卫。”说着他来回扫视着众人,笑着问道:“是你们哪一位的朋友吧?” 七月吃了一惊,想不到司马严续如此利眼。要知道王府侍卫数以百计,而他才来了多久,竟然能一眼认出流火不是这几百侍卫之一,不说他是否真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只是这份认人的记性就令人可畏。 “是我……他是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七月只好说道:“特意来京城看望我。” 铁武也连忙说道:“这位小兄弟是统领的救命恩人,这次统领遇险,就是多亏了小兄弟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他就是救了七月的人?!” 司马严续两眼放光,盯着流火追问道:“敢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在江湖上是何名号?早就听闻七月说了江湖朋友救他的事,一直不知是个怎样的江湖名侠,原来如此年少。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呃……先生客气了……我叫,流火……”流火结结巴巴地说。不知怎的,他总觉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让他有种被饿狼盯上的小肥羊的感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无名小卒一个。” “谦虚,一定是谦虚!”司马严续大力拍着他的肩,十分的热情,十分的自来熟。“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那可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放到江湖上已经少有对手,所以能把他逼到绝境身受重伤,当时的情况必定十分凶险。你能从那样凶险的危机中救得了他,那必定也是人中的龙凤。就算现在默默无闻,将来也必定是大放异彩,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 流火完全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良王府的人说他救他的事,听到司马严续这样说,不由瞥了七月一眼,正好七月也向他看了过来,遗憾二人虽然四目相对,却没有心灵感应,他压根就不晓得七月到底是怎么掰的,只好就着刚才的说辞蒙混过关。 “我救他这回事,其实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厉害。我不知道七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当时的情形,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在那些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把他带走了,就像捡了个漏一样。所以说起来,还是他自己福大命大。” 七月淡淡地一笑,流火这话说是半假,却也半真。至少“措手不及”四个字,他说的是完全真实,谁能料到前一刻还是同伴的杀手,下一刻就背着猎杀对象逃之夭夭了呢?只是这些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实话实说的。 “流火少侠,难得你年轻轻轻,却如此谦虚。”司马严续摇着头笑着说:“不过,你知不知道七月统领是我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你救了他一命,若拿到王爷面前去,那就是大功一件,必有厚赏。你就,真的不想要点什么吗?” 他的话里似有深义,流火起先还没回过劲,但看见司马严续若有所指的目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张漂亮的脸渐渐地胀红了。 “我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王爷的心腹爱将,但我和七月的事,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拿去邀功讨赏算是什么?没错,我是江湖草芥,他是王府大侍卫长,所以我和他交往,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吗!” 七月神色一凛,瞪了他一眼。 “流火,不可对先生无礼。” “哈哈哈哈哈!”司马严续大笑起来,摆着手说:“无妨无妨,流火少侠心直口快,果然是性情中人,我很欣赏,七月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七月能看出,司马严续对流火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心里有些烦恼。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流火卷进自己深陷的这潭浑水中,否则当初也不会不辞而别。但流火却执着地找到了他,他该怎么办呢? 幸好司马严续没有再盯住流火说些什么,而是和大家一起你争我抢地喝起酒来。几杯酒下去,酒盖住了脸,众侍卫也渐渐忘了尊卑之别,没过多久就打成了一片,兴高采烈地浑然忘我了。唯有流火,在酒劲上涌的时候还不忘看着七月,发现他的脸上虽然带有微笑,眼中却有着不容错认的忧郁。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难言的忧郁。可是,他在烦恼什么呢?他是良王的大侍卫长,深受良王器重,所以他是为了良王的储位之争而担忧吗?这应该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流火却总觉得,令他忧虑重重的,并不仅仅是如此显而易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他,让他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的释怀。 这一顿酒一喝就喝到了天黑,流火剩下的“风流”酒被喝了个精光,又拼上了几坛其他的酒众人才算尽兴。司马严续打秋风打得也心满意足,心情大好的他在临走之前豪迈地拍着流火的肩膀,要他今晚就别走了,难得来王府一趟,就在府里过夜吧,大总管那里由他去打招呼。本来以七月王府侍卫统领的身份来说,招待个朋友也不算过份,只是一来他生性谨慎不愿逾越,二来也确实不想去跟王府总管打交道,听着那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腔调就头疼。现在司马严续既然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他也就不用再操心,就让先生去折腾吧。 七月一路将流火架到自己的房间,这一位早就酒意上头,走路都在打飘,偏还极不老实,一路闹腾,害得扶他的七月累个半死,说是扶,比背着还要吃力。要不是觉得实在不好看,七月简直想把他直接扛回来算了。 “哎哟,好大的床!” 一进房间,流火一头就扑倒在七月的床上。他倒在床上还不老实,抱着枕头一个劲地翻来滚去,大加赞赏。 “不愧是王府的大侍卫长,连床都这么大!三个人排排睡都绰绰有余吧?只给你一个人睡,真是太奢侈了!” “床大,不好么。”七月说:“反正你睡觉也不老实,不想被你蹬下去。” “胡说,我什么时候蹬过你?” 流火很不服气,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眼看枕头被他压得都严重变形了,七月赶紧将枕头从他手里抢救出来,塞在他的脑后。“别揉了,揉坏就没有枕头了!” “不会吧,你就这一个枕头?”流火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吃惊地问。 “有两个,这个给你用,我再找那个出来。” 七月打开柜子,找出备用的另一个枕头,用力拍松,扔到了床上。他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也没个正形的流火,叹了口气。 不见的时候无法不想念,真见到了又觉得好生头痛,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世冤孽吗?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打水。” 打来热水,七月认命地服侍这小祖宗一样的小醉鬼刷牙洗脸加洗脚,洗漱完了还得给他梳头。这家伙的头发也不晓得是怎么整的,乱糟糟的好像顶着一头鸡窝,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一直不顺眼到了现在。这种造型诚然是有江湖豪客的风范,但七月只觉得,也未免太有江湖风范了,简直野鸡立鹤群,和这王府的严谨矜贵氛围完全格格不入。刚一想到这里,七月忽如醍醐灌顶,顿悟难怪司马严续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王府里的侍卫,原来如此!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当时心绪紊乱没空细想,未见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是司马先生的记性真的就好到这个地步,几百个侍卫人人都认得。这么一想,七月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已经叫人摸了底去也没办法,虽说只是半真半假的底。流火头发乱且不说,且还毛糙,一点都不顺,他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总算给这小子把一头糟毛梳理通顺,披散在了肩上。 “好了,把外衣脱掉,先睡下吧。” 流火脱了外衣扔在椅子上,七月弯腰准备去倒水,不料流火并没有听话地躺下,忽然直起身,从背后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 “七月……” 七月猛地一怔,流火搂紧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亲昵地蹭来蹭去。 “七月,我好想你。”他喃喃地说。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见不到你,觉得整个人都空了……现在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触动,泛起一种温柔而又酸楚的滋味,七月慢慢放松了身体,低低地说:“其实,我也……很高兴。” “真的吗?你高兴?”流火搂着他,从后面扭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只想赶我走。别赶我走行吗?其实……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我想着,要是能和你在一起,那该是世上最高兴的事……七月,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在这世上,或许每个人都是寂寞的,只是有人幸运,遇到了灵魂中的那个伴侣,有人却终其一生也无法狭路相逢。那一时间,七月的心中忽然酸涩得难以忍受,他很想流泪,很想点头答应,可是,他终究只能回以沉默。 “你醉了,睡吧。” “我没有醉!”流火急了,用力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我知道你又想敷衍我,但我清醒得很,根本没有醉!七月,我总觉得,你在害怕什么,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东西。七月,那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就像无界控制我一样!” 七月脸色一变,急忙甩开了他,反手将他按坐回床沿上。 “你想太多了!” 惊觉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严厉,七月缓和了口气,又说道:“说你喝醉了你还不承认,都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了?我总算也是良王府的侍卫统领,有王爷罩着,谁能控制我?你以为我像你,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吗?” 流火直愣愣地看着七月,尽管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喝多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是这样吗?”他喃喃地说:“那是我弄错了?” 他一头扑倒在床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拼命在床帮上连捶带砸。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赶我走,说什么高兴见到我,骗人!你这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混蛋,枉我这么想着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没忘记你,你就这么对我,混蛋混蛋啊混蛋!” 看着明显在大发酒疯的流火,七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有想办法哄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慰本领太拙劣了,流火明显不领情,七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得去麻烦厨房给他做碗醒酒汤来,不然这酒疯再发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好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向外走去。不料还没走出两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直冲过来,他猝不及防,一个前扑,跌了一个五体投地。 “你要去哪?又要丢下我自己跑掉吗!” 流火扑在他背上,双手双脚死死地缠住他,让七月几乎动弹不得,只觉得背上死沉死沉的。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看着一点都不胖,怎么这么重啊! “快下来,压死我了!” “就不下来!”流火不但不松开他,反而整个人都爬上了他的背,牢牢地压着七月不让他起来。“我一放手,你又要跑了!” “我……不跑……” 七月只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驮石碑的霸下,背上的流火简直有千斤之重,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压在自己身上还使了千斤坠。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容易从对方身下爬出几步来,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还得给他解释。 “这里已经是我的地方,我还跑哪去?我只是想去给你要碗醒酒汤而已……还不下来,你要压死我吗?” 流火偏头想了想,觉得七月说的可能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 “你说的好像很对,但我不太相信你……” 他用力扳过七月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虽然你长了一张好像不会说谎的脸,但我肯定,别人都不知道你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七月一惊。 “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流火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那就是,其实你一点也不像你看起来的这么老实,你最会骗人,不但骗人还骗自己,所以大家全都被你骗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流火半醉的一番话说出来,七月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心底里最不能见人的隐秘被当众赤/裸/裸地扒了出来,身上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好半天,他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真是喝多了,都在胡说什么呢?好了,你好好起来躺着,我去给你要碗醒酒汤来。” 等到七月端着醒酒汤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流火已经睡熟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上,睡得呼呼呼的。看他睡得那么香,不时还咂两下嘴,醒时的所有那些烦恼在他的梦里都荡然无存。 七月低头瞧着他这豪放得过份的睡姿,良久,轻轻地一笑。 ☆、春水碧于天 在黑暗中成长起来的人,竟然还有这样近乎天真的存在。那些烦恼在他的面前,似乎什么都不算,真是令人由衷的羡慕。 整张大床基本都被流火一个人占去了,七月暂时睡不着也不想睡,走到院子里去散心。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啊?” 他转过脸,只见司马严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司马先生。”七月连忙行礼,司马严续笑着摆摆手,瞧了瞧他身后,笑道:“就你一个人,流火没一道出来透透气?” “他喝醉了。”七月小心地说:“这会已经睡着了。” 司马严续点点头,笑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和流火小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啊。说起来流火小兄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七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们良王府的大侍卫长,认识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江湖上居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 流火在江湖上当然不是没有名气,只不过那名气,实在是见不得光。夜现黄泉与火焰流云,“无界”的两大年轻杀手,后者更是曾经刺杀过良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流火就是刺杀过良王的刺客,却被他这个良王侍卫长给救了,不要说是流火,他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江湖那么大,又岂是人人能为他人知晓。”七月只能敷衍过去。“流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游侠,实在当不起先生盛赞。” 司马严续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使得对这个好像什么都心里有数的司马先生本来就有些发怵的七月,心底更是微微发颤。 “七月似乎很不想让流火兄弟留下来啊。”司马严续说:“但我看流火兄弟这一腔赤诚,千里迢迢而来,颇有投奔之意,统领大人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马严续的话里颇有指责之意,七月只好说:“流火生性不羁,在江湖上向来自由自在惯了,王府并不适合他,于公于私,都为不利。”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并不是流火,又怎知他适不适合?”司马严续不以为然地摇头。“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好意,对于他人不但并不需要,反而还是负担。统领大人认为自己是为了流火兄弟着想,就没有想过,流火兄弟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七月无言以对,司马严续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统领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要到最后既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的心。” 说完,他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七月一个人伫立在夜色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怔。 流火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等他一觉睡醒,早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舒适宽敞的大床,流火坐在床上,一时有些怔忡,仿佛仍在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那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醒了?” 流火一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微笑了起来。 “嗯。” “去洗漱吧。等下吃过饭,我陪你出去转转。” 七月本来想说是早饭,不过看这光景,说是早饭忒迟了,说是午饭也稍早了一点,只好算是个早午饭。流火也不觉得饿,昨晚闹腾了那么久,吃吃喝喝胡聊海吹到近二更,现在根本就不想吃东西。只不过出于身体健康的考虑,只好勉为其难。 “你今天不用当差了?” 对七月的提议,流火有些诧异。他再怎么不懂规矩,也知道王府的侍卫是不可能想出去就出去的,更何况七月还是侍卫统领。“就这样出去?” “当然是请了假。”七月说:“王爷准的。” 对于良王来说,七月是自己所器重的人,能给他面子,尽量就要给他面子。现在七月的救命恩人,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总得让七月尽尽地主之谊。当然若是能招揽过来,那是最好,即使招揽不了,结个善缘也不差。因此对七月请假的事,良王毫不犹豫,一口就准了。 “好呀。” 一听七月请到了假,流火很高兴,对七月的提议,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以前京城也来过不止一次,不过一直都是来去匆匆,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是什么样。说起来京城的确比别处是热闹了一点,街上到处都是店,人也多,我们要去街上逛吗?” “也可以。”七月笑了笑。“京城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想来你以前也没有好好见识过,今次就带你好好转一转,开开眼界。” 吃过早饭,两人换了衣服准备外出。流火没自己的换洗衣服,所以现在穿的是七月的衣服,好在两年前那曾让他悲愤莫名的身高差,现在已经基本不存在了。如今两人身高相仿,七月的衣服他穿在身上相当合身,王府大侍卫长的衣服,本就比他当杀手时穿的要好得多,何况七月拿给他的,还是他自己的衣服中料质和样式都上好的。流火从来没穿过这样讲究的衣服,他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只觉得镜中的少年真是越看越精神,洋洋得意。 “流火,你好了没有?” 七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当流火走到门前,看见站在晨光里的他时,忽然愣住了。 “你……” 换下了王府侍卫的玄色制式服装,一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白色衣袍,伫立在晨光中的七月,宛如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风华万千。他本来就生得极之清俊,此刻换去玄衣,隐去了往日的肃杀,更显得他容颜俊秀,剑眉星眸,光彩照人。 “你怎么这副打扮?”直愣愣地瞧了七月好一会儿,流火才算回过神来。“我从来没见过你穿这种衣服,差点都认不出你了,简直像是个大家公子,比你穿侍卫服好看多了……不对,你穿侍卫服也好看,只是这个更好。” “既然是出去闲游,总不能还穿侍卫服,总要换身便装。” 七月说道,对流火刚才的晃神并不以为意,他看了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流火,点了点头。 “你准备好了的话,咱们就走吧。” “好。” 对于流火来说,京城并不算是陌生的地方。但以前来,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从来不可能有这次的待遇。与心心念念的人在在一起,一同走在阳光下,再不是只能隐藏于黑夜中的暗影,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温暖芳香。 哦不,不是似乎,是真的香。 春天的江边,杨柳依依,水波荡漾。两人沿着堤畔慢慢走着,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阳光照耀着水面,一阵和风吹过,波光粼粼,满目碎银,耀花了游人的眼睛。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边停留着几艘精致的画舫,船身雕梁画栋,一派富贵气象。流火所闻到的香气,就是从这些船里飘散而出,船舱内,还不时飘出女子清脆的笑声。 一对俊秀的少年郎走在江边,在游人中份外显眼,舫上穿红戴绿的姑娘们更是探出舷船,频频招手,笑声如铃。 “公子,看这边,看这边!”更有大胆的姑娘抛出手绢,媚眼如丝地直接勾搭。“到咱们船上来吧,包你满意哟!”她们这样一招揽,其他人不干了,也跟着大声招呼。“公子,不要理她们,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有最上等的美酒,最漂亮的姑娘,保准来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些船,可真够花俏的。”流火说:“还雕着花,这京城里的船,都这么讲究吗?” “这些不是普通的船,是画舫。”七月说。 “画舫?” 流火偏了偏头,有些疑惑。这所谓的画舫,除了外观漂亮一些,和一般的船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以前,没有坐过画舫吗?” 流火摇头,他要是坐过,就不会问了。 “没坐过,好玩吗?” “好玩吗……”七月一哂。“你要想知道的话,那就上去坐一坐,怎么样?” “好啊!”流火答应的很干脆。 年少的杀手活到这么大,除了一心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雄心壮志,并为此目标孜孜不倦地奋斗之外,还真是意外的单纯,从没有闲功夫去见识这花花世界,因此对于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画舫,还真动了一点好奇之心。 一群姑娘嘻嘻哈哈,阵阵香风在她们挥手之间传来,满眼只见红袖招摇,皓腕如霜。流火揉了揉鼻子,看了七月一眼,他忽然觉得这所谓的画舫,感觉不是那么对劲,这上去坐坐,到底行不行啊? 还没容他想明白,就见七月对他笑了笑,一个纵身,已经跃上了一艘画舫,在姑娘们的惊叫声中转身,轻巧地落在船上,对着流火招手。 “来。” 流火望了船上的七月一眼,突然也笑了。他身形一跃,如燕子抄水一般径直从水面掠过,下一瞬间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七月身边,耳边姑娘们“啊呀呀呀好厉害好厉害”的惊呼声和赞叹声不绝,他抱着胳膊瞧着七月,得意地一挑眉头,似是在说“怎样,小爷的轻功可不输你吧!”七月也不理他,转过脸扬声道:“船家,开船吧。” ☆、无名火三丈(1) 画舫悠悠,向着江心荡去。 两岸青山碧水,江花似火,绿树成荫。阳光格外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而清澈,倒映着碧波万顷的江水,遥遥的水天一色处,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流火站在船头,眺望两岸的风景,只觉得心旷神怡。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七月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注目着眼前的秀丽风光。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气氛静谧而沉默。 不知何时,流火已悄悄地转过脸,看着他的侧颜,微微出神。 春日的阳光洒在七月的身上,映照着他明亮的眼睛,温柔的容颜。流火望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夕阳灿烂的黄昏,那个迷离动人的时刻。他心中挂牵的人就那样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美好得犹如梦幻中的梦幻,是仿佛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流火突然疑心自己在做梦,这世间真有这样美好的人吗?这该不会只是自己浮生苦闷中产生的一场幻梦,其实从来都没有过七月这个人,也没有过那充满回忆的刘家小院,更没有存在过那样一个销魂蚀骨的吻。 “怎么了?”七月转过脸,就看见流火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纳闷。问了他一声见他还没反应,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流火?” “诶?” 流火恍然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眼前这美好的人不是幻影,而是真实的存在,一时心中既有欢喜,又有酸楚。 “没……”他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我从来都没想过,能够有这样的好日子,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出去执行任务,就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七月顿了顿,露出了一丝笑容。 “别这样想,你还年轻,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是呀。”流火点头,表示了赞同,轻声说:“其实,我也不在乎以后会去哪里,要做什么,只要……能够和你一块儿,就是我的好日子。” 七月表情一僵,似是想说什么,但面对着流火诚挚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只得沉默。 昨晚酒喝了不少,虽说对于七月这种酒国英豪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流火到现在还有点后遗症,所以如今两人对坐舱中只是饮茶,耳畔丝竹悠扬,琴声叮咚,歌韵婉转。 两名陪侍的女伎,一名红袖,一名绿珠,技艺一绝,容貌也十分美艳,此时一左一右,使出浑身解数,意图讨两位佳客欢心,谋得青眼一顾。流火虽然不大懂得音律,也能听出弹得很好听,歌声也十分清脆婉转,一边喝着清茗一边听着乐声,倒是挺开心的。 而对红袖绿珠来说,她们这些风尘女子,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可却从来没有接待过今天这样的客人,不但出手大方,人也长得好,而行为举止更是出人意料的端庄。虽说是叫了画舫,也让她们在一旁相陪,却也仅仅只是奏乐奉茶而已,不要说是调情了,连她们的手指都不曾碰一下,真真正正纯粹的陪游,没有半点邪念。 照理说客人这样规矩,应该庆幸才对,可对红袖绿珠来说,偏偏这样俊俏标致的少年郎规规矩矩的,让她们实在高兴不起来。于是,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则去就山,红袖绿珠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一人一个,柔若无骨地傍向了两位少年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一段,反复被锁,令人暴怒,晋江至于矫情到这种地步吗! ☆、无名火三丈(2) 流火杯里的茶已经半空了,端着个茶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上一口,忽觉一阵香风扑鼻,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柔ruan的身子已经贴上了自己,同时一双纤细的手臂缠了上来。 “公子,这茶都凉了,奴家给您换一杯,如何?” “诶?”流火只觉得一股fuyu的芳香直冲肺腑,红衣女子ruanianian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几乎都能感到对方身体的tanxg,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脸都热了。 “好,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旁挪了挪,想要离红袖远一点。看到他这个反应,红xiu捂着嘴格格直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起身拎起茶壶,沏满了杯中茶,又回到了流火身边,双手持杯送到他了的面前。“公子,请喝茶。” 流火刚要伸手接茶杯,不防对方嘤ng一声,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纤纤玉指举着茶杯送到他唇边,娇didi地道:“公子,请呀。” 这阵势分明是要手把手地喂他,流火打小就没受过待遇,脑袋“嗡”的一声,舌头都要打结了。“不,不用劳烦姑娘了吧,我,我自己来。” “公子好无情,是嫌弃奴家貌丑么?” 口里说着委屈的话语,女子的眼波却流转妩媚,风情万种,双颊红晕泛起,更显艳丽纶伦。流火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从小当杀手养大的,从来也没有跟这么漂亮的姑娘打过交道,何况还是风月场中的行首,简直手足无措。“怎,怎么会呢?”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是都叫做丑,这天底下还有几个漂亮姑娘?” 听到这过分诚实的话语,一直淡定旁观的七月也终于忍俊不禁,两个姑娘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尤其是红袖,整个人都倒在了流火怀里。她听到的甜言蜜语实在太多了,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实在的,还是从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口中说出,让人心花怒放。“公子可真会说话!”她昂起头,贴近流火的耳畔,红唇微张,aii的tuxi伴随着youhuo的话题,pensa在流火的耳边。 “既然公子不嫌弃奴家,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能侍奉公子于zhenxi呢?” 柔i的话语落入流火耳中,他突然浑身一抖,像被蝎子蜇了一口似的,猛地一把推开了红xiu。红xiu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跌落在案旁。“公子!” 七月吃惊地抬头,只见流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一转身,怒冲冲地拂袖而出。 “公子,这……”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流火就翻脸了,红袖又惊又怕,怯生生地望向七月,绿珠也是满腹疑云,七月心底叹了一声,出言安抚道:“你们不要担心,与你们无关,我出去看看。” 流火冲到船舱,站在船舷上吹风。纵然和暖的春风温柔拂过他的面颊,也拂不去他心底的阴霾。 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流火却不想回头,只是注视着脚下的江水。春江水依旧,心情却再不复初来时的轻松愉悦。 “流火。”七月走到了他身边。“你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地,突然生气了?”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流火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想问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七月怔忡了一下。 “我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问你,刚才那个红姑娘,她跟我说的那句话,你听到了吗?” 那句话,是指侍奉zhenxi的那句话吗?七月点了点头,他当然听见了,离得那么近,怎么会听不见,于是流火更气愤了。 “那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这个……”七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了怔。“这当然是随你自己的心意了。” “就是这个……”流火冷笑。“就是这个,随我自己的心意!” 他的脸色青白,由于莫名的愤怒,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手上也越发用力,攥得七月剧痛难忍,脸色都微微发白。“松手!” 只觉得流火没来由的抽风,七月心中的怒火也蹿了起来,见他仍不松手,当下也不多想,左手疾骈指一点,正戳中流火手臂麻筋,流火手臂一阵酸麻,不得不松开了手。 七月挣脱开对方的禁锢,只见右手腕上已经青了一圈,纵使他脾气再好,到了此时心中也着实恼怒。他揉着手腕,怒目瞪着流火:“你发的什么疯?” 面对七月的怒火,流火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睁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狭长的凤眼中,暗光流溢,那蕴藏着多少复杂情感的情绪,使得七月不由心头一悸,气势不由自主地熄灭了下去。他放柔了声音,低声道:“流火,你到底怎么了?” “船家,回去,靠岸!” 流火不理睬他,只是厉声高喝。 “流火?你怎么了!” “我要回去,我不想坐船了,你不同意吗?!”流火怒目而视,七月看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再三被锁,终于让我失去了耐性,晋江过于矫情,让人忍无可忍 ☆、有情者,无心者 流火恨恨地转过脸,不再去看七月,七月也不知他抽是哪门子风,沉默不语。客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船舱内的两名姑娘,包括撑船的船夫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极力减少自身的存在感。虽然他们从头到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年少的客人,好好的突然就翻脸了,但不管怎么样,也不敢违拗客人的意思,画船只有荡开船浆,向江岸划去。 船到江边,还没有靠岸,流火纵身一跃,跳到岸上,拔腿就走。七月仓促付了银子,紧追慢赶,追了上去。 “流火,你要上哪儿?” 流火头也不回,只是往前走,七月追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流火!” “放开!”流火用力挣开他的手。“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七月也生气了。他是性情温和,但并不代表没脾气,更何况他觉得流火完全是在发邪火,更加不愿意忍气吞声。 “这船上的人都百般殷勤,谁能惹到你,不就只有我吗?你这样子,分明在说就关我的事,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发火?杀人判死,也要有个罪名吧!” 流火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火,吐不出,灭不了,烧得他暴躁难安。他想说这明明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还能这样无辜?可七月错在哪里?面对七月的眼睛,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最终他只是说:“回去吧,我累了。” 两上早上出门的时候心情明朗,可回去的时候却各怀心事。这样明显的情绪差异,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哟,吵架了呀!” 突然对上司马严续放大的大脸,七月猛地吓了一跳。他只顾着想心事,竟然没注意到司马严续何时出现,直接凑到了他面前。见到他吃惊的样子,司马严续直起腰,哈哈大笑,似乎吓到了七月,令他很有成就感。 “七月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人到跟前都没察觉,这可不像是你啊?” 司马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眼弯弯,此刻的他一点隐士高人的风范也看不出来了,十足像个狐狸。 “见过先生。” 七月急忙起身,恭谨地施了一礼。“七月一时恍神,没留意到先生,请先生见谅。” “你有心事?”司马严续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七月若不嫌弃,有难处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好让某为统领大人分解分解。” “没什么……”七月低头。“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多谢先生关心。” 司马严续唇角微勾,斜睨着眼睛瞧他,一脸的意味深长,七月最怕的就是他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就心里发虚,手足无措。好一会儿,司马严续才忽然展颜一笑。 “七月真是不坦率,说起来,流火兄弟可比统领要坦率多了。” “啊?”七月微惊。“他……他都跟你说了?” “说了啊。”司马笑意盈盈。 “他都说什么了?”七月不由追问。 “不就是你们吵架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司马严续摇着头笑道:“看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也值得这样烦恼。” “呵……”七月尴尬地一笑。“让先生见笑了。” “我懂,我懂。”司马严续扇柄轻敲他的肩膀,一派语重心长。“虽说吵架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我痴长你几岁,有些话还是得说上两句。俗话说来者是客,何况流火兄弟千里迢迢地来看你,这头天才刚到,第二天就跟人吵架,怎么着也不像话呀。我原觉得七月你虽然年轻,但少年老成,凡事自有分寸,怎么这一遇上流火兄弟,就这么的……不成熟呢?” 司马严续絮絮叨叨地数落七月,数落得七月简直痛苦不堪,这位第一印象给人感觉好像仙风道骨的司马先生,其真实的面目原来是个话痨吗?! 被他碎碎念了半天念到头都大,七月真是有苦说不出,又不好跑掉的,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听他念。今天的事,流火莫名其妙地发火,司马也数落他,可他还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呢。他把前因后果仔细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可饶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是他的错了呢! 流火郁闷地坐在王府的房顶上,俯看着下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孩子们你追我赶,欢乐地喧闹。 和七月吵架,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七月的茫然懵懂,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他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是不是只有我一厢情愿,而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从来就把我当成小孩子,说的话也都是孩子话,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敷衍我吗? 可我不是小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从无界出来的杀手,在生死之间来来回回地游荡。你见过世上当杀手的人,有谁是真的天真烂漫,没心没肺?之所以看起来那样,只是因为,我不在乎。 生与死只在一线间,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对着不在乎的人和事,又有什么好认真的呢? “凡事最怕认真二字,干咱们这行的,除了敬业一事上最要认真,其他的事却最忌认真,尤其不能动情。俗话说弱点越多,死得越快,一个杀手,要是真的动了情,认了真,那就离死不远了。” 黄泉严肃的面容在他眼前掠过,而他冷洌的声音,也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流火苦笑了一下。 黄泉,你说的都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早在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沉沦下去,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的命是他救的,要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所以,就算是为他而赔上这条命,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再怎么样,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不是不甘心为他死,只是不甘心,我在他的心中,没有位置。 他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太阳落山,夜幕渐渐笼罩了世界,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星星点点的灯火络绎亮起。 ☆、永远有多远 “流火,流火!”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是七月在找他。自从回到王府之后,流火一直没有回去房间,七月不知他躲到了哪里,原以为他一时赌气,到了晚饭的时候自会回来,可眼看天都黑透了还没有他的踪影,到处也找不到他,终于着急了。 流火原不想搭理他,可是听七月的声音里带出了无法掩饰的焦急之意,终究不忍让他着急上火,只得答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 七月闻声猛一抬头,借着檐下的灯光,看见从屋顶之上探出的熟悉身影,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慌忙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暂时还没人察觉到流火这胆大包大的行为,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 “你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我下来!” 见流火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面不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的样子,他简直恨不能自己也跳上去亲自把这胡乱妄为的家伙揪下来,可同样的事情流火做来那是任侠意气,王爷知道了大约也不过是一笑而过,他去做那就是坏了规矩,且有执法犯法的嫌疑,只得仰着头往上看,且不敢大声喊叫,压着嗓音恨声道:“这可是王府!快下来!” 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屋顶,想上就上,想下就下!何况天色已黑,这要万一被人当成刺客,就大事不妙了! 看到七月气急败坏的样子,流火对天翻了个白眼,到底没让七月抓狂太久,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找我干什么?” 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吗,心急火燎地要把我推出去,我要真走了不是正合你意,何必又来慌慌张张地找我? “我以为你走了……”七月说:“可是又没人看见你离开王府,我怕你迷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觉得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停了停,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还好,你没事。” “我要走,我会提前打招呼。” 流火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像某些人,专爱不告而别。” 七月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回去吧。” 听了七月的道歉,流火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七月说都是他的错,不过是种习惯使然,他惯于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或许这是他王府侍卫长的职业病。可是他不是良王,不需要七月无条件的请罪,七月这样说,他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吗? 两人一前一后,往七月的住处走去。华灯初上,王府巡视的侍卫一拨拨来回,不乏昨晚饮酒的熟人,见到两人,皆点头致意。 这些全副武装的侍卫,这所戒备森严的王府,这个富丽堂皇的牢宠,这里就是七月的世界,是他的全部生活之所在,他和自己,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一路之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在这样静默到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回到了房前。七月拿出钥匙正要开门,流火忽然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你刚才说,都是你的错,可是,你其实什么都没错,只是我心里……七月,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七月一时语塞,他真的不知道,对上流火冰凉的眼神,他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道:“流火,你为什么生气?” “呵……” 流火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从认识了七月,他叹气的次数比以往任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候都要多得多。可是他没有办法,有的人就是你命中的克星,一旦遇到他,不论内心怎样挣扎纠结,却敌不过对方一个眼神,这就是他的宿命。 “七月。” 眼前一暗,流火的面容骤然在眼前放大。 有风拂过屋檐,檐下悬挂的风灯迎风摇晃,倒映着地面两条长长的人影,也随之晃动。两道人影贴得极近,过了好一会儿,另一条人影才慢慢退开,两条人影相对而立,彼此静默。 “你……你……” 七月抚着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 流火转开了脸,廊檐影影绰绰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是亲一下而已,你难道就没亲过我?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你亲我,不许我亲你吗?” 可是,那是不一样的,七月无力地想。那不能算是吻,那只是想要救人,他想要这么辩解,可不知为何阵阵心虚,只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流火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他望得如此专注,仿佛想要看进对方的灵魂。 “我说过,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七月,我喜欢你。” “流火……”七月闭了闭眼睛,轻轻吐了口气。“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你为什么以为我不明白?!”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还以为我在说孩子话吗?我告诉你,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是吗?” 七月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还似乎略带嘲讽,可到最后,却渐渐的,透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凉意味。 你喜欢我,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可你又知道,永远,能够有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实验,发现网审时间似乎是发文后一小时 ☆、金针刺血 他想说些什么,耳中突然“嗡”的一声,响起了尖利的啸叫,眼前猛地一黑,只这一瞬,已然汗湿衣襟。 不好! 怎么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流火站在他身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见七月好端端地突然一个踉跄栽进门内,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态跌倒在地。 “七月,七月!”流火大吃一惊,七月赶紧抢上前去,伸手想要扶他。“你怎么了?” 流火刚一碰到七月就觉得不对,就这短短的功夫,七月的衣服都已经湿了,竟是汗透重衣。再想到方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端摔倒,而且还摔得如此难看,简直就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哪里还像是身手灵敏的七月,流火心中更是惊骇。 “你怎么了,七月,你怎么了?!” “别碰我……别过来,别过来!” 无论流火怎么呼唤,七月却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双眼大睁,那张清俊的面庞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他的表情惊恐欲绝,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手脚乱挥,似是在扑打什么无形的可怖东西。可是他的力量却如此微弱,平时里何等强悍的一个人,此时拼命挣扎的力道打到流火身上,竟然让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七月!” 头,越来越痛,痛得像是要爆炸开来。眼前黑白一片,金星乱舞,无光的视野中,不见光明,只有越来越多的鬼影幢幢。冰冷粘腻的蛇虫毒蚁,从四面八方游来,密密麻麻爬上他的身体,将他死死束缚纠缠,那些潮湿粘腻的长虫更是摆动着毒尾,向着他的四肢百骸蜿蜒钻透。 明明知道只是幻觉,可这真切刻骨的痛苦,太过真实的幻觉,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要!” 在这疼痛与幻觉交织的可怖情景中,七月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嘶声惨呼出来。 实在是受不了了,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丧失了神智,茫茫然的脑海中最后只有那无限绝望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到底为什么要活着?生不由自己,死不由自己,爱恨都不由自己。他不是人,他只是个活傀儡,任凭主人拨弄,生死苦难,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毫无希望。 这样痛苦的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他还不如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苦了 最后一线残存的理智在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下彻底崩溃,七月猛然睁大了眼睛,表情骇人地瞪着眼前的流火,血红的视线里却什么也映不出来。流火从未见过七月这样狰狞的表情,简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心中猛的一悸,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七月发出了一声凄厉得几乎不像是人声的狂叫。 “啊!” 七月突然直起身体,也不知饱受折磨的他哪里来的力量,一头向着墙上狠命撞去! “七月!”流火见势不妙,急忙抢上前去。“唔!” 流火身体往后一仰,只觉得眼前一黑,腹部剧痛,险些背过气去,也不知有没有撞出内伤,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侧掌成刀,在七月颈后一劈,当场将他劈昏过去。 抱住昏厥倒下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流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疼痛极了。 七月,刚刚明明连挣扎都没有力气了,这一下撞击却是如此之狠,他是想自杀吗?亏得自己挡了一下,就算是再有八块腹肌那也比砖墙要柔软,要是真让他撞上了那砖头砌的硬墙,这一下子,哪怕最轻的后果也是头破血流。 “司马先生,司马先生!快来帮忙,来救人啊!” 司马严续正打算上床睡觉,就听到门被人踢得山响,伴随着流火惶急的声音。这是怎么了?他纳闷地起身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大吃一惊,只见流火正横抱着他们王府的大侍卫长,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前,而身后是脸色十分难看的侍卫,也不知是为没能拦住流火而惭愧,也不知是因为看到流火怀里的人是谁而心焦。 七月仰躺在他怀里,双臂软绵绵地垂下,随着流火的动作无力地晃动着。他的眼睛紧闭,面无血色,一动也不动,分明是失去了知觉。 “这是怎么了?”司马严续惊问。 “我不知道!”流火神色仓惶。“我不知道!我和他在说话,他突然就发了病,痛得满地打滚,要去撞墙,我没办法把他打昏了,就成了这样!” “我知道了,你快抱他进来!” 除了七月,流火在这王府之中无亲无故,而今七月突发危急状况,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只有司马严续。他知道他是王府的头号幕僚,良王对他十分敬重,当初为了接他出山,七月差点把命都送在了路上。既然他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什么都懂,是个半仙一样的人,那对七月的病,总该会有办法的。就算他自己不会治,凭他的身份地位,也总能找个好大夫来为七月看病。 “来,把他放到榻上。” 司马严续让流火把七月安放在靠窗的榻上,这才坐了下来,抓住七月的手腕为他诊脉。看他的样子,竟像是个真会医术的,流火也不敢打扰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司马,害他诊脉不准。也不知七月的脉象究竟怎样,只见司马凝神蹙眉,倒像是遇到了难题,按着他的手腕思索了好一会儿,又弯下腰,伸手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眼底。 “奇怪……” “先生,怎么了?他没事吧?”流火紧张地盯着司马,只怕下一刻就要从他口中说出不治的话语。七月发病时的状况太恐怖了,直令流火的心中索绕着四个字:不治之症,可他不敢说,不敢问,只怕说出来,就要成真。 “你去把我书架旁桌子上的箱子拿过来,那个紫檀木的。” 司马严续紧盯着七月,头也不回地吩咐说,流火慌忙遵命跑去,一溜烟地功夫就跑了回来,拎了个沉甸甸的箱子。 “把箱子打开。”司马严续说。“再把他的衣服脱了。” 流火赶紧照做,司马严续使唤他使唤得理所当然,他也真像个小厮一样做这做那,生怕动作慢了一点点,七月就要遭殃。箱子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刀具针具,看得流火头皮都发麻,却见司马拿出那插满银针的针套,在里面挑了挑,挑出了筷子那么长,牙签那么粗的一根银针,比了比,就要往七月身上扎。 “等下!” 眼看那明晃晃的长针就要扎进七月的身体,流火失声惊呼。这,这玩意儿还能叫针吗?这根本就是凶器吧!七月那可是血肉之躯,不是木石雕塑没感觉的,这么粗的一根针扎进去,该有多痛?!他这么一惊叫,司马手下一顿,不耐烦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流火慌忙摇头,他怎么敢有意见,他对医术可是一窍不通,外行哪敢指挥内行。他紧紧地闭上嘴,只怕一不留神再多嘴惹恼了司马,不给七月治了怎么办?七月的命都捏在人家手上,看那全套家什齐全的样子,司马严续医术应该是不错的,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啊!” “又不是扎你,他还没叫,你叫什么!” 他没叫,是因为他被我打昏了,痛也叫不出来,并不是因为你扎的不狠吧! 流火脸色煞白,几乎要哭出来,他找司马严续,真的没找错人吗?那一针下去,七月真的是见血了啊,不是流血,是喷血!随着司马起针出来,细细的血柱瞬间溅起足起一尺来高,他这真的是在治病,而不是杀人吗? 司马不再理会流火那见了鬼似的表情,连续手起针落,流火于是不得不再一次目睹了溅血的场景。在七月背上扎了几针后,司马又把他翻过身,在他胸前下针,就这样,七月的前胸,后背,臂外,腿侧,被那形状恐怖的银针连续扎了几十针,竹榻四周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看得流火心惊胆寒,简直不忍目睹。幸好鲜血也只是最初猛地一下喷溅出来比较猛烈,起针之后就不再维持这样的势头,而是变成了平缓地往外细细渗血,过了一会儿,就止住了。 “他体内寒毒很重,血里面也有毒素。” 等七月止住了血,再用烈酒把银针造成的创口擦洗干净,司马严续松了口气,这才总算想起要给站在旁边呆若木鸡的流火交待一下。 “所以么,适当的放放血,败败毒,也是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司马严续说的轻巧,好像放血就跟喝茶一样,延年益寿明目养生,流火只听得脸色又青又白,再一次严重地怀疑,自己找他来求助是不是个错误。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放血治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司马严续杜撰出来哄他的。但奇怪的是,不管司马严续那番话是不是谬论,躺在榻上昏迷的七月脸色似乎真的好了很多,不再是刚才那样死了一样的青灰黯淡,居然略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怪病之谜 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脖子痛,前胸后背,躯干四肢,到处都痛,没有一个地方幸免。而且除了脖子后面是钝痛,身体的其他地方更多的是尖锐的刺痛,简直就好像有人趁他昏迷,在他身上戳了很多刀一样。 “啊……” 身体刚一动弹,刺痛就袭了上来,七月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刚一出声,流火欣喜的面容就出现在了眼前。 “你醒了!” 七月茫然地看着他,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身体内的禁制被发动了。 随心所欲的催动禁制,完全不在意他身在何处,是不是会要了他的命。这就是他的主人,以凌虐他为乐的恶魔。 他遭遇黄泉刺杀,生死一线,因而失踪数月,想来因为他的杳无音讯,白王不止一次的催动过禁制。只是他那时性命垂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体内潜伏着的禁制之物与他共生,他若死了它也得死,为了不让他死而不得不耗尽力量救他,从而陷入了沉眠,这才侥幸躲开了禁制的催动。现在他活了过来,禁制之物也再度苏醒,便又一次受到了控制。 但他现在已经回到良王府,当日因何失踪的原因,白王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次催动禁制,纯粹只是为了折磨他。而这一次的禁制催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残暴,白王是太久没有凌虐到他,所以要一次找补够吗? 白王! 我若不死,今日我所受苦难,终有一日,定要你全部偿还。 身上还是到处都痛,也不知道这痛是怎么来的,但比起禁制发作的痛苦,这么单纯的疼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享受了。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流火惊惶的表情,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是把他吓坏了。 他被禁制发作折磨得痛不欲生,以致于想要撞墙,模糊的记忆就在那时中断,但他已经明白,是流火打昏了他,制止了他的自残。 只是,他四周张望了一下,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他现在在哪里?他昏过去以后,流火做了什么?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司马严续笑吟吟的狐狸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七月一跳。 “司马先生!您怎么……” “我怎么在这儿?”司马严续笑了起来。“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当然会在这。你昏过去以后,流火心急火燎把你抱到我这里来求救,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你给救醒的啊!” 流火听了,以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瞥了司马严续一眼。司马严续简单粗暴的放血疗法,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实在是不知道,到底真的是司马严续救醒了七月,还是七月本来就会自己好。要是他自己好的,那真是白受了那么多针的罪。 “先生救了我?”七月却是一怔。“多谢先生。” 他对自身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体内潜伏着的禁制,既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惩罚,一旦被恶意发动,就能去掉他半条命。虽然他还有用,白王不至于真的把他折磨死,但每次受刑过后,也和死过一次差不多,身体冰冷僵直如同尸体,只能僵卧于地,很长时间都动弹不了,事后更是是要大病一场。但这一次,尽管发作时的状况十分可怖,现在的感觉却并不是太难受,身体虽然软弱无力,却不至于僵硬得像尸体,更不至于动弹不得。 “不过,七月你的病,着实有些怪异啊。”司马严续摸着下巴,显得有些困惑。“从你的脉象看来,你这并不像是病,似乎是中了一种寒毒。” “寒毒?”流火吃了一惊。“七月,你中毒了?!” “……没有。”七月摇头否认。 “我这……其实是老毛病了。”他说。“我从小就患有怪病,好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一发作起来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王爷也是知道的,并非中毒。” “是吗?”司马严续有些纳闷。“你这是宿疾的话,那情况可不怎么好。男子原该阳刚火旺,何况你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体质阴寒成这样,实在罕见。照你这种脉象和体质,你根本应该是个病怏怏的药罐子才对,怎么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种体质,换个人那就是病西施,迎风咳嗽对花吐血都不是奇事,怎么眼前这位还能生龙活虎地当侍卫,还当得好好的,一当就是近十年,司马严续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七月轻咳数声,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这病,我从小就有,也许,是胎里带来的,早就习惯了吧。” “胎里带的?”司马严续疑惑地说:“这种状况,除非是令堂在怀你的时候中过毒,而且是很厉害的寒毒,令堂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不知道。”七月转开了脸,淡淡地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如今,我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七月,你……” 听出他语调中的伤感,流火有些难过,想要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七月对他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我,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了吗?”流火担忧地问,亲眼见过七月发病时的状态,以致于他现在无法相信,那样的痛苦真的就过去了。“你别硬撑着,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司马先生也许会有办法,是不是?” 流火转向司马严续,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司马严续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七月轻叹了一声。 “真的不要紧,不用再麻烦先生。”七月说:“我这也是旧病了,不管怎么样……” 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死不了。” 他支撑着身体从榻上起来,对司马严续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相救,七月感激不尽,今晚扰了先生休息,让先生为我劳心劳力,实在是愧疚难安。如今夜已深,不敢再逗留打扰先生,我和流火就先行告辞了。” 司马严续点点头,并不多作挽留,略微叮嘱了几句,便送两人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七月便再也不想动弹,一头倒在了床上,谁知背部刚一碰到床板,就听他“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下子弹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流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 “没什么……”七月撑起身体,一手摸着背后,皱眉道:“床上好像有刺,突然背后被刺了一下,很痛。” 床上有刺? 流火下意识地伸手在床单上抹了一把,触手光滑柔软,一点异物感也没有。 等等,不是床上有刺! 是他被司马严续那特大号银针戳出来的针眼在痛吧! 流火不由心虚地转开视线,七月原本并没有太在意这事,待看到他这种诡异的表情,反而心生疑惑。 “流火。” “干嘛?!” 流火一个惊跳,这看着就明显过度反应的表情,更加坐实了七月的疑惑。 “司马先生,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问出来还好,一旦问出口,七月便加倍地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痛起来,忍不住狡鹦渥樱检查最容易看到的身体部位,赫然只见手臂外侧,一溜殷红的大血点子,就像是一排鲜明的朱砂痣。 “这!”七月目瞪口呆。 怪不得他总感觉全身上下都像扎了刺一样,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被锐器给扎的到处是洞眼!流火眼看糊弄不过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待,听到司马严续是如何粗暴地给自己扎针放血,七月先是愕然,随后却若有所思。 手法简单粗暴,却意外地十分有效,但司马严续真的只是误打误撞才缓解了他的病发吗?七月在心底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绝不是胡乱扎几针放血就能有用,看那针孔所在的位置,都是经脉穴位所在处,落针处十分精准。 司马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他扶着床帮慢慢躺了下去,他头上有些发热,身体有些沉重,禁制发动之后的后遗症,终究是避免不了,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像以往每次那样严重,几天几夜下不了床。毕竟他被司马严续扎了那么多针,放了那么多血,也该有点补偿。他不想再烧得整天浑浑噩噩,日日夜夜如同陷入在一场光怪陆离,仿佛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恶梦中。 倦意渐渐袭来,他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被子被展了开来,盖在了他的身上,被角也被人体贴地掖平,耳畔流火似乎在说什么,却朦胧得听不真切,七月想要答应一声,神智却越来越模糊,终于抵不过越来越浓重的倦意,昏睡了过去。 冷,真冷,明明盖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很冷。七月下意识地蜷缩成了一团,朦朦胧胧中似乎又是以往每一次的场景在重现,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苦苦挣扎,忍受煎熬,没有人会来帮他,没有人能够救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七月……七月!” 有谁在唤他的名字,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是谁这么烦,在他耳边不停地骚扰他。他实在是太累了,又冷又痛,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宁呢? 这么模模糊糊地抱怨着,忽然,他感觉被子被人掀开了。紧接着,一个温暖的身体钻了进来,靠在他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谁……是谁……好温暖…… 流火? 昏沉的脑海中,他终于想了起来,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忍耐生死,是流火,流火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这种认知,多少令他冰冷的内心感到温暖,而那人紧贴着他,拥抱着他,热度源源不断地透过肌肤相亲的年轻身体传递过来,也温暖了他冰冷的身躯。 对方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似是在安抚他。有个暖暖的火炉一样的身体睡在旁边,于是他真的没那么冷了。他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身体也不再紧绷得像张弓,慢慢地放松下来,安心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流火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沉睡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七月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暖意,并且逐渐地越来越热,开始发出汗来,不再像刚才抱着他时,活像抱着冰块似的感觉。 那样的病发,一次又一次,他到底都经受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他从没有想过七月会有病在身,而且病情还如此的诡异,发作起来如此恐怖,想一想他发病时的状况,流火就阵阵后怕。 这个人,绝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温顺无害,在他的身上,似乎隐藏着很多的秘密。纵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秘密,但毫无疑问,那对他而言,是一种无形的沉重负担,这种负担压迫着他,令他即使昏睡之中,也不能安心。 流火轻轻伸出手,抚过他的面颊,推揉开他微蹙的眉宇。 “七月……”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病,真的是胎里带来的吗? ☆、流火入官门 这一次的禁制发作,七月虽然仍是无可避免地发烧了,但症状比起从前却要轻了许多。流火一直陪在他身旁,端茶送水,抓药熬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忙前忙后。有时候七月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养伤的那座小院,没有王府,没有主上,没有见不得光的身份和阴谋,只有他和流火两个人,远离种种纷繁苦恼,平静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但这种安宁,终究不过是一种错觉,而且这样持续下去的,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他当初不告而别不是不希望把流火卷入这些是非,他甚至还不惜动用了体内的禁制之力,在为流火消除体内异毒的同时,又对他下了遗忘的指令。只要流火把他忘记了,一切就都回到了从前,但令他极为震惊意外的是,禁制之力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流火什么都没有忘记,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七月想要回避,却又不能不正视的,执着的、近乎缠绵悱恻的感情。 这便是七月刚见到流火时大为震惊的原因,他没料到流火居然记得自己,并且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找自己,禁制之力在流火身上失效了,是因为流火曾经身中的异毒的关系,二者相互克制抵消,导致禁制之力在为他解毒之后,也就失去了效力,再也不能左右流火? 不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再继续下去。 流火端着药过来,侧身在床沿坐下,将药碗递到他手里。 “来,趁热把药喝了。” 七月接过碗,一口口地喝着药汁,不时抬起眼眸,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人。 虽说是个杀手,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流火本人,其实是个很阳光的少年,长得也很漂亮,脾气虽然杂毛了一点,却也是可爱的。只要他愿意稍微花点心思讨好,绝对能迷死一堆的小姑娘,虽说身无恒产,但是他有本事,不当杀手了,当个保镖护院养活自己也不是难事。将来再讨个媳妇,生儿育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总比在自己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要强。 他能给流火什么?什么都没有。良王府侍卫统领,听着风光,看着体面,可事实上,只不过是一戳即破的梦幻泡影。 他不过是别人掌心的活傀儡,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和他纠缠,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除了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还要面对死亡的危机。 既已明知自己的结局,又何必要连累别人。 “流火。” 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桌案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七月终于开口了。“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流火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七月慎重其事的样子,他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说道:“等会,我先去把碗洗了。” 七月摇头,止住了他想要脱身的举动。 “别忙,你先坐下。” 流火只好在床头坐了下来,七月望着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流火,等过两天,你就离开王府吧。” “你说什么?”流火腾地站起身来。“你这是要赶我走?!” “不是……” 也许就这么承认了,效果会更好些,流火负气一走就万事大吉,但七月却又不愿如此。或许这就是他的私心,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也不希望被流火怀恨。 “只是王府重地,规矩众多,并不适合你。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侯门尚且如此,何况是王府。只是王爷亲和,又有招揽之意,才会对你十分宽纵。但你要记住一点,这种情形只是暂时,绝不可能持久。” 流火听了想说什么,七月抬起手来阻止了他。 “你别急,先听我说。” 他继续说道:“你或许想说,你也可以为王爷效力,可是,不说你性子飞扬跳脱,难以接受重重拘束,就论你的出身,也实在是见不得光。王府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你要是真打算留下来,那就一定要调查清楚你的来历。要是让王爷知道,你不但以前是无界的杀手,还曾经刺杀过他,你认为会有什么结果?到时不但你性命不保,我也要跟着遭殃。” 流火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是怕我死,还是怕我连累你?” “都有。”七月说:“我不愿你遇到危险,我当然也不愿自己引火烧身。” 听他这样说了,过于坦率的态度令流火反而无言以对,以致于没有留意到七月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转开视线,回避了自己的眼神。 “可是,当初救我的不就是你吗?你既然怕引火烧身,那时为什么又要救我?” 流火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好半天才说道:“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当时亲口对我说,你知道我中了焚心之毒,你知道我是刺杀良王的刺客!” “我,只是看你年纪太小,一时心生恻隐。”七月低下了头。“而且,我当初以为不会和你再有任何交集,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多的事,生出这场孽缘。” 他狠了狠心,只当作看不见流火受伤的眼神。 “你我之间原本就是场错误,错误就该及时纠正,所以,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流火实在没法听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多呆哪怕一时半刻,就要发狂。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把七月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人,愿意为他生也愿意为他死,他不奢望七月能够同等的对待他,但也不是现在这样,仿佛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反而嫌他就是个大麻烦,会给七月招来祸殃? “错误,你说的真是简单,只是一场错误!” 流火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盯着七月,眸光狠厉,甚至带出了几分凄绝的感觉,简直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 “不错,我是刺客,我当初不但刺杀良王,我还受命刺杀你呢!我就是个天大的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你倒霉,那你又何必一而再地救我?我背离组织,拿不到解药,那时你就由着我毒发死掉,不要多此一举地救我,岂不是正好?我还不会恨你,到死都念着你的好!” 说完,流火一转身冲出门去,重重地把门一甩,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都在晃。七月想要喊他,可是话未出口,就咽了回去,颓然垂下了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要是流火真的这样就走了,不是正如了自己的愿吗?正好一了百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这样难过呢? 冲出了七月的房间,流火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而去。有一点七月说的很对,一入侯门深似海,王府虽然大,可是规矩森严,在这里的人,不能多走一步路,甚至不能多说一句话。在这座辉煌的府邸中,除了有限的方寸之地,他又能走到哪里去? 司马严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流火正坐在他的院门前发呆。 司马严续不在,守门的侍卫当然不会放流火进去,那晚闯院被他一脚踹开的仇还记着呢。流火这个时候也不敢硬闯进去了,只能坐在院门口干等,也不知等了多久。 “咦,怎么坐在这儿?” “先生。” 听到他的声音,流火抬起头,无精打采的唤了他一声,声音有气没力的,那张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面容,此刻也充满了颓唐之气,看得司马严续一怔,忍不住道:“怎么啦?七月又欺负你了?” “……” 流火不知该往哪里去,偌大的王府,哪里都不是他能够去的地方。那些王府侍卫,没事的时候一起喝酒聊天还可以,却绝不是适合交心的对象,于是他在迷茫之中,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司马严续这里。 或许对他来说,司马严续是他在这王府里,唯二能够靠得住的人吧。 论年纪,司马严续比他大了将近一倍,算得上是长辈,对他的态度也一直很热情;更重要的是,他不但是府里人人敬重的司马先生,更加出手救治过七月,虽然手法让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到底也是救了人。流火并不明白自己这的种心态是怎么回事,但事实上,他在不知不觉间,对于司马严续已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类似于依赖的心理,以致于彷徨无助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个人。 可是,明明对着司马严续,也是不能说实话的,那么他来找他,又有什么用呢? “地上凉,别再傻坐着了,跟我进去吧。”司马严续说道。 进了屋,司马严续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魂不守舍地喝完茶,皱了皱眉头。 “说吧,到底又怎么啦?是不是又吵架了?”他敲了敲桌子。“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三天两头地吵架?说起来可真是奇怪,七月这王府侍卫统领当的可不是一年两年了,早这么幼稚,他这侍卫统领是怎么当下去的?” 不得不说,司马严续还真是了解流火,这都没问详情,就已经认定又是和七月有关。流火倒是想反驳来着,可是很可悲的是,完全没法反驳。 “我没有和他吵架。”好半天,流火才勉强说:“是他……他……” 他有点语塞,总觉得直说被人赶,貌似有点丢脸。 “他怎么了?”看他难以启齿的样子,司马严续也不催他,笑眯眯地问。 “他……”流火一横心,丢脸就丢脸吧,反正早晚司马严续也会知道。“他赶我走。他要我离开王府。” “哦?难怪……” 司马严续眉头一挑,兴味盎然,他在桌边坐了下来,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来,跟我说说,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赶你走?” 流火看了看他,他的心中固然十分苦闷,对前途十分迷惘,迫切地希望能有人为他指明方向,可他不能说实话,对谁都不能。刺客的身份是他最大的软肋,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否则真的会害了七月。 “他说,王府不适合我这样的江湖人,我性子野,不受拘束惯了,留在这里,早晚有一天,会惹祸上身……所以他要我走,不要再回来。” 他低下了头,只觉得十分悲伤。 “我知道他是对的,我确实不适合王府,万一惹出祸事,更会连累到他。可是我……我明明都知道,可就是,就是……” 他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司马严续,眼中满是渴求的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司马先生,你是大先生,你有大才,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样啊。” “啪”的一声,司马严续变戏法一样地展开一把折扇,悠然自得地扇起来,姿态那叫一个潇洒不羁,可惜唯一的观众根本没心思欣赏。流火眼巴巴地瞅着他扇了半天风,也没等到一句有用的建设性意见,终于忍不住了。 “先生!” 他来找他,是来求助的,不是来看他在那里耍帅扇扇子的! “哈哈,别急么!”司马严续一拢扇子,扇柄一勾,轻佻地挑了一下流火的下巴,笑道:“小流火,既然你那七月哥哥那么狠心,干脆你就不要跟着他了,来跟我吧!” “跟,跟你?” 流火目瞪口呆。 “对啊,关于这一点我没问过你,不过我想,既然你是七月的朋友,还救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他的命,小流火,你的功夫应该不错吧?” 流火茫然地点头,司马严续笑道:“那不就结了。既然七月怕你受不了王府的规矩闯祸,你呢,既想留下又怕自己真在王府里惹祸,那么,你来给我当贴身护卫,怎么样?” 他随意指了指四周,说道:“你看我这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和几个看门的大路货,日常吓唬吓唬人还可以,真要来了硬点子,可就不够看的了。要知道有那么一些人可是看我很不顺眼的,我又是个文弱书生啊,动动笔杆子还行,动刀动枪的可不适合,所以我一直在想,找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护卫。” 流火愣了半天,就算他刚来王府几天,也知道司马严续这话,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尽不实。 “你要找贴身护卫,王爷不是给你挑了人随便你选吗?你为什么不要王爷给你找的人,反而要来找我?” 身边只有两个不会功夫的小厮和几个武功泛泛的侍卫,听起来的确是人身安全没保障,可是那是因为良王爷抠门吗?明明是他挑剔!据说当初他一进王府,良王就忙着给他找贴身护卫,一堆武功高强的汉子摆在那里随他挑,结果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这个长得丑就是嫌那个不机灵,总之就是一个都看不上,也亏得良王脾气好,由着他瞎折腾。现在他突然提出要自己当贴身护卫,到底是图什么啊? “那是因为,我看那些人都不顺眼啊。”被流火当面拆穿,司马严续毫无惭愧之色,一派坦然。“找贴身护卫就好比姑娘找婆家,身家性命都得托付给人家,当然要挑一个顺眼的。我看来看去,还是小流火你最可爱,当然找你!” 身家性命托付出去,那不是得挑个顺眼的,而是得绝对可靠的吧!还最可爱,可爱个xxx! 看着司马严续理直气壮的脸,流火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刺客,连我自己都信不过自己,你哪来的那种信心! 司马严续全然无视流火发青的脸色,滔滔不绝地抛出甜蜜的诱饵。“你看,我不是王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需要你整天见神见鬼,话都不能多说一句。也不往内院去,不用担心一不留神就冲撞这个冲撞那个。我也不需要你十二个时辰不离身,只要我出门的时候跟着我,还在晚上的时候在这院子里守着就行。一年四季衣服全包,食宿免费,还有二十两银子的月钱,二十两银子可是够外面那些普通人家过一两年了,这样好的差事,你往哪儿找?” 等流火走出司马严续院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糊里糊涂的。他来找司马严续,只是被七月刺激狠了,下意识想要找个人求助,怎么都没想到话题会朝着那么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他都不知道怎么就绕到给司马严续当护卫这件事上了,而且居然月薪福利待遇都谈好了! ☆、夜现黄泉 司马严续请了流火当贴身护卫这件事,很快便在府里传开了,不说府内众人,就连良王殿下都十分惊诧。第一惊诧挑护卫比挑媳妇还苛刻的司马严续终于有看上眼的了,第二惊诧就是这个人居然是流火。良王原以为司马严续看中的是七月,只是不便明说罢了。毕竟七月不仅是王府侍卫长,更是皇帝亲赐给良王的贴身护卫,不能送人。为此良王也很苦恼,毕竟司马严续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个活生生的箭靶子,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呆在王府里还好说,出门在外没个武功高强的心腹侍卫,实在令人担心,总不能永远不出门吧?幸好他现在总算看中了流火。 流火来历不明,说是七月江湖上的好友,但他师承何人,籍贯何方,统统都是个谜。当日七月也只说是和他半路相交,交友贵在知心,并没有仔细打听过他的底细。什么都不清楚,按理说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王府的,良王就算存了招揽之意,如果流火真投靠他,那祖宗十八代都是得调查一遍才行。但现在收下他的是司马严续,并非良王本人,尽管按理说,司马严续也算是王府中人,他要收人,这套流程也不该例外,但谁都不知司马严续和良王说了些什么,良王对这件事,没有提出任何质疑,而是默许了。 等七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流火下定了决心要跟随司马严续,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司马严续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还是他开出的福利待遇令人心动,抑或是其他不可说不可说的原因,七月不能细想。流火还在和他赌气,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伤人,因此只能沉默以对,看着流火收拾本来就非常简单的行李,从自己的房间离开,直接搬到了司马严续的院子。 “我不会连累你。”流火临走的时候说。 七月的话很伤他的心,他还在生气,不想面对七月,可又不想让七月无谓地担心,总要给他交待清楚,于是面朝着门外,背对着他说话。 “我会跟着司马先生,好好地做事。王府规矩大,我知道,但我已经不再是‘无界’的流火,总要面对新的生活。不适应,可以适应,不会的,可以去学,司马先生人很好,他说他会教导我。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尽好我护卫的职责。”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要是万一……哪一天……我从前的身份暴露了,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你牵连进来,我可以保证,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王府侍卫统领的你,救过我这个……行刺良王的杀手。” “流火……” 七月唤了他的名字,声音微微有些变调。流火的性情是不羁的,即使是无界的毒//药都控制不了他渴求自由的心,这样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如今却愿意给自己套上笼头,再无自由可言,究竟是为了什么,七月怎么能说不知道。 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有了这样复杂的羁绊,斩不断,理还乱。究竟是福是祸,是缘是劫,谁也说不清。 “一切小心。”过了好久,七月才低声说。“司马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他有大志向,他来到王爷身边,是一心是要扶持王爷,夺嫡……” 那两个字,七月说的很轻微,但以流火的耳力能够确定的听清无疑。 “你跟着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做好你护卫的本份,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即可,千万不要多事。记住,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知道的太多,没有好下场。王爷看起来再宽和,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宫廷里从没有真正善良单纯的人,那样的人,早就不在世上了。” 流火赫然转身,惊愕地望向了他。 流火和七月相处的时间不短了,知道这个人虽然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并没有多少这个年龄少年人应有的朝气,相反还有些暮气沉沉。他的性子一直是那么的谨慎,做任何事都想留有余地,连说话的风格也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像今天这样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半点不加遮掩,简直令人发指。 七月在担心他,不是因为自己那杀手身份的担心,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七月……”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任性,太不了解七月了,七月真的是怕自己连累他而赶自己走吗?他根本是在担心自己,担心自己在这看似平静,实则隐藏无数漩涡激流的王府之中,一个不慎丢了性命。 他走了过去,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七月,感到七月突然变得僵硬的反应,并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七月……”他喃喃地说:“对不起……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你相信我,我不会将自己置于无法逃离的险境,绝对不会。” “所以,不要为我担心。” 柔软的唇在七月冰凉的面颊上一触即分,温暖的气息犹在他的耳畔,人已经悄然离去。 我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要留下。 七月,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有着什么样的苦衷,但是,我会帮助你。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即使是要我的命,也可以拿去。 流火走了,虽然其实还是在良王府,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相隔得也不远,但突然少了一个人,原本早就住惯了的房间突然显得空荡荡起来,竟然有了一种寂寞的感觉。 为司马严续当护卫并不算辛苦,当然流火也不能真像司马严续说的那样,除了晚上睡觉和出门在外的时候,其他时间就不管他了。起初还担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但当他真答应接下了这个差事以后,司马严续那专爱挑剔保镖的毛病也似乎一下子好了,居然主动开口,又向良王要了三个人,将护卫的编制增加到了四个,于是皆大欢喜。 流火是四人中唯一不属于王府编制,算是司马严续私人雇佣的,地位比较超然,代表了司马严续全然的信任,也正因为这样,责任感也最重。以前他都是想方设法去刺杀别人,现在却是要尽心尽力的保护别人,这样截然相反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全新的考验。如今攻守的立场逆转,从暗处来到了明处,要抵挡不知从何处射出的毒刺暗箭,流火才发现,想保护好一个人,比刺杀这个人更要困难得多。 司马严续并不怎么出门,白天的时候除了呆在书房里,就是在良王那里。流火牢记了七月的叮嘱,不多说,不多看,不多听。司马要是在书房呆着,他就守在房外,司马和良王议事的话,他便站在议事厅外,总之除非司马特意叫他,不然他就坚决不进屋去。 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提防姿态,显然他虽是在为司马严续做护卫,却并没有把自己算做是同一条船上的,一旦发现情形超出预期,随时都可能撂挑子走人。对于流火的这种态度,无论是不信任也好,戒备也好,司马严续本该生气,但事实上对此却只是一笑置之。 就算相处不久,司马严续也已经相当地了解了流火那性子,说跳脱飞扬那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傲娇别扭脾气大,稍微一碰就龇毛,活脱脱就是只爱炸毛的小老虎,突然现在变得这么的谨小慎微,小老虎俨然变成了小黑兔,简直不用想,一定是有人教了他,至于是谁教的,那还用说吗? 在司马严续的眼里,七月和流火在某种意义上其实算得上是同类,只不过一个是爱炸毛的小老虎,一个是性情忧郁的小老虎。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七月怎么教流火的,司马严续的脑海里就会浮出一个画面,一只性情忧郁的小老虎教导另外一只爱炸毛的小老虎做老虎要低调,遇事就快跑,明知很荒唐,可这浓浓的画面感抹都抹不掉,稍微想上一想司马严续就觉得非常好笑,实在生不起气来。 流火一个人走在廊沿上,边走边看着廊外的景色,没多久,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回廊上坐着一条熟悉的人影,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看了过来,见到是他,立刻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而起,长步一跨,一闪眼就到了他的面前。 “流火。” 自从到了司马严续身边后,虽然同在王府,但他和七月的交集却少了很多,几乎只是见面点点头而已。不是说就真的就都没有空闲时间了,只是两人心里都藏着太多的东西,见了面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尤其是七月,几乎有些要避开他的意思,但今天却主动拦住了他,很明显是特意候着他在这里,流火有些惊讶。 “你找我?有事吗?” “你今天,要和司马先生出去?”七月问。 “是的。”流火说。“先生说在府里呆腻了,想出去走走。” 七月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流火看着他,非常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并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七月才终于开了口。 “你陪司马先生出门,一定要小心。” “哦。”流火看了看他,他以为七月还会再说点别的,谁知七月说完这句以后就不再说什么了,等了好一阵子,也七月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忍不住问道:“就这样?没别的了?” 七月看了他一眼。 “没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流火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突然翻了个白眼,对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恨恨地挥了下拳头。 “总是藏着掖着,有话直说,会死吗?!” 今天天气晴好,蓝天之上万里无云。走在暖暖的阳光下,人的心情都舒畅许多。 “好久没有出来透气了。”司马严续悠闲地走在街上,一路惬意地行来,犹如闲庭漫步。“天气好,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小流火,你说是不是?” “嗯。”流火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流火和另一名护卫白雪飞随行他出来,两人都穿着便衣,并不招人注意。一路走着,流火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随意张望,实则是异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他绝不相信七月过来找他,只是为了说那么一句看似毫无意义,只是随口叮嘱的话。七月有意无意地想疏远自己,他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七月会特地等着自己,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话这事本身就很反常,在这种情形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是有意义的。 流火不愿去想七月是因为什么特意对自己说了那句话,因为那是他的秘密。七月,是个有秘密的人,这个秘密若是暴露出来,或许,后果会非常严重。 今天这趟出门,恐怕不会风平浪静,有什么未可知的危险隐藏在暗中,正在向他们逼近。 到底是什么危险? 只有一样,刺客。 难道,今天有刺客要刺杀司马严续! 司马严续是个惹眼的靶子,如他这样的人,在某些人的心中,若不能得之便要毁之,暗杀,已经不是第一回。流火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街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幼,贩夫走卒,满目各色各样的人,究竟是谁,会是那暗藏杀机的杀手? 青衫文弱的书生,满脸横肉的屠夫,手挽花篮的卖花女,鹤发鸡皮的驼背老妇,男男女女的脸和身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如同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是谁? 杀手,刺客,毫不陌生的,同类的气息。 找到了! 就是他! 一道森冷的寒光,如同刀锋划过人的心上,流火掌中白芒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出鞘,指向了少女的咽喉,挡住了她靠近的脚步。 “流火?” 在流火匕首出鞘的时候,就已将司马严续挡在了身后,推到了白雪飞身侧。白雪飞的反应也极其敏捷,几乎在流火匕首出鞘的同时就已抽出横刀,将司马严续护住。被两人一前一后保护在安全位置,司马严续看不见前方流火的表情,却清楚地感到年少的护卫就像是一只受惊的豹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把你的花,扔掉!”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卖花少女,手中挎着堆满鲜花的花篮,被流火的匕首指着,神色间略带仓皇,纯良的气息,怯弱的表情,分明就是一个淳朴标致的农家少女。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辜而又楚楚可怜的少女,哪怕周遭路人的惊呼使得现场一片哗然,流火紧握匕首的手没有丝毫要从对方要害移开的意思。他紧紧地盯着她,对方哪怕最轻微的动作都让他如临大敌,他咬紧牙关,仿佛从咽喉深处,发出了两个不甚清晰的字眼。 “黄……泉……” ☆、同伴决裂 “公子,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少女似是被眼前的凶器吓坏了,全身发抖,她本来就容貌清丽可人,有一种天真无邪的美,此刻神情娇怯,更是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若不是流火表情凶猛,手中还持着凶器,不知情的路人都要上来英雄救美了,只是白雪飞已经亮了刀,护着司马严续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没人敢上来当这个英雄。少女唯有抱紧了怀中的花篮,连摇头的动作都不敢,因为只要一动,利刃就能划破那白皙的肌肤,她想往后退,可她退一步,流火也随之逼近一步,匕首如影随形,依旧指着她的咽喉。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花扔掉,否则,别怪我无情!” 他紧盯着少女,毫不放松,眸光凌厉地发出警示。他的眼神如此凶狠,仿佛若不遵照他的命令,锋利的匕首下一刻就要割破少女的颈项,在他噬人的眼神逼视下,少女那秀美的面庞上,原本略带惊慌的神色渐渐消失了。 “你就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流火。” 她扔掉了花篮,直视向了他的眼睛。 毫无瑕疵,娇嫩圆润的少女声音,与记忆中沉稳醇厚,甚至还略带几分罕见的优雅意味,一听就是有着良好教养的男声腔调完全不同,但少女这一开口,无疑于承认了她的身份。 不是她,是他。 夜现黄泉,索命无常。 “白雪飞,带先生走!” “流火!她是谁!” 此时已经毫无疑问,眼前这看似无害的少女,竟是暗藏杀机的杀手。而且,她竟然能够唤出流火的名字,两人分明认识!白雪飞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发声质问,连带对流火也升起了警惕之意,但流火并不回答他,更不回头,只是厉声道:“我叫你带先生走!” “不要多问了,快走。” 司马严续制止了白雪飞,他看得出来,流火十分忌惮那名少女,虽然他不知道那少女是谁,但能让心高气傲的流火忌惮至此,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趁着对方被流火拆穿身份,惊愕多于愤怒,尚未爆发出真正的杀机之前,赶紧离开,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休走!” 一声清叱,少女身形一个后仰,脚下步伐一滑,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已经脱离了流火利刃的桎,只这一闪眼,手中已出现了一对锋利的娥眉刺,直刺司马严续! “住手!” 一声清脆的金属锐响,流火的剑势已到,“当”的一声,正正格住了娥眉刺的攻击。两人一来一往,短短片刻,已经过了十数招,娥眉刺招招直取要害,流火式式抵挡,却只是防守,并没有发起主动攻击。就在两人过招之时,白雪飞已经护着司马严续趁乱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道上行人四散奔逃,原本热闹的大街很快就跑得一个闲杂人等都不剩,司马严续早已没了影子,再呆下去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要来了,这一场刺杀彻底失败。 娥眉刺架住了子母剑,少女秀丽的脸庞上阴云密布,杀意凛然。眼睁睁看着司马严续在带刀护卫的保护下迅速离开,却无法分身去追杀。 王府戒备森严,警戒布置超乎寻常的严密,他不知道这警卫工作都是谁安排的,很显然对方非常谨慎,而且是个行家,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尽管再严密的防范也不能防范所有的危机,那些最顶尖的杀手就像幽灵一样,可以渗透进每一个角落,但他自认自己还不能算是最顶尖的杀手,他也绝不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愿意将自己置身于极大险境中的人,根本不想冒险孤身潜入王府。于是他特意打探到司马严续离开王府外出的时候,选择下手。 街上人来人往,要接近狩猎对象十分简单,即使有护卫,对他来说又有多少区别呢?只是情报里慎重注明,司马严续这个人并不是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只是个文弱书生,很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让他颇为忌惮,但高手也怕暗算,对他这个职业杀手来说,若要能靠近狩猎对象三尺之内,在对方疏于防备的情况下,即使是高手,要一击得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黄泉之能,最重要的在于他的神变莫测,凭借他高超的易容术,完全可以蒙蔽他人的警戒心。他也确实没有引起司马严续和白雪飞的注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眼看就要能够进入狩猎范围的关键时刻,却被流火,他昔日的同伴友人看穿喝破,功亏一篑。 半师半兄,亦敌亦友。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立场相对的对手,从自己这里学到的东西拿来对付自己,真是莫大的讽刺。 该说流火是个好学生吗?他以为自己的乔装改扮天衣无缝,却还是被对方一眼看穿,真是青出于蓝。可惜,他却不能吾心甚慰。 “这是第二次了,流火。” 依然是少女的面容,少女的声音,但此刻的他,眼神气质已经完全变了,从那张清丽娇媚的面容之下的,流火仿佛看见了黄泉真正的容颜。他正冷冷地注视着他,眸光森寒,尽是冷洌之意。 “你是铁了心,执迷不悟到底吗?” “与其关心我是否执迷不悟,倒不如关心一下,三个月过去了,我为什么还能站在阳光之下。” 黄泉眉头一跳,三个月的时间早已过去,他本以为流火早就毒发身亡了,因此在情报里获知司马严续身边有个叫“刘火”的贴身护卫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发音相同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是本人。第一眼看见活生生的他走在司马严续身边,那一瞬间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气息骤然的紊乱,才使得他在流火面前露了馅,被他察觉? 相比黄泉的惊诧,流火这时却似乎放松了下来,再不见方才那全身的杀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这可是天子脚下,大街上出了乱子,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走吗?” “你!” 黄泉怒目横了他一眼,无奈他此刻的少女妆容实在是没有威严可言,这一眼横过来纵然怒气勃发,可依然难掩那柔美妩媚之态,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抛媚眼,恐怕还要想入非非一番,看在流火眼里却是一阵浓重的违和感泛上来,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拜托下次你不要画妆成女人了,要么画也画个丑点的,画个这么娇滴滴的,真是受不了!” 黄泉被他气得半死,掉头就走,他走得极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街巷中。流火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交错纵横的花枝,心中突然一动,纵身追了上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荒凉的村落,破旧的茅草屋。少女走到茅屋门外,她的手拿出钥匙,却并没有继续开门的意思,一手按在门板上,开口说话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并没有回头,身后也没有人,但她就是那么自顾自地说着。“你想抓住我,或者我的同伙,向你的新主子讨赏吗?” “我抓住你,或者你的同伙?” 不知何时在她的身后,流火悄然现出了身形。 “黄泉,你真觉得,我有这么傻?抓你讨赏,我是唯恐你供不出我来吗?” “那你想做什么?”黄泉冷笑。“杀人灭口?流火,你杀得了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上迸发出了明显的杀意,但是流火现在并不想和他相杀,只是摇了摇头。 “黄泉,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和你说这种赌气的话,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说气话没有用。在无界的时候,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如果有可能,我绝不想和你为敌。” 流火对此是有着惨痛的经验教训的,说起来份外真诚,但黄泉并不想买账。 “说的真是很像那么一回事。”他转过身来,怒视着流火。“那你想干什么?来和我叙旧?你是第一天当杀手的吗?简直天真的可笑!你不想和我为敌,可是托你的福,我的两次任务全被你搞砸了!” 他愤怒地吼道:“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难道不知道?我因为你受尽了苦,现在你来跟我说,你不想和我为敌,你以为我就会感激涕零,跟你来个相拥喜相逢吗?!” 流火沉默了。 他太清楚无界的规矩了,对于任务失败的杀手是毫不留情的。当年刺杀良王失败,他便挨了一顿鞭刑,几乎送了半条命,黄泉就算深得刀摩器重,可也不会为他破例,相反越是器重,越要显示绝不徇私,否则难以服众。更何况无界平日里嫉恨黄泉的人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刀摩更不可能对他心慈手软,反而越加严惩。黄泉当日在刑堂里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想象。 “对不起……黄泉。”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也不指望你的原谅,但即使重来一次,我也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七月,即使再怎样辜负了友人的信任,他也要维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很好。”黄泉冷冷一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如今立场敌对,你尽管去保护你的新主子,我定要取了他的性命,你我各凭本事,就看你与我,究竟谁的手段更高明!” “黄泉!” 流火望着黄泉的眼睛,他想说什么,可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能让黄泉罢手吗?这是不可能的。他是无界的杀手,他背负着无界的禁忌,他可以不杀人,代价就是他自己的命。刀摩用卑劣的手段控制着无界所有的杀手,自己纵然是在七月的帮助下侥幸获得了自由,可是包括黄泉在内的无界其他所有人,都无法逃脱。 “黄泉,我不想和你相杀。”半晌,他才无力地道:“我们活着,难道只能杀人,或是被杀?凭什么我们只能任人拨弄,凭什么我们的命,不由自己作主?” “凭什么?” 黄泉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很轻,最后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厉害,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不知是在自嘲,或是嘲弄这残酷的命运。 “凭你我命不好,生来只能被人拨弄,要怪,就怪前世不修,今生才会如此受罪。” 他深深地看了流火一眼,眼神中的复杂与悲凉,令流火心神剧颤。 他从未见过这个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从来都没有。他以为黄泉是不会悲伤的,这是一个冷酷的杀手,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他似乎永远从容镇定,但如今,他忽然发现,他从来没有了解过黄泉。 “黄泉,你……” “当时,我若不扔那花,你会动手吗?” 流火猛地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美丽的鲜花之中隐藏着致命的杀机,他一心逼退黄泉,出手凶狠,威逼他扔掉花篮,但现在让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却无法给出答案。 如果黄泉不扔了那花篮,他真的会动手,用匕首割开昔日伙伴的颈项吗? “呵……”黄泉轻笑了一声。“你会,对吗?因为,你也是个杀手。” “流火,让我最后教你一次吧,杀手是没有朋友的。尤其是,从你脱离组织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已注定了是敌人。你走吧,今天就当我没有见过你。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周榜单的更新字数任务已经完成。然而从几次申榜的情况统计来看,这个榜单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友人与恋人 流火回到了良王府,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给司马严续一个交待。 黄泉当时叫出了他的名字,白雪飞和司马严续都听到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他不仅和这个杀手认识,而且似乎还是旧相识。 流火的来历司马严续没有追究,一直对他宽容有加。对于这个人,流火并不想骗他,但也不能说实话,这可怎么办呢? “先生。” 流火回来的时候,白雪飞和他擦身而过,并没有打招呼,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流火知道白雪飞的心里存了疑惑,他是良王亲赐的护卫,可以说身家性命都系于司马严续的安危之上,此刻居然不闻不问,已经出乎流火的意料。 “哟,小流火,回来了?” 看到他进屋来,司马严续抬起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吃饭了没?厨房里给你留着。” 司马严续的眼神很温暖,温暖到总会让他想起“父亲”这个从未有幸呼唤过的词。流火讷讷地应了一声,站在原地却并没有动。 “怎么了?” “先生,你……”流火咬了咬牙。“你就没有话,想问我吗?” 司马严续笑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见流火听话地坐了下来,司马严续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臂,两条长腿交叉着晃来晃去,看起来份外慵懒,此时的司马严续完全看不什么隐士高人的范儿,倒颇有几分纨绔之态了。 流火正襟危坐,无视他那吊儿郎当的姿态,仍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司马严续瞥了他一眼,忽而一笑。 “这么认真的小家伙,叫人还真不忍心糊弄过去呢。” 流火很不高兴地看着他,什么叫小家伙?“小流火”之类的胡乱叫叫也就勉强忍了,这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他是以为自己才三岁,还是他老先生已经七老八十了? 假装没看见流火恼火的眼神,司马严续想了想,笑道:“既然你开口了,小流火,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先生,想问什么?” “流火啊。”司马严续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并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解开。我不问你的来历,因为我相信你,但你似乎不相信自己。那么我今天就再问一遍,你,会对王爷不利吗?” 流火一怔。 “我?当然不会。” “你能够保证吗?”司马严续追问。“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我保证。”流火说。他忽然想起七月的嘱咐,于是连忙又加了一句。“只要王爷不对我不利,我当然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 司马严续顿时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不错,这都知道防着一手了,看来七月把你教得真不错。” 流火心头一跳,正要辩解这和七月没关系,但司马严续已经转移了话题。他似乎只是随口说说,流火也不好刻意解释,多说了反而显得心虚。 “流火,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以前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是居心叵测,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我都可以不管。” “可是,先生……” 黄泉要杀的人,可是你啊!你一口一个王爷,难道是说,只要不是对王爷不利,就算是要杀你,都无所谓吗? 司马严续似乎看出了他的腹诽,笑道:“流火,你难道会对我不利吗?我请你做我的护卫,你会被别人收买,从而辜负我的信任,去帮着别人算计我,暗杀我吗?” “不会,我当然不会!” 流火几乎要跳了起来,只觉得人格都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是杀手不错,可杀手不等于小人!他既然答应了保护司马严续,就一定说到做到,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背后捅刀!他不是那种两面三刀,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 “那不就结了?”司马严续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不要想太多,去吃饭吧,折腾了一天,还不饿吗?” 离开司马严续的房间,流火并没有去厨房吃饭,而是去找到了七月。 不论七月是不是想见到他,他都顾不得了。七月昨晚那语焉不详的话语犹在耳边,他知道有人会行刺司马严续,他警告了自己,令自己心生警觉。若不是早就有了警惕,在黄泉神乎其神的易容技之前,面对那样一个无辜淳朴的少女,又有几人能够心存防备。 所以对于七月,今天的事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他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的遭遇,都告诉了他。 “黄泉……”七月沉吟。“你说的那个刺客,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夜现黄泉’,也是那一天,刺杀我的那个刺客头领?” “……是的。” 提到黄泉,流火便有些垂头丧气。他是孤儿,并没有亲人,虽然杀手的铁则要求他们摒弃多余的感情,即使都在一个组织,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同伴爱,但是只有黄泉对他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可黄泉重伤过七月,怎么说,都是没法挽回的了。 “黄泉很厉害,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凶残,但,他对我却一直都很好……” 流火叹了口气,想起当初黄泉受命刺杀七月,差点要了七月的命,顿时觉得在七月面前说黄泉的好话,其实是愚不可及的行为,但却实在无法昧着良心。 “刀摩是个神经病,弄的组织里人人都像有病,谁跟谁都有仇一样,只有他一直很温和,也很照顾我。说他温和,你也许觉得很荒唐,但这是真的。我有时候觉得,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平常就像是两个人,要是没有他,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流火说到这里,想起黄泉愤怒的眼神,更加的忧郁了。 “可是我背叛了组织,也背叛了他。上次我半途劫走了你,他一定被我害惨了,杀手任务失败,都要受罚,我不知道他回去以后受了什么样的惩罚,但必定受尽了苦。我不后悔背叛组织,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七月不知该说什么好,流火背叛只是为了救他,他能说流火不该背叛吗?那他早就该死透了,也没立场站在这里听流火倾诉了。看到流火说到黄泉时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难受的样子,七月知道,那名叫黄泉的杀手,在他的心中其实相当重要。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流火有些茫然。“我现在,心里很乱……” 无界的杀手都在刀摩的控制之下,每一个人都被迫吞服了能够左右他们生死的秘药,黄泉当然也不例外。这种药无法可解,若得不到刀摩定期赏赐下来的解药,最多三个月就毒发身亡。因此流火在背叛的时候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七月竟然能够神奇的救治了他,解去了他体内的药毒,使他真正的获得了自由。 ☆、罪孽缠身 “黄泉和我不一样。”他低低地说:“我从小就被无界收养,我们那一批孤儿都是做为杀手培养长大的,但是黄泉,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不是确切地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听说过,他原本的出身其实很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得不加入了无界。刀摩好像很器重他,但更防着他,别人看不到这点,只看到他做为半道加入的却受到刀摩器重,难免嫉恨,所以他在无界看起来光鲜,其实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流火。” 七月弯下了腰,看着他的眼睛。 “你,喜欢他?” 两人一坐一立,七月这一弯腰,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彼此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不是喜欢他,我是喜欢你!”流火登时跳了起来,要不是七月反应敏捷闪得快,差点被他撞到鼻梁。“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 “我也没说是那样喜欢,你嚷什么?”七月警惕地后退一步,说道:“喜欢,讨厌,不是很正常吗,我怎么就误会你了?” “我……你……” 流火被他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终于发现这世上真有些人就是那种所谓的天然呆,无心的一句话,也能把人噎死。 “不是那样喜欢,那你知道,我对你是那样喜欢了?”他突然灵机一动,抓住了七月话里的漏洞,顿时心生喜悦。 七月这才意识到失言,难免尴尬,他微微别过脸,既不与他眼神对上,也不再接他的话,看着他耳根泛红,流火笑了。 这个人,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心上人。以前流火不懂得心上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才明白,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会让你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看见他好好地在自己身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事。 流火心中既感柔软而又酸楚。他是多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哪怕背弃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在所不惜。可是心中为什么这么难受?他喜欢七月,他也想救黄泉,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呢? 流火太清楚无界秘药的可怕,因此七月对他的拯救,在他的心中更加多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意味。那个缠绵悱恻,销//魂蚀骨的吻,他到死都不会忘怀,也更加困惑于在那个时候,七月哺入他口中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那个东西,清凉像甘露一样的东西,解了他体内的异毒。七月能够救他,是不是也能救黄泉,流火不由得不这么想。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向七月开口。 当日黄泉那一剑,何其狠绝,七月在生死关上苦苦挣扎,都是拜那一剑所赐。黄泉是自己的朋友不错,但他却从来不是七月的朋友,反而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请求七月能够拯救黄泉? “尽管被你破坏了,但黄泉不会罢手。”七月说。“这个人神出鬼没,易容手段高明,如你所说,他甚至能够缩骨易形成女子。他若有心,完全可以易容成王府中人混进来,特意等到先生出门的时候下手,此人之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黄泉……他有点怪癖。” 流火说:“虽然他擅长易容,可他其实并不喜欢扮成他人,尤其不喜欢扮成狩猎对象的亲朋好友去接近他们,虽然这会使刺杀难度会降低很多。那样往往意味着要杀害无辜,他不喜欢滥杀无辜,去杀那些并不是他刺杀任务名单上的人。” “是吗?” 七月突然冷笑起来。原本温和的表情猛地一变,笼罩了一层戾气。 “不喜欢滥杀无辜,不去杀与任务无关的人,那么当日为了杀我,为何要对整个驿馆的人都下了引魂蛊?我不恨他们要杀我,那是别人的主使,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但要杀我便冲着我来,为何要牵连上别人?那个小女孩,还有她的父亲,他们何其无辜,却全部成为了傀儡,无辜丧命!那一天的刺客头领,就是他,黄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冷酷的笑声,毫无人性!” “七月!”流火大吃一惊! 当日狙杀七月,他是有份参与的,但引魂蛊之事他却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连引魂蛊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黄泉也并没有告诉他详情。但七月为此错手杀死了那个被引魂蛊操控的小女孩,成了他终身难忘的梦魇,恨意难消。而流火,如今就是想要弄清当日的真相,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救他,不错,我既能救你,当然也能救他。” 七月冷笑。 “但我告诉你,我不会。我不会救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绝对不会。” “这个江湖,杀人人杀,他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那就要为他自己的选择负责,死无怨尤!” 流火无言以对,七月对黄泉的憎恨,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能怎么办呢?引魂蛊之事,他不知真相,无法为黄泉做辩解。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引魂蛊的事件如果真是黄泉主使,他再无立场请求七月的帮助。黄泉,或许真的是在劫难逃。 “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流火才低低地说: “其实,黄泉他……他其实不是个坏人。只是谁都想活下去,而在无界要想活下去,只能杀人。在这无界的人,每个人都背负满身的罪孽,无法赎清。” 正如他自己,也是罪孽深重。前途一片迷茫,他看不见前进的方向,唯有紧握着那个最重要之人的手,艰难地跋涉在人生的旅程上。 ☆、叶寻公子 那天之后,流火再没有和七月说起黄泉,但不提这个名字,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那天在街上喝破黄泉的形藏,只是一个被破坏了的契机,实则对方根本没有来得及下手。如果说这样就退步收手了,那未免太小看了对手。司马严续招了人的眼,有人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却不清楚。 或许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些人吧。 储位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的。身在高位的人殚精竭虑,争斗不休;身在低位的人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司马严续有终南山才子之名,只是他一直隐居在山里,从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都不知道这才子之名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世间沽名钓誉,名不符实的人太多,这个也是大儒,那个也是大家,那一位更是大师,欺世盗名者从来都不缺少,难辨真伪。这位从未听说有何建树的“终南山才子”,到底是不是真有大才,谁也不知道。所以当初良王认定司马是个人才,一心想要请他,七月是不怎么以为然的,而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但不论怎样,一个有才子名声的文人到了良王府上做幕僚,不管他是不是真有大才,都会扎人的眼。更何况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七月深深觉得,司马严续此人,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他在那场刺杀的混乱之中全身而退,平安无事地来到京城进了良王府;他用简单粗暴的手法压制住了自己禁制发作的痛苦;他敢用流火,对他可疑的来历视而不见;他面对黄泉近在咫尺的刺杀,面不改色。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平庸的人,就连他所结交的朋友,也绝不平凡。 “这是我昔日结识的友人,叶寻。” 良王和司马严续都在厅内,敬陪客人,而那坐在客座上的客人,竟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弱男人。 明明天气已经相当温暖,男人身上还裹着厚厚的貂裘,一看就是抱病在身。他的年纪并不算大,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明明正当金色年华,却病容憔悴,瘦得可怜,时不时地就要咳嗽两声,像是病了多年的痨病患者。 但此人的相貌却生得极好,虽然一脸的病容,却依然难掩那种眉宇间的风采,一双点漆凤眸微微一转,波光流溢,令人不由慨叹此人若是好时,当真是风华绝代。叶寻身边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看样子十一二岁,眼神灵动,目光清澈,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小小少年。 “七月,来见过叶先生。”良王笑道。 良王殿下现在心情很喜悦,司马先生的朋友,即使看起来是个病秧子,那也不是一般的病秧子,何况这名叫叶寻的男子,容貌气度一看就非同凡响,必定来历不俗。 七月躬身施了一礼,叶寻和善地一笑,向他点头示意。 “这位想必就是司马所说的七月统领了。统领大人,请恕叶寻抱病在身,不能还礼,小双,给统领大人见礼。”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令人听了没来由地便心生安稳。明明是个病得仿佛风吹吹就倒的病秧子,言语之间却自有一种威仪,令人不敢轻慢。 “小双见过统领大人。” 那名叫小双的小少年上前一步,一躬到底。 “这是小徒双儿,小徒年幼不知事,难免顽劣,以后还请统领大人多多关照。” 七月连称不敢,连忙扶起了小双。 “叶先生暂时会住在王府里。”良王含笑说:“七月,一应的事宜,你去安排一下。这府里的事,还是你最来安排最为妥帖,免得下人无知,冲撞了贵客。” “遵命。” 让自己的心腹亲自为叶寻安排各项事宜,可想而知良王对这位叶公子的尊重。固然因为他是司马严续的朋友,但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原因。至于良王所说的害怕冲撞了贵客,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只是句客气话,放在这位病怏怏的叶公子身上,那还真是句大实话。但是这位叶寻公子病是病,却很奇怪的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那种沉稳从容,三千威仪,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无论身体怎样虚弱,灵魂却依然强大。 由于叶寻本人的要求,并没有为他单独安排住处,他住在了司马严续的院中。于是身为司马严续的头号护卫,流火当然也第一时间见到了这位叶寻公子。 叶寻之名,流火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江湖上是否有这一号人物,或许并不是江湖人,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直觉却又觉得不是。而他的直觉在叶寻开口说话,立刻得到了印证。 “流火?”叶寻的笑容非常温和。“小兄弟精华内敛,骨秀神清,仪容非凡,必定是江湖上杰出的后起之秀。长江后浪推前浪,转眼之间,我们都老了。” 说着他咳嗽了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这一咳便止不住,流火从没听过人可以咳嗽得如此剧烈,仿佛肺腑都要咳了出来,看着他苍白的脸咳得潮红,捂住嘴的帕上绽开了点点血迹,直让流火心惊肉跳。 “师父,师父!”小双急忙闪到他背后,不停地为他摩背顺气,焦急地喊道:“司马叔叔你快帮忙,帮帮我师父啊!” 司马严续匆忙提出药箱,开箱取针为叶寻扎针,连续扎了十几针,叶寻的咳嗽才渐渐缓和下来。喘息方定,他抬起头,对上流火惊愕地眼神,有些歉然地笑道:“抱歉,我身体不好,稍一受风就会如此,让小兄弟受惊了。” “没有……”流火呐呐地说。“叶先生这病,看起来实在不轻,务必要请个名医,好好看看。” “是啊。”叶寻笑道。“所以我来找司马了。司马的医术,足以称得上是当世名医了。” “他这不是病,是伤。” 司马严续并没有要隐瞒流火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五脏内腑俱伤,肺叶遭受重创,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可怜见了。” 伤?流火心中一惊。 “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小双红着眼眶道:“他们害了师父,早晚要让他们受到报应!” 重伤,被害…… 叶寻的病,原来并不是生病,而是因为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才会导致这般狼狈?五脏六腑俱伤,那已经是致命伤了,能够活下来,此人的生命力之顽强,令人惊叹。 没有受伤的叶寻,会是什么样?从未听过的这个名字,或许并不是他的真名,那么,叶寻真正的身份,究竟是谁? 如今的叶寻,看起来身体极为荏弱,令人无法想象他健康时的风范,但从他那名叫小双的小徒弟来看,必定是位顶尖的高手。小双年纪尚幼,最多不过十一二岁,但流火稍一试探,便已觉察他的身手已经相当了得,要不是受过高人指点,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只是,说到这个小双,流火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却不知为何,总依稀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师父,吃药了。” 叶寻披着大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小双端着药碗走到他身后,轻声唤道。 “麻烦小双了。”叶寻转过身来,温和地微笑,接过了药碗。 药很苦,叶寻一口口地喝着,却没有丝毫嫌苦的意思,看着他喝药的样子,小双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难过的神色。 “有了好药调理,师父的身子,会很快好起来吧?” “是啊。”叶寻伸手抚了抚小徒弟的发顶,微笑着说。“司马的医术,为师是信得过的,王府的药材也都是上佳,为师必定会好起来,小双不要担心。” 小双的眼睛又红了,急忙擦了下眼角,免得眼泪掉下来。 “要是在以前,这些药材算得了什么?可是现在师父却只有投靠朋友,寄身于王府,才能够得到治病的药材。”说道这里,小双有些咬牙切齿,眼露恨意。“师父一世英名,却落到重病缠身,穷困潦倒的地步,都是他们,都是因为那帮卑鄙无耻的小人!早晚有一天,要将他们碎尸万!” “小双,你的戾气太重了。你小小年纪,戾气这样重,这不好。” 相对于徒弟的切齿愤怒,叶寻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恨意,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感伤。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们这样做,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怪我自己识人不清罢了。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是想要找到你的大哥。” “大哥……” 提到这个名字,小双怔怔地站在那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师父,我恨,我真的好恨!”他扑在叶寻怀中,紧紧搂着他,失声痛哭。“我恨那个魔鬼,那个畜牲,他恨他,我恨透了他!我要杀了他,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小双……”叶寻拥紧了他瘦小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因河蟹原因,少贴了一章约几千字,可能会造成故事断层,但是没办法,放在晋江也是被锁的命,尽管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节,无奈脖子以下都不行啊 ☆、白王 叶寻来到王府以后,良王又拨了数名护卫过来,司马严续暂时也没有什么心情出去了,每天都窝在院子里研究叶寻的病情,苦苦琢磨治疗的方法。 原以为给司马严续当护卫是个麻烦的差使,但真正干起来流火才发现,其实自己身上的任务并不算多重,比起七月,简直可以说是清闲自在了。 王府侍卫长,听起来很风光,实则异常辛苦。他要负责王府的安全,要统领府内数百名侍卫,点卯,排班,守夜,值勤,事无巨细,都要妥帖周全;且不仅是王府内部事务而已,良王要上朝,去当值的时候,他也必须随侍左右,寸步不离,每日早起晚归,两头不见太阳。流火原以为自己留在王府就能够天天看见他,如今才知自己想得太天真,两人虽然同在一座王府,能够碰面的时候却并不多,等到七月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也已经筋疲力尽,倒头就能睡着,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理他。 流火既心疼又无奈,没想到当个王府侍卫长这么辛苦,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可他也没有办法,终不能说要七月辞职不干了。他也知道皇家的差事不是那么简单,能随便说不干就不干的,除非有什么合适的契机。因此他目前只能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盼着七月休沐的日子。按理说侍卫可以十天休沐一次,但因为最近事多繁杂,七月脱不开身,已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能休沐。换句话说,自从流火调到司马严续那里之后,他就没有休沐过。 这一天,终于轮到了七月的休沐日,流火立刻向司马严续请了假,去找七月,却扑个了空。 “什么?七月出去了?!” 七月不在,一腔热情如同当头泼了盆冷水,流火只觉得心都凉了。 “流火兄弟不知道吗?”铁武说:“每到休沐的时候,咱们头儿一般都是要出去的。一去就是一整天,不到下午不会回来。” 他笑道:“兄弟们都知道,要是找头儿有事,或者要约他出去喝酒什么的,必须得提前跟他说好,不然错过这一回,就只好等他下回休沐的时候了。” 下回,下回还不知是哪一天呢? 流火心中的郁闷简直没法说,好不容易才等到七月休沐的日子,却找不到他人。等他下回的休沐日,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突发事件,再次错过了休沐的日子?也没听说可以补假,堂堂王府就这样苛刻,让人加班都不给调休的吗? “他到底去哪儿了?”流火不死心地问。 “那可就不知道了。”铁武笑着摇头。“据说头儿在城外有个相好,应该是出城去会相好了吧。” “相好?”流火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铁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按理说头儿这个年龄,搁平常人早就该成家了。只是他跟我们不大一样……反正忌讳很多,把相好的人藏起来不叫别人知道,也很正常。” 是什么忌讳,铁武并没有明说,他认为流火应该能够明白。就是不明白,他也只能说到这里。 铁武很清楚,虽然名义上都是王府侍卫,但是七月和他们这些普通侍卫是完全不一样的。据说他是由皇帝亲自从暗卫中选中,御赐给良王的,名为侍卫,实为贴身保镖。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有所耳闻,暗卫所受的训练,和他们这些明卫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其残酷程度令人发指。在这种残酷的训练之中,能熬出来的都是狠人,因此尽管七月年纪轻轻就当了侍卫长,也没有人敢心存置疑。而即使在表面上转为了明卫,七月也绝不可能真的就和普通的明卫一样了,他依然还是暗卫,只是走到阳光下的暗卫而已。他不能转行,不能辞职,除非身受重伤或者上了年纪,否则想要隐退是难上加难,这样的人,怎么敢让自己有软肋,怎么敢有家小拖累。 “司马严续身边的那个贴身护卫,似乎很有意思啊,据说,你和他很有交情,是不是?” 然而此时的七月,却并没有像他人所想的那样,身处香艳旖旎的温柔乡,而是在一所破败的佛寺之内,于佛像之前,向一个灰袍人回话。 “是。”七月低头。“他曾经救过属下的命。” “救你的命。”对方颇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本座就不知道,良王的侍卫长,皇家的武官,什么时候竟和一个江湖杀手扯上了关系,那个杀手更是为了救你,干脆背叛了组织?” 七月单膝跪了下来。 “属下知罪。” “知罪,你有什么罪?”灰袍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属下当年外出办事,遇到他被人追杀,出手救了他一次。当时属下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没有料到,他会是无界中人。” 七月很清楚,既然“白王”提起此事,那么流火的身份,想必是已经被调查过了。在这种情r下谎言是没有意义的,不如老老实实承认。只不过当初他究竟在何种情况下救了流火,谅“白王”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 “白王”之名,并不是像良王义王那些亲王郡王一样,是个封号,只是一个自称。这个自称显示了他的狂妄,但是他真实的身份是谁,纵然奉他为主,受他控制多年,七月也不知道。 他从未见过白王的真面目,只知道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就算不是真的皇亲贵胄,那也必定是权势显赫,野心勃勃。否则他不会有能力将他送进皇家的暗卫厂,更能不动声色地将他送到良王身边。说是皇帝亲选,皇帝选中他也是经过他人的推荐,九五至尊,哪里会知道一个小小的暗卫是谁。 他这一生都是受人操控,身不由己。但他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真正无血无泪的傀儡,面对这样的命运,又怎能甘心。 是的,他明知流火是行刺良王的刺客,可他仍是救了他,那又怎么样?或许,这是一种背叛吧,可是,良王并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的忠诚,从来都只是一场骗局。 他从来都是被别人左右着命运,完全由不得自己,做出他人都意想不到之事,或许就是他那微不足道的反抗。这件事,流火绝不会告诉别人,那么个中内情,也就不必为他人道。 只是,这次司马严续的事件,主使者是谁?是良王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或者是眼前的白王?如果那名叫黄泉的刺客,是因白王而来,那么流火破坏了黄泉的计划,白王恼怒之下,不但自己又要遭殃,流火也会遇到危险。 “罢了。” 出乎他的意料,白王并没有动怒,说道:“一条小鱼,谅也掀不起大浪。司马严续身边来了一个好友,这是怎么回事?” 听他的口气,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打算,不论杀司马严续是否出自他的授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看来他并没把流火当成一回事。只要他不认为流火是个障碍,非得要除掉他不可,七月就要谢天谢地了。他暗暗地松了口气,连忙将叶寻之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了一遍。 叶寻之名,很明显白王也没有听说过,于文于武,都是陌生之极的名字。一个重病缠身,迎风吐血的药罐子,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本领,不过司马严续会交没用的病鬼朋友吗?那个痨病鬼,或许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未可知。但凡人或物,只要和司马严续有关,白王就不会随便的掉以轻心。毕竟这个终南山才子,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别的不说,至少医术上很过得去。 提到医术,白王忽然想起,司马严续虽然号称终南山才子,被夸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但除了医术比较过硬,曾经因救治过棺生子而名扬一时,其他的实在太过玄虚,难以印证。莫非那个叫叶寻的病鬼来找他,其实只是为了求他治病? 司马严续的命取不取,其实只在可与不可之间。此人若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的医术,会是一个麻烦,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杀人,有时只是防患于未然。 白王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 “行了,本座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拿出一个小瓶,丢给七月。“拿去。” “谢主上赐药,属下告退。” 这一次白王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在赐药一事上多做刁难,七月急忙跪地道谢,打开瓶子,当着白王的面把药吞了下去,随即急匆匆退出破庙,很快便没了踪影。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等到七月走得人影都看不见了,佛像之后转出一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中年男人,他紧盯着七月离去的方向,目光怨毒。 “尊者,稍安勿躁。”白王说。“当年令郎之事,本座甚是遗憾,尊者之痛,本座能够理解。真是天意弄人,若早知狐狼是尊者爱子,又岂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发生这样的憾事。” “大水冲了龙王庙?”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充满恨毒。“我唯一的爱子惨死,白王却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是想庇护你的手下,让我儿白死了吗?白王殿下若不想我们之间的合作继续进行下去,我也无意强求!” “尊者,暂且息怒。” 听出对方话中明显的威胁之意,白王叹了口气。 “不过是枚小小的棋子而已,本座怎么会庇护他,而得罪本者?本座对尊者的友谊比金石更坚,还望尊者不要怀疑。只是七月不是一般的棋子,他到底是良王承璧的心腹侍卫,深得良王宠爱,若是杀了他,良王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于是呢?”男人冷笑道。“良王不会善罢干休,我儿就该白死吗?” 谁让你的儿子不去子承父业,去从事蛊师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却偏要当杀手呢?既然当了杀手,技不如人而丧命在星魂剑下,也是天经地义。 昔日杀手榜上第一名的“狐狼”,死在他手下的亡魂也不计其数了,当日受人收买刺杀良王,反被七月所诛,这是七月成名的一场血战。只是七月万万也没有想到,“狐狼”竟是南疆蛊师之子,而蛊师却是白王的合作伙伴。 蛊师痴迷蛊术,并不太过问身外事,狐狼的死信他是很久之后才得知,痛心疾首之余誓要报仇,只是蛊术的研究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不能脱身亲自复仇,只能雇佣杀手杀人,却未能成功。直到最近,他才知道杀死爱子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同伙白王的手下,白王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让他报杀子之仇,蛊师岂能容忍。 江湖之上杀人人杀,他的儿子既然出来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不过这个道理,对于这个因丧子而一心要报仇的男人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七月当然要死,他伤了尊者爱子性命,怎能不死?只是现在事业未成,在此时杀了他会给我们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目前他还是一枚很得用的棋子。毕竟,并不是什么棋子,都能够做到王府侍卫长这样的位置,还深受宠信。” 白王言语温文尔雅,说出的话语却异常残酷。 “因此本座斗胆请尊者稍微忍耐一段时日,等到事成那天,定将他送予尊者处置,无论是杀是剐,都任由尊者之便,尊者意下如何?” “当真?”蛊师冷笑。“这可是大内第一的高手,良王的得力爱将,你能舍得?” “良王的爱将,又不是本座的,不过是一介死士而已,本座岂会舍不得?”白王大笑起来。“只要能讨蛊师欢心,不要说是一个七月,就是十个百个,等到事成之后,都任你处置!” ☆、兄弟 走出佛寺,走在下山的路上,明明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七月却只觉得背后阵阵莫名的寒意。 算了,不要多想。多日未曾休沐,难得有空闲的一天,这就出城,去莫家村看看小风吧。 城门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七月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黑衣的少年,抱着双臂背靠着城墙,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看着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行人们。 流火! 他怎么在这里! 少年目光飘忽,好像是在看着行人,又好像什么都不在看,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七月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过去,还是不过去。就在这短短犹豫的功夫,流火的视线移了过来,一眼看见了他,登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七月?” 少年的精神立刻振作起来,拔腿就向他跑了过来。 “你原来还没有出城?!” “你……”七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你在这里,是等我?” 少年突然红了脸,支吾了好一会儿,才抓了抓头,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我知道你今天休沐,去找你来的,结果你不在,铁武说你应该是出城去了。我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上次在街上遇到你的时候,你好像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于是就到这边的城门口碰碰运气了。” “你……你就在这里等着?”对于流火这匪夷所思的做法,七月简直要抓狂了。“我进出城总得过城门口,所以打算来个守株待兔?你就不怕记错了方向,跑错了城门口?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的傻!” “你说我傻,那就傻吧!”反正丢脸也丢大发了,少年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留在王府,我难道是因为司马严续长的像我爹吗!” 七月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理他。对于少年这执着的热情,他不知该如何消受,拒绝不能,接受不得,只能由他去吧。 早晚有一天,他那炽烈如烟火的热情会消退变凉。再多的迷恋都只是一时,待到烟花变冷,所有的绚烂终将归于沉寂。 这世间哪有永恒不变的感情,所谓至死不渝,只是因为活得,不够长久。 相形流火的热情,他的心是如此凉薄,凉薄得令他自己,都觉得寒冷。 少年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兀自抱怨不休。 “你整天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想多说两句话都没功夫,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又不见影子了。反正我也跟司马先生请过假了,府里面呆着也无聊,干脆就出来走走,顺便等你什么时候回来算了。” 七月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注视他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致于流火都要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上东西了。正要伸手摸一摸,七月忽然轻轻地一笑。 “罢了。”他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时也说过,早晚会让你知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莫家村是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庄,村子不大,村内人家也并不多,但也桑槐成荫,鸡鸣犬吠,充满了农家的生活气息。 七月带着他来到这个小村庄,是要见什么人?难道真如铁武所说,是他的……相好吗? 不,这不可能。 如果七月真的有意中人,自己不会感觉不到。流火觉察得出来,七月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他不愿意承认,并且有意识的回避。但就算是不承认也好,回避也好,他的心里并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个所谓的相好,从来也不存在。 流火的忧虑在进了村子,走到那栋竹篱茅舍之后,彻底演化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烦恼。 所谓相好,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红粉知己,只有一帮小破孩! “哥哥来了,七月哥哥,七月哥哥!” 一看到七月,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一大拨小家伙冲过来把七月团团围住,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实在抱不上也要牵手拉胳膊表示亲热,流火这等好身手也招架不住这帮小东西,被远远地搡出了圈子,只能站在一边看,摸着鼻子十分的悻悻然。 “七月哥哥,你可算来了!我们好想你!”孩子们叽叽喳喳,闹腾个没完。“那个大哥哥是谁呀,是七月哥哥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七月笑道。他所有的冷淡与拒人千里到了这个时候踪影全无,显得格外亲切温柔。“他名叫流火,你们叫他流火哥哥吧。” “流火哥哥好!” 虽然闹腾得欢实,但这帮孩子们也都很懂事,听了七月的话,一个个嘴甜乖巧地跟流火打招呼,于是向来一直不大喜欢小孩子的流火,也觉得这帮小东西份外可爱起来。 喧哗,笑闹,一阵热闹得令人头疼的嘈杂过后,流火终于看到那个少年,那个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难以泯然众人,布衣乱服亦不能掩其国色的绝美少年。只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七月在昏迷梦呓之中也放不下心的小风,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他的弟弟:莫晓风。 流火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七月和小风。小孩子们在欢喜的重逢后,在一旁打打闹闹的玩耍,而小风则开始舞剑给七月看。小风多不过十四五岁,只是个半大少年,但他的剑术已经很有章法,看得出是受过悉心指点的,而那个教导他的人毋庸置疑就是七月。 流火咬着根草梗看着那兄友弟恭的一幕,心里默默地想着那时在“刘家”小院里,七月在他提到小风时所表现出来的异样。不就是个兄弟吗?谁还不能有个兄弟了,为什么表现得如此讳莫如深,就好像是生怕人知道一样?听听小风对七月的称呼:七月哥,和对自己的称呼是一个级别的,很显然这不像是对亲兄长的唤法,更像只是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年轻男子的尊称。 听七月的意思,莫晓风应该是他的亲弟弟,但是莫晓风,似乎并不知道七月是他的亲哥哥? 似乎在剑术上遇到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小风自己在山坡上又练了起来,巩固今日所学会的心得体会,七月看了他一会,走到流火身边,也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地上坐了下来,继续看着小风在阳光下练剑。 “七月。” “嗯?” “小风,他是你的亲弟弟吧。” 七月转脸看了他一眼。 “是的,他是我的弟弟。” “你弟弟真是漂亮。”流火由衷地赞叹。“不愧是七月的亲弟弟,像你一样好看。” 七月不由一哂。把他和小风相提并论,甚至还说小风的相貌好看是因为像他,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要知道小风的母亲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绝色佳人,小风长得极像他那美貌绝伦的生母,哪里是他能比的? 所谓美丑的感觉,有时候主观的印象,远远比客观现实更能迷惑人心。 “可是……” 流风身体往后倒去,他侧着身体歪倒在草地上,一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瞧着七月。 “我怎么觉得,小风并不知道你是他的亲哥哥呢。不然,他为什么连着名字喊你七月哥,而不是直接叫你大哥呢?” “你真是聪明。”七月并没有否认。“是的,他不知道。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好心的,愿意帮助他们这些穷孩子的王府侍卫。” “为什么?”流火不太能理解。“既然你们是亲兄弟,为什么不相认,为什么要他以为你是外人?” “这个,说来话长。” 七月淡淡地笑了笑,望着前方小风练剑的身影,神情有些怅然。 “严格说起来,我也不是他的嫡亲大哥。我爹固然是他爹,但我娘,却不是他娘。” 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半血缘的手足。这个兄弟,曾在他的意想之外,却最终成为了一生无法割舍的牵绊。 春日的阳光下,七月缓缓地对着流火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他曾经永远都不想对人提起,如今却希望与身边这个人诉说的故事,那一场爱恨情仇。 ☆、长命锁 故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背叛与被背叛,抛弃与被抛弃,故事中的三个主角都已不在世上,只留下他们这些无辜的后代,在这苦难尘世挣扎沉浮。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将军,在一次朝廷平匪的战役中,误入一处桃花瘴气的密林,中了瘴毒,性命垂危之际,被一名神秘女子所救。养伤期间,两人互生情意,私订终身。将军许诺,回京后就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那女子为妻。于是将军伤愈回京,而那名女子则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等待着媒人上门,她能够与心上人结为夫妻。” 结果,良人一去,再无音信。但临行前那一夜春宵,女子却已珠胎暗结,十月怀胎艰难生下一子,却因为难产导致折损了身体,元气大伤。好容易等到身体恢复几分,女子决定带着孩子上京,寻找孩子的父亲,却在千辛万苦到达京城之后 ,才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心中的良人已经成婚,可是妻子却不是她。 名门贵女,绝代佳人,他一回京,家中就为他订了婚,他也曾经说过她的救命之恩,但全家上下一致反对。恩情有很多种回报方式,但他的正室夫人之位,却不是一个草莽女子所能觊觎的,尤其这个草莽女子,还带了一身邪气,就是江湖正道所说的“妖女”。 她真是太天真了,在他许诺要娶她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的出身。那样位高权重的贵戚之家,岂能让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入主后院,成为将军夫人?他起初或许也有过不愿,有过抵触,但洞房花烛之夜,当他掀开红盖头,看到那美艳绝伦,宛如稀世明珠的新婚妻子之时,一切就其实有了结局。 一个是倾世红颜,一个是江湖妖女,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一个任性纵情、性如烈火,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地输了。 或许是天妒红颜,那位绝世美人的身体并不太好,婚后数年一直没有生育,他心爱于她不忍纳妾令她郁郁,因此膝下一直空虚,谁知天上掉下一个儿子来,旧情人居然为他生个了儿子,而且已经两三岁了。于是那贵戚之家包括那美丽的正室夫人,都表示了接纳她和她孩子的愿望,可她怎能甘心?她可以输掉爱情,却不能输了自尊,绝不委身为妾,也绝不会把儿子交给那个贵戚之家,于是她带着儿子绝然离去,再不回头。 那个不知父亲,只有母亲的儿子,从小就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成是野种,饱受欺负。而他的母亲在经历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之后,性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对于她的孩子,那场孽缘最鲜明的证明,她有时爱他,有时恨她。爱他时,她是一个母亲;恨他时,却像是生死仇人,对他又打又骂,百般苛虐。 “你,你就是……”流火明白了。“那个江湖女子,是你的娘亲,而小风,却是那个夫人的孩子?” 七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位美丽的夫人在子嗣之上十分艰难,婚后多年,不知花了多少钱财,吃了多少贴药,历尽艰难,终于得到了一子。但她体质本就虚弱,为了生下这孩子更是耗尽了她的生命,孩子出世没多久,她就就去世了。 都说红颜薄命,然而七月有时会想,或许是上苍怜悯,不忍这样美丽的人遭受摧折。她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带着丈夫和亲人的无限眷恋离世,不用面对其后一系列的变故与悲剧,那些所有的惨痛与悲哀,都不必经历,安然长眠。 “她去世后没多久,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将军被人指控意图谋反,这是一个可怕的罪名,一旦坐实,满门老幼无一幸免。” 母亲和他的生活并不安宁,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儿子,没有丈夫,不知来历,在他人的异样眼光度日,怎能说是安宁?然而即使这样的日子,也有一天会被打破。 那一天,一个重伤的男人,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找到了他的家,找到了他的母亲。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生身父亲的家将。他的父亲出事了,背负谋反大逆之罪,满门抄斩。临死前他想方设法,托人将他和他夫人唯一的骨血救出,九死一生逃出京城,送到他的旧情人处,希望那个女子能够念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救救他的孩子。 是的,他的母亲因神秘诡异的身份被父亲的家族嫌弃,他的父亲在临死前却希望那曾被他们全家如斯嫌弃的旧情人大发慈悲,拯救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我的母亲,曾是南疆某族的圣女,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别人称呼她‘蛊凤儿’。” 她是那么痛恨着那个男人,甚至为此无法以正常的慈母之心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在听到那个男人的死讯之后,却又是如此的悲痛,血泪纵横。 那名家将把孩子送来之后不久就伤重过世了,母亲终于收留了那个孩子,那个背叛她的情人与别的女人的孩子。 “后来,母亲也去世了,只剩下了我和他。” 他曾经是恨着那个孩子的,同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他可以享受家人的呵护,千娇百宠,而他却要承受野种的骂名,以及母亲的痛与恨? 他算是什么呢?他的母亲,明明与他的父亲相识相爱在先,可他却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承受他人唾弃,受尽煎熬。而那个孩子,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还要他的母亲,为了救他付出生命,甚至还要付出他的牺牲。 曾经他不甘心,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抛弃他。可是,他终究没能忍心。 再不甘心,那也是他的兄弟,这世上仅剩下的,与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手足。无论父母辈的恩怨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那孩子是那样的依赖着他,全心全意地渴求着兄长自身犹嫌稚嫩羽翼的保护。当曾经的恨意渐渐消泯,在痛苦如炼狱般的岁月煎熬中,那份相依为命的艰辛,终于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我还以为……” 流火的心情很复杂,他是孤儿,不知父母,他不止一次偷偷幻想过父母的容颜,也曾渴望过天伦之爱,手足至亲,但是他今天才明白,原来并不是知道父母,就是幸福的。 “你对小风这样好,我还以为,你们是一母同胞,原来却是这样的关系。要不是他的母亲,你的娘亲可能也不会那么痛苦,你却还是这样照顾他。” “人总是有要个念想。” 七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母亲去世之后的日子太难熬,要不是想着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我可能真的早就死了。何况……说到底,那也不是他母亲的过错。这世间男人的负心太过司空见惯,三妻四妾亦赞风流,以致于都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又怎么能把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到女子头上。” 七月出神地望着那少年矫捷的身影,那个曾躺在他的怀抱里,哇哇大哭的粉团子,那个曾拉着他衣角,怯怯地喊着哥哥别丢下我的瓷娃娃,如今长成了一个好少年。他一天比一天地长大,早晚有一天能够强大起来,独立坚强地活下去。 流火想要安慰他,又不知该怎么说。他想了又想,忽然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铜色的锁片,将它从颈上取了下来。 “七月。”他小声说:“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贴身戴着的长命锁,大概是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吧。” 他的脸有点泛红,似乎很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坚定地将它塞到七月手里。 “这东西,虽然就是个铜片,不值什么钱,但是,我觉得吧,它还挺有用的,我戴着它这么多年,运气一直都挺好的,真的!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你将来,一定也会遇上好事的。” 七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锁片。锁片的做工并不特别精致,式样也是市面上常见,反面是麒麟腾云,正面錾有“长命百岁”四字。此刻在他的手中,犹带着流火的体温。握着这锁片,就像是握着流火滚烫的心。 的确,这东西一点也不值钱,有钱人家孩子的长命锁哪个不是金镶玉嵌,怎么可能是黄铜铸就这样简陋。流火情知,七月身为王府侍卫统领,见过的奇珍异宝不知有多少,这样简陋的东西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但,这却是他的父母亲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是他在这世上对亲人的唯一的念想。 “你把它,送给我?” “嗯。”流火有点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只要你,不嫌弃。” 七月笑了起来,将锁片放回到流火手中,说道:“那你,就帮我挂上吧。” 细细的系绳挂在了颈上,寓意着吉祥如意的锁片塞入了怀中。他从来也没有戴过长命锁,那样象征着长辈对孩子殷殷心意的存在,他是不受期待来到世间的孩子,他不配得到那样的关怀。但他没有想过,他会在长大成人多年之后,收到了这样的礼物,哪怕它再简陋,也是无上的珍贵。 “七月哥,我练完了!”这时小风练完了整套剑术,兴高采烈地向这边跑过来,拉住七月的胳膊,眼巴巴地问:“你看我刚刚练得怎么样?” “不错。”七月点头。别看他刚才一直在和流火讲故事,却也没拉下观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小风练剑,堪称一心二用的典范。 “小风的剑术大有进步,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代高手。” “能够成为七月哥那样的高手吗?”小风兴奋地说道:“我听人说哥哥你是大内第一高手呢,我要是长到你这么大,会不会也一样厉害!” “其实,你现在已经挺厉害了。”流火说:“就你的武功,如果真的走到江湖上去,也算是小高手一名了。” “真的?”小风眼前一亮,流火当然没有哄他。他看了这半天,这少年的内外功夫都练得很不错了,只是一直呆在这个小村子里,欠缺历练江湖的经验罢了。毕竟是七月的亲弟弟,七月那样的习武天才,在还像小风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足以称之为剑术高手,做为他的亲弟弟,哪怕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也不应该太差。 或许是被流火这样赞扬了一番,倍添了自信和自豪感的缘故,起初对着陌生人还有些小拘谨的小风,很快就和他熟稔起来,一口一个流火大哥,叫得非常亲热。 “你流火大哥,是王爷府里司马严续先生的贴身护卫,司马先生非常器重他。”七月对小风说。“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事……他会帮你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流火一眼,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流火,小风以后,我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拜托你多加关照了。” “那还用说?”流火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当然会关照他。” 七月笑了笑,轻轻地说了一声。 “多谢你。” ☆、帝疾 流火寄身王府,他知道七月其实是反对的。 七月觉得朝堂是天底下最大的是非之地,争权夺利明争暗斗,为了那个位子多少人不择手段,他怕自己卷进这趟混水,不得脱身。但流火总觉得,天塌下来还早,就算皇帝的儿子个个都想当皇帝,现在想这个也未免太早了些。 要知道,当今圣上正当壮年,身体又向来很康健,就算现在立了太子也不能保证什么。谁知道太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呢,古来的太子,也不是个个都做成了皇帝,半途被废,甚而挂掉的不是一个两个。所以,这么早忙着争抢储位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把自己过早地推上了风口浪尖,哪天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要被人顶下来。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所以趁早不要过于太蹦q的好,免得多做多错。 应该说,流火具有十分朴素的扮猪吃老虎意识,并非对权谋心计一窍不通的,所思所想,也很有道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其实天要塌下来,原来也只是一夜之间。 皇帝病了,一直身强体健,无病无灾的当今圣上,突然病了,而且这一病,就是十分的严重。 皇帝病重,皇子们理应进宫轮流侍疾,良王当然也在其中,而身为他的贴身侍卫,七月也要日夜随侍。皇帝这次的病来得猛烈,病情也很奇怪,从脉象看就是普通的风寒,可是不论怎么用药都不见好,反反复复的高热,昏迷,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愁白了头,连番会诊,反复琢磨方子下药,可将近一个月,皇帝的病情也未见好转,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侍疾是件辛苦的事,金尊玉贵的皇子们鲜少吃过这样的苦。哪怕有宫人侍候着,有汤水滋补着,良王仍是明显的瘦了下去,而身为他贴身侍卫的七月更是辛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殿下,您进点莲子羹吧。” 良王坐在椅子上,一脸倦容,七月端着一碗羹走进来,小声道。 皇帝短暂的苏醒了一阵,喝了药过后,又昏睡过去。但脉象暂时还算平稳,一直守在龙榻旁侍疾的的良王也支持不住了,在大臣的劝说下,先到寝殿旁的小房间休息,免得皇帝还没怎么样,皇子先倒下了。 良王心事重重,虽然这一天一夜间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胃口,接过羹碗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殿下。”七月想劝他,却被良王止住了。 “你不要劝我。”良王叹道:“一想到父皇的病,我真的吃不下。” “殿下,卑职明白殿下的心情,只是,殿下身子要紧,且请保重。圣上素来怜爱殿下,若是醒来,见到殿下这样憔悴,定然心痛。” 良王神色憔悴,两眼泛红,眼底都是血丝。对于皇帝的病情,他看起来确实是发自内心担忧的。他是皇帝一直都宠爱着的儿子,父子之情和平常人家也没有太多的差别,所谓父慈子孝,原是相辅相承的;更何况如今皇帝病重,储位却犹空悬,人人都想争那个位置,恰如同暗夜行船,风雨飘摇,却不见舵手,令人忧心如焚。 “我知道了。”良王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卑职侍候完殿下,等下就去。” 良王用完了羹,用茶漱了口,趴在桌上小憩,他着实是疲倦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七月收拾了羹碗,起身打算退出房间,一转身,就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一见这人,七月连忙屈膝见礼。 “见过恭王爷。” “免礼。承璧怎样了?” 恭亲王嘉和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疲倦,摆了摆手,问道。 良王睡得并不沉,恭亲王一开口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一见是嘉和,急忙起身。 “小皇叔!” 见这叔侄两人有话要谈,原本就打算退下的七月便告了退,离开了房间。等到七月离开,嘉和劈头便问道:“承璧,你有什么想法?” “皇兄病重,我的那些好侄儿,你的那些好兄弟们,现如今都在蠢蠢欲动。皇兄若是好起来便万事皆休,若是……”嘉和顿了顿,避开了那些忌讳的字眼,说道:“我担心,风雨欲来。” 良王苦笑,他何尝不知眼下的形势微妙。正如恭亲王所说,父皇病情好起来便罢,要是有个万一,以现在这种没有储君的形势,谁能当上下一任的皇帝?父皇还健在都明枪暗箭没完没了,父皇一倒下,形势只能更加严峻,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小皇叔,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说:“可是我现在,只希望父皇能好起来。” “我也希望皇兄能够早日康复。”嘉和说。“但眼下这种形势,必须未雨绸缪,否则……万一有那一天,悔之晚矣。” 皇宫大内,天下最森严的禁地,流火原本以为,除非哪天接了刺杀皇帝这样的惊天使命,否则那个神秘阴森的地方,与自己永无可能交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走进皇宫的这一天。 皇帝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太医已经束手无策。良王百计无由之下,自然想到了司马严续。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司马严续在医术方面极有造诣,当世大儒也罢,终南山才子也罢,那些光环中唯一最真切可靠的,就是他曾救活了棺生子的经历,且更有个活生生的例证叶寻在那里。叶寻初来王府时那副病歪歪的惨状是人人亲眼目睹的,但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比刚来时要改善了许多,虽说仍是病体荏弱,至少再不会稍微一呛到风,就会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那般的凄惨。 但司马严续并不是医生,也没有官医署颁发的行医执照。这样的人不管他医术多高明,也只能算是个不入流的铃医,根本没有资格进宫为皇帝治病,治得好还好说,治不好那就是弥天大罪。良王所以一开始不去考虑司马严续,正是出于这诸多的忌讳,但现如今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太医院那帮太医,尽管个个都是名医,医术高明,却没有一个人对皇帝的病有办法。到了这个时候,不论司马严续的医术是不是真的比太医要好,好歹也要让他试上一试,至少要弄清皇帝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究竟有无痊愈的希望。 对良王来说,带自己府中信任的慕僚进宫,原不算是什么犯禁的事。司马严续也不是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是良王在皇帝面前报过备的,皇帝还曾经召见过他。只是,若要司马严续为皇帝看病,这却是要担干系的,只是看看还好说,要是开了药方,却治不了,说不得太医院那帮惴惴不安的太医就要把皇帝病重不治的罪过全部推到司马严续头上。 司马严续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奉良王为主,良王要他为皇帝看诊,推拒不得,但说到开药方,却是不行。此事干系实在重大,就算他能开,除非得到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允准,否则即使是良王,也不敢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流月剑法 流火站在司马严续身后,进宫是不准携带利器的,他这个护卫到此时也只能以小厮的身份,随侍左右。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病倒在床上的九五至尊此刻看起来跟普通的病重大叔也没什么区别,在生老病死面前,所谓至尊至贱者,一视同仁。 看到龙榻上皇帝的面色时,司马严续的神色就凝重起来,他不急于切脉,先俯下身闻了一闻,虽是九五至尊,病卧在床也有宫人侍奉周到,身体擦洗保持清洁,但仍难以掩盖那种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隐约的异味。不但如此,呼出的浊气中,更似有一缕淡淡的,几不可觉的腥气。 待到为皇帝诊脉,司马严续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旁的良王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宇深锁,神情沉重,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先生,怎么样了?” 待到司马严续的诊脉终于告以段落,良王轻声地问道。 司马严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殿下,不知陛下是从何时,开始昏睡不醒的?” “大约,在十天以前。”良王想了想。“最初父皇只说是受了风寒,吃几剂药疏散疏散就好,谁知吃了药后不但没有好,反而越发的重,镇日高烧。太医院会诊了多次,药方改了又改,父皇用药后倒也退了烧,但到了晚上,又重新开始烧了起来。这样反反复复缠绵不去,十日之前,整日开始陷入昏睡状态。” 良王的声音微哽。“父皇春秋正盛,身体也素来康健,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为何竟然就能病成这样?最起初,父皇还能清醒个半天,如今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日能清醒的时候,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了。” “先生,我真担心……” 司马严续点了点头,也不说别的,只是安慰道:“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陛下是真龙天子,自当洪福齐天。殿下这一片孝心,天必感之,陛下的龙体一定会好起来。殿下还请勿忧思太过,伤了身体。” 皇帝病了,就像是天快塌了一样,王府里的气氛也处处显得压抑。流火随司马严续回到府中,良王也暂时回到了王府。 皇帝目前虽然昏睡,但还是有清醒的时候,皇子们轮流侍疾,也不能一直滞留在宫内不走。虽然眼下这种情况,谁都不想离开皇宫,只怕有个变故反应不及,但现在还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最坏的时候,只能权且观望。自然,这些皇子人虽然离开了皇宫,宫中自有他们的眼线,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良王回府后,尽管非常疲倦,却并没有休息,一回来就和司马严续以及其他心腹慕僚关在书房密谈。流火觉得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眼下暂时没有他的事,于是就回到了院中。 难怪七月当初极力反对他留在王府,这个看起来富贵堂皇的地方,却只是一所华贵的大监牢,里面的每个人终身都困在其中,不得自由。 心情郁郁,流火干脆取出子母剑,在院中练起剑来,借着练剑来渲泄心中的郁气。 流火是杀手出身,从小接受的都是杀手的特训,武功招式的路子自然不可能是名门正派的正大光明之道,而是邪肆刁钻,专讲刺击搏杀,招招式式都以致敌毙命为主。或许一般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却瞒不过行家的眼睛,流火心无旁骛练剑的时候,叶寻伏在栏杆上,已经观看多时了。 同在一个院子里,流火当然不会是第一次练剑,叶寻也不是第一次观看,早就看出了流火的武功路数不对。做为好友,当然要提醒司马严续身边这个护卫来历可疑,只是司马严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追究他这小护卫的出身,叶寻自然也就不会多事。然而今天流火的剑式较之从前似乎有些变化,并不是走一味狠戾的路线,剑起剑落中,反而透出几分流水行云的潇洒意味。叶寻看着看着,隐隐约约,竟似从中看出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他的眼神渐渐的变了,从起初的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凝重,直至最后,那双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眸中,甚至透出了几分异样的火光。 “流火。” 流火练完剑,出了一身大汗,他是随性惯了的,反正这院子里也没女孩子,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脱了衣服光着膀子擦汗,正擦到一半的功夫,忽听身后一个暗哑飘忽,没有什么中气的声音响起。 这大白天的太阳底下,流火热汗未消,硬是又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叶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后,还在那个小双,正站在远处的台阶上面,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我招他惹他了?这小子,怎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还有这叶先生,走路没有半点声音,说话的声音也这么飘忽忽的,要不是知道这是个大活人,还以为大白天闹鬼呢! “叶先生。” 流火惊魂稍定,赶紧套上外衣打个招呼,却见叶寻的表情有些不对。这个平时似乎永远淡漠平静的病弱青年,此刻他注视着自己的眼光,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热切了。 “流火小兄弟的剑术非常独到。”叶寻说。“恕叶寻冒昧,不知小兄弟哪门哪派,师承何人?” 流火愣住了。 他能有什么师承门派,都是无界培养训练出来的。刺客并不讲究剑术,专精的是暗杀之术,虽然也受过长兵器的训练,但对他们来说,正面搏击总是下策,如有可能,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对手才好。相比长剑,或许短匕才更适合他们。但流火却更喜欢用剑,或许因为七月的武器是星魂剑,在流火对七月这个人关注起来的时候,他对剑术也就格外的留心起来。因此在他放弃了杀手职业之后,便选择了剑做自己的主要兵刃。 “我……没有师承。”过了好久,流火才迟疑着回答。“我并没有专门的学过剑术,只是以前有个朋友,他看我想学,就教了我一些,然后,又把自己学过的其他功夫融合进去,胡乱练练而已。” “你所学的剑术,可有个名字,叫做流月?” 流火吃了一惊,猛一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叶寻心跳如擂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的朋友,那个教你流月剑法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他……我朋友的名字,我干嘛要告诉你?” 流火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来历是个秘密,说出剑法主人的名字,等于是把自己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他情知司马严续一直是在装糊涂,但那也得能装得下去,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切的是个杀手,怎么样也说不过去了。 “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叶寻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仿佛生怕自己一松手,流火就跑掉了。“流火,我实话告诉你,这套流月剑法,和我大有渊源,因为这是我,我当年为另外一个重要的人所创的,这一套剑法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世上,只是为了他。所以现在,请你告诉我,教你这套剑法的朋友,他是谁,好吗?” 叶寻眼中的火光,炽烈得几乎要灼痛流火的眼睛,原本不想说出的名字,终于脱口而出。 “黄泉。” “他叫……黄泉。” 这套剑术叫什么名字? 流月。 流月?这名字还真是挺好听啊。 是啊。还真是凑巧,你叫流火,我叫…… 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在此时突然顿住了,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以那种极其动人心魄的优雅语调温和地说道:“我现在才发现,这剑术正是于你我有缘啊,教了你还真是不错。” “黄……泉……” 叶寻陡然松开了手,喃喃自语,神情似哀似恸,似喜似泣,似悲似笑。 “夜现……黄泉……原来,是他……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 流火心头狂跳,叶寻的表现太过失常,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从容,那是一种怎样强烈的情感,令他感到了某种极其不同寻常的意味。 “叶先生,你认识黄泉?” “你所说的黄泉,是不是个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 好半天,叶寻激动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他的身材很高,相貌也很好,是个俊秀的人。” 流火眨了眨眼睛,这范围太宽泛,诚然黄泉是符合这两个条件,但符合这两个条件的,难道就是黄泉?这也未免太不靠谱了。 叶寻笑了笑,说起那个人,不觉神思悠然,话语中更是带出了深深的怀念的意味。 “他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却并不是在相貌上,而是在声音。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有些奇特,那一种特别的温文尔雅,是他人模仿不来的,生来就有的优雅。” 流火完全呆住了,如果说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认错了人,个子高相貌好都不算什么特征,但当他听到叶寻对黄泉说话声音的描述,已经确定,就是同一个人无疑了。 黄泉如果不是刻意改变说话的声音与语气,他本身说话的语调,是有着一种极为独特的韵味的。不仅仅是声音好听而已,那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古色古香的优雅意味,更令人心醉,是他人无法模仿的。 这是一种迷人的天赋,流火也非常喜欢听他说话,对他声音的感观甚至超过了他的容貌。他不知道黄泉的身世来历,但如今已经很明显,叶寻是认识他的。 “你认识黄泉。”他说,这一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下一句才是他的疑问。“你知道他到底是谁?” 叶寻笑了,笑容凄然而辛酸。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并不叫这个名字。” 叶寻的语速非常缓慢,轻声的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怀念与感伤。 “他的名字,叫做越华。” 听到这个名字,流火终于明白,当时那个人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流月。 你叫流火,我叫越华。 月华在天,皎洁高华,何时沉沦无间,坠落黄泉。 ☆、蛊毒 村落荒凉,茅草屋更是简陋。叶寻站在门外,望着那两扇门板,那一瞬间,几乎有种近乡情怯的感受。而流火,在看到门上的铜锁连门环都没扣上,只是随意的斜挂在那里时,便已经知道,黄泉不会在这里了。 “大哥在这里吗?大哥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看着眼前这破旧的茅屋,越霜的眼泪刷的一下涌出了眼眶,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大哥,大哥你在吗?我是小霜,我是小霜啊!”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却没有人应答。黄泉当然不会再留在这里,这不过是一个临时藏身的地方,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利用价值。黄泉现在会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叶先生。”流火踌躇了一下。“黄泉他的行踪,一直是神出鬼没的。这个地方,他只是暂时躲一下而已,应该不会再来了。” “不过。”他想了想,又安慰说:“只要有心,一定会找到他的。毕竟,只要大家都活着,就总有相见的一天。” 黄泉居然会是叶寻要寻找的人,而且那个小双还自称是他的亲弟弟,这让流火十分的吃惊。他从来没有想过黄泉还会有在世的家人,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吃惊之余,他又有些担心起叶寻来,生怕他会承受不了失望的打击。 毕竟这个人一直渴望着在找黄泉,好不容易有了对方的下落,却来迟一步。他担心叶寻病弱的身体会出意外,他坚持要流火把他领到黄泉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已经很让人担心,哪怕是雇了马车一直送到城外,还怕把人家的一把骨头给颠散了。幸好叶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他要流火带他去找黄泉,哪怕明知,很有可能找不到。 “我知道。”出乎他的意料,叶寻并没有什么沮丧的表情,只是浅浅的一笑。那个笑容是如此的温柔刻骨,令人心颤。 “我只是想,看看他曾经呆过的地方,原本就没有指望,他还在这里。” 他迈步走进破旧的房间。房间里光线幽暗,但却意外地没有发霉的气息,证明着这里几日之前还曾经住过人。 地上很干净,桌子也很干净,床也……算得上很整齐。床上有被子,却诡异的只有床板,既没有垫絮也没有床单,那床被子倒是叠得好好的在那里。明明都是再不会回来的地方临走前还要打理得这么整洁,流火深觉,果然是黄泉的风格。 “师父,大哥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越霜站在房间中央,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这世间唯一至亲至爱之人,未曾相见,已然错过,何等让人心痛。 “越华……” 叶寻在床上坐了下来,伸手缓缓抚过身下光秃秃的床板。 他永远记得那个午后的阳光下,他睡在青葱的草地上小憩,越华就坐在他的身边。那天阳光太好,花香太美,让人的心都随之触动,柔软多情。越华以为他睡着了,所以他俯下身,偷偷地亲吻了自己。那个吻,如此温暖纯净,却又如此羞涩,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逝。 越华喜欢他,从那一刻起他终于明白,但他没有说。那个吻落下的时候,他的心也激烈的动荡起来,他原以为他们是朋友,是生死之交的挚友,却不知从何时起,越华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仅仅是朋友。那一瞬间他有太多的惶然和迷惘,他一时无法面对内心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越华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所以他只能装作睡得很沉,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的他们,都太年轻。 他以为他有很多时间,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的想。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想着来日方长。却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变幻莫测的命运,永远不是凡人所能窥探。 那一次分离,几乎就成了永诀。 越霜扑在床上伤心的哭泣。情深缘浅,何至于此。终于得到失踪已久的大哥的音信,以为能够再度相逢,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失之交臂。 “越华……对不起!” 如果上苍见怜,能再见到那个人,他一定要紧紧地拥抱住他,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感情。再也不要让他离开自己的身旁,再也不要让他痛苦彷徨。 “圣上的病,微臣觉得,有些古怪。” 回到王府,进入书房之后,这是司马严续对良王说的第一句话。 “古怪?先生何出此言?”良王心中一凛,急忙追问。 司马严续踌躇了,他所推断出来的东西太骇异,真要说出来只怕会吓到良王。江湖之上多有异人异事,他早已见得多了,但对于皇室中人来说,那些人或事却因为太过诡异不可思议,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极有怪力乱神的嫌疑。但除此之外,他已经找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能够解释在皇帝身上所诊出的奇特病征。 “圣上的症状,并不像是生病。”司马严续终于说:“微臣不才,冒昧揣测圣上之病状,疑似中了毒。” “中毒?”良王一怔。 不是良王不相信司马严续的医术,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皇帝的饮食都有专人试毒,并无不妥,而且若真是中毒,太医院一干太医,并不是尸位素餐的,为何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诊治出来 “因为,圣上所中的,不是普通之毒。”司马严续说:“太医院专攻医术救人,何曾研习那些阴邪鬼域之道。”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殿下,圣上所中之毒,如微臣推测无误,应是蛊毒。” 蛊毒? 听到这个字眼,七月的身体几不可察的轻轻一颤! 皇帝的脉象,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就是风寒而已。但正是因为脉象没有显示出什么不妥,才更加的不妥。只是寻常的感染风寒,怎么会出现如今的这种症状?长久的昏睡,越来越短的清醒时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衰竭而死。 “蛊毒……”良王的脸色变了。他自然是听说过蛊术这种神秘的存在的,古来蛊术也一直都是宫廷禁忌,只是他读圣贤之书,禀持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宗旨,并不相信,一直认为是民间传说。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他的父皇中了蛊毒,而这个人,还是他最信任的慕僚。 “先生,你是说,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并不只是荒诞不经的传言?” “确实存在。”司马严续说。“世间之大,超出了凡人的想象。种种异人异事,不一而足。蛊术这种东西不但存在,而且在某些地方,更有传承。不过,却绝不是那种刻傀儡贴生辰八字扎钢针诅咒之类的所谓巫蛊之术,事实上,它可算是一种异毒,能杀人于无形。” 皇帝脉象显示不出问题,眼底却有金线隐现,畏光畏寒,不明原因的长时间昏睡,还有口中似有若无的腥气。 “蛊有千种,种种不同。”司马严续说:“微臣还不能推断出圣上中了何等蛊术,但必定要接近圣上才能办得到。只是蛊之一术神秘莫测,只有蛊师才能掌握此术。圣上身边竟有蛊师此等人物的存在,实在令人不寒而栗,若不迅速把他找出来,后果恐怕不堪没想。” 良王皱眉思索,皇帝身边内侍宫人都是他的心腹,轻易妄动不得,在不知道谁是蛊师的前提下,只能一一拘捕询问。但皇帝还昏迷着就把他的贴身侍从都抓起来,哪怕不说皇帝中了蛊,只是中毒这个理由,也足够骇人听闻,若被有心人利用,事态只会更加麻烦。 “对圣上下蛊者,恐怕并非寻常蛊师,那些宫人中,应该并没有蛊师。” 一直侍立一侧,默然听着两人话的七月,于此时突然开口了。 “七月,你在说什么?”良王惊讶地问。 做为良王的心腹侍卫,良王给予了他高度的信任,很多重要的事,七月都是在场的。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家之事知道得越多越不妙,但他从来到良王身边的第一天起就未曾指望过能从漩涡中退步抽身,此生只是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 “殿下,卑职……” 七月薄唇微抿,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道:“卑职在江湖上,也曾结识了一些人物,对蛊术亦有所耳闻。圣上是真龙天子,诸邪不侵,神鬼辟易,所以蛊师之流,是不敢对着真命天子施加蛊术的。他们这样的人,虽然养蛊用蛊害人不浅,却虔诚地信奉神明,供奉的也是蛊神,于此术有诸多禁忌。其一就是绝不能对天子施术,若谁敢对下蛊,触怒了神灵,便会报应自身,果报异常惨烈。因此……” “因此,对圣上施蛊的不会是蛊师。”司马严续明白了。“蛊师有自己的禁忌,他们不敢谋害天子,生怕神灵降罪。除非,下手者有所倚仗,才敢行事无忌,冒犯天子。” 倚仗什么呢?施用蛊术而不怕此道的禁忌,这个人,必然不是蛊师。没有哪个蛊师胆敢对天子施蛊,那个下蛊人的身份,十分可疑,值得商榷。 “卑职怀疑,下蛊者,或许有天家血脉。自恃真龙血脉在身,所以犯此大忌,而无所畏惧。” 七月一语,石破天惊。良王承璧和司马严续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七月绝不是妄言的人,今天却说了这些话,了解七月性情的良王不用多说,司马严续也诧异非常。事实上自他来到王府后,就未见过这位良王的心腹侍卫对任何事物发表过自己的见解。他只是沉默地侍立在一旁听着,仿佛只是个摆设,他不说,也不动,心中在想什么,没人能够知晓。 “司马先生。”七月抬起头来,望向了司马严续。“您博学多才,医术精湛,您既能诊断出圣上是中了蛊毒,想必,您也有办法,为圣上解毒吧。” ☆、君心难测 走出书房,外面的阳光十分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七月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真好,那样湛蓝的天空,那样洁白的云朵,那样温柔的和风,那样芳馨的花香,让人隐约产生了一种,幸福的错觉。 他抬起了,抚了抚心口,那里有一块寓意着长命百岁的吉祥锁,为他冰冷的心带来一丝温暖。 “流火……” 他喃喃地低语。 他这一生仿佛是个笑话,他的出世本不应是罪孽,他是曾经两情相悦的产物,他是父亲的长子,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 他父亲的爱子不是他,全部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孩子;而他的母亲一世为情所伤,对他既爱着,也恨着。可就是那样喜怒无常的母亲,也是无比珍贵的,至少他还不孤单,至少还有人可以依靠。可是最后,就连这样的母亲,他也失去了,只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那另外一个孩子。 他的母亲恨着他的父亲,可到底,爱,胜过了恨。她可以为了那个男人而生,也可以为了那个男人而死。只是这样的牺牲与付出,值得吗? 总有人生来幸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有人生来不幸,无论何时,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如果能够狠下心,那就好了;如果可以把所有的怨恨,都加到那个孩子身上,就好了。曾经何时,他是恨着李晓风的,他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到了最后,却终究变成了爱。 晓风,是无辜的。上一辈的罪孽,为何要让无辜的稚子承担。 李晓风作为他父亲名义上唯一的嫡子,在他父亲获罪后,成为朝廷钦犯之余孽,是不容见存于世的。而七月这一生,从未沾过他那父亲哪怕半点的光,但是一旦灾祸来临,却一样要被拖下水。他并没有上过李家的家谱,只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哪怕他父亲满门抄斩,其实也不关他的事,可是他那好父亲却不肯放过他们,在临死之前,仍是把他的母亲,还有他一起,拉下了水。 朝廷钦犯,谋反大罪,哪怕他的母亲仍是南疆圣女,要想保护那个孩子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她跟那个男人私通生子,早已被族中所不容。她为了保护那个孩子,在一场惨烈追杀中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动用了禁忌的绝大蛊术,杀死了所有的追敌,却也因此深受蛊术反噬。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涯,没有休养调愈的机会,曾经的南疆圣女,最终因为蛊毒发作,殁于荒村。 临去之前,她紧紧牵着他的手,泪流满面。她似乎一直都深陷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挣扎,直到临终回光返照的时候,才彻底清醒。 “我对不起你,娘亲对不起你,七月……我的孩子!” 她将自己年幼的儿子孤独地抛弃在世上,让他一人面对残酷的世间,她甚至可以想象他会遭遇到怎样的苦难。 “娘要走了,娘再也不能看着你们,从今往后,只剩下你自己,还有你的弟弟了……” 他吓坏了,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哪怕再打他再骂他,那也是他的母亲,稚子的心中隐约感受到了那最可怕的事实,他就要失去她了,失去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娘亲!娘亲你不要走!我会听话的,我保证会听话的,我会好好照顾弟弟,孝顺娘亲的,娘亲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娘亲!” 他在哭泣,刚刚才开始会说话的晓风也在哭,边哭边口齿不清地叫着哥哥娘娘,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哭成一团,令人心碎。 “孩子,你过来……让娘……再抱抱你……让娘,再亲亲你……” 他的母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将他抱在怀中。她不断地亲吻着他,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就像是要把这些年所缺少的母爱,在最后的时候,全部都倾注到他的身上。 他的母亲生平第一次吻了他,冰凉却又温柔的气息,就这样在母亲的亲吻中,吐入他的咽喉,进入了他的身体。 “七月啊,我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这一生,从未后悔遇到你的父亲,若没有他,娘就不会有你这个好孩子,娘只是后悔,没有好好地疼过你……” 那么乖巧听话,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好好地爱过他呢?她是被什么迷了心,竟然忘记了对他的爱。母亲的心,直到临死,幡然醒悟,痛彻心扉。 “孩子,娘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只有这本命蛊……娘要死了,若不易主,它也会随娘一起死去,现在娘把它给了你……有它在,就像是娘在天上看着你,只愿它能够保护你,逢凶化吉。” “你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动用禁术,它就会一直保护着你,与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生共死。” 娘亲的本命蛊,安静地蜇伏在他的体内。它确实如娘亲所说,一直在保护着他。它不止一次救了他的性命,遭受再重的伤,也能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恢复。这是娘亲的愿望,她希望在她不在的时候,她的本命蛊能够替代她的责任,保护她一生亏欠的孩子,但娘亲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本命蛊也是一柄双刃剑,一旦遇到蛊母,受蛊母操纵,就会反过来伤害他。 本来,绝无可能遇到蛊母的,可他命里遭劫,那个一直躲在阴影里的人,“白王”,在娘亲死后,掳走了他和小风。将他送进了皇家的暗卫厂,让他成为暗桩,不仅仅是用小风当人质,更因为,白王掌控了蛊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他,控制一切身上被种了蛊的人! 蛊母令他体内的子蛊失控,只能依靠赐下的解药压制,否则子蛊失控,将令他生不如死。 娘亲的本命蛊,就如同娘亲的化身,娘亲的愿望是保护他,可是却被他人利用,成了控制他的工具,它既能救他,也能害他。 母亲留给他,想要保护他的东西,却被人反过来利用控制他,伤害他,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白王,无论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你可以伤害我,但你不该玷污了我母亲的爱子之心。伤我母之本命蛊如伤我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夜色已深,皇宫大内,深廷之中,白天一直昏睡的皇帝,此时此刻,却奇迹般的清醒着。 寝宫内很安静,除了皇帝,和一名跪在龙榻前的黑衣人外,侍疾的皇子,侍奉的宫人,有的伏在榻旁,有的倚在柱旁,尽管姿态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全都失去了知觉。 “说吧。”皇帝靠着床帮,虚弱地说道。“朕那几个皇儿,今天都在做什么?” 哪怕榻上的中年男人虚弱至此,积威之下,黑衣人仍旧头都不敢抬,应了一声是,将皇子们,尤其是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一应的行踪,包括言行举止,都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 皇帝听完,面不改色,只是闭上眼睛,半晌,唇边溢出了一丝苦笑。 “朕知道了。”良久,他才说道。“你且下去吧,明日此时,叫阿一来见我。” 皇帝知道了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暗卫无从得知。君心似海,不可揣摸。他们这些暗卫所能做的,不过是忠心侍主,赴汤蹈火,死而后已而已。 暗卫悄然退下,临去时一阵清风掠过,寝宫内的诸人仿佛只是晃了个神,全部清醒过来。坐在龙榻边的九皇子一清醒就看到皇帝靠在龙榻上,正看着自己,先是吃惊,随后欣喜。 “父皇,父皇您醒了!” 于是端汤的端汤,送药的送药,皇帝任由他们服侍,进过了一些药食之后,倦意再度袭来,又昏昏睡去。 皇帝病重,不仅是良王承璧,诸皇子们亦各是忧虑不定。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为皇帝本人的病情担忧,却未可知。 “父皇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却迟迟不做立储打算,白先生,你说,父皇到底是想干什么?” 仁王承珏,皇帝的三皇子满面愁容,而他口中的白先生,却是气定神闲。 “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圣上也是人,只要是人,便逃不脱喜好爱憎。”白先生说:“圣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沉重,但起因不过是小小风寒,依着太医院报喜不报忧的素行,圣上本人或许并不以为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说到底皇帝也就是病了将近一个月,皇帝的身体向来康健,他并不是个荒淫无度的帝王,平时也很注重养生,这样一个人,想必并不会以为,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要不是虎视眈眈地都盯着那把椅子,平常人家也不会老子病了不过一个月,儿子们就都觉得老头子该归天了。 “依在下想来,圣上大约是想借着生病的时机,考察一下各位皇子,以挑选心中属意的储君。” “属意的储君?”承珏不由冷笑。“父皇他还能属意谁?谁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儿子,就是我那个七皇弟。父皇不选他,还能选谁?” “殿下,且冷静。” 白先生温文尔雅地笑道:“殿下须知,有时帝王的宠爱,是他人消受不起的。殿下不妨想一想,圣上若真心想立良王为储,早就立了,为何迟迟不动?不早早下旨立储,任皇子们互相猜疑,还毫不掩饰他对良王的宠爱,圣上对七皇子,是真的宠爱吗?” 承珏心头一跳,“先生,你是说?” “君心难测。”白先生说。 皇后早逝,中宫无子,皇帝也没有立继后。既然都不是中宫嫡子,那么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在那个位置面前,人人都有争夺的权利。皇帝很清楚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腥风血雨。就拿承璧来说,遭遇刺客不止一次,但皇帝虽是安抚了良王,却并没有在事后大肆追究主使者,似乎只要承璧没事,那就算了。这样的态度,有时甚至令人怀疑,这些皇子们,难道不是皇帝的亲儿子吗?为什么就能如此冷漠,仿佛看好戏一样的坐山观虎斗? 承珏忽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自己的注意力未必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上。虽说承璧的母妃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后宫佳丽三千,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承璧之母早已过世多年,就算在世时受宠,去世这么多年,在帝王的心中又能够剩下多少的影子?何以就认准了皇帝最属意的继任者是他?要知道,皇帝的儿子可不少! 这样一想,顿觉草木皆兵,人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对手,烦恼更盛。 “在圣上的心中,究竟最属意谁,谁也不知道。”白先生说。“良王固然是个威胁,但是不是最大的威胁,尚未可知。目前圣上虽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可是,殿下知道,各位王爷知道,良王心中自然也有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承珏,说道:“圣上的病,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早做打算,等到龙驭归天之时,储君之位尚且空悬,那时节,恐怕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殿下,还需未雨绸缪。” ☆、刺客 莫晓风腰间别着柴刀,走在山林间。 家中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他想趁着现在天气晴好,去山上多砍点柴禾回去晒干。就近山坡的柴禾已经砍得差不多了,要想砍到更多的柴禾,只有往更深更远的山林里去。 据说山林里有凶猛的野兽,但是莫晓风并不畏惧。他虽只是个半大少年,但自幼学武,身手极好,力气尤其的大,轻轻松松就能撂倒几个大汉,空手套白狼都不在话下。他遗传了母亲的国色天香,生得万分美貌,要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哪怕是个男孩也是不安全的,且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尽管他除了打柴挑水,平时并不怎么离开村子,堪称深居简出了,就这样也还是遇到过觊觎他绝世容色的歹人,在他上山的僻静路上候着他,意图施暴。结果是妄想占他便宜不成,却差点被暴怒的他给活活打死。 不过这种事,莫晓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连对七月也没说。一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没有吃亏,不想让七月担心,二来,也是怕七月知道了,觉得自己太过惹是生非。毕竟他在痛打那几个歹人的时候,为了彻底以绝后患,便把七月抬出来,告诉他们自己有个王府侍卫统领的哥哥,叫他们有胆量就报复回来,不然就有多远滚多远,再让他看见就见一次打一次。那几个歹人原是想占这个绝色少年的便宜,谁知道美人如此凶狠,还有个惹不起的靠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再也不敢回来找他的麻烦。 在七月的面前,莫晓风是很想维持自己听话乖巧的好弟弟形象的,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好打架还会仗势欺人的不良少年。七月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养父告诉他,他和阿彩几个都是他所收养的弃婴,七月是个好心的王府侍卫,一直接济他们,别的并没有更多的关系。但莫晓风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却在告诉他,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儿时的事,他早已没有清晰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莫大叔的家里。但他有时会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团子,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拉着另一个大孩子的袖子,蹒跚学步。忽而梦境转换,小小的他站在那里号啕大哭,而前方那大孩子的身影却始终背对着他,头也不回。恐惧彻底包围了他的身心,他不停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地哭叫着哥哥,哭喊着别丢下我。不知哭了多久,那个冷漠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将他抱起。失而复得的恐惧令他紧紧地抱住那个人,死活也不肯松手,唯恐一旦松手,哥哥就丢下他,再也不要他了。 每次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泪水都沾湿了枕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惧仍旧萦绕着他的身心,令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因为,在梦中的那个身影抱起他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哥哥的脸,虽然稚嫩,却是如此熟悉。 那是七月,他的七月哥哥,他的亲哥哥。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哥哥不肯认他。他既然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只要他不再丢下他,哪怕一辈子不肯相认,他也愿意接受。 这片树林有了相当的年头,枯枝极多,砍回去不用怎么晒就能直接拿来烧火。莫晓风解下柴刀,开始砍柴,动作利落而又娴熟,很快的就砍了一大堆。他解下系在腰间的草绳,把柴禾捆扎起来,轻轻松松的背在背上,哼着小曲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在山坡上,已经能够看到家中的屋顶,莫晓风加快了步伐,想着今天中午要做什么菜,心情大好。忽然,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莫晓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在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壮一瘦两个人影。 一个身高八尺,体形魁梧的男人,一个蒙面盖头,瘦得像竹竿似的黑袍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个人,一个眼神冷酷,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噬血的味道,另一个阴气森森,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看便是非善类。 “你就是莫晓风,七月的弟弟?” 一听到七月的名字,莫晓风心中一凛,后退一步,握紧了柴刀。 那高大男人并没有在意他这个警戒的动作,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眼神。 “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怪不得你那哥哥要把你藏起来,如此姿色实是生平罕见,再过两年,必定倾国倾城,可惜,可惜!” “你们是什么人?” 不理对方颇有轻佻意味的语气,莫晓风质问:“拦住我的去路,想要做什么?” “刀无生,不要和他废话!” 刀无生还没有开口,那瘦竹竿似的黑袍人于此时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漏气的风箱,十分的难听。 “我请你,不是为了让你怜香惜玉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他恶狠狠地盯着莫晓风,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怨毒。“当日七月杀我爱子,我就要从他的亲弟弟身上找补,让他也尝一尝,痛失亲人的锥心之痛!” “大师。”刀无生皱了皱眉头。“我答应你的,只是帮你抓住他,你要拿他出气可以,却不可伤他性命。七月对白王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那人看似柔顺,实则反骨,十分不好控制,唯有视此子如命。你要是杀了此子,无异于逼人反水,万一坏了白王大计,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盯着蛊师蒙面黑布罩下的眼睛,幽幽地说道:“白王的脾气,你很清楚。你若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让你一世不痛快。大师,早晚有你心愿得偿的一天,还是不要在此刻过于着急,揭龙逆鳞。” 两人言语,莫晓风已经听出了大概。那黑袍人是七月的仇人,为了报复七月,便要拿自己开刀。那刀无生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但他又岂能束手待毙。眼看那刀无生脚下步法一变,施展小擒拿手要来擒他,莫晓风毫不犹豫,身形一闪,避过对方的擒拿,同时挥刀便斩! “咦?” 似是没有料到对方能够避开自己的擒拿术,而且刀势如此凌厉,哪怕只是柴刀,也不容小觑,刀无生小小的有些惊讶,随即大笑,更加趣味盎然。 “不错,不错,我原以为只是一个草包美人,原来却不是空有其表,不愧是禁中第一高手的弟弟!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夜幕之下的良王府邸,一片灯火通明。 全副武装的侍卫在府内来回巡逻,每一条路线反复查看,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漏下。皇帝病重,王府里的守备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警戒,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点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因此哪怕是熟识的王府中人,进出也要严格检查,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真正的“万无一失”,这世上从没有这样的事。 司马严续的院子,和王府戒备森严的大环境相比,似乎显得和谐了许多。 阿诺端着药盅走进院里,一眼就看见流火坐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掌中的子母剑,而在他的身边靠着栏柱和他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忙碌了一天公事的司马严续。今夜月色大好,于是司马先生也懒得再呆在书房了,出来透透新鲜空气,看看月色。 “司马先生。”阿诺躬身行了个礼,司马严续转过头,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巡防的侍卫,耽搁了一会。”阿诺说。 “呛”的一声,流火把子母剑插回鞘内,抬头看了他一眼。阿诺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谦卑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这几天事真多。”流火说。“现如今等闲都不能出去了,好端端的走在府里都要查人,弄的跟坐牢一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上当了。” “哈哈!”司马严续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野惯了,煞煞性子也好,你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跟个活猴似的上蹿下跳闲不住。” 说到这里他又颇有意味地说:“再说了,反正我们的大侍卫长不是进宫就是呆在府里,他不出去,你出去,你想往哪去晃?” 流火不接他的话茬,就知道司马严续不安好心,接了这话还不知道会拿他怎么打趣。两人闲话,司马严续见阿诺还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别让叶先生久等。” “是。” 阿诺低低应了一声,快步向右手的第三个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响起。“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不要紧……”男子虚弱的声音回答。“只是,呛了一下,没大碍的。” “阿诺也真是,叫他去端个药,到现在都不来!” 听到这里,阿诺急忙出声,唤道:“叶先生,药取来了。” “还不快进来!” 门“咣”的一下拉开,少年等得不耐烦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猛一看到眼前这张过于秀气,宛如少女一般的面容,阿诺身体猛然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药盅摔落在地。 “端好了!”越霜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他的双手,稳住药盅的同时瞪了他一眼。“这药很贵的,要是摔了,你赔得起吗?” 阿诺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浑浑噩噩地迈动脚步,随他走进了屋内。 “师父,吃药了。” 坐在窗前的病弱青年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放那儿吧。”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映着青年的笑容,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也仿佛泛起了月光,温柔动人。阿诺几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是走在一个最美好的迷梦之中,他一步步走上前去,走近了叶寻,将药盅放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他低低地说:“药快凉了。” “有劳。”叶寻端起药盅,将药一口饮尽。药已经不烫,凉热正好,只是那种苦味,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但叶寻这么多年已经吃惯了药,哪怕司马严续开的这药苦出了新境界,也依然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 看着他喝完药,阿诺站了一会儿,将药盅收拾好,躬身行了一礼,恭谨地退了出去。他走出叶寻的房间,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没人在意他进来,也没人在意他离开,阿诺不过是个平常的小厮,做的只是日常侍候的活计,丝毫也不起眼。 但是,没过多久,王府侍卫像风一样卷进了司马严续的院中,众人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流火!”七月冲进院子里的时候神情惶急。“司马先生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 流火一下跳了起来,不知道七月怎么会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司马严续好端端的就在他边上,正在和他聊天呢! “怎么了?” “某在这里。”司马严续也有些惊讶。“七月统领,发生何事?” 看到司马严续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一根头发都没少,七月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刚刚,混进了刺客。”他说:“厨房采买的管事刘安被人发现塞在马厩的顶棚上,而司马先生院子里的阿诺也被人打昏,藏在柴堆里!” “阿诺!”流火和司马严续对望一眼,难掩震惊。“我们刚刚才看见他!” “那就是刺客!” ☆、月华无声 七月说:“他抓了厨房采买的两人,化妆成其中一人王贵的样子,挟迫另一人刘安带他进府。从刘安口中逼问出所需要的情报后,又袭击了阿诺,乔装成阿诺的样子进到这里。他的目的必定只有一个,行刺司马先生!” 短短几句话,七月已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流火心头乱跳。这样神出鬼没的技能,这样装神是神,扮鬼是鬼的本领,除了黄泉,还能有谁?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司马严续冷静下来。“他只是送了药给叶寻……糟了!” 司马严续拔腿就跑,刺客千辛万苦混进王府,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当小厮端一碗药?但若刺杀目标不是自己的话,除了叶寻,在这个院子里真想不出来他还能对谁下手? 难道是有人知道叶寻的真实身份了,于是要杀他以绝后患?! “阿寻,阿寻!” 叶寻的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越霜扶着他出现在门口,满眼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 “司马,怎么了?”叶寻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地问。 “阿寻,快让我看看!” 司马严续赶紧上前为他诊脉,看看他有没有中毒的迹象,刺客总共就端了那么一次药,除了在药里下毒也没别的可能了,但诊来诊去,除了原先的病状,叶寻也并没有多出什么中毒的症状。 “你没有喝药?” “我喝了。”叶寻莫明其妙地由着他诊脉,说道:“怎么,你开错药了?我说怎么苦出了新境界。” 司马严续看了他一眼,忽然松了口气,笑出声来。 “没事。”他说:“什么事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七月,说:“没有中毒,刺客没有在药里做手脚。” 他当然不会在药里做手脚,如果那个人是黄泉的话!流火心中一痛。如果那个人是黄泉,在他看到叶寻和小双之后,怎么还会做手脚?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寻还在云里雾里,流火走上一步,轻声说道:“刚才,黄泉来了。” “你说什么?!” 叶寻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流火叹了口气。 “刚刚,黄泉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阿诺,就是他假扮的。他混进王府,想要行刺司马先生,但却什么都没有做,就走了。” “你说刚才进来的阿诺,其实是他?”叶寻脸白如雪,身形摇摇欲坠。“刚刚,他就在我的面前,他还对我说了话,我却……” 情人对面不相识,叶寻只觉万箭攒心,心头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师父!”越霜惊叫,叶寻往后一仰,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七情重创,急痛攻心。 这个夜晚,注定一片兵荒马乱。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黄泉,到底是谁?” 叶寻脉象稳定下来,人仍然在昏迷中,司马严续坐在桌前,一脸的不痛快,盯着流火,务必要他给出一个交待。 “砰!” 一声拍桌子的巨响,吓了流火一跳。 “流火!不要在那装傻,给我说清楚!”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别看流火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面对着司马严续的时候,还真有点怕他拉下脸发火的样子,一把拉过越霜,拿他当挡箭牌。 “要问,你就问他。因为,黄泉是他的哥哥,也是叶先生要找的人。” 被流火推出来挡箭的越霜,此时已经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面目平庸的小厮阿诺,居然就是他的哥哥乔装而成,他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一样。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曾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他甚至还抓住了他的手,可他却没有认出他来,与他对面不相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间轻触的感觉,依稀冰凉。那时候,药盅差点落地,是因为他的心情激荡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哥哥,不肯相认。 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年男子背靠着冰冷的砖墙,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潸然落下。 他还活着,万万没有想到,阿寻竟然还活在这世上! 阿寻,那个曾经风华无双,盖世无匹的人物,如此却是那样的虚弱憔悴。他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还有小霜,小霜逃出来了。他的同胞手足,他唯一的亲妹妹,终于逃出了那个魔窟一样的越家,跟随在阿寻的身边。 是阿寻救了她,一定是他。哪怕自身零落如此,也要救出他的妹妹,因为他知道,小霜,是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在落泪,但是唇边,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再也没有遗憾,也再也不必害怕。 原来,他的亲人早已逃出了魔掌,只是那些人为了能继续控制他,从而封锁消息,不敢让他知道。幸而上天见怜,居然在这样误打误撞的情形下知道了真相。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什么弱点,能被越家和刀摩掌控。 无欲则刚,当他们再没有可以要挟他的东西时,他还会害怕什么?难道是那三月血吗?真是笑话,若是三月血就能控制他,刀摩也就用不着千方百计隐瞒越霜已经逃离越家的事实。黄泉从不畏死,但即使堕落无间,成为黑暗世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那一点真心犹在,想要守护心中所爱的人。就是这一点真心,被刀摩利用,控制占有了他这许多年。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再不甘心也无法改变,黄泉不愿再去回想。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叶寻的身体。短短相处的时间,也能看出他病体沉重,只不知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叶寻既藏身良王府,又有司马严续为他调养,想必不用太担忧。良王府一定能够给他提供最好的药材,以及最好的治疗。 司马严续……哈,他再不会为了那个任务,不择手段地行刺他。 皇帝的命,良王的前程,这个人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那些人视他为眼中钉,一心想除掉他,以斩断良王羽翼。原本谁当皇帝于自己都无关紧要,但是现在,阿寻的性命,小霜的未来,都被绑在了良王的船上。 杀手是没有立场的,但从此刻开始,他有了立场。 我不会再为你们卖命了。 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属于我自己,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再摆布我,操纵我的命运。 青年睁开了幽黑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沉得像是这幽暗的夜空,寒星不明,夜色无声。 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夜现黄泉,从来不是虚名。 ☆、恨欲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是,那人指名要交给头儿。”侍卫的表情有些踌躇。“还说……若不及时转交,会后悔的。” 七月闻言一惊,急忙拆信,刚一拆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落下来,掉落于地。 看到这条银链,七月脸色顿时变了。 “小风!” 匆匆看完信,七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头儿,头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七月一路狂奔出了王府。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的规矩和顾忌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几近空白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件事,小风,小风出事了! 哪怕是遇上最棘手的敌人,也没有施展出过这样快的身法,七月一口气跑出了城外,跑到了莫晓风的家。 “小风!” 孩子们都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小风不见了,都忙着出去找他去了。但是去哪里找他?七月冲进房间,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莫大叔,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揪到了院外,秀气的面容上表情几近狰狞。 “说,小风在哪里!” “七月,快放开老莫,你冷静点!” 莫大婶见状,慌忙上来想要救下丈夫,却被七月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七月,你疯了!”莫大叔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怎么不能?!” 七月表情凶狠,再无往日的温和柔顺。 “莫云山,平日里我叫你们一声大叔大婶,是因为小风以为你们是好人,是他的养父养母,不要以为就真成了我的长辈!我为你们主子卖命,是因为小风在你们手里,你们也算是照顾着他,结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风的,把人弄丢了都不告诉我?!” 一想到那封信,七月就几近疯狂。小风被人掳走,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去想。他这一生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风能平安长大,他为此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若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他真的会痛极发疯。 “现在小风被人掳走,你们却不告诉我,要是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用小风要挟我,逼我到死?!” “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 他的语音凄厉,令人不寒而栗,看到七月血红的眼眸,莫云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几近失控了。必须设法安抚他,否则他一旦失控,以他的能量,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七月,你冷静点。”他说:“小风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也没用,除了多生忧虑之外,与事无补。此事我已禀明主上,你放心,主上是不会让小风出事的。” 七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 我不信你。 他想。 我不信你们。 七月一大早接到一封信后,突然发疯似的一路狂奔出王府,如今不知去向,此事良王迅速便得到了消息,叫来送信的侍卫问话,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疑窦丛生。 “先生,你看这事?” 此事实在太反常了,七月从来没有这样的反常过,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绝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七月统领在外面,有亲人吗?”司马严续沉吟道。 “没有。”良王回答得很干脆。“七月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暗卫,暗卫都是孤儿,血亲断绝,绝不可能有亲人的存在。” “没有亲人?” 皇家暗卫厂挑选人选是非常严格的,良王既说七月是孤儿,那应该不会出错。照理说没有亲人,就没有软肋,可据送信的侍卫说,信里还附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七月还没有看信,见到这条银链就脸色大变,再加上其后的种种失常,确实像是被人拿住了软肋,急怒攻心。 即使来到王府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司马严续已经清楚地了解,在这王府中,七月跟谁的关系都不坏,却跟谁都没有深交。他永远温和客气,谨慎周全,看似听话乖巧,事实上,却是对谁都没有真心。 不,也并不都是这样。司马严续想,原来或许没有,但是现在,至少对一个人,他还有一点真心。 莫晓风伏在地上,意识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耳边隐约有谁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 他的意识在逐渐清醒,但身体却依旧动不了,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就连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看似依旧昏迷不醒的他,却能够清楚地听到身旁有人的对话。 “蛊师,你似乎对本座的话,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本座记得对你说过,七月还有用,现在动不得,你却抓了他的亲弟弟。七月此人生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弟弟视若性命,你觉得你对他弟弟下手,和你对他本人下手,能有多少区别?” 这个声音很陌生,莫晓风仔细倾听,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那么就是抓他的两人之外的第三人了。听他的口气,高高在上,似是主子级别的人物。 虽然已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但莫晓风此刻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十分冷静,并没有多少恐慌。他只是保持着呼吸的节奏,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不让对方发觉,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是刀无生告诉你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冷笑。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莫晓风一听,就是那个黑袍瘦竹竿,那种怨毒的语气,就像是浸透了毒汁拧出来的,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刀无生原来是何等的桀骜,现如今也成了白王的走狗。前脚刚助我捉了人,一转身就去向你告密。” “刀无生是聪明人。”白王道:“你把人藏在本座的庄子里,本座若不知道,岂非天大的笑话。蛊师,本座不是不让你报仇,本座已然答应过你,你却为何还要如此心急?既然横竖是要死的,多等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下手,倒像是在找本座的麻烦。” 那被称之为白王的男子语气有些不善,似是在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良王侍卫统领,蛊师难道认为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位置?本座插//进这枚钉子,并不是易事,你若是只顾一时意气,万一误了本座大事,就休怪本座难以顾及多年的友谊了。” 莫晓风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七上八下,一片混乱。他虽然年少,但自幼读书习武,并不无知。他当然知道七月是良王侍卫统领,深得良王信任,可听这“白王”的话音,七月这个侍卫统领的身份,竟好似只是被人安插//进良王府的钉子? 所谓钉子,不就是内奸! 莫晓风虽然一动都不能动,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七月,他的哥哥,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卷进了怎样可怕的阴谋之中? 那个沙哑嗓子沉默了片刻,大约还是有些震慑于白王的积威,并不敢真的激怒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白王不必动怒。本尊也并未对这少年做什么。” 他用脚踢了踢莫晓风,说:“只不过,此子骨骼清奇,实属难得一见的稀有体质。本尊炼制过那么多药人,没有一个能有他这样合适的体质,一时见猎心喜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也醒不了,行尸走肉,活死人一个。”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个刀无生。 “我原以为你抓到人是想折磨一番出气,却原来是要炼药人。大师,你也未免太心急了,药人什么时候不好炼,反正这对兄弟都是不能留的,何必急于一时。我看,还是把人送回去吧。” “送回去,可以。”蛊师说:“不过,我在他身上用的药,药性已经开始见效,一旦解了,就是半途而废,再无炼成可能。一个上佳的药人极其难得,所以,要我为他解毒,恕难从命。” 所谓药人的用途,白王很清楚。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是无数人的梦想,白王有野心,对此更不例外。蛊师既然说莫晓风是炼制药人最好的体质,为了安抚一个钉子,把大好的药人给炼废了也不舍得。但若就这样把神智俱失,活死人一样的莫晓风给七月送回去,七月会是何等反应? “虽说只是本座的一条狗,但若逼急了他,发疯的狗咬起人来,也是麻烦。” “这个么,白王不必多虑。”刀无生说:“这世上有些人,似乎总有一种情怀,认为喜欢之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的多。对这种人来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只要他在意的人还没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奇迹发生,而不至于铤而走险。” “刀君的话,倒似是颇有心得,莫非是有切身体会?” 白王的语气舒缓下来,似是带着笑意。 “不过是养了个不听话的玩物而已。”刀无生也不否认。“白王不妨允他,若他听命行事,便赐解药。至于将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对于死人,也不必要遵守承诺。” 莫晓风这才明白,自己这种僵尸一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黑袍瘦竹竿对他下了重药。少年心性,得知自己中了毒,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恐惧也于事无补,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成为七月的负累。 但仔细想一想,这么些年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七月的负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七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人控制,置身于最危险的漩涡之中。 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听在莫晓风耳中,已经再度模糊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他一人,僵卧在地牢里。身体不能动,意识却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桎,飘飘忽忽,恍惚不定,终于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前,他并未想到一件事。所谓行尸走肉,活死人,理应是不能保持神智的,所以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才毫无忌惮,完全不怕他是醒来装昏,却没有料到,那一动不动僵卧于地的人,其实已醒转过来,意识如此清晰。 ☆、养蛊 阴暗的地牢外,是阳光明媚的花园,曲水流觞,奇石叠翠,满目芳菲。地狱与天堂,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怎么不说话?” 沉默着走在刀无生(刀摩)身后,黄泉一声都未出。虽然他平时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刀摩不觉得,他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黄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什么时候起,刀摩和白王勾结到了一起?黄泉虽然一直跟在刀摩身边,却并不清楚,刀摩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白王,能够让刀摩这种只要收钱就能买命的杀手头目投效于他,还收纳了蛊师那种阴邪诡异的人物,必定拥有相当强大的势力。江湖中这样的势力组织,能有几个? 或许根本就不是江湖组织。黄泉暗想,白王,野心呼之欲出的名字,怪不得能在皇子府中安插钉子,而且还是那样举足轻重地位的钉子。 在今日之前,黄泉做梦都没有想过,良王府的第一侍卫长,那位冷漠强大的天才少年剑客,竟然会是别人安插在良王府的钉子。当日他和流火接到了那单以那人为目标狩猎的任务,其幕后的委托人,却是那位蛊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吗?如果七月知道,那个刺杀良王的狐狼,是他真正主子的得力助手蛊师的亲儿子,还会不会狠下杀手? 或许还是会吧。没有接到他主子的命令,他就得保护良王,不论杀手是谁,一律杀无赦。只是所造成的后果,白王是不会承担的,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黄泉忽然可怜起七月来,少年高手,天才剑客,良王最宠信的大侍卫长,在这所有的耀眼光环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不能见光的卑微,是泯灭希望的黑暗。唯一的亲人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要生要生,要死就死,明知就算逆来顺受,任人驱使,也注定了毁灭的命运。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同病相怜吗?黄泉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流火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他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白王安插//进良王府的奸细,根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在想,白王会是什么人。”面对刀摩的问话,他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实话。“这样大的一处别苑,连南疆蛊师这种人都为他所用,这个白王的身份,值得思忖。” “你其实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和白王搭上线的吧?” 刀摩突然转身,黄泉急忙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黄泉,似笑非笑。 “那人能在良王府安插钉子,拿捏着皇家的侍卫长都能随心所欲,这个人,必定是和皇室有关,而且身份相当不一般。你和他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刀摩的话,黄泉没有否认。 “你不是,向来只做狩猎的生意?无界这种江湖势力,为何要卷进这种朝堂的浑水中?你难道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黄泉确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刀摩想干什么。要说是为利,无界这么多年的积累,在钱财方面是不会缺的。如果说不为钱,那就是为了名?那个白王要是真是皇室中人,刀摩投靠了他,难道是打算让对方给他谋个官做做?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头子做官,除非满朝廷都没人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揭出老底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你以为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够彻底割裂开来,井水不犯河水?”刀摩笑了起来。“江湖势力,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绝不允许你坐大。无双城,藏剑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里,你难道还真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窝里火拼?” 黄泉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无双城和藏剑阁之变的背后,有着朝廷的影子?” 刀摩眯起眼睛,提到无双城,黄泉居然能够坦然接他的话茬了。以前只要自己一提无双城,他就是一脸欠债不还的晦气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难道是荀青麟死得太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痴心妄想?要是他真能从此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算是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宠他,等将来白王大事成就,就按照以前所许诺过的那样,扶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也无妨。 刀摩并非是对黄泉有情,才有这样的打算。黄泉和无界所有的成员一样,服用过无界秘药“三月血”,只能依靠定期发放的解药控制毒发,否则必死无疑。刀摩想的是,让受自己控制的他成为越家家主,越家也就等同于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两全其美。让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横竖他逃脱不了自己的掌控,就算扶他成为越家家主,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到时候,越家也就成了自己的。 至于黄泉,既然他一心想要报复越家,报复家主越暮云,同时接出他那个妹妹小霜,等他成为越家家主,也就都能遂了他的心愿,真是两全其美。 刀摩从来没有想过要放黄泉自由,哪怕就是终止了目前的这种关系,也并不会放他自由。因为,“三月血”所谓真正的解药,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在黄泉踏入无界之门的那天,就意味着永失自由。 黄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蹙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白王此人,我看不是易与之辈。你与他结盟,恐怕更多的是与虎谋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摩听了放声大笑。半晌笑声放歇,神色一肃。 “你说的不错,与虎谋皮,但究竟谁是虎,却是很难说了。” 他伸指一勾,挑起了黄泉的下颌,沿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摸去,充满轻佻意味。 “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园中人来人往,他举止却是肆无忌惮,毫无尊重之意,幸而别人也不敢多看。而对黄泉来说,所谓耻辱,早在昔年当着越霜的面受辱之时已经到达顶峰,如今这些小事,早已不能令他放在心上。 他不耐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司马严续如今轻易不出王府,若出王府,便与良王形影不离,重重守卫。王府重地,本就戒备森严,要想潜进王府,还要成功杀死其中的重要人物,若是简单之事,良王早就死了。” “别人不行,你却未必。”刀摩说:“夜现黄泉,神鬼无踪,可不是一句虚言。” “多谢抬举。”黄泉嗤笑了一声。“好吧,若是我能成功地混进去,并能杀了司马严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直接去杀了良王?” “良王,不能动。”刀摩说。 “为什么?” 刀摩忽然笑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黄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恨欲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是,那人指名要交给头儿。”侍卫的表情有些踌躇。“还说……若不及时转交,会后悔的。” 七月闻言一惊,急忙拆信,刚一拆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落下来,掉落于地。 看到这条银链,七月脸色顿时变了。 “小风!” 匆匆看完信,七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头儿,头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七月一路狂奔出了王府。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的规矩和顾忌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几近空白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件事,小风,小风出事了! 哪怕是遇上最棘手的敌人,也没有施展出过这样快的身法,七月一口气跑出了城外,跑到了莫晓风的家。 “小风!” 孩子们都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小风不见了,都忙着出去找他去了。但是去哪里找他?七月冲进房间,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莫大叔,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揪到了院外,秀气的面容上表情几近狰狞。 “说,小风在哪里!” “七月,快放开老莫,你冷静点!” 莫大婶见状,慌忙上来想要救下丈夫,却被七月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七月,你疯了!”莫大叔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怎么不能?!” 七月表情凶狠,再无往日的温和柔顺。 “莫云山,平日里我叫你们一声大叔大婶,是因为小风以为你们是好人,是他的养父养母,不要以为就真成了我的长辈!我为你们主子卖命,是因为小风在你们手里,你们也算是照顾着他,结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风的,把人弄丢了都不告诉我?!” 一想到那封信,七月就几近疯狂。小风被人掳走,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去想。他这一生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风能平安长大,他为此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若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他真的会痛极发疯。 “现在小风被人掳走,你们却不告诉我,要是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用小风要挟我,逼我到死?!” “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 他的语音凄厉,令人不寒而栗,看到七月血红的眼眸,莫云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几近失控了。必须设法安抚他,否则他一旦失控,以他的能量,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七月,你冷静点。”他说:“小风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也没用,除了多生忧虑之外,与事无补。此事我已禀明主上,你放心,主上是不会让小风出事的。” 七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 我不信你。 他想。 我不信你们。 七月一大早接到一封信后,突然发疯似的一路狂奔出王府,如今不知去向,此事良王迅速便得到了消息,叫来送信的侍卫问话,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疑窦丛生。 “先生,你看这事?” 此事实在太反常了,七月从来没有这样的反常过,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绝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七月统领在外面,有亲人吗?”司马严续沉吟道。 “没有。”良王回答得很干脆。“七月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暗卫,暗卫都是孤儿,血亲断绝,绝不可能有亲人的存在。” “没有亲人?” 皇家暗卫厂挑选人选是非常严格的,良王既说七月是孤儿,那应该不会出错。照理说没有亲人,就没有软肋,可据送信的侍卫说,信里还附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七月还没有看信,见到这条银链就脸色大变,再加上其后的种种失常,确实像是被人拿住了软肋,急怒攻心。 即使来到王府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司马严续已经清楚地了解,在这王府中,七月跟谁的关系都不坏,却跟谁都没有深交。他永远温和客气,谨慎周全,看似听话乖巧,事实上,却是对谁都没有真心。 不,也并不都是这样。司马严续想,原来或许没有,但是现在,至少对一个人,他还有一点真心。 莫晓风伏在地上,意识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耳边隐约有谁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 他的意识在逐渐清醒,但身体却依旧动不了,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就连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看似依旧昏迷不醒的他,却能够清楚地听到身旁有人的对话。 “蛊师,你似乎对本座的话,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本座记得对你说过,七月还有用,现在动不得,你却抓了他的亲弟弟。七月此人生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弟弟视若性命,你觉得你对他弟弟下手,和你对他本人下手,能有多少区别?” 这个声音很陌生,莫晓风仔细倾听,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那么就是抓他的两人之外的第三人了。听他的口气,高高在上,似是主子级别的人物。 虽然已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但莫晓风此刻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十分冷静,并没有多少恐慌。他只是保持着呼吸的节奏,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不让对方发觉,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是刀无生告诉你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冷笑。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莫晓风一听,就是那个黑袍瘦竹竿,那种怨毒的语气,就像是浸透了毒汁拧出来的,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刀无生原来是何等的桀骜,现如今也成了白王的走狗。前脚刚助我捉了人,一转身就去向你告密。” “刀无生是聪明人。”白王道:“你把人藏在本座的庄子里,本座若不知道,岂非天大的笑话。蛊师,本座不是不让你报仇,本座已然答应过你,你却为何还要如此心急?既然横竖是要死的,多等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下手,倒像是在找本座的麻烦。” 那被称之为白王的男子语气有些不善,似是在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良王侍卫统领,蛊师难道认为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位置?本座插进这枚钉子,并不是易事,你若是只顾一时意气,万一误了本座大事,就休怪本座难以顾及多年的友谊了。” 莫晓风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七上八下,一片混乱。他虽然年少,但自幼读书习武,并不无知。他当然知道七月是良王侍卫统领,深得良王信任,可听这“白王”的话音,七月这个侍卫统领的身份,竟好似只是被人安插进良王府的钉子? 所谓钉子,不就是内奸! 莫晓风虽然一动都不能动,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七月,他的哥哥,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卷进了怎样可怕的阴谋之中? 那个沙哑嗓子沉默了片刻,大约还是有些震慑于白王的积威,并不敢真的激怒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白王不必动怒。本尊也并未对这少年做什么。” 他用脚踢了踢莫晓风,说:“只不过,此子骨骼清奇,实属难得一见的稀有体质。本尊炼制过那么多药人,没有一个能有他这样合适的体质,一时见猎心喜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也醒不了,行尸走肉,活死人一个。”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个刀无生。 “我原以为你抓到人是想折磨一番出气,却原来是要炼药人。大师,你也未免太心急了,药人什么时候不好炼,反正这对兄弟都是不能留的,何必急于一时。我看,还是把人送回去吧。” “送回去,可以。”蛊师说:“不过,我在他身上用的药,药性已经开始见效,一旦解了,就是半途而废,再无炼成可能。一个上佳的药人极其难得,所以,要我为他解毒,恕难从命。” 所谓药人的用途,白王很清楚。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是无数人的梦想,白王有野心,对此更不例外。蛊师既然说莫晓风是炼制药人最好的体质,为了安抚一个钉子,把大好的药人给炼废了也不舍得。但若就这样把神智俱失,活死人一样的莫晓风给七月送回去,七月会是何等反应? “虽说只是本座的一条狗,但若逼急了他,发疯的狗咬起人来,也是麻烦。” “这个么,白王不必多虑。”刀无生说:“这世上有些人,似乎总有一种情怀,认为喜欢之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的多。对这种人来说,只要他在意的人还没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奇迹发生,而不至于铤而走险。” “刀君的话,倒似是颇有心得,莫非是有切身体会?” 白王的语气舒缓下来,似是带着笑意。 “不过是养了个不听话的玩物而已。”刀无生也不否认。“白王不妨允他,若他听命行事,便赐解药。至于将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对于死人,也不必要遵守承诺。” 莫晓风这才明白,自己这种僵尸一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黑袍瘦竹竿对他下了重药。少年心性,得知自己中了毒,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恐惧也于事无补,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成为七月的负累。 但仔细想一想,这么些年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七月的负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七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人控制,置身于最危险的漩涡之中。 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听在莫晓风耳中,已经再度模糊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他一人,僵卧在地牢里。身体不能动,意识却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桎,飘飘忽忽,恍惚不定,终于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前,他并未想到一件事。所谓行尸走肉,活死人,理应是不能保持神智的,所以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才毫无忌惮,完全不怕他是醒来装昏,却没有料到,那一动不动僵卧于地的人,其实已醒转过来,意识如此清晰。 ☆、养蛊 阴暗的地牢外,是阳光明媚的花园,曲水流觞,奇石叠翠,满目芳菲。地狱与天堂,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怎么不说话?” 沉默着走在刀无生(刀摩)身后,黄泉一声都未出。虽然他平时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刀摩不觉得,他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黄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什么时候起,刀摩和白王勾结到了一起?黄泉虽然一直跟在刀摩身边,却并不清楚,刀摩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白王,能够让刀摩这种只要收钱就能买命的杀手头目投效于他,还收纳了蛊师那种阴邪诡异的人物,必定拥有相当强大的势力。江湖中这样的势力组织,能有几个? 或许根本就不是江湖组织。黄泉暗想,白王,野心呼之欲出的名字,怪不得能在皇子府中安插钉子,而且还是那样举足轻重地位的钉子。 在今日之前,黄泉做梦都没有想过,良王府的第一侍卫长,那位冷漠强大的天才少年剑客,竟然会是别人安插在良王府的钉子。当日他和流火接到了那单以那人为目标狩猎的任务,其幕后的委托人,却是那位蛊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吗?如果七月知道,那个刺杀良王的狐狼,是他真正主子的得力助手蛊师的亲儿子,还会不会狠下杀手? 或许还是会吧。没有接到他主子的命令,他就得保护良王,不论杀手是谁,一律杀无赦。只是所造成的后果,白王是不会承担的,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黄泉忽然可怜起七月来,少年高手,天才剑客,良王最宠信的大侍卫长,在这所有的耀眼光环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不能见光的卑微,是泯灭希望的黑暗。唯一的亲人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要生要生,要死就死,明知就算逆来顺受,任人驱使,也注定了毁灭的命运。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同病相怜吗?黄泉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流火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他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白王安插进良王府的奸细,根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在想,白王会是什么人。”面对刀摩的问话,他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实话。“这样大的一处别苑,连南疆蛊师这种人都为他所用,这个白王的身份,值得思忖。” “你其实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和白王搭上线的吧?” 刀摩突然转身,黄泉急忙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黄泉,似笑非笑。 “那人能在良王府安插钉子,拿捏着皇家的侍卫长都能随心所欲,这个人,必定是和皇室有关,而且身份相当不一般。你和他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刀摩的话,黄泉没有否认。 “你不是,向来只做狩猎的生意?无界这种江湖势力,为何要卷进这种朝堂的浑水中?你难道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黄泉确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刀摩想干什么。要说是为利,无界这么多年的积累,在钱财方面是不会缺的。如果说不为钱,那就是为了名?那个白王要是真是皇室中人,刀摩投靠了他,难道是打算让对方给他谋个官做做?一个满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血腥的杀手头子做官,除非满朝廷都没人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揭出老底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你以为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够彻底割裂开来,井水不犯河水?”刀摩笑了起来。“江湖势力,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绝不允许你坐大。无双城,藏剑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里,你难道还真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窝里火拼?” 黄泉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无双城和藏剑阁之变的背后,有着朝廷的影子?” 刀摩眯起眼睛,提到无双城,黄泉居然能够坦然接他的话茬了。以前只要自己一提无双城,他就是一脸欠债不还的晦气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难道是荀青麟死得太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痴心妄想?要是他真能从此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算是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宠他,等将来白王大事成就,就按照以前所许诺过的那样,扶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也无妨。 刀摩并非是对黄泉有情,才有这样的打算。黄泉和无界所有的成员一样,服用过无界秘药“三月血”,只能依靠定期发放的解药控制毒发,否则必死无疑。刀摩想的是,让受自己控制的他成为越家家主,越家也就等同于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两全其美。让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横竖他逃脱不了自己的掌控,就算扶他成为越家家主,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到时候,越家也就成了自己的。 至于黄泉,既然他一心想要报复越家,报复家主越暮云,同时接出他那个妹妹小霜,等他成为越家家主,也就都能遂了他的心愿,真是两全其美。 刀摩从来没有想过要放黄泉自由,哪怕就是终止了目前的这种关系,也并不会放他自由。因为,“三月血”所谓真正的解药,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在黄泉踏入无界之门的那天,就意味着永失自由。 黄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蹙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白王此人,我看不是易与之辈。你与他结盟,恐怕更多的是与虎谋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摩听了放声大笑。半晌笑声放歇,神色一肃。 “你说的不错,与虎谋皮,但究竟谁是虎,却是很难说了。” 他伸指一勾,挑起了黄泉的下颌,沿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摸去,充满轻佻意味。 “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园中人来人往,他举止却是肆无忌惮,毫无尊重之意,幸而别人也不敢多看。而对黄泉来说,所谓耻辱,早在昔年当着越霜的面受辱之时已经到达顶峰,如今这些小事,早已不能令他放在心上。 他不耐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司马严续如今轻易不出王府,若出王府,便与良王形影不离,重重守卫。王府重地,本就戒备森严,要想潜进王府,还要成功杀死其中的重要人物,若是简单之事,良王早就死了。” “别人不行,你却未必。”刀摩说:“夜现黄泉,神鬼无踪,可不是一句虚言。” “多谢抬举。”黄泉嗤笑了一声。“好吧,若是我能成功地混进去,并能杀了司马严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直接去杀了良王?” “良王,不能动。”刀摩说。 “为什么?” 刀摩忽然笑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黄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刀尖上的少年 得知了七月的事,流火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急匆匆就到小村莫家去寻,却扑了个空。他被告知,七月的确来过,但现如今已经不知去向,而莫晓风,失踪了。 流火不安的预感得到了证实。除了是小风出事,还有什么能让七月如此失态?那个人,就算是被剑刺穿了身体,也能忍耐到底,失态到如此地步,只有可能是与小风有关。 那晚,七月没有回来。 他从未有过擅离职守的先例,但是这一次,却严重地违背了王府的条令。 七月不在莫家,又未回王府,流火焦虑不安,再不知该往何处寻找。那人全部的羁绊就是这两个地方,除此之外,别无他处可寻。 流火独行在崎岖的小路上,不知该往哪里去。七月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完全不知去向,焦虑的心如同油煎。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中,他的心中甚至窜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若是七月从此再也不回王府,他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在这蜉蝣世间,一人何其渺小。天地之大,生平第一次,让他感到了茫然。 然而,人与人之间,或许真有某种神秘难言的缘分,也许可以归结为心有灵犀。流火漫无目的地在城外乱转,自己都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之时,忽然,他的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七月失魂落魄地走着,此刻的他,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是无意识地,在旷野中游荡。 小风被谁掳走,被囚禁在什么地方,是否还安全,他全部都不知道。对方给他送来的信,将小风从小就挂在颈上的银链一并寄来,只是为了向他示威与报复,并不是为了交换条件。 没有任何的条件,只是纯粹的报复,小风还能活命吗?七月不敢想,只要稍微设想一下,就觉得痛不欲生。 小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活着做什么?这些年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忍耐了那么多的折磨,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摆脱所有的黑暗与阴谋,光明正大地活下去,连同自己的份一起,自由地活下去。眼看希望实现之日已经不远,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多年心血,一朝成空,这样的打击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巨大,他承受不起。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着,浑然不觉有人在唤自己,直到身体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人用力一把紧紧地搂住,才终于从失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流火?”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人在哪里,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七月,你怎么了?” 最初误打误撞找到七月的欣喜,已被担忧所取代。流火只觉得七月的神色很不对头,像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喊他的名字他理也不理,就跟完全没看见他似的径直走过,若不是情急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恐怕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就在他对面。而接下来七月的回答,果然印证了他的担忧。 “什么我怎么了?”七月有些茫然。“你不是有事?怎么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你自己看看,这是哪里!” 流火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了两下,他听说有人若是大悲大喜会迷了心窍,他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这时却只觉得七月此刻像极了迷心的模样,不由害怕起来。 “你不会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吧?!” 七月的容颜憔悴,只是一天不见,整个人竟似瘦了一圈,流火的心都提了起来。 “七月,醒醒,你醒醒!” 七月是急怒交加,以致于一时神魂恍惚,但他到底是心智坚韧之人,被流火这样连喊带晃地折腾了一阵,渐渐清醒过来。 “流火,我……” 他张嘴唤出眼前人的名字,想说什么,声音却哽住了。 “我知道,小风出了事,对不对?” 流火只觉得眼前的他份外脆弱,仿佛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唯有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不敢松手。 “你别难过,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要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但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会帮助你的。你不要再一个人扛了,好不好?看到你这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彻夜未眠,一夜跋涉,七月觉得有些晕眩。他很疲惫,似乎连站稳身体都很吃力,只能将头枕在流火肩上。 “我不知道,我前世究竟造了多少孽,今生老天要这样惩罚我?”他的声音充满了茫然,空洞洞的,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地活下去而已,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想他平安地活下去,只是这样都不行吗,这样都不容许我吗?” 从小到大,不论多少痛苦,只有苦苦忍耐。他无人可以依赖,只有自己。可是现在,他忽然不想再忍了。 这个人,对他的心,他一直很清楚,不是吗?他为了自己可以舍弃生命,这一片赤诚真心,是他此生所能得到最珍贵的宝物,面对这样一个人,他还有什么好隐藏的呢? “流火,我好难受……” 他喃喃地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双臂用力收紧,紧紧地反拥住了流火。 “我真的……冷得受不了了……” 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明明天气微凉,他却像是落入了数九寒冬,冷得全身发抖。流火心痛难忍,唯有更加地拥抱住他,想要温暖他的身体,温暖那颗冰冷的心。 少年的他一向不为明天烦恼,哪怕过着有今天没明日,刀头舐血的日子,也从不忧愁。他所有的烦恼和困惑,都是眼前之人而起,却并不后悔,哪怕再忧伤痛苦,也甘之如饴。 为了他,心甘情愿。这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马蹄声声,清脆响亮,惊醒了午夜的梦中人。马背上的骑士飞驰而过,临至草屋前勒紧了缰绳,放缓了马匹奔驰的速度,横在马背上,犹在昏迷中的少年被抛下马去,滚落于地。 失踪的莫晓风回来了,不是自己回来的,是被人半夜抛于门口。他还活着,身上也没有受伤。听起来似乎一切都好,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 七月回到了王府,尽管面对着擅离职守的惩罚,但他现在,除了王府,根本无处可去。曾经小风的存在对他是个绝不能说的秘密,但小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是小风真的没了,他已不知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刀尖上行走的少年,伤得鲜血淋漓,终于将要承受不住。 ☆、蛊师,白王,刀无生 良王从来都不知道,七月还有一个弟弟,他每次休沐出城,去看望的就是这个弟弟。暗卫按理说都是血亲断绝的孤独,七月却居然有个弟弟,还隐瞒了这么多年。良王原本还以为会是义弟之类,结果却是亲的,真是令他惊愕。 同父异母的兄弟,双亲都已不在,年长几岁的兄长小小年纪被送进暗卫厂,弟弟则被好心的农人夫妇收养,七月没有说谎,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世。 七月此次擅离职守,理应获罪,但对良王承璧来说,在怎么惩处七月这件事上,也十分纠结。毕竟七月对他的意义是与众不同的,救过他不止一次的命,却从未恃宠而骄,平时里当差更是勤勉谨慎,只这一次的犯错,就要严惩于他,未免寒了人心。何况那是唯一的亲人被歹人掳走,生死不明,七月情急失措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到最后只是罚了七月三个月的俸禄,命他以后好好办差将功赎罪,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事刚刚尘埃落定,莫家又送来了消息:小风回来了。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事实上,情形非常不好。 莫云山夫妻事实上都是白王的属下,当年收养小风,也是白王的安排,一为照顾,更为监视。小风相貌出众,到哪里都难掩光芒,为了不致于过分招眼,又收养了其他几个孩子掩人耳目。但这对夫妻确实不能生育,养孩子虽是任务,但一养就是十几年,就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说对孩子们都是虚情假意,不过自欺欺人,只是不敢在白王面前表现出来而已。如今小风人是被送回来了,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夫妻俩说不心痛是假的,更怕七月看到,会不会再度发狂。但瞒着七月是行不通的,纸里终包不住火。 莫云山打听了一下,七月回府后没有受到严惩,良王宽恕了他,只是罚了他三个月月俸。传说良王对自己的这位侍卫长十分宠信,如今看来果然不是假的。擅离职守这种罪责,在皇家绝非小事,落到谁头上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良王却只给了他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当真宽容到了偏心的地步,虽然这也和七月平时懂得做人,在王府中人缘好有关系,鲜少有人落井下石,撺掇着不严惩不足以儆效尤,才逃过一劫。但七月虽然没有受到严惩,他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使得小风的存在整个王府都知道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莫氏夫妇商量了一下,干脆老老实实地去王府送信给七月,免得他再度发起狂来,自己老两口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怒火。 得到小风回来的消息,让七月继续呆在王府里受罚,什么也不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他求了良王让他出去,良王也不忍心不答应,司马严续则吩咐流火和他一起去。 莫家的小屋里,小风躺在榻上,昏睡不醒。自从他被送回来之后就是这样,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睡,有时会突然醒过来,但却没有神智。他不说话,别人和他说话也没有反应,眼睛虽然睁着,一点神采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莫云山效力白王这么多年,见过经过的事确实不少,他依稀觉得小风的样子,像是以前偶然一次机会曾经见过的药人,而那炼制药人的神秘人物,据说和白王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小风这个样子,难道是白王?莫云山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立刻将它强行压下。不,这不可能,主上明知小风是七月的弟弟,怎么会动这个手脚?他控制七月必有重要用途,七月的身份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如今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把小风害成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些事情莫云山不敢多想,想的太多太深,除了徒增恐怖,没有任何好处。而如他所料,得到消息之后,七月很快便赶来了,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少年。 上次七月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只听后来孩子们说,来了一位流火哥哥。这个少年,想必就是那个流火了。七月冷情,根本没有朋友,哪怕在王府里人缘口碑都不错,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像这样带着人来看小风,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这个人对他来说,想必相当的重要。 要不要报告白王?莫云山想,但一转念,白王在良王府的钉子不止七月一个,想必这事他早就知道了,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小风,小风!” 七月坐到榻边,看到小风紧闭双眼的模样,心如刀割。究竟是什么人绑走了小风,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和他有什么冤仇,要对一个无辜的少年下手。 流火也很吃惊,他伸手摸了一下小风的额头,体温正常,想了想,又解开对方的衣服,前胸后背都看了一遍,除了少数瘀青和轻微的伤痕外,并没有明显的外伤。骨头没断,一点轻伤,也不发烧,那他这是怎么了? “去请大夫来吧。”流火只能这么安慰七月。“大夫来了,就好了。” “小风一回来,就请过了。”莫云山为难地说。小风这个样子,他怎么敢不请大夫就这么放着,可是大夫也帮不上忙。“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没看出来,他们说……小风从脉象上看根本没病,只是在睡觉。” “胡说!”流火怒道:“哪来的庸医胡说八道,什么事都没有,人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正在这时,小风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风,你醒了!” 乍见小风睁眼,七月又惊又喜,却见小风只是木呆呆地看着他,一双黑黝黝的瞳子毫无光彩,映衬着乌黑的发,苍白的脸,简直不像是活人,而是一尊精致的傀儡木人。见此异状,七月不由大惊,抓着他的手连声呼唤,少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这个样子。”莫云山低声说:“要么就睡着不醒,要么就是醒过来,呆愣愣的。他醒的时候,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吃饭喝水穿衣睡觉样样都无碍,就是……没有神智。” 七月如同五雷轰顶,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风必是中了一种奇毒。这种毒不会要人的命,却会把人变成活傀儡。 他的弟弟,他乖巧听话,聪明过人的亲弟弟,就这样被毁了吗?那下毒者是何人,如此歹毒! “七月,你别急,你别急!” 眼看七月脸色瞬间都变了,血色全无,俊颜一时变得雪白,流火大惊,一把扶住他的肩膀,连声安慰。“那都是大夫医术不好,才会看不出来,小风的病一定有得治的!司马先生,对,司马先生,他一定有办法的!” 流火对司马严续的医术,原本还是半信半疑,但自从叶寻的病情迅速稳定并好转之后,如今已经非常的坚定。他和司马严续名为护卫和雇主,但相处日久,情感上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流火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司马严续似乎有了一种说不出口的依赖。 小风的眼睛突然眨了两下,直愣愣地看着七月的眼睛,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闪动。他的嘴唇微微开合,看似只是无意识地翕动,但两人却隐约听到了,极其模糊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谁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急将头侧了过去,极力倾听。 “鼓师……白王……刀无生?鼓师,打鼓的?” 流火听得半天,脖子都快抻酸了,只能分辨出这几个隐约的名字,但他这一念出来,不止是七月,就连一旁的莫云山,脸色也是发白了。 这三个名字念出来,小风似是耗尽了全部的精神,身体一倾,倒在七月的怀中,再度失去了知觉。 “是蛊师,白王,刀无生。”念出了这三个名字,七月脸色铁青得可怕。“不是打鼓的鼓,是蛊惑人心的蛊。” “蛊?”流火一惊。 “七月,你先别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莫云山一见七月的脸色就知不妙,他的眼中寒芒四射,杀意凛然,心下大骇,情知要是不赶紧缓和一下他的情绪,自己的命恐怕都要葬送在这里。 “误会?”七月冷冷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没有半点暖意,刻骨冰寒。 “你是想告诉我,这三个名字,是小风胡乱杜撰出来的?” 他抱着小风,看着怀里的少年苍白的容颜,心痛如绞。 “他拼了命也想要告诉我的,是害他的凶手,蛊师,白王,刀无生!” 他当然知道蛊师的存在,若非此人,白王如何能够操纵他体内的本命蛊,迫他俯首帖耳,为其卖命?蛊师之名一出,他已经知道小风落得这副惨状,是何人此为。 白王,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他为白王卖命,不图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只求一个小风平安,但现在小风却如此凄惨,白王何其狠毒! 莫云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尽管白王是他主子,也不由暗想此事做得太过狠毒。七月为他卖命多年,不就是为了保住小风平安,这个时候主子是发的什么疯,要把小风迫害至此,生怕七月被逼迫得不狠,不会反水吗? 这件事,并不是白王一手造成,但七月和莫云山也并未错怪于他。白王确实不是真凶,但他知情,并且默许了蛊师的行为。 小风的神智并没有丧失,尽管他外表看起来如同行尸,但他其实一直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甚至还能在醒来的短暂过程中,勉强说出害他之人的名字,这是个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而这个意外,意味着极大的变故。 不论七月的心中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但他的外表看起来,却意外的恢复了平静。虽说有那么一刹的狰狞之态,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居然很快的,就按捺住了那悲恨欲狂的情绪。 “我要见主上。”他说:“莫大叔,请务必为我转达。” 他抱起小风,转身往外就走,莫云山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你要带小风去哪?” “不论去哪里。”七月语调冰冷。“不会再留在这里。” 说完,他不再给莫云山辩解的机会,背起小风径直出了门。原本躲在外面的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难过地看着他和伏在他背上无知无觉的小风。年幼的他们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能感觉到家中的气氛不同往日,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欢声笑语,童稚的心灵第一次被阴霾所笼罩。 “七月哥哥,你要去哪?小风哥他怎么了?” 对着莫云山没有半分好脸色,但对着这些天真无辜的孩子,七月却狠不下心。 “小风生病了,哥哥带他去请大夫。”他停下了脚步,放柔了声音,说:“等小风好了,哥哥再带他回来看你们。” 流火迈步紧随七月离开,一时没有说话。听着七月和莫大叔的对话,他心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多。这曾经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农家小院,这一对忠厚淳朴的农人夫妇,似乎都不是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样了。七月身上的秘密到底有多少,他所说的主上又是谁? 蛊师,白王,刀无生。 这三人之中,应该有一个人就是七月口中的主上,也就是说,七月虽然身为皇家侍卫,供职良王府,事实上却是受着别人的控制,身不由己。就像当年的自己,被刀摩所控制一样? 等等……刀无生?! 流火突然身形一顿,他依稀记起来了,以前似乎听人说过,首领刀摩的名字其实是个外号,意为刀中之魔,在他刀下,有死无生。 刀无生。 难道说,刀无生就是刀摩! ☆、星魂落尘埃 流火原以为七月带走小风,是要回良王府,谁知他并没有回去王府,而是找了一家客栈,将小风安顿下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 在七月办理住店的时候,流火一直都没提出反对意见,他知道七月心情不好,不想阻碍他。直等到两人进了房间,七月将小风放到床上以后,他才终于开口询问。 “小风这样,你不想带他回王府,让司马先生看一看吗?” “司马先生……” 七月怎么能不想,可是司马严续,他敢去求他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小风的身世见不得光,身犯谋逆大罪的罪臣之子,也是朝廷钦犯,一旦身份被拆穿,必要斩草除根。自己隐藏了这个弟弟的事实已经引起良王和司马严续的怀疑,只是一时瞒了过去,但既已暴露的事实,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若是带他回王府,去求司马严续救他,无异于自投罗网。或许,小风中的毒还没解,朝廷钦犯的身份就曝了光,到那时解不解毒,又有什么分别? 不解毒,活死人一样的活着,但至少还活着。若是带回王府,司马严续或许真能解了小风中的蛊毒,但身份一揭穿,就是死罪。 活死人和死人,前者至少还有希望。自己欺瞒了良王这么多年,明为他的心腹侍卫,实际上是白王的内奸。他辜负了良王的信任,一直都在欺骗他,这个事实要是暴露,比起小风是朝廷钦犯的罪名更重。奸细是怎样的下场,七月太清楚不过,一旦落网,千万万剐都不为过。在这样深重的罪过之下,七月永远也不敢去赌良王的仁慈。 他看着床上小风安静的睡颜,心中的悲苦,无法言喻。 “小风是不能见光的。”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道。流火一怔,这才想起小风的身份,顿觉满心酸苦,不为自己,只是为眼前的人。 “想必你也已经怀疑,我和莫大叔,还有白王是什么关系。你那么聪明,我瞒不了你。” 他摇了摇头,语意苦涩。 “我是良王的侍卫长,但我当年入暗卫厂,却是白王一手安排。包括陛下当年将我赐给良王,其中有他动的手脚。因此,我名义上是良王的人,但事实上,我真正的主人,是白王。” 他终于说出了这个压迫了他多年的秘密,这个攸关生死的秘密。 “你是说……”流火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七月笑了笑,笑容极苦。“我就是白王安插在良王府的,内奸。莫大叔也是白王的人,他照顾小风,同时,也为监视我们兄弟。小风就是他们用来控制我的人质,只要小风在他们手中,我就不能不乖乖听话。” “我原以为我为白王卖命,至少可以保得小风平安,却没想到,白王如此狠毒。小风这次中毒,是受我连累,所以,我必须要去找白王……要解药。” 他爱怜地抚了抚小风的头发,神情专注而温柔。流火只觉得他的神色似乎有点怪异,但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出来。 “流火。”良久,七月终于收回了手,抬头看向了他。 “我不在的时候,小风,就拜托你照顾了,好不好?” “好。”流火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答道。“你放心,要是白王……”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难,但还是要说。“要是白王不给你解药,你也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要是不敢找司马先生,也没关系,天下这么大,总有高人异士,一定能有办法的。” “你不要太想多,只要活着,总有希望。你说是不是?” “是。”七月轻轻地笑了。“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他倾身过去,拥抱了一下流火,在流火还没有来得及回神的时候,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谢谢你,流火。” 感谢上苍,将你送到了我的身旁,让我黑暗的人生,出现了一线光明。哪怕是迷梦,哪怕是错觉,我也衷心地感谢上天,今生让我得以遇见了你。 古刹,佛像,梵钟。 悲悯众生的佛祖端坐莲台,可曾看见莲台之下的罪孽,痛苦,与挣扎。 “参见主上。” 七月屈膝跪地,向出现在黑暗中的阴影施礼。 “起来吧。” 隔着一层铁面具,白王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十分冰冷,带着金属的回音。“云山说,你要见本座,有何要事?” “属下斗胆,请主上为小风赐下解药。”七月说。 “解药?”白王的语气一变,十分意味深长。“你向本座要解药?” “主上。” 七月俯首顿地,语调哀恳。 “属下这一生,为主上效力,并不敢妄求其他,只求小风能够平安。求主上开恩,看在属下为主上效命多年的份上,着蛊师为小风解毒,属下感激不尽!” 他的话语中直接点明了蛊师之名,白王也不由一怔。他是怎么知道,小风之事是蛊师做的?蛊师的行为若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完全可以怀疑是自己的行为,要是七月为此生了异心,却是不太妥当。 白王心念急转,已经拿定了主意 “莫晓风之事,本座事先并不知情。”他说:“你可知蛊师掳走莫晓风,是因为当年你曾经杀了蛊师之子?” 七月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杀过蛊师的儿子,他是良王的侍卫,不是杀手,手上虽然沾染人命不少,但除了意欲刺杀良王的刺客外,并不曾杀害无辜者,只除了……引魂蛊之变中,那个被他错手误伤至死的小女孩。白王却说自己曾经杀了蛊师的儿子,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虚言,除非蛊师之子也是被自己击杀的刺客之一。 这算是什么?这到底算是什么?难道白王也曾派人行刺良王?但他事先并没有知会自己,所以才会出了这种状况?于是这一切的后果就全要自己承担,甚至要牵连无辜的小风! 七月越想越恨,双目欲赤,只是在黑暗之中,白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蛊师之怒,本座一时也难以转寰。不过……”他话锋一转。“念在你对本座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座答应你,只要你一心为本座办事,待本座事成之后,就命蛊师交出解药。” 七月俯首在阴影之中,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待到主上事成之后,要是……蛊师依然不肯交出解药呢?” “你说这话,是在质疑本座吗?”白王冷冷地说。 “属下不敢。”七月低声说:“属下只是希望,主上能够发发慈悲。” “够了!”白王大怒。“本座说了事成之后赐药,你听不懂吗?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胆子,敢与本座讨价还价!” 七月慢慢抬起头来,惨然一笑。 “主上……”他喃喃地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 白王似乎听到他在说话,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黑暗时寒光一现,冰冷的气息当胸袭来,白王也算是身手敏捷,瞬间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反应得极快,但也仍是迟了一刹,肋下猛一冰凉! “主上!” 阴影里扑出几条黑影,袭向七月,黑影来势汹汹,七月不得不分神应付他们,白王得到喘息之机,退步到佛像之侧,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受伤了。 七月袭击了自己。 他敢,他竟然真敢! 暴怒之下,白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瞬间发动了禁制。 手中兵刃坠落于地,少年大叫一声,整个人也如同那陨落了锋芒的星魂,跌入尘埃。 非生非死,非死非生。 传说中幽冥十八重的刑罚,也抵不过这人间地狱。 ☆、生死劫 流火从昏迷中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还在客栈里,身旁的另一张床上躺着小风,房间里安静异常,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七月,并没有回来。 “混蛋……”流火咬牙切齿地骂,但眼泪却同时落了下来。他急忙伸手一把抹去泪水,心头的疼痛难以自抑。 七月又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就同上一次一样,乘他不备把他弄昏,悄悄地离去。 他说要去找白王要解药,但是白王要是能够把解药给他,就不会只让人把昏迷的小风送回来。很明显,白王要拿捏着小风的命,来挟迫七月。 流火从来没有这样的恨过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心胸很宽,哪怕别人对他不好,也很少怀恨,但是白王却是第一个,让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人。 七月,明知去找白王也得不到解药,又为何一定要去,甚至不惜打昏自己,只为了不让自己阻碍他?而今他一夜未归,想起七月临走前那反常的表现,那意味不明的轻轻一吻,流火的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想。 不,不会的! 流火用力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他不能自己吓自己。只要不是那最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以前,他都要相信七月会回来的,如果他不回来,那就把他找回来! 王府之中,从宫中侍疾返回的良王,面色阴沉。 司马严续诊断皇帝是中了蛊毒,但想要解毒却并不容易。他不是太医,也不敢随便给皇帝用药,否则万一不治,所有的罪过都要推到司马严续和良王头上,不但司马严续必死,就连良王都要陷进去,谋害皇帝的罪名一旦背上,即使是皇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正因为有这样多的顾虑,司马严续再自负医术了得,也不敢轻言尝试。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王府之内,却又出了问题。 七月再度失踪,在他向良王请求,出府去看望他的弟弟之后,再度彻夜不归,第二天也没有回来。良王这次直接命人去村子去找人,回报却说七月已经和流火带着莫晓风走了,不知去向。 又过了一天,七月仍没有踪影,流火却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还带回了一个昏迷的少年。 “先生。” 将少年放在地上,流火直接给司马严续跪下了。他从来行礼都只是单膝礼,但这一次,却是双膝着地,直接俯首。 “你怎么了?”司马严续着实吃了一惊,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纵是见多识广,也被少年那惊人的容色所震慑了一瞬。 这就是七月的弟弟?和七月长得一点都不像,七月纵然相貌甚好,却万万没有这种倾城国色,这少年和七月,真的是亲兄弟吗? “流火,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起来说。” “先生。”流火伏地顿首,慎重地行了跪拜大礼。“请您救救他!只要您能救他,流火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赴汤蹈火,万不敢辞!” 这个从来都是飞扬跳脱的少年,露出了如此沉重的一面,司马严续眉头一蹙,预感到事情棘手。七月没有下落,流火一个人带着他的弟弟回到王府,即使是智慧如他,一时也难以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起来吧。”司马严续说:“能不能救他,也要让我看看情况,真要不能,你难道还打算跪死在哪里?还不快起来!” 他最后一声近似于呵斥了,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昔日连刀摩都降伏不了的骄傲少年,居然真的是被他管住了。被他这一声喝,立即条件反射似的直起身来,只是神情依旧沉重。 “把人放到床上,我先看看。” 流火的心情非常压抑,七月一去不回,不知生死,他却不能丢下小风不管。七月临走前殷殷嘱咐,托他照顾小风,如今想起来,竟像是托孤一样。可是,明知对方是设了个明套让他往里钻,他也只能选择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从,他无法违拗七月的愿望。 “这是……”司马严续坐在榻边为小风诊脉,越诊越是不可置信。“蛊毒?” 非常罕见的毒,但用毒的手法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蛊毒,又是蛊毒,这本该是极其罕见的异毒,却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让他先后接触了两例案例。受害者的身份天差地别,毒性也并不相同,但缘起的根源却是同样,他竟和蛊毒如此有缘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严续看向流火,神情少有的变得严厉。“七月去了哪里,这孩子,又怎么会中了蛊毒?” “不要敷衍我,既然你想要我为这孩子治毒,就把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司马严续说:“我知道你对七月心思不同,但你要是为他好,就不要再隐瞒。从他隐瞒这孩子的存在,到三番两次的擅离职守,王爷早已疑心,只是王爷宽宏,不忍追究。但事到如今,你认为,还能够欺瞒得过去吗?” “先生,不是我不想说。”流火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只是我怕,我说出来,七月和小风……就都活不成了。” “先生,求求您,救救他们!” 流火屈膝,再次跪在司马严续面前,苦苦哀求。 “只要您能救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哗!” 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昏迷的少年浑身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 袭击白王被擒,他已经不抱活着的希望,哪怕被大刑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出声哀求。横竖,都是要死的,白王绝不会饶了他,相比从前禁制发动时的痛不欲生,如今这些肉体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上的衣衫已被皮鞭抽得破碎不堪,被吊起来的七月,已是衣不蔽体,遍身血痕。他双手被缚,悬吊于顶,整个身体只有脚尖勉强着地借以撑力,这样不上不下地吊挂在那里,十分痛苦。他低着头,垂眸一瞥,却见那原本贴身藏在怀中的长命锁片已经露了出来,正在他的胸前轻轻摇晃。 流火…… 看到这块锁片,便像看到了它的主人,疲痛不堪的他,似乎又有了力量。 少年飞扬的笑容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个任性的少年,只为了那一次心血来潮的相助,便对他种下了如此深重的情愫,痴心不悔。 的确,是他救过他的命。可到头来,他和他,不知是谁救赎了谁。 他知道流火的心意,可却迟迟没有回应。在他的心中,情知他们没有明天,与其总有一天面临失去之痛,还不如从未拥有。然而此刻,在真切的面对死亡之际,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为了将来而舍弃当下呢?人总有一天都是要死的,是否因为早晚都要死,这世间的人们,便不能再相爱? 若是……还能相见……我一定…… “这么温顺听话的一条狗,居然也有反咬主人的一天,白王此次教训颇深。御下之道,果然不能疏忽大意,戒之,戒之。” 粗糙的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他被迫和眼前的人对视。陌生的男人,邪气的面容,噬血的味道,兴味的眼光。 “你就是七月。”那人端详着他,若有所思。“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原来你本人长得是这个模样,和你的弟弟并不像,不过……倒也是相貌姣好,惹人遐思。” “难怪,我养了十几年的小家伙会对你起了心思,一声不响地被你给拐跑了。这年头培养一个得力的刺客不容易,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刀……摩?” 听到这里,七月已经猜到眼前的这男人是谁。他活了这么大,满打满算也就拐到了一个人,还不是他主动出的手,是对方自觉自愿跟着他跑的。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是流火从前所在无界组织的首领刀摩,还能是谁? 在知道流火居然还活着时,刀摩不是不吃惊的。他所掌控的秘药他自己有数,要想配出解药谈何容易,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解决了,无界也就不会开创至今,没有一例杀手叛逃成功的先例。流火是怎么逃过三月死劫,刀摩也非常想知道。 “不错,倒是个聪明的人。”刀摩似是惋惜地道:“既然是聪明人,又如何想要到弑主,难道不知,是自寻死路吗?” 七月闭着眼睛不理他,他伤势虽不轻,但并不是没有力气说话。白王被袭受伤,狂怒之余对他动了大刑,但似乎在杀他一事上尚有犹豫,因此虽然受了刑,却还不致于致命。只是对于刀摩,他不知对方用意,也无话可说。 “这么倔强,这是觉得反正是死,所以豁出去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刑罚,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刀摩粗糙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摩娑他的颈项,那种暧昧不明的触摸让七月浑身不适,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想做什么?” 刀摩笑了,那种带着阴险的笑意就像是毒蛇看到了猎物,伺机而扑。七月心中微寒,就听刀摩说:“你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不然,我想白王是不会在乎,我是如何对待他一个意欲弑主的奴才。” “告诉我,流火身上的三月血,是怎么解的?”他笑了笑,又说:“此毒无解,唯有压制,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为他解了毒。” 七月表情不变,心里却一惊。 三月血,流火曾经身中的奇毒,无界用来控制他们的秘药。 原本以为解药掌控在刀摩手中,但现在却听到刀摩亲口说出三月血无解。七月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过来,这岂不是说,刀摩的手中根本没有真正一劳永逸的解药,而他对解药这么的关心,莫非是他自己其实也受这种毒药的荼毒,所以对于流火解毒之事十分关注,想要得到真正的解药? 可三月血没有解药,他为流火解毒,也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解毒。 那一晚,与其说他是流火解了毒,不如说是将对方体内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 母亲临终前渡给他的本命蛊,并非寻常,能解百毒,能愈伤口,也正是这本命蛊的存在,才是当日他在遭受黄泉那一剑之后,能够快速恢复的原因。传说本命蛊也能渡入他人体内疗伤愈毒,但是这需要宿主冒着极大的危险,因为本命蛊不能离开宿主时间太久,一旦超过时间,宿主就有身死的危险。没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救人,因此这也只是传说。七月只是在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书籍中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从没有试验过,那天为救流火,他是冒了生命危险,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将自己体内的本命蛊引出,渡入流火体内,将三月血的毒性吸附一空,才救了流火一命。 但这解毒的真相,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一味毒药而已。” 七月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头晕得厉害,声音也沙哑得难听,想必是在高烧,但如今也没法在意了。 “王府有的是名医贤士,区区解毒一事,又有何难。” “这么说,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刀摩眼中精光锐利,七月则神色平静,看不出端倪。 “信不信由你。”他说:“我不通医术,不懂什么三月血,也不知该如何解毒,阁下问我,是在白费力气。” 刀摩其实并没有怀疑是七月为流火解的毒,毕竟七月显而易见是不可能会医术的,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为流火解的毒。他不是没有想过司马严续,但从时间上推测不可能,七月和流火下落不明的那段时间,司马严续已经身在良王府,时间上对不上。那么就是另有其人。刀摩想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 但七月不说,刀摩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并不急,毕竟三月血虽毒,但控制毒发的药方已经掌握在他手中,就算得不到真正的解药,只要不出意外,活个七八十岁也不是问题。只是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是他不喜的,因此他要想办法彻底除了根,才算是舒心畅快。 “不肯说,嗯?” 刀摩的手在他的颈动脉处来回摩娑,动作危险而又暧昧。 “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对你如何你?七月,你应该是个聪明人,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种情形你再逞强,吃苦头的只是你自己。” “老实告诉我,是谁,解了三月血的毒?” “我不知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若有来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刀摩的表情并不凶狠,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但这看似云淡风清的表情,却更加让人心里发颤。 他的手来到七月胸前,突然用力一扯,只听“嗤啦”一声,七月本已破碎不堪的衣物,顿时被扯成了两半。 “漂亮。”刀摩上下打量着他衣衫破碎下半裸的身体,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虽然这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躯体上满是伤痕血渍,但并不妨碍他的鉴赏,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七月身体一颤,但比起身体的冷,心底的寒意更甚。 “想必流火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样的人。” 刀摩慢慢贴近他的脸颊,舌尖突然轻舔了一下他的耳珠。 “我啊,喜欢的可不是女人,而是,美丽的男人,至于你,恰恰是我中意的类型。” !!! 七月大惊失色,刀摩却在他的耳边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你既然不肯老实说,那我就换一种逼供的方法。这种方法,你喜欢吗?” 七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这副模样,遍体鳞伤,浑身又是血又是水,狼狈得无以复加,眼前这个变态的男人,居然还会对他有兴趣!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对方在用这种方法恐吓他!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恐慌的表情。这些人有着猫捉老鼠的险恶,越是惊恐,他们越能从中得到满足。 “这么镇定,倒让我刮目相看了,看来,你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有所觉悟了?” 刀摩笑了一声,突然拔刀一挥,七月几乎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出刀的,整个人已经失去重心,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没等他挣扎起来,刀摩已经欺身而上,形成了上下压制的姿态,将他钳制在了身下。 “你!” 七月又惊又怒,刀摩居高临下地打着着他,笑道:“虽然狼狈了一点,不过落魄的美人,那也是动人的。我生平从未尝试过在此等地方野战,这种血腥滋味,想必是格外刺激。” 他说着,伸手便扯开了七月的腰带,将手伸了进去,直接就抚上了他的小腹。七月的上身满布伤痕,摸起来的手感很是糟糕,只有那一片的肌肤相对来说还比较光滑,可堪下手。被他这一摸,七月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这充满了猥亵意味的动作让他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并不只是在恐吓他,而是要来真的! 他被对方牢牢的压在身下,双手又被绑缚着压过头顶,根本难以反抗,只能努力屈起双膝,试图用脚去踹对方的要害。但刀摩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手横压住他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双臂,一手按住他的膝弯,用力一扳,反而趁机扳开了他的双腿,侵入了他的身体之间。 防线全面失守,七月现在被迫形成了一个非常难堪的姿势。他双手被缚,高举过头,仰面躺在地上,两条长腿被迫张开,身上的男人占据了他的身体中间,令他门户大开,完全落入一种任人宰割的境地。而最让他惊恐的是,刀摩的手已经滑进了他的仅存的蔽体衣物内,一路朝下摸索而去。 “住手!” 七月再也维持不了镇定,奋力挣扎起来。刀摩之举几乎击垮了他的底线,他能忍耐皮肉之苦,他也不畏惧死亡,可他害怕受辱,他不要这样难堪地死去!要是这样的死法,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 如果说刀摩对于七月,一开始并不是真的见色起意,但此刻,却是真的起了兴趣。 毕竟,七月的容貌虽然是他所喜欢的类型,但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糟。他受了白王的严刑,身上血污狼藉,又是在这满是霉味的阴暗地牢里,稍微有点洁癖的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是做那种事。这样猥亵对方,不过是恶意使然,那一种心理上的征服快感,就是他的乐趣所在。但现在,看着在身下挣扎的少年满是隐忍与屈辱的表情,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的身体在自己恶意的逗弄下的颤栗,真正勾起了他强烈的占有欲望。 他想占有他,占有这个看似柔顺听话,实则孤绝高傲的少年,摧折他的自尊,践踏他的骄傲,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让他因为自己的占有而哭泣求饶。一直以来,他最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吗?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这么肮脏的地方,这么狼狈的人,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随时发情的地步,总是要选个好地方,好时候。 刀摩琢磨着,反正在白王心里七月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那么是不是向白王讨个人情,待他事成之后,把人要过来。一枚废子,谅白王不会不答应。这种看上了就要人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黄泉便是这么弄到手的,早就是驾轻就熟。他自诩生平阅人无数,但像七月这种挑战难度极高的却没有尝试过,若他不是白王的钉子,而是堂堂正正的良王府大侍卫长,还真没办法弄到手,只这么想一想,就让他心痒难耐。 虽然不能真刀真枪的做,但便宜还是要占一占的,顺便也吓一吓这个外表温顺,却是天生反骨的少年。 “都说良王最是宠信你,到底是怎么个宠信法子?”刀摩紧贴着七月的耳边,不让对方有逃避的机会,不怀好意地笑道:“堂堂王爷对你一个小小侍卫这般在意,凭的是什么?凭你那从来都没有过的忠心吗?本座听说,你母亲是南疆圣女,擅长蛊惑男人,你是她唯一的儿子,看来是得到了真传哪。不但是我那叛逃的小家伙被你迷得七荤八素,就连良王也不能幸免。你说,是不是他也尝过你的滋味,所以食髓知味,怎样都放不下了?” 七月一怔,他起初并没有听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等他突然回神,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怎样充满了恶毒之意的话,顿时惨白的脸变得一片潮红! “你……无耻!” 刀摩一句话,既侮辱了他的母亲,也侮辱了良王。他的母亲一生痴情不改,最终为情而殇,却被说成蛊惑男人,而良王对他的恩义,亦被毫不留情地羞辱! 他和良王主仆一场,纵然白王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但良王实在对他很好,尤其是和白王一比,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他不是无心的傀儡,良王对他这样真心的器重欣赏,若说他毫无感恩之心,是绝不可能的,可是这份主仆之情,竟被刀摩说的如此不堪! “我无耻?”刀摩眯了眯眼睛。“这种时候还逞口舌之利,看来白王给你的教训还不够,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无耻吧。” 七月既惊更怒,更加拼命的挣扎。他本是武功高强之人,外表看着再秀气,那力气也绝不会小,用尽全力的反抗,即使强横如刀摩,一时之间都难以制住他。只可惜他双手受缚,又身受重伤,时间一久,终成颓势。 尽管想要制伏七月并不容易,但是这反而更刺激了刀摩的征服欲,七月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兴奋。一番厮斗之下,七月的体力终究渐渐不支,被刀摩强行按倒,横肘压住他的上半身,两腿绞住他的双腿,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七月身上,那沉重的力道,几乎压得七月不能动弹,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刀摩喘着气,冷笑道:“不过,再怎么样,也到此为止了!” 刀摩抬起手,就撕裂了七月的长裤,扯掉了他身上最后的衣物,强迫他的双腿分开,一手攫住他的腰,一手抬起他的下身,形成了一种极其不堪的姿态。 这种难堪羞耻的姿态,惊恐和羞怒交织的七月,几乎恨不能当场死去。 他并不是轻言就死的人,即使生存再艰难,也一直渴望着求生。可是这种情形,却是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遭遇。这种极度的羞辱,这种自尊的尽丧,与其落得这个下场,不如一死,还活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什么! 流火,对不起。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也想活下去,可是这种事……我实在是无法忍受。 七月绝望的闭起眼睛,正要提起仅存的一口真气,意欲自断心脉了结残生,生死攸关的最后关头,却被“哐!”的一记猛烈的踹门声给打断了。 “这是在做什么?” 黑衣俊秀的青年站在铁栅栏外,冷冷地瞧着囚室内这不堪入目的一幕。“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对个半死不活的重伤者,也有这样的兴趣!” 刀摩本来只是打算吓吓七月,并没打算真的就在这里成事,但刚才的那般厮斗纠缠,却激起了他无比的亢奋,差点忘了原本的打算,正在兴致高昂的时候,却被黄泉一脚踹在铁门上的巨响声给惊到。黄泉那一脚踹得如此用力,铁门都凹进去了一块,可想而知那声巨响威力之大,瞬间就萎了。 “你来干什么?” 他悻悻然从七月身上起来,他把七月都剥光了,自己却是衣着齐全,只是稍微有些凌乱,随便理了一下就看不出什么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出了囚室。但对于黄泉这踹门一脚差点把他给吓到的事,他心里其实十分火大,态度上自然也好不了。 黄泉眼睛的余光瞥到躺在地上的少年,他几乎是赤裸的,形容异常狼狈,但从刀摩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看起来,应该还未来得及成事。 “你想染指于他?”他冷笑了一声。“你的胃口倒真是好,对着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人也下得了口。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不挑食了,都不洗洗干净就下嘴,你也不嫌败坏胃口!” “你吃醋?” 刀摩忽然不生气了,也不想解释说他本来就没打算现在就下手。他眯起眼睛瞧着眼前风姿端秀的青年,似笑非笑。 “哈!”黄泉嗤笑了一声。“我吃醋,你真想得出来!” “何必否认呢?你要是吃醋了,我可以不动他。” 说着,刀摩伸手拂开黄泉散落在颈肩上的黑发,在他颈上轻轻一舔。 “不过,你打断了我的好事,又差点惊吓到我,你要怎么补偿我?”他回头瞧了囚室内的少年一眼,说道:“放着这么个尤物不让我动,你不赔我吗?” “你想怎么样?”黄泉不耐烦地说。 “我不想怎么样。只要,今晚在床上的时候好好表现一下,乖乖地叫给我听。” 他凑过去,暧昧地轻笑道:“你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春药,令人销魂,可惜你总是强忍着,令我很不满意……所以,你今晚要是听话,老老实实地叫出声来,我就让你也舒服。你让我满意了,我就放过这小子。怎么样?”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黄泉心中微怒,下意识地向囚室内瞥了一眼,也不知道七月听到了没有。七月这时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来,只是全身已近乎赤裸,只能竭力缩起身体,看着十分可怜。胸前的锁片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他一把握住了那锁片,仿佛这样能够给他一丝温暖。 黄泉对七月并无仇恨,当初只不过是执行任务而已。如今知道对方是流火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有几分香火之情。得知七月行刺白王不成被擒,他本是想看在流火的份上,来探视一下七月的情况,没想到撞到刀摩猥亵七月这一幕。他有心救下七月,却被刀摩借机要挟,既恼怒又无奈。 当着七月的面,他没有回应刀摩的调戏,只是说道:“白王想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 听到白王的名字,刀摩也就不再多做停留,径自走了。黄泉也正打算离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囚室内一眼,叹了口气,回身走到了牢门前。 他脱下外罩的大氅,从栅栏里塞进囚室,丢给了七月。 “披上吧。”他说。 七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听到黄泉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出来,这就是当日重伤了他的刺客,也就是流火口中的黄泉。这人的声音太有特色,让人印象不深刻都难。他曾对这人深恶痛绝,万没想到会是这个人救了自己,还将衣物给他蔽体。 “谢谢。”他低声说,双手捡起了大氅。只是他双手被缚在一起,没办法披上衣服,只能勉强盖住身体,黄泉见状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过来,把手伸给我。” 待七月靠近铁栏,将手伸给他,黄泉抽出匕首,把他双手腕处的缚绳一割两断。七月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急忙披上大氅,裹住赤裸的身体。 这么近的距离一晃,黄泉终于看清了他胸前的那块长命锁片,不由一愣。 “你这块锁片,是流火给的?” “是。”七月低声说。 黄泉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就奇怪,流火那小子是中了什么邪,为了你背叛组织,连命都不要了,原来是这样。” “什么?”七月有些茫然。 “你这块锁片,是他从小就戴着的,他双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黄泉说:“他跟我说过,这块锁片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要留着,将来送给他的……”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七月看着他,漆黑的眼中一片迷茫,看到这样的他,黄泉忽然笑了起来,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媳妇。”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由他那一种极其令人迷恋的,格外温文尔雅的语调说出来,也份外惹人遐想。纵然失血过多,纵然伤重未愈,听到黄泉这句话,七月苍白的脸仍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红潮。尽管他早知道流火对自己是什么心意,但被他人这样直截了当的点出来,仍是尴尬莫名。 “原来,你是他的心上人……” 黄泉注视了他半晌,眼中光彩明灭,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轻轻地一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头了不回地径直走出了阴暗的地牢。 七月裹着大氅,把自己缩进墙角的稻草堆里。他在发烧,他感到很冷,一阵一阵地寒战,大氅仅能蔽体,却不能保暖,他又伤又痛又冷, 哪怕尽量缩成一团也无济于事,只能苦苦地捱着。伤痛交加中,他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然而,深刻在心头的思念,却份外清晰。 我要死了。 我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死,我只是……不甘心。 我很想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后悔,只有遗憾。 我,还能够再见到你吗?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流火…… ☆、获救 他在寒与火的折磨中不断沉浮,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他以为自己或许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伤病发作,死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却想不到,自己还会有醒来的时候。 身体在不断地颠簸,耳畔有风掠过,还有虫鸣与哇声。垂死昏迷的七月突然间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这是野外,这不是在地牢! 他被一个人背在背上,快速地在黑暗中奔跑。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听不出来本来的声线,背着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脚下一顿。 “你醒了?”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黄泉?!” 七月大感意外,他被黄泉背在背上,离开了地牢。如果他没有猜错,是黄泉把他救了出去。这个他一度以为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刺客,正打算救他! “你救了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某些人太好过。” 黄泉脚下速度不减,回答他的问题却不急不缓。 “再说,你是流火的心上人,你要是死了,那小子伤心之下,说不定就一道殉情了。” “他不会……” “你知道他不会?”黄泉笑了一声。“打算先离开的人是你,所以你不会知道痛失心上人的痛苦,但对于被留下的那一个人来说,生不如死。” 两人没再说话,黄泉忙于奔命,七月伤病交加,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七月只是强撑着精神认清自己身处的形势,很快他便不行了,将头伏在黄泉肩上,神智再度模糊了过去。 黄泉奔跑之中,前方的路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条黑影。 “什么人!”黄泉停下脚步,一手反揽住七月,一手已经按住了兵器。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黄泉!” 黄泉松了口气,唤出了来人的名字。 “流火。” 七月失踪,流火心如油煎,又要关照小风,又要寻找七月的下落。可是七月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又上哪里去找人?他也曾逼问过莫云山,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们已经不做白王的直接下属很多年,要和白王联系,只是在庙中留下暗语,至于白王的据点在哪里,根本不清楚,无法知道七月被他带到了哪里。幸好在走投无路的时刻,他在良王府外的墙角,意外地发现了无界的联络暗号。 那是黄泉留下的暗号,通过暗号他寻找到了黄泉给他的信。黄泉在信中告知流火,他知道七月的下落,他会把人救出来,让流火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前来接应。 如果说在无界中流火唯一信任什么人,只有黄泉。因此他在接到信息之后,毫不犹豫地赶往接应地点,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黄泉。 “你来了,正好。你的人,你接着。” 黄泉将七月从背上放下,扔给了流火,流火慌忙接了个满怀。一看怀中七月的惨状,惊痛交加。“他这是怎么了?!” “他将白王刺成重伤,被擒后用了大刑。”黄泉简单地说。“他在发高烧,你赶紧把人带回去请大夫吧。” 黄泉说完,转身欲走,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去哪?”他说:“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打算回到刀摩身边?”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黄泉冷淡地说。 “不用我管,那也不用叶先生管吗?”流火吼道。“叶寻,还有你弟弟,越霜!” 黄泉身形一僵,几乎迈不开脚步。流火虽然不知道他和叶寻之间有什么过往,却本能地感到他在逃避。 “你在害怕什么?你不让我告诉叶先生和越霜你的消息,我就没告诉他们。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他们找了你很多年,找得你都疯了,尤其是叶先生,病得都成一把骨头了,你就打算让他们一直找下去,明明活着,也不见吗?” “我……” 过了好一会儿,黄泉才艰难地说道:“流火,有些事,你不明白。我并非狠心,只是,还有些事情,必须要做。”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黄泉说:“等我将这件事情了结了,我就会去找你。” 流火怀疑地看着他。 “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黄泉说:“所以,你要答应我,在那之前,不要告诉他们你见过我,我不想让他们等得着急。你放心,等我办完了事,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我保证。” 流火似乎不太相信,依然抓着他不放,只是盯着他,似乎要用凌厉的眼光逼出对方的真实想法来,黄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喂,你再抓着我不放,我可是要误会了。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难道你是打算移情别恋,爱上我了?这不好吧,你的心上人可是还在这儿呢!” “去你的!” 流火涨红了脸,一下松开了手。他把怀中的七月抱得紧了一些,不放心地对黄泉道:“你答应了我的,你要记得,千万要注意保重。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事,真要是不行的话,一定不要勉强,要记得,小双和叶先生,都在等你。” “我知道了!”黄泉说:“有这功夫在这嗦,赶紧带着你的心上人走吧,再耽搁下去,我看他就要支撑不住了!” 流火不再多做停留,他背起七月,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七月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耳边的说话声似是很近,又似是很远,神智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可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流火在他的身边。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论睁开眼睛之后要面对什么,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都能承受。 多好啊,在你一生之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为着你,永远不会抛弃你。就算是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爱使人无所畏惧,勇于牺牲,难怪他的母亲,至死都不后悔。 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黑暗,隐约浮现出母亲微笑的面容,还有看不清面容的,父亲的影子,以及那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影像。黑暗之中像是潜藏着噬人魂魄的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口,要叫他吞噬下去。 “七月,七月!” 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如此急迫,声声入耳。 “哥哥!” 流火,还有……晓风! “啊!”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满头都是大汗。 “好了好了,汗终于发出来了,这下不要紧了。” 七月一睁眼,眼前晃动的影像还有些模糊,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看清,流火和小风焦急的脸,还有司马严续,如释重负的表情。 ☆、人心不可欺 “小风?”乍见小风的刹那,他不可置信地翻身就要起来。“你醒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猛地一黑,向着地面一头栽倒下去,幸亏流火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你别乱动!” 此刻的七月实在太虚弱了,刚才那过于猛烈的动作耗尽了他的体力,冷汗直冒,阵阵眩晕。他躺在流火怀里,闭着眼睛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回过气来。 “哥哥,你别担心。”莫晓风紧握着兄长冰凉的手,含泪说:“司马先生救了我,我已经不要紧了。” 虽说体内残毒并未清理干净,蛊师在他身上施加的蛊毒并不是那么好解,但至少他现在不至于像活傀儡一样,有知觉却无法做出反应。 “司马……先生……” 七月勉强睁开了眼睛,望向司马严续,对上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眸。 “先生,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身份,他曾经努力隐藏的那些真相,在这个人的面前,如今还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吗? “年轻人。”司马严续拍了拍他的肩。“想通了吗?” 七月猛然睁大了眼睛,司马严续微微一笑。 他都知道了吗?想来也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若是还不怀疑他的身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那些罪孽深重的真相,一旦揭露出来,每一件,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在心中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命运,因为他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先生救命之恩,七月没齿难忘。”沉默了好一会儿,七月才艰难地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有驱遣,无有不从。” “很好。” 司马严续真的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七月的头,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安抚,更透出一种慈爱之意,让七月惶恐不安的心,稍微得到了几分安宁。 “七月,你可知道,我啊,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有你这句话,王爷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七月身体微颤,面露凄苦,惨然一笑。 “先生有大智慧,七月不过是背主之人,罪孽深重,安敢劳先生费神。我……对不起王爷,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从司马严续说出那句话起,他便知道,他是别人安□□良王府钉子的身份,既然在司马严续的面前,已经不是秘密,那么良王也必定已经知道了。他不敢想象良王会有多么失望和愤怒,但他现在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而不是被扔进大牢,小风也已经被救醒了,这是否意味着,良王暂时不打算追究他的罪责? “王爷仁慈。”司马严续说。“你在王府多年,一直尽职尽责,保护王爷不计生死。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样做,但至少,你并没有做出过伤害王爷的行为。” “我希望得到你真正的忠诚。” 一个华贵的身影走了进来,声音低沉。看到这个人,众人急忙起身行礼,七月急欲翻身下床,却被他按住,不让动弹。 “现在想起来,你从未真正奉我为主,这府中的每个人都对我表示忠心,只有你,从未在我面前承诺过忠诚。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你是不能承诺的事情,就绝对不说。你事实上,已经以你的方式向我坦诚,所以,于我而言,你并未背主。” 对于七月是钉子一事,良王不是不震惊的,但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的良王,却并没有生出杀念。 这个人保护了他许多年,不论是不是出于真心,确确实实救了他不止一次。那些刀光剑影,那些血雨腥风,有多少都是他为他挡下的。若是没有这个人的舍命相护,尊贵的良王殿下早已不在人世。他对七月的宠信,其中固然是有着怀柔的成分,但也确实有着真心的器重。他是很想和自己的这位得力属下有一段值得称羡的主仆情谊,甚而将来若有可能,能够共谱一场君臣佳话,名留青史的。但七月那种淡漠凉薄的态度,始终令他觉得有心无力,更加困惑不解,而在如今,那一切的迷惑终于得到了答案。 虽然七月是他人安排的内线一事,令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王颇受打击,但稍感安慰的是,这些年他的笼络终究是起了作用的。七月虽是白王死士,却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是唯一的亲人被捏在白王手中,令他无法投靠自己。在这件事上,良王是相当看不起白王的,认为他器量狭窄,心地狠毒,自以为拿捏着别人的软肋,就可以随意践踏人心,必然是难成大器,孰不知人心不可欺,早晚要自食苦果。 良王是真心想要收服七月,若能真正的收服这个能够为他效死,却从未宣誓效忠的年轻高手,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七月,说道:“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从今往后,我要你真心奉我为主,你能做到吗?只要你承诺了,我就相信你。” “王爷……” 七月强撑着起身下了床,他双膝跪在了良王的面前,俯首于地,几乎落下泪来。 “罪职罪该万死!” 到底,他的运气也不算是糟糕到底。虽然一直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但至少,他遇到了爱他的人。而他一直守护着的人,也还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 最差的结果,不过一死而已。再怎么样,还能有在白王那里的下场凄惨吗?禁制的酷刑,亲人的遭劫,还有这遍体的伤痕,险遭□□的屈辱,就是他所得到的全部回报。他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苟且偷生,不人不鬼,不过是想换得一个亲人平安,只是这一点,白王都不容他。 良王弯腰扶起了他,叹道:“罢了,你跟随在我身边将近十年,本王也算是了解你。既然你已诚心悔悟,你我主仆便一如既往,这件事,就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 “王爷说的是。”司马严续轻摇折扇,笑吟吟地道:“那位从不露脸的白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却不知咱们王爷仁厚英明,雄才大略,岂能如了他的愿?” 司马严续这马屁拍的极好,良王心里十分受用,看着七月的眼光也更加温和。他和司马严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而今七月被他真正的主子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反水。于是那些问题,一个个都正在逐渐寻找到答案。 虽然从流火那里已经大致知道了七月的身世,但到底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有些过于隐私的事,那些先人的爱恨情仇,流火也不会当故事一样跟人说。良王和司马严续只是从他的叙述里推测出七月所说的那位因背上谋反罪名而被满门抄斩的亲生父亲,应该是当年的镇南将军李云。七月被白王控制多年,除了体内的禁制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莫晓风的身世,叛臣之子,一旦被揭发,就是死路一条。 “镇南将军李云勾结外夷谋反一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良王沉吟道:“那时本王尚且年幼,不过听小皇叔说起过,现在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勾结外夷谋反,这个罪名极重。但从李云的表现来看,既然都勾结外夷了,那为何好好的一个南疆圣女不要,只为了美色便抛妻弃子?他的妻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南疆圣女身后,却有着相当庞大的能量,要不是未婚生子又被抛弃,根本也不会落到被放逐的下场。这样的一个女人对他的助力,难道不比他那位美貌却病弱的妻子重要得多? 但若李云谋反一事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件事情的性质可能会严重。那是谁在陷害他,又是为了什么而陷害他?这样一想,个中的隐情更可令人担忧。 但就是觉得可疑,这也不是现在的良王能管的事。这是他父皇定下的案子,若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现在再去翻当年的旧案,就是明晃晃地与皇帝为敌。而且不要说是他,就是七月本人也没想过要替那抛弃了他们母子俩的生父翻案,他不过是想保住小风而已。只是这一点,凭良王的能量,还是能够做到的。 七月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最大的秘密都曝了光,其他的事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将母亲所赐本命蛊的事说了出来,这是他直接受制于白王的缘由。母亲的本意是保他平安,一世无病无痛,却不想反而成为折磨他的最大根源之一。 “你是说,你的体内,也有蛊?” 意料之外的答案,这已经是司马严续这个月内接触到的第三起与蛊有关的案例,而且这个人还是身边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白王拥有蛊母,此为万蛊之母,所以能够控制你母亲赐给你的本命蛊,反过来制住你。”司马严续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你那奇怪的体质与时发的病症,就是因为蛊的缘故。” “是的。”七月回答。“蛊母一经发动,我体内子蛊当即失控癫狂,令我痛苦欲死。如今白王是被我刺成重伤,要动用蛊母疗伤,不能发动禁制控制我,我才能够逃出生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受蛊母之祸害,如今我体内的子蛊已经基本不受我控制,只除了他赐给我的解药,才能压制住。现在我背叛了他,再没有解药可以压制子蛊,即使他不发动蛊母,我也……” 想到那种恐怖的痛苦,七月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是真的怕极了那种酷刑,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可是他现在不能去想这个死字,这世间有他的亲人,还有真心爱他的爱人,他又怎么能轻言放弃生命。 “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流火大急,他这才知道,七月在某种程度上,与他实是同病相怜,甚至比他更要可怜的多。他的毒有七月来解,七月的蛊,有谁来治? 他抓紧了七月的手,只觉得他手心冰冷,怎样都焐不热,一时心中大恸,恨不能将他这可怜的爱人抱进怀里,永远都不要松开。 他这才知道,七月那种发作起来可怖之极的病症究竟来自于何处,原来是白王在作祟,想到七月这些年受的苦,真是恨不得把那罪魁祸首一刀两断。可是眼下发狠没有用,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白王能够控蛊。” 良王和司马严续对望了一眼,司马严续点了点头,良王便没有再说什么。流火看不懂他们的眉眼官司,也不想懂,他只关心一件事,当下焦急地问道:“先生,你能为小风清除除蛊毒,就不能想个法子,让七月的子蛊安分下来,不要再受那所谓蛊母的控制吗?” “说的倒是容易。”司马严续说:“蛊母既称蛊母,意即天下万蛊之母,所有毒蛊都视其为母,哪里能够轻易斩断这母子蛊之间的联系。蛊术之诡谲多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莫晓风所中之毒能解,是因为蛊师不想要他的命,只想把他炼成药人,因此他体内并没有被种下蛊,只是蛊毒入体,司马严续采用金针渡穴之法,逐步将毒素引出。但这种方法对真正中了蛊的人却无效,不能将蛊引出,只能治标不治本,否则皇帝的毒早就解了。而七月的情况更加麻烦,他是本命之蛊,性命相连,一旦蛊离体,用不了多久,人也就死了。 “那如果杀了蛊母呢?”流火发狠道。“找到白王,杀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了!” “没有用的,蛊母若是死了,子蛊也会死去,我也就跟着一道完了。” 七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若是杀了白王就能解除他对我的控制,或许过去的每一天,我都会在算计怎么才能杀他,可是杀了他,我也要死。” 当日他刺杀白王,已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他不后悔,只有遗憾,他太恨白王,只要能拉着那个人一起下黄泉,就算死也甘心。 “我是有罪之人,承蒙王爷宽宏,饶恕于我,多活一天都是王爷的恩赐。人总归有一死,能够死得像个人,而不是葬身于污秽的沟渠之中,我也能够瞑目了。” 杀不得,救不得,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月受尽折磨?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别这样想,千万不要!”他说:“死说起来很容易,可是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莫晓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流火赶紧又说:“还有小风怎么办,你想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吗?!” 七月苦笑,如果能好好地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命不由己。 “我可以试着用些药。”司马严续思索着说:“也许能够部分压制住子蛊的躁动,减轻母蛊对子蛊的影响力,但这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摆脱母蛊的控制,除非母蛊不在,然而……” 他不是神仙,虽然医术高明,也有无能为力之事。七月之事,十分棘手,就算他用药物能够勉强压制一部分,但子蛊反噬,七月仍会十分痛苦。他的药物就算能够保住七月的命,也保不住七月的神智,一旦蛊虫破脑,癫狂不治,眼前这个少年,终将沦为疯癫失魂之人。 如此年轻的生命,如此美好的少年,真是可怜,可悲。 白王…… 这个一直躲在幕后的操纵者,究竟是谁?目前看来皇帝中蛊,就是此人的手笔无疑了。七月受他控制多年,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但凭他能将人送进暗卫厂这一点,就可知其手眼通天,绝对是权贵中人。 白王,真是野心勃勃的名字,司马严续暗想。尽管七月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事实上,仅凭目前的这几条线索,他就已经能够把目标对象,缩小到一个相当狭小的范围之中。 七月不知是否想过自己这注定的结局,但此刻他的面色沉静,不悲不喜,似乎早已习惯逆来顺受,接受了自己终将毁灭的命运。 死亡,并不可怕。但我不甘心,一生都被人这样地肆意□□。上位者们的争权夺利,却要下位者的身家性命,甚至满门鲜血来成全。他们是人,难道我就不是人,凭什么要被他们这样地践踏,凭什么? 如果终将要下地狱,那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作恶者,陪我一起,落入黄泉吧。 ☆、静水微澜 月色昏暗,树影幢幢,男人端坐在大树之下,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似是老僧入定。夜色寂静,偶有两声隐约的虫鸣声从远处传来,更显得这夜晚安静异常。 有细微的风声由远及近而来,眨眼之间,一道黑影已至,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参见主上!” “怎么样了?” 男人并不睁眼,淡淡地发问。 “禀报主上。”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沉声道:“月卫已于昨日回到了良王府,但良王府中,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动。” 男子微感意外,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说:“自己的侍卫统领失踪数日,重伤而归,发生了这样的事,良王居然还没有起疑心?” “属下不知。”黑衣人说:“但从良王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并不像是起了疑心的样子,请医问药,亲自探看,甚是关怀。” “这个承璧……”男人嘲讽地一哂。“倒还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是该说他一声仁爱,还是该说他愚蠢?” 这不是黑衣人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答的话题,只能垂首不语。白王也只是觉得纳闷,以己度人,他不相信七月敢说实话,也不认为良王如果知道了七月是奸细,还能轻饶过他,更不要说还宠信依旧。因此,七月到底是用了什么借口,搪塞了过去? 但不论七月说了怎样的谎言,也要良王相信才行。而事实看起来是良王不但信了,还深信不疑。想不到良王对七月竟然信任到这个地步,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七月在良王心里的份量。不过这样也好,安□□一枚钉子并不容易,哪怕他在良王府内并不止一个钉子,但是像七月这样的身份地位,却是独一无二的。要不是如此,当日七月胆敢弑主,以白王的性子,当时就把七月给杀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他要杀个人容易,要有份量的钉子却不是易事,正是这份犹豫,才留下了七月的性命。 现在看来,他没有杀死七月,是正确的决定。既然七月还未暴露身份,这枚钉子就还没有废掉,就算他有反背之心,但依然有着利用的价值。 伸手轻按下腹,那里中了七月一剑,伤口还在隐约作痛。一想到此伤,白王心中就杀意凛然,他现在不杀七月,只是出于权衡的考虑,但他绝对不会饶了这个胆敢弑主的叛逆,待到事成的那一天,必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承璧啊承璧,你既如此信任这个内奸,那我就成全了你。白王不无恶意地想,等到那一天,你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上一刀,那时你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本王可真是很期待着那一天。 “既然是这样,”白王说:“那就先不用管他了,本王留着他还有用。” “可是主上。”黑衣人不解地问道:“月卫已然生出了反背之心,这样的叛徒,主上留他还有何用?” “当然有用。”白王冷冷地一笑。“良王越是信任他,他越是不敢让良王知道自己的底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斥退了黑衣人,白王并未起身,仍是端坐在树下。他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出来吧,你也听得够久,还要本王请你吗?” 轻轻的笑声响起,高大的黑影从侧旁的黑暗中走出。 “不愧是白王,在下佩服。” 他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说道:“对待叛徒,尤其还是一个意欲弑主的叛徒,居然如此宽宏,这可不像是白王殿下一贯的风格。” “本王的人,本王自会处置,不劳刀君操心。”白王说道:“刀君还是反省一下自我吧。若不是你的副手反水,七月那个叛徒,原也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刀摩的脸色难看起来,黄泉反水一事,他是万没想到他能有这样大的胆子。他以为自己已经牢牢把黄泉捏在手里,却没想到黄泉毫无预兆地给他来了这重重一击,无异于当着白王的面狠狠打了他的脸,令他颜面尽失,怒火中烧。 刀摩可以肯定,黄泉救走七月一事,是因为流火。须知黄泉与七月不但毫无交情,还有相杀之仇,而他跟良王也八杆子打不着,要不是因为流火,怎么会管七月的死活。他知道黄泉和流火关系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他可真是没有看出来,黄泉对流火,居然这么有兄弟义气。但他做下这样的事,就不怕后果?他不顾忌自己的性命也罢,难道越霜的性命,他也不顾忌了? 他为白王效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邀月楼联系了,如今想来,倒是传信去问一下,那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否则黄泉哪来这样大的胆子。 “白王放心。”刀摩说。“那个贱人,本座是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白王瞥了他一眼,讥讽地道:“三月血都不能让他有所忌惮,刀君又能怎样,才算是不轻饶了他?” 刀摩不想再和白王说这个话题了,他知道白王现在的心理状态,被自己控制的死士给行刺了,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正好赶上黄泉反水,且黄泉还是无界的二号人物,于是白王从某种意义上,达到了微妙的心理平衡。 懒得和白王多加计较,刀摩在白王对面坐了下来,说道:“老皇帝病重,他那几个儿子,个个都在蠢蠢欲动,白王殿下倒是沉得住气。看来你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到底了” “怎么,刀君心急了?” “本座倒是不急。”刀摩笑了笑。“毕竟皇帝的儿子怎么内斗,都与我没有关系,只不过与白王你,颇有关系。” “皇帝那个人,本王看不透他。”沉默了片刻,白王才说道:“他那几个儿子里,看起来良王承璧是最得宠的,可是他对其他几个儿子,也都个个不差,很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而良王看似最得圣心,却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实际的好处,反而成了最显眼的靶子。本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对良王的这份宠爱究竟是真的,还是有别的想法。” “所以良王不能死,因为你不知道皇帝真正的心思。” 刀摩略一点头,捡起一块光滑的卵石在手中把玩,笑道:“这个老皇帝有点意思,白王你固然是在养蛊,这老皇帝养儿子,何尝不也像是在养蛊?不愧是一家人,就看看你们,谁的手段更胜一筹了。” 五指用力一握,坚硬的卵石在他掌心碎成了粉末,手掌张开,纷纷扬扬的洒落在了风中。 皇帝已经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他的病情,至今都没有好转。 尽管这宫中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宫廷之中求生,绝对不能多说多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今上病重即将不治的流言,还是悄悄地在这宫帏之中传了开来。 但哪怕皇帝病重至此,还是一直都没有透露出要立储君的愿望。他并不是病重得醒不过来说不了话,事实他昏睡的时候虽多,但每天还是有清醒过来的时候,而且他清醒的时候神智非常清楚,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口谕或者动向,也不知他是不是对自身的病情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现在每一个人都在观望,表面上看起来依然风平浪静,但暗里的波澜汹涌,不可深窥。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拖下去,就在人们几乎都要以为,皇帝是不是打算就一直这样拖到龙驭宾天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召见,打破了眼下这微妙的平静。 皇帝下旨,召良王承璧进宫见驾,良王身边的首席慕僚司马严续,也一并伴驾随行。 这次的召见非常隐秘,屏退了所有侍候的宫人,皇帝单独留下良王和司马严续谈话。也就是说,除了这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人知道皇帝和良王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良王离开皇帝寝宫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了。 皇帝要不行了! 良王得到了传位的诏书! 不得不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尽管没人知道那天寝宫里发生了什么,良王离开的时候只不过是红了眼睛,就有种种丰富的流言,在暗潮涌动中传播开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皇就是偏心老七!三哥你总说时候未到时候未到,你看看吧,这会子老七就要当上太子了,等他继了位登了基,咱们兄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行了六哥,你别叫唤了,没看见三哥也在烦恼吗?” 九皇子承玖安抚下暴躁的六哥承钰,转脸对三皇子承珏说:“三哥,事到如今,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父皇他不是假偏心,就是真偏心,在他的心里,只有老七才是他亲儿了,其他的都是捡来的!”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承珏不悦地道:“父皇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为人子的孝道都到哪里去了!” “三哥!”承玖委曲地道:“我不是替你感到不值吗?六哥有句话说的对,老七跟我们一直就不对盘,他继了位,没咱们兄弟的好果子吃!” 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歇过,更别提还曾经明刀暗箭地对付过七皇子。七皇子从小到大遇到过大小多少次的性命之忧,虽然并不一定都和他这些兄弟们直接相关,但也绝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从后宫争斗,到朝堂党争,杀人未必都要见血。有的时候就算是他们想要退步,但在他们背后支撑着他们的力量,也不容许他们退步抽身。 良王承璧性情温和,在臣子之中口碑一直不错。但他的口碑,却并不是通过拉党结派,收买人心而来。他母妃早逝,母族也并不算得力,也并没有特别亲近的兄弟,虽说也有几个关系还不差的,但也就是不差而已,不会像三皇子承珏身边的那几位,来往密切得好像几个人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但是他做事公道,勤恳敬业,待人处事既不苛不酷,也不故显怀柔,甚得皇帝喜爱,在朝堂中也相当有一部分的清流力量支持他,认为他有明主之风,可堪大任。 但再有明主之风,对于那些从来都是恶意满满的兄弟,大权在握之后能够宽容到什么地步,那就实在很难说了。 “好了,别说了。”承珏阴沉着脸打断了承玖。他转过脸,看向从一开始就始终端坐在一旁,一直纹风不动的男子。 “白先生,你看呢?父皇召见老七,是真的打算……”承珏犹豫地问。 “圣上要不行了。”白先生语出惊人,毫无犹疑。“圣上大限将至,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什么?”三位皇子齐齐变色。“你是说真的?” “不错。”白先生说:“想必圣上终于认清了这一点,才在这个时候召见良王。殿下认为,圣上在这个时候召见良王,是为了什么呢?” 说到白先生此人,其实承珏也不清楚他的来历,此人三年之前来到他身边,一直在暗中助他,他也想了解此人的真实身份,但神通广大,竟一无所获。但他的消息极其灵通,从未有误,承珏因为他的帮助,多次化解了棘手的麻烦,虽不至于对此人言听计从,却也颇为看重。此刻听他言之凿凿,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那么父皇为什么不直接下诏?”相比两个兄弟的急躁,承珏想得要更多一些。“若是中意老七,父皇大可以直接下旨册立太子,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圣心难测。”白先生说:“也许圣上只是想备不时之需,也许圣上是认为,自己的病情还能痊愈。总而言之,我们的这位圣上,似乎并不愿意在他有生之年,亲眼看到一位太子的册立。” 这是跟太子有仇吗?非得等死了,任他谁上位都眼不见心不烦?若他的父皇是这样的想法,承珏只能说,确实圣心难测,已经到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地步了。 但不论皇帝在想什么,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若良王上位,包括承珏在内,这几位皇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承璧诚然不会杀他们,但敌对多年,一旦他登了基,自己这干人轻则被赶出京城,重则甚至可能终身软禁,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 “有句话,殿下应该听过。”白先生说:“先下手为强。圣上既然未发明旨,这就是殿下的机会,这说明,一切都有可变之机。”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承珏蹙眉沉思,白先生话里隐含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但兹事体大,一旦事败再无回转之机,要下定这样的决心,绝非易事。 ☆、挑衅 不论外面多少惊涛骇浪,在司马严续的院子里,还是一片宁静安祥,似乎并不受外界的干扰。流火依然每天练剑,叶寻依然每天咳嗽,小双依然每天担心,与以前所不同的是,七月这段时间也住在这里,而且还多了他的弟弟小风。 关于七月的事,除了良王和司马严续,并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七月只是旧病又复发了,而且这次病发得比较厉害,没有办法,只好暂时住到司马先生那里,接受治疗与调养。而在某些见不得光的知情人眼中,只觉得无比蹊跷。 七月受伤虽重,但恢复得也很快,其惊人的痊愈速度令司马严续都为之惊叹。他当日受了重刑,遍体鳞伤,但现在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都已经收拢结痂,大部分的痂已经脱落,痂下新生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与原有的肤色不太一致,昭示着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害。 流火轻轻地摩娑着七月的背,有些着迷地抚过那新生的肌肤,只觉得不可思议。当日七月鲜血淋漓的样子鲜明地犹在眼前,短短不到十天的功夫,那么深的伤口就愈合收了痂。在亲眼验证了本命蛊的神奇作用的同时,既有惊奇,更多愤恨。这原是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却被他人利用来伤害她的孩子,实在是件悲惨至极的事。 新生的肌肤很敏感,流火温暖的手抚过那里,动作轻柔,引起了不由自主的颤栗。同样是抚摸,那日刀摩的触摸令他只有恶心想吐,而流火的手抚过身体,却像是带了奇特的电流,令他感觉古怪,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够了没,你还摸个没完了! 他一闪身,躲开了流火的手,匆忙将外衣拉起。流火正摸得上瘾,忽然没得摸了,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好在他心性单纯,又从未开荤,对于□□还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不让摸也就算了,还不至于欲求不满,注意力很快便被司马严续的话转移开了。 对这两人之间的小小暧昧气氛,司马严续只当没看见,说道:“你这本命蛊确是好物,若非蛊母作祟,原该一世无忧。只可惜,遇上了恶人,保命蛊也变成了催命符。” “都是白王干的好事,若有机会,管他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流火愤恨地说。“七月的娘亲用蛊救人,他却只会用蛊害人,整天蒙头盖脸见不得光,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还做梦想当皇帝,这种人要是得了势,大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以前流火觉得,谁当皇帝都和他没关系,但是现在,他是毫无疑问地站在了良王的一边。至少良王还有人情味,对下属心怀体恤,尤其是在对七月的问题上,更是体现了宽宏仁慈的明主之风,效忠这样的人不算吃亏。而白王那种阴狠之人 ,残毒苛刻,下位者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七月为他卖命多少年,就受他折磨多少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种恶人,只配得到穿心一刀,根本不配他人的忠心。 “药应该差不多了。”司马严续突然说:“流火,你去看看七月的药熬好了没有,好了就端来。” 流火应声去了,待他走了,司马严续看向七月,只见七月一手抚额,眉头皱起,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的头,又疼了吗?” “先生,我……” 七月隐隐出现头痛的症状,已经不是第一天,而且发作的有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之势。他从来没有头痛的毛病,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患了这病,早已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这是不是因为我的蛊……反噬的原因?” “不错。”司马严续说:“你不久前受过母蛊重创,事后又没有服用解药,没有了药物的压制,体内的子蛊开始逐渐失控。” 七月脸色苍白,勉强一笑。 到底还是逃不过,这命里的劫数。 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他曾经无谓生死,可如今,他多想能好好地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朝看晨星,暮看晚霞。他还来不及爱,就要去死。 “先生,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头痛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很痛苦,更加狂躁难当,几乎控制不住暴力的冲动。我有些害怕,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 “蛊虫破脑,癫狂不治。”司马严续怜悯地说:“到那时,你将无法控制噬血杀戮的欲望,终将沦为杀人傀儡。” 我会变成……魔鬼。 流火端着药回来了,两人默契地都不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七月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将药喝下去,哪怕药再苦,也要喝完。他不想那么早发疯,他还有没做完的事,他还想……再多一些时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七月受伤,暂由副侍卫统领伍天行负责王府安全调度。王府诸人只知道七月这次病得较重,暂时无法履职,也不敢多做猜测。在贴身保卫方面,由流火顶替了七月一部分的职责,若是良王出府,他便随行在侧,以保护良王的安全。 皇帝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不论外面传成什么样,流火却隐约觉得,皇帝的病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危急,好像马上就要归天了。良王整天都是一个表情,府内府外都一样,看不出端倪,但他和司马严续毕竟要亲近得多,总是觉得,司马严续的内心就和他的表面一样的淡定。到底先生是真的心宽若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流火觉得猜起来很费事,也就懒得猜了。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司马严续不会害他。或许是有利用的心,但是并无恶意。只要他没有恶意,流火也愿意被他利用,就算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还也还不完的人情,他也心甘情愿。 没有了白王的解药,七月目前一直在吃司马严续的药,配合数日一次的针灸放血。流火如今知道,那是通过刺穴放血,把他体内的毒素释放一部分,以减轻子蛊反噬的伤害。虽然治疗的过程痛苦,但总比子蛊反噬受的罪要轻得多,目前七月的情况看起来还算稳定。 还有另外一件事,一直压在流火心中,让他始终不安,那就是黄泉。 黄泉放走了七月,一旦知道是他所为,白王和刀摩会放过他吗?他为什么不肯和自己一起走,非要回去,到现在杳无音信,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万一要是…… 流火不敢再想下去,生怕想多了不吉利。他现在每每看到叶寻和小双,都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虽然是黄泉不准他说的,可要是七月失踪了,他在苦苦寻找,而身边有人明明知道七月的消息却不肯告诉自己,将心比心,他就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人家。 头天晚上良王在宫里呆了一夜,此刻刚刚回府,正在补眠。流火随他进宫护卫,也是大半夜没睡,不过他精力旺盛,小憩了小半个时辰就生龙活虎,此刻刚刚起来,正要往司马严续的院子里去吃饭,忽然看到副侍卫统领伍天行迎面大步走了过来。 “伍统领,这么急去哪?”流火和王府里的侍卫关系混得都不错,都是喝酒吃肉混出来的熟人,见到伍天行,热情地打个招呼。 “有事要禀报王爷。”伍天行也不瞒他,回答道。 “王爷刚从宫里回来,睡下没有多久,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这时候打扰他?”流火纳闷。 “有个重伤者,被扔在我们王府门前,赤身裸体,遍体鳞伤。”伍天行说。“不知是何人大胆,如此挑衅我良王府!” ☆、旧侣重逢 听到这句话,流火只觉得心底有一根弦,“咯嘣”一声断了。他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几乎是无意识的,转身就往外狂奔而去! “流火,喂!”伍天行愣住了,不知道流火哪根筋搭错,反应如此强烈,但他还要禀报,急匆匆赶去向良王禀报,问明该如何处置。 流火冲到王府门外,风中的血腥味份外清晰。因是王府,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并没有百姓胆敢过来围观,只是远远地隔着侍卫们拉开的警戒线往里观望,悄悄看上一眼,也不敢妄加议论。 一眼看见躺在石狮之下的人影,即使一身血污,遍体狼藉,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那个人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只此一眼,流火只觉得强烈的悲痛和负罪感,直直地击中了他。 “黄泉!” 他冲了上去,一把抱起了黄泉,什么都来不及想,抱着他就一头冲进了府中。 “流火!”警戒的侍卫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还未回神,流火已经抱着人不见了踪影,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他是司马先生的心腹,想必是先生吩咐的。我们先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再说吧。” 司马严续正在院中和叶寻对弈,远远地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流火惶急的叫声。 “先生,司马先生!” “这小子又怎么了?”司马严续放下棋子,烦恼地叹气。“隔三岔五地总给我找事,我当初怎么想起来招惹他的,哪里来的孽障哟。” “但你喜欢他,不是吗?”叶寻微笑。“虽然你抱怨,却还是对他诸多纵容,这孩子你对他倒是真的上了心。”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司马严续也笑了。“有着这样一颗真诚之心的人,在如今这世上太少见了,当然要好好珍惜。” 两人说着话,流火已经抱着黄泉冲了进来,一见到司马严续,就像见到了救星。 “先生,他快不行了!你快救救他!” “这是……” 司马严续和叶寻都站了起来,看向流火怀里满身是血的裸身男子,男子的脸侧向流火怀里,凌乱的黑发挡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面容。而无力垂下的双手和双脚的腕处,更是鲜血淋漓。 “这人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司马严续一看便说。 “他是黄泉!” 一语石破天惊,叶寻身体猛地一晃。 “你说什么!” 几乎是话音未落,叶寻的身形已经到了流火身边,其身法之迅疾,如风如电。他一把拨开黄泉覆面的乱发,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 “越华!” 司马严续一摸黄泉的脉搏,脉象已是微弱,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多问什么,急忙叫流火把人抱进房间里去急救。 七月喝过了药,正昏昏沉沉地躺着。为减轻子蛊反噬的痛苦,司马严续开的药中又添加了镇痛安神的药物,颇有催眠之效,喝过药就想睡觉。此时他正在睡着,也被院子里的动静给惊醒了。 流火被司马严续赶到了房外,和他并排守在门外焦急不安的还有越霜。叶寻留在屋内,帮助司马严续救治黄泉。流火虽然焦急,无奈他于医术一窍不通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等。正在来回转悠的时候,听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了七月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起来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一见七月,流火赶紧拉住他的手,上下地看。七月气色还好,可能刚刚睡醒,脸上还隐约有些红晕。 “没事,我又不是病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是有点头痛而已。”七月说:“我听到动静,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黄泉。”流火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受了重伤,更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了王府门前。” “什么?!” 七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黄泉对他有救命之恩,既救了他免受刀摩之辱,又把他救出地牢送回王府。这双重的恩情,足以抵了当初相杀之恨,连当初对他滥杀无辜的怨毒,也因而减轻了许多,甚而怀有了其中是否确有隐情的想法。如今听到他遭劫,七月心中也大为震惊。 他会遭此大难,难道是因为救了自己而招来荼毒?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欠他的,就实在是太多了。 房间之内,司马严续正在为黄泉紧急疗伤。黄泉身上的伤很重,不但满身都是伤痕,手筋脚筋也全被人挑断。他本有一身的武艺,可是眼下这惨状,即使司马严续医术高明,也不能保证能治好,稍有不慎,便是终身残疾。 叶寻心痛得几乎要窒息,他苦苦寻找的人,这样凄惨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究竟是何人如此残毒,这样荼毒于他! 虽然并不是很清楚黄泉和叶寻的纠葛,但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叶寻寻找了多年的人,司马严续不需察言观色,也能知道他们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不敢有丝毫的轻忽怠慢。黄泉伤得很重,又失血过多,急用吊命金丹喂他服下,先设法吊住他的命,再行抢救止血缝合伤口之事。 叶寻沉默着为他打下手,遵照他的吩咐,用酊酒为黄泉清洗伤处。药酊中有酒精成分,具有刺激性,清洗到手脚的断筋处,虽是在昏迷之中,黄泉也痛得直抽搐。叶寻纵然心痛也毫无办法,唯恐他咬伤自己,只能用软布塞入他的口中,防止他痛极咬伤舌头。 叶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痛楚与愤怒,停下了动作。他俯下身,贴在黄泉耳边,极其温柔地唤道:“越华,是我,阿寻,你不要害怕,是阿寻啊,你听到了吗?是阿寻,在你身边。你已经安全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黄泉紧紧地闭着眼睛,但是眼皮覆盖之下的眼珠不时转动一下,似乎对他的呼唤有所反应,叶寻再接再厉,继续在他的耳边呼唤。 一声接一声的呼唤,黄泉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毫无征兆的,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的叶寻,恍恍惚惚地,竟然笑了。 “真好……”他喃喃地说:“我终于……见到你了……阿寻……” 他再度闭上了眼睛,又一次昏迷了过去。这一次,他是彻底地失去了知觉,无论叶寻怎样呼唤,都不再有反应。 黄泉失去知觉再不挣扎,终于能够顺利地为他清理身体,疗愈伤口。这整个过程中叶寻一声都不吭,但那时常带着微笑的面容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唯有冷肃的杀机。 深长的外伤一一缝合包扎,较浅的伤也都上了药,用绷带前胸后背的缠起来,而最劳心费神的,就是处理他被人挑断的手筋脚筋。就算司马严续医术再高明,要想续上断筋,也是极困难的事。整整忙了一个上午,终于把黄泉的伤都处理完毕,整个人也累得半死,快要虚脱了。 一出房门,他就瘫坐在廊沿上,刚喘了口气,就见一杯热腾腾的药茶递到他的面前,他一抬头,见是流火端着茶,疲惫不堪的他倒是笑了。 “不错,没白疼你一场。” 他甚是欣慰地接过茶杯,这是按他自己的配方配出来的药茶,能补气益元,镇定安神,解除疲劳颇有神效,他喝了一杯,疲乏的身体觉得缓和了不少。 “先生,黄泉怎么样了?”首先问了这句话的却是七月。 “不太好。”司马严续摇了摇头。“他的伤虽然很重,但比起他体内的毒性还言,还算是小事。他中了一种奇毒,要是没有解药,他活不了几天。” 越霜在司马严续刚出房门的时候就冲了进去,不过一会功夫,屋内就传出了她压抑的哭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纵然极度的悲痛,却又不敢肆意悲声,只害怕惊扰了她那历劫残生,昏睡不醒的大哥。 “奇毒……是三月血吗?”七月茫然地问。 “三月血?”司马严续想了想,说:“我不知名字,但他中的是一种慢毒,他中此毒应该已经多年,只是以前一直靠药物压制,这一回是被人灌下了大剂量,即使是慢毒,他的命也不久长了。” 七月沉默了良久,低声地道:“会有办法的,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希望。” 流火握紧了七月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不肯松开。他望着窗口,低低地说:“是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天人永隔。只要心爱的人还活在自己身边,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活着,就算受再多的苦,总会有希望。 良王得知此事,大为震怒。敢将人打成重伤,赤身裸体地扔在他的王府门前,如此恶劣的行径,完全可以称得上挑衅了。黄泉之所以遭此大劫,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终归和他救了七月脱不了干系。良王不打算追究黄泉的身份,不论他以前是什么人,被白王所迫害荼毒,敌人的仇人,就能够成为自己这一方的盟友,更何况,他和叶寻之间,还有着某种微妙难言的关系。 叶寻的真正身份,良王是知道的,自然也了解在这人病体支离的虚弱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何等惊人的能量。 无双城主,风华无双,纵然一时虎落平阳,也不会长久地被犬类所欺。无双城虽然落入叛徒之手,但叛徒也是打着无双城主的名号,只要无双城主重新现身,揭穿当年谋害真相,叛徒再无立足之地。 白王,刀摩,无界,蛊师。 再多的阴谋诡计,再多的歹毒阴险,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本质,终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乌合之众。 ☆、恩仇泯 黄泉昏迷了两天,终于苏醒过来。在他昏迷的时间内,叶寻整天整夜的守着他,白天坐在他床前看着他,晚上睡在他的房里,一刻的功夫都不愿离开,只怕稍一离眼,人就不见了一样。他身体不好,司马严续原不让他这么做,但他却说,与其让他看不见黄泉而无法安心,吃不下睡不着,不如守在他身边,图个安心。司马严续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只盯着他按时用药,准时睡觉,不准熬夜,不然黄泉醒了,他垮了,岂不是天大的悲剧。 因他日夜不离,时刻守护,黄泉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伏在床边,累得睡着了还不忘抓着他手不放的叶寻。 “阿寻……” 望着那握着自己的手,黄泉轻轻地唤了一声,语气极轻极飘渺,像是生怕声音大了一点,就会惊醒这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听到这微弱的声音,本就睡得不沉的叶寻一下子就惊醒了,看到黄泉躺在那里,眼睛已经睁开,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越华!” 闻讯赶来的众人涌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人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父!大哥!” 越霜大叫,惊动了相拥的两人,她向来知道大哥和师父的感情好,但没想到好成这样,一时目瞪口呆。而被自己的妹妹撞了个正着,黄泉也十分尴尬,急忙想要推开叶寻,无奈他现在手上毫无力气,只是虚虚地做了个推的动作,叶寻也知道有人进来,这才松开了他,只是他依然不愿放手,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到黄泉身后,充当他的靠垫,仍旧将人拥在怀中。 “咳,咳!” 司马严续咳嗽了一声,探身进来,心里着实地擦了把汗。 刚才那幕差点没闪瞎他的眼,原以为流火整天粘着七月就够闪亮的了,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简直是成心刺激他这个多年的老光棍。越霜也别别扭扭,一个是她心爱的大哥,一个是她尊敬的师父,现在看师父跟大哥相处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只是“好友”而已,她虽年少,却已游走江湖多年,并不是单纯无知的闺中少女,惊愕过后终于意识到到底怎么回事,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但他们毕竟都是她最爱的人,再别扭也不至于反对。而对叶寻来说,也许是失去的太久导致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依然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恨不能整天把人抱在怀里不放,只怕一松手,就又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莫晓风看着这两人,再看看七月,又看看流火无意识中紧握着他的手,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黄泉,你醒了。”流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只说出这一句,黄泉脸上还有点泛红,对着他笑了一下。这时流火才意识到,黄泉的容貌,似乎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黄泉,你的样子……”他惊讶地靠近了他,仔细打量,确定不是错觉。“怎么不太一样了?怎么回事,你易容了?” “不是易容。”叶寻说:“这就是越华本来的样子。” 流火眨了眨眼睛,黄泉以前的相貌就不错,现在的样子更加出众,尤其是在笑的时候,好像是深藏的美一朝绽放,让他顿然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他这才知道,黄泉从前的相貌才是做了手脚,因为他的本来面貌,魅力太过惊人,如果不笑的话还不算太明显,可一旦笑起来,那便是眉目生辉,仿佛月华在天,一片清冷光华。 “黄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你放了七月,所以……白王和刀摩害你?”流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什么。”黄泉轻轻地说。“只是,我杀了两个人。” “两个?” “是的。”黄泉转向叶寻和小霜,露出了一丝迷离的笑意,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对越霜说:“小霜,你知道吗?我杀了越暮云。” 越霜大惊,尽管她对越暮云怀恨已深,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杀掉这个禽兽父亲,但听到印象中温柔宽厚的大哥说出这话,依然震惊得不能自已。 “大哥!” 黄泉闭了闭眼睛,他这一生最恨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越暮云,一个是刀摩。这两人沆瀣一气,几乎毁了他的一生,怎么能不恨? 他放了七月,情知这是惹祸上身。刀摩已经投靠了白王,自己若是坏了白王的事,刀摩也不会饶了自己。他也是狠绝,反正没有好果子吃,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居然潜回邀月楼,直接刺杀了越暮云。曾经他渴望得到父亲的承认,做梦都不曾想过弑父,然而在多年扭曲黑暗的生涯之中,心底里的那道底限一次次被踩踏,当年邀月楼的大公子越华做不到的事,对于无界的杀手黄泉来说,却已经无所谓。弑父,也不过如此。 曾经以为高山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止,威严不可一世的父亲,当年他在他的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到最后也不过如此,轻易地在他的匕首下丧了命。叶寻既吃惊又难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越华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笑得十分畅快,十分得意,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诡异的悲伤。 流火并不太清楚当年那些详细的瓜葛,但因为他和黄泉的关系,叶寻难免想和这个与心上人颇有关系的少年多说说话。他想通过流火了解这些年黄泉在无界的经历,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提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流火知道越暮云的名字,知道他是黄泉的亲生父亲,也知道他就是把黄泉害得非常凄惨的罪魁祸首之一。黄泉弑父,听起来令人震惊,但好好一个才华过人的温厚少年,却被亲生父亲为了所谓的利益,一手出卖,最后这弑父的结局,说到底,只是越暮云咎由自取。 流火没有亲人,一直对父母亲情,满怀憧憬。他虽然没有见过双亲,但那从小伴随他长大的长命锁,无疑寄托着未曾谋面的亲人对他的祝福,他做梦都想不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父亲。 越华的母亲并非越暮云之妻,只是他后院成群的侍妾之一,这样的出身,注定了他能力越高,反而越受忌惮,可惜当年的他太年少,怀抱着一腔天真,一心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得到父亲的青眼,却不料在父亲和嫡母的眼中,他早已成为了威胁。于是在无双城事变,荀青麟的死讯传出之后不久,越暮云便将他出卖给了刀摩,成为恶魔的猎物,最终在无边的绝望中,堕落成为黑暗世界的杀手,一生尽毁。 虎毒尚不食子,越暮云这样禽兽都不如的父亲,杀了也就罢了。只是,黄泉说他杀了两个人,越暮云是一个,那另一个是谁? “你杀了两个人,难道说你把刀摩也杀了?”流火难以置信地问。 刀摩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见,黄泉虽是高手,但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如果黄泉得了手,怎么会弄成这副惨状。流火直觉地认为,把黄泉伤成这样的人,就是刀摩。 果不其然,黄泉的神色沉了下来,摇了摇头。 “没有。”他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他防我很深……我找不到机会。” 论真实的武功,刀摩在他之上,除非用暗算的手段,但暗算又岂是易事。不外乎暗杀,下毒两样手段,但刀摩警惕心极重,为了防他刺杀,连在那种时候都要把他的手束缚起来,防他防到这种地步,又怎么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杀了蛊师。”他说。 “你杀了黑袍瘦竹竿?!”莫晓风失声惊呼。 “黑袍瘦竹竿?” 听到这个称呼,黄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发噱。“这是你给蛊师起的外号?不错啊,这般形象,小兄弟有前途。” 黄泉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原本有些郁郁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莫晓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一直在心里喊的那个外号给叫了出来,又被众人这样的笑,不由大窘。他这窘态落在七月眼里,觉得相当有趣,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被兄长这样对待,莫晓风面红耳赤,唤了一声“哥!”便把脸埋在他肩上,死活都不肯抬头了。 自从承认了是亲兄弟之后,莫晓风面对七月,便更加的依赖和亲昵,有时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七月虽然并不怎么适应这种亲近,但想想自己也没几天活头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权且能疼一天是一天吧,也就默许了他的亲昵。这让流火有时候相当吃味,比如现在,只是人家是亲兄弟,他吃味也师出无名,只好默默泛酸。 黄泉的叙述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当时真正的经历,稍想一下,也知晓其惊心动魄。 不能硬碰硬地对上刀摩,黄泉不是头脑发热的蠢人,明知实力不敌还要送上门去送死。之所以杀蛊师,也并不是他蓄谋,毕竟蛊师与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是在杀了越暮云后,又折回了那所庄子,抓住蛊师,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能够遏制体内三月血的药方。 他已知刀摩与蛊师原是旧交,当年狙击七月时,下在驿馆诸人身上的引魂蛊,也是蛊师所为,因为那一次请刀摩出手的买主,就是蛊师。就连三月血,刀摩手中每三月赐下一次能够阻止毒发的解药,药方亦是从蛊师那里得来。黄泉并不奢望能够得到永久的解药,但他想要得到那个压制三月血的药方,毕竟他虽不怕死,可也不想无意义的死,尤其是在发现荀青麟还活着,小霜也无恙的现在,更不愿意就这么送了性命。结果蛊师假意应允,装作要找药方,却趁他不备企图暗算他,并且还惊动了护卫擒他,结果在混乱之中,蛊师被他错手杀死。 他被擒落入白王之手,白王将他交给刀摩处置。幸亏邀月楼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刀摩还不知道他杀了越暮云,只知道他私放了七月,并且还杀了蛊师。刀摩也并不知晓眼下寄身良王府的叶寻就是那大难不死的无双城主,所以并没有想到更多的原因,只以为黄泉做这一切是因为流火,流火背叛了无界投靠良王,黄泉也就打算步他的后尘。于是刀摩大怒之下狠虐黄泉,各种手段都用上,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又给黄泉灌下三倍剂量的三月血,挑了他的手脚筋,把已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黄泉丢到了良王府前。 在刀摩看来,黄泉被灌下大剂量的三月血,最多活不过七天。这七天的功夫不论是流火马不停蹄,去找当时救他的神医,还是司马严续想方设法配制解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三月血如果轻易就能解,他自己都不会深受苦恼。他要的就是看似还有希望,实则只有绝望,要给流火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在刀摩心里,黄泉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不会为个死人多费心神,尽管那人曾是比较得他心意的宠物,但既然已经坏了,丢弃了就毫不可惜。只是有一件事他绝不会想到,救了流火,解除三月血毒性的,从不是什么神医隐士,而是那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年轻的王府侍卫长。 如果是以前,七月绝对不会想救黄泉。但黄泉却救了他,而且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他而起。 “先生,黄泉体内的三月血,我有办法。” ☆、狙杀 “这天,要变了。” 流火靠在树上,仰头看着头顶黑沉沉的天空。 春天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白天还是阳光明媚,这时却乌云密布,明明还是黄昏,暗得却像是黑夜,颇有山雨欲来,压城欲摧的感觉。 七月走到他身边,也抬头往天空看去。 “看来,这场雨会很大。”他赞同地说。 他已经换上了王府侍卫长的制服,腰间系着长剑,一身气势逼人。这是他回王府以来,第一次正式以王府侍卫长的身份出现。 房门打开,良王走了出来,一身朝服,司马严续在他身边,也换上了正装。两人的神色都比较凝重。良王看向七月,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王爷。”七月躬身行了一礼。“马车已经备好,就等您出发了。” 圣上已经昏迷数日未醒,太医院当值不当值的太医全部急召进宫,也无济于事。但在今天,他突然醒转过来,口谕急召诸王进宫,并同时下旨召多位朝中重臣觐见。 在这节骨眼上,这道口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在他人的眼中,这几乎已经是明晃晃的传位标志,下任的皇帝,就要在今晚选出。 谁是下一任的皇帝,通过这段时间多方的情报,众人的心中都有了数。皇帝的七皇子,良王承璧,极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好。”良王点了点头。“看情形,今晚要下大雨了。” 良王登上了马车,车轮开始缓缓转动,渐渐加速,离开了王府。全副武装的王府侍卫们随侍四周,守护着马车中的人,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奔驰而去。 “父皇已经要不行了,这时候召大家进宫目的不是明摆着的吗,三哥你到现在还在犹豫,难道要坐视老七登上皇位!” 三皇子承珏站在阶前,只觉得今晚的风特别的冷。承钰的吼声犹在耳际,而白先生的话语也在他的脑海中再度响起。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王爷,是时候下决断了。与其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罢! 他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任人宰割,只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希望于他人的大发慈悲。同为天家血脉,同样都不是中宫所出,那么对于那个位置,他们就该有同样的继承权,他有什么比不过老七,凭什么不能是自己? 一不做,二不休! 他捏断了手中的花枝。 良王的马车离开王府没过多久,迎面遇上了另外的一行车队。车里的主人掀开帘子,扬声招呼:“是承璧吗?” “皇叔!” 良王探出身子,原来是恭亲王嘉和的车队和他走到了一条道上。两队车马都是朝一个方向行进,此刻缓缓靠近,一路并行。 “皇叔,请恕侄儿不能全礼。”良王拱了拱手,恭亲王摆手示意无妨,面有忧色。这时候两人也没有什么心情交谈,各自退回车厢,靠着车窗想着各自的心事。 七月和流火并排骑在马背上,听着马车行进的声音,还有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 风越来越急了,空气中开始落下了雨点,紧接着雨点变得越来越大,打在车棚上噼啪作响。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霹雳震动天地,暴雨倾盆而下 “什么人!” 两王的车骑到了朝华大街,那座巍峨的皇宫,已能隐约能看到一角,就在这时,七月突然勒住了缰绳,马匹发出了长长的嘶鸣。 “嗖,嗖嗖!” 尖锐的风声破空而来,七月挥剑疾斩,斩断了暗中袭来的数枝冷箭,厉声高呼:“有刺客,保护王爷!” “杀!” 杀声大起,无数黑衣的刺客们如蝗虫般涌出,袭向了护卫的车队,随行的侍卫们早有准备纷纷跳下马去,与刺客厮杀成了一团。 皇帝寝宫,昏迷多日,只在今天才苏醒过来,疑似回光返照的皇帝靠在床帮上,听着身旁黑衣人的禀报。 “良王和恭亲王的车队,在朝华大街上遇袭了。” 朝华大街离禁宫只有短短数里的路程,良王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遇袭,意味着那些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而朝华大街上的这场厮杀,禁宫之内目前竟无任何动静,若不是影卫一直密切关注,第一时间密报过来,皇帝也不会知情,这个中原因,可想而知。 皇帝闭着眼睛,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看来,他们是觉得,朕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所以百无禁忌了吗?” 黑衣人不敢应声,皇帝默了一会儿,睁开双眼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 “阿一,朕知道,你在心里觉得朕太心狠,明明都是朕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亲生儿子,却还如此算计他们,挖一个大坑给他们跳。” “臣不敢。”黑衣人急忙低头回答。 皇帝只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道:“但这怨不得朕,要是他们没有异心,怎么会跳进这个坑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朕难道就真的希望,看到这一切吗。” “陛下请勿烦忧。”阿一劝道。“幸而良王殿下,并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 “是啊,朕没有白疼他。”皇帝轻声说,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风雨交加中,厮杀一片。黑衣的刺客们和王府的侍卫们在雨中互斗,只见刀光剑影,血光飞舞,鲜血溅落地面,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这一次,对手似乎已是倾巢出动,人数上占有极大的优势,王府的侍卫们虽然精干,毕竟人少,面对刺客们的疯狂攻击,越来越应对吃力,渐渐的,战斗的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越来越逼近了马车。流火见势不妙,纵身跳到了马车的车辕上,守着车厢不让对方靠近,不管是谁,来一个砍一个,七月则挡在外围拦截刺客,一剑当关万夫莫开。两人都是年轻一代的杰出高手,彼此心灵相通,配合意外的默契,一时之间刺客无法靠近车厢,双方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都给本王住手!” 车厢之内传出一声威严的喝叱,交战双方被这声怒喝所震,一时都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良王承璧的脸露了出来,面容严肃,一派肃杀。 “不必蒙头遮脸,本王知道你们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官兵。”良王冷声说:“现如今本王就在此处,你们的主子也不必躲躲藏藏,既敢在禁宫之侧狙杀本王,不敢见我吗?” 说着,他扬声喝道:“承璧在这里,来者是谁,还请一见!” “三哥,六哥,或是九弟!” 对方阵营诡异地沉寂了片刻,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算你还有几分胆色,就让你死个明白。不错,是我!” 黑衣人让开,六皇子承钰的身形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的,是九皇子承玖。 “怎么,三哥不在吗?”承璧讥笑道。 “三哥不在,我们兄弟照样收拾了你。”承钰说:“老七,也别怪我们心狠,父皇太偏心,明明三哥样样都比你强,却偏偏看中了你。你除了会讨父皇欢心,假装孝子,还能有什么?现在父皇即将宾天,你既要做孝子,那就陪着父皇一起去,好好侍奉父皇他老人家吧!” “你们在此狙杀我,难道就能上位?”承璧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等无视父皇,残杀手足,皇室宗亲,朝廷重臣,岂能容许此等大逆大恶之人承继大统?” “这不用你操心,所谓成王败寇,大臣们最会见风使舵,只要你死了,谁还会为一个死人说话?”承玖冷笑道:“至于皇室宗亲,自然有掌管宗正府的小皇叔为我们力证,是你意欲弑君,自取灭亡。是不是啊,小皇叔?” 恭亲王嘉和不知何时已从马车中被拖了出来,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他脸色苍白,承璧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皇叔,是承璧拖累了你。” “无事。”嘉和勉强笑道:“是我今天出门,没看皇历,运道不好。” “够了,把皇叔请下去,别磕碰着,我们还要请皇叔做主呢!” 承玖一挥手,两人将嘉和拖走,他看了看围护良王马车的王府侍卫,冷笑道:“你的这些侍卫,倒是忠心,可惜今天注定要与你陪葬。” 马蹄声疾驰而至,马背上的骑士翻身而下,此人同样的一身黑衣,只面上戴了半张面具,他身形高大,唇形冷酷,手中一柄黑黢黢的长刀,沉重而无光,却透着血腥的气息。 “你们都退到车边,保护王爷!” 看到这个人,七月眼瞳急缩,厉声吩咐,承玖笑了一声。 “大内第一高手,最年轻的天才剑客,都说你出道以来未尝败绩,今天便要你折戟沉沙!” 流火也看到了那个人,面色大变。 “刀摩!” 刀摩竟然出现在承玖身边,怎么回事,他不是白王的盟友吗?难道,白王就是那三王之一! ☆、断水 “七月统领,久违了。”男人的声音在雨声中传来,带着满满的恶意。“多日不见统领,吾心甚是想念,当日统领于吾身下承欢之媚态,久久难忘,今日相见,正好一叙旧情。” “住口!” 那恶意的话语,即使是在雨中也听得依然清晰,流火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七月怒恨交加,将身一跃,一剑便刺向了刀摩的咽喉! “七月!” 一见七月冲了出去,流火哪里还敢怠慢,子母剑一挥,急跃下车辕,也加入了战圈。这两位心意相通的年轻高手生平第一次联手,对战刀摩。 “原来是你。” 看到流火杀出,刀摩也不在意,只是冷冷一笑。 “你还满意本座送给你的大礼吗,流火?” “混账!你这禽兽!” 知道他是在指黄泉,想起黄泉当日惨状,流火大怒,再加上刀摩刚才话里话外竟是暗喻七月被他□□,更是怒不可遏,剑式一招接着一招,招招致命,恨不能立时致刀摩于死地。他心绪混乱,浮动急躁之间,难免露出破绽,幸被七月一剑抢上,及时挡下了刀摩的杀招。 “不要受他干扰!”七月喝道:“全神贯注,不可浮躁!” 流火暗叫一声惭愧!不论刀摩所说是真是假,都不是纠结的时候,眼下全神对敌要紧,而不是成为七月的拖累。他迅速摒除杂念,全心对敌,很快便进入了一种无我无他的境界,心中除了打败敌人,再无其他思绪。 无界首领刀摩,人称刀中之魔,刀下有死无生,其实力放眼整个江湖,足可以排上前五名。七月与流火虽然是年轻一代中的杰出人才,联手对上这样的绝顶高手,虽不至于节节败退,到底还是颇为吃力。但仅是这样,也足够令刀摩吃惊。倘若假以时日,这一对在武学上天赋惊人的年轻人,站到武道顶峰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两个年轻人绝不能留,必须要杀! 对七月流火来说,刀摩实为生平罕见的超强对手,两人无论是在兵器上的造诣,还是内力上的底蕴,都与刀摩相差甚远,只是两人都是生死关上走过无数遭的人,虽然年轻,战斗经验却极为丰富,每每险象环生,却又有惊无险。加上两人心灵相通,虽是首次合作,随着战斗的进行,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一个露出破绽,另一人当即补上,偶出杀招,便是惊绝狠辣,逼得刀摩也只能回护。这一战,二人竟然是配合得完美无缺,即使刀摩比他们高出了整整一个等级,也一时奈何不了二人。 必须要破坏他们的配合,不然老道的高手,也要折在两人手下。三王行事,在这暴雨雷电交加之夜,再加上宫闱内的内应,因此暂时还没有惊动到禁宫深处,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纸包不住火,皇帝还没有死,万一察觉异动,派皇帝禁卫赶来救人,便再没办法对良王下手了。 刀锋袭至面门,七月正要举剑去格,突然脑海中“嗡”的一声,一声尖锐的啸叫,猛地在他的耳中炸响。 像是被突然点中了穴道,七月猛地僵在了那里,眼睁睁地黑沉的刀锋当头劈下,他竟没有反应,眼看着就要被那重刃劈成两半。 “七月!” 亏得流火反应极快,瞬间发现七月异样,子母剑连环出鞘,母剑抵住了刀摩欲沉的刀锋,细长锐利的子剑也随之弹出,就着母剑锋锐之势往前一跃,刀摩不得不回刃后退,避免被这诡异的兵器所伤,就这电光石火的功夫,流火已将七月险险抢救下来,滚至一旁。 “七月,你怎么了!”流火连声呼唤,惊惶失措。 七月双眸大睁,浑身僵冷,那一瞬间,流火几乎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七月!” “啊!” 七月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耳畔风声凌厉,流火不得不抱着七月就地一滚,躲开那致命的一击,在他怀中的七月痛得浑身发抖,拼命地把头往地上撞去,流火阻拦不及,已经头破血流。 他的蛊毒,再一次发作了。 原本两人合力对战刀摩,勉强还能支撑,如今七月崩溃,战斗力完全丧失,流火既要抵挡刀摩,又要保护他,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不过数招便被劲风击中,连同七月一起被击飞,两人从空中坠下,直接撞破了车顶,滚进了车厢内。刀摩哪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一个箭步追击而上,跃上车辕,挥刀便向车内斩去,不论是谁,都要给他一刀两断! 侍卫们阻挡不及,便是想要阻挡,在绝对的实力悬殊之下,也是白白送死。就在这时,车内忽然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唉。” 这声叹息,在这雨声之中,竟是如此清晰。 秀气修长,如同女子一般白的手,握着一柄薄长透明的刀,架住了泰山压顶般劈下的黑刀。这柄刀,就如同它主人的手一样秀气,但就是这柄看似不堪一击的刀,却稳稳地挡住了那沉重的索命黑刀。 刀摩面具下的表情,终于变了。 “断水!” 车厢已经被撞破,车厢内原来一直坐着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正襟危坐,哪怕风雨之中也如同安坐王座的良王殿下,另一个却并非司马严续,而是位瘦削颀长,看似十分荏弱的青衣男子,但就是这个好似弱不禁风的男子,手中的冰刃,却格住了刀摩的黑刀,让他再也无法劈下半分。 “荀青麟,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叶寻―荀青麟淡淡地回答。“刀无生,你我之间,有一笔账,是时候该算一下了。” 流火抱着七月,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他在掉进车厢的时候当机立断地选择将七月打昏,免得他继续痛苦下去。良王叹了口气,俯身看了看七月,说道:“他这是,又发作了?” 流火点头,良王伸手拂开七月额前的乱发,看着他煞白的脸。风雨之中,也分不清他的脸上哪是汗水,哪是雨水。良王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无表情。 雨中,荀青麟已经出了刀。 流火忽然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古诗: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不过是个传说,但若是这个人的刀,真的可以斩断流水,就连这延绵不绝的雨幕,都在那一刀的光华之下骤然断裂。 天下驯刀者,万刃皆臣服。 这不是一句虚言,这个人的刀法境界,已经通神。 一刀之下,那柄杀人无数的索命黑刀,应声断成两截,坠落雨中,随着这凶器一同断落的,还有那持刀的手。 刀摩低吼一声,再不敢恋战,丢下身后三王一派惊恐的呼叫声,飞身上马,纵马飞逃。那匹马乃是千里神驹,一转眼就没了踪影,荀青麟一击得手,并不追赶,只是站在那里,文风不动。 “叶先生,叶先生!”流火跳下马车,大叫道:“你怎么让他跑了!“ 荀青麟缓缓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转过身来,看着流火,无奈地一笑。 “你以为我想吗?”他说:“我没有力气了。” “……” 雨声中忽然传来了人马行进的奔跑声,是什么人,难道是三王的援兵?就在众人再度警戒的时候,良王却说话了。 “不必担忧。”他缓缓地说:“那是父皇的禁军。” 黑铁覆面,一身黑甲的武士带领着人马出现,大手一挥,指向了三王的人马。 “拿下!” ☆、何以拯救 朝堂之上,一片震荡。病重了一个多月,已经连续数日昏迷不醒,据说即行龙驭宾天的皇帝,居然奇迹般地上朝了! 皇帝的病好了! 三皇子承珏,六皇子承钰,九皇子承玖,因为公然截杀良王,手足相残,再加上种种大逆不道之罪状,被夺了王爵,废为庶人,全家交由宗正府看押。 人们这才知道,皇帝的病其实早在近半个月前,就已经由良王府的司马严续治好,只是皇帝这次病得蹊跷,并不是真的生病,而是有人对他下了蛊毒。蛊毒之术,阴邪毒辣,竟然算计到了九五至尊身上,这幕后黑手不可不除。于是皇帝便继续装病,传出重病不治的消息,只为引出暗中的黑手,放长线钓大鱼。 只是不知皇帝想没有想到过,他的装病,并没有成功地把下蛊的罪魁祸首找出来,最终栽进这个大坑里的,却是他的三个亲生儿子。 三王被废,其中三皇子承珏算是最镇定的,他很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九皇子虽不甘心,但也只能认命,唯有六皇子承钰号啕大哭,在被关进宗正府之前,声声控诉父皇偏心,为了给老七铺路,不惜亲手挖坑,算计他们。 “父皇,只有老七是你的亲生儿子吗?我和三哥九弟,我们都是捡来的吗?父皇,你太偏心了,儿臣不服,死也不服啊!” 下蛊之事,三王拒不承认。他们认了想要杀死良王的罪行,包括以前承璧所遇到的那些黑手算计,与他们有关的那些部分也都招供了出来,只是死活不认对皇帝下蛊。这是弑君谋逆的大罪,株连太广,一旦事发,就是皇帝亲子也难免一死,他们不敢,而他们身后支持的势力也绝不敢做出弑君的事。 三王似乎没有说谎,皇帝也相信了他们,否则对他们的惩罚就不是关押进宗正府这么简单。所以,下蛊之事,究竟是谁的手笔? 而白王在这出戏里,又扮演了样的角色? “养蛊。” 坐在叶寻身旁,一直听着众人商讨的黄泉,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 “当日我受命刺杀司马先生……” 黄泉顿了一顿,当着行刺对象的面说这话,而且这行刺对象还救了自己,即使修炼多年的道行摆在那里,脸皮厚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心理压力也难免有些过大。荀青麟握了握他的手,他才尴尬地继续说道:“曾问过刀摩,我若能成功混入王府,何不直接刺王杀驾,为何只对司马先生下手?刀摩说,良王不能动,我问他为何,他回我两字,养蛊。” 良王疑惑地看了司马严续一眼。“先生,这是何意?” “蛊者,自相残杀也,将九十九条毒虫养于一器,互相吞噬残杀,最后所剩下最后一条者,即称之为蛊。” 司马严续说道:“如果说,刀摩所说的养蛊是这个意思,那么,三皇子他们之所以铤而走险,这其中恐怕与白王脱不了干系。” “你这样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良王忽然有些悟了。 “殿下想到了什么?” 良王沉思着,慢慢说道:“据三哥府里的人交待,三哥身边有个得力的幕僚,姓白,称作白先生,是三年前投入三哥门下的。三哥十分信任他,经常找他出谋划策,这次的事也不例外。但此次事发,这姓白的幕僚却不知去向。” “姓白?倒真是好姓。”司马严续说。 良王笑了笑,说道:“亏得黄泉提醒,不然我一时也想不到这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整理一下,现在看看,这个所谓的白先生,恐怕是与白王有关,便不是白王本人,也是白王的心腹。但他的用意绝不是要帮三哥,而是要挑拨我们兄弟相残,自相残杀!” 皇帝的儿子虽然不少,但有能力有出息的,也就是这几个,其他多是泛泛平庸。不出意外,继承人就在他们几个中间。这一次的中蛊事件,好险把皇帝比较有出息的子嗣给一网打尽。良王有理由相信,如果父皇真的病重不治,自己也被三王一派刺杀成功,他三哥也未必能成功登上皇位,说不定螳螂捕蝉,白王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们。 “不错。”司马严续慎重点头。“挑拨殿下手足相残,对白王有什么好处?明白了这一点,或许我们就能够揭开白王的真面目。”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树木也显得异常葱翠。天气晴朗,阳光妩媚,本该是外出踏青的时节,流火的心中,却压抑着深重的阴云。 这一次,七月的蛊毒发作得格外严重,没有了解药的压制,就算司马严续给他加重了药量来镇压子蛊作乱,减轻痛苦,效果也不是很好。他有时会头疼,有时候会神智不清,神智不清的时候会很狂乱,难以抑制噬血的欲望。 面对这样随时可能变成人间凶器的危险分子,良王再怎么心疼,也不能够放任自流,只有把他软禁到偏僻的侧院。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能进去这院子,其他人不准入内,更不准七月踏出院中半步,以防他哪天发疯,突然暴起伤人。七月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他清醒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很糟糕,对失去行动自由之事并无怨言,只是流火见他饱受蛊毒反噬的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心痛难忍。 流火端着药往侧院走去,忽然听到曲折的小径深处,有人低低的□□。 他的耳朵太尖,本来离得其实相当的远,又是这么微弱的声音,谁能听得见,他却偏偏听得一清二楚。而更让他提起全副警戒的是,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那是黄泉的声音。 黄泉,难道他出事了! 流火这么一想,赶紧就往声音的来源地纵身而去,结果还没等他靠近看清情况,却被另一人的声音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为什么要拒绝……你不喜欢我了吗?” “阿寻……”黄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要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可怜你。”荀青麟说:“其实那个下午,我早就知道你……你亲吻我的事,我只是太吃惊了,不知该怎么面对你,只好继续装睡……” 黄泉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荀青麟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使得他的气色显得不那么苍白,凤眸光华流转间,竟然恢复了一些当年那年轻刀者风华绝代的影子。 “我那时年轻气盛,又太无知,并不知道我自己的感情,一时被你惊到了,只想着要装糊涂,糊弄过去。现在想想,我真后悔,我为什么那么傻呢?明明,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他说着倾身过去,再一次地吻住了黄泉。黄泉背靠着树,茫然地睁着眼睛,荀青麟的手体贴地撑在他的后背,不让他直接靠上粗糙的树干。他的身体落入对方的怀中,被吻得晕晕乎乎,不知什么时候,衣襟已经松开,被对方的手探入了衣内,轻轻抚摸着他腰际那敏感的肌肤。 “呃……阿寻,你……”黄泉骤然回神,面红耳赤,急忙推开荀青麟,喘息不止。“你就说的都是真的,这也太……光天化日之下……你……我……” “我觉得,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曾经孤高矜持的无双城主,此刻一点也不矜持,只是一个拥着心上人求爱的普通男人。柔软的唇顺着黄泉那修长白皙的颈项一路往下,一直吻到他微敞的胸前。 “人生苦短,禁不起太过漫长的等待。越华,我们既然彼此喜欢,这只是早晚的事,还是说,你不愿意?” “我……”黄泉转过了脸。“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越华了,我这身体,早就污秽了……我配不上你。” “不要说这种话。”荀青麟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阻止他的妄自菲薄。“只要你的一颗真心还在那里,又何谈污秽?再者,你我知己,何分彼此,你若是对过去的阴影太深重,我绝不会强求。只要你能放开过往,你拥有我,又有何不可。” 黄泉愕然睁大了眼睛,半晌,他微微闭起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阿寻……” 他骄傲的阿寻,江湖顶峰,风华盖世的无双城主,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就算是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唯有伸出双手,捧住爱人的脸庞,投入的亲吻。他的手没什么力气,捧着荀青麟的脸庞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的吻却是如此热情,如此火热,仿佛要把一生一世的爱情都倾入其中,与他的爱人唇齿交缠,浑然忘我。 “阿寻……我的……阿寻……” 流火悄悄地离开了,他没敢继续再看下去,生怕自己打扰了那一对久别重逢的苦命恋人。黄泉,总算是苦尽苦来了吧,他想。荀青麟那样的人,只要他还活着,一定能够守护自己的爱人,一定能够让黄泉得到幸福。 流火一进院子,看到七月正坐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看七月此时的模样,眼神清明,显然神智是清楚的,而且也没有犯头痛,心中一松。 “你好些了?” 七月笑笑没说话,流火端着药走到他身边,七月看了看那药,接过来一仰头,一饮而尽。 “皇帝把良王立为太子了。” 等七月喝完药,流火抓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一根根手指捏过去,揉搓着他的掌心,一边捏揉他手掌上的穴位,一边跟他说话。“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尘埃落定。” “对圣上下蛊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吧。”七月说。 “没有。”流火把司马严续他们的商议都说了一遍。“白王挑拨皇子们内讧,自己在一边看热闹,现在皇子们倒了大霉,他却没事躲到一旁,真的是坏透了。” 说到白王,两人都沉默了。七月那日被擒所关押的庄子已经调查过,是一个巨商在京城的别院,交给庄头管理,庄头为了谋利,私下租给他人堑用,但那租用的人是谁却未查出来,那庄头只要收钱,哪管对方是谁,根本说不清楚,白王的真实身份依然是个谜。 失去了白王所赐的解药,七月的状况一天比一天恶化,即使是司马严续的药,也只能起到暂时延缓的作用,但终有一天将会再也无法压制。一旦蛊虫破脑,七月将彻底癫狂,那时的他谁也不会再认识,将成为只有杀戮本能的杀人傀儡。 无法阻止这样的结局,哪怕灭掉蛊母,也无济于事。因为蛊母死,七月体内的子蛊也会随之死亡,他也就一同死去了。 他不幸的爱人,该如何才能拯救他。 害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七月难过,流火勉强一笑,转开了话题。 “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黄泉和叶先生,很亲密的样子。真是没有想到,黄泉喜欢的人,竟然是无双城主。我以前还以为他冷血冷心,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却原来,他们之间,有着那么悲惨的过去。” “他们也算是受尽了苦,不过上天,到底还是有他仁慈的时候。”七月笑了笑。“有情人能够相守,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 “七月,我……” 流火心中一酸,伸出双臂,拥抱住了他。他将脸h在七月的面颊上,轻轻吻着他的脸庞,他的颈间,耳鬓厮磨,温柔缱绻。 “我们也一定可以的,七月,你是我这一生所遇到的,最美好的奇迹,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同归于尽 夜色,悄悄地降临了。 流火在铺床,七月的蛊毒越来越难控制之后,为防意外,他便搬离了司马严续的院子,住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院。如今良王立了太子,三王都贬为庶人,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司马严续如今的安全系数比以前是大大提升了,倒是七月,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需要时刻关注。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知道是七月进来了,流火道:“床铺好了,你早点睡吧。” 他一抬头,未说完的话尽数消音,消弥在一片迷离恍惚之中。 七月刚刚沐浴出来,黑长的头发散在两肩,还有一些朦胧的水汽。他的身上裹了一件白色的袍子,从敞开的领口看去,依稀仿佛这袍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就这么赤着双足,散着头发,站在他的面前。 流火怔怔地看着七月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过来,伸出手,端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你……你……” “我什么?”七月轻轻地一笑。 “今夜良辰美景,岂可虚度。流火,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没有听说过吗? 流火疑心自己在做梦,要不然怎么能梦到这么美妙到近乎离奇的场景,七月主动亲吻他,还要与他共度春宵?于是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才意识到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七月看着他笑了,流火怔了半晌,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跳快得都要从胸腔蹦出来了,一切言语都比不上实际行动,流火突然一弯腰,一下将七月打横抱起,直接放倒在了床上,随即便压下身去,吻上了他的唇。 七月十分的配合,不但仰起脸,张开嘴任他亲吻,甚而还伸出舌尖,主动去勾缠他的舌。两人就这么痴缠着亲吻了好一阵子,彼此都气喘吁吁,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歇口气。 “七月……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流火撑着双臂伏在七月身上,望着身下的人那双泛起了雾气的眼眸,痴痴地问。七月红了脸,在枕上默默地转开了脸,不去看他,流火低头瞧了他好一会,忽然嘿嘿地笑了。 “你笑什么?” 七月有点尴尬,虽然这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到底是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被流火这样过于火热的眼神盯着,总觉得有点怪异,不期然地产生了想要逃避的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流火哪里还能让他逃开,伸手从他背后抄起,将人抱了起来。七月不太喜欢这种纯然被动的感觉,于是反手也搂住了他的腰,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搂抱着又亲了起来。 在亲吻之中,七月身上的袍子松了开来,从肩头滑落下去。他身上除了这件袍子,别的本就什么也没穿,这一落下去,便成了□□,他觉得更加尴尬,下意识地想要缩起身体,流火查觉了,一手钳住他的腰不让他动,一手飞快地解开自己的衣带,很快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两人裸裎相对,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七月的心忽然安宁了下来。 “流火……”他搂住对方的脖子,喃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我在。” “流火。” “我在这里。” 晨间第一缕曙光照进窗内,七月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的身体,上面星星点点,都是浅浅的吻痕。七月试探着伸展了一下身体,腰间略微有点酸软,表明昨夜发生了什么,但也仅仅如此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不适,完全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母亲所赐的本命蛊的确神奇,连在这种事上都有如此的神效,只过了一夜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纵欲过度下不了床完全是不可能的,简直是增进情侣感情的最佳神器。只可惜,那副作用也委实太大,大到他快要没命消受。 流火睡在他的身旁,睡得正香,七月看了他一会,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俯下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感受到他的亲吻,流火眼睛跳动了一下,似乎就要醒来,就在此时,七月忽然伸出手,在他颈后的穴位上一按,流火便又昏睡了过去。 “对不起。”七月低声说。“做个好梦吧。我走了。” 他下了床,穿上了衣服。他没有穿王府侍卫的制服,而是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箭衣。他很少穿黑色的衣物,此刻这一身黑衣衬着他颀长的身形,肃杀而冰冷,冷漠的表情,再找不出一丝一毫和流火在一起时的温柔缱绻,手中星魂寒光闪烁,映着他深不见底的幽黑双眸,就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死神。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此刻的京城郊外繁华似锦,正是外出游玩踏青的好时候。 恭亲王嘉和骑在马背上,任由马迈开四蹄,甩开随行的侍卫,在青翠的草地上奔跑起来。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正好出来骑骑马,兜兜风,也好散心。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蹿过一道灰色的影子,竟然是一只肥大的灰兔。嘉和兴致上来,从马鞍旁摘下弓弦,搭上利箭,瞄准兔子一箭射出。只听嗖的一声,灰兔中箭,应声倒地。 嘉和正打算等落在后面的侍卫过来,把兔子捡起来,忽然,树林中走出了一个黑色颀长的人影,弯腰拾起了灰兔。 “王爷。” 嘉和勒住了缰绳,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 “七月?”他说:“你不在太子身边侍奉,跑到这边来闲逛,倒是清闲得很。” 七月笑了一笑。 “卑职并非闲逛。”他说:“卑职今天在这里,是特意等王爷的。” “你等我,做什么?”嘉和冷淡地问。 七月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单腿屈膝,向他行了一礼。 “主上。” 嘉和面色一变,勒紧缰绳后退了数步。 “你在胡说什么?你的主子是太子殿下,你认我做哪门子的主上!” “主上不认七月了吗?” 七月起身抬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但是七月,却认得主上呢。当日七月刺了主上一剑,就算是有蛊母疗伤,想必主上的右腹处伤痕依然存在,若是主上不认,七月可以当场验证一下。” 嘉和瞳孔急缩,七月手按在剑鞘上,毫不退让地盯着他,似乎只要嘉和否认,他就要冲上去挥剑割开他的衣服验看。两人四目相对,嘉和突然之间笑了。 “那又如何?”他说:“谁都知道,本王好武,身上有些伤是难免的。仅凭一个小小的伤疤,你能证明什么?真是太天真了。” “的确不能证明什么。”七月说:“只是让我自己,有个确认,如此而已。” 此刻只有他和七月,并没有第三人在场,七月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嘉和也就不再试图否认了。他说道:“我倒是很奇怪,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你并没有见过我,本王自忖,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到你的手里。” “那日三王作乱,我与刀摩对战,子蛊突然反噬。”七月说:“我一直在服用司马先生的药物,子蛊轻易不会造反,但那时却像是疯了一下,完全压制不住。司马先生的药向来有效,发生那种情况便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蛊母正近在咫尺,对子蛊的影响力巨大,让它突破药性的压制,疯狂噬主。” 他抬眼看着嘉和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当时在场的王爷,除了良王殿下,还有六皇子承钰,九皇子承玖之外,就只有你了,恭亲王殿下。” “主上为自己命名为白王,所以,只有这几位王爷,有可能是他。排除了那几位王爷之后,剩下的人除了是你,还能有谁呢?” “你倒是不笨。但是,你又能怎么样呢?即使这都是真的,你所说的,也都只是你的猜测,猜测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所谓蛊之一事,虚无缥缈,子不语怪力乱神,谁能证明,谁能信你。” 抛开了温善的伪装,白王终于现出了他冷酷的真面目。 “你若不是反背弑主,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他似是怜悯又似是嘲讽地说:“子蛊反噬,很痛苦吧,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你就是不死,早晚也要变成个疯子。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是回头是岸,本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大发慈悲,赐你解药。” “然后呢?”七月问道:“继续做你的走狗,再去伤害太子殿下吗?” “王爷,太子殿下一直视你如兄如友,你却当面含笑,背后算计他的身家性命,挑拨皇子们自相残杀,以期坐收渔翁之利,世间虚伪者莫过于此。你说蛊之一事虚无缥缈,但又焉知圣上不信,只要圣上信了,怪力乱神又何妨。你说,若是圣上知道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你,包括当初中蛊都是你下手,还害了三位王爷被废,你会是什么下场?” “够了!” 听出七月话里话外□□裸的威胁之意,白王大怒。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七月,我看你是蛊毒攻脑,已经疯了!一个疯子活在世上只会成为祸害,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解脱吧!” 两人相对,近在咫尺,白王身怀的蛊母,足以压制七月体内的子蛊,只要一动念,七月便会受他压制,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就算是不世出的顶峰高手,在子母蛊的神秘力量之下,也毫无反抗之力。正是因为这样,白王才是这样的有恃无恐,完全不惧七月的武功实力,原本在他之上。 七月大叫一声,跌跪在地。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内部向外炸开,令他几乎有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错觉。他知道,白王发动了禁制,这一次绝非为了惩罚,而是要杀了他。 白王冷冷地看着他扑倒在地,痛苦挣扎的样子,这时的七月毫无反抗之力,哪怕只是个小孩子,也能取了他的性命。他翻身下马,抽出佩剑,缓步向七月走去,只消轻轻一剑,就能将人送入黄泉。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发了疯的太子府侍卫统领,意欲行刺本王,被当场格杀。便是太子殿下再心爱你,也不能够为你做什么。” 他举起了利剑,向着七月的心口缓缓落下,他故意延缓剑锋下落的时间,要让七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七月流火 作者:月舞风 月感受被人慢慢刺穿心口的滋味。七月睁大了眼睛,望着那锋利的剑刃即将落下,却无力动弹。 “既然你自己找死,本王便成全了你。一想到承璧再心疼,也只能堵着这口气,本王便觉得,亲手杀了你,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眼看冰冷的利刃即将插入七月的心口,就在这时,躺在地上似乎一直不能动弹的七月,突然动了! 一道寒光如电,射出七月的袖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白王的面门。白王原也是武道高手,要偷袭他并不容易,但此刻两人相距近到只在咫尺之间,那道寒光来得太快,令他避无可避,大叫一声,被当场击中了面门! 白王仰面跌倒在地,额前插入了一枝短箭,箭身几乎连根没入,只余留在外面的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袖箭。 身后马蹄声隐约传来,是恭亲王的侍卫即将到来,七月艰难地爬了起来,看了倒地圆睁双目的白王一眼,这一箭穿颅的致命伤,不要说是蛊母,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了。他笑了一声,不再逗留,挣扎着起身,将插在耳后的一根银针再向里刺入得更深一些,径往密林深处遁去。 若不是这根针封住了蛊毒上行的路线,抵挡住了蛊母的部分威压,此刻的他已经被白王杀死。若是被蛊母全面压制,他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更遑论暗算白王。而无论是偷袭还是暗算,他都只有一次机会,不能一击必杀,也是自己送命。于是他以自己的性命为注,引诱白王放松警戒,最后时刻以袖箭发动了致命一击,终将白王成功狙杀。 母亲,感谢你留下了这银针封蛊之术,纵然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至少,也让那个残害了自己多年的恶魔陪葬,一起落入黄泉。 身体越来越冷,他倒在溪水旁,感到全身的热量在渐渐流失。他想,自己已经离死亡不远了。蛊母已死,子蛊也将亡,他与白王不过是前后脚上路,但到底,还是让他死在了自己的前面,不至于至死依然怀恨。 这条溪水,似乎……是当初……与流火初遇的那条溪流…… 一念起,一世缘。 他救了那个少年,也得到了自己此生最宝贵的情缘。 流火……对不起…… 忘了我吧。 他渐渐昏沉过去,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幻觉中,他仿佛看到了流火,在对着自己焦急的呼唤。热泪从少年的脸上落下,他冰冷的身体,被拥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也不曾放开。 真好啊…… 这个幻觉。 ☆、新生 六个月以后。 流火拎着鱼走进院中,就见那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桂树下,仰头看着头顶的桂花。他的脚下有些落叶碎花,似乎刚刚练过剑术。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赶紧将鱼放下,走了过去。“先生不是说了,你经过那件事元气大伤,需要多多的休息吗?” “我休息得够久的。”七月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今天是太子登基的日子,大赦天下,这么个好日子,应该好好的庆贺,怎么还能够睡懒觉呢。” 皇帝因为蛊毒的关系,身体的健康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虽然经司马严续设法解了毒,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但身体一直都不好,处理朝政越来越力不从心。在这种情况下,皇帝选择了禅位于太子,尊太上皇,从此退出朝堂,颐养天年。 七月当日狙杀白王,留下一封信给了流火,托他交给司马严续和太子。在信中他阐述了自己对白王身份的怀疑,认为恭亲王便是白王,只是他也知道,仅凭他的一面之辞无法证明恭亲王有罪,他只能铤而走险。 太子看信后大惊,司马严续急命流火带领暗卫前往找到七月设法阻止他,并带他回来。无论恭亲王是不是白王,七月胆敢刺杀亲王,也是死罪,但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恭亲王已经遇刺身亡,七月不知去向。 恭亲王的侍卫并没有看见凶手是谁,流火虽然心中有数,打死也不会说出来。他一路搜寻七月,终于在当年他与七月相遇的溪水旁,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七月。 白王身死,按理说蛊母已亡,七月体内的子蛊也将一同死去,七月亦死。但奇怪的是,七月的子蛊依然活着,并没有因为蛊母死亡而要随之一起消亡的迹象。流火原以为七月死定了,将他带回东宫后一直昏迷,不知道何时就会咽气,只能守着他,希望送他最后一程。在度过了一生中最为悲伤痛苦的几天过后,谁知昏迷了许久的七月,竟然慢慢苏醒过来。只是初醒的他神智不清,根本认不出人来,幸好虽然人不清醒,似乎也不再有狂躁暴力的倾向。 司马严续百般研究推敲,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所谓蛊母死亡,子蛊也一同死去的说法,原是骗人的。若不是有这样的说法震慑身怀子蛊者,恐怕他们受不了禁制发作的折磨,会铤而走险发狂弑主。只是白王太过阴狠,逼迫得即使不知真相,以为杀死蛊母自己也必死的七月,依旧选择了同归于尽的道路。 蛊母死去,一度疯狂噬主的七月体内的本命蛊,终于渐渐地回归了它本来的面目。它本是为了保护宿主而生,并不是为了要折磨宿主,只是受蛊母摧残而频频发狂。而今蛊母已亡,本命蛊开始恢复正常,七月的神智也慢慢清醒。但他到底被折磨太久,元气大伤,司马严续命他每日都不能断药,尽量多休息,流火将一切都记在了心中。 恭亲王的死成了悬案,但是缉拿凶手的事并没有提上日程,因为没过多久,太子便将恭亲王即是白王一事写成密折,呈交了圣上,圣上大怒,命人彻查亲王府,果然搜查出了为数不少的证据,证明太子所言无误,看似恭谨与世无争的恭亲王,正是那野心勃勃的白王。既知他是白王,圣上哪里还会有心思追究谁是杀他的凶手,一道圣旨查抄了恭亲王府,王府中人全数贬为庶人,与三王作伴。 司马严续留在东宫继续效力,而大难不死的七月在恢复神智后不多久,向太子请求辞去了侍卫统领的职务,流火也一同请辞。 太子是真的舍不得七月,但也情知七月劫后余生,九死一生的他,身心双重遭受重创,实在禁不起折腾了,忍痛同意了他的请辞,却给了他信物,允他身体康复后,可以随时回归。于是七月与流火一同离开了太子府,回到了当年的那处“刘家”小院。 “太子殿下心怀宽广,达济天下,一定是位贤明的仁君。”七月感慨地说:“现在应该称他为,当今圣上了。” “是啊。”流火点了点头。“圣上确实是位明主,他对你我的恩情,我终身都会感谢他。” 他将七月拥在了怀里,低声说:“不过,我并不后悔当年那一场行刺,我也感谢那一场行刺,未能成功。若不是这样,我怎能遇见你?” “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一定要活着,因为只要活着,或许哪一天就能遇上好事,我一直相信这一点。于是,我终于看见了生命中的奇迹。” “七月,不要再从我的生命里走开,不要再离开我。” 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我不能没有你。 “流火……” 七月凑过去,轻轻地吻上了他。 对不起,我一次又一次地抛下你,让你为我担心,为我流泪。 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说我是你生命中的奇迹,但你可知道,你也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救赎。是你的热情与勇气,让我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看到了光明与温暖,让我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渴望着从未曾敢期待过的幸福。 “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们去无双城吧。” “无双城的春天,一定特别美丽,我们去见越华,小风,还有叶先生,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七月微微的笑了。 “好。” 有朋自远方来,问君安否?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