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空》 分卷阅读1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1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1 书名: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文案: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这是西游里女儿国王对唐僧说的话,也是我写这篇文的原因。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参,陆离 ┃ 配角:我 ┃ 其它: ☆、第一回 接到领导的任务安排时,我没想到是这样一座庙。 屋顶上的瓦片稀稀拉拉地搭着,杂草将墙面蚕食,四根柱子被腐蚀得摇摇欲坠。尽管修葺保存是我的工作,但很显然,这座寺庙已经不能用年久失修来形容了。 迈进半人高的草场,我将裤脚放下来,皱巴巴的,里面裹着一条雨后乍醒的蚯蚓,挣扎着滚进泥土里。我蹲下来打开箱子,抬头看见寺庙东南角靠着的一块牌匾。 匾上“青潭寺”三个剥落了漆皮的大字,横竖扭扭曲曲,字架却极中正,像乡下略识得几个字的土绅临摹出来的。 很显然,修复青潭寺并不是领导重视的工作,否则不会单派我一个人来。但它也并不是那么的无关紧要,否则单位也不会在技术员紧缺的的时候,在山脚的镇上租下三个月招待所,将我搁在这个露深雾重的山林里。 我从箱子里取出资料,青潭寺始建于初宋,倚靠度机山而建,因寺庙背后的清幽深潭而得名。度机山谐音“多积善”,因此念佛修道者多聚于此,山脚下还有一座度缘寺,因晚唐时得帝王题匾赐名而名声大噪。 相较山脚至今不断的香火,青潭寺称得上无人问津。 我正将翻阅完的资料放下,起身时却被细微的光亮一晃,转头望去,牌匾右边的草丛上沾着未干的雨露,被新生的暖阳折射出隐秘的微光。 风窸窣而过,微光像被揉碎了,隐隐约约泄露出草丛下灰白的事物。 我走近拨开杂草,是蛇皮。 蛇皮沾着新鲜的露水,是新褪下的,霸道地躺在细蓉蓉的草地上,零零散散的,像捣蛋的黄鼠狼来撒了一回野。 一双素净的手将它们拾起来,手腕上垂着的佛珠轻轻砸到蛇皮湿润的纹路上。 莫参的睫毛垂下来,低声念了句佛。 寺庙暮霭一样沉重的钟鼓声和携裹着人间柴火味的炊烟一起传来,莫参将蛇皮用碎布包起,放回盛满草药的背篓里,正欲敛袖往回走,身后传来吃吃的笑声:“拿了人家的东西,想走不成?” 莫参回头,石板上坐着一个姑娘,二八年华,白衣白裳,笑吟吟的,面目似浸在泉里似的,极水灵又极模糊。 莫参将手合十点头算行过礼,微微皱眉以示询问。 少女瞧着面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袍洗得发白,简陋粗糙地罩在她瘦得过分的躯干上,一头青丝一半挽作妙常髻,一半散落在肩头,散落的发丝也是极规整的,似她工整得过分的眉眼一样。唯一出格的便是眉心的朱砂,似一览无余的湖泊中央极艳丽的红莲,却衬得面庞愈发清淡。 少女的笑眼攫住她腕骨上碰过蛇皮的佛珠。 “哎呀,出家人。” 莫参微垂脖颈,又低声念了一句佛。 她竖起的指尖同嘴唇之间保持了一个最恰如其分的距离,使得木患子佛珠的香气从莹白的手指上缠绕到疏离的唇边,少一分则淡,多一寸便腻。 少女眨着眼,从她落下的尾音里回过神来,却一时为了自个儿原本要问的是什么,只道:“我好生生站你面前,你喊佛主做什么?” 莫参抬眼瞧她:“不知施主尊名?” “姓陆,唤作阿离。”陆离嗓音极娇甜,又带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陆离施主。” “施主方才说莫参拿了施主的东西,不知是何物?”莫参望向她。 陆离指指她背篓里的布包,咬唇想着她方才提到的姓名。 莫参一愣,卸下背篓取出蛇皮,歉然道:“不知是施主之物。”说罢将布包递给陆离,“物归原主。” 棉布上有木患子的香气,仿佛是从她袖口里漫过来的。 陆离接过来,将柔软的布包捏在手中,原本是活生生的人,指尖沾上的气息竟比自个儿的还凉上几分。 红尘之外的人,血液竟也不烫,可见热的未必是血,许是俗世烟火罢了。 陆离这样想着,一时竟无话。莫参见她半晌无言,念了句佛便要告辞。 才刚提步,便听得陆离又好奇道:“你日日念佛,佛主恼是不恼?” 话一出口陆离便有些悔意,她的声音这样好听,若自己是佛主,怕是不恼的。 莫参竟浅浅一笑,眉间的朱砂成了红尘的渺渺烟火,令她的清潭一样的眼眸热了几分,她转动木珠,温言道:“心中有佛,至虔至诚,应是不恼。” 陆离不太明白,偏头接口道:“你口中念佛,方才也念了我,佛在你心里,我在哪里?” 莫参一怔,朱砂痣灵犀剔透,衬得她的眉目似远山一样氤氲。 陆离见她语塞,原本也未曾想过参什么劳什子佛法,便摆手不较,只将蛇皮揣进荷包,问道:“小师父在哪里修行?行了半日渴得慌,阿离若去供奉香火,不知能不能讨水喝?” 莫参抿抿薄唇,道:”青潭寺。” ☆、第二回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的婆娑声,我望着惨白的蛇皮,收回刚刚碰到它的手。 蜷缩着的蛇皮有锅盖那么大,拇指那样厚,并上它深刻老旧的纹路,已超出我对这蛇大小的想象范围。 我喉头有些发紧,若我在这深山老林中葬身蛇腹,不知算殉职不算。好在蛇皮的颜色黯淡得很,半截掩埋在土里,想来应该是许久之前蜕掉的。 我正要站起身来,却猛然听见寺庙西北角发出砰砰的撞击声,擂鼓似的捶了一两下,又极快地消失。唯余原本就不稳当的木柱子晃晃悠悠,残余的瓦砾碎片簌簌掉下来,砸在湿漉漉的泥地上。 我胆子不算大,好奇心却不小,环顾了四周茂盛的草地和平整的土壤,似乎并没有野兽出没的迹象,便拎起箱子往西北角走。 西北角有一堵矮矮的围墙,依稀能辨认出从前这里修葺月亮门的弧度,我沿着墙根慢慢往里走,砰砰的撞击声又极有规律地响起,我驻足凝神听了一小会儿,似乎是从地底下来的,隐隐带出土壤深处封闭的颤动。 我犹疑着将墙根旁的杂草拨开,果然见凹凸不平的泥地正隐隐颤动,偶然鼓起一个半掌高的小丘。 那敲击声很奇怪,像引诱,又像是试探,像困兽的挣扎,又像重逢的欣悦,像埋藏在地底深处,却又像正好撞在我心尖。 我抿着嘴唇蹲下,将手轻轻地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2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2 在颤动的地面上,鼓起的小包竟不再平整下去,湿气从掌心透过来,似土里有活物透过密密交织的分子在仔细地打量和审视我右掌的纹路。 我想要从箱子里拿出工具挖开地面,收回手之前却鬼使神差地轻轻拍了拍小丘,小丘也似听懂了我的话,闪闪躲躲地陷了下去,令地面回到最初的平整。 铁锹铲入地里,新鲜的泥土翻出来,像零零散散地撒在我起伏的胸腔。 大约挖了半米深,却什么也没有,只翻出了一些腐烂的枯叶和石子。 我俯下身,正想翻检一番,一低头却看见了一双眼。 那是一双极特别的眸子,瞳孔颜色淡得过分,隐隐透出金光,眼白微微泛蓝,像稚子一样清澈。上挑的眼尾勾勒出撩人的桃花眼,下垂的眼睫却是根根分明的狡黠与天真。 眸子笑吟吟的,好整以暇地对上刚刚睁眼的莫参。 蒲团上的莫参将合十的双手放下,眼神温温:“陆离施主。” 陆离坐到她身边,火红的裙裾搭了一半在蒲草编织的坐垫上,仰着脸看她:“小师父今日念的什么经?” 莫参略略颔首:“《金刚经》。” “悟的是什么?” “无相,无我,无住生心。” 陆离眨了两下懵懂的双眼,不置可否地托着腮:“我方才路过山脚的潭拓寺,那里香火鼎盛,师父香客都多得很,怎的这青潭寺里,念佛诵经的却只小师父一人?” 莫参低头将佛珠套回手腕上:“我自小奉父命出家修行,得了空大师点化,只道需寻无人之地静修才好。” “那我随着小师父清修可好?”陆离掀唇一笑,桃花眼快活地眯起来。 莫参抬眼瞧她:“为何?” 陆离往她身边靠了靠,仰起的小脸似井里湃过的瓜果一样鲜嫩:“小师父自个儿在这庙里,也无旁人照料,若有阿离在此,扫洗劈柴,洗衣做饭,好歹有个相伴。” 莫参瞧她一眼,而后低了低下颌,平淡的眉睫里半点波澜也无。 陆离见着她的姿态,显然是不信的,便只得收回身子,偏着脸老实道:“上回小师父做的斋菜好吃。” 莫参眉头微动,却阖了双目不语。 陆离讲了实话,见莫参并无松动,有些心急,便咬着下唇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阿离要跟着小师父清修的,不吐虚言。” 莫参却抬了眸子,道:“我只知修人道,不知白蛇应修何法,念何经。” 陆离望着她一愣,咬住的下唇隐隐发白。 莫参解下自个儿右手的佛珠,在干净纤瘦的指间衬得玉雕一样历历分明,她将佛珠递给陆离,道:“佛有十法界,众生皆有灵,你若有心参悟,在庙里住下便是。” 她的话语平静却诚恳,眉心的朱砂亦是坦荡清洁。陆离怔怔然接过佛珠,一言不发便告了辞。 第二日一早,鸡才刚鸣了两声,莫参正在梳洗,听见刷刷清扫落叶的声响,她整好衣领推门,院儿里的陆离身着同她一样的粗布青袍,见她出来,一手执着半人高的笤帚,一手竖立胸前,似模似样地行了一个佛礼,双眼笑吟吟的。 “小师父。” ☆、第三回 手里的铁锹哐当落地,我以为我会惨叫,会惊呼,会撕心裂肺地恐惧。然而我没有,只是将嘶哑的音节扼在喉头,本能地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喘。 那不是一双眼,而是一只,有两个拳头合起来那样大。 混沌、空洞、布满血丝和死灰,像几百年未曾合眼一样疲倦。 那眼紧盯着我,瞳孔随着它的呼吸一张一缩,紧缩时似阴毒的猛兽,扩张时却像悲天悯人的僧佛。 我能想象它的主人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又是怎样盘根交错地蜷缩于这座摇摇欲坠的古庙下方,一旦破土而出,又是怎样的石破天惊,遮天覆日。 我闭上眼,手心的汗湿了又干,同残留的泥土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我想我的姿态应当是狼狈极了,卑微极了,教育和文明都吞进了肚子里,此刻只余一个弱不禁风的驱壳,等待它毫不费力地一口吞噬。 沉沉绵绵的呼吸拉了几个世纪,再睁眼时那只单眸却不见了,只剩一个被挖掘过的黑漆漆的泥洞,像脱了眼珠的骨眶。 我原想虚脱一般瘫倒在地,大脑的迟钝却支配着躯体,颤颤巍巍地蹲下,双手抱住血液渐渐回流的脑袋。 咯噔一声响,我的心脏乍然收缩,条件反射地往洞口看去,松动的泥土里半掩着一个木盒。同周遭的破败很不同,这木盒虽旧,却保存完好,上头半点尘土不沾,隐隐泛着油松新裁的光泽。 木盒紧闭,却并没有锁,只用一页手抄佛经封着,佛经的字歪歪扭扭,同青潭寺匾额上的一般无二 我牙关隐隐发颤,中蛊一般伸出手,还未碰到,佛偈却应风而落,掉在地面迅速地萎缩、腐烂,最终化作湿哒哒的烟灰。 木盒的开口处裂了一条缝,像毫无生气的死物,微张着口。 我将木盒打开,里面有陈旧的墨味和悠悠的清香,像少女腮上新抹的茯苓。 我将最上方的物事拿起来,是一缕交错在一处的头发。 发丝像上好的锦线,捏在手里似墨缎一样轻柔,见缝插针地倾泻在指尖,偶然折射出外头云霞的光影。 一双戴着佛珠的手将发丝仔细拢好,动作轻柔地挽起发髻。 顶部的发根被微微扯动,酥酥麻麻的,像云雀细细密密地啄食,陆离不安分地躲着这微妙的触感,眼神追着镜子里莫参为她束发的手,笑道:“我俢了多年,手脚却这样笨,总梳不好妙常髻,劳烦小师父帮我。” 莫参执起木梳为她蓖上耳畔的碎发,远山一样的眼对上镜里她灿若春桃的笑眸,睫毛轻轻一颤,又淡淡地低了下去。 陆离深处食指绕着自个儿的发尾,道:“我瞧着山下的和尚姑子头顶光溜溜的,同我原——原本的时候呀,倒是有些像。” 她又嗤嗤笑起来:“不如小师父也替我剃了头罢,成日顶着这毛茸茸的,倒是不大习惯。” 莫参摇头:“了空大师所言,需六根清净之时方可剃度断发。” 陆离望着莫参泼墨似的长发,思索道:“那小师父挽发梳髻,难道也六根未净?” 莫参不言,竹叶一样清雅的双目中难得地多了几分迷惘。 陆离望着她执梳拢发的手,咬唇笑道:“可小师傅独居于此,无牵无挂,唯一的牵扯便是阿离了。” 她一抬头,灼灼其华的双目迎上莫参,问:“阿离可算小师父的六根?” 她说得狡黠又天真,说话时还轻轻拉扯着莫参的衣摆,莫参望着她稚气十足的面庞,嘴角竟轻轻一勾,温言道:“蛇尾只得一根。”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3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3 陆离望着她的眼,被她握着头发,竟觉她的手有了熨帖的温度,随着发丝攀爬,热气袭到她颈后,令她颈后的汗毛莫名地立起来。 她的眼神比方才头顶的酥麻更甚,竟入血入骨一样难以排解。 陆离闪闪躲躲地移开眼,绞着衣角低声道:“阿离如今修了人形,有人脚,亦算两根。” 她摸着莫参赠她的佛珠,上头不知何时缠了一根头发,她从前并未注意过,也不知是莫参的还是自个儿的。 她看一眼发丝,又看一眼莫参。 有些心慌意乱,又有些不为人道的欢愉。 姊姊曾说,出家人不算人,可小师父方才的样子,是个人呢。 耳旁传来泠泠的水声,陆离侧头,见莫参早已放下篦子净完手。陆离拿起一旁的灰色粗棉布让莫参擦,又顺手送上搁在一旁的佛珠,套进莫参的腕间,问:“小师父今日念什么?” 莫参食指轻抚着佛珠:“《圆觉了义》。”见陆离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只念《心经》便是。” 陆离天资不高,又不识字,从春住到秋,只勉强能跟着莫参背完早课。 莫参心知各道有前因,修行亦是缘法,便从未强求。 陆离仍旧咬着嘴唇,莫参略略偏了偏脸,等她开口。 陆离果然道:“庙里的牌匾旧得很了,前儿里小师父说要再做一个,这几日我劈了树磨了匾,只等小师父题字。” 莫参闻言莞尔:“你且取进来。” 陆离喜滋滋去了,不多时搬来一个黄榆木树心制的木匾,边角磨得圆润又齐整,表面只涂了一层薄漆,隐约有年轮一圈一圈的粗纹透出来。 莫参研好墨,见她进来,拢住袖口素手格着笔,道:“你来。” 陆离摆手:“我的字难看得很,若题在匾上,怕从此要断了香火了。” “此地只你我,本无香火。” 莫参说完,笔尖蘸了一点墨,低头道:“我写一遍,你描一遍便是了。” 陆离心下欢喜,甜津津应了一声,偎到她身边,偏头瞧她写字。莫参的字同她的人一样,极中正,动作却行云流水,字架里是清雅的风骨。 “青潭寺——”陆离喃喃念着,忽而道,“我听姊姊说,和尚住寺,姑子住庵,小师父一介女子,为何偏偏身居寺庙?” 莫参提笔一顿。 “出家之人,无男无女。” ☆、第四回 胸腔有沉闷的回响,和湿乎乎的呼吸一同回荡,我握着编在一处的头发,好像握着两双交缠的手,火热、湿润、还有年轻而鲜活的羞怯。 绑着头发的棉布是青灰色的,洗得发白,边缘很不齐整,好似是从衣裳上绞下来的。包裹得却极小心,束着的结不紧也不松,紧了怕将头发勒出折痕,松了又怕头发掉落下一两根。 一两根,也是如珍似宝的。 肋骨间开始有迟钝的却突如其来的酸楚,像阴沉了多日的云层,终于在天边滚滚而来第一声惊雷。 轰隆一声响,携裹着树林风声席卷而来,呜呜咽咽呼呼啸啸,真实得令我分不清是现实亦或是臆想。 冰凉的雨滴落到我鼻梁,我才知真的下起了雨。 我想起身避雨,双腿却麻得厉害,一个趔趄跌坐到泥地里。 地面又开始隐隐震动,我慌乱地双手撑地,却见洞口的时泥土簌簌往下落,堆起的山丘极快地塌陷下去。 我紧贴地面的肌肤能精准地感觉到地心深处埋藏在震动之下的动作,那是游走,盘旋,穿梭,头部剥开紧实的土壤,身体穿行而过,尾部逡巡扫动的地方松松地塌陷下去,像我几个小时前放走的蚯蚓钻进土里的姿态。 是庞大的,巨大的,蚯蚓。 我能猜到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我不敢说。 直到我清楚地看见洞口出现了一截蛇尾。 蛇尾以诡异的姿态缓慢摇动,包裹它的皮肤摩擦出竹节一样的细微的声响,皮肤的色泽极亮丽,花纹亦是齐齐整整,摇摆间染着一层薄汗,汗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冷香,令此景此景减了几分可怖。 一滴香汗从蛇尾滴到竹席上,被棉布温柔细致地擦去。 莫参收回握着棉布的手,腕骨却被陆离一把握住,她半裸着上身,勉力将腰部下方雪白通透的尾巴幻化成一双浓纤合度,柔弱无骨的腿。 她斜斜瞥着坐在一旁的莫参,半阖的眸子一冷一媚地眯,瞳孔随着眼眸的光线张开又缩起,虚耗的精气令她平日里极力隐藏的野性悉数跑了出来,微微喘气的嘴唇像蜂蜜新采的花瓣一样鲜嫩。 莫参的手腕被她握住,佛珠干燥的木患子同她粘腻的手心纠缠在一起,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忌似的,令她的心旌轻轻一荡,眉间朱砂同榻上之人的红唇一样,火热地烫着她的眉骨。 她将垂下睫毛,轻轻将手抽出。 陆离歇够了,倒是先开了口,却只糯糯喊了一句小师父,便不知再要讲什么,只盯着自个儿脚边新蜕下来的蛇皮,抱起膝盖坐到床边。 莫参将布巾子放到她手边,便要起身回房。 陆离唤住她:“阿离的法术,对小师父从来不顶用,是不是?” 她心知自个儿要蜕皮,为免难堪,早施了障眼法佯装熟睡,却在莫参推门而入的一刻破了功。 莫参听得此言一愣,随即温温一笑,道:“障眼法不过障目,何曾障得过心?” “心是哪个心?”陆离扶着床沿坐起身来,一边揉着发酸的脚脖子一面问她。 她听到莫参乍提“心”这一字,便像被芦苇尖儿戳了一下似的,想要捉住什么,却连自个儿也不晓得伸手想握的是什么。 “心是清明的心。心中无障,眼内自然清明。” 陆离的视线垂到床铺,忽而想起了什么,问她:“我冬日里困顿犯懒,总不愿理床整被,只想着施了法术瞒过小师父,睡前却总摸着被褥果真方方正正,是——” 莫参点头。 “我还以为——”陆离嗫嚅着将声儿弱了下去。 还以为,自个儿的法术进益了。 莫参猜透她心中所想,却只幅度微小地摇摇头,眼眸里藏着隐秘的笑意。 陆离望着她的笑,满心的懊恼便也不算懊恼了,成了时节正好的杏儿,一口咬下去是酸,回味时却唇齿生津,清甜入喉。 小师父的笑是最甜的杏,最香的蜜,最柔的春雨,最清的泉水。 陆离上前扯着她的衣袖,习惯性地摇了摇,眼神扫过黑漆漆的窗外,小声道:“小师父同我一起睡,好不好?” 莫参瞧着她,并不言语。 陆离攀上她的手臂,语调换作了哀求:“外头风大雨大——” 话音未落,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争先恐后敲打着窗棂,湿气从窗纸里透进来,令室内的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4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4 凉意又添了几分。 莫参沉默半晌,才转头望了一眼惊雷隐隐的天边,眉睫颤动了几回,像在探究什么,又像什么也不值一提。最终她将视线对上陆离浅浅的的眼珠,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放到陆离的枕边。 风声低咽,这样的障眼法,是陆离使得最拙劣的一个。 却算使得最成功的一个。 “小师父,什么是修行?” 外头的雨势渐渐小了下来,滴答滴答地从房檐砸到回廊,陆离学着莫参睡得规整,双手老老实实交叠置于腹部,却仍旧觉得心不平意不静,头一歪便想同莫参说话。 莫参闭着眼,呼吸绵长又均匀,若不是眼皮微微一动,便似果真熟睡了一般。 陆离翻过身侧卧,脑袋枕着自个儿的手背,又沉吟道:“姊姊说我同凡人,有一样也有不一样。若同凡人不一样的变作一样了,一样的变作不一样了,便算是修成了。” 她怅惘的双眼同话语的起伏一起游走在莫参的身体上方,虔诚地临摹着她静默的曲线。 莫参的眉里有远山,莫参的眼里有清泉,莫参的鼻息是云舒云卷,莫参的朱砂是日升日落。 她不由自主探出手,食指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鼻尖,语调低婉却迷惑:“可我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不一样?” 莫参眉心的朱砂一颤,喉头沉默地动了动。 陆离撑起身子,她能听见莫参山脉起伏一般气定神闲的鼻息在不由自主地扰乱,能听见自己胸腔陌生却热烈的回响,那回响同莫参胸口的连在一处,令她终于同自己从前不一样,却同莫参有了旗鼓相当的一样。 她为此而兴奋,也为此而隐忧。 她将自己的脸缓慢地贴到莫参传来寂寂回响的胸口,右手放到自个儿胸脯,柔软的的触感陌生又熟悉。 她睁着稚邪的双眼,咬着嘴唇悄声问她:“胸前二两肉,小师父你有没有?腰间一个窝,小师父你有没有?” 都有。 可这鼓锤的心跳平日没有。 这杂乱的呼吸平日没有。 这一定便是修行了。 莫参眉心的朱砂红到妖冶,眉头深深皱起,将从来平整的朱砂似乎要挤出血来,耳边是修炼了几千几万年的精怪的蛊惑,像要把她生而为人的数十载悉数掏空,再将轻浮和放纵填进她循规蹈矩的骨血里。 她抿着薄唇,却抿不住唇齿间无力的酸涩。 握紧双手,却握不住指尖失控的颤抖。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陆离的气息在自己颈部游走,像贪婪的野兽嗅尝入瓮的猎物,是兽性,是欲望,亦是本能。 她睁眼,正好撞进陆离被□□蒙蔽的双目里,那里有几百年的兽性,上千年的欲望,万万年的本能,春桃酿成了酒,迷迷离离地盛着花露。 陆离低头,想要印上莫参薄薄的双唇。她懂得什么叫亲吻,像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用沉睡一冬的小腹,感恩地描摹新芽生发的土壤。 莫参却闭上渐渐清明的眼,低声缓慢地念了一句佛。 陆离怔怔地盯着她,似头一回听她念佛一样。 她清晰地看见方才莫参的双眼开始不一样,瞳孔缩小,变得尖刻,锐利,眼白隐隐发出古铜色的光。 她缩回床脚,望着起身回房的莫参,终究是欲言又止地将心头的困惑小声问了出来。 “是我吃老鼠你不能吻我?还是你吃斋菜不能吻我?” “是我有蛇尾你不能吻我?还是——我有胸脯你不能吻我?” ☆、第五回 我张了张口,却难以成句,喉头挤出血一样腥咸喑哑的低鸣,情绪到了极致,太阳穴突突直跳,本能地握住一旁的铁锹。 它卧在那里,像一滩死肉,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我盯着它尾部杂乱的花纹,呼吸不是呼吸,是进进出出的惊惧,眼珠子也不是眼珠子,是酸酸涨涨的憎恶,嘴唇不是嘴唇,是战战兢兢的惶恐。我的身体发肤都是折磨,钝刀割肉一样地凌虐着我。 它却放佛并不在意我,只在地底极不安分地摆动,不进不退,像在找寻什么一样。 轰然雷鸣,我受惊一抖,闭眼将手里的铁锹砸向它,蛇尾结结实实地受了一下,却像蚊虫叮咬一样不值一提,只略顿了顿,便再次消失在洞口。 我终于克制不住,趴到地上不管不顾地干呕起来。 大雨倾盆,将我涂抹成了一个泥人,短发湿哒哒地糊在脸上,泥腥味吞进嘴里。我惶然抬头,抹了一把泥水,抓住仅存的理智想要逃离此处。却敏锐地由地表的震动判断出它行进的方向。 它蛰伏在寺庙入口处,围着建筑四周盘成一个圈。 我吭哧吭哧喘着气,斜倚着墙根站起身来,没有了退路,只能往寺庙里头走。 穿过侧院是一个大殿,即使破败如斯,仍旧能从建筑的方位和门前的天井判断出应该是多年前的正殿。 我深吸了几口气,推开形同虚设的木门。里面空空荡荡的,几把断了腿儿的木椅,横七竖八地堆在一处,两旁的雕像在前些年破四旧的时候被砸得差不多,我撩开遍结蛛网的帷帐,抬头看见一尊佛像。 惊雷仍在继续,闪电从纸窗里透进来,打到佛像身上,将它悲天悯人的脸切割得甚是可怖。案上没有檀香,也未布经,只剩一个单薄的木鱼声镇定地回响。 “小师父——”隔着门窗传来少女失魂落魄的嗓音,同窗外的雨声一样模糊又哀戚。 木鱼声一顿,执着木槌的手停在半空,手腕上的佛珠晃晃荡荡,轻轻砸到木鱼顶部。 莫参睁眼,望着上方精心雕刻的木佛。 她已在大殿内跪了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亦不言语,一纸佛偈封了门,翻遍了经文寻遍了典籍,却一无她所需的只言半片。 从来在殿里,雷鸣抵不过木鱼声,风啸抵不过拨珠声,雨落抵不过诵经声,人言抵不过燃香声。 而如今,一一颠倒。 大殿里木鱼声又起,夹杂着莫参低低诵念的经文,声音愈加急切,仿佛槛外之人不过一场无谓的叨扰,于她毫无干系。 陆离紧紧抿着嘴唇,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此刻惨淡地睁着,悠悠的目光透过模糊的窗棱,戚戚然落在大殿中央背对她盘腿而坐的身影上。 “你在念什么?”陆离轻声问她。 “念该念之物。”莫参终于开了口。 “什么是该?”陆离皱眉。 “天道轮回,因缘际会,是该。”莫参的声音在木鱼声中格外生冷。 “你我同寺修行,算不算因缘际会,是该是不该?”陆离咬住下唇。 莫参默然半晌,最终道:“不该。” 陆离只觉胸腔涨极了,酸极了,空极了,好似心脏是一个活物,满怀欣喜地咬住诱人的春梨,却尝到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5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5 最涩的果肉。 比莫参的言语更伤人的她身旁的物事,略略生锈的刀刃透出喑哑的寒光,静默地躺在托盘内。 陆离将喃喃的声音从喉头抛出来,直抵莫参的脊梁:“你要剃度?” 莫参止住敲击木鱼的动作,将木槌收入掌心,合十于胸前,闭眼缓缓念了一句佛。 陆离摇头,呼吸噎在口中:“你曾说六根清净方可剃度。” 莫参嗓音沉了下去,低哑得似叹出来的:“六根皆可舍。” “你撒谎!”陆离难以自持的嗓音伴着天边的隐雷轰然炸响。 “你若六根清净,你的眼里是什么?”有微妙的触感融进陆离眼里,令她向来清明的视线似覆了霜,模模糊糊看不分明,她只能勉力睁着眼,和佛龛里的神像一样空洞。 莫参的睫毛重重一颤,猝不及防地张开眼,琥珀色的微光无法遮掩,和着尖细的瞳仁,原本淡陌如山水的眉目竟似蛇虫一样冰凉可怖。 她牙关紧紧咬住,封闭的鼻息像覆了一层霜,令她五脏六腑皆冻得抖起来。 她逃避般闭上眼,手中的木槌滚到地上,攥在掌心的袖口垂下,原本纤细如玉的手臂和腕骨覆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鳞片,黏湿腻滑,徒劳地粘扯着落荒而逃的衣袖。 “你的手——”陆离掩住喉头的惊呼,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是蛇鳞。 “住嘴!”莫参侧过头,头一次不管不顾地呵斥她。她的语调再不是往常的温言软语,波澜不惊,反而带着慌不择路的尖刻和惶恐,却好似从精心雕刻的佛像中活了过来,成为芸芸众生中最屡见不鲜的一位。 她抬手拾起木槌,语调平复了几番:“我对你——包容坦荡,你却对我使妖法。”她的话语里有微不可闻的停顿,极力平静的尾音却轻颤,带着难以察觉的失望和受伤。 陆离将手放下来,垂在两侧,摇头:“我没有。” 她不晓得自己胸腔横冲直撞的是什么,也不晓得绞痛自己心脏的是什么,更不晓得令她鼻腔沉重难以招架的到底是什么,只本能地否认,迫切地想要一个清白。 “你兴许——”她眨了眨濡湿的双眼,热气袭来,令她陌生又难受,几番哽咽才成字句。 “——原本便同我一样。” 话语落地的一瞬,前尘往事在脑海里激荡沉浮,她使了浑身的力气才抓住了一些曾被忽略的碎片。 莫参布包妥帖包裹的蛇皮。 莫参一眼便瞧出她的真身。 莫参对她的障眼法视而不见。 一些隐隐蛰伏的真相和她胸椎的气息一起破口而出:“万物有灵根,灵根所种处,心必向往之。” “你的姓名同寺庙之名皆由了空大师所赐,了空大师又为何明言出家之人无谓男女?”她顿了顿,“我亦一样,生而为蛇,不辨雌雄。” 莫参摇头,紧紧咬住嘴唇,眼眶发红,目眦欲裂,张了几回口,却只在喑哑的喉头中挤出了两个抖几个抖得不像话的音节。 陆离心下不忍,低低道:“你所悟之义,曰无相无我,皮相如何,你又何必执着?” “你只是你。”她咬着嘴唇,将心里大逆不道的话掏出来,重得她嘴唇轻轻颤栗。 “我只要你。” “孽畜!”莫参慌不择路地堵住她未完的话,木槌被硬生生折断,陷进她掌心。 孽——畜? 陆离在门外愣住,根根分明的睫毛一抖,又是一抖,仿佛经不起什么似的。全身的法术皆被抽出,珠线似的雨一瞬泼进来,铺天盖地地敲打打,打在她原本便不成样的发髻间。 妙常髻从来都是莫参梳的,自个儿手脚笨,总也束不好。 那时她满心以为,自己穷其一生亦无需习得怎样挽发梳头。 她淡淡一笑,头一回学会这样口不对心的表情,抬头揉了揉双眼,低声道:“佛曰众生平等,你说众生有灵。” ——佛有十法界,众生皆有灵,你若有心参悟,在庙里住下便是。 可如今仍然是她,高洁清雅的她,以轻蔑轻贱的言语称她为孽畜,要将她排拒在外,再不许她靠近一步。 “你还说四大皆空。” 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莫参掩住的门窗露出顶傲气却顶脆弱的形容:“你说四大皆空,却从来紧闭双眼,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她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亦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将残忍的事实一一赐还给她。 “我是孽是畜,你却心里有孽有畜。” “你六根不净,心存杂念,才因这皮相痛苦不堪。” “你若是一心向佛,灵台清明,又何须为孽畜所困所扰?” “你这烦扰,是爱,是欲,是怨,是恐,是憎,是求不得,是恨别离。”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你心里头有我。” “出家人。” 这声音蛊惑却凄然,似远在天边,又似吐在耳旁。 莫参脸色惨白,抬头望着不为所动的佛像。她从认字起念的便是佛经,会磕头起跪的便是蒲团,而上头这个虚度一切的神佛,竟任由她变成这样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她站起身来,断线的佛珠滚落在地,右脸的经脉开始滑动,幻化,细腻的肌肤分了层,毛孔连成几道弯曲的波线,山水一样姣好的面目渐渐变作灰白的鳞甲。 陆离的眼眯了眯,原本望着莫参的视线渐渐缩短,收回,止步在封闭的们窗外,再也瞧不见里头的分毫情境。 她的声音也再传不进层层帷帐隔断的大殿,只隐藏在猎猎风雨声中。 “我曾问过你,因何不能吻我,你如今可想明白了?” “你是因我和你不同,不能吻我,还是只因我和你相同,不敢吻我?” 她睁眼,一滴滚烫的泪珠从右眼内落下来,砸到泥地里,和地面方才坠落的三千烦恼丝混作一处。 她的眼黑白分明,和人类并无二致。她的头顶光滑圆润,亦果真无需再挽发梳头。 ——我瞧着山下的和尚姑子头顶光溜溜的,同我原,原本的时候呀,倒是有些像。 姊姊呀,修行原来是这个模样。 ☆、尾声 轰隆的雷雨几百年从未变过,砸了一半的佛像亦如千年前那样无喜无忧,我望着那一双贫乏的眼,空无一物,却包罗万象。 我双手合十,本能地念了一句佛。 门口哗哗作响,数十草木被压迫摧毁,森冷的气息撞着破破烂烂的门窗。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终于见到了那巨蟒的模样。 它浑身灰白,有腰身有二人合抱那样宽,像是活了上千年。 它并未发现我的踪影,只拖动身躯游向方才的洞口,将它方才遗留下的木匣卷住,随后极快地消失在地底,低头的瞬间,我瞧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6 皆空 作者:FanleeChris 分卷阅读6 见它眉心正中央一道长长的红痕。 天空开始放晴,我开始听见不远处从镇里上山搜救的人的呼喊声,喊声愈来愈近,最后终于爬到庙前,一个几天前结识的大学生支着手电筒往里面晃,问:“陆老师在吗?” 我应了他一声,迈开酸痛难耐的腿去和他回合,离开时心有所感似的回头再看了这空旷的大殿一眼。 巨蛇拿走的那个匣子里,有几封书信,用的宋朝时兴的纸墨,是一位署名了空的大师写给一位姓莫的富贵人家的。 大意是说莫夫人确是蛇妖,而莫老爷的嫡女也生带妖性,如果自小出家修行,以佛法抑制妖邪,可保一世人形;若为欲望驱使,堕入妖道,则极易化蛇。因此,修行也一定要找清净无人的地方,以免陷入爱欲。 而匣子的主人,叫做陆离,由蛇修成人,在山脚的度缘寺出家,而后寿终圆寂,轮转几世。 这些事情早已过去了数百载,陆离也从未开口对人提过。 可是,我知道。 (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