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不天帝》 分卷阅读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文案 人人都道紫微天帝是封神异数,没半点法力平白捡个天帝当,真是命好。 高高在上法力无边的青华天帝恨恨道:“紫微天帝凭什么目中无人?”就因为仙阶比本天帝高那么一点? 紫微天帝轻轻一笑。 封神异数?命好天帝?谁说的。 纨绔女王受,睿智冷艳攻。1v1,偶逆 …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紫微天帝,青华天帝 ┃ 配角:勾陈天帝,魔君 ┃ 其它:东皇太一,鸿钧道祖 1.仙风道骨(修) 天上神仙数不清,个个仙风道骨,仪表非凡。 除了仙术有高低,比一场就能分高下之外,自命不凡的神仙很少会承认自已不如另一个神仙,尤其外貌,你神勇威武,我玉树临风,审美标准各有不同,很难分出谁胜一筹。 但有一个神仙却能被公认最好看。 有多好看? 好看到用仙术都变不出那一身仙姿。 从封神大战始建天庭起,那位好看的神仙一直稳居美仙榜首,无论后来飞升了多少漂亮的妖魔人鬼,从没有人能盖过他的光芒。 可惜这位神仙终年寡居在霜雪封锁的极北,神仙们难睹他真颜。唯有天庭盛宴时,玉皇大帝派仙鹤使者送了仙贴去,他才会出紫微星宫到天庭宴中坐一坐。 于是每每天庭的盛会时,各路神仙无论被邀请的还是没有被邀请的,都特乐意去走一趟,虽然不一定能吃上王母娘娘的蟠桃,但只要能见到紫薇天帝的一抹背景便不枉此行。 三月三,王母寿辰,天庭开圣诞盛会,宴请众仙。瑶池外早排满了前来贺寿的各路神仙,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时辰尚早,尊位空着。 北方传来悠长的龙吟,瑶池外顿时沸腾起来。 一众神仙什么世面没见过,也不知是想看什么热闹,个个都伸长脖子趋之若鹜的样子,实在有失仙仪。 队首几位位尊的上仙勒令座下小仙禁声要有点神仙的样子,却也不自禁朝北边睁大了眼,摆好揖礼。 紫色的仙光层层叠叠地降下来,一层层荡开去。 紫金九龙御辇上下来一袭紫袍身影,丰姿冶丽,凤仪灼灼,那人向人群走来,像是开了一路清梅,一顾一颦之间,凝了天地。 原本喧闹的瑶池仙境,刹那间静得换了天地。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紫微天帝”,人群才反应过来纷纷跪拜作揖。 那人施然行来,落座于主座下首位。 统御万星的紫薇天帝协助玉皇执掌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能呼风唤雨,役使鬼神,为万象之宗师、万星之教主。仙阶之高,仅次于玉皇大帝。 高高在上的紫薇天帝从来不摆架子,每次天庭盛会都是四方天帝中到的最早的,对仙众和颜悦色,让人如沐春风。 比起四御天帝中另外三方天帝,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不多时: 南方红光夺目,南极长生天帝缓缓而至。 西方青光耀眼,雷霆万丈,勾陈天帝瞬息而至。 东方祥云奔涌,金光万丈,青华天帝凛然而来。 紫微天帝淡淡抿一口仙酿,神态如常,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 玉皇大帝和王母时辰掐的正好,四方天帝落座,他们摆架上座。 紫微天帝沉默寡言,不管多热闹的场合,他都沉静端坐,像是一座化不开的冰。等他站起来,就是要走的意思了。 圣诞的礼节程序才走完,王母刚宣布众仙自便,紫微天帝就举着玉杯向玉帝王母走去。 彼此都是天庭里万年的老熟人,王母一看就知道紫微天帝这是要撤。端起酒杯客气地和紫微天帝隔空碰了一杯。 漂亮的人儿,总是让人看不够,连王母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意犹未尽地回头,正看到身边的玉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紫微天帝缓缓走远的背景。王母若有所思地回到座位,默算:紫微天帝到天庭有九千年了吧。 “紫微封神登帝之时,天庭尚无玉皇大帝,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统率天庭,而后紫微天帝迁离中天,玉帝受封入主中天,紫微天帝甘居北极,再不问朝事,九千年来,他真不怨么?”王母娘娘暗想,悄悄又瞧一眼玉帝,玉帝若有所思地下视众仙。王母娘娘又叹一口气,九千年之长,如今看来,不过白驹过隙…… 紫微天帝是九千年前封神大礼时首位受封的神仙,姜子牙的打神鞭在封神之战里威力平平,空有无数大道符箓环绕,不见“天罚之鞭”之威,却是从落在紫微天帝身上起,沾了帝血的木鞭,终于开了神光。 紫微天帝乃凡人封神,于凡人时未曾修行,封神时没有半点法力,却能以自身帝血为打神鞭这等极品先天灵宝开光,打神鞭经紫微天帝开光后,威力之巨,让所有神仙闻鞭丧胆,打神鞭镇万神,天庭神仙无不唯命是从。 打神鞭乃天罚至宝,是助玉帝掌控众神的至宝,打神鞭由紫微天帝开光,而非玉帝……此事,在天庭讳莫如深。 同样让众仙不能妄议的还有一人。 天庭里众仙最不敢惹的人是谁? 玉帝?不是,玉帝哪有王母难对付。 王母?还不是,王母再厉害,也仅是玉帝的妻子,爬不到玉帝头上去。 那是谁? 所有神仙都心知肚名,在天庭里最不能惹的就是青华天帝。触怒了玉帝大不了被革去仙职、抽掉仙骨,惹毛了青华天帝,这辈子下辈子几辈子都别想在天界,哦不,还要加上人间和地府都别想混了。 青华天帝是什么人物,他能比玉帝还大? 单从仙阶上看,玉帝是天庭当仁不让的老大,紫微天帝排第二,青华天帝排到第三,而且前面还挤进了一个妻凭夫贵的王母。 实际上,各路神仙都知道,青华天帝才是天庭势力最大之人。他是能救度一切众生的最高天神,他是地狱的最高统治者,他甚至统管天庭最富饶的土地东天,住在星宿中象征终极崇拜的太阳宫。 更有神仙私传,玉帝法力其实不如青华天帝…… 但这些在比起青华天帝的背景来说,根本不足为道。 他是元始天尊的儿子! 独子! 是元始用自己精元化出的唯一的儿子! 天庭初建时的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都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姜子牙封的,玉帝是元始一纸符召封的,青华作为元始天尊的儿子,还用多说么。 所以命比天高的青华天帝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连玉帝都得让着他,凭什么紫微天帝连个正眼都不给一个?”青华天帝恨恨想,“他紫微天帝真当自己是亚君,仙阶比本天帝高那么一点就能目中无人?” 青华天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 帝目光一直粘在渐渐行远的紫微天帝身上,随着紫微天帝一拐弯,青华天帝眼中的那一抹紫色“嗖”地不见,青华天帝眼中白光闪过,心头某个角落像被抽了气似的无着无落,他愣了半晌才恍恍惚惚地回神,拍一下身边的勾陈天帝:“紫微天帝封神之前叫姬考?” “啥?”勾陈天帝正在品酒,被青华天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晕头晕脑的。 “听说世人都叫他伯邑考。”青华天帝又问。 “你问他做甚?”勾陈天帝终于回过味来,紫微天帝是天庭的老人,九千多仙年了,大家早把紫微天帝的凡名抛诸脑后,怎的青华天帝忽然提起? “就你麻烦,他一个亚君,我仙阶不如他,便是连问问都不可?”青华天帝微嗔。 “他姓姬名考,人称他伯邑考,是因他是周文王长子排行为伯,邑指世子他为西歧储王,他若未先于周文王逝,恐怕周武……”恐怕周武王便不是姬发,或许主持封神之战的帝王便是姬考,或许姬考最后被奉进三皇殿,便不用受辖制于天庭,被玉皇大帝几千年来小心提防……勾陈天帝思绪一时想远。 “你怎的如些清楚?”青华天帝讶异。 “我比你早来天庭二千年,知道的比你多了去了,我虽然打不过你,但天庭诸事,定然比你知晓甚多,此事你休想与我作比。”勾陈天帝理理思绪,把刚才一点恍然掩过去。 青华天帝从小和勾陈打闹惯了,被勾陈天帝一激,张口就呛他:“如此,勾陈天帝倒是说说紫微天帝怎的不与我等三方天帝来往,本天帝洗耳恭听?” “……”勾陈天帝咂舌。 青华天帝虽是呛勾陈天帝,实则心中确实想知其中原委,他见勾陈不知所以的模样,和勾陈天帝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便有些兴趣索然。 他又瞧了瞧宴厅外拐角的地方,缭绕的仙光中早没了那抹紫色,他撇撇嘴,爱惯了热闹的青华天帝突然觉得这盛会有些无趣。 2.混世天帝(修) 此等盛会,青华天帝一般都参加,有热闹不掺和不是他这种风华正茂张扬嚣张天帝的作风。 青华天帝长了一副绝世皮囊,加上天帝本人孔雀心理,走到哪儿都要耀眼夺目。这一回盛会,他之前来时摇摇摆摆下了御辇,原以为会像平日那样接受众仙热切的目光,却没想到只有稀稀拉拉的目光。众仙的目光都朝着上首的看着某一个点。 看的是谁呢? 当时青华天帝面色不郁地朝那个方向看,只见一袭紫色的身影,说不出的清雅,又掩不住的华丽,居然有人能将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中和的毫不违合,青华天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青华天帝素日里常与勾陈天帝厮混在一起,他扭过头问身边的勾陈天帝:“那位是谁?” 勾陈天帝嘴角抽了抽答:“紫微天帝。” 青华天帝那时真没想到在蟠桃宴上能见到传说中的紫微天帝。 青华天帝没把勾陈天帝奇怪的表情当回事,顺着视线又望过去,距离近了,看清了那人如墨的青丝束进高高的紫金玉冠,一缕青丝滑到耳际,如磨如琢的耳廓下面是流畅的侧脸,像打磨如镜的白玉。青华天帝见过的美人何其多,头一次被一个侧脸美到窒息。脚下的步子不觉加快,朝着那袭身影迈过去,却被人往回拉了一下。 勾陈天帝扯着嘴角朝就近上座努了努:得坐这边儿。 青华天帝这才回了神,跟着勾天帝陈落了座。 青华天帝的位置在主座右手首位,正对着的就是左手首位的紫微天帝,正方便他大大方方打量对面。 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和,青华天帝从未见过紫微天帝。 天地间竟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青华天帝看得竟有些痴了。无法形容的美丽,超越了男女的漂亮,青华天帝的目光嚣张又着迷地望向紫微天帝。 对方却混似没看到他,略略低着头,光洁的额头下面两抹青山黛飞入鬓角。似乎有所感应,对面那人抬眸往青华天帝这边看。 青华天帝睁大的眼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示好,他有些诧异于自己居然想跟对方打个招呼。 可对方分明不领情,眼神掠过他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点,淡然又悠远。 一点点不快涌上心头,夹杂着被人抚了面子的尴尬,连想起从前紫微天帝缺席自己登基大典的怨怒,变成了愤懑满满。 青华天帝扭头问坐在身边的勾陈天帝:“你说那紫微天帝到底是男是女,长成那副模样?” 发现勾陈别别扭扭地正偷偷瞧对面的紫微天帝,一点好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冒出来,青华天帝对勾陈天帝正色道:“勾陈天帝看哪儿呢?” 勾陈有些尴尬地回过神道:“怎么突然天帝天帝的这么叫,还有什么男的女的?” 青华天帝有些不快地道:“那位紫微天帝什么来头?” 勾陈天帝在四大天帝中排位第三,到天庭的日子比青华天帝早一千年,两位天帝仙阶接近,性格也接近,年纪差不多,青华天帝来天庭这一千年里和勾陈混得几乎形影不离,两个天帝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弄得玉帝一度担心他两结盟十分忌惮。 勾陈天帝低了嗓子凑过来道:“紫微天帝是封神榜上榜首正神,他前世是周文王的长子,西歧王储。” 青华天帝微微一哂:“前世?他不是肉身封神?” 勾陈天帝沉吟了一下:“据说他……修了百世,终于等到那一世能得大功德飞升,却在封神之战之前命殒,元神封神……真灵被锁在封神榜上,法力永世不会再有精进。而他……一世习文,本就无半点法力,在天庭九千年,仍是毫无法力。” 青华瞪大眼:“为何封一个法力全无的人为紫微天帝?” 勾陈天帝做了一个不可言不可猜的表情。 青华天帝晓得了其中的意思,心中暗骂玉帝那厮心眼太多,肯定是怕紫微天帝这种三界亚君分了玉帝的权,拉了他老大的威。这么想着,青华天帝不知不觉竟忘了原来对紫微天帝的那点不快。再瞧向紫微天帝时,竟有了一丝怜惜的意味。 当紫微天帝向玉帝王母请辞时,青华天帝拉着勾陈天帝向玉帝客气了一下也请辞。 两位天帝的御辇远远地跟着紫微天帝御辇,三个天帝同路而行,划出的仙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一直跟到北天界,青华天帝还要再跟,被勾陈拉住了:“青华,我等二人到其他天帝的地界是要下帖的,今日这般尾随已是无礼,不可唐突。” 青华天帝一路跟得抓耳挠腮,几次想追上前都被勾陈拉住,这回又被勾陈阻住,心下渐恼,正想问问勾陈这般作态是为何,转念又想,何不舍了勾陈,自己去追紫微?省得勾陈在旁碍事。 又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 想,看勾陈如此神态,定是对紫微有不可明道的想法,更不能拉着勾陈同行。 青华天帝便摆出一副听进劝的样子,找了个由头说要回自己东天,便和勾陈天帝分路而返。 行出不远,往东走的青华天帝折向往北,他的九狮御辇神速,此番开足码力,倾刻便追上缓缓而行的紫微天帝。 青华天帝仙阶虽高,但到天庭的日子并不长,是天庭里最年轻的神仙之一。刚到天庭那阵,对什么都好奇,把天庭大大小小的神仙祸害一圈,太白金星园子里奇兽,四值功曹的日晷,北斗七星君的司南,四大天王的琵琶宝伞……哪一样没遭过青华天帝的毒手。可是这些宝贝灵兽比起元始天尊玉清圣境里的简直不足一提,顶多有些奇巧,那点奇巧很快青华天帝就玩腻了。 之后青华天帝就把目光转向了神仙。 最漂亮的女神仙嫦娥,最帅的男神仙东华帝君,最有文才的衡文清君,最有气质的天枢星君,最面瘫的司命星君,最有钱的财神赵公明,最八卦的月老……连最晦气的瘟神都不放过。 但这么多被世人顶礼膜拜的神仙也不能让青华天帝的兴致停留多久,也就几百年,青华天帝又腻了。 无聊啊! 后来青华天帝去人间走了一趟,在人间呆了百年,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他再回到天庭也就百日的光景,天庭众仙如临大敌,心眼最多的太白金星怂恿青华天帝去他统御的地府视察。青华天帝从小在三十三天外长大,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天地间最有灵气的东西,跟本看不上地府那种罪业沉重阴冷潮湿的地方。 在天庭又磨了几百年,实在无聊狠了,青华天帝总算想起来自己管的那块凝聚世所公认最难消除与阻断的业果的苦难深重之地,捏着鼻子去了一趟地府。 青华天帝的仙气实在太盛,把阴森恐怖的地府照得亮堂堂的,就着仙光,青华天帝逡巡了一圈黑压压跪在地上畏惧他到发抖的小神小鬼,一个长得好看的都没有,目光最后落在阎王脸上,嗞嗞叹了两声,脸是长得不错,就是煞气太重,看得眼睛疼。 倒是牛头马面这种长得奇形怪状的让青华天帝多看了两眼,吓得两个小鬼神抖成了筛子。 好在地府还真有些稀奇东西,什么三生石,奈何桥,十八层地狱的,青华天帝饶有兴致地逛了一圈,最后在十殿阎王之上发现了一个空着的殿。 青华天帝问大阎王:“这是什么地方?” 阎王万年黑着的脸难得闪过一点异光:“此原乃统御地狱最高神的府邸北阴酆都,天庭一直未有任命,神位便一直空着。” 青华点头,原来这地府本是另有统神,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有空着的神位不任命,还把这苦差事交给他。 想到这里,青华对那大殿也没了兴趣,又兴致缺缺了起来。 地府终于再也没有新奇的物事能留得住大帝,亮闪闪的青华大帝便摆架回了天庭。 说来也奇怪,头尾算起来,青华天帝就任天庭也有一千年,充满好奇心的新鲜天帝把三界之中所有新奇的人和事都过了一遍,偏偏漏了三界之中最好看的神仙。 不是最漂亮的女神仙,也不是最帅气的男神仙,是最好看的神仙。 紫微天帝素日不出紫微星宫,和天庭里的神仙少有往来,青华天帝就算天天在路上晃也不可能遇到紫微天帝。正巧赶上这一千年里,青华天帝登基大典时紫微天帝闭关,可巧紫微天帝偶尔受玉帝王母帖子出门时,青华天帝又不知晃到哪去了。 说到闭关,青华天帝对紫微天帝是有意见的。 青华天帝人虽然爱玩爱闹,但没什么心眼。可他登基大典时紫微天帝居然没来,梁子就此结下。 有时候,越是对一个人有意见,便越会关注那个人。如此,素来对他人之事漠不关心的青华天帝,早早对紫微天帝留了意。 天庭里神仙多,修仙讲究清心寡欲,但神仙当得久了,免不了寂寞,于是众仙私下里也传些蜚短流长。某次青华天帝从来不碰典籍的青华天帝到藏书阁翻阅仙籍,据说在仙史殿里呆了半晌。 收书的小仙瞄到青华天帝翻查的那本书叫《正神篇》,据说青华天帝看了半晌,不过只看了一章。 据说是第一章。 而第一章是正神首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传》。 由此,众仙私下里传开,青华天帝与紫微天帝有梗。 一边是威武神勇的青华天帝,一边是手无母鸡之力的凡人天帝,众仙私底下都挺替斯文书生样的紫微天帝捏把汗。 3.(空) 本章空章,请跳过。 4.追他见他 跟到近处,竟莫明有些情怯,一向我行我素的青华天帝难得觉得自己所为有些唐突,他理了理帝服,让驾车的小仙加速,御辇一下超过了紫微天帝的御辇,往内道里一抢,横在了前头,拦得紫微天帝的九龙御辇来不及停,差点撞上。 好在青华天帝法力无边,在交通事故就要发生千钧一发的时刻,用法力定住了两辆御辇。 然后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出了御辇,拉开了九龙御辇的门,望进了车里头水汪汪露潸潸的一双眼。 很多年以后,久到青华天帝都记不清自己多少岁的时候,他仍然记得紫微天帝那日那双惊惶跳跃的眼,像是一弯秋水注入他心头。 四目相对的一刻,青华天帝感到天地凝固。 紫微天帝扶住车壁,在倾斜的车子里勉强直起身子道:“青华天帝有何贵干?” 给紫微天帝驾车的小仙艰难地爬起来就要往车里查看自家天帝,却看到车门口堵着一身金光帝服的大神仙,吓得赶紧跪到地上喊:“见过青华天帝。” 被喊的天帝浑不知觉,此刻他心里乱如热锅上乱爬的蚁,不知道如何回紫微天帝的话。 这种像极了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场面,合该说的话应该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华天帝有一阵搜刮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书,看了不少恶霸占娘子,大王斩良姻的桥断,这会七七八八的情节闪过脑海,青华天帝头一次的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怎么能对着堂堂紫微天帝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唐突了美人真是不太好的开始啊。 他整了整嗓子道:“偶遇紫微天帝座驾,特来问好。” 对面的紫微天帝怔了怔,眸子闪了又闪,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打趣的意味道:“青华天帝问好的方式好生特别。” 青华天帝保持着一手拉开车门一只腿屈在车驾上的姿势,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扶紫微天帝。 却见紫微天帝挪了挪身子躲开,侧过脸说:“劳烦青华天帝解去法术,放下车辇。” 青华天帝这才意识到两辆车辇都被定在了前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 轮抬起,后轮着地,前面九头天龙九头天狮张牙舞爪的狰狞模样。 赶紧催动法术,还细心地缓缓地降下悬空的车和兽。 车里的人儿跟着车身的动静缓缓摆正了,端坐了身子对青华道:“多谢青华天帝,紫微先走一步。” 青华天帝没想到紫微天帝这么不讲情面,好歹自己是个天帝上赶着来见他示好,他竟给自己摆谱,真以为他紫微仙阶高那么一点,就能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 声音里带上了怒意:“我当日登基大典你竟不来,今日这般也非待客之道,紫微天帝好大的架子!” 没想到被质问的人莞尔,转瞬即逝的一点飘渺笑意含在嘴角,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即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不知青华天帝今能否到紫微星宫一叙?” “正有此意,正有此意。”青华天帝前一刻还怒目而视,这一刻就欢欢喜喜地坐进紫微天帝的紫金御辇。扔下自己的九狮御辇垂头耸脑地跟在九龙御辇之后。 青华天帝自己的太阳宫金碧辉煌,他去过玉皇大帝的通明殿,勾陈天帝的降宵宫,南极长生天帝的神霄府,哪一处不是玉阶金阙堂皇富丽?却不想,紫微星宫重楼飞檐之下除了窗明几净、八窗玲珑之外,没有更多装饰。 紫微天帝的日子竟如此清简,青华天帝想至此,那丝萦绕心头的怜惜漫到眼底,看紫微天帝的眼神越发柔和。 对面而坐的紫微天帝客客气气地端着玉杯朝青华天帝做了一个敬的动作,青华天帝正正经经地回敬了一杯。 这种礼节性程式化的来往青华天帝最厌烦,他想和紫微天帝像好朋友一样聊聊风月,谈谈世事,可他每每刚想张口,接上紫微天帝客客气气地望过来就差直白说你何时能走的眼神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长年一个人不无聊么?不寂寞么?好不容易有个客人来,他还急着想撵走……”青华天帝心下如是想,嘴边搜肠刮肚地没话找话说,待看到窗外一树梅花时,正窘迫的青华天帝福至心灵地道:“早听说紫微星宫梅花三界一绝,不知可否有幸一看?” 对面的紫微天帝居然轻轻一笑:“我竟不知这拙梅竟声名远播。” 青华天帝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信口拈来的谎话被当面拆穿的滋味不好受。有些悻悻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后面的紫微天帝有些无可奈何地跟出来,总算有点主人样的领着青华天帝把整个紫微星宫有梅花的地方都走了一遭。 日头渐渐向西,紫微天帝在梅树下礼貌地望着青华,青华知道紫微是想逐客,但他不想走,总觉得今天这么一来似乎差点什么,若能把酒言欢、对酒当歌,才不枉头次见面。望见梅树下有石桌石凳,青华天帝扯出一点笑道:“若能月下饮酒赏花……” 紫微天帝接过话:“紫微星宫里没有珍酿,恐怕会怠慢了青华天帝。” 青华天帝正想说无妨无妨,话头就被紫微天帝接过去:“再者,紫微素不饮酒,无法作陪。”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青华天帝你叨扰了我一整天就快走吧。 青华天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强颜欢笑地说了这院里的风挺好,水挺好,连梅树下的虫鸣都挺好,然后被引着不甘不愿地到了紫微星宫宫门。 没有长亭送别的依依不舍,也没有宾至如归的热情再邀,紫微天帝请小仙引来青华天帝的御辇,就那么彬彬有礼地望着青华天帝,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似嗔若笑,似有情又似无情。 青华天帝磨蹭了半天也没等来紫微天帝的“相请再来”,悻悻地出了宫门上了御辇,回过头来想道一句“今天叨扰紫微天帝多时,日后请紫微天帝过府一叙”,却见原来站着人儿的地方没了身影,门角一片转瞬隐去的落落穆穆的紫袍,只剩下两个小仙战战兢兢地守在门边。 青华天帝从小没受过委屈,头一次觉得被彻彻底底的怠慢了,心里团着一窝火,按从前的脾气非拆了眼前的紫微星宫不可,竟硬生生忍了下去,咬牙切齿地想回头要紫微天帝好看。 回到自己的太阳宫,往日里挺得意的恢弘奢华的太阳宫突然变得碍眼之极,对比起紫微星宫中的清雅景致简直俗不可耐,心烦意乱的青华天帝指使着小仙们一会嫌梁上的金漆太闪眼要刮了,一会嫌厅角的大花瓶碍脚会坏事要搬走。 接下来的几天,青华天帝少有的没出门,窝在太阳宫里生闷气。几次三番让备了御辇,临到出门时又气急败坏地一扭身坐下来,心想我青华天帝什么时候这般无用了,不就想去一趟紫微星宫么,如此前怕狼后怕虎哪有半点天帝的样子。 他心里知道:其实是怕看到那人欲语还休的隐忍,更怕看到那人一转身拒人千里的冷漠。 青华天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醒着的时候想的是紫微天帝,睡着的时候梦的是紫微天帝,他把这些归结为是对紫微天帝的记恨,不然怎么梦到紫微还热情请自己喝酒来着,肯定是恨紫微连口酒都不舍得。 他折腾了自己几天,又一个清早让人备了御辇,小仙们早习惯了他这样要走不走的阵仗,有些应付了事地慢腾腾地拉车驾。没想到青华天帝心急火燎地赶出来,看到御辇还没到位气急败坏的黑着好长的脸。 原来去的是降霄宫。 青华天帝几天窝在家里,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他不出门,从不见有人来找他,细想之下,平日里的热闹多半是他风风火火的招朋引伴,少有别人主动来寻他,这么一想,一点点落寞袭上心头。 他要去问问。 到了降霄宫,见着勾陈天帝,青华天帝皱着眉盯着。 勾陈天帝被看得云里雾里,一连问你怎么了。 半晌,青华天帝才吞吞吐吐的问:“你这几日为什么不去找我?”配上一副小媳妇样,问得勾陈一身的寒毛立起来。 “我的天帝哦,咱说话能正常点么?”勾陈天帝瞄一眼青华天帝,看他面有愠色,识相的转了口,“这几日我去了趟下界,这不才回来你就找来了。” “可是以前也不见你常主动找我。”青华天帝不依不挠。 “哪里没有。”勾陈天帝大呼冤枉,“我以前拎到你宫里的酒喝过就忘了么?” “是不是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找我?”青华天帝还是不满意,看样子是要跟是“我找你”还是“你找我”这个话题死磕。 勾陈天帝再没长心眼也听出点异样,有些担忧紧张地问:“青华……那个……你不会是对我……呃,我那个,不喜欢男人……” 5.偷窥之始 青华天帝顿时五雷轰顶,劈头引一道天雷要劈气吞山河的武神勾陈天帝。扬起的手落下去,被勾陈天帝一个闪身将将躲开,勾陈天帝袍角被天闪烧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 出一块漆黑。 勾陈天帝终于悟出点问题症结所在,试探着问:“青华,你是不是又看上什么人了?” “哪里是又了?” 勾陈天帝面色沉下来,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你最近找过紫微天帝麻烦?” “我哪有找他……”,青华天帝梗着脖子,“……麻烦”。 “我可听说,你的九狮御辇把他的九龙御辇拦在半路,车驾撞到一处,连车头都掀翻了。” “哪来的乱嚼舌根的神仙,都有谁,我去收拾他们。”青华天帝怒气冲冲。 “这事是不是真的?”勾陈天帝一手压住要作势要起身的青华天帝。 “没那么严重,”青华天帝忿忿地站起来,“一点小事能被他们传得上三十三天外去。” 勾陈天帝把人再压下去,似笑又似担忧地道:“后来呢,吃闭门羹了?” 青华天帝把脑袋扭一边:“我青华天帝想去的地方有去不了的?” 勾陈天帝盯着青华,哑然,半晌才道:“你别去招惹紫微天帝。” “凭什么他能下我面子,我就不能去找他?”青华天帝道貌岸然道。 “就为他当初不出席你登基大典的事儿么?他也没来我和长生天帝的大典,他对谁都一样,哪有下你面子。” 青华天帝又梗上了脖子:“我乃正宗盘古血脉,跟“别人”能一样么,连玉帝都得让着我,偏他摆我的谱!”吼完几句,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赧然地降下声音,嘟囔,“爱理不理的,一张冷脸给谁看。” 勾陈哑口无言,跟年纪小的人没法讲道理,尤其是二世祖,一通劝慰,连自己都被骂成“别人”了。 忽然青华天帝跳起来:“我刚才说什么了?” 勾陈以为青华良心发现:“你说你和我们这些别人不一样。” 青华原地走两步,道:“不是这句。” 勾陈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道:“你说你是盘古正宗。” 青华天帝跳起来,道:“也不是这句。”原地急急打了两圈儿,忽然兴高采烈地冲出门去,飘过来的的字句是“我想起来了。” 青华天帝想到的那种话是:我就不能去找他? 勾陈天帝摇头,望着青华转瞬即逝的背影,感叹这一惊一乍的盘古正宗子孙非得把开天辟地地盘古大神气得醒过来。 想到这里,感到背后一凉,赶紧冲三十三天外虔诚跪拜——上头三清坐阵呢,盘古正宗不可妄议,不可妄议。 青华天帝想起自己有一回逗勾陈天帝,故意隐了身形摸到了降霄宫。 但凡修仙者的道场都有布下禁制或是结界,勾陈贵为三界武神,法力高强,他布下的降霄宫禁制厉害得很,一般的神仙碰上一碰,一身仙骨尽碎都算是小的。但青华天帝自恃法力无边,毫不顾忌地钻了一回禁制,勾陈天帝的禁制果然厉害,青华的第一手被挡了回去,震得手发麻,再换了盘古修为开禁制,竟然成功。而后勾陈便拿青华一点办法都没有,青华进他的降霄宫如入无人之境,他去青华的太阳宫却要三通五报,太阳宫的禁制恐怖到整个三界恐怕只有三清亲到才能开。盘古修为辗压众仙之强大实在让人不得不望洋兴叹。 强大的有一身盘古修为的青华天帝隐着身形一路急飞,落到了紫微星宫门外。怕惊动里面的人,青华一上来就用了盘古修为,试了一下,竟然没捍动丝毫。青华天帝诧异,不是说紫微天帝没有法力,紫微星宫的禁制怎生如此厉害?是谁比勾陈的法力还要高强,才能布下这样的禁制? 青华不敢怠慢,将一身盘古修为运用到极致,再一试,洞开一个口子,凝神将一身修为运到指尖,荡开一道刚好容身的口子,弯身穿过。 元始天尊在三十三天外,如果看到这个败家子拿盘古修为干爬人墙头的事儿,估计会气得一巴掌拍死就当从来没生过。 青华曾来过紫微星宫一回,轻车熟路地往紫微寝宫晃,没找到人,一路找到梅园里,终于在园中央最大一棵梅树下找到了一桌一凳一椅,还有椅上那睡着的那人。 青华天帝怔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浅紫的长袍松松地束在一把细腰里,出门着帝服的紫微美得让人望而生畏,而着常服的紫微却让人……无法呼吸,如瀑的墨发散到腰际,几缕压在袍下,几缕落到椅边,让人忍不住想挽起。 更美在那一脸睡颜,两扇黑蝶睫,一点降朱唇。 青华天帝看得呼吸一滞,喉咙一紧。 正看见石桌上一盏玉壶,一只玉杯,凑过去闻一闻,暗叹:“果然不是酒”。 还好不是酒。 青华想,紫微说过紫微星宫中无酒,果然不虚。一点点那日紫微不给酒喝的介意落下去,青华浅浅的笑勾出来。 青华也不知道自己在梅园里站了多久。 只记得那仿佛入了梦的一树梅花和沁入心脾的暗香浮动,还有那梅树下悠然而眠的人儿。 从那以后,青华天帝便经常到紫微星宫中走走。 照例是隐了身形。 他慢慢知道紫微会在清晨的梅树下舞剑,会看一整天的书,看累了会小憩,有时是在正午,有时是在黄昏,有时是在书房的塌上,有时是在梅树下的石椅。黄昏时会煮一壶梅花茶,对着梅树自饮自酌,然后等繁星满天,一颗颗数漫天的星宿。至于夜深……堂堂青华天帝还做不出偷看人沐浴入寝的事。 这样的开始本来就不对等。 一个不知情,一个不懂情。 青华天帝渐渐不满足于只看着,他想和紫微天帝面对面说话,想和他一起舞剑,想陪他一起喝茶,还想拉着他的手一起数星星。 青华天帝出生以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更没有喜欢什么人,他只要看上什么东西,总能轻易的到手,到手之后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他默默地陪着紫微天帝看了一个月的星星,觉得自己痴情得不得了。 于是在某一个清晨,高高在上的青华天帝驾着九狮御辇浩浩荡荡地去了紫微星宫。 瞧见的神仙都交头接耳地道:青华天帝又去找紫微天帝的麻烦,紫微天帝的四御(东西南北四天帝)之首恐怕不保。 实际上青华天帝没有和紫微天帝大打出手,也没有吵架闹不合,反倒是越来越多的看到青华天帝往紫微星宫中去。大多数时间进去半日就出来,有时候会逗留到深夜。 于是众仙激动的又找到八卦猛料了——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有私情。 这可了不得。 天庭里除非正式登记的仙侣之外,不得有私情,动了凡情这是犯了天条的大罪,是要被革去仙职,甚至打断仙骨的。 当然这天条肯定拿两位天帝没办法,至少拿青华天帝没办法,玉帝王母不可能动盘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 古血脉一根毫毛,只是……可能要苦了空有帝位却无权无势的紫微天帝。舆论一时向紫微天帝一边倒,都很担心紫微天帝的“下场”。 八卦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话太有道理。 青华天帝此次是下了正式的仙贴,驾着九狮御辇老大陈仗的停在紫微星宫门前,全副天帝仪仗把十里仙境照的金灿灿。 这阵势紫微天帝不可能装聋作哑,论规矩紫微天帝贵为四御之首,仙阶比青华天帝高一位,是可以不用出门相迎的。但天庭里除了玉帝敢稳坐等青华天帝,连王母接青华都要站起来相迎。紫微天帝是天庭里的老人,这点规矩不会不懂,但紫微天帝却未出门相迎,单派了座下的主事仙君前去迎驾。当时这事儿更坐实了众仙私下里流传紫微青华二帝有嫌隙的说法。 天枢星君曾经被青华天帝调戏过,接了紫微天帝的帝旨,面无表情地立在紫微星宫牌匾下,把旖旎而来的太阳宫仪仗队当成了空气。 青华天帝乍一见老熟人,还想上前问候两句,奈何天枢星君凉嗖嗖地唤了一声“小仙见过青华天帝,青华天帝请随我来”,躬身一拜,头也不回地领路走了。礼数周全,热情全无。 青华天帝也不怒,他现在一颗心全拴在紫微天帝身上,旁的都是细枝末节,早忘记了曾经还一度心心念念过天枢星君。 紫微天帝在紫微星宫的主殿上迎青华天帝,摆了两张帝座。青华天帝目力好,在殿门外就见紫微天帝一身紫金帝服远远地立在高高的殿中央,那紫玉高冠下二条墨黛入鬓,玉带腰侧一朵祥云落锦。那人分分明明的立在那里,周身恍若开了一殿红梅。 直到紫微天帝第二遍问“青华天帝此来何事?”青华天帝才回了神,望着紫微盈盈而笑,让人搬上一排美酒。 “紫微当日说无酒,青华特地寻了三界的珍酿来。”故意去了称呼里的仙职,青华想当面唤“紫微”二字已许久。 “多谢青华天帝。还有何事?”紫微天帝微微挂着笑,目光越过青华天帝落在远处。 青华一怔,“我东天与你北天相接,两地素来太平,但不免偶有争持,为两地永世相安,特来与北天相商定纷止争之法。” 紫微天帝略一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单凭你我相商恐怕不妥,须由玉帝定夺。” 青华天帝信口胡诌,紫微天帝见招拆招。 青华后来实在找不到借口,干脆老脸一放说:“你我二帝共佐玉帝统御三界,理应多往来,本座从前走动少了,日后改之。” 不出三日,青华天帝又来。 6.我心悦之 这次没有铺张做势的仪仗,轻车简从的青华天帝像熟识仙友一般来串门。 紫微天帝摆座偏殿相迎。 两位天帝隔桌而坐。 青华天帝准备了一肚子的趣闻,东南西北的一通乱扯。 紫微天帝侧耳倾听,目光越过窗棂打量一颗正开花的梅树,从花骨朵一直看到花绽。 青华天帝仗着身份贵重,串起门来毫无心理压力。 去紫微星宫的越发频繁之后,紫微天帝也松下来,渐渐也懒得再换帝服相迎,一身常服唤一句“青华天帝来了”,便端着书自己看去。 青华天帝来的次数多了,倒真像是老仙友一般。 紫微天帝不喜欢与人接触,青华天帝却擅于找乐子,紫微星宫里一水的美人儿,都带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青华天帝今天逗一逗这个,明天逗一逗那个,等把人逗急了,正好掐着紫微天帝喝茶的点踱回书房,一起喝盏梅花茶。 青华天帝从太阳宫搬来了不少珍飨。 喝茶时摆上桌,一样一样给紫微介绍。 紫微每一样都浅浅尝一口,青华瞪圆眼望着他等评价,紫微都回一句:“挺好。” 青华再问“好在哪里?” 紫微便客气地笑一笑带过去。 青华就等着这个轻轻浅浅的笑。 像是冰山上的日头,星辉下的水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捂一捂,捂热。 青华天帝喜欢陪紫微天帝赏花。 紫微天帝会微微入神,眼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暖光,沉静得忘了身边的物事,也不再远避青华的目光。 青华便明目张胆地端详紫微的侧脸和背影,心头欲念像笔,慢慢描过那远山黛,那细水腰。 紫垣宫里有一院子梅花,花开四季。开得最盛之时,会召来雪,红梅白雪,煞是好看。最中间一颗,花缘染一圈紫边,莹莹淡淡的,新奇又惊艳。 青华天帝问过紫微天帝,为何这株梅花能长出一圈紫边,紫微清清冷冷地道:“陪我的时间长了,染上的。”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一万年来,紫微身边只得一株梅。 青华心中一震。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若夜雨打蕉,山泉成瀑,打得零落,碾成细尘。 很多年以后,青华识得了这滋味,它叫——寂寞。 是每一天睁眼时的空白,是每一夜入睡时的憔悴,是梦里走不出的幻境,是清醒时想不起的容颜。 一万年,足够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紫微这寂寞的一万年,没熬成枯石,还能是那个被锁在封神榜上的紫微天帝,他,是否在等谁? 青华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 每一天都想见到,见不到混身无力,一见到就欢喜。 他从小没受过委屈,要什么有什么。可是紫微天帝不给他面子,冷落他,疏远他,他都不生气。 整个天庭也就紫微天帝一个人在他这里有这待遇。 这应该就是喜欢吧,青华天帝想。 喜欢男仙和女仙有什么区别,青华天帝不知道。女仙里数嫦娥最漂亮,可嫦娥住在太阴星的广寒宫里,太阴星冷冰冰阴森森的和他的太阳星犯克,青华实在提不起兴趣,连带着也不想招惹嫦娥,何况嫦娥从前还嫁过人。天庭也有很多好看的男仙,青华天帝专门召过东华帝君来看,左瞧瞧,右瞅瞅,的确是帅,英俊倜傥得让好多女神仙都忍不住矜持多看两眼看了之后还禁不住脸红,而紫微天帝的好看,是那种看一眼都怕唐突了的漂亮,明艳倾城、冶丽矜雅,让人不敢直视。青华天帝想,天天都能见到紫微天帝,大概是他当这个天帝最大的好处了吧。 隔日,青华天帝又陪紫微天帝看花。 紫微在看花,他在看紫微。 目光落在紫微背到后面的手上。 青葱玉指,一根一根指节分明,修长莹亮。 青华想,这手指应该是清凉滑嫩的吧。 往日还能克制住,但自从他自认为认清了心意后,便再难控制自己。 那种想要靠近,想要接触,想要捂热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手指的欲望像汹涌的天河水,浪打帆飞,无法掌控,无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 从抑制。 伸过去,双手握住。 纤纤玉指,触手冰凉。 青华感到握着的手颤了一下,僵硬地顿了顿,在他以为他会抽走的时候,那双手覆过来,反握住他的手。 在这一瞬间,青华感到自己的元神飞出了天灵盖,不可思议的柔情奔涌出胸口。 他看到那个人回过身来,对他说。 “曾经,我也这样握过另一个人的手,当时我以为他会抽走,但他回身望住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浩渺的星辉,我以为那是他总说的大道,现在……才知道,他想要说的是……情。” 青华愣在了原地。 他发现眼前的紫微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紫微天帝,自己也不再是嚣张狂妄的青华天帝。 他看见紫微眼里悠远的星光,听见亘古的长叹。 仿佛遥远时空传来的回响。 青华是盘古血脉,他本能的知道这来自哪里——洪荒。 神识在这一刻旋转。 他分不清自己是谁,陌名的心疼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望着眼前的人,恍若身在洪荒。 这不可能——青华天帝想——紫微是凡人封神,而洪荒时没有凡人。 可不可能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重要的是原来冷淡的紫微正主动地靠近他,近到眼对着眼,鼻尖靠在一起。 这一刻慢到足以定格,青华很肯定,紫微要吻他。 差一点点就落下的吻,停在了呼吸纠缠的地方。 青华伸手捧住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凑上去。 碰到两片唇。 果然像雪花一样柔软冰冷。 一触即分。 青华刚想深入,紫微一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我今日有些乏了,明日你再来罢。” 不容置疑的语气,沉着的背影。 那仪态比玉皇大帝还有君王风范,像天地间的至尊王者。 又是错觉么? 回到太阳宫,青华身上乏得紧。 明明没用过仙力,却比打过一仗还累。 心里兴奋得不得了,使劲回忆方才的细节,却什么也想不起,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句话“明日你再来”。 青华天帝入睡前还在想:本座要把昂日星君拎到天上飞一圈。 这样明天就能快点来。 翌日,青华天帝兴致勃勃地赶到紫微星宫,被一个恶耗砸得头晕眼花。 紫微天帝闭关了。 一闭关要十年。 青华天帝恨不得拆了紫微星宫,捅破那闭关的山门。 到底是忍住了。 青华天帝自认自己是被负心人抛弃后还以德报怨的痴心人。 痴心人青华天帝到降霄宫找勾陈天帝埋怨:“你不是说他没有法力么,没有法力闭什么关?” 勾陈有点无奈地道:“闭关不只是练功。” “不练功闭哪门子关?”青华天帝生闷气。 这话勾陈根本没法接,就是一个死循环,在闭关和练功之间绕来绕去,没完没了。 勾陈劝过青华不下百次,“紫微是封神的异数,无功无德无战无术却能高居四御之首,定是非天庭能定的异数,再去招惹他,除了给他带去麻烦,对你也没好处。” 每次劝都被青华一连质问堵回去,诸如:“我怎么就给他带麻烦了?他无妨无害的怎么就是异数?你是不是嫉妒他命好?” 勾陈苦笑,心道:哪里是嫉妒……是替他苦。 青华天帝见不着紫微天帝,就轮流着祸害紫微星宫里的仙人仙君。紫微天帝下面有北斗七元君,为首的星主正是从前青华天帝调戏过的最有气质的神仙天枢星君。天枢星君的气质和形象都像极了紫微天帝,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但整个天庭都知道,包括天枢星君在内的北斗七元君是勾陈天帝的胞弟,他们是斗父周御国王和斗姆元君的儿子。斗姆元君只有二胎八个孩子,个个都是天生仙命,像紫微天帝这种凡人封神的跟宏大华贵的众星祖母的斗姆元君八竿子都打不上关系。 青华天帝窝在紫微星宫里,有时没事调戏一下北斗七元君。 青华天帝这种鸠占鹊巢的行径,高高在上如天枢星君也拿他没半点办法。清冷素雅,冰雪出尘,高贵澄澈的天枢很对青华天帝的胃口,青华天帝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天枢星君看,一会看那眉眼和紫微像,一会看那一颦一笑和紫微像;一会又觉得那眼里的光华少了点星辉,那袍角带起的风缺了点冷艳。天枢星君后来被看得实在受不了,结合青华天帝的臭名昭著和从前调戏自己的恶劣行径一思索,很果断的下凡历练去了。 留下可怜惜惜的北斗六星。 偌大的紫微星宫要掌万星公务,一号老大闭关了,二号老大下凡了,剩下的苦力只能咬咬牙死撑着继续干活。 7.追寻不得 北斗六星是老实人,虽说脑子不算机灵,但克克板板的六星正好对付青华天帝这种跳脱的性子。青华天帝对六星很快没了兴致,便去紫微天帝的关门外自言自语。 但连这,青华天帝也没办法如意。 紫微天帝有个忠心的近臣——智尉。智尉是紫微天帝为凡人伯邑考时的家臣,后来伯邑考被封了紫微天帝,智尉便带着剑尉剑跪在了南天门外寻旧主,后来跟在紫微天帝身边九千年,不求功不求名,连玉帝给他升官都不要,只求守在紫微天帝身边。 剑尉剑是紫微的另一个凡间家臣剑尉所化,当年为了救还是伯邑考的紫微以身化剑葬身火海。 忠心耿耿的智尉带着一片丹心的剑尉剑守护在紫微天帝的关门外,让青华天帝十分咯应。 每每青华天帝隔着山门跟里面的紫微说话,没说几句智尉就会黑着脸杵到跟前,怎么拍都拍不开。 青华天帝烦死了榆木脑袋的忠仆智尉,后来渐渐地去山门外说话也少了。 干脆占了紫微天帝的寝宫紫垣宫,时不时过去坐一坐。 十年后紫微天帝出关。 青华天帝在山门外没堵到人,气得差点把山门大卸八块。 得知紫微天帝去了披香殿。 青华天帝恨恨地嚷一句:“他去玉帝那糟老头的寝宫做什么?” 足踩祥云,帝仪十足的青华天帝金光流星似的往披香殿赶。 结果又没见到人,在蟠桃园见到和王母对饮的玉帝。 看到人家恩恩爱爱,青华天帝一肚子的憋屈烧起来,没什么好气地问玉帝:“紫微天帝呢?” 玉帝正色道:“放肆。” 青华天帝小时候没少吃玉帝的零嘴,被玉帝这样长辈范十足地训一句,一身的炸毛被压平一些,然后幽怨地向王母道:“紫微何处去?” 能上三十三天的女神仙没有几个,王母就是其中一个,他从前没少到三十三天外照顾幼时的青华,这会子看到青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8 华气急败坏的样子,很熟练地拉过青华坐下,道:“紫微天帝既不愿见你,你何苦勉强?” 青华天帝一梗脖子:“他放了本座十年的鸽子。本座堂堂青华天帝这么好糊弄?” 王母有些担忧地道:“青华,你和紫微天帝……” 青华抢过话:“王母娘娘别拿天规天条的话吓唬本座,本座和紫微天帝清清白白,要是有什么,真要上诛仙台还是受打神鞭,找本座便是,天帝王母也看到了,紫微都不愿意见本座,不关他的事。” 王母拍拍青华的肩:“真是长大了,左一个本座右一个本座。你知道紫微是如何想的?” 青华恨恨道:“他都十年不肯见我,我上哪知道。”不“本座”了,一句话没说完,别过脸,十年等待的委屈涌上来。 王母叹一口气:“你一百年前斩了善念,准圣的修为来之不易,往后斩恶念和自我两尸只会更惊险。牵扯进情爱,于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孰轻孰重你拎得清么?” 青华望一眼玉帝,又望一眼王母:“玉帝也是准圣,他可有机会成圣?” 玉帝长叹一句:“若有一日能勘破自我,或有可能,但修道漫漫又谈何容易,只求守住这三界太平。被俗务缠身却不愿割舍,朕终究是勘不破这最后一尸罢。” 青华道:“不成圣又如何?” 玉帝道:“圣人与天常在,同道同存,证得混元,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成圣,神仙岁月再漫长,也会有终。” 青华道:“若我父尊那样,几万万年不死不灭,无所求,无所得,成了圣人又如何?” 玉帝道:“不可枉言圣人。” 青华道:“我父尊无所不能仍旧想留一点血脉,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我。真无所不能,又何苦要我?有了我,又何谈斩却自我。” 玉帝道:“元始天尊乃先天成圣,勿需斩三尸,你莫再枉言。” 青华道:“大道各取其一,谁规定的成圣必不能有情。” 王母看玉帝青华眼看谈崩,出来圆场道:“紫微天帝现下应在广寒宫,去晚了,别怨又寻不见。” 青华闻言,道一声“不好”,赶忙闪身飞走。 玉帝叹息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哪有两全齐美之法。” 王母顺了顺玉帝袖角:“圣人七席只剩一席,非有大机缘者不可得。你修道四万年尚勘不破天命,青华几千岁的年纪又怎知利害。不论那机缘在何处,我且陪你守这三界直至洪荒再开。” 玉帝握住王母的手。 王母又道:“只是不知青华这一劫……” 玉帝手上加了力:“他们的事,非你我可枉言。” 王母道:“那他与他……” 玉帝做了一个莫言的表情,王母赶紧住了口,惊惶地向三十三天外拜三拜,起身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末了,夫妻俩望着三十三天外,肃目躬身再拜。 青华恨不得转瞬就到广寒宫。 他恨恨地想:嫦娥那小娘子一看就不是好货,女人是祸水果不其然。她要敢动本座男人一根寒毛,非一个天雷劈了不可。 青华对嫦娥有微辞是有缘由的,紫微天帝素来不喜交际,唯独和嫦娥走得近,难得出紫微星宫的天帝大人,二次出门中至少有一次是到广寒宫喝月桂茶,另外一次是去参加天庭大会。青华天帝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和女人争男人,大骂自己特没出息,骂完紫微天帝的脸浮上脑海,忍不住又想的紧,大骂嫦娥是个妖精。 真是…… 心急的青华天帝带着深深的恶意总算到了广寒宫。 没等嫦娥出来迎驾,天帝大人已经冲到寝宫外。劈头盖脸地问:“紫微天帝呢?” 嫦娥福了一礼,莞尔道:“紫微天帝往后土娘娘那边去了。” 嫦娥礼数到位,青华天帝实在不好对一个女仙发作,闷着一肚子心事和怒火补了一句:“紫微天帝来广寒宫做什么?” 语毕觉得这话出口实在没出息,明摆着跟一个女人较劲太失天帝威仪,但又不甘心,别扭着杵在原地等嫦娥回答。 嫦娥仪态万方地道:“紫微天帝喝了盏月桂茶。” 青华天帝一撇眼:“至阴至柔的月桂啊,本座太阳宫里的扶桑至纯至阳,也是先天十大灵根,日后送些予广寒宫品评品评。”说完就要往南边追,正瞧见千万年砍不倒一棵树的吴刚还在那埋头砍月桂呢,掩在袖子里的手指一弹,一道法力加持进吴刚身体,吴刚砍树的力道顿时大了许多。 嫦娥哭笑不得地望着青华天帝远去的背影,往月桂树上加持了一道银辉,月桂复原的速度也加快。 吴刚隐隐感应到月桂上忽然加持的仙息,停了斧头,对着月桂问:“常曦,是你吗?” 嫦娥显然是听到了,表情木然阴寒地退回广寒宫,玉兔蹦过来,搭一件披风到她肩头:“娘娘,青华天帝为何助吴刚砍月桂?” 嫦娥平静道:“大概是不想让紫微天帝再来广寒宫喝月桂茶吧。” 青华天帝正巧遇到刚出宫门的后土娘娘,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道:“后土娘娘安好。” 后土娘娘一颔首,对着青华天帝慈祥地笑。她贵为六御之一,四御地母,仙阶较青华天帝要后两位,资历却比青华天帝老了几万年,少有的洪荒仙人,主阴阳,是大地之母,青华天帝一直对这位慈祥端庄的女天帝很是敬畏。 青华天帝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娘娘可见过紫微天帝?” 后土娘娘复笑,道:“紫微天帝刚走,青华天帝不必再找,回去吧。” 青华天帝还想追问,奈何后土娘娘一行已旖旎往下界去,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回想自己这十年的等待,觉得自己又呆又傻,简直是丢尽了天帝颜面。 委屈和期待都化为懊恼,青华天帝恨恨地想“我偏要找你。”一路风驰电掣地又回到紫微星宫,冲到梅花园中,抽出宝剑就要砍那棵紫梅树,剑举到半空,无数紫微的侧影浮现在脑海,到底下不去手,又恨恨地摔了剑。 千百种情绪在心中熬了一整天,凝成了心尖上化不开的一口郁气——你竟不愿见我至此。 天庭的神仙跟着看了一整天笑话,都知道这个点万万不能触青华天帝的霉头,一个一个早早躲到府邸。 青华天帝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行走在回太阳宫的路上,身上的仙辉透着浓浓的落寞和气急败坏的天闪。 中间勾陈天帝忧心忡忡地来劝过一回,被青华天帝一个天闪给赶走了。盘古天闪不是闹着完,准圣的修为可以随随便便散了普通神仙的仙元。整个天庭就两个准圣,勾陈天帝虽贵为武神,但面对准圣,就如同以卵击石。 勾陈急得跳脚,赶到披香殿求天庭的另一个准圣,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9 也就是玉帝出手。 玉帝笑而不语,反倒劝导勾陈别太操心。 勾陈知道玉帝这是洞察了先机,暗骂玉帝揣着明白装糊涂太不厚道。 8.太乙青华 有时候,你以为开始了,其实是结束。 反之,亦然。 之前,青华天帝以为紫微天帝要接受自己,结果紫微天帝躲了十年。 现在,青华天帝以为紫微天帝会躲一辈子,结果,在最意外的地方,他见到了——星河迢迢,那人长身玉立在灼灼金辉中,一笑回眸。 他听到了那人轻轻道“你来了”,太阳宫巍峨的宫门前,那人身后绽开一朵又一朵扶桑花那么明亮的图腾,构成一对金色的翅膀。 日出扶桑,耀世之所。 叮当! 叮当! 叮当! 青华天帝身上的小铃铛竟摇了起来。 叮叮当当,声音清脆幽远。 神识再一次飞出天灵盖,内府翻腾,意念冲破灵台。青华天帝堵气想过,不能在紫微这一棵树上吊死;挣扎过,是面子重要还是继续死缠烂打。所有的不知所措在这一刹那瓦解,身体和心理只有一个呼喊,靠近他!靠近他!靠近他! 握到那双手,日思夜想的人在呼吸可及的地方,青华的内心突然无比的安宁。 像是找回了一件丢了很久的宝贝,又似重回了最初的自己。 张张嘴,想喊他一声,青华天帝竟不知如何唤他。只有怔怔地望着他,落进他沉静的眼里。 一念之间,仿佛看到远古现今,地老天荒。 叮叮当当,青华天帝腰佩的铃铛一声接着一声,声音越来越亮,越来越远。 不知如何进的太阳宫,站在光芒万丈的扶桑树下,青华天帝的三魂六魄仍收不拢,元神渐有分离躯体的趋势。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半空中看着自己。 或许,真的有一种念想可以让人魂飞魄散。 那种念想是什么? ——————回忆分割线—————— 青华天帝神奇地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传说。 说是在洪荒之初,妖掌天,巫掌地。妖皇统御众妖,建起天庭。当时的天庭比现在的大了何止千百倍,当时的天帝住在天庭的东皇宫里,现在天庭最恢弘的宫殿太阳宫只是当时东皇宫的一角。东皇宫的主人是太一至尊,那是上古时期的最高天神,与妖皇帝俊共领众妖。洪荒时期过来的神仙都说,典雅高贵的东皇太一不仅法力冠绝天地,还有着倾倒众生的姿容。超古冠今的东皇太一甚至得到了鸿钧道祖的青睐,为他留了一个蒲团,这可是宇宙间的大机缘,它代表着天道圣位,现在的六圣就是得了鸿钧道祖所赐六座天道圣位,才有了成圣的机缘。到底有没有第七座天道圣位?至今无人知晓,真相或许只有鸿钧道祖和东皇太一才知。而高卧九重云掌大道圣位的玄门领袖鸿钧道祖早已在天地玄黄外,冠绝一时的东皇太一已催动东皇钟自爆元神身陨洪荒。东皇太一身陨后,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代表着第七座天道圣位的蒲团在哪里? 仙史里说,东皇太一是与巫族决战时与祖巫同归于尽,青华对此一直存疑,因为东皇钟——在他手里。他知道,东皇钟有毁天灭地,吞噬诸天之能,它的原本的名字叫“混沌钟”,混沌钟——至高无上的开天圣器,有镇压"鸿蒙世界"之威、扭转"诸天时空"之力、演变"天道玄机"之功、炼化"地水火风"之能,无视任何宝物神兵的攻击,免疫一切玄通法术的伤害,执掌混沌钟的东皇太一立于先天不败之地,只要他不想输,没有人能置他于死地,古今往来,能取太一性命的人只有一人,连三清对他都没奈何,面对足可力敌的祖巫,为何他会自爆元神,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能取太一性命的那个人只有鸿钧道祖。 青华天帝问过自己父尊元始天尊。 一向对儿子有问必答元始天尊对此讳莫如深。 混沌钟是太一的伴生灵宝,太一当了东皇之后,将它改名东皇钟。混沌钟是先天灵宝三大至宝之一,其它二件,一件是太极图,在三清老大的太清太上老君手中;一件是盘古幡,在三清老二的玉清元始天尊手中,和混沌钟一样,它们也是主人的伴生灵宝。 青华天帝问过元始天尊,“尊贵如三叔(即:上清,通天教主)也是三清之一,为何独独三叔没有先天三大至宝?” 元始天尊掀眼皮瞧一眼还是好奇宝宝的青华道:“你三叔有诛仙四剑。” 好奇宝宝眨眨眼:“虽说诛仙四剑是鸿蒙开辟以来天道第一杀阵,一位圣人布阵,非四位圣人联手不破,纵然是大罗金仙,一入此阵顷刻飞灰烟灭。厉害是极厉害,只是终究不是先天三大至宝,毕竟三大至宝是开天神斧所化……说到底,三叔还是有些先天不足……”小青华一想到盘古大神持神斧开天辟地的场景,止不住地眼冒小星星,对开天神斧有执念。“为何混沌钟成了太一的伴生灵宝?” 元始天尊眼皮抖了抖:“天道所归,不可妄测。” “若是天道所归,为何太一没有成天道圣人?” 元始天尊抬眼望天,觉得此刻来道天闪不失为一件美事。 “成天道圣人要有天道圣位和鸿蒙紫气。” “东皇太一是缺了哪一样呢?天道圣位么?听闻鸿钧道祖为他留了一个圣位蒲团,鸿蒙紫气么?据说太一是鸿蒙开辟后第一位大能,连您见了他都得尊一声师兄,鸿蒙紫气对他而言不难寻得,为何……” 元始天尊抬头,望向天边的一片云,觉得能来场雷阵雨也不错。 小青华到底没有从元始天尊那里找到答案。后来他问了其他五圣,每一位都是点到即止。小青华的小脑袋笃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后来青华斩了善尸,修为进至准圣,据礼可拜见鸿钧道祖。紫霄宫在三十三天外最高处,那里是至高无上的鸿钧道祖的道场。青华从小无法无天,却从来不敢到紫霄宫造次,从小到大,他只见过鸿钧道祖一次,那一次他刚出生,灵智未开,没有印象…… 不想,第二次见鸿钧道祖,居然能一直被引到跟前。 青华恭恭敬敬地喊:“弟子青华愿尊上圣寿无疆。” 只听得一个沉稳厚重如九霄云蔼的声音道:“起来。” 得见鸿钧道祖,有机缘求一解。 对于玄门之人,最看重莫过修行。 青华知道应该问一问何为天道何为圣人这些有助于成圣的问题。但他被唬了几千年的疑团一直没解开,憋在心里闷坏了五脏六腑,他实在没有办法放过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解迷机会。于是,他出人意料地问:“弟子听闻东皇太一冠绝古今,为何却与圣位失之交臂,望乞尊上明示。” 旁边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0 的元始天尊飞扬的白眉抖了抖,半阖着的眼盯着殿外墙角的一根竹杖。 很轻一声叹气,悠长清淡。 青华竟忘了紧张和礼数,抬眼望向殿高处的至尊,难道尊贵无敌如鸿钧道祖也有不如意? 老祖下首的元始耳朵抖了抖,睿智地继续装一个聋子。 稍倾,老祖悠远地声音传过来:“汝欲问圣位还是东皇?” 青华抬起下巴,利落地望向老祖:“禀尊上,实欲问东皇太一。” “为何?” “自少时初闻东皇太一自殒于巫妖大战起,常念及彼,竟不知为何。” 又是一声很轻的叹气。 青华探询地望过去,只能看见朦朦胧胧一个白衣身影。想多看一眼,偏又不敢再看,必恭必敬地敛容侍立。 堂堂元始天尊恭敬地在一旁战成了一尊雕像,目光如炬地盯着那根抄起来打儿子应该很顺手的竹仗。 良久,上首的声音传下来:“汝既有缘,吾赐汝东皇钟,汝当妥善保管,并封你为太乙救苦天尊东极青华天帝,即日到天庭任职。” 东皇钟三个字把青华砸得呆若木鸡,瞪着眼连谢恩都忘记了。“太乙”两字与“太一”音近,莫非有所指,青华屏着眉思忖? 救苦天尊又是什么? 元始天尊目光一闪,忙俯身行拜手稽首大礼,代子谢恩。 青华被元始拉了一把,正要跪下,忽然被一双手扶起。 入眼之人,说不出的华贵与清雅,看不清的幽深与睿远,青华看得怔了,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脑袋上一重,被拍了一下,一丝清气直逼灵台,青华顺着力道低下头,待再抬头,那至尊之人已不见。额边有清风拂过,耳边一串清音,亘古的长叹远远地荡开,比父尊身上还要浓郁的洪荒紫气厚过了九霄重云。 青华竟就此入了定: 天地渺渺,沧海一粟;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回忆结束分割线———— 铛,铛,铛。 东皇钟扭转诸天时空。 青华天帝随着钟声转醒。 眼前扶桑树高耸入天,金铄铄的叶子一片一片全部张开,抖出漫天光芒。树下,一人负手而立,紫金帝服,墨眉明眸。 9.一身两神 那人缓缓回身,眉目沉静。 青华静静地立在原地,身上挂着的变小的东皇钟叮当作响。 两人相对而立,目光交织,星斗扭转,天地静止。 一身鹅黄长袍(青华天帝的常服)的那位,醇厚清远的声音喊了一声:“太一。” 一身紫金帝服的那位,一抹浅笑挂在眉梢,低低地唤了一声:“师尊。” 鹅黄道袍那位道:“为师来带你回家。” 紫金帝服那位答:“东皇宫陡留一角,扶桑树被困了仙根,我的家在哪里?” “为师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一身鹅黄长袍化为清逸的白袍,伸出手,递向太一。 千古的风韵悉堆眼角,万种情思寄于顾盼,被称为太一的紫微天帝紫金帝服身形一晃,化了一身金黄常袍,舒舒软软的云锦绣着三足金乌,一身帝仪,两袖柔情。 太一(抑或是紫微)静静地望着对面的人,上方的扶桑树摇曳多姿,他放下了负着的手,似怒似笑地望进对方的眼里,定定地立着,不进不退亦不动。 作为师尊的那位轻轻摇头,挂着无可奈何又宠溺的浅笑,两步走过去,一步一步迈得稳健结盘。在触手可及的距离顿了一下,长长一个叹息,唤一声“太一,你还没看懂我眼里的情吗?”,修长的双臂穿过几万年的较量与思念,把太一拥入怀中。 被抱着的那位微微喘了一口气,身子僵了僵再放软,末了喊一声:“鸿钧。” 鸿钧道祖的一线思念寄在青华天帝身上一千年,总算等到太一元神在紫微体内养育丰满之日。 太一终于看懂了鸿钧压抑克制的情/爱。 几万年的试探与较量,在这一抱之中,恩怨尽泯。 铛,铛,铛。 东皇钟一响,天地刹那扭转。 青华天帝睁开眼,感到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了什么记不清,用尽全力回忆,只隐约记得有一对师徒,仿佛又是一双恋人。 不自禁地摸往腰间,常佩的小铃铛已不知所终,额前白光一闪,顶上三花一亮,像有什么出了壳,他握了握拳,感到自己的飘荡在半空的元神终于回位。手在还腰间摸索,却想不起来要找什么,便拍拍手,暗笑自己记忆不好。 一抬眼,他看到了对面扶桑树下静静靠着的紫金帝服身影。 走近细瞧,似蹙非蹙两弯眉,似笑非笑一抹笑,唇角一粒小小朱砂痣,凝聚了万种风情。青华天帝从未离紫微天帝如此近,他慢慢地放在身子,靠得近得不能再近,然后盯着那肖想已久的两片唇瓣落下试探的吻。 眼下的人似乎动了动,眼睫挣了挣,没能转醒。 青华天帝掐紫微天帝的脉,脉像细而浅,竟似脱力。 青华天帝不知紫微天帝是因体内附体元神抽走而而脱力,也记不得刚才紫微天帝一躯两神,在紫微和太一之间变幻。他只当紫微天帝修为平平,身体矜贵,受不得累,晕睡在此。 紫微天帝为何会脱力,青华天帝不及细想,满心满眼只剩下身下的人。 平日寡淡清冷,高高在上的紫微天帝,正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朱唇微启,似欲拒还迎。青华天帝稍稍加深那个吻,侵上柔软的小舌,无意识的紫微天帝出奇的顺从,任由胡作非为的青华天帝长驱直入。 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吻慢慢加深,一阵酥麻爬上青华天帝的脊梁,越爬越痒,越痒手上便越用上了力,四肢像过了电,灵台烧起一团火,丹田升起一簇热,上边烧下边烧,神识被火烧燎原,一手挑开了紫金边的衣襟,一手解开束着墨发的紫金冠。紫微天帝的服饰被一样一样挑开解下,晕睡中不舒服地屏着眉。好在青华天帝还剩下一丝清明,扬手落下一个金光闪闪的结界。 结界外的人看不见。 结界里的人,一个醒着却又像在梦里翻腾,一个睡着却又似挣扎沉浮。上面的那位盘古的元阳泄出,下面的那位承了禁欲千年的灼热眉间一拧,彻底晕去。 青华天帝不知自己要了多少次,直到身下人儿瘫软在怀里再无半点反应。 青华天帝终于想到紫微天帝修为平平,怕是承受不了自己一身盘古修为的折腾。凝聚仙力将紫微天帝通身温养了几个周天,感到身下的人脸上渐渐现了血色。刚承欢的身体透着一层粉红,挂着温热的薄汗,青华天帝喉咙紧了紧,握着拳打住了自己更禽兽的念想。想到紫微天帝醒来若知方才一番,怕是再也不肯见自己。忽然灵光一现,挑眉,想到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1 一招。 紫微天帝悠悠转醒,眼前的宫室不是紫垣宫,雕阑绣柱,金碧辉煌,心想,这等铺张奢华,难道是在? 一扭头见青华天帝小媳妇样依偎着自己,衣衫不整。紫微天帝大吃一惊,赶紧低头瞧自己,大敞着衣襟,下摆撩开,底下一片混浊。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伸手试探地推青华天帝。 哪知平日气焰嚣张的青华天帝竟被这一推软绵绵地翻了个身,露出身后一片狼藉和血痕。紫微天帝惊疑不定地摸向自己身后,完好无恙。心里一凉—— 此情此景,再明白不过了。 紫微天帝脑中划过一道天闪,被自己强要了青华天帝的事实劈得焦头烂额。 好歹紫微做了一万年天帝,临危不惧的帝王素质在此刻派上了用场。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好青华天帝衣衫,用自己微弱的仙根修为拭去青华一身被索求的痕迹,再整理好床铺。然后下床将自己收拾停当,静静地坐着床边等青华天帝醒。 青华天帝倒不是真装睡,他要了几回,失了不知多少元阳。神仙失了元阳伤仙体损修为,青华天帝最初的魇足过去,便乏得颠颠倒倒,迷迷糊糊睡了一天一夜。 紫微天帝承了青华天帝的盘古元阳,仙元大振,他在夜里先醒来,直直守了青华天帝一宿。 青华天帝清晨转醒,刚睁开眼,就听到清清柔柔地声音:“你,可要沐浴?” 紫微天帝先前担心抱青华天帝沐浴会将人吵醒,一直等到看着青华快醒,再费大半本命修为热了殿后的池水。 青华天帝从未听过紫微如此温柔的声音,一时间怔怔忡忡。 他那种不真不切的眼神看在紫微天帝眼里,便以为他是难以接受现实痛苦不已。紫微天帝又是愧疚,又是苦恼,试探着走上前,手在空中顿了顿,才犹犹豫豫地落在青华的身侧,半扶着青华天帝道:“你……受累了……我送你去沐浴罢。” 停了半晌,不见青华天帝回声,再接着道:“此事是我不对,扰了你的清修。其中逾礼之错,全在于我,待收拾停当,我自去向玉帝领罪。” 青华天帝一把拉过紫微天帝的手:“错不在你,此事若非我愿意,以你的修为也强不了我。紫微……”青华天帝把紫微天帝扳正直面:“紫微……我喜欢了你一百年,没有哪一日是不想你的,昨日非你之过,反是我达成夙愿,从今往后,我们结仙侣之契,如何?” 不要脸的青华拿准紫微天帝的脾气,知道倘若醒来指责于他只会换来对方的愧疚和忏悔,倒不如吐露心声、以情感人,紫微正自悔疚不已,定不再忍拂了自己的意,一定会应了自己。 果然,紫微天帝屏着眉想了一会,轻轻叹口气道:“随你罢。” 青华天帝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把紫微天帝伺候沐浴,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紫微天帝看一切收拾妥当,正要离开,被青华天帝拉住:“昨日才……你今日就要走?” 紫微蹙眉道:“我去云宵殿请罪。” 青华天帝大大咧咧道:“何罪之有?” 紫微天帝道:“仙者私通,应受天罚。” 青华天帝不为所动:“你我乃四方天帝,何人敢罚?” 紫微天帝苦笑:“正因是天帝,更要以身作则。” 青华天帝看劝不过,忽然福至心灵,哎哟叫了一声。 紫微天帝惊得忙问怎么了。 青华天帝厚着脸皮道:“昨日我失了仙贞,又泄了元阳,我乃盘古正宗,我之元阳含精带血是纯阳盘古精血,这一泄,怕是失了几百年修为。”其实青华天帝所言非虚,失了盘古元阳相当于减了身上盘古精血,加上青华天帝不知克制,换算成修为,损的少说有几百年。 紫微天帝听了更是懊悔,偏又记不起自己当初如何对青华天帝动的手。只记得自己晕迷中在云里雨里被风吹浪打,想必彼时正是对青华索求不止,害得青华被迫泄了元阳。于是更加愧疚,愈发小心地扶着青华。 紫微天帝用力很轻,青华天帝被这么一扶,就像挠痒痒似的,青华天帝觉得不够,便往后摸拉住紫微的手往自己后腰上一按,嘴上哼哼着道:“按着这里,这里酸,用力点按。” 紫微听罢手上一抖,惊慌地撤开,想到青华腰酸又是自己所害,脸上腾地烧起一团红云。这番形容落下青华天帝眼里,更惹得青华天帝心中□□不止,愈发想再逗一逗紫微天帝。待看到紫微天帝脸上红得都要滴出血了,才止了玩心欲念,更加坚信自己此招高明,哎哎哟哟地更摆出一副娇弱受伤的模样。 紫微心里升起一点怪异地心疼,小心地再把手扶上去,用了一点力,帮着按了按,听到青华哼哼地直喘气,那喘气声听起来露骨又羞躁,紫微天帝忙又抽回手,恨不得一头撞死。 青华天帝终于发现紫微天帝的不对劲,回过身一脸审度地瞧着紫微天帝。 10.情锁紫垣 紫微天帝抿着唇半晌才道:“昨日,我原是找你,中间发生何事,竟记不清……只记得忽然乏得紧,靠在扶桑树下就睡着了,却睡不实,像被抽干了力气,忽然一股厚重仙力渡进我口中,我……仙力正竭,得你一口仙气如久旱适甘露,竟控制不住索求更多。害你失了仙贞元阳,真是愧疚不已,往后……待受过玉帝天罚,我便与你一起……” 青华天帝扬眉一笑:“我身上有盘古精血,此乃天地间助修为至宝,大神大魔大妖求索不已。你修为浅,又在危急之时,求索于我,也是常理。紫微,你不要太过愧疚,我说过,我愿意的。”配上深邃的眼神。 紫微猛抬头,望进青华眼里。 青华天帝适时深情道:“我求之不得。”果然看到紫微天帝烧红了脸。 紫微天帝到底没能顺利领到罚,一腔懊恼憋得他七窍生烟。 因为青华天帝仗着修为高,一个筋斗云赶在紫微天帝之前直接杀到了灵宵殿,大喇喇地将一众错揽在身上,直眉楞眼地要玉帝罚他。 玉帝哪里敢真将他送上斩仙台,也不能革去由他身上由鸿钧道祖亲封的天帝之位,只好装模作样地罚了青华天帝百年仙俸,下令青华天帝锁禁闭。 因为玉帝没有明示青华天帝在哪禁闭,也没有哪个神兵敢去拿青华天帝,于是便出现青华天帝作为受罚的人自个拎着禁闭锁,进了紫微星宫,把自己锁在了紫微天帝的紫垣宫的惊悚剧情。 紫微天帝就这样被狗皮膏药青华天帝缠上,再也没有清静日子。 这在旁人看来,却道紫微天帝命好之极,竟能拿下青华天帝,都五体投地地把紫微天帝当真天神来看。 青华天帝在紫垣宫里住得畅快至极。 时不时在紫微天帝耳边吹口气,偷一个香,索一个吻,夜里更是缠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2 得紧,不把紫微天帝折腾得精疲力竭不罢休。 聪明过人的青华天帝留了个心眼,房事只在下,偏让紫微居于上方。如此便能坐实了紫微强要了他的事。 而且青华天帝身上盘古元阳金贵至极不可轻泄,只要能和紫微天帝在一起,于上于下,青华天帝觉得无甚关系。 第一回,青华天帝花了好半天才把紫微天帝撩得起了一身火,然后扶着自己的后面送到紫微命根处,紫微天帝正在天人交战之际,被这一送,那根脑海里吊着弦崩得嗡嗡直响,警铃大作。在紫微天帝自觉大错就要再酿之际,青华天帝一个后挺,直接把自己送得含住了紫微天帝那根娇娇羞羞的玉棒,紫微天帝脑中嘣的一声,弦已断,卸也缴,被动居于上位,真真切切地要了青华天帝。 从此之后,紫微天帝,再无宁日。 紫微天帝对青华天帝予求予取,甚至青华天帝一应需求,紫微天帝都亲力亲办。 堂堂四御之首的紫微天帝,每日为青华天帝梳头、沐浴、更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比凡间的相公对媳妇还要好上千百倍。 神仙日子过得快。 青华天帝在紫垣宫一住就是七十年。 七十年里青华天帝锁禁闭不得出门,紫微天帝便每日陪着也不出门,连从前例行的大朝会大盛会的出席也免了,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似紫微天帝也关了禁闭一样。 智尉起初照旧没给青华天帝好脸色看。 紫微天帝拣了合适的时机,对智尉说道:“本座知晓你对青华天帝与本座之事有微辞,但此事既是本座的事,本座也是愿意的,也想见他高兴,你同本座一心,怎么会不知本座,何苦找他不痛快?” 智尉恭恭敬敬地点头,闷声闷气地应了,半晌仍觉不解,问道:“天帝是喜静之人,奈何青华天帝不成体统,烦扰引诱于天帝,连累天帝自锁禁闭,这几十年辛苦伺候于他,他可有半点感念之心?” 紫微天帝道:“智尉,我不觉苦。”说完把玩起之前青华天帝才用过的玉杯,唇角不自觉带上一抹笑。 智尉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缓了颜色,对青华天帝恭敬了不少,该敬的仙品终于能一样不少,成色不减地送到青华天帝手里。 七十年里,紫垣宫被青华天帝翻了个天,宫里的角落合并合所仙君童子全被青华天帝里里外外折腾一番。原本清净飘渺的紫垣宫被搅扰着乌烟瘴气了七十年,到后来天枢星君合并一众紫微星宫的有仙职在身的仙君除却非禀明紫微天帝之事外,皆不敢靠近紫垣宫。 好在,近来紫垣宫的仙人童子日子好过了不少。 紫垣宫统共就那么十几号人,宫殿也不及太阳宫大,青华天帝性情乖张跳脱,所见之人所见之物早已玩腻,除了对紫微天帝兴致不减外,其余的事物皆难在入他天帝大人的法眼。原先觉得清雅别致得不得了的紫垣宫,看多了渐渐觉得过于单调疏落。起初青华天帝担心在紫微天帝面前表现得烦闷会引紫微天帝多心,在紫微身旁时还装一装逗乐,他一逗乐就有人遭殃,一众仙人童子都不敢在紫微天帝跟前晃,怕遭了青华天帝的毒手。 不过,仙童们为此也没有担忧太久,后来青华连装也不想装了,又怕紫微想偏,常就自己拣一处呆个半天,也不知在想什么,望着天咬着草划拉来划拉去。 紫微天帝凡事都由着青华,青华天帝要粘着他,他便顺着;青华天帝想独处,他就潇洒做自己的事;青华天帝白天闲的时候多了,晚上就可着劲的折腾,一次一次把紫微天帝倒腾醒过来,每一次紫微天帝都好脾气地安抚他,青华天帝修为高,一晚上做好几次都不够,按武力值来看,紫微天帝清瘦的身板基本上是不可能满足青华天帝的,长此以往,上位的颜面尽失是必然。 好在读书人出生的紫微天帝善于总结分析,慢慢摸索出青华天帝一应敏/感点,独创一套对付青华天帝的压青七十二式,把青华天帝抚慰得欲亻山谷欠 死,要死要活。 七十年过去,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倒是处出了一点柴米油盐的居家模式来。 青华天帝从前缠紫微天帝缠的狠的时候,同起同卧,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紫微天帝一天之中看书写公文的时间最长,青华天帝居然很长一段时间也能很有耐心地陪在一旁,兴起时甚至还能抬起高贵的双手为紫微天帝研墨。青华天帝自认除了没为紫微天帝画过眉,但凡相公要对媳妇儿做的事情,他全做齐了。 至于为紫微天帝画眉,这是少数紫微天帝坚决拒绝青华天帝的事。 这一日午后,紫微天帝正在写公文,一阵风掀起桌上的公文,紫微天帝嘴角一勾,浅浅地笑映在唇边一点朱砂痣上,他头也没抬,像是习惯了很久似的道:“近日这个时辰你不是喜欢呆在园里看梅树么,怎么过来了?”说完抬头,红痣里的笑盛得更满,清清澈澈地望进来人眼里。 那一位大喇喇地抓起桌上茶杯就要喝水,被紫微天帝轻唤一声止住。青华天帝轻车熟路地摸过来,接过紫微天帝另递过来的茶杯,一仰头全下肚,温和的茶水不冷不热刚刚好,像极了紫微温润祥和的性子。 青华天帝进来的时候,其实是不太高兴的。说不上哪里惹他不舒服,总之看哪都不顺眼,他自己也忘记了有多久没有来陪紫微天帝写公文,这会子进来看到紫微天帝隔着书案对着自己笑的模样,一时他竟觉有些恍如隔世。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竟说不出口。 那一日下午,日头特别好,照得窗边案前明媚温暖。青华天帝抽掉紫微天帝的笔,把人压倒在案上。束腰撤了,衣襟开了,剥落的衣袍散了一地,两道喘息纠缠在一处,上下旋转。半日的时间太短,抵不上两个人情浓时的一刻。黄晕时分智尉行至书房外来请紫微天帝用膳,刚到拐角处就听得里面一串旖旎的声响,智尉面无表情地停了停,退远两步,画了一个结界,抱着剑尉剑,沉默守着。 又过了几日,青华天帝忽然又作妖作福起来,吓得一众仙人童子不敢近前。一会嫌仙果不可口,一会嫌家具摆错位,凡事都不对他的眼。 紫微天帝早听闻青华天帝这情状,也不劝,仍由着青华天帝。直到这一日睡前,紫微星宫里没有酒,青华天帝提着一壶不知从哪寻来的佳酿,非要紫微天帝陪他对月小酌。 待到了园子里,皎洁的月光如水,梅花幽香阵阵,正是夜景最好之时,青华天帝望了一眼月亮,嘴角一扯又不高兴了。嘟哝了一句怎么哪都有嫦娥,然后黑着脸拉着紫微天帝拖回屋子,末了一扬手把窗子都合严实,不让一点月光泻进来。 屋子是睡了七十年的屋子,人是看了七十年的人,桌上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3 的仙果也是颠来倒去常吃的几样,青华天帝这日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拉着紫微天帝一杯接一杯地灌。 青华天帝不晓得紫微天帝酒量如何,这酒是递话让勾陈送来的仙人醉,凡人喝上一口醉一辈子,仙人喝上一口醉一年。青华天帝有准圣修为当然醉不倒,他原想着紫微天帝修为平平,定然坚持不了几口,不想几杯下去也不见紫微天帝醉。 仙人醉太厉害,连青华天帝都有了些许醉意。他迷朦着眼问紫微天帝:“你怎么不醉?” 对面的人隐隐笑了一下,清清浅浅地道:“你竟是想我醉么?”说完不等青华天帝回答,提起酒壶对着口,一仰头,饮尽满壶。 青华天帝看直了眼,怕紫微天帝喝多了伤身,忙抢过酒壶,亮开壶盖一看,一滴不剩。 连忙扭头再看紫微天帝,热血一瞬间袭红了眼。 11.七十而惑 紫微天帝朱唇微启,轻轻娇喘,一身酒意,两靥如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唤一声:“青华。” 这一声音唤得青华天帝的灵台顷刻崩塌。 他做了一件七十年前做过,中间想过,后来渐渐不想的事。 这一晚,青华天帝要了紫微天帝。 青华天帝是清醒的,紫微天帝是沉醉的。偏偏前者更像醉了,颠三倒四地耕耘,后者更像是醒着,循循善诱地迎合。时隔七十年,青华天帝的盘古元阳再一次泄在了紫微天帝身体里。 春宵苦短,朝来勿勿。 翌日醒来,紫微天帝照旧同往日一样,在梅树下舞剑,在书房里读书,在余晖中饮茶,在月升时晚膳。 临到就寝时,智尉黑了一天的脸硬生生崩出一脸横肉,在书房外提醒紫微天帝是时辰歇下。 紫微天帝仿佛没事人一样,轻轻合上公文,答了一个字:“嗯。” 智尉跟着紫微天帝到了寝宫外,张了张嘴巴,终于把憋了一天的话说出来:“青华天帝一早出宫,此时仍不见回来。” 紫微天帝淡淡地答:“嗯。” 智尉道:“玉帝的禁闭锁是下了一百年的,青华天帝七十年出锁……” 紫微天帝瞧了一眼门外的新月道:“那锁本就锁不住青华天帝。”说完顿了一下,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化成一阵清风。 智尉心里莫名地难受,他性寡言,此刻守在门外,默默地望着紫微天帝在窗边的侧影,他原是想劝紫微天帝早些歇下,但却觉得应该陪主子说说话,他顺着紫微天帝的目光望过去,道:“天帝看太阴星,是想起嫦娥上仙了罢?” 智尉看不见紫微天帝的表情,只听清清浅浅的话语传过来:“有七十年没见嫦曦,广寒宫的月桂酒要捂出醇香了罢。” 智尉心下一惊:“微臣明日去广寒宫讨一坛来罢。” 紫微天帝落下窗:“不必,不差这一时三刻。” 智尉接道:“那天帝早早歇下,微臣明日还是去趟广寒宫。” 紫微天帝:“不必,三十年后与嫦曦对饮千杯岂不更美。”说完往云床走去,留了一句话:“你不必守夜,房门掩上,不落锁。” 不落锁,是在等良人归么? 等多久?等三十年?紫微天帝这是要替青华天帝受满一百年的锁禁闭。 难怪这七十年紫微天帝从不出门,尽管智尉早就猜出紫微天帝的心思,但此时,在那个人提前放任出锁,他的天帝把自己一个人彻彻底底孤孤单单地锁了起来,却对那个人不落锁。 智尉是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但此刻他却很想哭。 他的紫微天帝被锁在封神榜上一万年,现在又困锁在自己的主宫,这年复一年,一锁加一锁的折磨何时是尽头。 青华天帝是在破晓时出的紫垣宫,一路径直出紫微星宫,轻而易举破了玉帝的禁闭锁,他的修为高,脚程快,又刚从七十年的禁闭里出来,顿觉天大地大,任他翱翔。他没立刻回自己的太阳宫,向西疾驰,进了降霄宫。 勾陈天帝是被人打醒的。 自从青华天帝自锁进紫垣宫以来,天庭里再没人能没大没小地对他拳脚相向直来直往。勾陈天帝一激灵,眼还没睁,就喊出声:“青华。” 青华天帝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你倒是舒服,在这里睡大觉,七十年也没见你去看我。” 勾陈天帝揉着太阳穴道:“我没去看你,那这七十年里那些好吃好喝的是谁给你送的?忒没良心。” 青华天帝大喇喇道:“你倒是说说,我几时见到你,你到宫墙外走一遭那只能算见墙,能算见我?” 勾陈天帝七十年没跟青华天帝扯皮,功力下降不少,连忙讨饶:“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还有三十年么?” 青华天帝斜了勾陈天帝一眼道:“玉帝的那小锁能难得倒我?!”再递一个眼刀过去“你不乐意见到我?” 勾陈天帝忙摆手,没有半点平日武神天帝的威仪道:“乐意,乐意!你一早来没用早膳吧,我命人治席给你接风。” 青华天帝头一仰:“这还差不多。” 勾陈天帝心知肚明:青华天帝边早膳没用就出门,想必是有别扭。转念又想,牙齿还咬着舌头,两个人七十年成日对着,没点磕碰才奇怪呢。 青华天帝用过早膳后呼呼大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勾陈天帝天南地北的胡混。 勾陈天帝招待了青华天帝一个月也不见人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青华,你还有哪儿想去的?” 青华天帝很认真地思索了一阵道:“西边要开法道会,明天我们启程去看看罢。” 勾陈天帝倒吸一口凉气:“哎哟喂,你还是原来那个青华天帝么?从前你一提西边那些秃驴……哦不……和尚就神烦,这会为何反倒上赶着去瞧热闹?” 青华天帝眉毛一扬:“怎么着?本座爱去哪去哪,他们西天我还去不得了?” 勾陈天帝忙安抚:“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法道会一开九九八十一天,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可妥?” 青华天帝扭过身不看勾陈,像是压着声音道:“我那太阳宫几十年没住,收拾起来费事。”再一挑眉:“勾陈天帝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勾陈天帝扶额,原以为青华天帝跟着紫微天帝性子能磨得平些,怎么愈发别扭了,忙道:“你又想哪里去,降霄宫的禁制早百年就被你破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说个不字。”皱起眉,把青华天帝拉正,肃然问道:“你竟不打算再回紫垣宫了?” 一向得理不饶人的青华天帝少有的躲闪道:“窝在那里七十年,总得许人出来透透气吧。” 勾陈天帝追问:“透完气呢?还回去么?” 青华天帝垂下眼睑道:“再说罢。”心里的另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4 个声音幽幽地冒出来:紫微经那一夜,应知我七十年前是诓他,许是再也不愿意见我了,何苦再去招惹他,给他凭添烦恼。 没错,大名鼎鼎的青华天帝大人确实是一夜风流后落荒而逃了! 青华天帝耐着性子听完了法道会,八十一天里没少祸害论道的神仙。西边的和尚一个个提到青华天帝都脑仁疼。在法道会上青华天帝见了不少人,首日就撞见了前去当嘉宾的玉帝王母,两厢见礼,玉帝王母装不知道青华提前出禁闭的事,青华天帝装没事人一样乐呵呵,一众仙人于是也只好跟着装不知情。 青华天帝还遇见了天枢星君,往日青华天帝碰着天枢非得调戏一番,这回远远避开。一则怕对方问起,二则怕自己问起,他虽每天嬉嬉闹闹,但每每入夜,总感觉床榻冷清清,好几次想飞回紫垣宫瞧一瞧,却回回止住脚步。他怕紫微天帝质问他,也怕紫微天帝挽留他,当年诓紫微天帝的后果有多严重有他不敢想,留下来陪紫微再锁三十年的日子有多无聊他不愿试。就这么一拖再拖,渐渐地心高气傲的青华天帝不仅不敢再提紫微天帝几个字,连紫垣宫合并紫微星宫的仙人都不敢接近了。 一切仿佛都理所当然,日子一天一天热闹地过。青华天帝依旧赖在勾陈天帝的降霄宫里。勾陈天商也不催青华天帝回哪了,他私心里是希望青华天帝不要再去招惹紫微天帝的,见青华天帝好不容易放下了心思,乐得拉青华天帝一把,离紫微天帝再远一点才好。 勾陈天帝还知道,连玉帝王母也是希望青华天帝别再去招惹紫微天帝的。只要青华天帝不再去找紫微天帝,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断了仙侣关系那还不是迟早的事?青华天帝终于能带头遵守天条了,玉帝王母正是乐见其成呢,至于剩下三十年禁闭?人家青华天帝都改邪归正了,还要禁闭作甚?! 青华天帝终于住腻了勾陈天帝的降霄宫,一边骂降霄宫没有风致,一边张扬高调地回了自己的太阳宫。太阳宫高大恢弘,金碧辉煌,青华天帝得意地对勾陈天帝说:“瞧来瞧去,还是我的太阳宫顺眼,当真是桂殿兰宫,列风峦之体势!” 勾陈撇撇嘴,心说:之前也不知是哪个嫌太阳宫不如紫垣宫清雅。 青华天帝人虽然回了太阳宫,仍常邀勾陈天帝来陪伴。勾陈天帝并非大闲人,他掌三界武功,现下界正逢乱世,勾陈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时刻准备应付青华天帝的各种临时起意,累得就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勾陈天帝和青华天帝厮混了几千年,心里跟明镜似的:青华天帝这是被人陪着惯了,乍一单身,就拿自己当垫背的。 然而垫背君勾陈天帝没有半分怨言,在他看来,青华天帝怎么折腾自己这个做苦力的他都认命,只要别再去招惹紫微天帝就好。 12.始知相思 十二章始知相思 从来睡得香的青华天帝有了一个失眠的坏毛病, 从前他一个人,随便搁哪立马睡着,后来天天和紫微一处睡,习惯了睡前紫微给他送半杯温水,躺下后帮他揉揉后腰,睡着时帮他捡起云被,睡醒了给他梳头。青华天帝被紫微天帝惯出一身坏毛病,乍然一个人睡了,千万个不习惯。身边的小童端的水不是热了就是凉了,睡前连一口温水都喝不上,躺下之后……摸一摸身侧,冷冰冰,温香暖玉在怀的时候不觉得,离开便觉冷得慌。 于是苦力勾陈天帝没少遭半夜被青华天帝拎起来喝酒闲逛顶着着瞌睡虫数星星还不让眯眼的罪。 热热闹闹地折腾了几年,明面上看着,青华天帝捉猫斗狗很像是变回了原来那个混世魔王。 只有青华天帝自己知道,心中某个地方凉凉的,少了块东西。那里像一块禁地,不能轻易碰触。 青华天帝不许身边的人提起紫微,两个字合在一起不许提,分开来也不许提。 渐渐地大家都不再跟青华天帝提紫微天帝,甚至连整个紫微星宫里的事都不提。 这样又过了几年。 青华天帝私底下又转性了。 比方说,青华天帝问小仙童:“园子里的花开得怎样了?” 没眼力见的小仙童会说:“花都开好了。” 这时青华天帝就会斜着眼追问一句:“都什么花开好了?” 没眼力见的小仙童会答:“牡丹花、月季花、海棠花……都开好了。” 这时没眼力见的小仙童就会很悲惨地迎接到青华天帝阴阳怪气地责问。 但是,有眼力见的小仙童就不一样了,如上的对话只消答一句,就能把青华天帝的马屁拍得服服帖帖的。——“花都开好了,尤其天帝种的紫微花开得正好。” 遗憾的是,青华天帝身边的小仙童都挺没眼力见的。 于是没人发现,青华天帝又回心转意了。 青华天帝又变回乐意大家说什么都带上紫微天帝。可是紫微天帝一直闭门不出,别说外人打听不到,就算能亲眼去看看,拿回来的新闻也不过是今天和昨天一样,昨天和前天一样,喝了几杯茶,看了几本书而已。可是即便这样的新闻青华天帝也打听不到,因为别扭的青华天帝明明想问的要命,却又梗着脖子啥都不提,兜兜转转跟人绕舌似的让人猜。 偏他身边的人好几年以来习惯了忌讳紫微两个字,不论青华天帝怎么兜圈子,愣是谁也没敢往紫微那个方面想。 青华天帝身边倒是有一个敢往那边想的人,那个人偏不说。勾陈天帝闹心的要命,青华天帝转性开始,勾陈天帝就觉察出来了,于是各种私心里引着青华天帝绕圈子。比方说,去一个地方取道北天路程短些,勾陈天帝偏拉着青华天帝先往南走一段(把紫微天帝掌管的北天绕掉),用尽各种理由:诸如南极长生大帝家的老乌龟生仔了,我们去蹭一顿满月酒;中天蟠桃园的果子要熟了,去偷它两颗……如此云云。 青华天帝被诓了几回,渐渐上了心,脸上阴晴不定地揣摩勾陈的用心。 然而勾陈天帝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又在某一回青华天帝要往北边走时拉着青华天帝要往南,青华天帝寒着脸肃杀地道:“勾陈,你怎么回事?” “啥?”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诓青华天帝法子的勾陈天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着一张迷茫的蠢脸。 这表情在青华天帝眼里不由分说就是装傻,青华天帝一脑门的火气烧红了眼,手一扬一个天闪落下来。 勾陈天帝好歹是武神,身体快于意识给出反映,将将一个错步闪开,大喊:“你今天又是吃错哪门子药?!” 青华天帝大怒,一个箭步上去,拎住勾陈天帝的衣领。 换在平时,勾陈天帝一般都会让着正在光火的青华天帝。但勾陈天帝最近被青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5 华天帝这种作妖作法不拿别人感情当感情理所当然要吃回头草的行径气得早就内伤,再也懒得在青华天帝这种小孩面前陪笑了,勾陈天帝的法力虽然不及天生盘古血脉的青华天帝,但统御武功的勾陈天帝也不是好惹的,他一个回旋身往外一跳,把毫无心理准备的青华天帝甩得踉跄了一步。 青华天帝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上扯下来一块勾陈天帝的前襟布料,僵硬地指着勾陈天帝半晌:“勾陈,你对紫微天帝到底存的什么龌龊想法?” 勾陈天帝气过边了,不怒反笑:“偌大的天庭就许你青华天帝能招惹紫微天帝,就不许别人也有点想法?再者,我对他有什么想法,你管得着么?” 青华天帝头顶上雷声霍霍:“原来如此,我早瞧出你对紫微别有用心,每每你见着他躲躲闪闪,去紫垣宫找连宫门都不敢进,你说,你对紫微做了什么亏心事?!” 勾陈天帝气得大笑:“你当人人如你那般,仗气恣意,扰人清修?” 青华天帝也气笑了:“如此说来勾陈天帝偷偷摸摸就光明磊落了?”说完也不等勾陈回话,抬手一个天闪迎面扫去。 勾陈天帝不敢轻敌,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一个天生修为卓绝,一个主持三界兵革临阵经验丰富,竟打得难舍难分。 两大天帝斗法,百里之内的神仙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慢得被划得一身血口子白当了无辜的池鱼。 二个厮混了几千年的发小谁也对谁下不了死手,偏又没有一个肯认输。天庭里有能力有资格来劝架的只剩下玉皇大帝,可玉皇老人家十分明智地装瞎作聋,两个大帝打到最后精疲力尽地倒在南天门外互相瞪眼。 还是成熟点的勾陈先开口:“算我求你了,你就放过紫微吧?” 青华天帝仍不解气:“怎么着,都叫上紫微了?” 勾陈天帝有些苍凉地道:“你倘若为他好,就不要再去招惹他。” 青华天帝狐疑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勾陈天帝沉默半晌,叹出长长一口气:“罢了,此事早晚瞒不住你,便说与你听罢。” 勾陈天帝望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年轻的容颜里盛满违合的心酸无奈,他很轻很慢地道:“紫微是我二弟。” 青华天帝啊了一声,张大的嘴能塞下一个蟠桃。 勾陈天帝眼神放得很远,慢慢道:“世人只道斗姆元君和周御国王有二胎八子,以为只有我和北斗七星,却不知中间还有一个紫微。紫微虽较我晚出生,但他命带万星主位,身系天经地纬及日月星辰以率山川诸神及四时节气,论资质远超于我。我比他大几百岁,他出生的时候,我还是小童。那时我老去触摸那团还未成人形的紫气,母君总是拦着不让我碰。其实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刚化成人形时还只是一个刚开眼的奶娃,白白嫩嫩的一团,用手指一戳,能把脸上的酒窝挤出奶来。后来,来了一个人,他说了一番话,便把紫微带走。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来了天庭。我和他同源,第一眼见他,我就识出了他的星云仙气,他定是和我一样也识得同源仙气,但他从来不认我,连北斗七星君在他座下供职,他也从来不提血脉关系,更别说让他去三十三天外拜见母君父君。” 青华天帝惊愕地瞪圆脸。 勾陈天帝继续说:“你可知那人说了什么?” 青华天帝楞楞摇头。 勾陈天帝已经不在乎青华天帝是否在听,他慢慢地,剥开回忆一点一点地说:“那人说自鸿蒙开辟,演化亿万生灵,生灵有喜怒哀乐、嗔痴毒贪,生出恩怨情仇和万种纠缠,以及诸般因果。这因果纠缠不息,早前还能因果相抵,后来生灵越来越多,纠缠越来越乱,越滚越大,理也理不顺,这宛如是炉中烧水,越烧越沸,水干之时即是炉爆,炉爆则生灵涂炭,生出杀机,起杀劫。”勾陈天帝叹气,“杀劫能使生灵消灭,因果自消,天地归于混沌,万物不得生长。圣人便要重开鸿蒙,再演化生灵,如此往复。然混沌乃圆,应大衍五十之数,破开之后,便有一丝缝隙,为四十归九,此乃天地不圆满的至理。五十所欠之一,便是天地异数,这异数若能在杀劫之时扯开一丝缝隙,便能为生灵留一线生机,延缓生灵纠缠之因果,是为扬汤止沸,也是一线生机。” 勾陈天帝望向远方,声音似乎有点哽咽“然,这一次鸿蒙的一线生机竟应在一个无辜之人身上,那人说,惟有万星之躯者才能承得住这一线生机,我们几兄弟都是众星之母所生,生而为万星之躯。当时……我陪伴母君父君身边日久,母君身上又怀有北斗七星孕气,紫微他才开眼,是万星主位,星气最浓,他尚无神识,连一声母君父君都没喊过,就被交给了那人,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紫微……”勾陈说完,抬手一抹,动作像是抹泪。 青华天帝听得怔怔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纠缠在遥远的某处,他迷离着双眼问:“后来呢?” 13.勾陈心事 勾陈沉沉道:“后来听说紫微被交给了后土娘娘,再被送入轮回,世世承着异数之命颠沛于尘世,每一世都不得善终……直到……” 后面的事情,是写进仙史里的,青华天帝结合颤抖着声接道:“直到最后一世为伯邑考,仍不得善终,受剁身成泥之刑,皮肉作饼之苦,然他一人之躯承了封神之战的异数,留了一线生机,封神之战才能免去从前巫妖之战打破天地的劫难,然而紫微却失了肉身,元灵被锁在封神榜上,命不由他,再无自由。”青华天帝说完,拧着眉,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一声一声地唤着紫微,恨不得马上能见到他,问问他,这么多年,那么多世,他是怎么过来的。 勾陈的声幽幽地响起:“若不是当日之变,以紫微的天资,作为绝不在我之下。纵后来那人有愧于他,安排徒弟封他为紫微天帝。北极紫微天帝,当真是尊贵之极啊,四御之首,仅次于昊天玉皇大帝的亚君,却又如何?一个被锁了元灵没有半点法力,无依无仗的亚君当得半死不活,有甚意义?昊天(玉皇大帝,这会勾陈生气,也不用敬称了,直称玉帝名讳)怕他功德盖主,几千年来对他不闻不问,暗地里分了他的权,去了他的势,天庭里哪个神仙真从心眼里敬他,都当他是命好捡了个天帝,无非是个摆设罢了……都说他是封神异数,没半点法力平白占了大便宜,这异数两字倒是实在的很哪……” 青华天帝惊在原地,半晌才呐呐地道:“你说的那人后来主持封神,那人莫非是?” 勾陈天帝凌厉地道:“正是!是以,你莫再去扰他,他见你之苦与怨,你不能知。这万年来,他好不容易得了悠闲自在,你行行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6 别再招惹他了!” 青华天帝霍地站起来,定了半晌,一会说我要去见他,一会说我要去找父尊。 勾陈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薄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待看清青华天帝所去的方向,他才坐下来,望着天边的晚霞发了半宿的呆。 青华天帝去的方向是三十三天外玉清圣境。 儿子打上门找老子要说法,而且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这事儿挺惊悚。 元始天尊用头发丝都能算到几百年不回家一次的青华天帝突然回来要做什么出格事,派了个徒弟把儿子骗到偏殿,再设一道法障,把气急败坏的青华天帝锁在里面。 老子教训儿子,骂也好打也罢,按说都天经地义,闹不出大问题,可是……苦了被师傅一不小心遗忘了一起锁进去的徒弟。 更要命的是,那个徒弟叫姜子牙。 而姜子牙就是当年那个在封神榜前挥着打神鞭第一个就封了紫微天帝并把人元灵锁进封神榜的刽子手。 博学多闻文韬武略的姜子牙其实在挨青华天帝第一个眼刀时就知道大事不好,又在青华天帝不再叫他姜师兄而叫他姜老头时暗呼小命不保。 等到被和青华天帝一起锁在偏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姜子牙恨不得从来没拜过师…… 坑徒弟至此,说好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姜子牙狼狈万分地东逃西窜,不敢抵抗然而也确实是毫无招架之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位置,抱着柱子藏住整个身子,伸出头,放下老脸淌着老泪问道:“青华天帝这是何故?” 青华天帝一脸嫌弃地看着的眼前一副糟老头模样的姜子牙,暗骂这人脸皮实在太厚,明明父尊在下结界的时候也封了里面的法力波动,他追了姜子牙半天,两人纯拼的脚力,到现在他没碰到滑不溜秋的姜老头子一根汗毛,这死老头怎么好意思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青华天帝阴沉着脸道:“你东躲西藏心虚什么?” 老奸巨猾的姜子牙摆出道貌岸然的模样道:“贫道只道青华天帝还和小时候那般与贫道嬉闹,是以方才……” 青华天帝嫌弃得不得了,觑着姜子牙道:“你出来,本座有话问你。” 姜子牙一脸羞怯道:“青华天帝问什么,贫道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仍杵在柱子后面,死抱着不肯出来。 青华天帝一吼:“姜子牙你给本座出来,正经说话!” 姜子牙还杵着。 青华天帝沉着脸道:“姜师兄,嗯?” 姜子牙赶紧闪身出来,青华天帝每次用这种表情管自己叫师兄之时,大抵就是他大难临头之际。 姜子牙一脸谄媚地问:“不知青华天帝欲知何事?” 青华天帝多看一眼姜子牙都牙齿疼,黑着脸道:“封神榜到底有何蹊跷?” 姜子牙陪着笑道:“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人道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彼时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又逢神仙犯戒,元始封神,贫道受元始符诏,恰逢其数,主持封神。此事世人皆知,青华天帝怎得突然问起?” 青华天帝冷着脸道:“别跟我扯冠冕堂皇的说辞,实话说来。” 姜子牙歪着脑袋道:“其中原委昊天玉帝最是明白,青华天帝或可去问昊天玉帝?” 青华天帝咬牙切齿道:“你主持封的神,还有谁能比你明白?玉帝我迟早会去找他,你方才的话我定会带给玉帝听闻。” 姜子牙哎呦一声,这人居然还要去玉帝那告他祸水东引的状,暗道青华这小子越来越难对付了,忙道:“其中原委能道者,早公诸于世,不能道者,自是天机所在,不可道,不可道。” 青华天帝一看姜子牙装神弄鬼的模样就知道那张嘴不抽是出不了实话,他一边气得牙痒痒,一边掏出了金光闪闪一件宝贝。 姜子牙定睛一瞧,哎哟叫出声来:“三宝玉如意?!” 青华天帝嘿嘿笑两声:“父尊的宝贝如意,这法障是父尊所下,自然奈何不了父亲功德至宝,此宝有何功用,你定知悉,为免苦头,速速招来。” 姜子牙思忖着光拼拳脚功夫,他这副身子骨不是青华天帝的对手,加上子午杏黄旗没带在身上,没有可以招架的法宝,再看看青华天帝的盛怒,很明智地认怂。然后他十分滑头地问道:“青华天帝欲知何事?” 姜子牙精明至极,这么问一则可以回避全答,二则可以套出青华天帝的关心所在。 果然,青华天帝问:“为何封他紫微天帝?” 姜子牙满嘴跑火车没刹住,没留神接了一句:“哪个他?” 青华天帝走得近了,一伸手揪了姜子牙一搓头发丝,看着发根上带的血和姜子牙疼得挤到一起去的胡子眉毛,才脸色稍霁地反问:“哪个他?要本座再问一遍么,嗯?”说完伸手,又往姜子牙头发顶上招呼。 姜子牙知道大难难逃,哀叹地望着头顶上透明的禁制,想到好巧不巧师父今天让自已去接青华天帝,心中大骂师父编排他来泄露天机。一咬牙,一跺脚,呷吧嘴不着边际道:“青华天帝可知贫道为何当日封神之时,不予自己一官半职?” 青华天帝耐着性子接了一句:“为何。” 姜子牙不着边际地道:“封神榜封能人异士为神,证得正果,亦……封印元灵,被封之仙人降级为神,被封之凡人为阴神。” 青华天帝脑袋嗡的一声,“封印”、“降级”、“阴神”,青华天帝心理一凉,问道:“紫微他……封神前算是凡人还是仙人?” 姜子牙难得正经道:“你此番来,想必是知他前世因果,他虽原为仙人,然再重的仙骨也禁不住百世轮回……” 青华天帝木然地立在原地,讷讷道:“他……是阴神?” 姜子牙点头,又摇头:“紫微天帝功德无量不可妄议。” 青华天帝怒道:“你当日封神第一个就封的他,害他受阴神邪鬼之苦,今日这般惺惺作态端得难看。” 姜子牙难得正经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青华天帝怎知紫微天帝今日是苦是甜?当日首封时辰紧迫千钧一发,其中天机,不能外道。贫道只能言至此。”说完,噤声,再不肯说一言半语。 青华天帝软硬兼施再也逼不出多一个字,顶着一脑门浆糊开始骂爹。 待被放出法障,青华天帝哪里还找得着父尊大人,一回头,姜子牙那精明老头早溜没影了。 他心里又气又疼,脑袋里乱成一锅烧焦的浆糊。 浑浑噩噩地回了天庭,绕着四方飞了一圈,也不回自己的东天,落在了北天边上看了一夜的雪,清晨挂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7 着一脸的霜杵在紫微星宫外。 却见着老熟人。 堂堂勾陈天帝一动不动在紫微星宫外站成了一桩凶神恶煞的门神。 青华天帝静立一侧,眼神扑朔:勾陈算准了我要回紫垣宫? 14.近人情怯 十四、近人情怯 半晌,勾陈天帝道:“当日你挂在紫垣宫的锁禁为玉帝亲下,易出难进。非修为在玉帝之上者能破。硬闯锁鸣,并加重锁上压持,锁内人若修为不够,加重的压持会损伤五脏内府。” 说完勾陈天帝一闪身走了。 留青华天帝一人当门神。 “易出难进……”青华天帝沉吟。 当日想方设法的出来,成了今日费尽心机的进不去。 原以为只是一门之隔,一步之间就能在清冷和热闹间随性转换,弹指玩闹间酿成了如今心痛难当、悔不当初。 只能睹门思人。 青华天帝想,玉帝这锁下的,定是算准了他的心性…… 今日种种皆是昨日果。 昨日的自作聪明,今日的心口黄莲。 那苦说不上是悔,还是疼。 既悔自己二十年前的不告而别,又疼紫微的万年之刑。 青华天帝突然理解了勾陈为何不让自己接近紫微:原本一颗肉长的心封冻了万年,一把寒彻骨险埋作黄土,却被人生生撬开一道口子,带热的刀子扎下去又提出来,破了冰又伤了心。 “我真不是个东西。”青华天帝如是想。 不是东西的青华天帝开始了门神生涯。 天庭里众仙又有了笑话可看。 青华天帝每日点卯似的到紫微星宫报到,也不做什么,连曾经最爱逗的漂亮小神仙都不逗了,就是在里头的紫垣宫墙下坐一坐。有时对着门举茶,有时饮酒,有时发半天呆。茶凉了无数盏,青华天帝终于明白了往日每一杯经紫微递到手的茶为何总是温得刚刚好。 那人法力微末,大概暖一杯水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难怪总见他微微喘气。其实青华天帝早就查觉到了,只是不愿意去深想。 甚至事到如今,青华天帝仍不敢深想。 这一道锁真进不去? 那一重门真闯不过? 是怕闯了那锁吵到那人,更怕承不住那人的深情。 一个被锁了万年的人,一个被恶待百世的人,竟是如何做到对自己百般温存千般体贴? 青华天帝承认自己太不是东西。 一边想接受,一边又怕承担。 青华天帝胡闹了几千年,早就对自己不长性有自知之明。他这样,往好了说叫风流倜傥,往坏了说要见异思迁。青华天帝不确定自己对紫微的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原本觉得自己跟紫微缠在一处七十年已经算是长的了,可七十年之于紫微的万年,不过弹指之间。 万年相伴?这对此时的青华天帝而言不亚于天方夜谭。 此时他能确实的是,此刻,对此人,他想靠近,想保护,想占有,甚至还想到了责任,还有一念之间的长久。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青华天帝知道,其实紫微天帝完全可以自己出来,那锁锁的不是紫微,但紫微天帝为何不出来,青华天帝隐隐知道一些。 于是心里更愧疚。 他是要替他受刑承罪。 再难的日子也会过,每一日的痛彻心扉,等熬过去了就成了十年的白驹过隙。 一百年满,紫垣宫的锁禁散去。 青华天帝在宫门外踯躅了一夜,设想过千百种和紫微再次相见的情形,待锁禁散开,他反而徘徊着在门外绕圈圈,怕见面不知说什么,便隐了身形。 近人情怯。 紫垣宫外站了两排仙者,一个个清丽脱俗,跟着紫微天帝时间久了,都有有两分紫微天帝的仙采。为首的那个一身银辉,清冷素雅,与紫微天帝竟有五分相似。青华天帝定睛一看,天枢星君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却也越来越清冷了。 “啪嗒”,锁落,两排仙者应身跪下,紫垣宫的大门轰然打开。 百年光阴之中走出一个神。 他从高高的宫门上往下看,淡紫长袍被清风扬起一角,未穿帝服自成超尘脱俗的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韵风雅,说不出的冠古绝今帝王风姿,让人不敢唐突逼视,又忍不住想看。 出尘绝艳,天地之间仅一个紫微天帝而已。 青华天帝忽然感到熟悉的一抹注视,猛一抬头,正落进那两潭温暖的深泉。青华天帝忘了自己还隐着身形,怔在原地,轻轻唤了一声“紫微”。 紫微天帝似乎微微颌首,目光流转,传了一声“平身”。 紫微星宫仙人山呼万岁。 青华天帝未曾见紫微天帝这派帝王威仪,一时看傻了眼。 稍倾转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还隐着身形,仗着别人看不见,青华天帝伸出手,想抓一片紫微天帝的衣角。却被先一步背手握住,沁凉又微暖的温度通过手指传过来,青华天帝反手紧握住那青葱细瘦的玉指,两眼一酸,心想:“三十年,竟瘦这么多。”复又恨自己年少轻狂,耐不住寂寞。 转念又想,紫微天帝竟能看见自己? 青华天帝望向那双眼,霎那间,分离的三十年仿佛不曾有过,紫微天帝的笑一如从前,只是身子瘦了些。 紫微天帝往三十三天而去。 青华天帝没有跟着。 因为紫微天帝走之前在青华天帝手背下点了三下,这个动作是在那七十年里青华天帝吵着紫微天帝放下书时,在半夜里折腾熟睡的紫微天帝要闹时,在去抓正发呆思绪不知飘到哪的紫微天帝时,紫微天帝无奈又宠溺的回应,意思是:等一下。 没有人知道紫微天帝去了三十三天外的哪里。 连智尉都不能跟着。 九龙紫金御辇被弃在三十三天,紫微天帝踩着五彩缤纷的云朵,一朵一朵往上走,一直到紫霄宫外,鸿钧道祖的道场前。 紫微天帝像走访老友一般,一路顺畅地进到紫霄宫里。 大殿里值守的小童忽然倚着桌椅睡着,上首幻出一个人影,声音同时而至:“你来了。” 紫微天帝道:“我来看看他。” 一身白衣的鸿钧道祖摊开手,手心里立着一颗金光闪闪的蛋,流光绚丽蛋壳上走着若隐若现的纹路,里面像是孕育着伟大美好的生命。 鸿钧道祖凝视着手心里的金蛋,眼里满满的宠溺,然后玄门道教最高至尊的鸿钧道祖颔首道了一声:“谢谢。” 紫微天帝微笑。 鸿钧道祖缓缓走近紫微天帝,一丈外站定。小心翼翼托着金蛋给紫微天帝看。 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鸿钧道祖露出少年捧宝般珍重爱惜的表情。 紫微天帝了然道:“我明白了。” 鸿钧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8 道祖难得一见笑了笑,问道:“你可怨他?可怨吾?” 紫微天帝道:“他寄在我身上万年,我与他,早分不出彼此。从前我不知情,浑浑噩噩过上万年;待他走时,我亦不知,失魂落魄地过百年。近日竟顿悟其中种种,想来是道祖施为,指点我万年百世迷津。” 鸿钧道祖道:“你救太一于危难燃眉之刻,前事种种你既已知,可有何求?” 紫微天帝道:“无求,昨日种种皆成今我。我既命定与太一有万年机缘,唯有顺应天命。前命已过,从今往后,始有紫微。” 鸿钧道祖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金蛋滚了一下,歪歪扭扭地朝紫微天帝的方向点了点。 紫微天帝轻笑,走进两步,伸手拍了金蛋尖端三下。 把金蛋视若珍宝的鸿钧道祖竟未阻拦。 紫微天帝笑道:“这三下,抵他受我万年精魄滋养之情。天地间能在大名鼎鼎的太一陛下头顶动手的人恐怕仅我一人……呃”紫微天帝感受到某道凛冽的威压,看了眼鸿钧道祖一眼,咳了一声,接着道:“……能在道祖面前如此对太一陛下放肆的人,恐怕真是惟我一人。紫微再无他求,望太一早日破蛋而出,了结他四万年因果。” 鸿钧道祖颔道,解下腰间常佩的铃铛与紫微天帝道:“此东皇钟,昔日吾存神识一缕其中,借青华天帝接近于你,终守得太一元神丰满之日,现在将此钟赠你,虽不及你于太一万年百世之恩,也是吾和他的心意。” 紫微天帝自然而然地接过来:“这就是东华当年挂身上的小铃铛?听闻这铃铛东华带在身上一千年,为何到了最近一百年他才接近我?” 鸿钧道祖苦笑:“先前九百年,太一元神未丰满,且也不愿见吾,他能感应到东皇钟,亦能感知其中吾的神识,他要躲吾,吾便苦守九百年。比起他从前守吾万年,区区九百年又何足挂齿。”轻轻抚摸着金蛋,带着笑意道:“太一对吾总是不忍心。” 金蛋闻声抖一抖,转个身,虽然换一面还是原来的模样,但看在紫微眼里活脱脱就是一只用尾巴对人的别扭小鸟儿。 虽然冰冰冷冷的鸿钧道祖难得笑一笑,更难得如此番说许多话,但紫微天帝实在不愿意傻傻当别人秀恩爱的观众,转身要走。 鸿钧道祖掌心的金蛋跳了跳,要往紫微的方向跟。被鸿钧紧张的握住,鸿钧好不容易稳住了金蛋,才酸溜溜地说:“紫微,你是不是应该与太一作别?” 紫微回身笑道:“后会无期……“ 鸿钧见紫微要走,忙道:“封神榜……” 紫微转身,声音传过来:“封神榜于我亦有恩,我不怨。就此别过吧。” 鸿钧道一声音“别过”,目送紫微离开大殿,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金蛋回寝殿。 洪荒至尊的鸿钧道祖从没伺候过人,伺候起一只小金蛋却熟练得很,他把金蛋放进用九重紫霄锦铺就的小云床,温柔地哄金蛋:“紫微走了与吾何干……” 小金蛋抖抖身子转身。 鸿钧道祖十分没有威严地道:“怪吾,怪吾,是吾没留下他,你在他身上上万年,不差这一时半刻啊,别别……你别跳啊,掉床下摔裂了破了元神又要再养几万年,就算你愿意,紫微也不愿意再养你万年百世了……” 金蛋嗡嗡地颤了两声,挺伤心的样子。 鸿钧道祖道:“太一乖,不伤心,你和紫微几万年的机缘,会再见的。”鸿钧道祖没见过返童的太一,现在对着一派童子心性的太一,顿时慈爱爆棚,哄起蛋来一道一道的。 鸿钧一边说:“等你破蛋而出,法力恢复,想见谁见不着,一个云头就过去了,还怕紫微躲得过你?”一边想:等你出蛋一定要把你锁在身边,想见紫微?再让你见紫微还有我什么事儿? 道貌岸然的鸿钧道祖脑补了太一破壳而出的□□三足金乌样,顿时热血沸腾,抱起金蛋又摸又抚。 金蛋左闪右避,忍无可忍,干脆往下一跳。 吓得鸿钧一把抱住,抿了半天的唇没忍住:“淘气。” 15.失而复得 十五、失而复得 紫微天帝又去了广寒宫。 嫦娥福了一礼,喊他:“陛下。” 紫微天帝轻轻叹了口气道:“嫦娥上仙,本座已不是太一。” 嫦娥缓缓低下头道:“小仙知道。”语气里掩不住的伤心,“上回天帝来,就是向小仙道别,这回天帝来,我已感应不到天帝身上金乌的气息。他……现在可好?” 紫微天帝道:“甚好。” 嫦娥抬头问:“他……在何处?” 紫微天帝道:“紫霄宫。” 嫦娥默然,半晌道:“竟真的是他……” 紫微天帝道:“你既早已知晓太一与那人之情,又何苦耽误自己几万年?” 嫦娥道:“我欠太一的……” 紫微天帝长叹一声:“后羿射死帝俊的九只小金乌,并非你所愿,况且帝俊未曾怪你,陆压(幸存的第十只小金乌)也不曾怪你,太一他早已抛却一切尘缘,你又何来欠太一?你夫君为了寻你,化成吴刚已砍了几万年的树,你将那月桂幻阵撤了罢。” 嫦娥冷笑道:“我夫君?后羿若当我是他妻子,当年就不会下手射死我九个侄子,也就不会引至巫妖大战,太一也不至于在大战中自爆战死。怨他,都怨他,别说几万年,就算他在月桂阵中再困十万年也抵不过他的罪孽。” 紫微天帝道:“嫦曦,月桂乃你命系灵根,虽不惧刀剑能片刻自愈,但砍它如刃你身,你受这万年苦刑,何苦至此……” 嫦娥苦笑道:“天帝不必劝我,倘若三言片语能解,我又何苦困守几万年?” 紫微天帝不忍道:“太一当年不肯娶你,乃至后来他自爆身殒,你还不明白?他情之所系自始至终非你,你当年赌气嫁后羿,后来怨恨困后羿,如今,太一终情归所系,你是时候自省了……你与后羿牵扯数万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真没有一丝情意?若如此,你又何必与他纠缠一处,日日互苦。” 嫦娥怔怔半晌,流下两行清泪:“我与后羿再不可能回到当初……” 紫微天帝缓缓道:“嫦曦,放下吧。”说完,起身,勾起唇角一笑,“今日本座来,是为讨一壶月桂酒,不知嫦曦大仙肯否割爱?” 嫦娥被紫微天帝的笑晃了眼,怔怔道:“天帝抬爱,哪有不肯之理?天帝要远行?” 紫微天帝望着远方,半晌道:“何是近何是远?嫦曦,保重。” 嫦娥望着紫微天帝远行的背景,良久,忧伤地想:他此去,再无人唤我嫦曦,曾经的上古太阴星雀嫦曦大仙真的是遥远得成了一个无人提及的历史记号。 广寒宫外,月桂树下,早忘了自己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19 曾是后羿大巫的吴刚,为了破月桂阵,用力地又砍下一刀,一声一声地喊:小嫦。 在青华天帝还傻傻在紫垣宫等紫微天帝之时,紫微天庭到了灵霄殿。 当着被突然召集地众仙,紫微天帝自请玉帝降罪。 玉帝十分郁闷地强撑着笑脸问:“紫微天帝无罪,何来降罪?” 紫微天帝颌首道:“紫微妄动凡心,仙根不稳,不知自省反诱惑青华天帝触犯天条,实罪孽深重,紫微自请革去仙职,打入地狱。” “啊!”,众仙大惊。 玉帝脸撑不住黑下来,瞪眼问道:“地狱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再者,你与青华天帝之事已有定论,如今当日所罚锁禁已解,紫微天帝休再言说。” 紫微天帝却毫不退却,:“定论是何?若青华天帝一面之辞能定论,玉帝何不听紫微言辞?” 眼波流转地扫视众仙,视线回到玉帝身上,仙姿俊逸,形容魅惑,“当日紫微先动凡心,因知青华天帝对越难得之人越有好胜之心,故装作对他冷言冷语,果然青华天帝因此着迷,一切因紫微而起,理当紫微受过。” 玉帝冷肃道:“紫微所言亦是一面之辞,不足为信。” 紫微凛然笑道:“青华天帝于紫垣宫七十年间,皆役我欲求……紫微枉动仙根,玉帝一探便知我失元阳甚巨,此乃铁证,还需他证否?” “啊!”众仙不可置信地张大嘴,柔柔弱弱的紫微天帝居然压了嚣张狂妄的青华天帝!天地奇闻! 玉帝怒不可遏地拂袖道:“不可理喻!你乃万星宗主,岂能不顾万星之脉,竟欲辞北极天帝之位!你既自请入地域,朕罚紫微天帝兼掌阴曹地府,统御万魔万鬼,加封北阴酆都大帝!” 青华天帝难得收了跳脱性子,乖乖在紫垣宫等了紫微天帝一天。 眼看薄暮落下,青华天帝坐立不安地等在寝殿,又是紧张,又是忐忑,活脱脱新婚的小媳妇。 小别胜新婚的青华天帝先等来了怒气冲冲的勾陈天帝。 勾陈天帝进门劈头盖脸地道:“青华,我道你敢作敢当,如今撺掇紫微代你认罪当真是无耻之极。” 青华天帝云里雾里怒喝:“勾陈,你别当我不会对你出手,休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拨于我!”转念追问“紫微代罪,何来之事?” 勾陈天帝把灵霄殿上的事说了,末了恶狠狠地道:“你说你是不是敢做不敢当!” 青华天帝没想到文质彬彬的紫微天帝居然能公然在众仙面前谈偷香窃玉之事,忍俊不禁地想,当时的紫微天帝定是眼波流转,美不胜收,转念又想,呸,本座才不是“香和玉”…… 勾陈天帝被青华天帝一脸□□的表情气得毛都竖起来,就差提着剑削人。 青华天帝才想起眼前还有个活人,然后他恬不知耻地道:“本座闺阁之事,勾陈天帝可要听?” 勾陈天帝被青华天帝“闰阁”两字,被青华天帝以女子自比之态雷得体无完肤,“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青华天帝不要脸的继续说:“紫微天帝任北阴酆都大帝么?名头听起来很响,从今往后,我和紫微一阴一阳,自成大和谐。” 勾陈懒得去纠正青华天帝所说的阴阳角色有颠倒,他被青华天帝这种拎不清轻重的毛性子气得能吹起胡子——如果有胡子的话。勾陈天帝正想把厉害关系跟青华天帝掰扯掰扯,脑门后面传来清雅的一道声音:“青华,你说什么大和谐?” “紫微,紫微来了!”勾陈天帝这么想着,背一僵,几万年没这么紧张过。 青华天帝也好不到哪去,他脑袋“嗡”的一声爆开,腰挺得笔直,手有些紧张的握着椅背,他想:“紫微,紫微回来了!” 紫微天帝径直绕过勾陈天帝,停在青华天帝面前低下头,略带调侃地道:“一阴一阳,哪个是阴,哪个是阳?” 从勾陈天帝的角度,正好看见紫微天帝弯出的一段冰肌玉骨的脖颈,他愣愣地想:“这是我弟弟。” 然而,并没有上演兄弟相认情深的戏码,紫微天帝甚至没有回身,只是略侧了半边脸,目光仍停留在青华天帝的身上道:“勾陈天帝来紫垣宫竟无帖无报,你是看不起我这个北极天帝,还是看不上北阴酆都大帝?” 勾陈天帝像被兜头浇一盆冰水,几万年的思虑被冻成心口一根冰钉,张口结舌地在原地楞成了一根冰棍。 然而这根冰棍被紫微天帝一句话砸得支离破碎。 紫微天帝道:“时辰不早,勾陈天帝逗留本座寝宫,意欲何为?” 勾陈天帝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在门槛处被紫微天帝一声“且住”定位。他有些期待地转回身,却只看到紫微天帝一袭背影,然后听到紫微天帝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以后莫再往紫垣宫送东西。” 勾陈天帝终究没能看到紫微天帝的正脸,最后一眼记住的是青华天帝那张紧张绷红的脸。他想象着,青华天帝正对视着的该是两汪多么深情又温柔的眼的罢。能被那人望着或许连死都愿意吧?所以,嚣张如青华,在那人面前才会不由自主地变成慌张的小媳妇。他心里某根弦“当”的一声断开,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仅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在弟弟面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勾陈天帝的怅然无人懂。 青华天帝的销魂无人能及。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紫微天帝牵着走向云床,又如何褪了衣裳,直到全身被安抚得像被抽了骨头,骨髓里浸满了魇足,他舒服得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想叫喊一个名字:紫微,紫微。 他有些艰难地扭过身子去探紫微的唇,被一口轻轻含住,他呢呢喃喃地道:“紫微,我想你。” 上面的人轻喘着气应道:“我知。” 青华天帝一手抚上紫微的脸,战兢道:“当初,是我诓了你。” 上面的人一只手环过青华天帝的脖颈贴心地托着他的脑袋道:“我知。” 青华天帝身下一紧,上面的紫微天帝“啊”地唤了一声:“青华”。 这一声入耳,身后某个地方被填满,心头某一处亦被填满,青华天帝终于满足的哼了一声。他眼角沁出了清泪,灵魂舒服得要飞上天,当真真切切地在紫微的怀中,被温柔深情的对待,他才知道自己这三十年沉积的思念有多重。三十年里,没有一个安眠的夜,没有一张温暖的床,没有那个人体贴的掌心,整个人像被掏空了身体,心中霍开一道口子,血淋淋地在惭诲和不安。 曾经三十年里的每个日夜都是折磨。 失而复得,人生至幸。 16.酆都大帝 十六、酆都大帝 王母问玉帝:“罚紫微到幽冥,如何向上头交待?” 玉帝深沉道:“紫微系阴神,到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0 幽冥阴都任大帝,一来能缓他身上阴邪侵体之苦;二来阴神最高莫过北阴酆都大帝,紫微任酆都大帝正当。” 王母有些担忧道:“酆都大帝空了近万年,无人能任,无人肯任,紫微确实是最适合当酆都大帝的人选,眼下下界不安,酆都大帝不可再空值,可是这一轮值本不是紫微……” 玉帝拦住她,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意思是:不要管,莫再问。 王母会意,怅然了一阵,默默坐下来,握住玉帝的手。 第二天,法力高强的青华天帝精神抖擞地跟着紫微天帝到地府上任,一路挂在紫微天帝身上上下其手。 地府陡然迎来两位天帝,阴暗的十八层地狱被帝光照得通透明亮。 匍匐了一地的阎王鬼差打着颤跪了一地,青华天帝越俎代庖地耍了一通威风才让大家平身。 五方鬼帝万年棺材脸被天帝的威仪砸出了裂缝,在下首站成一排又领头跪下,领着众鬼山呼“酆都大帝”。 紫微天帝背着手微微颌首,清亮的声音请大家平身。 从青华天帝的角度能看到紫微天帝挺拔的腰背和好看的侧脸,平日里温润宁静的男人像笼了一层光,照亮了阴暗压抑的鬼神宫,油然而生的威压泻出来,比统御四方的大帝还有君威,青华天帝神魂颠倒地想:这是我的帝王。 从前的游闲公子青华天帝就这样粘着紫微天帝在空置了近万年的北阴酆都大帝府邸鬼神宫住了下来。 紫微天帝的新工作不太忙,他的下级有五方鬼帝,再下级还有十殿阎王,整个鬼域一万年没有酆都大帝也没出过大篓子,玉皇大帝让紫微天帝来当这个可有可无的地府冥界最高神灵,在外界看来,看样子真是软禁他。 紫微天帝倒是挺享受这样的软禁日子。 鬼神宫建在高高的罗酆山顶,一面倚山,三面天险,悬崖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渊,鬼哭狼嚎终年凄厉,也不知下面有多少冤魂恶鬼。 养尊处优的青华天帝粘在紫微天帝身边寸步不离,看哪都不干净,恨不得掂着脚尖走。 紫微天帝被青华天帝一脸嫌弃的样子逗笑了,道:“你可知这鬼神宫下,罗酆山底是什么?” 青华天帝咝咝两声,瞥了一眼黑呦呦的深渊道:“还能是什么?又脏又臭,难不成是鬼池?” 紫微天帝微微一笑,用平常如水的声音道:“是酆都地狱。” 青华天帝虎躯一振,讶道:“酆都地狱?” 紫微天帝抚着青华天帝随意披散的长发道:“十恶不赦大奸大恶的人及鬼怪魑魅都要关进酆都地狱,永不能超生天界,酆都地狱是比佛界的十八地狱更为恐怕阴险的存在。” 青华天帝毛骨悚然地道:“再凶的鬼也不够本座一个指头的,但实在太恶心,紫微,你还是跟我回天庭吧。” 紫微天帝道:“北阴酆都大帝乃万鬼之宗,镇守鬼域,非轮替不得擅离,凡出幽冥必为治大邪。” 青华天帝瞠目结舌道:“轮替?如何轮替?多久轮替一回?” 紫微天帝淡然道:“三千年一替。” 青华天帝道:“下一回是谁?” 紫微天帝轻笑道:“是谁都无关紧要,于我而言,在哪里都一样。” 青华天帝总觉得紫微话里有蹊跷,细想之下,紫微本就是这样的人,百世轮回,万年困守,从无怨言。对什么都不在乎,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似的。青华天帝心中一振,想:他对我呢? 青华天帝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患得患失的牵扯拴着他纨绔惯了的心,头一回,他想守着点什么,有了点管他万丈地狱,只求在他身边意思。 幽冥鬼域坐镇着两大天帝的事传得三界沸沸扬扬。胆小的鬼怪都缩着脖子不敢出门,胆大的妖魔试探着往鬼域靠,以求沾点仙气。天帝的一点点仙气能抵普通小妖千年修练,一个三界亚君四御之首的紫微天帝,一个盘古正宗的青华天帝,惹得一些不要命的大妖大魔蠢蠢欲动。好在青华天帝威名在外,没一个有胆做怪。 倒是青华天帝整天做怪。 紫微天帝命系万星主位,虽不在天庭,但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四时气象之要事皆需他亲批,于是就出现了出尘飘逸的紫微星宫仙者为了送公文奔波于冰清玉洁的北天与污秽阴森地狱之间的奇景,被人界和地界叹为观止,甚至有一回天枢星君入幽冥报公文,遭遇地狱万鬼千魔的围观,冰雪出尘的天枢星君成了无数魑魅的梦中情人。 “还好我的紫微没在人前露面”,正在做怪的青华天帝如是想,探过身子对着紫微天帝的脖子吹口气,一只手不怀好意地往忙着处理公文的紫微天帝身上折腾。 紫微天帝一只手好不容易抓住青华天帝正在做怪的右手,另一支手撑在身旁一沓高高的公文上微微喘气。 青华天帝反手握住紫微天帝的手,沾了一手心的薄汗,他手指捻着汗坏笑着道:“天帝这是邀本座临幸的意思?” 紫微天帝魅惑一笑,稍稍坐直了身子,重新找回支撑点,腾出了撑在公文上的手,往后一绕,落在了青华天帝的尾椎上,隔着衣料一下一下轻轻地打着圈儿。 青华天帝背“嗖”地僵成一块木板,紫微天帝顺着脊椎往上一节一节地轻扣,爬到最上方再从衣领探进去,肌肤相接的一刻,青华天帝瞪大了眼,紫微天帝眼角眉梢飞扬起不尽的风情,书案上青灯的点点光辉都落进紫微天帝顾盼间的波光里,青华天帝一口吻在他唇角一颗朱砂痣上,动情地探进了紫微天帝的衣襟,然后化在紫微天帝细腻贴心的温存里,口口声声要临幸的人,成了心满意足被临幸的那位。 两大天帝有私情这事儿,很快成了地狱最爆炸的新闻,听闻过青华天帝威名的鬼魅都想来看看拴住飞扬跋扈的青华天帝的到底是怎样的天外飞仙;而有幸见过紫微天帝的鬼仙都想认证一下超凡脱俗的酆都大帝插在了哪坨牛粪上。八卦在私底下传得热火朝天神乎其神,但到了两个主角这里却是无风无澜,唯一的区别是五方鬼帝连偶尔直眉棱眼地望自己的酆都大帝都不敢了,能近距离看紫微天帝这种三界大美人是多大的幸运,谁不想多看两眼。但五方鬼帝从来不问情爱,之所以之前能问心无愧的看紫微天帝,可是在听了八卦之后,某根不开窍的神经被点醒一般,再也无法把紫微天帝当作威严的酆都大帝,尴尬地不敢正眼瞧大美人。 青华天帝觉得自己真是转性了,居然能在暗无天日的幽冥地狱一呆就快一百年。这一百年里,他每一天与紫微天帝耳鬓厮磨,知道紫微天帝手心出汗就是动了情,知道他挑着眉代表着很高兴,还知道他背着手望天时是在计算经纬。同时他也对紫微天帝越来越依恋,紫微天帝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1 的手指就像带了电似的,能轻易的挑起他所有的欲望,紫微天帝顾盼间的光华总让他忍不住去捕捉,他想就算让他陪着紫微天帝一个轮替,也能甘之如饴的。 青华天帝绕着紫微天帝的一缕青丝再一次问:“下一轮值替酆都大帝的人是谁?” 紫微天帝笑一笑,摇头。 青华天帝又问:“这一轮真要三千年么?不能提前回天庭?” 紫微天帝道:“天命如此,怎可更改。” 青华天帝喃喃道:“难怪勾陈怨我害了你。当日我若不提前出锁,也不至引起再罚的因果,再往远了说,当初我若不招惹你,也不至于你因我获罪要守这三千年地狱。” 紫微天帝轻笑道:“怎是你招惹于我?分明是我招惹于你,青华……”紫微天帝墨眼莹波,像敛尽了漫天的星光,“你我夜夜如此这般,怎么能算作你招惹于我?”说完手指轻挑,滑入衣衫,落在青华胸前一点之上,青华天帝低哑地哼了一声“紫微”,回身缠上。 衣裳褪尽,青华天帝整个人笼在紫微细致曼妙的温柔里,恨不得夜再长一点。 再长的夜也会破晓,再有耐心的青华还是开始有些想念上面阳光灿烂的日子。 勾陈天帝时不时会来鬼神宫坐坐,一般都是避着紫微天帝。勾陈天帝在诱拐青华天帝这件事上,一直不遗余力。终于在青华天帝闷在地狱一百年的时候,说动了青华一起去看天庭的百花大会。 青华天帝这一回学乖了。他拿着勾陈捎来的烫金仙帖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紫微天帝。 紫微天帝温柔地笑笑:“王母亲自下的仙帖,想必是十分盛大的仙会,可惜我离不得这鬼神宫,去吧,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这几个字像碾在青华天帝的心头,把青华天帝连日来强压着的出去看看的念头碾得支离破碎。紫微天帝曾经锁在紫垣宫里等了他三十年,他还能让他再等吗? 青华天帝暗恨自己管不住跳脱的心,他心疼地握住紫微天帝的手,从未有过的认真道:“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紫微天帝还是笑,那笑仿佛又有点不一样,弯弯的眉眼,像小孩得了糖一样。 17.急中警钟 十七、急中警钟 青华天帝一时看得痴了,指尖抚上紫微天帝唇角红痣,软软地舔上去,一口再一口。 紫微天帝僵住,被舔得混身发麻,他微微喘息,抬起手有些力不可支地搭上青华天帝的后腰。 青华天帝暗暗得意,得寸进尺地滑过紫微天帝美好的侧脸和下巴。紫微天帝低低哼了一声,像在低语,有点难耐地呜咽,青华天帝好笑地偏过头,对着那两片水盈盈的唇印下去,含含糊糊地问紫微天帝“你说什么?” 紫微天帝被吻得害羞得闭上眼,这表情在青华天帝看来真是又迷离又脆弱,他变本加厉地滑进舌,与此同时,紫微天帝一只手攀上青华天帝的后颈,停在领口的位置。 紫微天帝被吻得浑身软绵,双手像没力气似的攀着青华天帝,慢腾腾地在找支点,指尖惹有似无地滑进领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两边蝴蝶骨,又柔柔弱弱地点上中间的骨沟。 青华天帝舒服地直哼哼,一低头咬上紫微天帝的锁骨,紫微天帝偏着头去看他,青华天帝抬眼正遇见那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风情,背上后腰酥酥麻麻的激灵传来,心里眼里绝世的风华柔情萦绕,青华天帝舒舒服服地缴了械。 紫微天帝其实很忙,他除了陪着青华天帝之外的时间都在办公文。青华天帝翻出紫微天帝写的红批,蝇头小字细细地写着一颗星宿近年甚至近千年甚至近万年的轨迹,他一边心疼紫微天帝这万星教主当得太累,一边忍不住唠叨紫微天帝这心操到几千年后去真是费劲。紫微天帝笑一笑,用沾着朱墨的笔点上正絮絮叨叨神烦的唇,又趁青华天帝没反应过来之前伏身吻过去舔净。青华天帝满腹的话全被点到九霄外去了。 这样又过了几年,青华天帝再也没提要出去看看的事。紫微天帝也不提,他本来话就不多,清清澈澈眸子里仿佛只有当下,过往的好的坏的,只要他不提,就能让人觉得似乎真是从来没发生过似的,有他在的地方就是红尘万丈。 勾陈天帝跑鬼神宫跑得越来越频繁,一个是他的死党,一个是他的亲弟,要不是人间正闹兵劫勾陈天帝忙得不可开交,他指不定会不要脸地在鬼神宫外安个别苑。 原本阴惨惨的罗酆山被三个天帝的仙光没日没夜的照耀,活脱脱要变成世外桃源,可苦了山下被镇压的万鬼,一个一个被天帝的仙气碾得毫无生气,鬼哭狼嚎绝了迹,老半天不见有个鬼喘口气,做鬼做到被镇压成这样,真是毫无鬼尊可言。 好在有两个天帝最近要出门,罗酆地狱的万鬼总算能有点喘息。 勾陈天帝引诱多年青华天帝出去没成功,突然这天,青华天帝自己找到他,要他陪着一起去趟天庭。 勾陈天帝惊掉大牙,满脑子疑问。 青华天帝挺神秘又愉快地说:“我前日看到一幅紫微画的蟠桃迎春,画纸小心地压在书案之下,显然是怕我看见。我还看见一幅紫梅落雪,想来他是想念天庭里的老物事了,我想去替他折一枝来,养在案前,让他日日能看。” 勾陈听了表情扭曲了半天,道:“不就是问王母要两颗蟠桃,再去紫垣宫折一枝紫梅么,我替你去罢。” 青华天帝兀自笑笑道:“不用,为紫微做的事,怎能假别人之手,再说还要去我父尊那里讨清净琉璃瓶。” 勾陈天帝橫眉道:“你拿清净琉璃瓶来养花?” 青华天帝道:“那瓶子里的三光神水可使枯木逢春,幽冥里没有阳光,拿它养紫微星宫的紫梅正好。” 清净琉璃瓶是元始天尊洪荒所炼至宝,仅次于先天灵宝,这等宝贝连玉帝都没有,青华天帝要拿来养花哄情人,勾陈天帝一副看败家子的表情深恶痛绝的想:元始天尊会不会打死这个不肖子?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青华天帝很轻松就拿到了清净琉璃瓶。又大摇大摆地到王母的蟠桃园摘了一筐桃子,勾陈天帝坐在蟠桃园外把风,远远见到王母过来,正要给里面的青华天帝传信,结果王母拐个弯走远了。 勾陈天帝无语凝咽,王母娘娘睁只眼闭只眼如斯,谁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 也对,谁又能拿天大地大的青华天帝如何呢?勾陈天帝真后悔陪青华天帝来干这一通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大神不为难青华天帝并不代表会放过自个这个帮凶,到时候元始、王母算起帐来,青华天帝没什么事,自己反倒成了替罪羔羊。 羔羊勾陈天帝终于想明白,摸摸鼻子,也不等蟠桃园里的青华天帝,一溜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2 烟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过不久,勾陈天帝莫名其妙地被罚了十年仙奉,勾陈天帝捧着旨意看了半晌,在心里大不敬地问候了一轮各位老人家,这些是后话。 青华天帝脑门顶着两片桃叶从园里出来,没见着勾陈,大骂那厮不仗义,边骂边兴冲冲地往紫微星宫赶。 入了紫垣宫,小心地折了两枝紫梅,养在清净琉璃瓶里,紫梅有了三光神水的滋养,一朵朵争妍斗艳地怒放盛开,淡淡的香气浮出很远,青华天帝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仿佛见着紫微立下梅树下对自己笑,光是想想,就充满甜蜜,他心满意足地往南天门赶着下界。 却在南天门遇到老熟人。 一身清冷华贵的银辉,天界仅天枢星君一人。 青华天帝把早年调戏天枢星君的事情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他现在见着天枢星君依然很欢喜,不同于以前见着美人的欢喜,是那种见着亲人的欢喜,青华天帝心想:这可是紫微的亲弟弟啊。 青华天帝恨不得马上回到幽冥给紫微天帝献宝,但见着天枢星君,却有些挪不动步子。天枢星君急急忙忙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平日里天枢星君出行总是一行仙者簇拥,今日他孤身一人是有何难处?青华天帝想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且看能帮上什么。脚下云头加速,青华天帝停在天枢星君的面前。 天枢星君乍一见青华天帝,吃了一惊,然后反应过来,轻轻一拜,喊他:“青华天帝。”清清冷冷声音像冬日的初雪。 青华天帝听在耳里十分受用,蔼着声音道:“天枢何处去?” 天枢星君被青华天帝怪异的和蔼吓了一跳,然而一贯端着的天枢星君并没有表现得多吃惊,只有耳朵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客客气气地道:“回紫微星宫。” 青华天帝自觉自己和蔼可亲是天大的恩赐,继续蔼着声音道:“本座看天枢匆匆忙忙,可是有要事?需本座帮助么?” 天枢星君被青华天帝一声“天枢”喊得又是一愣,板着端正的神色思忖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才恭恭敬敬地道:“小仙……近来太忙,本要到幽冥面见紫微天帝,不料半路又有一事,还得回紫微星宫再取一份急文,不知青华天帝方便帮小仙捎上公文先呈紫微天帝?小事另有仙务,不日完成再赶往幽冥面见紫微天帝。” 青华天帝知道自从紫微天帝被贬下界,紫微星宫一应事务皆由天枢星君料理,天枢尚要顾自身仙务,两头顾及,辛苦异常。青华天帝瞧了瞧天枢星君眼下两片青黑,有些替紫微天帝心疼弟弟,忙更蔼了声道:“我随你速去取来,本座正好顺路,替你带去。” 天枢星君恭恭敬敬地道了谢,端端正正地走在前面。 南天门在南边,紫微星宫在北边,距离很远。天枢星君脚程不如青华天帝快,青华天帝原本想提着天枢星君上自己云头能快些,但一瞥天枢星君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好忍着慢速和心急,往紫微星宫。 青华天帝原本很喜欢天枢星君一副端着的冰雪出尘的仪态,这回取个急件,天枢星君仍是不紧不慢,青华天帝着急回幽冥,他来天庭被天枢这么一耽搁已近半天,天上半日,地上半年,青华天帝一想到紫微天帝等了半年该不会以为自己不回去了便更着急上火,强忍急躁蔼着声音催了几回天枢星君,天枢星君手底下加批注的活计没见加快,脸倒是更清冷了。青华天帝不好再催,唯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青华天帝一早出门时,紫微天帝送他到鬼神宫门口,还送了一个小铃铛别在他腰间。这明黄澄亮小铃铛精巧绝伦,无论怎么晃都不晌,青华天帝一路带着它,它都安安静静地,此时忽然铃声大作,叮叮铛铛的,一会急促,一会轻缓,一会紧张,一会虚弱,吵得青华天帝心中警铃大作六神无主,他想:莫不是要出事?谁出事?这铃铛是紫微的,紫微会有什么事? 不安的情绪像锋利的爪子抓着他的心,他急躁难耐地往天枢星君望去,想再催一催,在半空中就和天枢星君的目光相遇,天枢清冷的目光中泛了一丝涟漪,和他的轻轻一触便欲盖弥彰地躲开了。 青华天帝心中大叫不好,也不等天枢的急件了,一个猛子直往南天门扎。 天枢星君站起来,宁静地望着青华天帝离开的方向,良久回过神来,又望着紫垣宫的方向发了半晌的呆。 旁边的北斗六星不知天枢星君在想什么,安安静静地矗立两旁。 末了天枢星君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忙那没完没了的星务。 18.万年魔君 十八、万年魔君 时间倒回来。 青华天帝前脚刚出门,紫微天帝便交代诸事要出远门,又让智尉给天枢星君传一份飞书,一个人上路了。 人界兵灾不断。 天界主帝星的紫微天帝被锁禁闭,连累紫微星宫在天庭失势,紫微天帝座下掌帝星的天枢星君一头忙着紫微星宫诸事,一头顾着帝星,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天上帝星渐渐势微,致人间帝王衰弱,皇权旁落,纷争四起,兵戈不断。原本凡人之间的争斗,仙界一般不插手,通常只是扶正帝星。但是紫微天帝一锁百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界一晃三万年。这三万年里人界出了三届魔君,前两届魔君天兵天将将能对付,谁知这第三届魔君竟集了三届魔君的魔力,称霸四方,凡人世界岌岌可危。仙界不得不派仙者下凡支持凡人政权,可是这魔君法力竟高强到打回了一应仙者,还把四大天王赶回南天门,并指名道姓要青华天帝来战。 勾陈天帝主兵戈掌天下武功,主动请缨下界收拾魔君,玉帝不同意,称凡事皆有专司其职的神仙执掌,让勾陈天帝不要越权。 勾陈天帝心中不忿道:哪来专瓦司打鬼灭魔的神仙,天兵天将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了,还有谁能出兵收拾这些魔头? 不过想想也知道,人间一个魔头就要动用天界的天帝,这让天庭脸面往哪搁?这时候那只猴子还没有大闹天宫,玉帝老人家还没想明白脸面和挨打哪个更要命。 其实天庭众仙都没听懂玉帝的言外之意,眼下三界之中还真有专门镇鬼魔的神仙,幽冥新任的北阴酆都大帝不就总治诸邪么。可是紫微天帝文弱书生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没人往他身上想。 而被点名的青华天帝正在幽冥跟紫微天帝腻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人敢把话传到青华天帝耳里,加上有人有意把信息隔绝,所以作为主角的青华天帝一直逍遥自在地粘着紫微天帝。 而那个隔绝信息的人,就是紫微天帝。 紫微天帝费尽心思把青华天帝诓回天庭。 自己一个人两手空空去了万魔岭,单枪匹马去会万年难遇的大魔君,尽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3 他身为北阴酆都大帝的职责本份。 智尉传完飞书回来找紫微天帝,没找着,一路寻着,终于在幽冥边界寻见了紫微天帝,紫微天帝却不让他跟着,赶他走。 赶了几回赶不走,紫微天帝叹气道:“就此别过吧。” 智尉道:“天帝还回来吗?” 紫微天帝道:“自然还会回来。” 智尉又道:“……主上还会回来吗?” 紫微天帝道:“伯邑考是我,我回来,他自然也会回来。” 智尉:“……青华天帝怎么交待?” 紫微天帝幽幽叹息道:“我已有安排。”想了想,又道“若青华天帝回了鬼神宫,便说我出游,请他回天庭等我。” 智尉郑重地跪下,眼眶通红,流下大丈夫也忍不住的泪。三大拜,再三拜。匍匐着目送他的主上,他的天帝,他的酆都大帝。 紫微天帝一个人施施然地去了万魔岭。 乌烟瘴气的万魔岭里的大小魔头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神仙,全都看直了眼。 紫微天帝一派君临天下的风姿,身上仙辉灿烂,把整个万魔岭闪得紫光普照,平日里喊打喊杀的魔头们竟踌躇着不敢上前,胆小的魔修差点跪下,被旁边见过世面的大魔修拉着站起来。然而大魔修刚才也差点跪下去,他心想:再没见过比这更像神仙的神仙了,这不会是天帝吧。 这大魔修还真挺有眼力见的。 紫微天帝没受到多少阻挠,顺顺当当地到了万魔岭的魔君殿。 见到了被凡人传得有三头六臂八方神通的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竟是一个模样清盘,眉目如画的青年。 但这个青年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没把紫微天帝放在眼里。 紫微天帝道:“你受我管辖,我奉公来拿你,你可认罪。” 魔君冷冷道:“受你管辖?你说你是北阴酆都大帝?他不是被软禁了,怎么能来我万魔岭?”俯下身倨傲地道,“你并非应劫之人。” 紫微天帝:“不试,怎知我非应劫之人。” 魔君:“不用试,你回去让青华天帝来吧。” 紫微天帝:“青华天帝不会来了,你所起杀劫,我对付足矣。” 魔君:“万年所酿杀劫,你这身子承不起,难得见着一个长得入眼的,我今日不杀你,你走吧。” 紫微天帝:“你杀不了我,倒是此时你若能放下屠刀,我许你真身不灭。” 魔君:“法力不大,口气不小。我对美人格外开恩,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走,保你全身而退。” 紫微天帝:“我既来,未能消劫,自是不走。说着盘腿坐下,取了两个物事,一左一右摆出阴阳两极。” 魔君微诧异:“鬼玺魔玺,你真是北阴酆都大帝?!” 紫微天帝从容道:“正是本座” 魔君:“听闻紫微天帝自请入地狱,今日一见,才知竟是天大的美人掉进泥潭,美人天帝,以你的法力,就算有鬼玺魔玺,仍然奈何不了本君,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走,本君不为难你。” 紫微天帝轻抬眼问:“本座能否奈何你,一试便知。”说着明亮的双眼堂堂正正地望过去,笔直的背颈上抬起来,轻轻一笑,像是在请老友喝茶。 魔君一怔,也坐下来,当空一划,中间隔出一道阴沼,四周布满荒坟。 紫微天帝左右看看,不以为意,款款道:“你先,还是我先。” 魔君嘴角扯了扯,像是不屑,又像是……在笑。 这把周遭围观的大小魔头吓得半死,他们魔君大人可从来没笑过。 魔君好整以暇地道:“你既不走,休怪本君留你下来,往后你便呆在本君身边。” 紫微天帝手一扬,头上荧荧亮亮地升起一团星光,肃然道:“你先,还是我先?” 魔君疑惑闪目,道:“周天星斗大阵……自东皇太一万年前身殒后,三界之中再无人能布此阵,你到底是谁?” 紫微天帝道:“我是你应劫之人。” 魔君道:“你的修为奈何不得我,今日我再不会放你走,待青华天帝来,我且让你瞧瞧应本君杀劫的下场如何。” 紫微天帝抬头道:“若是青华来,只怕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念在你今日三次让我之谊,我第三次问你,你先还是我先?” 魔君道:“美人既要一试,本君奉陪到底,先请罢。” 紫微天帝闻言指尖一点,闪亮的星光没入鬼玺魔玺,旋即漫天的星辉弥漫开来,眼前的阴沼地动山移,变成了宇宙浩渺星空。 魔君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中间隔着的泥沼变成了银河,那头的魔君微微讶异道:“你竟真能启动此阵,本君小看了你,只是用鬼玺魔玺做阵眼未免小觑了本君,本君倒真起了兴致陪你过两招,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平身能见周天星斗大阵,也不枉本君万年魔修。”说完仍不动手,平静地端坐对面。 古书中记载周天星斗大阵系东皇太一自东皇钟中悟得,合天上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之力,再以太阳星和太阴星为阵眼,深邃无比,杀气弥漫,是上古天庭的护界大阵。布置此阵,需要炼制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对应上天的三百六十颗主星辰,还需要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对应一百四千八百颗副星辰,再配以亿万神魔之力,一神魔代表一颗星辰,由组成威力绝伦的周天星斗大阵。 紫微天帝所布之阵,其实称不上大阵,其一应布置较古书所载均大为减少,勉强能称为小阵。紫微天帝身为万星教主,身系众星星脉,虽以紫微天帝的法力无法刻符幡,但他能以自身精血引星斗之力入幡,制成三百六十五小杆周天星辰幡和一万四千八百小杆小周天星辰幡,加上他为北阴酆都大帝,掌鬼玺魔玺,能引酆都地狱亿万鬼魔之力,再以鬼玺魔玺为阵眼,布成周天星斗小阵,小阵比起东皇太一当年所布覆全天庭的大阵小了何止千万倍,威力也减弱千万倍,不过眼下所对之敌非当日东皇太一所对的十二祖巫,小阵仍能倾刻间把阵中生灵化为齑粉,仅是对付一人的话,威力可谓残暴至极,神仙难逃。 紫微天帝并无法力,只凭着一点本命仙力,催动阵眼,周天星斗小阵升起来,结界恰落在魔君身周,界内星光璀璨,界外的魔虫魔草张牙舞爪。 魔君见情景嘴角扯了扯,冷硬的声音带了一点点笑意:“你倒是爱护生灵,你对魔虫魔草尚且不忍,为何独独对本君如此狠心?” 紫微天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姿甚是销魂的魔君,额角一滴汗滑下来,他张了张嘴,最后抿抿唇什么都没说,又闭上眼。 魔君大人销魂地换了一个姿势,十分没有魔君威严地道:“我说美人天帝,你这点仙力布的阵困不住我,你还是省点力气,不如陪我到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4 万魔殿喝两盅小酒。” 紫微天帝这回连眼皮都懒得抬了,额角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崩得发白。 魔君大人左右看了看,竟已看不清界外的物事景致,放眼放去是无穷无尽的星河,尽管魔君知道眼前皆是阵中幻想,结界就在几步之外,他仍然不自禁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孤寂无力感,仿佛自己只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星沙,随时会湮没在浩渺的星河里。魔君眼睛一瞪,清醒过来,他向紫微天帝的位置望去,哪里还看得到紫微?!入眼之处皆是星空,百颗千颗万颗的星宿按不同轨迹运行演化开去,那种虚无无力混和着无边无际的寂寞感冰凉凉地笼在周身盘在心头,魔君眼一眯,用力阖上眼。 19.周天星斗 十九、周天星斗 下一刻,他突然睁开眼,目光如炬地扫视周围,眉心一点红血大炽,像一团烧着的火,那点火顺着血脉烧到眼里,烧到嘴里,魔君咬牙,一行血迹滑下嘴角,顿时一点清明升在脑海,他眼中蓦地精光一闪,心中大骇:周天星斗大阵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毫无法力的美人天帝竟能运出此等威力,不敢想象当年的东皇太一所运之大阵是何等气势恢弘。他再也不敢大意,忙运起五成魔力守住内府清明。 然而那无止无尽的孤寂无力仍然像毒蔓一样盘在心周,冷不丁缠住他一点神识便直直往宇宙星河里扯落。魔君不敢掉以轻心,运起七成魔力守住神识,他敏感的意识到,周天星斗大阵威力之大,不仅在于其毁灭之力,更在于其毁心之能。而这个看似柔弱的美人天帝,竟然能将上古第一大阵演化为重驭心而轻毁力,这样的阵势虽然不杀人,却能迷人。 而让人迷失更加可怕。 魔君忽然想到:美人天帝真是个怜世的好神仙,连对本君这样的大魔头都舍不得下杀手。 与时同时,坐在阵眼之上的紫微天帝情况并不太好。这是他第一次布周天星斗大阵,运的是本命仙力,仙力连着精血,每一点仙力的耗费如同流出精血,他额上布了细细密密的汗,贴身的里衣被汗打湿,指尖上滑下汗珠,他仍旧抿着嘴,矜弱地挺直腰背,明明一副文弱的样子,偏偏散发着俯视众生的帝王气概。 真是这世上最矜贵的君王。 阵里的魔君感应到阵眼颤抖的仙力,心知这是阵主法力或是仙力不济的表现,这种对手出状况的利好战局居然没让他感到多高兴,他反倒一反常态婆婆妈妈地想:美人天帝会撑不住么? 毕竟周天星斗阵是天下第一阵,它对阵主要求也极其苛刻,古往今来能控制此阵的人只出过一个东皇太一。 魔君忽然很想出阵看看那个漂亮得体的美人天帝。于是他凝起九层魔力,黑雾瞬间升腾满阵中的星空,原来澄练如流的星空变得乌烟瘴气,魔君分出神识小心地穿梭在万千的星宿中,被黑雾笼罩的行星急速的消失,剩下还发着亮光的行星乱了轨迹躲避黑雾,需要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小,魔君加快速度,他感应到美人天帝所在的阵眼很可能就在北方,阵中的天地变色,寸地化天,魔君急急往阵北掠去。 魔君所到之处黑雾缭绕,阵中星空只剩下北方的星空,很明显紫微天帝所驻阵眼就在其中,魔君心中一喜,盯准一颗疾驰过去。 阵中的魔君所向披靡,阵外的紫微天帝却已入险境。 用本命仙力催动大阵无异于自杀,紫微天帝催动的是最残暴的周天星斗阵,对手又是万年一遇的大魔头,紫微天帝那纤弱的身子里能有多少本命仙力?紫微天帝天生体质清奇,先天星云所化的仙体生而能御万星,若能像其他天生仙人那样自幼修行法力,后天必大有作为,或能成一方圣主也未可知。然而他命运多舛,幼年成形便被投了六道轮回,错失了修行法力最好的年纪,好不容易出了轮回又被锁在封神榜,从此法力再无可能精进,以他的资质和体质,哪怕修练出普通仙家的法力,催动起周天星斗阵的威力也能翻倍不少,亦足够威震天下,何至于到如今用本命仙力硬撑硬碰的地步。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紫微天帝却是个不怕死不要命的主。他的嘴唇已没有半点血色,脸色苍白像一碰就碎的薄瓷,因仙力耗竭,再没有汗,浑身冰冷得像从冰窖中捞出来,他艰难的掀起眼皮,透过阵眼看正在逼近的魔君,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害怕,反而神识一片清明,他轻轻抿了抿唇,失血透明的手指打了一个虚弱又繁复的手诀,眼中浩然清澈。 他打的这个手诀,是自碎仙元的殒命之术。 以命伏魔,天帝担当!!! 仙元裂成两半,一半化为仙力强势的注入到阵眼之中。 另一半尽忠职守的护住内府元神。 在这种同归于尽的英雄时刻,紫微天帝居然想到了东皇太一:太一当年自爆元神时想的是什么?或许同我一样,什么都来不及想,只为要守住当下。 魔君眼看就要到阵眼,忽然阵中风云突变,星光大炽,无数的行星自遥夜而来,无止无尽的星雨从天而降,开始的时候自上而下,后来又自下而上,接着上下左右都有行星飞来,东南西北变了方位,阵中只下要浩渺无穷的星空,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南,没有北。魔君的神识忽然混乱交织,脑海中一会是幼时的自己,一会是被逼上万魔岭受万魔群攻欺凌的无助少年,一会血流成河的魔界厮杀,一会是问鼎魔君时尸横遍野,错综复杂的画面快速的切换,他“啊”的大叫一声,满目通红的望向四周,叫了一声“师傅不要”,然后颓然地坐在虚空,内府里涌起波澜壮阔的悲怆,他想哭又哭不出来,一万年的折磨煅练别说流干了眼泪,连血都耗尽了。 阵中的时空错乱,方向倒置,魔君的神识混乱,眼神迷离。暴风星雨自四面八方砸来,每一颗都带着宇宙中可怕的凌虐星力,魔君艰难的躲闪,万年来淬炼的战斗力先于神识反应过来,克尽职守地保护主人,驱使身体在暴风星雨中划出匪夷所思的动作。 这种根深蒂固的战斗神经唤醒了魔君的神识,激发出他无数次死里逃生的顽强斗志。魔君大吼一声,催动十成魔力,乌云蒸腾着布上星空,一点一点蚕食行星,阵局又渐渐向魔君倾斜。 阵外的紫微天帝忽然睁开眼,眼神飘渺又虚无,望向了遥远了东方,忽而嘴角一勾,像是等到海上日出的游子一般,露出找到归宿的笑。他内府中仅剩的一半守护元神的仙元依依不舍地掉转方向,然后以整齐划一的军步直入阵眼。 阵中的天地再次变色。暴风星雨成倍的增大,从三百六十个方位杂乱无章的袭来,划出凄厉的破空声。 魔君刚夺回战局的主动权,刹那之间胜败倒转,他狂吼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5 一声,无限的斗志爆发出来,斩神刀毫不留情的砍破一颗又一颗行星,拦下一波又一波星雨,他生而为战,在战中反而意气愤发,自称霸魔界以来,他再没有棋逢对手的时刻,没想到此次能如此尽兴一战,蓬勃的战意抖擞起来,他真的很想快点破了阵出去看看这个厉害的美人天帝。 就在他再一次锁定阵眼之后,阵中的所有风云刹那停止,行星定在原地,暴风星雨诡异地停在半空,周遭的风不见了,云消散了,万籁俱寂。 安静,死一般的静。 所有的星宿慢慢暗了光泽,或原地消失,或向下消沉。 一切的变化没有一点声音。 连呼吸都听不见。 黑暗弥漫开来,渐渐暗淡的星光向下集聚,幻成无声的漩涡,脚下变成深不见底的星渊。 有盖世神功的魔君一时定在原地。 他竖起耳朵,仍然听不到一点声音。 黑暗,可怕的无边的黑暗侵蚀过来。 他一手捂住心口,竟然连心跳都听不见。 久违的遑然露出来,他六神不定地望向四周,想抓住一点什么,想锁住一点亮光,想听到一点声息。 可是,什么都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 无穷无尽的星辉被下方深远的漩涡吞噬,那漩涡中只剩下黑与白,光与影,循环不尽的重复,冷漠无情的旋转。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星渊,身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整个世界只剩下巨大的孤寂把他整颗心擒住,脑海里急速地闪过万年来的闻鸡起舞与仗剑独行。 魔君着火入魔地想: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了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比这宇宙中的一颗星砂都不如。 巨大的悲怆重重地打在心窝上,魔君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偷懒不练功被师傅打,打得遍体鳞伤;那时候他养过一只神兽,喜欢得不得了,偷偷抱着睡,却被师傅发现,当场把神兽摔得五脏俱裂。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就为了日复一日的练功。 这个魔君当得真是无奈至极。 沉重的悲痛与孤寂像潮水一样狠狠砸在魔君心神之上,很快淹没了他的神识,他望了一眼身下黑洞洞的星渊,竟没觉得有多可怕,仿佛那比瞳还黑的深渊里有一双幼兽湿漉漉的眼期期艾艾地望着他,他有些愉悦地想:小神兽,我来了。 身子一轻,便任由星渊把自己扯向无穷的深黑。 突然神识大振,一点点清明漫上心头。他听到一个微微弱弱的声音有些紧张地在喊自己:“魔君。” 不是手下那些妖魔恭敬畏惧的语调,也不是所谓的神仙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那声音清清雅雅地,似乎还有一些紧张。 是谁在叫我?魔君想。他努力睁大眼,想看一眼那好听的声音的主人。 20.魔君小童 二十、魔君小童 等到看到眼前放大的紫微天帝的脸,那不带血色苍白的唇,那微蹙着吊起的眉,那眼里清清澈澈的怜世之心,魔君忽然间明白了一切。 魔君大骇:他是真的可以杀了我。 然而,他并没有。 紫微天帝温温雅雅地先出手,客客气气地一点一点加持仙力,整个过程端端正正地君子做派居然不令人生厌,魔君一生最恨正人君子,见一个杀一个,可是这回的美人天帝不一样。紫微天帝若是一开始运足力,便能出其不意地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到最后,紫微天帝只消再一狠心,就能让他堕落到深不见底的星渊永世不得超生,然而,这个美人天帝并没有那么做。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 魔君觉得自己有一点佩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天帝。于是他问:“为何不杀我?” 紫微天帝道:“你不杀我,我便不杀你。” 魔君道:“一开始我不杀你,因自知杀不了你,本君第一眼见你便探知你乃星气所化,无形无根,不死不灭。” 紫微天帝讶异道:“三界之中知我真身之人寥寥无几,你竟一眼便知,可见你若出手,我必受困,然你并未为难于我,为此,我不杀你。” 魔君道:“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一个个恨不得啖我肉啃我骨,你却不同,你可以杀我却不杀我,我虽可以困你却不欲困你,今日我之命系在你手,从今往后,我命由你,取用自便。” 紫微天帝道:“你命于我并无用,你若愿意,且随我回酆都。” 魔君道:“以你眼下之力,连自行且不能,如何缴我。”魔君说完往前几步,把早已力不可支勉力支持的紫微天帝搂到怀里,一手抵在他背心,厚重绵延的魔力源源不绝地渡到紫微体内。半晌,魔君咳了一下,一口鲜血抿在口中,他强横地咽下一阵一阵涌上喉咙的气血,用力地闭上眼,再睁眼时,已不见任何痛楚神色。 魔君轻轻拍了拍紫微天帝的脸。 紫微天帝悠悠转醒,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搂着自己的一只手上,他挣了挣,没能挣开,却听得脑袋上面的声音道:“为了杀我,你竟自散仙元加持法阵,若非你不灭体质,早已灰飞烟灭;而为了救我,你强自收功,又伤了筋脉,若非我及时为你续脉,你恐怕再难行动自如。你不杀之仁与救我之义,于我而言太重,我这人不喜欠债,便用万年修为还你。”说完抵着背心的掌再一用力,汪洋汹涌的魔力渡来,紫微一时受不住又晕过去,魔君看着怀里文文弱弱的美人天帝,不自觉地浅浅一笑,掌心的魔力化作轻波荡漾的鸣泉,小心翼翼又大大方方地渡过去。 紫微是被一迭声清脆地声音叫醒的。 “紫微,紫微。” 竟是一个四五岁的童子。 童子穿着一身乌锦华袍,湿漉漉的黑瞳里不见稚气,脆生生的童音老成地道:“你起来,我随你回酆都。” 紫微天帝惊在原地,“你,你,你……”了半天,看到魔君那种厌烦别人看他的眼神,转而问道“你怎知我是紫微?” 童子不耐烦的擎着眉:“星云所化,新任酆都大帝,除了紫微天帝,还有谁。”他别扭地觑着紫微天帝,“我失了万年修为,自然化成童子身,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 紫微天帝缓过来,渐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瞠目结舌地道:“你为了救我……” 童子横眉冷对道:“我是还债,不是救你。”然后一甩衣袖道:“还不走么?你杵在这里半天是想让我那些手下来看我笑话?!” 紫微天帝从没受过人如此深重的恩惠,有些局促地道:“好好,我们走。”瞧一眼童子,他一生没受过别人什么恩惠,乍一个天大的恩情砸下来,他有些仓促的不知如何是好,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魔君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6 ,谢谢你。” 童子魔君吊着眉白了紫微天帝一眼,不置可否地先走一步。 背后的紫微天帝慢慢站起来,因失力太多,脚下一滑,然后被一双粉嫩的双手扶住,童子矮矮的身子只到他腰际,为了扶他只好努力伸直手撑着他的腰侧。紫微天帝嫣然一笑,换成和蔼可亲的语气道:“谢谢你,小……” 童子被他的语气吓一跳,然后忽然悟到自己被当成真小孩般对待,气急败坏地转身再也不管他。 紫微天帝哑然失笑地呆了一呆,心想:好可爱的小童啊。 紫微天帝大人的步子长,两步就追上人小腿短的魔君,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冷面寡语的小童说话。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快则几百年,慢则千年。” “你失了万年修为,一千年就能练回来?” “都是练过的功,重练一遍焉能不快,又不是傻子。” “你真能乖乖跟我回酆都?”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去哪?”童子不耐烦的瞥了一眼紫微天帝,有些后悔自己太傻拿万年修为还这个傻天帝,他阴沉着小脸冷冷地道:“你是要我回万魔岭被那些手下笑话然而凌迟吗?” 紫微天帝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你跟我回酆都,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下地狱。” 童子魔君停住,阴森森地转回身道:“原来你早先是想把我镇压在你的酆都地狱,嗯?” 紫微天帝频频摆手:“现在不这么想了……” 童子丢了一个白眼过去,眼不见为净地迈着四方步走在前方,再也不肯跟紫微天帝说一句话。 紫微天帝好笑着赶上去,歪着脑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魔君小童脸一拉,用屁股对着他,这下连看都不愿意看紫微天帝一眼了。 紫微天帝兴致勃勃地想:他到底叫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字? 然后又想:唉,原以为刚才就能散了仙元呢。 北阴酆都大帝尽本份镇大魔也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时机可不好再有。 还欠了老大一份人情,又不知会牵扯出多少因果。 再等吧。 紫微天帝前脚到鬼神宫,青华天帝后脚就赶到。 青华天帝惶惶不安赶到鬼神宫,急出一脑门的汗。 守门的大鬼说酆都大帝正在宫里,他心下才稍安。待在正殿外看到守着的智尉,他才把半颗心放回内府里——有紫微的地方就有智尉。 他乾坤袋中取出蟠桃、清净琉璃瓶和紫梅,捧在怀里,兴致勃勃地喊了一声紫微,迈进正殿。 远远地见着紫微天帝清雅的背影,正低着头在说话。青华天帝不及细想,一个纵身跳过去,手上有东西,便用下巴想要搁上紫微肩头。 忽然紫微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身形往前一倾,青华天帝正奇怪这殿里还有其他人?他刚要往前探看是什么,一个小影子一闪,隔在他和紫微天帝的中间。 这小影子居然还会说话,问道:“你是谁?” 青华天帝一惊,咦,这活物是什么? 紫微天帝把小影子往身后一拉,也不知道是要保护被魔君口口声声要杀的青华天帝,还要是保护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魔君小童。他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在想怎么把这两个人分开,就听那边青华天帝说:“你是谁,来我鬼神宫做什么?” 小童楞眼直眉问紫微天帝:“这鬼神宫不是你的么?怎么成他的了?”问完小童眼里精光一闪,一副了解的神情指着青华天帝道:“你就是青华天帝?原来是这副傻样。”说完非常不给面子的甩了场子走人。 青华天帝对家里突然多出一个活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和紫微天帝面面相觑了片刻,正要张口问“这哪来的破小孩?”,紫微天帝蹙了一下眉,居然跟过去哄小孩了。 抱来一堆东西来献宝的青华天帝被晾在原地。 二百年来,头一次在紫微天帝这里,别人排到了他前面。 一股烦躁和气恼幽幽怨怨地爬上来,青华天帝扭身,很大声的“哼”了一声,冷着脸等紫微回头来哄。 等了半晌,只听见紫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青华天帝也不哼了,把智尉叫到跟前,问:“你家天帝哪弄来的小孩?” 智尉一问三不知,只好摇头,他是真的也不知道啊,紫微天帝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个这么不讨喜的小童,小小年纪,鼻孔长上天,从来不正眼看人,谁家能养出这样的破小孩。再问鬼神宫里的人,都说不清这孩子的来路。 青华天帝试了小童的道行,法力全无,凡胎一个,除了长得水灵点,没半点特别的地方。青华天帝想破脑门也想不出紫微天帝为何忽然捡个孩子回来。终于在某天看到紫微天帝劝小童喝羊奶时“叮”的一声,明白了:紫微该不会是想要个孩子吧?! 这可怎么办!他又不是女人,怎么给他生? 那边被紫微天帝用羊奶□□得拍飞勺子的小魔君用一种看二百五的眼神觑了一眼青华天帝的后脑勺,骂了一句“傻子”,然后眼不见为净的迈着小小的四方步踱到大殿后面的园子里练功去了。 青华天帝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的紫微天帝,歪着身子腻上去,拉着紫微天帝的袖子道:“紫微……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21.惊疑不定 二十一、惊疑不定 紫微天帝被这句话砸的眼冒金星,终于明白刚才小魔君白青华天帝那一眼的意味,哭笑不得地道:“我的天帝,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青华天帝有些委屈地道:“我满脑子都是你,你却想着那个破小孩。” 紫微天帝忍俊不禁道:“这样啊。” 青华天帝忸怩半天道:“要不,我给你生一个……其实男仙也可以生孩子,就像我父尊生我那样。”说完脸红成大苹果,青华天帝暗骂自己丢尽了天帝的脸。 紫微天帝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你可知元始天尊是如何生的你?” 青华天帝没想到紫微天帝竟然接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深感自己的一腔柔情被无视,他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生。”说完想到什么,又自言自语道:“咦……我父尊是如何生的我?” 紫微天帝端坐不语,眼神飘忽不定,看着青华天帝,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青华天帝感应到紫微天帝眼神的异样,倾上身喊了一声:“紫微。”和紫微的目光相接,他端端正正地半跪在紫微身前,把那双羊脂白玉般的手握进怀里,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道:“紫微,我喜欢你。” 紫微天帝怔在原地。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洪水绝了堤,一浪接一浪地打过来,把当事人打得心猿意马,青华天帝一遍一遍地喊“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7 我喜欢你”。仿佛要印证什么似的,青华天帝急切地挑开了紫微天帝的衣襟,一口咬上细削的锁骨,又慢慢往上爬,寻到那两片唇,探进去缠住温顺的小舌。他整个人按捺不住的轻颤,一层一层剥下紫金的帝服,又引着紫微天帝的手伸进自己里衣,褪下自己常服外袍,青华天帝很想问一句“你喜欢我吗”,他被紫微天帝吻得呜呜咽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一件衣物都褪尽,青华天帝一扬手,落下一个结界。就像二百年前那样,把自己和紫微天帝护在一个小世界里。 外面的小魔君冷冷地看着金灿灿的结界,他有些自虐地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半天,直到那结界有所松动,才面无表情地回到园子,捡起紫微天帝给他削的木剑装作心无旁骛地开始练功。 青华天帝和小魔君不对付,这让紫微很头疼。紫微天帝还没想好要如何做两边的思想工作,倒是小魔君先问了:“你就是为了他到万魔岭找死的?” 紫微天帝被小童违和的威压冷得哑口无言。 童子重重甩下衣袖道:“当日来战之人若是他,必埋他骨于万魔岭。” 这话不好听,紫微天商皱着眉道:“何以见得?” 童子扭过头道:“我早算出青华天帝是应我杀劫之人,对他的战力了如指掌,我与他的法力不相上下,我以有备对他无备,自然是我胜。而你既敢来应战,自然是对我了如指掌,我对你却全然不知,你以有备对我之无备,我败也在常理之中。” 紫微天帝蹙着眉道:“你设了吸他盘古精气的死阵,当日倘若是他去,只消他运出盘古修为,必被死阵反噬。你花了几千年的时间研究青华,难道等的不是那天?” 童子惊骇的转身道:“你怎知?” 紫微天帝突然想调戏一下这个不讨喜的小破孩,他面目和蔼地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告诉你。” 童子虎着脸,五官都皱到一起,气不顺地转身。 紫微天帝知道自己又得罪这个脾气比天大的小童了,正在想怎么哄回来,谁知童子先转回身:“我知道了,你既是万星教主,能经天地纬,知天文地理,能演算八卦,三界万物但凡有规律者,你都通过算出一二,可是如此?” 紫微天帝藏了几千年的本领,被一语道破,他心下大骇,再也不敢把魔君当小童,心想:人间竟能出如此精明睿智之人。 紫微天帝还在思忖,小童幽幽的声音冷冷的传过来:“你替他来应我的杀劫,是喜欢他?” 紫微天帝一愣,一时不知点头好还是摇头好,他有些六神无主地道:“我既应了他的情劫,焉能容他人再应他的劫,情劫也好,杀劫也罢,他的劫都只能应在我的身上。” 说完他怅然地坐下,眼神望向虚空:“我自元神清醒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说他喜欢了我百年,又言我强要了他,说从今往后,要与我仙侣之契。我当时元神初归位,神识尚未涤清,竟被他诓了。后来,他住到我的紫垣宫,和我七十年朝夕相处,每一日……那般相对,我其实神识早已清醒,也忆起从前种种,自然也知他原来诓我之事,我却不愿再提,只觉得他在身边甚好,而且……他被我七十年那般对待,从不置词,我岂能有负于他。后来他逃走,我才始知离别之苦,每一日想见见不到,他大概也和我一般煎熬吧。”紫微天帝向来心事不外宣,对着魔君小童破天荒地打开话匣子。 可是魔君大人显然不愿意听他的粉色回忆,甩下一个冷冷地背景,小小的虎躯一震一震地走远。 紫微天帝也不在意,他对着虚无的夜空,轻轻地自言自语:“……我与青华,大概就是命运吧。” 因异数而生的紫微天帝,竟也相信命运。 青华天帝当面献宝的计划被打乱,动了心思,把插着紫梅的清净琉璃瓶摆到书案上,又在寝殿的茶几上摆了一盘蟠桃。然后斜着眼睛悄悄观察紫微天帝的反应。 紫微天帝进书房时吸了吸鼻子,目光第一时间地落在那两枝紫梅上,他沉静地顿了顿,似乎是想摸一摸盛着紫梅的瓶子,手停在半空,眼帘垂着看不清神情,然后很慢地画了一幅琉璃紫梅图。 紫微天帝回寝殿时,先是坐下来喝了一杯水,随手拿起一个蟠桃,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拎着一壶清酒到园子里倚着石桌细细地吃了一个桃,把桃核埋在花圃里,浇了一回水。 青华天帝默默看着,突然无比的心酸。 他想,紫微看到他的心意,心中是很高兴的吧。 两百年来,一直都是紫微照顾他,他给过紫微什么? 只这一梅一桃,紫微已愉悦如此,他从前做的真的太少。 后来青华天帝专门拉着紫微示范了清净琉璃瓶的功用,把比蟠桃金贵千万倍的三光神水当花肥一样洒在了紫微天帝种的桃核上面,又把天庭带回来的紫梅留一枝紫梅在瓶子里,种了一枝在土里,他财大气粗地说:“有了三光神水,往后幽冥也能吃蟠桃赏雪梅了。“ 青华天帝说完,便有些紧张地瞧着紫微,小心地把插着花的瓶子递过去。 紫微天帝笑笑,没接瓶子,倒是抽出那枝花,又转身回房挑了一颗又大又软的蟠桃去喂小魔君。 青华天帝莫名觉得紫微天帝似乎不太高兴,他瞧瞧手里光秃秃的清净琉璃瓶,没边没际地想:是瓶子得罪他了吗? 小魔君吃蟠桃长大 小魔君一天吃一个蟠桃,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天之间,他从一个四五岁的小童,长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青华天帝吊着眼睛围着小魔君转了两圈,碍于紫微天帝在场,硬生生忍住了一肚子的风凉话,心里大骂破小孩占了天大的便宜。 紫微天帝倒是真高兴,他欣喜地问小魔君:“感觉怎么样?功力回来几成?有没有不舒服?” 青华天帝在一旁双眼直冒绿光,越看小魔君越不顺眼。小魔君身形长大了几岁,功力也回来些许。以青华天帝的修为,立刻察觉出小魔君身上的魔性,他把小魔君拎起来,就要往外扔。被紫微天帝轻轻一声“青华”给止住了。 说不上为什么,青华天帝最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紫微天帝一个眼神就会让他惶恐不安。他几千年来也少有这样忧心忡忡的时刻,有些手足无措地把紫微天帝的每一句话当圣旨对待。 紫微天帝惊异于青华天帝就此放过了小魔君,按从前青华天帝的性子,指不定会引一道五雷轰顶直接把这个魔物给炸得尸骨无存。紫微天帝停在青华天帝和小魔君的中间,先细瞧确认小魔君无碍,然后面向青华天帝解释道:“他于我有恩,你……” 青华天帝听了接道:“于你有恩就是于我有恩,往后我不会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8 再为难他。” 小魔君冷冷地瞧着眼前两个人,冷哼一声,整了整锦袍,一声不吭地走远,留下少年颀长单薄的黑袍背影。 青华天帝就着刚才的角度把紫微天帝搂进怀里,用力嗅了嗅紫微天帝身上清远的香气,下巴搭在紫微天帝的肩膀上,幽幽地道:“在我离开幽冥的那半年,你发生了什么事?” 紫微天帝轻轻拍着青华天帝的背,温言道:“我出去了一趟,遇到点小麻烦,小魔救了我,便把他带回来。你近来有异,怪声怪气的?” 青华天帝把脑袋往紫微天帝脖颈塞,嗡声道:“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我想你喂我吃蟠桃。” 紫微天帝轻笑道:“蟠桃没有了,彼岸果倒是有两颗?你想我怎么喂?” 青华天帝用力啄了一口湿润如玉的脖颈,一路游移到那两片樱红的薄唇,慢慢吞吞地道:“这么喂。” 紫微天帝微微一僵,眼里闪过好几种情绪,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把青华天帝拉到一臂的距离,望进青华天帝的眼里,眼神认真又严肃,像是要确认什么。 青华天帝竟觉得紫微天帝是在望着另一个人,他探究地回望过去,仍是那双清澈的眼,青华天帝目光闪一闪,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有些神经兮兮。 22.惶然释疑 二十二、惶然释疑 青华天帝发觉紫微天帝有心事。紫微眼底偶尔的涟漪显示到底是有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青华天帝越来越确信自己上回是被紫微天帝诓回天庭的,他想,紫微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支开自己?甚至要联合天枢星君把自己拖在天庭?一向大大咧咧的青华天帝敏感地抓到一根救命的线索——再也不能离开紫微天帝半步。 至于紫微天帝做了什么,要做什么?他不敢问。他再没心没肺也预感到有些话一旦问出来,可能紫微真的就走了。 他要去哪里?从此离开自己吗? 青华天帝简直不敢想。 他从来不知道紫微天帝在想什么,不管他与紫微天帝多亲密,紫微天帝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世和过往,青华天帝也只好装什么都不知道,怕提起从前徒增悲伤,又怕他想起以后平添惆怅。青华天帝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八窍玲珑过,他小心翼翼地在紫微天帝身边做一个乐天的天帝,陪着他粘着他,虽然不知道紫微天帝在想什么,但他不介意,他总是安慰自己说,我是他最亲密的人,足矣。 所以,他用尽一切方法要把紫微天帝留在身边,甚至还很没志气地希望自己能像女人那样给他生孩子把他拴在身边。他甚至有些庆幸小魔君的存在,多一个牵绊,紫微就更不会走。 小魔君很快摸清了整个鬼神宫乃至罗酆山的布局,能头头是道地把罗酆山每条路每个弯以及山下罗酆地狱里的大小鬼魔信口说来,吓坏了来鬼神宫点卯的五方鬼帝,直呼此子必成大器。 小魔君还摸清了紫微天帝的一些小秘密,他挑了个时机,直截了当问道:“我万年修予你,未见你法力有何精进,为何?” 紫微天帝:“你听过封神榜罢。” 魔君:“凡封神榜上元灵,法力永不得精进,你竟是受封神榜所困。何法可在封神榜上除名?” 紫微天帝:“除非元灵尽散,封神榜倒。” 魔君:“所以你当日自碎仙元,一则为镇我,二则可逃了封神榜,而你天生不灭体质,就算失了仙元,仍能成活,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盘算啊。” 紫微天帝猛抬头,他没想到魔君竟把自己藏了几百年的秘密道破,他大惊失色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屏息良久。少年走过来,掂起脚尖顺了顺他的背,紫微天帝才想起要呼吸,狠吸了几口长气,有些迟疑地望着小魔君。 小魔君道:“你可曾想过,失了仙元之后,无心无念,即便是不灭,不过是行尸走肉。” 紫微怅然道:“这万年被锁在封神榜上何尝不是行尸走肉。” 小魔君道:“有一个问题,本君一直猜解不开,不知紫微天帝可否解答一二?” 紫微天帝乍一听小魔君连名带称号的叫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睁着盈盈的大眼睛询问地望过去。 小魔君兀自道:“天命注定之事,无人能改,本君命定杀劫之人是青华天帝,为何你能改命代了他?” 紫微天帝苦笑:“紫微天帝一无是处,是封神的异数,命好白捡个天帝来当,这传闻你听过么?” 魔君扯扯嘴角道:“传闻当得真么……”忽然想到什么,猛回头,少年湿漉漉的黑眼睛盯着紫微天帝,面色肃然道:“你命属异数,所以当年你能因异数封神,后来又能以异数代赴杀劫……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异数,你生自大道所缺之一,异数之命。” 紫微天帝他掀起眼皮瞧瞧眼前看似天真浪漫,实则睿智老沉的小魔君道:“魔君大人,你知道我诸多事,能否告知我,你到底是谁?我自认经天地纬,能算天地万物,可我百遍也算不出你的出处与未来,你到底是谁?” 小魔君正正经经地坐下,和他并肩而坐,他看了看鬼神宫下被天帝仙光照得奄奄一息的万鬼恶魔,才慢悠悠地道:“我也想知道我是谁,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上,受万年厮杀之苦,我究竟是谁的罪孽。” 万年的悲怆陡然升起,紫微天帝曾在阵中感应过魔君巨大的孤寂落寞,正是这种感同身受的孤寂,让他在最后关后动了恻隐之心救魔君。他曾经以为全天下只有自己最苦,守着自己的身子为别人养了近万年的元灵,比起魔君清清醒醒地吃了万年的苦,他神魂不全浑浑噩噩地孤苦万年,其实算是幸运的。 紫微天帝靠近一点,像老朋友一样,揽过小魔君的肩,如果魔君是成年人的身形的话,这情景会便两个同袍战友互相依偎,可是魔君现在只是一个正长个的少年,被紫微这么一搂,像极了大哥搂弟弟。小魔君独惯了,不喜欢人亲近,被紫微这么一搂,第一个反应是挣开,忽然闻到紫微身上好闻的梅花仙香吸着鼻子嗅了又嗅,舒服地停在刚才的动作。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少年从紫微怀里撕出来,提溜在半空。 小魔君半大的身子在半空中蹬来蹬去,好在外家功夫基础还在,他在灵活地晃过身,看清了提着自己的人是一脸不怀好意的青华天帝,二话不说,幻出一团黑气缠住青华天帝的双手。 青华天帝法力三界翘楚,制服一个半大不小的魔君绰绰有余,他轻轻一晃把黑气抖散,提着小魔君放到离紫微天帝一丈远的地方,不太客气地喝道:“功力不浅,哪座山头的?” 小魔君冷哼一声,摆一张臭脸。他是不世出的大魔,能勘天命,制天兵,他甚至正巧是青华天帝的杀劫,如今却被青华天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29 帝拎来拎去,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自知以眼下的功力连青华天帝的一根指头都打不过,又咽不下这口气,突然灵机一动,往紫微身边一站,扒着紫微的手臂,张着少年人特有的乌溜溜的大眼睛,默默地不说话。 青华天帝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尤其是在看到紫微天帝拍了拍少年的手,那宠溺的表情时,酸得差点大开杀戒。 青华天帝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青华天帝最近睡得不太好,半夜做梦会吓醒,脑海里是不断循环的那次回天庭的匆忙和惊惶,有时候夜里醒来,紫微天帝却不在身边,青华天帝轻手轻脚走出去,能在园子里见着那个沉思的身影。 幽冥里看不到星空,幽黑阴森的,有什么好看的? 哦,对了,紫微天帝统御万星,星空就在他的眼里。 青华天帝觉得紫微天帝这是想天庭了。 是应该想了,天庭多好啊,仙光和煦,灵力怡人,修行起来一日千里。反观幽冥,混浊不堪,污秽阴暗,神仙呆久了修为不进反退。 有时候青华天帝会走过去,把紫微天帝揽进怀里,再哄着回房。有时候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再悄无声息地回床上,眼一闭装作没醒过,很快紫微就会回来。 自他从天庭回来,除了那一次在结界里,他和紫微再没做过。 原本日日都做的事情,忽然停下来,青华天帝除了身体的焦虑之外,更多的是惶然——紫微天帝是厌倦他了吗? 于是清醒的时候青华天帝越来的粘紫微天帝,不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带了一点小心翼翼。 连这也很难如愿。 因为多了一个碍眼的少年。 少年长得标致俊俏,不说话的时候,比年画里的金童还漂亮,一说话就化身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敏锐的小魔君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曾经历过青华天帝曾经离开紫微悔恨的三十年,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患得患失,他天门见山地问紫微天帝:“你是要远行?” 紫微天帝他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 “不走,是放不下青华天帝?还是担心鬼神宫无人镇压?” 紫微天帝默然。 小魔君并不在意紫微天帝有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你上一回能狠心自碎仙元,当时能舍,眼下为何又舍不得了?” 紫微天帝沉静地瞧了一眼小魔君,很轻了叹了一口气。 “你这一轮替的北阴酆都大帝是替青华天帝当的吧?”小魔君话锋一转,紫微天帝背微微一僵,身子稍稍往前一倾——这个肢体语言小魔君看在眼里,就知道自己说中了,接着道,“下一回是你罢,四御中唯有能役使雷电鬼神的紫微天帝和综御万类的青华天帝有掌地狱治万鬼之能,所谓的轮替北阴酆都大帝,事实上只是你和青华天帝的轮替。你一旦替青华天帝承下轮替,便只能永世值守鬼狱,而北阴酆都大帝非传召治邪不得离鬼神宫。你说过,于你而言,只要元灵被锁在封神榜上,在哪里都是行尸走肉,你曾经并不介意被困在哪里,后来你大概发现了可以逃出封神榜的方法,但那个方法太险恶,你一直没有试,后来与我一战,试了自碎仙元,你在我救你之前应该正经历什么,若非我救你,你可能已经走向新生,从这个角度看,我救你其实是拖累了你。不过,好在我救你,让当日因形势所迫仓促决定的你有机会认真审度形势,也逼迫你面对眼下的情势。” 23.万年牢债 “你当年自请下地域替青华天帝值北阴酆都大帝,不是单纯的为青华天帝吧?北阴酆都大帝掌阴曹地府,通六道轮回,你元灵逃脱的路径应该就在六道轮回?”小魔君根本不需要紫微天帝的反应,他笃定地继续说,“也就是说一百年前,你就已经在计划逃脱封神榜。之所以等了一百年,一则没想到青华天帝为了你真的一改本性,竟陪你一百年;二则大概是因为我,北阴酆都大帝总治诸邪,有我这个大邪在,加之我还是青华天帝的死劫,没有解决我,你不会放心去。” “按每万年必出妖邪之天命,一旦镇了我,你就有一万年的时间,后来你听说我一千年就能恢复功力,便担心赶不回来收拾我,据此我估算你获新生至少要一千年的时间,所以,你之所以不走,其实是因为我?” 说到这里,小魔君停了一下,认真地盯着紫微天帝,半晌才道:“我若答应你不再称霸作恶,并保证魔界不再做乱,你便能放心去?若是如此,你去吧,我替你掌魔界,就像你替青华天帝掌酆都一样。我许你魔界万年不乱。” 紫微天帝抬眼,微微张着嘴,眼里闪一闪,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小魔君继续道:“若仍不放心,大概只有欠我万年修为的债以及青华天帝的情了。话不过三次,我说过两次,现在第三次告诉你,你不欠我什么,这是我还你的,于我,你不必多虑,至于青华天帝那里,我劝你尽快解决。” “你若真想和他天长地久,就早日脱了封神榜,永世永夜地困在这幽冥地狱,你觉得他能陪你多少年?” 这个问题紫微天帝十分认真地想了想,他张嘴正要回答,小魔君已经不容置喙地接着道:“万年于我,不过白驹过隙,我愿陪你万年,你应我么?” 紫微天帝一震,眼波转了又转,才垂下眼睑:“不能” 小魔君道:“因为我是魔么?成仙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紫微天帝打断道:“我不能应你,并非因我是天帝你是魔,我……” “你不必再说。” 小魔君头低下去,露出一节粉藕般短小的脖颈,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紫微天帝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揉了揉,小魔君受惊似的抬起头,眼里水深火热地挣扎了一通,然后扭过头,避开紫微的手,少年变声期那种特有的混着沙哑和清脆地声长长地唉了一声:“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能确定对青华天帝的情吗?” 紫微天帝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望着下方黑洞洞的悬崖,视线慢慢拉远,掠过连绵不绝的巫山阴沼,幽冥的景色实在谈不上好看,没有百花争妍,更没有万紫千红,无边的阴森恐怖,结网的狰狞幽怨,紫微天帝其实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幽冥,于他而言,身上兼了一个北阴酆都大帝的变化,不过是从紫垣宫搬到鬼神宫,无非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紫微天帝幽幽地想——镇压地狱数万鬼囚的酆都大帝,不过也是一个囚徒罢了。 他,无论是天帝还是鬼王,都是彻彻底底一个囚徒。 紫微天帝有很多心事。 他想起青华天帝刚到鬼神宫时掂着脚尖走路一脸嫌恶的样子,当时他并不介怀,一开始不介怀,是因没有期望,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0 等着看青华天帝很快腻烦不久就走。出人意料,青华天帝居然坚持了一百年。 而现在他总忍不住偷偷观察青华天帝,眼看着青华天帝用仙光在鬼神宫里养了一园子的花,又大手笔地洒出三光神水种出了一株紫垣宫的雪梅。 未拥有,就不怕失去;一旦拥有,便患得患失。 紫微天帝有些惆怅的想:他能陪我三千年还是六千年? 紫微天帝从出生起就受百世轮回,世世不得善终,再加万年锁灵之苦。从没有人问过他,怨吗? 怨吗? 恨吗? 再或者,仇恨吗? 这个问题在紫微天帝心里反复撕扯,他的内里早已血肉模糊,面上端得风平浪静,他强硬地撑着千锤百炼的温柔,硬生生把一肚子委屈愤懑化成血水,打落成支离破碎的骄傲。 如果不是青华天帝出现,他可能早将万年的困苦强横地揭过去,血淋淋地和过去绝别,然后换一隅惨淡自在,求得一次痛彻心扉的和解。 然而,青华天帝出现了,带着造成他所有痛苦来源的血脉,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身子,他的世界。 是的,紫微天帝确实要走。之所以没有走,是因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还未确定,而那件事情与青华天帝有关。 青华天帝细微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他知道青华天帝应该猜出了一点什么,也对,小魔君猜出来的事情,青华天帝是盘古血脉,不应该比小魔君一个凡胎差。 之所以青华天帝被蒙着,大概是有人不想让他想明白罢。 那个人是谁? 紫微天帝终于正眼瞧了瞧青华天帝从三十三天外的玉清宫里偷来清净琉璃瓶——六圣法宝,元始天尊曾经爱徒慈航道人的立命之宝,多少神魔觊觎的至宝,元始天尊自然是珍视无比,轻而易举地被青华偷了来——除了是那位的意思之外,谁能碰这个宝贝一下?! 就算是儿子也不能。 更何况,是不是儿子还说不清…… 紫微天帝冷冷地对着瓶子道:“几日没动静,元始天尊耐性真好。” 那瓶子竟应声晃了晃,一阵青烟,走出一个天外的圣人。 紫微天帝侧了身子,把眼神落在别处,多一眼都不想看的神情。 圣人立在原地,周遭变成凝固的空间,安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我肯不肯见你,实在无关紧要。” “他不是我的儿子……” 紫微天帝打断道“不论他从前是什么,从今往后,他只是青华天帝,不是谁的化身,更不是谁的妄念。我除了青华之外,谁都不认。你欠我万年牢债,还我一个青华,你我两清。” “紫微……” “你没有资格叫我紫微。”紫微天帝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到底……控制不住。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当年封神之战,被写上封神榜之人,有几个名字能引成落笔之人恻隐之心,哪怕一点点?身化脓血也好,躯为肉饼也罢,一句“莫耽误了他上封神榜的时辰”便是封神之人的全部命运。 元始天尊当年轻描淡写定了他紫微的万年命运,这个人能不费吹灰之力了结任何生物,他目下无尘,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他对万物苛责,对自己同样求全责备,一点点的瑕疵都容不得。妄念?修道大忌,自然更容不得。把它打成化身,落下三十三天,任由万年杀劫酝酿,巴不得那点微不足道的妄念在杀劫中灰飞烟灭,才好了结他身上种下的因果,还他曾经欠下的债。 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尊极如圣人,也被量劫弄得伤筋动骨。通天教主就是前车之鉴,在封神量劫中被灭了教,毁了道统,搭上一众徒子徒孙性命,不得不忍痛送三百多位出众的截教弟子上封神榜,这才抵了封神量劫的杀劫,全了封神榜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位。 通天教主一败涂地,元始天尊其实也胜之不武,且不说两教三商说好的由弟子各凭本事变成元始护短几次出手,就说元始用别人的弟子建自己的天庭,这番埋下的因果,必会成为酿成下一次无量杀劫的因果。盛极必衰,元始天尊自然晓得其中隐忧,想用自己一点点精血所化化身抵了命系杀劫,甚至还欲顺带灭了自身妄念而进阶大道,真是两全其美的算盘。 慧极必伤——目下无尘的元始天尊,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太自信人定胜天。他是圣人,他能定的天是天道。 然而连天道之上的大道,尚有大道圣人鸿钧道祖堪不破的红尘,遑论他这个天道圣人呢。 元始天尊没算到异数能改了他的杀劫,更没算到,被他小看了的情劫,居然困住了他的妄念。现在他的妄念杀又杀不掉,灭也灭不了,妄念不除,他永难登大道。而作为他妄念的青华天帝,就像一个活话筒一样,日日夜夜说元始天尊是一个天大笑话。圣人的面皮比苍生还金贵,元始天尊,是真的对青华起了杀心。 然而能灭青华的只有杀劫,连他元始也杀不了。 紫微天帝在看到清净琉璃瓶时就隐隐猜到了元始的用心。清净琉璃瓶能使枯木逢春,小魔君只消在瓶中的三光神水中一泡,就能魔力回天,从此,青华的杀劫再起。 元始天尊千算万算没算进紫微这个异数。元始天尊上前一步,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紫微天帝看在眼里:“你若对我哪怕有一点亏欠之意,就不要再插手青华的事。但凡我在一天,定护他周全。于我而言,杀魔君并非难事。” 元始天尊又上前一步,一伸手握住了紫微天帝的手:“其实妄念也可以收回来,我既能造他,也能收……” 紫微天帝一缩手,连退几步,怒斥道:“在你眼里万物都是刍狗吗?要收就收,要放就放!” 24.我是谁人 元始天尊在紫微天帝的眼里看见了浓浓的厌恶,他用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带一点讨好的语气道:“太清痴迷练丹,上清沉迷御徒,兄弟三人只剩我寻不着半点念想,你随我回玉清宫,伴在我身边罢。” 紫微天帝气极反笑:“天尊莫要混淆。青华非天尊,天尊非青华。元始天尊纠结于此,难道不要大道了么?” 元始默然道:“大道又有何用,道祖一样堪不破红尘……” 紫微天帝沉声道:“红尘于天尊就是把人锁在封神榜绑在身边么?” “你其实是怨我锁你元灵罢……紫微,自我把太一的执念锁在你的元灵之日起,总是愧疚……” 元始天尊骄而律己,又严于责人,情之于他,原来不过是放纵轻薄的代名词,近万年对紫微的关注蕴酿,竟已情动,情劫起的理所当然,却又措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1 不及。任何不受束缚的情绪对于一个自视极高自持戒备的人来说更甚洪水猛兽,元始天尊把情痴妄念打成化身、碾碎它、毁灭它,确实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元始天尊后悔了,后悔当初一念之差,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牵起那双手…… 紫微天帝打断他:“封神榜于我已无意义,我现在只要青华,再不想见你。你若再纠缠,我便和他一起灰飞烟灭。”紫微天帝严厉地望进元始天尊的眼里,眼神凛冽冰凉,“我与青华,从此以后,勿须你插手,你即已割舍妄念,就让他自生自灭罢。” 元始天尊怔在原地。巨大的寂寞排山倒海的把他湮没,他想,几万年、千万年又有什么意思,他一个人,还要寂寞多少年。 紫微天帝背对元始,停了半晌,也不愿回头,才冷静地道:“当日鸿钧道祖封青华为太乙救苦天尊,点化之意天尊难道不懂?白壁微瑕,人无完人,你何苦自苦如斯?道祖点化天尊救苦,天尊竟悟不明白么?” 元始天尊表情阴晴不定,“救苦?以妄念之身去救苦,他成形这几千年干过一件正经事么?让他掌管幽冥,连这都得你替他顶上,还指望他干什么?” “青华有多虚妄,元始就有多压抑;元始有多尚道,青华就有多入世,青华是你精元所化,你丝毫都不信他?”紫微缓缓一顿,清冷而认真地道,“我信他。” 紫微天帝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他冷冷地往外走,被透明的结界挡了一下,他停在原地,挺直的背轻轻颤抖,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而后他长嘘一口气,坚定地又迈步,那结界温温柔柔地弹了一下,又牵牵扯扯地被他破开一个人形的口子,粘着他的身子送他出去。有种说不出的依恋的感觉,又像想开了什么似的放人离开。 元始沉默地呆了半晌,然后一阵清风,飘飘散散不见踪迹。 紫微天帝感应到抚面的清风,他背过脸去,一直等到风平浪静,他才缓缓地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久到他的背绷僵了,才慢慢抬头,眼里已是两汪清明。 上一回紫微天帝准备自碎仙元入轮回时,仓促的安排是把青华天帝诓回天庭。青华天帝身上挂着他附了符咒的东皇钟。 东皇钟是洪荒先天至宝,有扭转乾坤、凝固时空之能,他曾想用钟把青华天帝定住,地上一千年,天上一千日,定住青华天帝一千日并不难。等他千年轮回回来,青华天帝若在东皇钟内不过转瞬之间。 然而打草惊蛇之后,再想诓青华回天庭已不现实。 也并非不能把他定在幽冥。 但是一千年,一来他的法力不够,二来怕闷坏了青华天帝的仙元。 如果告诉青华天帝真相,那人是会叫嚷着要一起入轮回呢,还是乖乖等他呢,还是等过了一千年往事成云烟? 就要迎接新生的紫微天帝有些踌躇和不舍。 青华天帝终于能恢复和紫微天帝正常的生活了。晚上……紫微不再合衣睡了,也不再半夜起床,青华天帝粘紫微粘得要命,真是一刻也不撒手。 小魔君怕看多了长针眼,一个人住到后殿去了。 有三光神水的滋养,园子里的雪梅和蟠桃长得又快又好。青华天帝拉着紫微天帝指着开出来的花骨朵说:“你看,那朵,还有那朵,不久就能开出梅花,结出蟠桃,我要让幽冥也有百花。” 紫微天帝喉结动了动,盯住花骨朵儿看了一会,然后侧过脸盯住青华天帝。 青华天帝直觉紫微天帝有要紧的话要说。这几日紫微天帝总是看着他入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前几日青华天帝还装傻,后来有点装不下去,现在他满腹的疑问如梗在喉,想问又不敢问。一直以来的那个担忧从猜测变成实质,便一样鱼刺一样卡着他的喉咙和心口,再不拔出,那根刺就会划破喉咙穿透心脏,他想,这一回恐怕是躲不过了,然后他眨了眨眼,强自镇定地看进紫微天帝的眼里。 “结不出蟠桃的,”紫微天帝眼里波光闪闪,“幽冥结不出蟠桃,一来没有蟠桃需的灵气和风土,二来没有结粉的树和授粉的天蜂。幽冥也养出不紫微星宫的雪梅,缺了北极雪和星雨风,这雪梅还能是雪梅吗?” 青华天帝惶然心想:他终是要说了。 “我亦非天帝。”紫微天帝目光深沉,“没有法力,没有功劳,只剩下这副躯壳,平白占了北极天帝的亚君尊位,凭着伯邑考那点孝义和血统,我白受这三界尊敬,我……不敢当,不能当。”紫微天帝目光深沉,“我元灵被锁封神榜,是神仙里最末等的阴神,这些……你知道的罢。锁了太多年,久到我理所当然自认是北极紫微天帝,久到对封神榜从一开始的怨恨变成了依赖,那榜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明明白白的写着伯邑考就是北极天帝,那榜不倒,紫微天帝伯邑考就在,我就能靠着那几个字享天帝待遇。”紫微天帝目光深沉晦暗,“我……最终成了自己最厌恶和憎恨的那种人……旁人说紫微天帝清心寡欲,然而我是唾弃自己。青华,我不愿再靠着那块榜当半死不活的天帝了,我要当回紫微。众星之主?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可笑!六御之中,独紫微没有半点法力,何谈统御三界!四御之首?三界亚君?荒唐!难为你、勾陈、南极这么多年没把我赶下来。我紫微,再不当这个名不副实的天帝了!” 紫微天帝几千年说话从未多言,此次说的又急又重,青华天帝屏息听着,手紧张的撰在一起,他几乎有些猜出来接下来紫微天帝要跟自己道别。他见紫微天帝的眼神放到远处,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紫微天帝好看的侧脸和眼角一点沉静的余光。 “青华,你可曾想过,你是谁?” “啊?”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青华天帝有些适应困难,他微张着嘴,楞了楞,反应过来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我是谁”,像坠入云中,前后左右竖起一样的云墙,把他的意识阻隔住,让人窒息又分不清方向。忽然他听到一串叮叮当当的铃响,一低头,是腰间系的紫微送的小铃铛在响,他摩挲着小铃铛,抬头,望进紫微眼里,然后他听到紫微叫他“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 这是他的封号,除了受封和登基时,再没有人叫这他这个又长又严肃的名字。乍一听,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波一转明白了,便询问地望向紫微。 紫微天帝道:“因着我这个没用的星主,紫微星晦暗,人间皇运衰微,兵祸不断,民不聊生。青华,我再不能坐视江山因我不稳,百姓因我受苦,从前我不知如何改变,还能心安理得当个被绑架的天帝,现在,我知晓了,自然要有所作为,我要走了,你,也该做回自己了。” 青华天帝心头大痛,像大山崩塌一样分崩离析血流成河,他颤抖着问:“你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2 要去哪里?还回来吗?”其实还有一句,“那我呢”没问出口。 紫微天帝目光渐渐沉静,双眼里有无穷无尽的远方,他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紫微天帝一定会回来。” 青华天帝听到一串悠远的铃声,他整个人被拉着澄黄的迷雾中,眼前的紫微渐渐远去,他大喊着“紫微、紫微”,用尽全力追逐,却越来越远,他听到紫微天帝消失前远远地叫他“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 澄黄的雾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悠远的钟声在耳边回荡,迷雾中间像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试探着一步一步往中心走去,脑海里飞掠过无数的画面,画面里只有一个人物,穿着鹅黄的长袍——就是他自己。从小到大的自己一个一个跳出来,重复他渐渐陌生的过往。他忍不住朝着中心越走越深,脑海里的小人儿变成了实质的人影化在他的身边,他看到不同时期的无数个自己。他一开始惊诧又迷茫,后来渐渐清晰…… 25.尘埃落定(第一卷完) 他顿悟,紫微天帝拉他进东皇钟的良苦用心——要他找回自己。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他腰间的小铃铛是东皇钟,甚至他隐隐能记起这个东皇钟曾经跟过自己。他是三界最年轻的天帝,是四御中法力最高强的东极天尊,他被莫名的浆糊糊了几千年脑子,然后在洪荒的钟境里突然看清了自己——包括他的过往,他的本身,他的来源,他的宿命。 他是大道所定的救苦天尊。 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救赎。 几千年浑浑噩噩地当青华天帝,负了时光与天道。 “轮替?如何轮替?多久轮替一回?” “三千年一替。”“下一回是谁?”“是谁都无关紧要,于我而言,在哪里都一样。” “青华,我道你敢作敢当,如今撺掇紫微代你认罪当真是无耻之极。”这些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青华天帝不再浑浑噩噩,他开始明白。 他不明不白地牵扯上紫微,不是没想过紫微在背后的付出,但总有什么在左右他的思维,使他不能去想也想不明白,但挡不住他心头的感应,那点感应有如悬在心头的警钟,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识和心意,越来越悸动惶然。 如今,在东皇钟里,青华天帝,明白了,悟了。 他的存在本身是一个骗局,他自己又设了骗局诓了紫微,然而紫微却带他走出骗局。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我要做回自己。”青华天帝如斯想。 鬼神宫的事务俱安顿完毕,鬼玺魔玺镇住鬼神宫的地脉,云形的紫气萦绕在上面,闪着华丽的星辉。 颀长的身影在面前站了站,转身。 六道轮回者:一是天道,二是修罗道,三是人间道,四是畜生道,五是饿鬼道,六是地狱道。 紫微天帝站在六道的入口。 面朝幻着六彩的黑洞,他微微一侧,利落地剥下一身万年的魔力,化成掌心的一粒黑珠,那黑珠领了命,往后退去,要还到它原本主人的体内。 设定好的轨迹突然逆转,黑珠掉头直直往紫微天帝身上冲。紫微天帝本就修为微薄,又为交待后事费尽本源仙力,此时已是无力反应,黑珠从他后心没入体内。紫微天帝回身,望见迎面缓缓走来的少年。 “想干干净净地走?”小魔君冷笑,“我偏不如你的意。” “魔君大人倒是大方,万年魔力也不计较。” “那早已是你的东西,你我两不相欠。”小魔君莞尔一笑“有这粒魔珠,你去哪里我都找得到。” 紫微天帝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身体一动,像要转身。 被小魔君叫住:“我还有一事不明”。 紫微天帝微蹙眉询问。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金乌的气息”小魔君扬起头,直视着紫微天帝,“你和太一是什么关系?” 紫微天帝一怔。 “除了三十三天外那几位,全天下恐怕只有我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那年我终于杀了我师傅,受师傅魔力的反噬走火入魔危在旦夕,好在一个道人救了我,他身上有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金乌,他是这世上最后一只金乌,神出鬼没的陆压道人!我听他说过洪荒的东皇太一是唯一能掌周天星斗大阵的大能,东皇太一是最厉害最漂亮的金乌,后来命殒巫妖大战。你身上有金乌的味道,又会周天星斗大阵,除了和太一有关系,我想不到其它人,你到底和太一是什么关系?”小魔君观察着紫微的表情,继续道“你曾说过,二百年前,你元神初醒,可是你其实已经活了一万仙年,之前的九千多年你的元神为何沉眠?大概是你的元神被侵占,你被困缚了近万年,二百年前终于等来元神归位,你之元神归位,是否意味着你元神之上那位的超脱?那位……莫不是……” “莫说。”紫微天帝沉声道。 “原来如此,真是如此。”小魔君长笑,“即如此,我败在你手,再无怨念。你走吧。” “就此别过。”紫微天帝最后道,往前一跃进了轮回门。 小魔君朝着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道:“你记住,我叫宁知柔。”跟着一跃,受那粒魔珠的感应,也进了六道。 三十三天外,姜子牙慌慌张张地跑进玉清宫正殿,报:“师尊,大事不好,封神榜上少了一个名字。” 上头的圣人看不清神情,轻轻哦了一声。 姜子牙大声再叹道:“伯邑考的名字不翼而走。” 上头的圣人嗯了一声。 姜子牙着急:“封神榜所刻之名非仙灵尽毁无法抹除,紫微天帝恐怕有难!” 上头的圣人毫无回应。 姜子牙跟了元始几万年,略能揣摩圣意一二,元始天尊一直以来对紫微天帝的事颇为上心,如今这反应……他顶着一脑门的汗开动八窍,隐隐明白了什么,然后试探地问:“紫微天帝一身两神,本命元灵虽有封神榜固灵,九千年来仍险象环生,如今离了封神榜非灰飞烟灭不可,师尊……这可如何是好。” “吉人自有天相,你下去吧。” 姜子牙愣了愣,忽然明白了。提着的心放回原处,没了担忧,却有些其他的情绪泛上来。 他守了紫微天帝的无灵九千年,一朝那元灵不见了,竟有些失魂落魄,他不知不觉地游荡到封神榜下,望着首行空着的位置,怔了半日,像和老朋友说话一般道:“就此别过罢。” 勾陈天帝真是有史以来最苦逼的天帝。 凡界大乱,他忙得不可开交,等他好不容易抽了空揣着一脑门不安到鬼神宫看哥们和弟弟时,一切尘埃落都成了土。 青华天帝不知去向,紫微天帝毫无踪影。 当找到紫微金身,他对着那个不会说不会笑的傀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3 儡瞠目结舌了半天。 花了几天时间寻到了刚入世在凡界北极风雪里的青华天帝,在青华天帝半直叙半遮掩的说辞中,结合他了解的始末,一向被青华天帝笑骂脑子不太好用的勾陈天帝竟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然后这个仗义的好大哥脑子一短路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去历练吧,你和紫微的仙务,我替你们担着。” 这一句话害苦了他自己,从此往后,苦力勾陈天帝北天、东天、西天、幽冥四地脚不沾地的跑,跑坏了不知多少御辇,累得脱了不知几层仙皮。 再苦再累,勾陈天帝心里是高兴的。 他这个三界超级弟控,一想到好哥们洗心革面便欣慰得眉毛飞上了天;再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亲弟弟终于迎来新生,他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于是众仙都被那个累成狗的勾陈天帝日夜挂在脸上那种匪夷所思的笑弄得毛骨悚然。 最遭殃的是天枢星君。 奈何勾陈天帝精力太过旺盛,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时不时抽空到紫微星宫看看他的三弟天枢和幺弟北斗七星君,其中总是拉着天枢问长问短,势要把满腔对弟弟的温情都倾注到天枢身上。天枢清冷地端了几千年,被所谓的长兄缠得差点想六亲不认。 紫微星宫被天枢星君打点的一层不染,紫垣宫里的雪梅开得烂漫满园。智尉留在了鬼神宫,守着紫微天帝的金身,紫垣宫里没了主子,也没了千年守宫的智尉竟也并不清冷。天枢星君隔几日便去走一走,检查一应设备卫生;宫里的仙官是跟久了紫微天帝的人,都是踏实细致的性子,主子不在也不会偷闲躲静;还有勾陈天帝过段时间还会摆着谱来查一查,坐一坐。如此一来,紫垣宫倒是比从前还门庭若市。 三十三天外的最高外。 紫霄宫。 金色翼纹的蛋壳,裂开一条缝。 白袍的仙人紧张地双手托住,往日深沉的眼里是满满的期待与兴奋。 层层叠叠的金光往外漾出,荡出一圈又一圈灵力波纹,巨大的灵力惊动了三界所有生灵,三十三天外离得最近的六位圣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睁大了眼。 金光普照,阳辉万里。 白袍的仙人静静地盯着金蛋。 良久,金蛋不情不愿地“嗑嘣”裂开缝,腾空飞起。 白袍的仙人仰着头,眼里盛满宠溺的笑,双手托在虚空,隔着一段距离护着他的珍宝。 金蛋被啄开一个小孔,接着裂成两半,中间探出一个小脑袋,金黄可爱,头顶上有华丽神秘的翼纹。 白袍的仙人滞了呼吸,小心的收了蛋壳,他一扬手,将殿内不断荡出的金色灵光收拢起来,聚在蛋壳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小金乌,眼里是浓重深邃的的深情。 小金乌两眼瞧天,滴溜溜的金色眸子神采华丽,细细的爪子在虚空里一踩,幻出闪着金光的七彩吉云。 白袍的仙人目光一闪,就地腾起,双手一捞把要飞走的金乌搂进怀里,小心地抚摸着,用温柔地不像道祖地声音道:“为师错了,太一别走。” 小太一傲慢地睨一眼高高在上的鸿钧道祖,嚣张地拍了拍翅膀,翅膀的尾翼扫到高高在上的鸿钧的脸颊,扫出淡淡的两排红纹,道祖鸿钧丝毫不嗔怪,嘴角一勾,露出了少见的少年般的微笑。 26.第一章 文武德 一 第二卷第1章文武德一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京城,繁华似锦。 今天是个好日子,当朝皇帝中年得子,堵住了满朝上下关于皇帝能不能生孩子长达二十年的恶意猜测,着实扬眉吐气了一回,一高兴封了刚出生的奶娃为太子,双喜临朝,普天同庆,皇帝亲自下令撤一天的宵禁,京城百姓释放着通宵达旦热情,欢天喜地的闹起来。 我走在热闹的夜市里,看着市井一派祥和,百姓安居乐业,心中颇为自豪。二百年的入世没有白费,千疮百孔的乱世终于有点盛世的样子,连带着太乙救苦天尊的名头也家喻户晓。 是的,我青华来凡间已有二百年。 当年被紫微一语点醒,洗刷了糊了几千年的一脑袋浆糊,总算有点自己的意识。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从东皇钟里出来,翻遍了鬼神宫也没找到紫微时的恐惧悲痛,我感到心跳停止了,整个世界暗无天日。好在,我后来找到了紫微的金身。 说它是紫微的金身是因那只是紫微的躯壳。紫微走的绝决,仙界的东西一概没带走。紫微封神是以伯邑考的身份,但伯邑考肉身尽毁,紫微重塑的金身据说是我父尊——不——元始天尊用十二品净世青莲的一小部分莲胎炼成的,能酝酿造化之力,生生不息,这与哪咤那身用莲子化的金身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紫微的金身金贵之极。可是紫微居然连这等宝贝都不要,留它在鬼神宫当一个无知无觉的北阴酆都大帝。我围着它几日,渐渐从最初的崩溃恢复过来,体会到紫微细致入微的交待。 他留下金身替他坐阵酆都,替他陪我,这一份担当和情义如当头一棒把我彻底砸醒,我再不能不明不白地当这个天帝了! 我后来又陪着紫微的金身呆了几天,想逗它笑一笑,却从没成功。我喂它喝水,给它讲故事,陪它看我种的雪梅,它连一个眼神的回应都没有给过我。指望一个如囚牢一般的躯壳能有七情六欲?真是痴心妄想!我再也没办法骗自己——紫微是真的离开了。 紫微把金身还给了封神榜,我把一身盘古修为还给了元始天尊,带着自己修练来的三千年修为入了世。 剥了那一身像皇袍一样的盘古修为,从此以后,我和元始也两不相欠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真后悔当天帝那几千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等身上的盘古光环褪尽,我这一点可笑的修为连位列仙班的普通神仙都不如,更遑论和勾陈比试了。这可乐坏了勾陈,他再也不用受我没头没脑的鸟气,脾气上来了照着我脑门一个暴栗子痛得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勾陈这小子脑子跟别人的真是不太一样,从前我缠着紫微的时候,别人都不敢说什么,他偏不同意;后来我说要入世,别的神仙都觉得我放着东极天帝不当偏要活受罪都替我惋惜,他却拍着我肩膀大赞我像个男人;这不,我剥了盘古修为,别人都大跌仙观扼腕不已,独他乐呵呵地说总算有他出头之日了。我看他那副扬眉吐气的嘴脸,恨不得像以前那样引道天雷教训他。 可我现在根本打不过他。 我在入世之前总算良心发现,那个讨厌的一身魔性的小破孩也不见了。 难道紫微带着他走了?这不可能。紫微既然什么都没带走,就不会带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孩走。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小孩见紫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4 微走了,觉得留在鬼神宫没意思,也走了;还有一个可能,小孩或许有什么办法,偷偷跟着紫微走了。虽然我十分不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但是那个小破孩既能跟着紫微回外人不能进的鬼神宫,很可能就有办法跟着紫微去其它地方。 我连一个小孩都不如,这对本天帝而言是个天大的打击。 可我仍然没有办法。 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连圣人都有烦恼,我这等凡仙更跳不出因果纠缠。 我来凡间,开始时找不着事做,本着救苦的原则,见一个救一个,二百年来竟落了个救苦救难的好名声。单从香火上看,已快把有求必应的观音菩萨比下去,甚至有些病急乱投医的痴男怨女把香火都烧到我这来了,月老为此没少来找我唠叨说他香火少了好几成。 事情都在朝正轨上走。只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我没找到半点紫微的下落。 二百年,足够紫微在凡间轮回两世了吧?两世了,我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 紫微,你到底在哪里? 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我这二百年专挑人多的地方走,落下了个走两步一回头的坏毛病。这就样,也没攒够和他的一次擦肩而过吗? 北阴酆都大帝掌鬼狱,通六道轮回,地府他最大,他想去哪就能去哪,除了三十三天外那几位,没人能知道他的下落。想起一开始我刚当天帝那会不服他仙阶在我前面,了解之后再看他的胸怀和担当,当北极天帝确实是当之无愧。 我不如他。 他是我的天帝! 二百年,磨平了我不少坏脾气,连耐性都变好了。自怨自艾了一阵,我决定去皇宫瞧瞧新太子。每朝的太子我都会去看看,紫微封神前是伯邑考,虽然当时只是一个西歧王的世子,但算起来也是太子,我总觉得他转世定会再进帝王家,重新当一回太子。他,伯邑考原本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西周的建国皇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我是他,我会再去当一回太子,就当成全伯邑考。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鼻子眼睛都分不清,我瞅了两眼,实在瞅不出半点仙家风范。再对比着看看老皇帝,好吧,“老皇帝”(其实并不老,就是长得丑显老)长得就不好看,这太子估计好看不到哪去。再细瞧了一眼小孩的唇角,在紫微朱砂痣的位置,并没有痣,一点像紫微的胎记都没有。 这个不太可能是紫微,我下了结论。 隔了三年,听闻那个丑皇帝又生了个孩子,运气挺好,又是儿子,二皇子被封了郡王,皇帝血脉单薄,难得的小儿子,竟没封个亲王,怪哉。朝堂和后宫在一片称颂声中起了微妙的变化,皇家的尔虞我诈事没少见,我想起那个小太子,不知他现在处境如何。 正好晃到了京城,便同样隐了身形进皇宫。 三四岁正是小孩最漂亮的时候,可是小太子并没有多好看,鼻眼像极了那个丑皇帝,一如继往的不好看。 倒是小皇子出落得十分标致,小皇子的生母黄贵妃艳绝后宫,生出来的儿子比皇后的儿子好看不算怪事,但好看太多,不让人多想都难,可人家老皇帝啥都没说,我这种局外人自然也没意见,为此还多瞧了两眼小皇子。这一瞧可不得了,正瞧见小皇子弯着眼在笑呢,两边侧脸酒窝显出来,我的心抽了一下。 他左边侧脸唇边那个酒窝真像紫微那颗朱砂痣啊。我禁不住靠近了点,轻轻把手搭上他的前额,一感应,没有半点仙根,也没有任何感应。看来又不是,我叹口气。 就是这口气出了大事,我这口气正对着小皇子叹的,一口仙气正好被小皇子接上,然后那个小皇子眼睛一亮,似乎能看见我,还对着我笑!这下可好,我原想收回这口气,看他笑得天真烂漫,便不好意思收回来,权当送他的满月礼了。 十五年后,我再回到京城。 此时那个“老皇帝”真的成了老皇帝,就差咽气把皇位交出来。小太子长大了,贤名远播,国人称颂,就在大家坐等太子登基之时,忽然皇宫里传来丧钟,不是皇帝驾崩的钟声,是皇亲薨的钟声。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要送的是谁呢?太子还是小皇子? 竟是太子! 我头几年曾见过太子,长得还是不好看,好在仪态端方,让人见了也不生厌。我和这小太子也算有三面之缘,他突然离世,我居然莫名有些悲伤。于是进了皇宫去看,可巧又听到钟声,这一回是皇帝驾崩的钟声了。如此一来,该要小皇子登基了吧。 小皇子出落得越来越标志,皓齿明眸,国色天香,只是再不见他那双酒窝,真是可惜。我隐在暗处观察了半日,看他崩着脸,一双眸子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隐隐透着些许戾气,他腰间戴的玉佩我正巧见过,那回我见小太子就见小太子戴着。看来外传太子皇子兄弟情深,果有其事。 小皇子十八的年纪丧兄丧父,新皇登基,定号武德,足足守了三年的丧。无论是否做面子,一个皇帝守三年丧,已是前无古人的奇闻,实在不易。等三年丧满,满朝文武已经没有人敢直谏威武的武德皇帝立后。何止立后,听闻武德帝从未点过哪个后妃,这不三年了,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 武德二十一年,原来的新皇成了万民景仰的武德帝,他稳固江山,收复失地,把国境线推到了祖上最宽广的地方。泱泱大国,万国来朝,足称得上是一番霸业了。不想,这仅是开始,武德帝要开疆扩土,吞并河山,然后就是无止尽的征战,国境线往外推了又推,国力空前强盛,而国库却空前空虚。万民养战,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连带着我这个救苦天尊业务也忙了起来,被一个凡间的皇帝牵着鼻子走,真是丢我这个天帝的脸,啊不,丢我这个神仙的脸! 我决定去找当年的小皇子现在的武德帝收回那口仙气。 27.第二章文武德 二 西北,雪漠。 “沙场三万里,猛将五千兵。旌断冰溪戍,笳吹铁关城。阴云暮下雪,寒日昼无晶。直为怀恩苦,谁知边塞情。” 沙场又入冬,京城才是红叶满香山的登高季节,漠北的黄沙干雪已不知下了几场。兵士苦,将亦苦,领阵的天子同甘苦。 当我看到在黄沙中披着战甲傲然挺立的明黄身影时竟有些不忍,在他还是小皇子时我就相出了他活不过四十的早亡之命,我若不收回这口气,怕是会改了他的阳寿,而一旦我收回仙气,恐怕他…… 他回到皇帐,我站到他身后。 像是有感应,他僵在原地,背和四肢崩的笔挺。少倾,他像下定了决定似的回过身,直直望进我眼里,言语间是王者顶天的威严:“你终于来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5 了。” “你能看见我?”我诧异道。 他漂亮的五官因黑着脸没有笑意而失色不少,两颊的酒窝崩得看不见,满身的戾气十分碜人。 他冷笑,“第一次见你,是在朕满月时。一个满月的孩子竟然能记事?受你那口仙气,朕当时不仅能记事,还开了人智。”他阴冷地望我一眼,回身,自顾自地卸战甲,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的。 我心想:一个皇帝凡事亲为,倒是爱民。 他似乎觉出了我所想,对我说“朕不喜人靠近。”然后他一件一件的解下战甲又一件一件的挂起,一边道“单祺昕一手带大朕,从不假手别人。你大概不知单祺昕是谁吧?”他忽然回身,眼里闪过复杂的神情,他探究地望了望我,像是没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再转回身,继续道,“单褀昕是朕皇兄,你亦不知朕叫单褀明罢?你们神仙吹口气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凡人于你有如草芥,你自然不需要知道我们姓什名谁……” 他的愤懑并非不无道理,我确实不曾记过他们的名字,本仙有些惭愧地摸了摸鼻子。 “单祺昕那个傻子,养大了他的杀母仇人,后来连皇位都被他养大的孩子抢了,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单褀明的声忽然高起来,他干笑了两声,“大人在婴儿面前说话不避讳,朕听他们说朕身上流的是那个姓燕的血,难怪皇后不喜我,又私下治了我母妃的死罪,把我过继养在跟前,等我懂事后骗我说母妃暴病而亡,从小把我当单褀昕的帮手养。皇帝和皇后都喜欢单祺昕,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喜爱的?!”话说到最后一句,内容不好听,语气上却听不出多大的怨恨,反倒有些依恋的意味。 “宫里人私下里都说朕不是皇室骨血,朕当然不是,否则岂非亦是单褀昕那副丑样?!奴才们欺负朕,皇帝皇后不闻不问,那个傻子却把朕当亲弟弟养,他有的都给朕一份,教朕读书写字,皇后被朕毒死之时,他一个七岁的孩子一边哭一边擦干眼泪哄朕这个三岁的假小儿睡觉,真是大傻子!”单褀明颓然坐在皇座上,“如此傻子,死一百次都不够。” 这些话恐怕在他心里压了几十年,无人能道,单褀明像交代后事般件件说来:“他还想当好皇帝,想一统江山?!单褀昕连要害他的燕家人都下不去手,说什么大敌当前不可内乱,瞻前顾后还当什么皇帝?” 他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朕把他关了,布告说太子早薨,他这个活着的死人竟不恨朕,还不让朕对燕家人下手……像他这种傻子,如何当皇帝……” “我还能活多久?”他忽然抬头问我。 “最多一年。”我知道他问的是被取回仙气后他的阳寿还有多长。 “不用一年,三月足矣。”单褀明对自己的阳寿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就像是说别人的事,他展开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上我们正处的位置,“三月后收了这北阴城,此图就全了”,他喃喃道,“单褀昕画了这副图,说把国境推到这里大兴朝全境皆有天险可守,不出昏君则能保千年江山,那个傻子说至少要两代皇帝兢兢业业才能全此图,朕二十年就做到了,他啊……舍不得下狠药。” 单褀明说完,默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眼问我:“你能见到单褀昕的罢?” 我一怔才知道他是要确认我这个神仙是不是能见到单褀昕的鬼魂,我道:“他去了多久?” “十年。”单褀明陷入沉思,“十年前朕强带他一同南征,他……投南洋而亡,连尸首都不肯留给朕,他大概不愿意见朕罢,十年来从不入朕的梦。”单褀明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哽咽,“他说他在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生,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笨的傻子,他哪里知道他走了,我……” 我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情愫,安慰他道:“十年已重新投胎,前世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垂下头,笔挺的背微微颤抖,虚空的眼神穿过帐门的一条缝隙,幽幽道:“投胎了么?这世间竟再没有单褀昕……单褀昕,你的抱负,朕都替你做到了,来世……来世恐怕你也不愿见朕,朕也不愿再为人,为人太累,朕这一身血债,进不了轮回。” 单褀明说完这一句,闭上眼。 我等了半日不见他再言语,便收了他的仙气。 失掉仙气那一刻,他竟然扯出一个生动的笑,像去掉一身枷锁似的,吐出一口长气。那一眼他像变回我从前见过的少年,眉目如画,两侧的酒窝盛满笑。 三个月后,北漠暴雪,大兴朝将士以大雪为掩护破了北阴城,武德帝驾崩于北阴城头上,据说死的时候指着南洋的方向,一个字都没留下。 武德帝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养子,坊间传闻那孩子是前太子单褀昕的私生子,我去看过一眼,此子长得和单褀昕一样丑,武德帝收养子的审美实在不敢恭维,难怪有此传言,那个养子在武德帝生前的部署下顺利登基。 武德帝花了二十一年一统东土,瓦解了大兴朝第一旺族燕氏,临死前诛了燕氏一门十族,诛连十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极刑,满朝哗然。他对自己的血脉亲族竟是如此恨之入骨,半点不手软。 他对自己,又何曾手软过。 后来我知道燕氏曾数百次刺杀前太子单褀昕,曾谋划在前太子单褀昕登基时叛乱,另拥二皇子为帝。我猜想武德帝当年夺了单褀昕的皇位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口口声声骂的傻子。 武德帝崩前最后一道召——追封前太子单褀昕为文德皇帝。 后人评说武德帝时淡化了他的血腥和残暴,只留了十字: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引用,见作者有话要说) 若单评判君王,此十字倒是公允。 又过了六十年,大兴朝被南洋燕氏篡了权。 燕氏,又是燕氏。 虽然不是同一个燕氏,但燕这个姓像撇不掉的符咒似的,灭了一个又来一个。 这世间的因果轮回说不清。当年的京城燕氏被清洗一空,不到百年,另一个燕氏入主了京城。大兴朝被改国号为“荣锦”。 荣锦朝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荣华锦绣,在前朝大兴朝天子用天子战士血垒起的国境线内如火如荼地繁华起来。 荣锦朝开国就立了太子。 经单褀昕单褀明二兄弟之事,我对皇室那点事腻味得很,不愿意再牵扯进皇权争斗。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位荣锦朝的天字一号太子,认真地记下了太子的名讳,燕昭文。一并记下的,还有他的胞弟,安亲王燕昭武。 经鉴定——这两兄弟长得很像,皆是人中龙凤玉面郎君,想必这回是俩亲兄弟。 后面的几十年,我远避朝堂,再没见过这俩兄弟。太子几年后顺利登基,娶了皇后,却没生出孩子。安亲王终身未娶,辅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6 佐钦安皇帝开创了荣锦朝第一个盛世,紧跟着他皇兄死在了同一天。 钦安盛世,是我到凡间经历的第一个盛世。钦安皇帝在位四十年,休养生息,完善制度,开了新科举,大兴教育,鼓励农工商。最后这项尤其重要,比前朝的皇帝多了两个字“工商”,正是这两个字,奠定了荣锦朝近千年繁荣的基础。安亲王凡事唯钦安皇帝是从,为了打破历朝历代重官重农的传统,纡尊降贵地把自己修练成了打铁匠和木匠,成了了不起的发明家。后世在安亲王的发明基础上,提升了农具,又造出了蒸气机,这都是后话。 三百多年,仍是没找到紫微。 午夜梦回之时,我甚至记不起紫微的模样。隔段时间回到鬼神宫看紫微的金身,它仍是无知无觉,恪尽职守地护着鬼玺魔玺。每次见它,都会增长我对紫微的思念,我抱它,亲它,它都没有回应。每一次,我冷着身子回到凡界,发疯地想紫微。 28.第三章 将相和 一 勾陈隔几十年会来凡间陪我喝一回酒。他现在威风得紧,一帝掌三天,三界中再没有比他还有权力的天帝,他在我面前愈发肆无忌惮,高兴了、不高兴了都敲本天帝一脑门栗子,他这种以下犯上的举动被我严厉喝叱数次,但本天帝这个三阶天帝苦于武力值不如他这个四阶天帝(六御中玉皇大帝是一阶天帝,四御的四方天帝按北东西南顺排二、三、四、五阶,六御最末一位后土娘娘是六阶天帝),本帝也只能逞逞口头威风。 最近一次他来看我居然带了一个老熟人——天枢星君。 向来以拒人于千里之外著称的天枢都能被他拉来,勾陈天帝的面子真是越来越大。天枢见我并不多话,他客客气气地隔着一段距朝我鞠了一躬,我居然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他是在为那次在天庭拖延我的事情致歉。 我早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难为他还记得。 他这样的性子,凡事揣在心里,面上端得冷冷清清,我都怕他憋出病来。许是我多年未见他,而他又和紫微长得极像,我不免对他多关注些,很明显他大哥勾陈天帝比我还少根筋,没察觉他三弟天枢的变化——天枢似乎比从前还清冷了些。 长风万里送来了北方的秋雁,时值九月,京城焜黄华叶衰,南越仍是城青草木深。 算算日子,五百年,紫微可能已经转了五世。每年我都会例行的云游四方,荣锦朝的疆域辽阔,要找一个人比海底捞针还难。 山野寂寂,道边茶亭人来人往。说书的先生停下来喝水润嗓子,心急的茶客催他快讲,怕听晚了误了进城的时辰。 我在茶亭坐了半日,听说书先生讲《将相和》。 “话说先帝一朝功绩卓著,人才济济,名人辈出,个中翘楚两人,文有谢墨,武有宋鸿飞。传此二人乃文曲星武曲星下凡,是我朝繁荣千秋万代的瑞星。历朝历代以来,连中三元之人仅有二人,谢墨正是史上第三位,我朝连中三元第一人!诸位恐怕不知,谢墨登科折桂之时年仅十八,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十八岁进翰林,二十岁进上大夫,二十五岁进尚书,二十八岁拜相!少年有为,荣宠之极!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位最高不过正一品,先帝恩宠,特开天恩封了皇从一品,位置都排到亲王前面去了!千秋百世仅此一位谢相!”说书先生说的眉飞色舞,卖弄地停了一会。 茶客敲桌子催他。 说书先生得意地接着道:“说完文曲星,各位想必也猜出武曲星了罢,是宋鸿飞宋大帅。” 我抿一口茶,这茶虽粗胜在清新,独有一份山野花草不拘一格生长的味道,正如说书先生讲的段子,虽毫无根据,但胜在天马行空,敢想!我心说:还文曲星武曲星呢,那俩苦力被天枢使得团团转苦不堪言,哪有空下凡投胎?!这凡人啊就是能想,说得跟天上的神仙闲得没事老下凡似的。 我虽如此想,仍低头掩住不屑的表情,不好打断人家,耐着性子听说书先生接下去怎么编。 “宋将军十二岁随父从军,十八岁破了楼山关封了将,屡战屡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三十岁摘了帅印,宋家军军旗插到哪,异族匪类就闻风丧胆,百姓就安享太平。论江山之功恐怕直追前朝那位……”那位守国门的天子,可不能随便说,把将军和皇帝相提并论是犯忌讳的事,这说书的先生胆子倒是比嘴小一些,及时刹住了车。 说书先生用一副你懂得的表情了然一笑,茶客彼此相望,颇有些心意相通的意思。 我一偏头,瞅了眼窗外,凡人的心思之深,我辈神仙真是自愧不如,顿觉无趣,不若早些进城罢,整整衣袖就想起身。 那说书先生却仍是一句一句飘过来“话说这谢相和宋帅是毕生至交……” 本天帝一口茶水险些喷出。 这谢墨和宋鸿飞本天帝倒是都有一眼之缘,一个是我在金鸾殿瞧皇帝时碰巧谢墨在上奏,那人声音清亮,我赏了他一个眼光。一个是在护送北疆百万军魂赴幽冥的路上,那个巍峨矗立仗剑祭拜的宋大帅,我多看了一眼。我万万没想到,凡人的脑洞之大,把两个不同时代的人都编到一起去。要知道,这两人相差起码六十年呢。 “历朝历代,这文臣武将之间总有点不对付,文人看不起草莽武夫,兵将瞧不上百无一用书生,泾渭分明,权术倾轧,这当中的纷争暗流只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尽,这谢相是文臣领袖,宋帅乃武将旗帜,其中纠葛……”说书先生做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的表情,接着说,“出人意外的是,这两人从未传出将相不和之事,至于将相和一出来个负荆请罪,恐怕各位看客就是伸断了脖子也看不到了。” 本天帝翻个白眼,不同时代的人谁有本事让他们来一场将相和,本天帝把帝座让给他都行。 “这两人各有立场却互不干涉,同朝为官也只是点头之交。一个威风飒爽,一个清高孤傲,殊不知人前分席而坐的两人,人后却有一段纠葛。”说书先生一个高挑眉,一众听众伸长了脖子。 我按下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应景地往说书先生那瞟了一眼:还纠葛呢,两个阴差阳错的人,能有甚纠葛? “谢相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说书先生眉挑得比天高,“宋帅只娶了一房正妻”,两条眉都跳起来,说到八卦兴奋无比的表情,“各位看官猜的不错,正是同一个人。” 众人 “哦”的一声升调,瞪大了眼。 我斜着眼,竖起一边耳朵。 “这谢相看似清冷,殊不知却是一个多情种子。琼林宴后骑着红绸马的状元郎,没娶到青梅竹马的表妹,只能站在将军府外喝了一晚的西风。西风墙里的花烛洞房新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7 郎挑起盖头,把含羞带怯的新娘搂进了灌满塞外沙场风霜的将军怀抱。都说美女爱英雄,谢相的表妹爱上了茹毛饮血的将军,被横刀夺爱的谢相终身不娶,而抱得美人归的宋帅却在不久之后丧了新妻,终生未续。说到底,谢相和宋帅都是可怜人……再大的功业,回到家连个暖炕头的知心人都没有。” 众人纷纷叹气。 “更可惜的是,这两人竟都没留下香火。” 有看官问:“这宋帅的夫人竟没产下一子半女?” 说书先生道:“早丧无子。” 众人纷纷扼腕。 “不世出的才子与百年难遇的将才,因一个女子牵扯一生,常理来说,夺妻之恨天下间没几个男人能咽的下,偏偏谢相与宋帅不仅不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反倒守望相助。有谢相的朝庭,宋帅可以放心打仗;有宋帅的国防,谢相可以大刀改革,是谁在当中牵线搭桥?其中又有多少恩怨情仇?都离不开一个奇女子!此女子姓姚名婉,正是谢相的表妹,宋帅的发妻。话说姚婉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之后的内容无非就是花前月下痴男怨女,众人听得耳目生光,我却了无兴致。脑海中一个疑问忽闪而过。 谢墨和宋鸿飞的史料我是略知一二的。 谢墨拜相之后,国泰民安、朝堂整肃、工商发达,居相位二十载从无贪腐,退位后隐居江湖,平生积攒全捐了学社,不留一子给谢氏亲族,并告诫谢氏子孙莫作贪承祖荫之辈。 宋鸿飞封帅之后,四海升平、兵强马壮、军纪严明,掌虎符三十载建功无数,隐退后不带走一兵一卒,把毕生兵略著书建校,宋氐亲族无一人荫功承爵,并严令宋氏子孙当各凭本事建功立业。 细数下来,此二人……相似之极。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竟有着相似的功绩,类同的人生,是谁在当中牵线搭桥?所谓的奇女子是说书人演绎的传奇,到底是什么让不同时代的两个人牵扯在一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两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 紫微? 我的紫微是帝星宗主,我一直以为他转世要么做人间帝王,要么是世外高人,从未想过他可能也会做屈居人下的臣子。这几百年我观察了历代帝王,寻遍了名山大川也没见着像紫微的人,独独未曾留心朝堂中蝇蝇苟苟之辈。紫微在天庭时就不理朝堂之事,只埋头北天星务,我以为依他的性子,是不愿涉朝堂之争的,有没有一种可能,紫微转世……锁了前世记忆……真真投了有七情六欲的凡胎? 我呼地站起来,带翻了木椅,甩下茶亭众人诧异的目光,往京城方向回去。 谁知这一回程,竟错过了这一世紫微近百年。 29.第四章 镇海楼 一 西山的半山亭边原有一座简坟,被后世文人修成了文庙,庙里供着的神像,神像倒是长得挺端正好看,据说就是照着谢墨的样子雕的。我瞅了瞅,不做评判。谢墨若能长成此样,当年的我也不至于只瞧他一眼便没再多看。我反反复复来了此处,坟里的谢墨只剩下一具将要化土的白骨,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那斑驳的骨碴中看出半点紫微的模样,不住地怀疑自己此次是否判断出错,又忍不住时时来瞧瞧。每一回来都要唠叨这谢相太过吝啬,连口好棺材都没给自己留下,害我下到坟里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南山的将军坟也没好到哪里。虽说这宋鸿飞年代近些,但这大帅太过生猛,死后一把火把自己烧成了灰,我下到坟里只能和那个集市上一两银子能买一车的陶罐自言自语,更遑论从那陶罐里的白灰中看出半点他或许是紫微的端倪。后世的兵将入伍前出征前都会来拜拜,拜的人多人,就有人修葺,渐渐这山野的草头坟也有了点将军冢的样子。本天帝心情好的时候会□□仙风,给将要出征的将士打打气,于是,这宋帅坟香火越来越旺,后来被修成了宋帅府。我时常想,这过世不算久的宋鸿飞如若还未转世的话,定会来托梦训我坏了他的清梦。 可惜,我入地府查了此二人的转世,一个投了鸟胎,一个寄了鱼身。都不再正经做人,把我寻紫微的那一点点线索磨了精光。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两个人间翘楚文武领袖连转世都挺会挑意头。 我这个天上的大神仙,人间的大活人,这近百年间时时睡在这两座坟里,阅尽了百间年的每一个文官武将,再没看到比谢墨和宋鸿飞更像紫微的人。 我想,他们俩大概真的都是紫微的转世吧。 如果是的话,他们分别是紫微的第几世? 第四世、第五世么? 时隔百年,我又来到茶亭听故事。 太平盛世,百年无战乱,国强民富,道边的茶亭修成了豪华的驿站,里面竟还有人在说书。说书的先生油头粉面,比百年前那位倒是好看不少,却少了点乡野的随性,我不喜欢。 虽是不喜欢,我仍是一连来听了三日的书,现在的段子说的比往日还要漏洞百出,忍了三日,也没听到半个像样的故事人物,只好拎着半壶茶往城里走。 越州城,是海道航船的必经之路。 城中有一座越风山,南方的山普遍不高,此山是这带沿海最高的山。 进了城门,从山下过。 没来由的,抬头看了一眼。 不高的小山,缓缓的山坡,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山顶。顶上似乎有座楼,定睛一看,楼建得颇有些气势巍峨。 反正不急,我信步上山,停在了山顶的楼下。 镇海楼——名字起得有气势! 楼依山面海建造,南边是汪洋,北面是盆地。 我在楼下站了站,遇到了守楼的老人。 老人说他守了此楼一辈子。 本仙觉得奇怪:“此楼有甚稀奇,竟要专人守他?” 老人瞅本天帝一眼,懒得回应。 一般来说老人眼睛都比较混浊干涸,这位老者却有一双出奇清亮的眼。我忍不住追着他的目光多看了几眼,却被他甩了一个眼刀。 本天帝摸摸鼻子,满心的好奇升起来,站在不远处看他洒扫楼台。 说不上为什么,我觉得这位老人有些面熟。 这六百年间我见的人多了,慢慢地看谁都一样。从这个角度说,我见谁都面熟。但这个老人,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有没有可能真是熟人? 不过本天帝的熟人都是神仙,来凡间几百年,也认识了不少妖怪熟人,但这位老者身上没有半点仙气,不是神仙转世,也没有妖气,自然不是我的熟人。转世历凡的神仙我见过不少,隔着老远我就能瞧出他们在人群中腾腾的仙气。眼前这一位没有仙气,没有仙辉,却有着轻奇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8 的骨骼,若早几十年遇着他,或许我还能指点他修炼,现在……他年纪有些大,掐算一下他的阳寿,时日不多,晚了。 本仙有个不太好的嗜好,呃……那个……有些以貌取人。为此本仙吃了不少亏,譬如当年错过在世的谢墨和宋鸿飞,导致我至今还在纠结他俩那种不算出众的长相到底是不是紫微转世。 按说再好看容貌也经不起岁月风霜,这位老者眉目间依稀能见着年轻时俊朗的模样,连本仙这种挑剔的审美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老者明显感受到我的注视,回过头眼里盛满了肃然与傲慢。 我像被指责的偷窥者一般,又摸了摸鼻子。 日头向西,老者一整天都在忙。 在这之前,本仙不知原来守一座楼竟如此繁忙,我看他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就花了半日,提着泥浆修墙、调着红漆上色又花了半日。傍晚的时候,他一扇扇关了窗,将要合上门时,总算看了我一眼,意思很明白:你还不走? 我被他望得有些悻悻然,又摸了一把鼻子。 他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把本仙挡在楼外。 本天帝在凡间本就喜欢拣高处睡,凡尘的滚滚红尘本仙六百年来还是有些不适应,原以来今日巧遇山顶小楼,能有个舒服点的住处,不想却被人嫌弃了,连楼门都没碰上,更遑论说进楼睡觉了。 不过,这山顶风景甚好,晚上星光灿烂,幕天席地睡在此,也算不错的消遣。 第二日,晨曦才亮,楼门就开了。 我在楼边的树枝上睡了一夜,被硌得浑身的骨头都不自在,见那老者出来,在晨曦里打了一套拳,那身子骨恐怕比我这个老神仙还好。 本仙有些自愧不如。 我跳下树枝,把那老者吓了一跳。 “你是神仙还是妖怪?”老者问。 “你见过神仙或是妖怪?”我反问。 老者却不开口,望向南面的汪洋皱了皱眉。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黎明下不□□分的海,晨光照亮了一半的海面,闪着微弱的金辉;另一半的海还陷在黑夜里,像张大的黑色大口,我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隐隐觉着老者在担忧着什么。 隔了两日,那一皱眉里担忧的是什么便揭晓了。 台风来了。 老者担忧的正是台风! 老者不像往日那样早起开了门窗。他把每扇窗都落了锁,又细细地把缝都用软布填了,再用大石把楼门堵严了。他赶了几回,要我下山躲风,不要在此处碍眼,本天帝怎是他一介凡人赶得走的,杵在楼前就差成了雕像。最后老者实在赶不走我,把口口声声要躲风的本天帝让进了楼里。 当没顶的黑风来时,天地变色,连大树都被刮得拔地而飞,没来得及收的物事被吹得零碎,风吼的声音比当年罗酆山下的鬼哭还难听,风吹的力道像极了幽冥愤怒的业力。老者的眉一直未松开,他一遍一遍检查楼内各处,眼里有化不开的凝重。 忽然,我感应到一阵清风。 很微弱一阵风。 风里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力量,像是魔力,又像是……仙力。 是哪个大魔或是神仙路过此处?我挑眉,目光穿过门板,却没追到那清风的去向。凝神运力,慢慢地又感应到那点力量的波动,我定了定神,探知那股力量就在此楼中。 此楼有问题! 难怪前日那老者见着我运用法力能淡定地问我是神是妖,想必他是见过神或妖的。 一介凡人怎能轻易见到神和妖? 这位老者有问题。 有问题的老者守了一辈子的楼,这楼,更有问题。 镇海楼,镇海楼。我正沉吟,忽然楼内的灯火“叭”的全熄灭。我听到那老者“霍”地站起来,行走间带起的风强劲有力。我看着那老者迅速上楼,一边走还一边扶按手边的窗子。 一个凡人,在黑暗中的目力如此之好,有问题! 楼外的风嘶吼着像要掀了楼,穿透墙板,我看到外面昏天黑地,暴风骤雨把整个世界都吞没了似的。再看得远些,我看到汪洋上没来得及收的小船被风浪拍在石礁上打成碎片。 我霍地站起来,心想:那船上会不会有人? 眼看巨浪又要打来,我隐约见着有个黑点在跑动——那是一个人!我再也坐不住,这几百年救苦救难成了习惯,一看情况危急,本仙也不顾在人前不能显法,身形一变人已经闪到海边。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待我到时,却寻不着刚才那人?不会是被海水卷走了吧?我往海里看,呼啸的大海,天地间被雨和水混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要翻转似的。我来人间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海风。忽然感应到什么,回身往反方向定睛,一个小黑点正往镇海楼方面飞去。我追上去,见云头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眼紧闭晕过去了。 哪里来的云头?谁在施法? 30.第五章 镇海楼 二 30.第五章镇海楼 二 周遭的树木被吹得七倒八歪,小石子被吹着打滚,瓢泼大雨浇得把天地粘在一起,我担心城里的人有危险,抬步要往城里赶,忽然觉出哪里不一般,定在原地看了一圈,目光锁在镇海楼上。 这楼确实有问题! 镇海楼,镇海楼…… 我猛地一回头,看到远处城里隐约可见的灯光,在暴风雨中忽闪忽闪。有灯光说明城里的情况不严重,风雨中星星点点的烛火给了我一个答案——镇海楼的身后是安宁的世界。 镇海楼,镇海楼。 我想我知道是谁在施法了。 不可置信,这楼难道成精了? 连楼都能成精? 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 像要印证什么,南面的汪洋掀起了更高更狠的浪。 然后我看见在那翻天的巨浪上面,一人黑衣红带,瓢泼黑暗中静静地立在天地之间,暴风只缓缓吹起他的衣摆,长长的发丝扬得高高的,恶浪之上,风暴之中,那人睥睨汪洋,眼中的亮光胜过天上的星,隔得老远,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 我想起九重天阙之上,雪梅树下,紫微回眸冲我一笑。 暴风吹了一天一夜。 我钉在原地,远远地瞧了那人一天一夜。 风雨稍住,那人抬头,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风雨削出的美好侧脸,嘴角挂着一行血迹,“嗡”的一声,我脑子里炸开花,心疼得像断了血,我控制不住自己往他的方向飞去。正赶上他要离去。 我“哎”地唤他一声,他顿住脚步侧过脸睨了我一眼。 我听见心里头的天帝大厦轰然倒塌,他这一眼竟比我见过所有的君主更有帝王风范。我又想起着帝服的紫微,只消往那一站,就是天地间最贵气的君王。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39 勾陈总说我强词夺理、油嘴滑舌,然而在此刻我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哑着口哎了半天,手撰的死紧。 那人没耐心等我遣词造句,一扬手,当空消失。 依我的判断,能凭空消失的,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法力深不可测,二是真身就在附近。前者明显不可能,此人的法力在凡间或许算是高的,但和天庭里的神仙比起来,呃……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也就是说,肯定是后者。 那么,他的真身就在附近,我定定地瞧着镇海楼,半晌不能言语。 我回到镇海楼前面,里面的烛火已重新点上。 守楼的老者正在修葺楼墙,我思忖了半天,问他:“这镇海楼……” 老者手上的动作顿住,回身望住我,眼里闪过警惕的寒光:“你是神仙?” 我点头。 老者紧崩的身子松下来,手上的动作重新动起来,他认真地修着被风雨浸蚀的墙角,我认真地看着那墙角一点一点被修好。 镇海楼红墙黑瓦,在初霁的天幕下颜色显得很漂亮。连看一面墙都能看直了眼,这要被勾陈知道了,他非说我饥不择食不可。 “暴风雨每年夏秋来,有吞天噬地之威,百姓卷入其中不过是蝼蚁。”老者慢慢说着,忽然提高声音,“你们神仙不是法力无边么,不是号称上天有好生之德么,怎地不见你们谁来管管?” 我竟无言以对。 我贵为天帝尚有不如意事,四海龙王自然也有理不完的海务。这天地间每天有多少天灾人祸在不断上演,若是凡事神仙都插一手,非但救不了凡人,可能反而会把凡人推向灭绝的境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从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后来才渐渐明白。刚来凡间那几年,我见一个救一个,我把劫富来的银子洒进穷了好几代的破落村。头几次去,村民们磕天拜地的谢我,后来再去,他们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手问我要钱,我若不给,他们便化身虎狼逼我交出,村里的产业比之原来更萧条。 我一度痛心不已。 好心没好报,原来是此番滋味。 后来我才想明白,我自以为是在帮他们,没想到其实是害了他们。但凡伸手就能有吃有喝,谁又愿意去奋斗努力?这是人的劣根性,其实不止于人,动物也一样,救来的流浪狗养久了,再放出去就会饿死。连神仙也一样,从前我仗着有元始天尊给的盘古血脉,天生就有盘古修为,别人苦修得来的修为,我轻易得来,便不思长进,平白浪费了几千年的仙岁,厮混千年法力全无半点精进。 紫微在走之前让我想清楚自己是谁。当我把一身盘古修为散去之时,当我把东极天帝的帝印交还玉帝之时,我以为只要卸去那些身外物,我就理所当然成为紫微喊的“太乙青华”。 其实,不然。 没了盘古血脉,我甚至连青华都不是。且不论我法力拼不过勾陈,我曾在凡间碰到一大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服它,我自己差点同归于尽。在命悬一刻之时,我才明白,“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不只是一个名字。不是谁封的,也不是天生的,那必须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为何紫微不惜自碎仙元也要逃出封神榜。 ——无论如何,不做别人的替身,不当谁的囚徒,要做自己,只靠自己。 哪怕是带刀的路,也要趟着血走出去。 紫微刚离开那阵,我不人不鬼地在三界游荡,后来是勾陈把我拉到封神榜拼着老命跟我打了一架,我才喘着气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一直以来被我骂傻天帝的勾陈都明白的缘由,我离紫微最近,竟看不清。紫微替我挨了一轮北阴酆都大帝,甘受千年万年阴邪侵蚀之苦,永世不离幽冥。我曾问过紫微“下一轮替的北阴酆都大帝是谁”,他不告诉我,我竟就不再追问。但凡我有点脑子,也能想明白既然玉帝会让紫微去当酆都大帝,能比得上紫微天帝仙阶之人,仙界统共才几个?而其中有御万邪之能者还能有几个?我早该明白,其实命定的北阴酆都大帝唯紫微与我而已,所谓的轮替亦是我与他的轮替,我若超脱,就等于把紫微推进永世不见天日的深渊。我之前竟未曾深想,心安理得地受着紫微的付出,甚至还自以为是自己纡尊降贵陪他到幽冥。 紫微,紫微,这两个字光是想想,都是满满的痛。 紫微于我,已不仅仅是情人。 他给我重生。 他是我的帝王,我的陛下,我的全部。 老者并没有纠缠于神仙到底该管什么的事上。 然而我并不感到解脱。 因我感到他深深的轻视与傲慢。在他眼里,神仙大概连平常人都不如,高高在上的神仙正事不管只会享福下棋。 他眼里的神仙只有一个——镇海楼。 我想我能理解为何老者会花一生的精力守护一座楼。他守一座楼,那座楼在守一座城。 然而,后来我发现又是我自以为是。 我所理解只是我以为的。 直到老者临终前终于肯正眼瞧我并请我守护镇海楼之时,我才恍然大悟,老者用青春与岁月守护并珍爱的是什么。 镇海楼于他,或许正如青华于紫微。 紫微拼尽全力守护青华,直到仙元尽殒之日。 老者倾心毕生守护镇海楼,直到阳寿耗尽。 他没能陪镇海楼到最后亦正如紫微无法一直把我护在身边。 我与镇海楼,其实是一样的。 老者最后说的话是:“其实做神仙也挺好,能有无穷无尽的岁月。”然后他望向镇海楼,眼里是浓稠的依恋。我从他的目光中能看到他的少年时期,他的青春,他的一生全部的执念。他的目光如此温柔,倾付了全部的感情。他的目光好像是在说:多想陪他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才想起,我和他共处这段时日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便问他。 他却连眼波都不给我一个,一直痴痴地望着镇海楼,直到闭上眼。 后来我将他埋在镇海楼旁。他若在天有灵,想来会感谢我这个神仙做的这件小事吧。 于是我决定守着镇海楼。 一个来凡间历炼的神仙,却只守着一座楼,这事无论怎说,都不算是一件正经事。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其实才是我来凡间做的最正经的事。 平日里空旷的山顶就我和一座楼呆在一起。 在外人看来,这不算大的山顶只有我一个人。城里百姓的说法是,“那镇海楼换了另一个傻子守楼”,虽然这说法不那么中听,但事实上他们说的并没有错。从前的老者是傻子,现在的我何尝不是傻子? 镇海楼我并不能时常看见,只有等特大的暴风来时,他才会显身出来,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0 而那时我甚至连跟他说句话的工夫都分不到。他勿勿地出来定了风,又带着一身伤回到楼里。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修着楼墙窗栏。每次看到楼的漆掉了,栏断了,墙角缺了,我都心痛不已。我修葺的功夫不如老者,为此我很自责,总感觉这楼在我的看护之下,不可逆转地颓败下去。 我开始日日惶恐担忧,生怕哪天起来楼塌了,再也见不到化为楼灵的那人,更没法向老者交代。 31.第六章 镇海楼 三 但石砌土建木筑的楼能留存多久,我知道在北方干燥的环境下,同样的楼留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有的,譬如京城皇宫后面的景山楼就是前朝留下的,都五百多年了。然而,我望望周遭的汪洋,这风吹日晒雨淋潮湿的环境,恐怕连金子都能生锈,这楼到底能留多久……我不敢想。 城里的百姓每年七月初一会来楼里祭海。 这一日是每年里越风山最热闹的日子。 我最喜欢这一日,但其实我并不喜欢热闹。相反,我烦透了这种凡尘的喧嚣。只因镇海楼也不喜欢热闹,每年的这一日,镇海楼会早早的化灵躲到越风山海岸线最远的石礁上,那里是他作为灵能去的最远的地方,他会在那默默的坐一日,我便可以躲清静为由陪他坐一整天。 这一整天我都欢喜的紧。 不过镇海楼话不多,应该说他的话实在太少。我往往陪他整日也不见他哼一个字。 直到今年的七月初一,他破天荒地跟我说话。 “你不必自责,凡事皆有寿命,连沧海都能化成桑田,一座楼又能留多久。” 他难得说话,又是安慰我,我感动不已,张嘴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 他止住不让我接话,接着道,“你日日的楼边唉声叹气,我听得实在心烦。” 我满腹的话停在舌尖,被他一句“心烦”噎得气血倒流。 往后我便不敢在楼里楼外唉声叹气,但每每看到楼柱被蛀的小孔,楼基被雨水冲刷出的新痕都忍不住心疼,两行老泪差点控制不住。我知道镇海楼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他镇海定风之时哪怕受再重的伤,也容不得我插手哪怕只一根手指,我连关心他的话都说不得一句。我这个从前威风八面的天帝在他面前少有的唯唯诺诺,生怕说错做错一件事。但眼下,我却顾不得了,我建了一个结界,把镇海楼护在了中心。 当天晚上镇海楼就化灵出来,一身冷气地盯着我质问。 我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任由他满身的戾气化成实质的威压罩在我身上,心想:原来他镇海定风之时用的是此种力量,呃……若换成凡人至少得粉身碎骨吧,连我这个神仙都觉得挺疼的。 镇海楼不擅言辞,他看手底下的功夫拿我这个神仙没什么用,却也懒得撤,就任由那威压罩着我,他自己一个人坐到楼前的山石上面看海。 我松了松浑身的骨头,从头到脚的关节发出一连串舒服的响声,镇海楼手底下的功夫真心不错,力道适中,罩得本神仙十分舒服。他其实很讲道理,用这种方式谢我呢。 我跟过去,小心地停在他身后。今夜的星辰特别的亮,银河在天际划出一条好看的银带,时而有流星划过,星空璀璨光华,美不胜收。 我很久没看过如此星斗阑干的星空,从前陪紫微数星星时倒是见过几次,这满天的星天是出来接受星主的视察么?从前我曾打趣地问过紫微,紫微通常只是笑笑,并不与我多谈星务,于仙务上他总是公私分明,谨慎得紧。 我侧头盯住镇海楼,夜风挽起他的发丝,一身挺拔的黑袍融入夜色,红色的衣带却显得更加鲜艳,在星光下竟有些晃眼。他其实长得和紫微一点都不像,不同于紫微温文大气,他的线条刚毅坚韧,刀削斧刻的侧脸冷艳淡漠。就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竟看得心跳加速,我每天都在心里纠结一万遍,他是紫微?他不是紫微? 眼下,我特别想唤他一声,二个字停在唇边半晌才生生地挤出来变成:“镇……镇海?” 他怔了一下,侧边半边脸问我:“你叫我?” “嗯”,我说,“我叫青华。”说完紧张地望着他,看他对我的名字有什么反应。 但他的反应十分淡漠,他又望回星空说:“楼明在的时候偶尔会如此叫我。” 楼明?我明白了,那个老者原来叫楼明,楼,十分罕见的姓氏。我觉得他可能想那位老者了,便顺着他的话说:“他在你身边有几十年吧?” “一百年”,他淡淡地道,“他出生时被人扔在这里,一晃一百年就过去了。” 竟然能有一百年,人的寿数能到期颐之年罕见的很。我大概能想象得到,镇海楼养大楼明,和楼明相依为命的百年岁月。事实证明,我又想多了,楼明比我好不好哪去,他能见到镇海楼的日子一年也就七月一日那一次,他甚至还不如我,我能看到镇海楼定风时的化出楼灵,他是凡人没有法力根本没机会看到挥天斗海的镇海英雄。不过这都是后话,那时的楼明嚣张得很,比之前更不把本天帝放在眼里。 此时,我觉出镇海楼微妙的情绪波动,我想他大概是想楼明了,毕竟他作为楼灵一没朋友二没亲人,一百年只得这么一个守楼的楼明,不过以后有我,我是神仙,我可以陪他很多年,永生永世都有可能。 “海的那头”,镇海楼目光远远地落在海天交接的地方,“还是海。” “哦?”我听不懂,镇海楼今天话较平时多,很稀奇。忽然明白了,他的根基在越风山,离不得越风山的地界,一生一世困守一个地方,他大概是想出去走走,我接着道,“一望无际的海,其实无甚看头,倒是往北一百里有个定风珠,往南一百里有枚定海针,只不知它们有没有修成灵。” “嗯,”他似乎对同类的兴致并不高,目光仍是落在海的尽头,少顷道,“我觉得这里挺好。” 我又听不明白了。 “我是楼灵,守在这里我就很高兴。”他大概察觉出我的不解,罕开金口地向我解释,“死在这里,我也很高兴。” 我的心噔地突一下,赶紧“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这忌讳的神情竟惹得镇海楼少有的笑了一下,那一笑像漫天星光砸进我心田,砸出数不清的光晕涟漪。 “你们神仙竟也怕忌讳,生死有命,修短素定。”他淡淡地道,一副在说别人的事的神情。 我想了想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不信命,天定的命格他都敢改,楼兄不似信命之人,何出此言?何不信人定胜天,走出这困守之地,看外面天大地大。”楼兄是我想了半日才琢磨出的合适称呼。 论年纪,他比我小了几千岁,竟也倘然受我一声楼兄,他把目光从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1 很远地海角收回来,难得认真地瞧了我一眼: “我既生来在此,并不觉困守,镇海楼职责所在,有我一日,自保此方太平一日。信命如何?不信命又如何?与命并无关系。” 他这一番说辞,与紫微转世前的说法有些出入,我不禁有些摇摆,难道他不是紫微?那他总望着远方是几个意思? 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紫微转世前在幽冥的日子仍每日理万星星务,他甚至在走之前加班加点备好千年后的星务,我曾念叨他操心太多,后来才明白,此间操心,实是克尽职守的之义。 紫微于命的理解,实在高出我太多。他不认命之不公,却认命的职责。理当他仙阶高我一等。 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与镇海楼说话。 那日他坐了一夜,漫天星斗也亮了一整夜。黎明之前,他回身往楼里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把结界撤了吧。” 谁知我才撤了结界两天,就来了一场暴风。 那是一场百年一遇的暴风,整个海都掀了起来。海天混浊不分,我用尽目力也看不清镇海楼在哪里,我一个个数着被压下去的浪头,也不知数了几千几万个,数到后面心慌意乱,我冲着暴风雨大喊:“楼兄楼兄,你在哪里?” 我想去帮他,却不能去帮。一来他不喜欢,二来这不算救苦,各人有各命,就算是神仙也不应该插手别人的命运太多。 那次的风肆虐了三天三夜,越风山的南麓被刮得满目疮痍。 第三天才看到浪头上的镇海楼。 他仗剑立在海天之间,黑色的长袍被风鼓起,嘴角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眉心一点绚丽嫣红,剑眉星目间是凛冽戾气,冷傲华丽到令人滞息。他踩着浪向我走来,似乎还对我笑了一下,唇边仿佛漾出千朵万朵血梅,我怔怔地喊他“镇海”,他路过我身边时飞扬起眉尾鬓角,说了一句“再会。” 我低下头,看到他踩出的两道腥红的血印,心疼得分崩离析。我赶上去想抱紧他,我可以用仙气救他,我甚至可以把仙元分他一半,和他各当逍遥的半仙,狗屁天帝什么的不当也罢。 他挥手止住我,偏头望住我。那眼神竟然似曾相识,像极了紫微飞起眼角看我的神彩。我愣愣地喊他“紫微”,他又笑了一下。然后就地化成虚无,幻进了镇海楼。 我失魂落魄地检查了一圈镇海楼,窗户被打落了几扇,门板一推就倒了一地,墙体裂出了几条长缝,黑瓦刮了一地。我蹲下一片一片地捡起瓦片,心在淌血。日头出来的时候,我看着一地断壁残垣和千疮百孔的越风山,再也受不了地抱住头流下黎明时强忍住的两行老泪。 心疼得要命,心里一会在喊紫微,一会在喊镇海。 32.第七章 镇海楼 四 黎明时我感应到镇海楼的楼灵熄灭。 无声无息地,连一根蜡烛灭的动静都没有。但我就是感应到了,我眼看着楼里的灵力在迅速流逝,一百多年的岁月像箭一般條地消失,他走了,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留我一个人在越风山,当不死不灭的老神仙。 又是一年七月初一。 越风山热闹非凡,善男信女们结伴而来,山歌欢语漫山遍野。我隐身在山顶,看镇海楼内香火鼎盛。 这座新的镇海楼是我一手建的。用的越风山的石,越风山的木。 本天帝做好事总会有意料之外的效果,譬如在人间救苦救难几百年,百姓居然把青华救苦天尊当成月老拜了,我每年都能收到许多各地求姻缘的帖子,还要劳烦勾陈替我转给月老,月老那老头在后面没少念叨我抢他的香火。这不,新的镇海楼建起来,楼灵还没孕育出,我自己蹭在里面当了几十年的楼灵。我本意是要替镇海守着越风山,不想这事干着干着又变了味,顺手救了几对在海边殉情的苦命鸳鸯之后,镇海楼果不其然地成了月老庙,这还不够,连求子的都来了,估计送子观音在西边也没少腹诽我。我这是自作自受,把好好的清净地弄成了香客云来的红尘宝刹,天不亮就有人来念经求签,没日没夜地吵得我脑仁疼。 我这个真神仙就这么心力交瘁地当着伪楼灵,天天蹲在镇海楼里的神台上一边吸香火,一边听百姓唠唠叨叨地说家长里短的愿景。一晃就是几十年。 原以为等到楼灵孕育出来,我就可以甩手不干,结束这伪楼灵的苦日子,没想到,到头的其实是好日子。 那日镇海楼震了两震,我紧张地检查一圈,喜上眉梢,楼灵有了!待把楼灵拎出来抱在怀中,本天帝平生最黑暗的日子开了头。 此楼灵不知随了谁,粘人不说,性子有些……太欢脱了——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说,就是实在太聒噪了! 他是楼灵,凡人见不到他,他便没法祸害凡人。偌大的越风山就我一个勉强算是灵的活物,他便认准了专门祸害我。 头几年,他仗着年纪小,要么抱着我大腿,要么盘在我胸前,无论我怎么拉都拉不开,真的是忒粘人了。指望他长大了能好些,长大后倒是不挂在人身上了,可是声音也大了,话也更多了,手脚也利索了,我的日子更苦了!他没日没夜地在我耳边讲话,一会讲哪个善男信女的八卦,一会讲海里小怪的奇闻,我按着火忍耐着装作听他讲话的样子敷衍他,但小些时候还好糊弄,待又长大些就糊弄不住了。每每他讲完一段,会问我“你觉着怎么样”,我若复述不出,或者讲出不个一二三,他便会没完没了地跟我再讲几遍,不让他讲还不行,他会闹,要么扯着嗓子哭,要么提着剑乱舞,我对他打又不是骂又不行,实在是苦不堪言,心力交瘁。 这样过了近百年,我觉得自己真成了老神仙,比凡人活一世还累,心累。 我来凡间已有七百多年。 镇海楼后面的有座我亲手立的坟,我平日就睡在里面。最近几年,我开始睡得不安生,坟里葬的楼镇海的楼木被土化得几乎殆尽,只剩下硬梆梆的基石一堆。我越来越感应不到楼镇海的存在,一百年,木头化了土,石头里再也闻不到楼镇海的气味。我想,镇海恐怕轮回完一世了吧,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没用的神仙。 我给小镇海楼起了个名字,叫楼越。 楼镇海曾跟我说过,他姓楼,名镇海。 其实应该每一座镇海楼都叫同一个名字楼镇海。但我私心里不愿意别人分享这个名字,便给新楼灵起了楼越这个名字。 楼越最近忽然变乖了些,话稍稍少了一点,也不跟我大吵大闹了。我顿觉整个天地都清净了,神清气爽了不少。 有一日,我下山一趟,回来的稍晚。 远远就看到山脚下耷拉着脑袋的楼越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2 ,走得近些楼越感应到我,猛地抬着头,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被他哭得心慌意乱,忙问他怎么了。 他幽幽怨怨地道:“我以为你扔下我不管了。”眼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依恋。 我忽然想起楼明,楼明看镇海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情。 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必须走了,留在这里牵扯不断,反而对楼越不好。 楼越似乎一夜之间长大,话少了,整天屏着眉,刻苦地练剑。我不看他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两道炽热的目光在烧着我的后背,待我望回去寻他的目光,他又若无其事的扭开,继续练剑。 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我愁得心都拧在一起,养个孩子不容易,我这一百年比从前几千年老得都快。 先前几年,楼越练剑进步很快,一般的大风大浪他都能轻松制服。偏偏最后一招他怎么都学不会。我急着走,怕再这么养着他耽误了他,便放了狠话:“你若再学不会,我便不教了,日后别出去说是我教的你!” 他半吊着脑袋,半晌抬起来,眼里噙着泪,满面都是泪痕:“紫华,你是要走吗?” 我一直没告诉他真名,在越风山我用的名字一直都是紫华。从前的楼明没问过我名字,虽然我主动告诉过镇海,但镇海也从未问过,仿佛我的名字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但楼越不一样,他从记事起就一直问我的名字,我只好编了一个紫华给他,他后来便闹着要改名,他不想姓楼,要改姓紫。这可不行,要是被镇海知道,我把他的后辈教的都数典忘祖了,非爬出来跟我拼命不可。 我想搂一搂楼越,像小时抱他那样,但接到他期期艾艾的眼神,我吓得止住手,狠下心说:“我要走了,再也不能教你了,你若不肯学就算了,我不逼你,就此别过吧。” “铛”的一声,他的镇海剑掉在地上,我心疼的捡起来,这可是镇海留下来的宝贝,摔坏了可不行。再抬头,看到他眼里深深的绝望,他有一双清亮漂亮的眼,像三月里的桃花,此刻却像秋日谢了叶光秃秃的枝丫一般,满目都是惨淡。我把剑递过去,他接了,然后转过身,舞了游龙惊月的一招。 原来他真的早学会了,只是藏着不让我知道,好拖着我,不让我走。我看到他学会了,也放下心,便硬下心肠跟他道别:“守好越风山,有难时用这个……” 他一把甩掉我递过去的信物,一只精巧的海螺,只要他一吹,我再远都能听到及时赶到他身边。现在那只我费了好几年才练成的宝贝海螺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如我与他之间静默的尴尬。 末了,我听到他说:“你走吧,紫华。”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他叫我。 我说走,其实还没有走。 我在镇海墓里躺了几天。我从前当天帝的时候,凡事都要最好的,锦衣玉食,珍禽异兽,尽善尽美。当年勾陈拉我下一趟凡,我都要嫌弃凡间灵力不够污浊不堪,唠叨他好几天。后来虽然去了幽冥一百年,但有紫微在旁,哪里都是仙境。 没想到,堂堂青华天帝居然有一天变成了爱躺老坟的变态神仙,之前我躺了几十年谢墨宋鸿飞的墓,现在又躺了一百年镇海的墓,勾陈如果在天庭上看见我这番灰败的模样,又要说我丢天帝的脸。 之所以没急着走,一是舍不得镇海的气味。虽然他的气味已经闻不到,他的味道在坟里浸了一百年,我已分不清我离不开的是镇海的味道还是坟墓的味道。二是放心不下楼越那小子。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心理建设了几十年,要放手时还是心痛得受不了。我隔着坟看他每日凌晨在烧头柱香的香客来之前就出了楼,在越风山的峭壁上练剑,一练就是一天,傍晚的时候他会坐在高高的礁石上看一会夕阳,然后提着剑回楼。我原以为他是喜欢热闹的,等离开了才知道,原来他也烦透了镇海楼的热闹。 这都怨我,没给新的镇海楼开个好头,好好的清修地愣是被我折腾成了红尘处,害得他没办法像镇海那样化进楼里养灵,只能靠不断的练剑来提高修为。 我一连看了他一月,从不见他来镇海墓。他从前是知道我睡在坟里的,小时候还吵着要跟我一起来睡,被我厉声赶了几次之后才断了碰坟墓的念头。虽然我用了仙法隐了身形,他虽是灵却也看不见我,但我想到他竟一点都不留恋我的样子,没来由就憋了一股气,真是儿大不中留。如此我念叨了几日,终于整装出发。 别了,越风山。 33.第八章 镇海楼 五 我到凡间已有八百多年,呆得最长的地方就是越风山。越风山有个叫楼越的楼灵将来是有大作为的人物,他是我一手养大,算是我……儿子……呃……徒弟……呃,好像楼越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我儿子或徒弟。还有一个叫楼镇海的楼灵,他是镇海楼的元祖,很可能就是我的紫微,我守了镇海的真灵十九年,又守了他的坟墓一百多年。现在他连根木屑都没剩下了,我又继续踏上找紫微的路。 ————————将来时分割线———————— 很多年后,我回来,越风山已改了名叫华风山。镇海楼又重建了,倒是还叫镇海楼,只是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楼越,拎出新任的楼灵来问,我问他:“你叫楼什么?” 他说他不姓楼,姓华。 我又问他,“你可知道楼越?” 他摇头说不知。 我的心一沉,忙细细问他,他说他这三百年间镇海楼建了又毁,毁了又建,前面几任的楼甚至连楼灵都来不及孕育就被天灾人祸给毁了,他能修成灵还多亏了这百十年没有大风暴。 我追问他:“你为何姓华?” 他想了想,似乎也理不清历史,有些迷糊地道:“这山叫华风山,我自然姓华,不过我倒是听说从前的楼灵姓楼,不过楼志上载明,先祖有命,后人不许姓楼,亦不许名越。”说完他才恍然大悟道,“你说之前的楼灵叫楼越,这山又改名,楼又改姓的,难道是避讳的意思,就像凡间避皇帝讳一样?” 这个迷糊的楼灵看来也不算太迷糊。 只是,我不太同意他的说法。 我隐隐觉得,这是楼越不想让我记起他。 我其实中间有来找过他几次,每次都是赶在大风暴来之时,我看他仗剑风浪之中,像海的帝王一般不可侵犯,每每心中都升起浓浓的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但我每次都不敢现身,怕耽误了他的修行。 我曾查过他的灵籍,他命中有仙根,如果能避开情劫,能有大机缘。 我其实一直隐隐知道他对我的那点小心思,我为师为父拉扯他长大,他一百年没见过其他人,对我有点什么心思也是正常的事。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3 我只当他还小,等成熟了自然能把那有的没的心思理清楚,于是更要避着他,好将他那点小心思扼杀在荫芽状态。 我特别希望楼越能修练成仙,楼明阳寿尽时不舍的眼神,楼镇海定风命殒流的满地鲜血,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不敢想象,如有一日我再像送楼明楼镇海那样送楼越会是什么心情?光是想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就满心的悲怆不能呼吸。 但是我却找不到楼越了。 我查仙籍没查到他的名字,心就冷了一半。 再查鬼籍也没查到他的名字,整个心就冻住了。 他不会是灰飞烟灭了吧? 丢了儿子的本天帝行尸走肉地躺回早已面目全非的镇海墓,墓面上被移成平地,别说没有墓碑连个坟包都没有,墓里早没了镇海的味道,墓里面倒被细细修葺过,是谁来修的这个无人知晓的老坟? 我躺在从前我躺的位置,感觉位置有点不一样,稍陷下去一点,像是有人常来躺磨深的那种痕迹。 感觉不顺身,被旁边的东西硌了一下,我一偏头,看到一堆木头,看样子挺像以前我葬镇海时的断木,可是镇海的木头早化成土了,这些新木是谁的? 看成色这木头埋下来的日子不算多,我心中警兆顿生,呼地坐起来,抑制不住的手抖,摸上那一根根木头。 然后,我看到最上面那根刻着:“紫华,你不要走”,往下两个蝇头小字,“楼越”。 这些断木是…… 我的眼泪瞬间决了梯。 我的小楼越,把自己埋在我躺过的坟墓里。 他小时候看我不让他进墓就堵气说“死也不进去”,他心灰意冷送我走时说“你走吧,紫华。”他后来成了最厉害的楼灵,越风山镇海楼楼灵“楼越”是神仙听到都要竖姆指的人物,他本应该飞升成仙,为何他最后把自己葬在了这个连个碑和坟包都没有,只有我能找到的墓里? 后来,我才从顺风耳那里听到一个故事。 顺风耳是全天庭最能打听的神仙,大家要打听什么都问他。那时候我已经回到天庭,有一回凡间发大水,我好歹当过几十年伪楼灵,对凡间发水的事情比较上心,那一回我照例去观尘镜里看凡间的水灾情况,碰巧顺风耳也在,我就听到他说:“如果楼越在就好了,别说这么大的水,再大的暴水狂风他都治得住。” 旁边的千里眼问他:“你说的楼越我见过,就是越华山上那位,倒是真有本事。怎的,你跟他有交情?” 顺风耳说:“我和他说过几句话,谈不上交情。有人传他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我倒是觉得他挺和善的,他这样的半仙凡间千年难出一个,本事大,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我听着早就心痒痒,抢一句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 顺风耳说:“他问我天上有没有一个叫紫华的神仙,我说没有;他又问我一遍,我说确实没有;他又再问我一遍,我发誓说真真没有。他说了一句连顺风耳都说没有就是真没有了,然后就走了。再往后就听不见他的任何消息了,明明先前听说楼越就要接受玉帝册封飞升任仙职,莫名其妙消失了……” 我当时脑袋像被炸开,心痛如刀绞。 他不飞升,是以为天庭没有我。 而在凡间,因我躲着他,他亦找不到我。 我听闻曾楼越在地府大闹了一场,跟十殿阎王结了梁子,吓得我专程回地府好好安抚了一帮阎王小鬼。想是楼越去闹也是为了找我吧。 他在三界之中找了我几百年,都没找见我,定是以为我没了…… 他以为我没了…… 所以他才弃了飞升长生不老的机缘,随着他的紫华去了…… 我不该骗他说我叫紫华。 他走的时候,连我是谁都没弄清楚…… 我行尸走肉般走出观尘殿,泪流满面。 我的小楼越,我的小楼越…… 几曾想到,到凡间一千年,竟背了一身的儿女债。 我每隔几年能梦到他一回,他在梦里还是小时候那个缠人大嗓门一遍一遍粘着我说话的小楼越。 他还肯入我的梦,还肯在梦里做那个陪着我的小楼越,我时常想,他或许在哪个地方等着我? 可这不可能。他的楼木明明葬在镇海墓里,墓里的每一根木头我都确认过,就是当年我一块一块亲手制的用来建楼越的楼木,楼灵没了本体,是要消散的。当年的楼镇海那般强大,没了本体,不一样元灵消散了么。 后来“楼越”成了我连提都不能提的名字。 这些都是后话。 ——————将来时结束线,回到第7章尾,青华离开越风山———————— 其实我知道楼镇海就是紫微。 我查过楼镇海,楼镇海没有灵籍,命殒后也寻不到后世,地府的本子上写着他后世变成了一棵树。真是,比谢墨和宋鸿飞还不如呢,好歹谢墨和宋鸿飞还整了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头,是会游戏的鱼和能翱翔的鸟。一棵树?楼镇海,你能再无趣点么,一辈子种在一个地方,跟坐牢似的,这事也就紫微天帝办得出来。 我离开越风山又开始漫无目的找紫微。 我来凡间八百多年。料想紫微已轮回至第九世。 紫微当年走时跟我说,他要做回自己。 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做回自己和进轮回有什么关系。紫微用心良苦的让我进东皇钟,我在钟里面明白了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大都是关于我的,他自己的,支字未提。紫微太了解我的急脾气,知道我了解真相后会狂躁,特地把我多困了几日想要去去我的火。结果不负众望,我出钟之时果然是撒气之日,无人敢劝地狠狠狂躁了一把,虽说没冲到玉清宫当面与元始天尊恩断义绝,但我散了一身盘古修为一事性质基本上就是“儿子不认老子”,一码事。 先前我是怒火攻心不愿再去玉清宫,后来是想去拉不下脸。 我特想去问问,紫微究竟为何非要进轮回? 这事儿全天庭神仙都不知道,只能找三界之外的圣人打听。我隐隐知道父……那个元始天尊是知道的,换在从前,我往他面前一坐,缠他个十天八天,就算问不出全部,也能摸出个一二。眼下这事儿我做不出,而且似乎也没了父子的名分…… 满腹疑问只好憋着,好在八百多年都忍过去了,再忍百把年,等满一千年紫微就该回来。这一千年是猜的,我查过紫微的星务安排,最远的安排到了几千年后,最近的安排到一千年后。以紫微的鞠躬尽瘁的性子,职责内的事情他绝计不会推卸责任。 头几年特别想时间快点过,一年一年的,比拉磨还磨日子。反倒现在,算算紫微应是到了第九世,接近一千年,偏又添了烦忧种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4 种,我常忍不种忧心忡忡:如若一千年紫微不回来呢? 若镇海楼真是紫微,紫微前面八世,我只遇到了一世,剩下的两世按概率算,我遇着他的可能性实在有点小。若是能遇着便能陪他经历,等着他拉着他一起回天庭;若是遇不上,他在凡间牵扯上什么,不想回来或是不能回来呢?我在凡间能牵扯上楼越这样的儿女债,他呢,会不会有了凡间的儿女或是……发妻? 我这个救苦天尊,救了无数人,却救不了自己。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像是进了死胡同,前方无路,背后漆黑。 34.第九章 柳双玉 一 我走过无数城市和乡村,看见无数人,花花草草更是不胜枚举,每几年走一圈凡间,勿勿而过,凡人大都不记得我,只有那些阳寿长的老妖怪记性长,久而久之有些就能记得我,本仙随便往哪个山头一站,总有熟悉的妖怪出来向本仙请安或请本仙吃酒。他们若知道我是曾经那个欺负戏弄妖怪不择手段的青华天帝的话,恐怕一个个都吓得腿软再也不敢靠近。 江州城外的东碣山上有个快一千岁的老蛇妖叫荧骨,是我在凡间的老熟人。我第一回路过东碣山时荧骨刚满初生期成妖化形,差点被刚下凡一心要为民除害的本仙碎尸万段,若不是它幻了人形跪在地上求我,我看见了他唇角那颗小黑痣,他恐怕连张完好的蛇皮都留不下。 当年那个水嫩的小蛇妖长成了饱经风霜的老蛇妖,今年是他的千年寿辰,他请我来喝他酿了一千年的蛇皮酒。那酒里据说收集了他一千年来蜕的所有蛇皮,我听了恶心了半日,决定亲眼来看看荧骨这个老妖怪喝自己蛇皮泡的酒会不会吐。还有,荧骨这破蛇讲话不实在,泡了一千年的酒?一千年前他还是一枚蛇蛋,它用哪只手酿酒?再说,蛇能喝酒?不醉死它! 江州城是荣锦朝东边中枢之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我自集市中走过,看熙熙攘攘的人潮,辨认每一张脸。集市上人声鼎沸,吵得我脑仁疼,我不禁想起越风山每日香客云来也很吵闹,然后就想到了楼越,那小子现在也不知怎样了。 脑子刚开了小差,忽然,于一片喧嚣中,我听见了一把清润的嗓子喊“紫微”。 这一声来的毫无预兆,我在人海中惊疑回头,溘然落入一双墨玉眼。 我定在原地被人群推搡着往后倒,然后我听到那个人又唤了一声“紫微”。我茫然地循着声音瞧去,正撞见糖人铺边的孩子抬起头,全身的于一瞬间力量被抽走,我眼里只剩下他右边唇角那粒和紫微一样红的朱砂痣。 我寻了一千年,头一次见着在同样的位置长了同样的朱砂痣又叫同样名字的人,当时的我大概有点走火入魔,估计看起来特别像要抢孩子的人贩子,我在离孩子一步之遥的位置,被一根棍子顶着胸脯拦住,棍子那头是那双墨玉眼,他说:“道长有何贵干?” 我这才看清了墨玉眼的长相,平平整整的五官谈不上好看,一双墨玉眼原本可以光华潋滟,却平白被凝得刻板严肃。 这样的人,通常不近人情。 我着急想看孩子,想必这人是孩子的家人,论年纪应该是兄长,我敛了性子与他周旋:“贫道见这孩子根骨清奇,是修道的好料子,一时激动,还望海涵。”本仙说的是大实话,这孩子确实是难得的修道好料,一眼就瞧得出的根骨加上天生的一点灵气,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 估计像我这种想收小孩为弟子的道士太多,墨玉眼中浮起隐晦地不屑,面上控制得很好,倒是挺有教养,像是世家子弟:“家中不舍舍弟修道,多谢道长抬爱。”说完收了棍子。 我这才瞧出那棍子原来是根笛子,通体碧绿,在凡间算得上上品,本仙几百年没见过天庭的好东西,品味下降不少,对凡间的好东西也能开开金口赞一句:“好笛子。” 墨玉眼听了嘴角轻轻一勾,颔首。 这淡如清风的礼节一笑竟明媚得像三月春光,本仙不禁想多看一眼,那人却转身蹲下看孩子,留一个疏离的背影挡住了本仙看孩子的视线。 呃,本仙不被待见了。 本仙到凡间以来,虽隐了天帝威仪和仙姿,自问仍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八百多年鲜有不被待见,本仙稍稍有些不快。因想看孩子,便耐着性子:“这位公子,令弟实是难得一遇修道奇才,倘若遇高人指点,成仙有望,长寿可保啊。” 墨玉眼抱起孩子,孩子的脸靠在他肩头背对我,往前走了两步,再转回身,拉开距离轻轻望住本仙:“高人?道长所指何人?” “贫道不才……” “近来自称高人之人多如牛毛,道长若真是高人,当往世外去,免得在凡尘中误了修行才是。”墨玉眼抢白完本仙,头也不回领着小孩儿走开了。 本仙来凡间几百年,年头不算少,入世却不深,尚未炼出涎脸涎皮,虽然当年死皮赖脸缠着紫微的事没少做,但那也仅限于对紫微,要本仙对着一个陌生人如此如此那般那般……本仙着实做不出。 本仙有另一个杀手锏——隐身尾随。 这一招当年也没少用。 我尾随墨玉眼到了江州城北。 他抱着孩子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门,上书“柳府”。 原是官宦人家。 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本仙不着急,先绕柳府打听了一圈,得知柳府是几代书香门第,传到上一代出了个状元柳元霖,官至礼部尚书,正在大展鸿图之际英年早逝,妻子把一份家业、一个幼子和年迈的婆婆交到长子手里就随丈夫去了。可怜了柳子珩,十六的岁年纪早早当家,上有老下有小,还要防着柳氏叔伯的惦记,原本计划进京到国子监上学也放弃了,留在江州料理家业照顾祖母幼弟,一留就是四年。他的幼弟就是那个像紫微的孩子,今年十岁,有一个听起来很像紫微的名字——子玮,柳子玮。 子玮,不是紫微。 可是,像,无论长相还是名字,都实在太像。 绝对不能放过! 时隔八百多年,本仙又做了一回爬人墙头的事,这事儿本仙做的十分顺手,还习惯性地隐了身。 进门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意料之外小小府邸竟有守门的神兽,我只用了最低的隐身术,凡人看不见我,但仙妖是能见着本仙的。那小神兽看到本仙低低地吼了一声,被本仙的仙气吓得缩着肚子蹲到门边,战战兢兢地目送本仙大摇大摆地进府。 本仙在那孩子身上下了引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东边的院子里,孩子就在里面,本仙按捺不住激动一脚跨进去。 忽听“叮”的一声,本仙一个腾跳躲过数十只从院子四方飞来的冷箭。好在本仙仙术高超,换成一般的小妖非被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5 成刺猬不可。这院内有修仙之人,本仙方才大意了。 方才喘口气,小院八个方位冲出八位持剑勇士,摆出缚仙阵将本仙围在中间。 勇士们的剑术看来不弱,在凡间算是高手,只是,本仙是神仙,对付他们,连手指都不需要抬一下。 这点小阵困不住本仙,但拿住凡人修仙者足以,本仙自恃法力高强,悠哉哉立在中间,等主阵之人现身。 正北的上房房门打开,走出一袭青衣的柳家长子。 他提着长剑,往本仙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沉了沉,道:“来者何人?” 想不到他小小年纪,道行挺高。 本仙正在踌躇要不要答理他,就听他屏退四周,收了剑道:“今日集市上见道长不知是高人,来者是客,还请道长现身相见。” 既如此,本仙若再隐身就显得太过忸怩。 本仙的一派仙姿就这样显灵在凡人的蓬荜。 当然,本仙不会说自己是神仙,既在凡间,还是要有点凡人的样子,本仙道:“贫道魏华,见过柳公子。” 说到魏华这个名字,本仙又要流一把老泪。本仙离开越风山一是为了找紫微,二是怕耽误了楼越的修行。虽然出了越风山,但本仙不想被楼越找到,“紫华”这名字不能用了,楼越说不定会问着名字找来,便又要换名字。华是我本名,这个不想改,那只能改姓,不能姓紫,那就姓微吧,紫微的微字听起来有些……那个……女气,又换了一个同音字,魏华道长就此诞生。 柳家长子目光闪了闪,回了一礼:“鄙人柳子珩,见过道长。” 我俩都心知肚明,屋子里的柳小公子才是此行的正角,他站在屋前没请我进去,我显了身只好装正人君子。 他问我:“魏道长此行前来并无不利之举,能否告知所为何事?” 本仙坦白道:“令弟根骨清奇,又颇似贫道一位故人,特此来见。” “舍弟年纪尚小,近来有恙,恐怕不便见客。” “令弟近来可是受鬼神所缠?”本仙一扬眉毛,道破他藏藏掖掖的秘密。 “道长从何得知?”柳子珩惊道。 “令弟印堂黑云不散,两肩魂火不旺。贵府大费周章布下法阵,想必近来多受鬼神烦扰之苦。” 本仙故作高深。 柳子珩眼中一亮,对我作揖道:“道长既已洞察,想必已有对策,恳请道长念在舍弟年幼出手相助,子珩感激不尽。” 我正等着这句话当梯子,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再摆一副扶危济困的架势道:“不敢不敢,斩妖除魔乃修道之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柳公子言重了。”我往柳子珩身后的屋子瞄了一眼,接着道:“不知柳小公子现下如何?” 35.第十章 柳双玉 二 35.第十章柳双玉 二 柳子珩目光微微一闪,那一丝防备逃不出本仙的火眼金睛,他敛了目光望向本仙道:“舍弟今日正在午觉,子珩明日一早带舍弟去拜见道长,不知道长能否在舍下小住几日?” “甚好,甚好。”本仙大喜,先住进来,离小孩近点,不愁没机会接触。 柳子珩交代下人安置的客房就安排在小院西侧厢房,我倒有些诧异,他不是防我么,怎离得如此之近? 柳子珩把晚饭安排在正厅,说是他弟弟不舒服,不方便见客,大大一张桌子就我和他两个人。他礼节周到客客气气地招待我用饭,二十岁的年纪已颇有大家长风范,我虽然不喜欢他,但看他把一张年轻的脸绷得老沉都替他累,柳大公子这日子着实不好过,十六岁就扛起重担,端着端着,才到二十岁,就生生把一身年轻骨端成百炼钢。 晚饭气氛不算好,但柳府的饭菜却是精致可口,本仙一不妨神,失了节制,吃的有颇有些多。 晚上,本仙睡在柳府精致的雕花床上辗转反侧。 我离那个孩子仅有几墙之隔,只要走几步穿过墙,近近地看他几眼,本仙就能知他是不是紫微。但柳子珩实在太警惕,我也不好再做隐身偷窥的勾当,再者若柳子玮真是紫微,定也不喜我对他偷偷摸摸。青华我早下定决心,若再遇见紫微,要正大光明、轰轰烈烈地追求他。 实在睡不着,本仙起身坐到房顶。 夜风习习,星空璀璨,不知紫微是否正在守护这片星空。 忽然听到东边院子里有动静,定睛一看,扫到一片青色袍角。 柳家长子也没睡么? 动静落在我的东侧,我一侧头看到高高弯起的飞檐上一袭迎风飞扬的青衣。 凉夜如洗,皓月当空,柳子珩的侧脸像上弦月,晃得本仙眼花。 此情此景不说点什么有些奇怪。 本仙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先开口,只好清了清嗓子先道:“柳公子深夜不睡,可是有心事?” 我离他有一段距离,看不清他侧过脸阴影下的表情,夜风吹来他的声音:“魏华道长不睡可是有心事?” 我的心事不能跟他说。 很显然他的心事也并不打算告诉我。 默然一阵,夜晚静得很安宁。 他坐到四更天时才下屋顶,说一句“先走”。 我是神仙一天两天不睡并不打紧,他一个凡人这种熬法是嫌命太长吗? 第二天柳家的管家来请我到正厅用早,说是老夫人请。 柳家老夫人白发红颜,诗礼簪缨之族的贵夫人,却没有架子,十分和气地与我布菜,说起这几年家里少有客人来住,请我多住几日陪陪他这两个没什么朋友的孙子。 我对老夫人印象挺好,心下难免替她惋惜——老太太阳寿将止,大限不远。这老夫人是柳家兄弟世上剩下最亲的人,也不知道兄弟俩到时会有多伤心。我又斜着眼偷瞟了两眼柳家兄弟。 老夫人的两个孙子端端正正地用饭,哥弟俩吃饭的姿势礼仪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本仙心不在焉地吃饭,时不时瞟两眼柳子玮。柳子玮把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吃饭目不斜视,愣是没看本仙一眼,倒是瞟了他哥哥两眼。 本仙心中暗道:这弟弟对哥哥的倒是挺亲。 饭后柳子珩带着他的宝贝弟弟送我到小院。 我在晨曦中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柳子玮。 明汪汪的一双眼里有紫微晨起时的纯净,唇角一粒红痣像山尖上的朝阳。 我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此时定是失了仙仪。 柳子珩掩饰了目光中的些许不善,用很自然的动作把弟弟挡到身后,磊落地对我做了一个晚辈礼道:“子珩带舍弟见过道长。”说完顿了一下,柳子玮会意往前两步双手抱拳对我行了半个拜师礼,脆生生的声音道:“子玮拜见魏华道长。” 我大惊,这礼有点大,我忙偏了身子让开一些,再伸手去扶他。 这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6 一回没有柳子珩从中阻断,我顺利扶到了柳子玮那双稚嫩的小手臂。这一瞬间的接触功夫足够我探知柳子玮的几世,试了一次竟看不清,再想试,柳子玮已经退开两步回到他哥哥身后。 我脑中疑云顿起——为何柳子玮的前世是一团黑云? 兄友弟恭这词用在柳家兄弟身上,再合适不过。 长兄如父,家里又没了高堂,柳子珩这个长兄做得十分称职。柳子珩束身自重,教养弟弟宽严得体,有这样的哥哥,柳子玮将来必定也是一个谦谦君子。 柳子玮很听他兄长的话,说话做事莫不是先瞧瞧柳子珩。 本仙看得有些不是滋味,柳子玮若能多瞧本仙两眼就好了。 想到这里,本仙不禁大骂自己禽兽不如,柳子玮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论他是不是紫微,我都不该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有非份的幻想,若是让他哥哥知道…… 后果不堪设想。 柳子珩倒是不再领着弟弟避着我。 柳子玮上午学课,教书先生是请到家里来的,上课的书房就在东院。 弟弟上课,柳子珩就在书房外练剑。 下午弟弟午间小睡起来,会按时到东院里候着兄长。柳子珩手把手教弟弟功夫。 我在间歇问柳子珩:“贫道看柳兄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为何对幼弟寸步不离,看护至此?” 柳子珩对本仙的多管闲事并不诧异责怪,只是淡淡地瞧了本仙一眼,拣起剑又舞起来。 本仙从他斜飞的眼角瞧出了一点点藏不住的担忧。 然后一整个下午,柳子珩眼下的两片青紫便时不时跳进我的脑海。 柳子珩对弟弟紧张成这样,日间守着,夜里护着,小小的柳子玮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当天晚上,我便知道答案。 夜半之时,我听到柳子珩又上了瓦顶。考虑到昨日晚上的尴尬,本仙虽然还是睡不着,倒也不好意思再上去干坐着。 去早了,显得本仙等他似的,尴尬。 去晚了,又显得本仙专程找他,也尴尬。 本仙一向粘着枕头就能睡着,也不知为何,进了柳府以来,没一个好觉。 迷迷糊糊到了丑时,本仙总算有了些许睡意。半睡半醒之间闻到一阵浓香,本仙厌烦地翻个身,被扰了睡意有点想骂人。 近了些,意料之中的腥臭味掩不住了。本仙被扰了美梦着实火大,不耐烦地坐起来,觉得很有必要炖一锅千年蛇汤去去火。 刚出房门,便听到房顶上的动静。 抬头看见柳子珩提起剑屏着眉望着远方。 他看的方向正是气味来的方向。 他竟如此远的距离也能察觉出来么?柳子珩这种贵公子难道真有道术? 味道越来越浓,眼看就要进柳府,突然停在外面。 本仙背着手施施然向外走,能感受到房顶上柳子珩投来的两行审视目光。 荧骨这老蛇妖千年的道行,到了府外才察觉出本仙的仙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比不上一个二十岁的凡人。 出了门,不待我喊他,荧骨先腆着脸躬身来问:“不知仙君仙驾至此,荧骨有失远迎。” 其实荧骨这话不算逾越,他算是江州城的地头蛇,本仙君来了江州两日,他到现在才出现,说他未尽地主之谊也有道理。但话入了本仙君的耳朵,听着就是不舒服,本仙君哼了一声,瞧了一眼他的双腿。 荧骨缩了缩腿,生怕本仙跺了他的蛇尾炖汤。荧骨一向比较怕我,一旦我拉下脸,他总是乖乖的怂在一旁,再也没有半点平日蛇大王的威风。今天不知为何,他知道本仙此时不高兴,明明怕得要命,偏偏杵在原地,目光一直往柳府里飘。 莫非他看中柳府什么宝贝了?这荧骨寻宝的热情一千岁了也不见减弱。 后来才知道,荧骨这老妖怪不是来寻宝的,他是来寻人的。 很巧,他寻的人和我寻的人一样,都是那个十岁的孩子——柳子玮。 不同之处在于,我是真来寻人的,而荧骨是来抢的。 于是我知道为什么柳子珩要夜夜守在柳子玮的房顶,也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要防我却还把我安排在柳子玮的隔间。 他是在保护他弟弟,亦在利用本仙保护。 也是,荧骨千年的道行哪是他一个凡人打得过的。本仙虽然被利用了,却对柳子珩没有半点恼意,倒是把一腔恼意都撒给了荧骨。 尤其是在荧骨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花着老脸求柳子珩把弟弟交给他当徒弟的时候,本仙忍不住捂住了脸——真想一道仙光把它打回东碣山。 荧骨这徒控忒丢人。他好歹是个修行千年的大妖,在一个凡人面前又是求又是拜的,就这德行还指望未来得道飞升?脸都丢到南天门去了。 说到这里,荧骨倒真没指望过飞升,他曾经跟本仙说过,他这一世修行怕是已到顶点,早已不求飞升,只求能收个长进的徒弟来继承衣钵,还有就是找人陪他一起喝那坛宝贝得不得了的千年蛇皮酒。天下蛇千千万,没想到他把主意打到柳子玮一个凡人身上来了。 他一条蛇还想收人当徒弟?本仙真好奇荧骨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36.第十一章 柳双玉 三 荧骨忌惮本仙,有些放不开手脚,照着凡人的规矩对柳子珩说道了一阵,看柳子珩软硬不吃,难免黑下脸。 本仙立在一旁,看似没偏帮哪一边,实际上都明白我是向着柳府的。不然本仙走开,让他们单挑,荧骨一个千年老蛇妖对一个二十岁凡人,还愁抢不到徒弟? 本仙一向不愿涉世太深。凡人有凡人的生活和命运,神仙插手太多不仅帮不了凡人,反而可能害了凡人。我这个救苦天尊的做事原则是救急不救穷,救天灾不救人祸。不过眼下的事情不好定性,一边是凡人一边是妖,这事儿超出了凡俗的范围,本仙遇着了还撒手不管有点说不过去。 再者,本仙亦不愿意让小孩儿柳子玮跟着荧骨那老蛇妖——这是关键。 于是本仙立着装模作样地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荧骨脑子向来灵光,他看此情形摸清了本仙的意图,蔫头耸脑地打道回府,临走前到本仙跟前,拜了拜,又跟本仙提了去喝千年蛇皮酒的事。本仙一阵恶心涌上来,摆摆手让他快走。 等荧骨走远了,柳子珩才走过来,对我揖了一礼:“子珩谢道长相助。” 本仙虽有相助,但也不敢居功。荧骨估计没少来,之前也不见柳子玮被抢走,说明柳子珩保护弟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此番就算我不在,荧骨很可能也抢不走柳子玮,可是,既然柳子珩能对付荧骨,他留本仙住下来又是为何? 柳家长子的脑子里太多弯弯道道,我都替他累。 来不及深想,我感应到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7 房里面有动静。 柳子玮到底是被吵醒了。 我以为柳子玮至少会出来看看为何吵闹,或像别的孩子那样半夜醒了哭着或大喊一声家长。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喊的应该是“兄长”。 然而并没有。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阵,也不见柳子玮再有动静。 他分明是醒了,这会应该就坐在床沿上,为什么他不出来?也不喊人?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半夜醒来傻坐着想什么呢? 荧骨走了后,柳子珩终于不半夜坐房顶而回房睡了。我就着月光都能看到他两眼下浓重的青黑,看得我肝都颤了一下——这柳子珩也太不要命了。 也罢,本仙在柳府多住几日,好让柳子珩多睡几个好觉,既能做好事,又能观察柳子玮。 结果不出两天,柳府出了大事,柳老夫人急病,生命垂危。 柳子珩把江州的郎中请了一圈,平日里号称妙手回春的神医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本仙在凡间生离死别看多了,对凡人寿终正寝已很淡然,但此番柳老夫人病重,本仙却莫名有些伤感,尤其是看到柳家两兄弟硬装出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实则愁云满面的脸,就更伤感。 哎,柳老夫人这一走,柳家两兄弟将来的日子怕是……他们两兄弟年幼丧父丧母,这回连亲祖母都要撒手西去,剩下一家子的叔叔伯伯,只怕两兄弟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这两弟为了防旁支来抢家产,强压着忧愁,撑着一副小大人假强悍的脸,让人一看就心疼。 尤其是我的小子玮,小人儿一个,换成别人家的娃,早哭天抢地了,他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每天趴在祖母床边,小心翼翼地给祖母端药送饭的,我看了是真心疼。 柳子珩找到我,请我帮个忙。 我当什么事,他竟叫帮他照看弟弟。 他不是一直防着我接近他弟弟么,怎的这回放心把弟弟交给我照看?再者,我和他才认识几日,他竟信得过我这个不知来历的道人? 更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事情重要到让他把宝贝得不得了的弟弟交给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还是说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发生,他周围没有本事大过我的人可以倚仗? 我有些担忧地深看了他两眼,目光落在他两片浓黑的眼睫上。 本仙这目光着实有些无礼,他眼睫抖了抖,偏开脸避开一些。 这个动作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我听到自己心头轻轻的“噔”了一声,像被羽毛拨动心弦的声音。 我说过,本仙有一个不太好的嗜好,以貌取人。柳子珩不算好看,最多算长得端正些,本仙竟莫名觉得他越来越顺眼了。 等柳子珩离开了柳府,我光明正大地转到柳子玮的跟前,才明白之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柳子珩是柳子玮的亲哥,再没长好,也有和柳子玮长得像的地方,我看柳子玮顺眼,自然看柳子珩也顺眼一些。 近在咫尺的柳子玮端着药碗守在柳老太太床边。因是女眷的房间,我一个外姓的男子不方便进去,便守在门外。有了柳家长子的命令,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在柳家小公子的周围,柳家下人们看到我老往屋里看,还以为贫道是在给老人家施道法。 我时而能看到柳子玮走过门前,他挺得笔直的稚嫩腰背,像北方刚抽条的挺拔的小白杨,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能太直白。 他很可能就是紫微!我心里一遍一遍地在狂吼,他走路的样子,他望着窗外的神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都像极了紫微。 本仙后来晓得,他看窗外其实是在等他的兄长,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是不喜贫道,但这些于本仙而言都无关紧要,本仙只关心一条,他到底是不是紫微? 本仙用尽各种仙术都查不出他的前世,只能看到一层又一层的黑雾。这种黑雾是一种障眼的道术,那黑雾能屏得住本仙的眼睛,说明施法之人法力在本仙之上。 虽说本仙不才,八百多年前剥了盘古修为后仙术一般。但本仙底子好,尤其是盘古精血造的仙身,练起仙术来一日千里。虽然本仙一直想和元始撇清关系,但他给了我仙身元灵这是事实,我可以剥了盘古修为,但我没办法把仙身元灵也毁了,没了仙身元灵,也就没了青华。 我没办法否认元始天尊造我育我的恩情,就如我没有办法不去挂念楼越一样。 血浓于水,养育之恩大于天。 不知我的小楼越,是否还在怨我? 不知元始那老头,是不是还寂寞的一人个天天呆坐? 话说回来,不是本仙吹牛说大话,论仙术,本仙虽然还不够四御天帝的本事,暂时还打不过勾陈那武神,经八百多年的修练,一般的天将天仙本仙已能对付一二。而游历渡劫历练到人间的仙人大多有些罪过,在天庭的仙阶也一般,修为也大都不如现在的我。那么,给柳子玮施了这障眼法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近千年来凡间没出过像样的大妖大魔,也就是说,给柳子玮施法术的应该是一个仙人,仙术在本仙之上的仙人并不多,会是哪一个? 还是说,就是柳子玮自己? 紫微是没有仙术的,如果柳子玮是紫微,应该没有能力给自己下障眼法。有没有可能,这个障眼法是别的仙人替他下的?紫微在天帝交好的神仙一个巴掌都算的过来,难道是嫦娥?或者是后土娘娘? 想到这里,本仙十分郁闷,我堂堂一个青华天帝,现在竟打不过两个女人,后土娘娘也就罢了,他是洪荒大神,地母之尊,我打不过她也在情理这中,但是嫦娥…… 别看嫦娥柔柔弱弱,但她是洪荒大妖,是当今天庭地位尊贵的上仙,据说法力高强,本仙……目前的修为,确实打她不过。 而且她还是我的情敌。 本仙大受打击。 很快这点打击也不算什么了,更大的打击来了——柳子玮他对本仙十分冷淡。 除了我死皮赖脸一直跟着他之外,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没有半点进展。 他从我跟前过,本仙没话找话说:“柳小公子,你今日衣裳穿得有些单薄……” 话没说完说,柳子玮走过去了。 本仙只好追着他,一来不能离他太远,二来本仙确实也想追着他,没追两步,他绕进老夫人房里,守门的姑娘拦住我,本仙只好悻悻停住。 本仙跟他说话,他当没听见。本仙看他,他丝毫不理,该做什么照做什么。这哪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我总算明白,柳子珩为什么能放心把弟弟交给我,因为他深知他弟弟谁都没办法碰到一根汗毛! 柳子珩那家伙脑子里有太多弯弯道道,本仙又觉得他不那么顺眼了。 当天夜里,我守在老太太的房顶。柳子玮也不知是真孝顺还是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8 避着本仙,他亲尝汤药衣不解带,一刻也不离祖母身边,除了他出房门取东西之时,我少有机会接近他。我一边心急,怕柳子珩回来就没机会再探柳子玮;一边心疼,柳子玮小小年纪,这种熬法会坏了身子。 本仙也是带过孩子的,楼越在这个年纪,本仙一旦没侍候好,他便上吐下泻,本仙担心得要去半条小命。柳子玮身子看起来并不比楼越当年强壮,他这般熬神,会伤了根本的! 如此一比,柳子玮不理本仙的打击已不算什么,本仙眼下担忧的紧。 37.第十二章 柳双玉 四 本仙原本于亲情淡薄的很,尤其是在知道元始对我的设计之后。几百年来,救苦救灾看别人亲离子散那种痛不欲生,说实话也没有多感同身受。如若不是亲手养大了楼越,我很难理解凡人的千百般的情感。 楼越,我又想起了楼越。 想楼越和想紫微不一样:对紫微的是想念,那种牵缠的撩人的折磨的想,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在嘶喊;想楼越,是挂念是担心是期盼,是身上掉了一块肉的骨血联系。 这会看柳子玮亲侍汤药寸步不离祖母,看到他小小的脸越来越憔悴,引起本仙一会想紫微,一会想楼越。柳子玮有紫微一般的脸,又在楼越最可爱的年纪,本仙对他……总有些情不自禁。 大抵对柳子玮这个十岁的孩子而言,唯一的长辈祖母若撒手一走,无异于天塌下来。若再抽走这孩子仅剩的那一点点长辈亲情高堂爱护,这孩子的上面将再没有半点屏障,要用小小的身板直面险恶的世界,再也不能撒娇,再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找长辈庇佑。 我坐在屋外冰冻的石凳上,听着屋子里柳老太太虚弱的呼吸,和柳子玮累渐渐悠长的呼吸,望了一眼三十三天。 元始那老头,也不知怎样了。 唉…… 上有老不能见,下有小得避着,结发的爱人不见了,本仙这神仙当的真是命苦。 柳子珩没在老太太房里布缚仙阵,我趁一老一小都睡着,进屋子里,蹲在柳子玮的跟前,瞧他的小脸。 像,真的太像了,越看越像紫微。 不知他梦到什么,吸一下鼻子,小脸皱到一起,是梦到很难过的事吗? 我伸手,很想把他搂到怀里。双手才伸到他两肩的位置,便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因为,我眼前的小人睁开了眼。 黑瞳瞳的双眼直直望进我眼里。 梦醒时分迷糊的双眼渐渐清明,双眼的焦距一直定在我身上,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先是跟着我的手转了半圈,我大惊,莫非他能看见本仙? 我再晃晃,他的目光却不跟着了,定定的,任由我再晃也没给半点反应。 看起来倒又像看不见我。 我试探着往前倾身,他顺势站起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到桌边倒水喝。 他到底是看得见我,还是看不见? 我还想再试探,听见他唤外间的姑娘进来伺候。 我杵在原地,正犹豫着,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浓香。 不用猜都知道,接下来一定是骚臭味,荧骨那老蛇妖还真是不死心。 晃到屋门口等荧骨,我近日住在柳府,刻意施法全掩了仙气,一般的妖魔鬼怪察觉不出本仙,荧骨大老远雄纠纠气昂昂的来根本没注意到本仙的存在,一路兴冲冲的来,就差没淌下口水。 到了近前,他喊了一声:“乖徒弟”。 我听了浑身不舒服,扬手把声音消了,再往对面的屋顶上一跃,朝他喊:“荧骨。” 荧骨看到我那一刻,脸上的神彩五颜六色地转一了遍,从兴奋转到垂头丧气。 他是有多不愿意看到本仙! 往日里他求着本仙多上他东碣山坐坐,这会子倒嫌本仙碍眼。 确实也是,本仙现下对他而言无异于碍他好事的拦路虎。 荧骨飞到近前,到本仙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仙君不是出城了么?”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仙君出城了?” 荧骨瞪圆双眼,直楞楞的眼神很明白地在说: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仙君出城了。 本仙被他看得云里雾里,再从一片迷雾里抽出一根丝:“你以为本仙出城了,才来柳府抢徒弟?” 荧骨点点头,又摇头,然后低哝着说:“那个姓柳的黑煞风也出城了……” 黑煞风?我皱眉道:“你说的是柳子珩?” 荧骨点点头,他背后的小蛇妖揉了一把后脖,看来没少吃柳子珩苦头。 本仙猛然想通:荧骨以为柳子珩和本仙都不在柳府,才来抢徒弟。而实际上柳子珩请本仙在府里帮他照看弟弟。荧骨看到的那个像我的人是谁?难道是柳子珩伪装的? 柳子珩为何要把事情搞如此复杂? 我问荧骨:“你说柳子珩是黑煞风,因何?” 荧骨道:“柳大公子那一手黑煞掌厉害的紧,我手下没少吃他苦头。” 我提着嗓子问他:“你与柳子珩比,谁强谁弱?” 荧骨拉下老脸道:“难分胜负。”他一个修练千年的老蛇妖才跟一个二十岁的凡人打成平手,实在有些丢人。 忽然一个可能性跳出来,本仙想:柳子珩使的这一手是调虎离山? 我忙问荧骨:“你妖洞可有留人看守?” 荧骨道:“留了几个小妖,洞里无甚宝贝,不打紧。” 我沉吟,柳子珩想要荧骨老巢里什么宝贝? 我站在柳府的屋顶上绞尽脑汁地想,那边荧骨望两眼下面的屋子,没本仙的首肯,他不敢冒然抢徒弟,却忍不住时不时瞟两眼柳子玮所在的屋门。 我和他一仙一妖站在人家的屋顶上实在有点扎眼,荧骨道:“不知大仙可否赏脸到东碣山尝尝荧骨酿了千年的蛇皮酒?” “蛇皮酒?”本仙惊道。 荧骨道:“明日便是立冬,此时开封再适合不过,此酒有延年益寿阴阳转圜之效,荧骨一直在等大仙共享美酒。” “延年益寿,阴阳转圜?”本仙更惊。 荧骨见本仙满面疑云,也跟着有些惴惴的。 本仙明白了。 柳子珩是冲着那蛇皮酒去的。 柳子珩今日走时说去城外求药,他去求的药定是荧骨那坛宝贝蛇皮酒,他想用那坛酒延他祖母的命。 都明白了,柳子珩打不败荧骨,只好把荧骨引开东碣山。他伪装了一个假的本仙出城,自己也大张旗鼓地出城,如此一来让荧骨以为柳府无人镇守,倾巢出山夺人。而酒坛易碎不便携带,荧骨定是会将酒留在洞府之中,待荧骨到了柳府看到本仙自然不敢出手抢人,而此时柳子珩大概正在荧骨里的老巢里,那坛千年的蛇皮酒估计已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49 在囊中。 真是个调虎离山的好计啊! 连本仙都被算计进去了。 不出意料,东边奔来两只小蛇妖,跪在荧骨的脚下大喊“洞府被劫。” 荧骨忙问:“丢了什么?” 小妖吓得瑟瑟发抖:“蛇皮酒……没了。” 荧骨“蹭”一下跳起来,大叫不好,连道别都没顾上,直直往东碣山赶。 本仙跳下屋顶,坐在冰凉的石凳上陷入沉思。 屋子里没有动静,也不知柳子玮那小孩儿是睡着了还得怎的? 刚才动静那么大,凡人却看不见。我的思绪又绕回来想:柳子玮那小孩儿到底能不能看见隐身的我?他若是看得见我,是不是也看得见荧骨? 想到这里,我两步冲进屋子里,照例隐身,瞧见柳子玮小小的身子缩在柳老太太床边的矮塌上,红边的锦被掩着他小半边脸,他小小的脸蛋睡着了透着红晕,睡熟了。 到底是个孩子,本仙刚才想多了。 我一接近他,就忍不住想再亲近点,刚抬步子,就听到后面有人叹了一口气。 柳子珩不声不响地立到我身后,他倒是一如继往地防着我接近他弟弟。 他身上还有未及掩去的蛇味,他能如神如鬼地站到我跟前,大抵也懒得再瞒着我他那点本事。 本仙朝他身后瞧了瞧,没瞧见酒坛子。 他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我找的什么,目光稍稍交错。 而后他往门外走,本仙正想跟上,又见他故意推了一下门,迈步往里。 屋里的小人儿听到开门的声音,敏感地“刷”一下睁开了黑瞳瞳的眼,望见他的兄长时,皱着的眉眼稍稍向上弯,愁苦中的一点欣喜,好看极了。 只是那一弯眼之间,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情绪,本仙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竟觉得柳子玮一个小孩子其实是在担忧兄长,他其实一直吊着心等兄长回来吗?他一个小孩儿,能猜到兄长出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么? 这两兄弟像个迷团,我这个神仙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柳子珩走进屋子的两步功夫,柳子玮短腿短手却十分利落地爬起来,走到柳子珩身边,唤一声“兄长”。柳子珩单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弟弟十分温顺自然地跟着柳子珩到柳老太太床边。 本仙一嗅,蛇味被柳子珩这两步的功夫全掩了,修为确实不错! “祖母今日如何?”作为兄长的那个问。 “两餐按时吃,药也服了,晚间才睡下的。”当弟弟的恭敬回答。 我一个隐身的神仙,被完完全全当成了空气。 柳子珩认真地掖了掖祖母的被角,静静地凝视了祖母良久。 身旁的弟弟默默地站着,我看到柳子玮藏在袖口下的小手撰的很紧。 柳子珩终于起身,绕出屏风,柳子玮紧跟着兄长出来。 他俩兄弟低低地交流了几句,末了柳子珩又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肩,想说什么又没说。 柳子玮张着水汪汪眼睛默默地望着兄长,用一种近乎成人的语气郑重道:“兄长放心,子玮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子玮让兄长放心,是查觉出什么了吗? 38.第十三章 柳双玉 五 柳子珩转身,朝门外走。 本仙会意,先穿到屋子外,他出来缓缓道:“今日多谢道长相助。” 这算是承认了。 本仙这个被算计的人反倒被他的光明磊落衬得小气。 本仙心中有些忿忿,又觉得对一个凡人发火实在有失仙仪,瞪圆眼想狠狠地刮他两下,却见他满脸苍白。 想到荧骨既能放心把东西放在洞府,定是安排了有本事的小妖,柳子珩一个年纪轻轻的凡人单枪匹马地闯老妖的洞府,想必今天也没讨到多少巧。我见他手有些不自然地垂着,忙问:“你受伤了?”刚才那点不忿飘到脑后。 他摇摇头说:“无妨。” 本仙这才发现,他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不是白日里穿出去那件,许是他回来遍体鳞伤不想家人看见,先换了身衣服过来。 想明白这些,本仙刚才那点怒气彻底散了,柳子珩单薄的身子扛着这一大家子,忒不容易。 本仙心一软:“那坛酒不能喝,还差一道引子。”差的那道引子是神仙的仙气,不然荧骨那吝啬鬼也不至于一直求着本仙共饮。 柳子珩一扬眉:“望讫道长明示。” 本仙道:“还差一口仙气。” 柳子珩哦了一声:“仙气?这世间哪来的神仙?” 一个大活神仙就在你面前,但是不能告诉你:“世人所拜神袛何止百千,大抵是有神仙的吧。” 柳子珩眼里精光一闪:“道长见过神仙?” 柳子珩脑子太好用,抓着我话里的蛛丝马迹套话,本仙不中计:“贫道说见过,柳公子信否?若说没见过,柳公子信否?” 柳子珩定睛瞧本仙本仙,然后慢悠悠地道:“道长是神仙么?” 本仙猝不及防被一问楞了一下,紧接着道:“以柳公子的修为,看贫道是人,是妖,还是仙?”我这马虎眼打得有些生硬,刚才那一楞,恐怕柳子珩要起疑。 柳子珩没抓着不放:“道长是人、是妖、是仙于鄙人并无关系,若道长是仙,鄙人也不会求您一口仙气。” 我追问:“为何?” 他背着手:“老蛇妖要那口仙气是想飞升,鄙人只为救祖母,有无仙气都无碍。”说完瞄了本仙一眼。 本仙一激灵,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 柳子珩转身,朝我扬了一下巴。 本仙权把这一扬的动作当邀请了,老着脸跟着他走。 去的是他的屋子。 素色镏金纹的帘饰,四平八稳的格局,柳家长公子的屋子像极了屋子的主人,素净端方。 本仙很少进别人的卧房,尤其是和紫微好了之后,除了紫微的寝宫,我连勾陈的寝宫都很少进的。乍一进风华正茂的少年的卧房,颇有些不自在。好在柳子珩自顾自地取出一坛酒,把本仙当成了空气。 本仙目光落在厚陶坛子上,看着柳子珩倒出一碗。浓郁的酒香散出来,柳子珩一扬手,屋子里笼上一层淡淡的黑雾。 黑雾一封,酒香散不出去。 柳子珩是彻底不避着本仙了,他当前我的面端着酒碗,用掌力温了酒,再朝我一挑眉。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他一提袖子满碗灌了下去。 我“哎”的一声叫出来,这酒效用还不清楚呢,柳子珩这么一口干了,不怕毒死吗?荧骨那老家伙可是剧毒啊,他的蛇皮指不定能药死一打壮年人! 柳子珩喝完,稳稳地把碗停在桌子上,缓缓地站起来,对本仙鞠了一躬。 我吃了一惊,柳子珩平日从容自如,从不屈尊降卑,他忽然行此大礼,是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0 为哪般? “若子珩命丧此酒,子玮便入道长门下,求道长不吝指教,训导他长大成人。”说完又对本仙行了一礼。 本仙往后跳两步,不能受他这礼。为种类似交待后事的情形渗得人心慌。我开始思考,若是柳子珩真因此酒危在旦夕,要不要破例出手相救? 柳子珩倒不见外,该说的说完了,从容自在地运起功来。 事实上柳子珩让人省心的很,他一碗蛇皮酒下肚,连脸都没红,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运了一晚上的功。 本仙原该回到自己屋子,行到门边又绕回去,罢了,罢了,本仙就替他护法吧。 柳子珩年纪轻轻,功力不弱,他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小心地引导着蛇皮酒,一点一点地试酒里的毒性和药性。屋子里的酒香渐渐散去,我守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凡人竟出奇的平静。 次日,将破晓之时。 我一激灵醒来,屋子里不见柳子珩。 昨夜不知怎的竟睡着了,醒来一看空荡荡地屋子,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摸一下床裖,还是温的,柳子珩刚走不久,还好。 径直寻到柳老夫人屋外,神识一探,柳子珩在里面。 他的气息和柳子玮很近,我能想象到柳子珩守着弟弟和祖母的满足画面。 光想着那画面,一颗心回到胸口,变得很柔软。 也不知柳老夫人喝了那蛇皮酒不曾。 有老人说,凌晨未破晓之时,是人最容易往生的时间。 果真不假。 天将亮前最黑的时刻,我远远地看到牛头马面拎着铁链走来。 本仙曾在幽冥鬼神宫里住了一百年,地狱的小鬼小神都认得本仙。 牛头马面目力不及我,走得近些才看到本仙,齐刷刷要跪下给本仙行礼。本仙虚扶一把,朝他们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等等。 本仙想先进去看看情况。 正要迈步,就听到屋子里喊“祖母……祖母”。 一长一幼两把声音,居然还有些欣喜,这是为何? 幻身进去一看,老夫人脸上透着死气,但精神却好得紧。 回光返照。 老夫人刚醒来,柳子珩手上端着药碗要给他送服。老夫人挡住,说“不急”。 柳子珩有些急,又送。 老夫人再挡,深深地看了柳子珩一眼,道:“生死有命,老身活到这把年纪够了。这几年你辛苦了,家里理得很好,弟弟也养的很好,我放心得很。如今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们爷爷和父母,这是好事,你们要高兴才是。”说完转过身,伸手抱小孙子。 柳子玮乖巧地探过身子轻轻地依着祖母。 此刻的画面很祥和。 本仙想到了三十三天外的那个寂寞的老头。 又想到我一手带大的楼越。 自从养了楼越之后,我对元始天尊不再那么怨了,抛开他造我的目的不论,他造我育我是铁打的恩情,我不能当白眼狼。养儿不容易,我养楼越操碎了心,我小时候比楼越还闹呢,元始当年养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小时候那个……呃……比楼越确实还要淘气几分。 牛头马面还在外面候着,我知道往生时辰是不能误的,否则不仅牛头马面失职要罚,往生之人下了地府也要遭罪。 我出到屋外,问柳老夫人生死簿上的时间。 卯时二刻,牛头马面答。 也罢,本仙向牛头马面讨了一个人情,他们等到了二刻的最后时刻才进去提柳老夫人。 柳家两兄弟不容易,最后的温馨时刻每一点滴都是珍贵的。 柳家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礼。 街坊邻居都说柳老夫人有子孙福,柳家兄弟孝顺懂事。 柳子珩和柳子玮又瘦了一圈,办丧事累,守丧规矩多,他们两兄弟,一个弱冠之年,一个黄毛小子,把事情里里外外办得清清楚楚不知花了多少精力。且于守丧之事,两兄弟守丧严苛,天天清菜白水,柳子玮小小的脸蛋更尖了。柳子珩也好不到哪去,二十岁的年纪原该血气方刚,熬得满脸菜色。 本仙原不爱多管闲事,但此事事关柳子玮的身体,我破例劝了劝,结果两兄弟一个比一个轴,变本加厉地守丧,脸皮一天比一天菜色,本仙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荧骨后来还是查到是柳子珩盗的蛇皮酒。他气势汹汹杀到柳府来的时候,柳子珩坐在他小院的石桌前等着。 桌上摆着的,正是荧骨那坛子命根子酒。 本仙这一回扮起和事佬的角色。毕竟此事原是柳子珩不对,我再偏帮他有失公允。 柳子珩说:“此酒我只用了一碗,盗你的酒是我不对,我还你一碗罢。” 一错眼的刀光闪过,柳子珩手腕上霍开一个口,抬起手对着桌子上的空碗放血。 我之前还好奇呢,桌子上摆一个空碗难道是还想再喝一碗?没想到柳子珩这个要命的光棍,竟拿碗装自己的血! 而且这碗还比原先他喝酒的碗大! 多出来的算是利息么?! 柳子珩也太不要命了吧! 哪怕是荧骨那老妖怪,也被柳子珩这种光棍行径惊到目瞪口呆。 他虽来得凶猛,但来路上对能不能抢回蛇皮酒并无把握。原以为少不了一场硬仗,没想到柳子珩好说话至此。他被柳子珩整这么一出,一时进也不是,退出不是,被盗了宝贝之人反倒没了立场。 柳子珩这一出把本仙惊得六神无主,我看着他血涌涌地往外出,抢两步过去要给他按着,才碰到他手腕,将将一触,一点点他温润的体温传过指尖。 他一错身躲开,眼尾扫了我一眼。 我竟被他轻轻的一眼看得尴尬不已。 他那一眼像极了良家女子看登徒子的神情。 本仙被他看的脸都烧起来。 本仙只好避开一点低着眼瞅柳子珩,看他滴满一碗血朝荧骨抬起手道:“你看够不够?” 39.第十四章 柳双玉 六 荧骨目瞪口呆,有些尴尬地瞅本仙。 此事上,荧骨只失了一碗酒,柳子珩却丢了半条命,这官司很好调,本仙当了一回和事佬,把两边的利害摆清楚,简单说完便拿眼刮荧骨,荧骨会意,麻溜地领着小妖回了,临走时照旧说请我有空去喝酒。 我现在一听他那蛇皮酒就满眼血色,心慌得紧,摆手让他快滚。 荧骨提着大半坛子比血还精贵的酒要走,临走时几次想跟本仙说话,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他想让我答应他一定去喝酒,我满眼满脑都是柳子珩那碗血和霍开的手腕,实在懒得应付荧骨。柳子珩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吊着本仙的心,本仙心惊胆颤跟在柳子珩后面。 柳子珩这伤口有点大,血一时止不住,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本仙也顾不上举止礼节了,几次三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1 番伸手帮他,他都避之不及,好像本仙有多可恶似的。 碰到不要命的病人,再厉害的大夫也没辄。 好在,本仙不是大夫,本仙是神仙。 手决一掐,一道仙光绕到他手腕上裹住他的伤口,血刹时止住了。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本仙,道:“此非凡间法术,你真是神仙?”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是不是神仙。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谁是神仙谁不是神仙,本仙被他这个光棍气得骂人:“你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可曾想过你若出事,柳子玮怎么办?!” 他淡然道:“我若去了,你才好把我弟弟收了,不正合你的意么?” 这人还讲不讲理了! 偏巧,此时柳子玮进了院子,正听见柳子珩这话,小脸哗一下拉下来,路过本仙身边之时,用比冰刀还冷的目光刮我。 本仙顶着一脑门官司,找谁说理去? 哎……本仙在柳府折腾了这许多日,不仅没拉进和柳子玮的关系,还越整越远了。 本仙严重怀疑柳子珩说话的时候,已知柳子玮正过来,他不会是成心的吧? 本仙也顾不得柳子珩了,反正有我一道仙光加持他也死不了,如何把小子玮哄回来是正经。 小子玮对兄长紧张得不得了,他的脸在看到兄长手的的伤时,刷的一下变成惨白;再看到桌子上那碗血,刷成煞白。他小小的拳头撰得死紧,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兄长”,大大的眼水汪汪的,强忍着泪,小嘴抿成一条线,唇气得青紫,看起来他倒比兄长还危急。 柳子珩方才见大妖怪时眼皮都没眨一下,这会子在弟弟面前倒手无足措起来,他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弟弟的背,轻轻地说:“兄长没事,子玮别担心。” 不说还好,一说柳子玮的眼泪像断了线地掉下来,他小心地扶着兄长,小嘴抿得死紧,不哭出声。 柳子珩把弟弟教得很好,小孩儿难过成这样,还不哭出来,是个男子汉。 可是本仙心疼啊! 小孩儿这样得多累!我家楼越小时候一不满意可是扯着嗓子吼的,眼泪说来又来,不哄到他开心满意,他就不止住哭。 小孩子这么忍着会憋出毛病的,本仙忙开口劝道:“小子玮,别担心,你兄长没事……” 话没说完,被小孩儿打断,声音冷冷的:“道长担心的是兄长没事,你就带不走我罢?”说完转身扶住兄长的手臂,声音放得很轻柔道:“兄长,我扶您去卧房。” 冰火两重天,小孩儿对我冷冰冰,对兄长恭顺温柔。 我一个大神仙,比不过一个凡人! “子玮,道歉。”柳子珩严厉的声音轻轻响起。 柳子珩望着我,点了点头,这是在感谢本仙刚才出手相救。然后竖着眼睛盯弟弟。 柳子玮有些不情愿,想是他把兄长受伤一事怪罪到我身上,我不愿强迫小孩儿,忙说:“没事,没事。” 柳子珩“嗯”了一声,升调。 柳子玮低着脑袋小心地瞧一眼兄长,抿抿嘴,慢慢地转过身,朝本仙鞠了大大一躬,清脆的声音郑重道:“子玮方才不敬,向道长请罪。” 柳子珩嘴角微微向上提,“嗯”了一声,降调。 柳子玮小嘴一抿,唤一声兄长,伸手又扶住兄长了。 这兄友弟恭的画面,本仙看着颇不舒服。 小子玮照顾兄长,丝毫不假人手,我担心他一个小孩子儿扶不住柳子玮,伸手去帮,结果我连他哥哥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小孩儿一别身把我挡住了。 柳子珩平时对弟弟挺严肃,这会子受伤了且被弟弟抓现形,看弟弟紧张,终于有点伤者的自觉,乖乖地配合弟弟。 本仙一个救人的活神仙反倒成了碍事的那个木桩。 唉…… 柳子玮小小年纪,却十分会照顾人,他麻利地把兄长安置在床上,又传管家去请大夫。待都安置妥当,他又一溜烟跑到院子里。 本仙跟出去,看他恭拜了三拜恭敬敬地捧走那碗血。 我家楼越小时候若有他一半懂事……嗯,就不是我的小楼越了。 我在柳府又住了几日。 柳子珩被弟弟软硬兼施地困在卧房,他一下床,弟弟就抿起小嘴。他走到门边,弟弟就红了眼眶。柳子珩每每此时,都颇无奈,耸耸肩但眼里却是有笑意的。 本仙特别能理解柳子珩此时的感受。 记得楼越小的时候,还不够法力镇暴风,有一回海上暴风雨特别大,本仙不放心他,便替他去镇海,楼越要跟着,本仙一边要镇海,一边要顾着他,一时不慎被巨浪拍了一把,其实不碍事,本仙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可是小楼越看见了,他小小的身子拎起长长的镇海剑,红着眼冲向潮头,连人带剑从潮头直直往海底劈,本仙吓得追上去,好小子,他居然练成了人剑合一,小小年纪硬生生把恶浪劈到海底。代价是,他带回了一身伤。当时无论怎么看,他都比我伤得重,可他偏偏认定我才是伤员,回去后,嘟着嘴把我困在阁楼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把本仙伺候得妥妥贴贴。不让他照顾还不行,我若非要下地,他就蹲到墙角流眼泪。倒是不像平时那般大哭大闹了,可他这一手我更怕,只好乖乖躲床上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病人,躲得浑身都要长草了,他才终于同意放我出去走走。走的时候还要扶着,真是把本仙别扭的! 现在想起这些,本仙还会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本仙真的……挺想楼越。 我想快点确定柳子玮是不是紫微,倘若不是,我便回越风山看看。 鉴于此,为了观察柳子玮,而柳子玮整日都陪在兄长房中,本仙只好硬着脸皮,每日杵在柳子珩房中当那个碍眼的房柱。 小子玮一如既往地排斥本仙,经他兄长一训,明着对我礼貌了不少,心里仍旧不给本仙一个正眼。 本仙挺能理解小孩儿的想法,换成小楼越知道有个人想把他带离越风山,肯定会对来人大打出手,这般一比,柳子玮对本仙算是客气的了。 本仙确实挺想带走柳子玮,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他是紫微,我也不能错过。把他带走,养在身边,一点一点地确认他是紫微,若他真是紫微,待他长大成人,待他记起前尘往事,那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一伸手就能握住我,那是我苦寻紫微多年设想过最好的经历。 倘若我带走柳子玮…… 本仙瞧一眼柳子珩,他正心安理得地指使弟弟去倒茶。 本仙心里直打鼓,姓柳的黑煞风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把弟弟交给我的。 除非,把兄弟俩一起收了? 本仙又瞧了一眼柳子珩,他已经喝完茶,由弟弟服侍着靠在床头。 本仙打消了一起收了两兄弟的念头。且不说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2 柳子珩长得不够好看,单说他俩天天这般兄友弟恭的画面,非把本仙这个千年光棍刺激得气血倒流。再者,有柳子珩在,柳子玮尽孝顺哥哥去了,还有本仙什么事儿。 话说柳子珩教养弟弟确实高明。短短几日,他便夺回了主动权,重新树立起兄长的威信,一会使唤弟弟做这个,一会支使弟弟干那个,养病的兄长当得威风八面。 反观本仙从前被楼越伺候养病的那段……好吧,楼越那小子上房揭瓦惯了,他能不欺师灭祖我就谢天谢地了。本天帝养个孩子居然还威信扫地……这事千万不能让勾陈知道。 说到勾陈,近百来年不见他来看我,说好的仗义呢?! 本仙这几日都在冥思苦想如何带走柳子玮,一边想,一边试探柳子珩的反应。 某日小子玮累得靠在兄长的床头睡着。柳子珩轻轻地掀了背子起来,伸手就要抱弟弟。本仙赶忙拦住,他手腕上一个大口子呢,这一用力,伤口裂开怎么办?又要本仙的仙光救他,仙光不是说有说有,也要靠修练的好吗! 40.第十五章 柳双玉 七 本仙自告奋勇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来。 柳子珩摇头挑眉:不行。 本仙脸拉下来:姓柳的,你能别防我至此么? 柳子珩再摇头:不能。 因小子玮睡着,我和柳子珩不能吵着小孩子,于是两个成年人都不言语,隔着小孩子互相瞪眼交流。 本仙的眼睛长得比柳子珩大,瞪起来无论形状和气势都比柳子珩足,这是本仙的优势。 柳子珩的优势是他是小孩子他哥。 只此一条,他完败我。 柳子珩非要自己抱弟弟,本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小子玮抱到床上,整好被子。 小子玮睡着后没有了醒时对本仙的冷淡和抗拒,安安静静地,比画里走出的童子还漂亮。 本仙还没看够,被一根棍子点了一下。偏头一看,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玉棍,很眼熟,这东西我见过,是柳子珩的宝贝笛子,初次见柳子珩时,他也是用的这根笛子顶着我。 我再看柳子珩,他朝门外扬一下巴,本仙会意,跟了出去。 边走边瞧他手腕,浅红的一条线,柳子珩很有分寸,伤口没破。本仙看他伤口齐整,暗叹一句:刀工不错, “道长放弃带走子玮的打算罢。”柳子珩开门见山,把本仙开小差的思绪拉回来,“我是不会让别人带走自己弟弟的。”柳子珩坚定地望住我,“除非踩着我的血肉过去。” 他有一双清亮的墨玉眼,如果能温和一点,能笑一下,会像冬日里的暖阳,高高的明晃晃的,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又怕唐突了。但这双眼现在目露寒光,看得本仙后背发冷。这人发起狠来,估计全世界敢踩过去。 本仙想要压制他其实很容易,以本仙的法力,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他…… “子珩一介凡人,自然不是仙君对手,以卵击石虽不可取,但子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仙君?姓柳的知道我是神仙了?本仙锐利地看他一眼,他倘然相对。 “你既知我是神仙,将子玮交于本仙,能助他修行长寿,岂不更善?”本仙劝他。 “神仙又怎样?神仙就没烦恼么?”柳子珩反问。 我竟被他问住,我当了几千年的神仙,烦恼不比凡人少。 “再者,仙君可曾想过,子玮愿意否?子玮若不愿,仙君带不走他。”柳子珩缓缓道。 “倘若他愿跟本仙走,你能放手?”本仙再问。 柳子珩扬眉,朝本仙一挑,悠然道:“子玮他不会的。” 这一挑眉间盛满了自信与风流,本仙竟看晃了眼。 很快本仙就知道柳子珩说的没错,柳子玮根本不会跟本仙走。 柳子珩很大方的给本仙机会接近小子玮,本仙知道他打的算盘,他是想让本仙死了那条带他弟弟走的心。 果不其然,本仙很快就死了那条心。 本仙卖力地在柳子玮面前露了点手段,好让他见识见识本仙的厉害,小孩子一般都喜欢看大人变法术什么的,本仙花招百出,结果哄了两日,柳子玮楞是没上勾。 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本仙正愁眉不展,小孩子儿直接给本仙浇了一盆冷水:“魏道长是想带走我么?” 被一个小孩子儿如此问,本仙有一瞬间的短路,好在本仙有带小孩的经历,楼越那么难对付,不一样被本仙拉扯大么。本仙捧出一副慈祥的笑脸哄他:“本仙能教你法术,你愿意跟本仙走吗?” “会法术很了不起么?” 柳子玮凉凉道,伸手一挽,变出一朵小花,小花一幻,化成青烟不见,“我也会。” “你从哪儿学来的?”本仙大吃一惊。 “你打得过我兄长么?”他审视地望着本仙。 有戏!本仙决定露一手,朝院子里的水池点了一下。 本仙这手比较高明,凡间的法术是不能定住东西的,本仙刚才一点,直接把整个池子定了,里面的鱼啊草啊,都不动了。柳子玮有些道术根基,应是知晓其中厉害的。 他过去认真地看了半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再郑重地走回来,用一种大人的语气道:“你会对我兄长不利么?” 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他兄长不如本仙,小孩子儿神情严肃,本仙忙摆手,“我只是想收你为徒,于你兄长无干。” “你想我把从兄长身边带走?”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小孩子儿说的是事实,本仙点点头:“我教你最厉害的法术,跟我走好不好?”这话出口,本仙忽觉得自己是书上说的拐孩子的坏人。 “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但将来我一定能打败你,你莫想把我从兄长身边带走。”小孩子儿笃定道,小眼睁得圆滚滚的。 本仙听得目瞪口呆,这话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说的。这小孩子儿比我家小楼越难哄多了。 小子玮似乎十分不愿意与本仙接近,放完狠话,就迈着小方步走了,留本仙杵在原地当一根神仙木头。 小孩子儿明确说了不跟本仙走,他兄长又不肯放,本仙垂头丧气地失了眠,坐到屋顶上数星星。 其实挺受打击的。 我从未设想过,有一天紫微或许也会排斥我,厌恶我。虽然当年追紫微时,我费了不少心思,但比起紫微为我做的,不过九牛一毛。紫微对我总是温柔体贴的,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可那是从前的紫微,现在的紫微在凡间轮回多世,他会不会再认不得我? 他……会不会爱上别人,对我置之不理? 这种想法一经产生,就像毒蔓一样,缠着我的心神,绑着我的身体,我整个人都被勒得透不过气来。紫微,紫微,求求你,别忘记青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3 华。 如果柳子玮那小孩儿是紫微…… 如果他真是紫微…… 本仙不敢想。 身侧有声响。 本仙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柳子珩。 那厮半夜不睡还爬屋顶,不怕他弟弟发现后闹么? 隔着一肩距离,柳子珩坐下,轻轻几声悉簌,我听到一串流畅的音符。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秋风满江城。 “好曲子,好笛子”,本仙由衷赞叹,“你不怕把你宝贝弟弟吵醒么?” “他不会醒。” “原来如此。”本暗道,对弟弟都能下黑手。 “道长是要离开柳府么?”柳子珩的话就着夜风飘进我耳朵。 “咦?”本仙小惊一把,他是本仙肚子里的蛔虫吗,这都知道。 “连一个小孩儿都收拾不了,道长羞愧难当,所以才要离开罢。” 本仙被他一口大实话噎得七窍生烟,柳子珩说话何时才能不举着个大棒桘,他如番言语风格实在不讨喜。本仙确实打算离开,小子玮对本仙不屑一顾,本仙满腔深情付东流,此事对本仙打击颇大,本仙实在无法再没脸没皮地赖在柳府。 那个……本仙已相中柳府隔壁的小院,打算筑起近水楼台,等着小子玮长大成人,咳,本仙……到时候……先得月。 咳……咳,此想法决计不能让柳子珩知道,他若知道本仙不仅想拐了他弟弟,还要掰弯他柳门子孙,想断了他柳氏一半香火,定会和本仙以命相搏。 “魏道长有救子珩之恩,有护子玮之义,我柳氏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子珩已命人收拾好南院留与道长,道长若不嫌弃,柳府可为归处。”柳子珩转身对过来,端正地瞧着本仙,秋夜很凉,秋月很亮,我在夜色中看见他炯炯目光,比北极星还亮。 本仙差一点就很没原则地一口应了他,若住在南院,离他们兄弟的东院不远,同住一府,住着住着,水到渠成一家人,岂不美哉? 本仙的好算盘还不及打响,异变突起。 彼时本仙正枕着手躺在屋顶上,夜空无云,圆月皎白,柳子珩的笛音如同轻风卷起地上的黄叶,缓了夜风,减了秋露,本仙舒舒服服地松开身子,前所未有的宁静舒适。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那晚吹的是《望月》。 西南,有大地动,即日将至。 本仙几百年来救灾颇有心得,此次地底下震动强烈,怕是强震。从频率看,震来的很快。 嚯的一声,本仙一跃而起。旁边的柳子珩停了笛子,疑惑地微仰起头瞧本仙。待看清本仙心急如焚的样子,他迅速袖了笛子,飞身立在我身旁,问我:“何事?” 本仙急切:“东南有难,本仙速去一趟。” “如此,何时回来?”语速较平时快些。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本仙望一眼屋下,小子玮就睡在里面,本仙有些话想交代。 柳子珩目光闪了闪:“道长放心去罢,子玮不会忘记道长的。” 柳子珩一语中的,他说话向来一诺千金,得他一句承诺,本仙心下稍安。舌头打个圈,想对柳子珩说点什么,看到他郑重送我的神情,再打个圈,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话咽回肚子里。 彼此互相颔首,他说了一句“好走”,我脚下云头腾起,错肩,交目,而过。 41.第十六章 柳双玉 八 41.第十六章柳双玉 八 本仙飞得急,耳边风过喇剌作响,柳子珩那句“何时回来”在耳里绕梁不绝。除了柳老夫人要走那回,我很少见柳子珩着急,方才柳子珩说何时回来的样子,本仙竟觉得他竟似有些紧张本仙? 平日里柳大公子与本仙不过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他乃寡情之人,能在他脸上见到一丝别样神情实属不易,是以他一句“何时回来”,在本仙听来,竟生出一丝久违的暖意。 想到这里,本仙不免想到小子玮,小孩儿若是知道本仙走了,得高兴的飞起眉毛罢。本仙刚升起来的一点暖意,又被无情浇灭。 此次地动,百年一遇。 凡人说地动是“天公恶作剧,翻手变炎凉”,冤枉,我曾是统御万类的东极天帝,本天帝从未下过凡间地动的旨意。万物自有规律,地动不在天,在地。 虽已心中有数,到直面地动时,仍是触目惊心。地动山摇、山崩地裂之后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本仙虽曾是天帝,在天道面前,渺小如沧海一粟,实在是不值一提。 救苦天尊能做的……只有救苦。 我不能动用仙力,只有双手并两腿,我和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一起去救更多的人,安抚、鼓励、组织百姓重新树起生的希望,预防流疫,抢救粮食,在冬天来之前存下冬粮。然而这些不够,更可怕的是□□,无家可归的游民摇身一变成了暴民,州县衙门镇灾不济亦无力镇灾,天灾惨重至此,已非人力能控,地动过后的地方成了人间炼狱,炼狱里的匪氓比罗酆地狱里的恶鬼还禽兽不如。 时至今日,局面如此,并非我青华不施以援手,天庭有天规,仙者不能插手俗务。 难道是天规冷漠?非也。 凡间自有人道,仙者一旦插手,不仅救不了难,帮不了凡人,更会加深俗务因果,酿成更深重的灾难。 凡人之事,还须凡人做主。若事事都由仙者以仙力解之,凡人何能统治凡界?凡界又何以独当分立一界与天界冥界并称三界? 这个理我青华救灾救苦近千年才渐渐明白。曾经也一时糊涂顶住了将倒下的大山,其恶果是十年后大山再倒,山下的百姓已不逃生,反而纷纷跪拜请愿,本仙赶救不及,眼睁睁看大山将集作一处烧香的百姓压为血肉。我青华能顶住一座山,焉能顶住千百座山? 是以,本仙以一个凡人之身亲历灾难,只求激起凡人重生之心和良善品性。 原说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在西南一呆就是一年。 又是一年,中秋。 本仙从百姓家门前走过,乡亲们认得我,在家门口喊“道长进家坐坐”,孩童们都喜欢我,一个个伸手要“道长抱”,本道长一个不落地抱了,最后坐到村尾的小溪旁,望着天上的圆月,怅然。 一年了,小子玮该长高不少罢? 远在越风山上的小楼越还在生贫道的气否? 柳子玮手腕上的伤口有否留下疤? …… 紫微,你在哪里? 东南秋收后,百姓渐回温饱。 本仙回到江州,走在去柳府的路上。 柳子珩说“柳府可为归处”,凡间第一次有了本仙可以回的地方。 本仙把柳府的门匾看了又看,“善上学堂”?好好的柳府何时成了学堂。 迈门而过,守门的小厮来拦:“此乃学堂,非先生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4 学生不能进,道长可是寻人?” 我道:“此处分明是柳府,何谓学堂?” 小厮明了一笑:“道长原是寻柳家人,柳家二位公子乐善好施,半前将柳府捐出建学堂,只留了东南两院。道长若要寻柳家公子,怕是寻不着,柳家公子日前祖母一年丧满赴京北上了,江州只留了管家奴役,道长若要问询,可往东南院去。” 我讶道:“柳家两位公子怎地北上了?” 小厮道:“柳老夫人临终前有命,要柳家兄弟承祖训参加科举,以证柳家诗书家风,柳家大公子文采斐然福泽深厚,此番进京定能一举夺魁。” 柳老夫人临终前确实郑重嘱咐过柳子珩莫再错过春闱。 柳门世代书香门第,把文命看得比性命还重。祖父亲丧守一年,柳家兄弟循祖母遗命,一出过丧期便北上应试。 本仙往东南院瞧了一圈,守院的管家看到本道长十分高兴,领着我去瞧了柳家长公子特地留给我的南院。 南院布置的很好,整洁干净。管家说:“大公子说了,此院乃魏道长私院,得日日扫洒,不可怠慢。”柳长公子竟真为本仙备了院宅,他命人勤扫,是预着本仙随时可能回来。本仙在凡间孤单的晃了九百多年,虽然前头有百十年带大了楼越,但带孩子与被顾着是两码事,头一回有人顾着我,本仙心中一暖。 本仙在南院正屋的红木床上睡了一夜,房间的格局甚合吾意,院子里种了一棵梅树,江北的梅花冬天开得绚烂夺目,冰雪中自有一派清高热烈,亦甚合吾意。本仙甚至还跳到屋顶上坐了坐,上面居然还镶了几块枕木,柳子珩连本仙爱睡房顶的怪癖都照顾到了,本仙十分满意,决定北上去找柳家长公子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顺便再看看十一岁的小子玮是不是长高了。 想到小子玮,本仙一时急不可耐,当下就要启程。 又出意外。 还是西南,还是地动。 刚从苦难里爬出来,好不容易熬到的一点点念想和希望,被现实和深重的苦难再次打碎。 夜晚,还是夜晚。 本仙十万火急的疾驰在夜空,直往西南飞。半路上忍不住往北望了一眼,也不知柳子珩备试如何,柳子玮长高多少。 没想到在西南一呆又是二年。 此次地动比上次强度稍低,但后果却严重得多。重复的大灾把百姓折磨成惊弓之鸟,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来的人心一夕崩溃,盗匪四起,流民成寇。我这个救苦天尊化身为各行各业的人,奔走于百姓官府之间。我求风雨雷电四神稍稍匀了两年风调雨顺,足足两年的丰收,才把百姓从灾难与人祸的泥潭中拉出来。百姓又看到希望,我这个有无数凡间身份的救苦天尊终于又穿回了魏华道长的月白长袍,再一次出现在江州柳府的门外。 柳府修葺一新,显示主人近来有喜。 到了东南院,管家还在,细细问了管家柳府这两年的情况之后,我又回到了柳子珩给我备的南院。 南院,我魏华道长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窗帘床裖换了鲜艳些许的样式,想是柳子玮中了状元后也为我配置了新的喜庆样式。来时正是初冬,苦寒中暗香浮动,几枝红梅迎冬盛开。本道长躺在屋顶上晒太阳,后脑勺枕的软木据说是柳子珩一年前亲手换的。 柳子珩,柳子珩,直到我回到他为我置下的南院,三年了,我终于吐出他的名字。 这二年间,本道长经常想起柳子珩。 起先,我以为是因柳子玮才会想起他。 待我一遍一遍梦到他两扇浓黑眼睫和上弦月般的侧脸,梦到他并不好看的容貌越来越顺眼,我不得不承认,本仙于凡世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牵挂。 柳子珩是一个凡人。 他并不像紫微。 …… 听说柳子珩去年中了状元后差点被当朝皇帝钦点附马。准柳附马一纸陈情表呈与帝王,细述了未婚妻种种恩情。 本道长听罢,问与管家,柳子珩已有婚约在身? 从管家遮遮掩掩地托词,本仙笃定柳子珩那响当当的《陈情表》不过是个笔墨骗词。柳子珩少年丧父丧母,守丧一守七载,好不容易熬到可议亲谈婚的年纪,又遇上祖母亲丧,又守了三年丧。中间除了依父母祖母遗志考了科举,再没做过半点带喜的事情,哪来的婚约和未婚妻?!骗别人还罢,想罢本仙,休想。 前因后果理清罢,本道长竟觉挺舒心,丝毫不觉平日道貌岸然的柳子珩撒了谎有何不妥。 此时要找柳子珩并不难,他在京城的翰林院每日点卯。按本仙的脚程,北上京城不过半日功夫。 不过在上京城之前,本仙要回趟越风山。本仙离开越风山三年,从未听见楼越那小子吹响过海螺寻我,也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云头一摆,本仙南下,不出一个时辰,越风山已在眼前。 我躲在海边礁石上隐了身瞧镇海楼。 三年而已,那楼竟不似从前那般繁华热闹,曾经鼎盛的香火不再灯烟缭绕,是楼出了什么事吗?楼越呢? 本仙一着急,抬步就往外迈。 冲了几十步才冷静下来,香火少了只能说明来的香客少了,并不代表镇海楼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楼好,楼灵就安好,楼灵安好,楼越就是好的。我遥观镇海楼,高台巍峨,气垫非凡,三年不见,倒显得比原来还气派些,看样子楼越修为有长进。 本仙心下稍安,原地定了一会,又往后退几步,回到礁石后面。 “只要看他几眼就好。”本仙如是想,瞪着圆眼,目不转睛。 远远瞧见楼里出来两个人,领头那个,迈大马步,本仙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 勾陈,你这厮来祸害我儿子做甚? 42.第十七章 柳双玉 九 勾陈现在威武得很,他法力比我高,大老远就察觉出我,故意拖着在镇海楼着徘徊不去。 若不是本仙要避着楼越,定要上前好好教训他——没事到我儿子门前乱晃是安的哪门子心思? 本仙正在咬牙切齿,就见镇海楼里走出一人。 那人,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红纹黑袍,青丝如瀑。 我的楼越! 三年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修为也见涨,他一个凡间的楼灵,在天帝面前,竟也不失威风。 本仙用足耳力,听他们说。 “在下陈武和舍弟陈星就此别过,得遇楼弟,实乃大幸。” “听闻陈兄游历天下,可曾见过一个仙……道长?” “不知楼弟所言之人有何特征?”勾陈佯装不知的情态。 楼越到底年轻,不懂外面人心险恶,被道貌岸然的假游侠陈武唬住了。楼越问他:“他叫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5 紫华,丰姿英发,超凡脱俗的一位道人,可曾见过?” 我听到勾陈“咝”了一声,保准也配着一副“青华哪有这么好”的表情,他说:“紫是罕见的姓,若是见着,定忘不了。容我想想。”他知道我远远在听,故意吊着,让我着急,再缓缓道:“不过,在下不曾见过。” 我在越风山化名紫华的百多年勾陈确实未曾见过我,说的倒算实话。 我听到楼越叹了口长气,我的心被那一声叹息勾起来,怪疼的。 我家的小楼越都会叹气了……从前我养他的时候,可是连眉头都舍不得他皱一下的。 本天帝坐在礁石背后生某个故意拿楼越吊我心思的天帝的闷气。 听勾陈饶有兴致地和楼越多聊了几句。 最末几句,本天帝听得一下站起来。 勾陈说:“楼弟天资聪颖,根骨清奇,何不拜入名宗门下,寻得道机缘,何苦守在这方寸山野之间?” 本仙心“噔”一下提起来,心想勾陈总算说了一句实在话。楼越有成仙的机缘,苦无名师指点。本天帝自盘古修为散尽后,自己修练几百年章法全无,教他的东西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没个统一的法门。加上他的情劫……那个……错应在我身上,我不能让他劫数越缠越深,我没办法再教他,只能靠他自己修行。离他三年间,本仙一直在想给他找个师门,一则没合适的人选,楼越是楼灵,离不得越风山镇海楼,要找个愿意上门教他的师父不太容易,二则我…… “我有亲传师父,楼越此生不会再拜他人为师。”楼越的声音锵锵入耳。 二则我私心里舍不得断了和楼越的师徒之契。 我听到勾陈那厮又“咝”了一声,“不知楼兄师从何人?” 我提着心等楼越的回答,半晌没有回音。 另一个清冷的嗓音淡淡道:“在下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楼兄再会。” 这声音熟悉…… 礁石那边转过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五大三粗,本天帝懒得看他。 后面那个清雅澄沏,一袭银纹长衫衬得面胜冠玉。 “天枢。”本天帝唤他,望着他和紫微有六分像的脸有些痴怔。 一旁的勾陈十分没眼力见地把我揽过去,说要和我去喝酒。 本仙前些日子确实有些念着勾陈,这回见上了,又觉得他碍眼得很,恨不得赶他回降霄宫去。 天枢因着最初和本天帝的那点误会,一直以来对本天帝都挺冷淡,算起来,他算是本仙的小舅子(小叔子),是紫微最亲的人,也是我最新的人,这一次他能和勾陈一起来看我,我挺感动,搜肠刮肚地想说些话谢谢他,一而再再而三被勾陈打断。本天帝摩拳擦掌,想和勾陈拼命。 自从本天帝打不过勾陈以来,勾陈在本天帝面前摆足了天帝的谱,每每不把本天帝噎得吐血不罢休。在本天帝马上要和他同归于尽之时,这厮终于说了句实在话,他说:“我想收楼越为徒弟。” 我问:“为何?”心里有些感动。 他说:“他弃你改拜我门下,正是我勾陈天帝一雪被青华天帝仙阶压了一千多年之耻的大好机会。” …… 我还是和他同归于尽好了。 “禀两位天帝,天枢还有星务在身,请两位天帝准辞。”天枢说话总是如此会挑时机。 “你才来就走?”勾陈抢答一句,想拉一下天枢,“唉!真走啊。” 天枢一转身就地不见。 勾陈迈出二步追出去,又垂头耸脑地回来。 天底下弟弟最大的勾陈居然没跟着走,留下来陪本天帝,本天帝稍有些许感动,不那么想和他同归于尽了。 勾陈絮絮叨叨跟我扯天庭里的新事,我左耳进右耳出,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天枢离开的神态。 天枢走之前先是对着正北微微一躬,然后又似不经意地望了本仙一眼。 看似淡淡的一眼,本仙总觉得他想表达点什么。 是什么呢? 天枢那微微一躬,像是……叩礼。 正北是镇海楼的位置,镇海楼后有一座外人看不出的镇海墓,墓里葬的是楼镇海。三界之中能让矜贵冷淡的天枢星君叩礼之人没有几个,三阶天帝都不在他眼里,勾陈……更没他什么事了。 紫微是亚君。 紫微是他的星主。 紫微还是他兄长。 他拜的是紫微?! 所以我一百多年前我的推断没有错,楼镇海就是紫微。 我激动地摇勾陈:“镇海是紫微,镇海真的是紫微!” “镇海是谁?你是说楼越那小子吗?这小子有仙根,本天帝给他挂上号了,你放心罢。” 勾陈被我摇的晃着脑袋眯着眼,说完眼睛对到一处“嗷”的一声,“你说什么,他是紫微?” 说完就要往楼越那边冲。 本天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回来:“不是楼越,不是楼越!是从前的楼镇海!我说,你和紫微好歹是兄弟,你们之间真无半点星缘感应?” 勾陈耷拉下脑袋:“我虽是星气所化,和他同胞兄弟,但我主武功,不主星辰……” 我知道了,勾陈不主星辰,但天枢主星辰。天枢是北极星,乃北斗七星星主,位列万星之首,而紫微是万星宗主,是天枢的星主,天枢和紫微星缘最近,自然最能感应到紫微。 何不请天枢帮我找紫微?! 我拉着勾陈想追到天庭去找天枢,勾陈使一个千斤□□任我如何用力都拉不走。 我正要训他,他轻飘飘扔一句话过来:“怎的?当年是谁把帝玺扔到玉帝面前的?这会子没找着人就回天庭,不怕被笑话了?” 我老脸一拉,勾陈哪壳不开提哪壳。 勾陈转到我面前,堵住我去路:“再者,天枢若能帮你,早八百年就帮了,他既走了,定是不愿更多透露,你何苦为难他?” 我不得不承认,勾陈说的有道理。 如果天枢愿意帮我找出紫微,早就帮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紫微愿意让我找到,他也早就现身了。 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谢墨宋鸿飞是紫微,但是楼镇海是紫微确定无疑。我陪着楼镇海的那几年,他从未给我丝毫暗示。 大抵,紫微重进轮回,不愿再牵扯进从前的纠葛。 他想要清清净净的轮回。 既如此,我又何苦追问到底? 若有幸再遇到紫微,只要能像从前陪着楼镇海那样陪他几年,已是极好。 如此,本仙又定下来。 勾陈之前说的话,才回到我的脑子里:“你说你给楼越挂上号了,是何意思?” 勾陈翘起下巴:“我堂堂四御天帝,三界武神勾陈大帝愿收楼越为徒。”说完的扬眉,摆出一幅“还不快谢我”的表情。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6 我才不中他的计。 他是楼越的师父,那我算什么?前师? 不要! 再说,一徒不从二师,楼越也说了不肯改投。 勾陈这回脑子好使了,一挑眉道:“我堂堂天帝,不计较那些个凡夫俗礼,他拜不拜师不打紧,本天帝自有办法教他,要紧的是青华你明白,你不再是他师父了。” 嗯…… 勾陈自封武神以来,未曾收过门徒,他这种无拘无束惯了的性子,肯破例收楼越为徒,定是为了我。 但是……为啥他说的话我听着特别想揍人呢。 勾陈果然留下来。以游山玩水的名义在越风山住了三年。 这三年,我去了京城。 刚到京城,我落在翰林院外的一棵柳树下。 非进士不入翰林。 历届状元必被钦点入翰林,想找柳子珩这个状元郎并不难。 柳树长在翰林院门外的拐角处,秋风一吹,柳叶簌簌地下。我在柳叶纷飞的季节,见柳子珩缓缓走来。 他远远朝我点了点头。 我见面第一句话问他:“听闻柳状元已有婚约在身,不知是哪家千金?” 他轻轻笑笑:“魏道长乃方外之人,竟也关心此等凡俗之事?” 我也笑:“柳大状元陈情表情真意切,贫道深受感动,特地前来一见?” 他扬眉,眼底浮出笑意:“如此,道长此行为子珩而来?” 43.第十八章 柳双玉 十 说完,他沉静地望住我。 我觉得他那张只有墨玉眼还算漂亮的脸无比顺眼。 两人对望了半晌都没说话,莫名,生出一丝尴尬。 “咳咳”本仙僵硬地整了整嗓子。 他偏开脸道:“府学胡同东头。” 我一楞,他说的是柳宅,他此言是请我去他家? 莫非又给我留了院子?他这人谢起恩来也忒实在了。 他家在哪里,柳子玮定是在哪里。 想到柳子玮,本仙一激灵心提起来。 三年不见,柳子玮十三岁了,本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马金辔少年郎。 本仙点点头,抬眼,瞧见他眼角飞出的笑意。 近人情怯,本仙又踌躇了,在翰林院外晃了一天,等到了出公署要归家的柳编修。 柳编修远远见到我,便停下来和同僚告别,我听到他的同僚打趣他说:“柳大人今日神采飞扬,莫非有喜事?” 旁边一位探过脑袋补一句:“有何喜事,高升么?” 又一位加进来添一句:“柳状元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高升指日可待,若此事可喜,岂不得见柳大人日日展颜,本官瞧着今日柳大人难得不冷张脸面带□□,怕是日暮待情人,人约黄昏后吧!” 三五同僚打趣了一阵,柳子珩好脾气地应和,一直目送所有人都走远了,再直直向我走来。 短短几十步路,他的身影在黄昏下被树影拉得很长,他踩着一地柳叶,缓缓行来,我瞧见他嘴角有浅浅的一个梨窝。 柳子珩很少笑,笑起来竟别有一番颜色。 本仙心头又有了那种被羽毛拨动的感觉。 “日暮待情人?”柳子珩瞧着我,“列位大人若知本官待的竟是一位方外道长,不知作何感想。” 柳子珩这种万得冷脸居然也会打趣别人? 本仙眨眨眼,左瞅他一眼,右瞅他一眼。 他浅浅一勾嘴角:“道长定在原地,莫非约了谁在黄昏后?” 本仙一楞,张大嘴,吃了长长一口冷风,猝不及防地连咳两声,他戏弄我!我眼前的还是柳子珩吗?! 柳子珩瞟一眼我的傻样,迈步领路走在前面。 本仙正经活神仙在世,在他这倒成了个跟班的臭道士。 想当年,我乃天庭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青华天帝,如今被一个凡间的年轻人调戏,这事传出去,让我这天帝的脸面往哪搁? 本仙有意找回场子,没奈何,柳子珩除了先前没头没脑涮了我两句之后,不再开金口。我有心跟他斗斗嘴皮子,一身的劲憋着,他却不着架,本仙的任督二脉被他堵的都不顺畅了。 翰林院离府学胡同不算远,骑马不过一刻功夫。柳子珩偏偏走路,我和他走了半多时辰才到柳宅,门口的小厮见到主人回来,迎出来,请了安又往后看。本仙以为小厮看的是我这个客人呢,谁知他目光越过我往后扫了一圈,才恭敬地朝柳子珩道:“少爷的马呢?” 柳子珩恍若未觉本仙质疑的目光:“留在院里了。” 合着柳子珩故意拖着本仙走一趟冤枉路!我若知他有马骑,何苦拖着大老远赶路的身子陪他吹一路的秋风! 他骑马,本仙飞身跟着他,也能早点看到柳子玮嘛。 本仙对他怒目而视,他回应给我一个后脑勺。 离别三年,头一回见上,没有所谓的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倒是一连被柳子珩戏弄了三把,本仙原本攒着一肚子对他的温情像被吹离树梢的枯细的柳叶,零落飞散。 对着他的后脑勺,本仙抬手,想背地里划他一个手刀。 这动作有些幼稚,手刀划到一半,罢了罢了,何必跟他一介凡人一般见识,本仙正要收手,却被一道黑线缠住手。 定睛一看,这黑线和柳子珩曾经当着我面扬的黑雾颇有相似之处,柳子珩后面长眼睛了,连这种小动作也防着? 却听一个清脆倨傲的声音传来——“哪来的臭道士,到我柳府撒野!” 能在柳府门前如此说话之人除了柳子玮还能有谁。 本仙回身,看到横枪立马的少年。 十三岁的少年,白马金辔红绦,英姿玉容风流。 三年不见,柳子玮出落成挺拔如苍松的小少年。 我一回头,他眼中寒光一闪,认出我来。 他一如继往地不欢迎我,这点倒是没变。 他流利地飞身下马,迈着小方步行到柳子玮跟前唤一声“兄长”。 柳子珩颔首,望着他,再一个飞眼递到我,拿眼光冷着弟弟。 柳子玮会意,垂头丧气地走向我,半欠身子一拜:“子玮方才不知是魏道长,失礼之处,请道长见谅。” 当年我离柳府之时,柳子珩承诺柳子玮不会忘了我,倒是守诺。虽说,柳子玮这种记得的方式本仙其实不太受用。但柳子珩教弟弟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不消说一个字,就让刚才威风张扬的弟弟妥帖乖顺。 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柳子珩。 在编修柳大人的授意下,本道长正大光明地住进了柳宅。 柳子珩入仕两年,官位仅至编修,三进的宅子不算大,但方方正正,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是舒适。 因只有三进,本道长既被柳大人奉为上宾理所当然住进上房。 北屋空着,供着柳家长辈的牌位。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7 我住东厢房下间,隔壁上间是柳子珩,对面西厢房上间是柳子玮。 本道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柳子珩每日早出晚归,而柳子玮在家的时间长些,我有和柳子玮独处的时间;“地利”是我住在柳子玮对面,打开窗子,就能正大光明地看他;“人和”是柳子珩命弟弟以上宾之礼对本道长,柳子玮对兄长惟命是从。 本仙开启每日游手好闲专事与柳子玮套近乎的日子。 柳子玮起的奇早,五更天一过,柳子玮准时在院子里扎马步练基本功。柳子珩每日卯时三刻出屋子,会坐在院子里指点柳子玮一刻钟的功夫,然后上马到翰林院点卯。柳子玮会花半个时辰把兄长指点的招式一一演练。辰时至国子监上学,申时下学准时回柳宅,再练一个时辰的功夫,等戌时柳子珩赶着宵禁前回来,柳家兄弟并我共进晚餐。 其中,卯时后四刻和申时整个时辰是我和柳子玮独处时间。 本仙带过徒弟,楼越那小子修为进展神速离不开本仙这个名师指点,本仙日日看柳子玮练功,从前带孩子的习惯冒出来,手痒得紧,想教他两招。 柳子玮却不领情,仍旧懒得理我。 我都快要把他哥哥那块冷碳捂热了,咋他这个不成年的小子就处不熟呢? 为此我没在少在柳子珩面前唉声叹气。 柳子珩每日回来晚饭后会和本仙小坐一会。 这习惯自然而然就定下来,起先是因我日间被柳子玮冷的难受,守到柳子珩回来,免不了找柳子珩说说话顺顺气。 我是成年的神仙,自然不能找柳子珩告他弟弟的状,再者柳子玮确实也依兄长之命以长宾之礼待我,凡见我必喊道长好,要离身时也会说声子玮先行,只是……仅止于此,该有的礼节尽了之外小子玮便只当本道长是个会活动的人行摆设,他这事办的本仙还挑出不错处,本仙委实难受。 是以,我权当把日间没说给柳子玮的话都对着柳子珩说一遍,日日拉着柳子珩天南地北神侃。 没想到柳子珩年纪长了三岁加上入朝为官两年,脾气磨平不少,竟有耐心听我日日絮叨。 这日申时,柳子玮下学回来,我正坐在窗前想楼越,也不知那小子跟勾陈学到功夫没有?勾陈那厮也是,连个信也不捎给我,熬得我每日心心念念。 我正想得走神,忽听旁边清脆中略带暗哑的声音:“魏道长安好。” 这是少年变声的声音,我把思绪拉回来,侧头瞧进柳子玮黑瞳瞳的眼。 柳子玮对我行了半师之礼,本仙一楞,听他郑重其事地道:“近日学里先生教地理,说西北有漠,终年黄沙,子玮只在江州和京城住过,竟不知荣锦朝还有连绵万里的黄沙之地,道长云游四方,想必见过,子玮特来恳请道长指教。” 本仙双眼一亮,好啊,柳子玮不仅肯主动找我说话,还敬我向我请教,我心中大喜,倒上茶水和他细细说来,柳子玮目不转睛听得认真,本仙津津乐道,拿出了楼越少年时缠着我每日说话的热情,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末了柳子玮说还要练功,剩下的明日请教。 竟还有明日,本仙心下愈喜。 本仙一高兴,晚间吃饭多扒了一碗。 因傍晚和柳子玮说了半个时辰话,本仙心下满足,晚间饱足走了两圈之后,便回到自己屋子里没去找柳子珩,美美睡了一宿。 次日申时,柳子玮果然又来寻我请教。本仙做足了功夫,半个时辰里引经据典,算得上精彩绝伦,柳子玮看起来听得亦心满意足,临走时还向我行了半师礼。 本仙心底高兴得很,想着等柳子珩回来,得去找他说说这两日的进展,跟他显一显本仙在他弟弟面前的魅力。 忽然意识到,昨日我晚间没像平素那样去找柳子珩说话,连个招呼也没跟他打,我心想“不知他昨日是否有等我?” 再摇一摇头想:柳大人忙得很,他大概巴不得我别再去聒噪烦他。” 如此往复地想了几回,本仙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小家子气,男人之间合适就一处坐坐,不凑巧就撂一撂各忙各的,哪用得着如此思前想后。 可是本仙还是禁不住合计了一下:要不,今日晚饭后,照旧去找他说话? 44.第十九章 柳双玉 十一 晚间吃饭,本仙又多吃了一碗。这一回本仙留心了,柳子珩先前是慢慢吃,待看到管家给我另盛了一碗,才交碗给管家要第二碗。原来昨天柳子珩为了省下我多吃的那碗饭,果真没吃饱。柳子珩虽出生富贵人家,却从不奢费,每日的饭量是定好的,他昨日见我多吃,便放慢了速度少吃些。本仙心粗,当时没发觉,是今日傍晚听管家传多煮一碗米饭时才明白过来。 本仙这个客人吃多了害主人家柳子珩饿肚子,委实有些抱歉,我于席间朝柳子珩点了点头。也不知柳子珩有否明白我的意思,他颔首回我,我权当他懂了。 饭后我照例绕着三进院子的墙根走路消食,刚行到屋外,看到立在窗下一袭青衫。 柳子珩微扬下巴:“一起?”若不是凑巧,倒像专为等我。 本仙一愕,扬眉回他:“一起!” 我和柳子珩两个大男人就此诡异地在走在深秋院墙下。 柳子珩并非多言之人,我虽是在他屋子讲过一阵子话,但乍然换成散步,本仙便有些拘谨。好在多走了几天,也就不拘谨了,本仙把原先每日到他屋子里找他说话改成边消食边说话,柳子珩照旧耐心地听我讲。同样是听我讲,柳家两兄弟的反应不一样,柳子珩会穿插着回应我两句的听,而柳子玮是目不转睛不发一言的听。本仙心中一朵小小的疑云升起来,柳子玮那种听法,到底有否听进去? 本仙第二日再与柳子玮说课时,便改了方式,尝试着问他两句,他先是有些许不适,后便顺着我的方式来边听边答,如此看来又似听进去了。半时辰说课结束,柳子玮提出晚饭后还要来听,本仙自是欣喜,堆着笑欢迎他饭后再来。 晚饭后,柳子玮抱着书来我屋子。 书案的灯光印在他脸上,打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我借着和他说话的机会看他唇边有朱砂痣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他实在太像紫微了,越长越像。 除了年纪小些,气质英武些之外,其余的都像极了紫微。我想,如果我能在紫微少年时遇到他,会不会遇见的也是像柳子玮这样意气奋发张扬风流的白马少年? 本仙的思绪都在柳子玮身上,并未注意到窗外晃过的一袭青衫。直到给柳子玮说完课,本仙躺在柳宅的红木雕花床上,饭后久坐小腹微涨,才想起今日饭后没有消食,不知今日柳子珩独自一人是否仍旧也走走? 接下来,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8 柳子玮都准时饭后来找我,不过不再是讲课,柳子玮估计也觉得饭后坐下来不舒服,便改成在院子里练功,我在一旁陪着看。 柳子玮突然愿意接近我让我十分欣喜,他十三岁的年纪,这个年纪是楼越最闹的时候,相比之下柳子玮乖巧懂事,他又像极了紫微,我对柳子玮的关注愈来愈多,他的一频一笑一语一眼都让我心动不已。本仙渐渐有些把持不住,总想抱抱他,碰碰他。 可是柳子玮与我的接触谨慎得很,我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我原以为柳子玮只是不喜欢别人碰他,因着他连管家丫环给他端茶送水,都是让人先把东西放在桌案上,他再自己端起来,从不与别人有亲近的接触。单单对一人不同,我悄悄观察过柳子玮对兄长,每日他跟着兄长练功之时,有些分明不是太难的招式,他偏偏摆不对,兄长便会手把手帮他纠正,我带过楼越,楼越曾经也喜欢如此对我,想尽一切办法和我亲近,经此一想,再合到柳子玮身上,我心口一揪! 一开始我也只当柳子玮是弟弟对兄长正常的亲近愿望,可是当心中存了一个心思,便会时时事事都关注着,于是看出了更多端倪。 柳子玮这样的年纪,有些大富人家同龄的孩子都定了亲,其中不少还有陪房大丫头,初通人事再正常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喜欢拉帮结伙,上房揭瓦追逐打闹也属常见,就算是招蜂引蝶甚至不小心弄出个一儿半女的,家长通常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我曾去国子监看过,柳子玮少年意气,是学里的少年王,功夫好学习好,十几岁的少年中,连那种王亲贵族的少爷都愿意跟随他,呼朋引伴、风华正茂,好不意气奋发。可是,不论他在外面如何威风嬉闹,每日定按兄长所定时辰回柳宅,只要兄长在家,他绝不外出,兄长走到哪里,他的目光追随到哪里,他并不爱笑,至少本仙没见他对我笑过,他难得的笑全给了兄长。他在兄长面前摇身一变纯良的弟弟,平日里带着狂骄冷戾的目光在兄长面前全化成了两汪春水。 有楼越的前车之鉴,我对这点少年心事紧张得很,有意旁敲侧击他对兄长的看法,柳子玮每每谈到兄长都自豪得很,一副我家兄长最厉害,我家兄长了不起的模样,但这小子脑袋太好使,很快就觉察出我在套话,便不肯多说,连带着对我的脸色也不好了,我发觉出一点点他与我处一处时的不情愿。可他仍是每日申时半个时辰,戌时半个时辰来寻我,我教他的东西都是有用的学问和功夫,他是极有兴致的,我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日,柳子珩从我门前过,才猛然惊觉,柳子玮每日申时来请教我问题,莫非嫌我之前每晚去找他兄长说话?柳子玮饭后又来请教,莫非故意拆开我和他兄长每日相约散步? 我脑子里风驰电掣地想问题,整个人便怔在原地。脑袋转过弯,目光渐渐清明,一抬眼,落入一双深遂的墨玉眼,四目交接的刹那,我像中了电雷,心头蹿出电流,一直麻到指尖。 我看到柳子珩些许疑惑目光中有一点点不经掩饰的关心,本仙竟有些不好意思,老脸腾地开始烧。 本仙几千仙岁,比荣锦朝大陆岁月还老,这张老脸居然被一个凡人看得烧起来,本仙羞愧不已,幸好初冬夜黑的早,我侧身错开屋里打出的烛光,隐住一张不可遏制开始红的脸。 我原本每日和他一起散步,后来为了柳子玮弃他而去,这事有些不厚道,他从未提起,我见他不放在心上,更不好意思当面跟他提此节。这一点点小事,压在心头甚久,今日与他一对,化成了大大的尴尬。 “道长今日不用给子玮上课么?”柳子珩并未走开,定在原地问我。 “稍后他就来,柳大人是要消食走走?”我管不住自己嘴巴,就想提一提散步一事,柳子珩若接话呛我,我便给他一个台阶下,算是道歉。 “嗯,冬日天寒地冻,道长忙完早些睡罢。” 柳子珩连提都没提,我若再提,便显我气量小。没奈何,我轻轻瞅他两眼,回了一句“柳大人也早些睡。” 他闻言朝我点头,缓缓向院门走去。 我回到屋子里,在窗下看他的背景。 他有苍松一般的脊梁,一把劲窄的细腰赛过春柳,他青云的发一丝不苟地束进玉冠,一袭青衫晃过院门,我借着月光瞥见他迈过门槛转身刹那的一剑黛眉,眉如远山,飞黛入鬓。 惊鸿一瞥,我的心跟着顿了一下,砸进穿过柳府飞檐泻到窗前的月光里。 晚间我教完柳子玮招式,才见柳子珩绕回来。 我的心没来由跳快起来,竟不好意思直视他。 他行到我身边停下:“道长还不睡下?” 我之前一直在想,他每日绕着院子走半个时辰,不觉无趣么,张口就回他:“柳大人行走多时,竟也不睡?” 他轻轻一笑:“我的房门正对此院,你日日在此教子玮,竟不怕被子珩看了去?” 原来如此,我教子玮是因有半师之名,但柳子珩于我无半点师门渊源,我与他皆是修道之人,他守道义不偷师我的教义,为此每日晚间远避院外。 坦荡荡一个谦谦君子! 转念又想,是我害得他日日晚间有房不能归,我抬眼瞧他一眼,正撞进他的目光,我的心“轰”的一下,脸又烧起来。 本仙六神无主的给自己解释,模模糊糊地道:“贫道有些乏,权且先睡了。”说完蹿进房里,回身合上门栓之际瞥见他定定地瞧着我的房门。 本仙躺在柳宅的雕花床上又辗转反侧。 许是近日我被柳子玮对兄长若有若无的心事扰得忧神,竟也没头没脑想到些有的没的。 比如柳子珩会不会也……偏好男色? 不对,全朝皆知柳编修有青梅竹马未过门的妻子,如此看来,他将来也会娶妻生子。可是,我从未听他提过那个神秘的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见他有半点儿女情长迹象……柳子珩二十三岁,正是男子最……咳咳……需求那个的年纪,他却清心寡欲,同样年纪同样家室背景的公子少爷大多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他甚至极可能还是一个处子。 柳子珩当年陈情表之所以让皇帝动容,除了提到那个我从没听说过的未过门妻子,还有另一个缘由——要为祖母守丧三年。荣锦朝有制为祖父母守丧一年,柳子珩自愿守丧三年,朝庭自然嘉许并以他为孝道表率。眼看第三年过去,柳子珩出了守丧期,是不是也会花前月下水边楼上? 想到此处,本仙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大概是因为柳子珩若娶了妻,我这个外人就要看柳府女主人的脸色罢,本仙自我安慰地想。 45.第二十章 柳双玉 十二 45.第二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59 十章柳双玉十二 没来由又想到柳子玮,柳子玮近日与我接近的种种莫非皆为占着我,不让我与他兄长接近?若果当真,柳子玮对兄长比之楼越对我……恐怕是一回事? 当真如此,柳子玮是不是紫微?紫微有没有可能会喜欢别人? 若我是紫微,遇见柳子珩那样的人物,也会愿意接触一二。 想了大半夜,渐渐才迷了眼睛。 将将入睡之际,耳边飘过一串笛音,笛音如温泉淌过焦虑的心头,整颗心渐渐安定,软软地坠进梦乡。 一千年来,我第一次梦见紫微:他站在春江边的柳树下等我,我踩着黄昏下被拉长的镶了金边的树影朝他奔去。我喊他“紫微”,他缓缓回身,声音先传过来,“道长。” 我一下惊醒! 天已大亮。 我拥衾而起,脑子里一遍一遍地绕着一个名字——柳子珩。 我再无法骗自己,我梦见的是柳子珩,我日间夜里时常想起的确实是柳子珩! 我每日都在等柳子珩路过我窗前;我旁敲侧击地打探柳子玮对兄长的看法亦是我想多了解柳子珩;我乐意和柳子珩呆在一起说天说地;当他的眼望进我眼里,我寂清的世界仿佛注入暖流。 这些,全部,我都无法回避。 梦中的紫微回过身,虽然我只来得及瞧见他一抹眉角,但那远山眉,以及那一声熟悉至极的“道长”,除了柳子珩,还能有谁?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无法接受我把一个很可能不是紫微的人当成了紫微;我更没办法直视自己可能对别人起了心思的事实。 我一个上午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午饭前跟管家说了一声外出,在护城河边吹了一整日的寒风。 直到寒风吹直了我的头发,我满脑子的浆糊也没有调清楚。 我唉声叹气地架起云头,坐在半天的云霞之上。我看太阳星落下去,太阴星升起来,我看银河璀璨,北斗七星闪闪发亮,斗转星移了几轮,始终也没想明白…… 柳子珩淡淡的青衫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他站在柳树下等我。他曾无数次在我的梦里,在我的脑海里跟我说:“这里是你归处。” 归处,我的归处究竟在哪里。如果是在柳子珩那里,那紫微呢? 紫微,如果你能看见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找了你快一千年,早入了魔障。 我越飞越高,直到逼近星辰。 我在手可摘星辰之境,受万星光辉。星辰间有无止无境的力量暗流汹涌,颗颗星辰急速飞过,我渺小到堪比尘埃。此时再回头看荣锦大陆的凡尘,不过是万千星辰中的一颗,无数恩怨情仇如过眼云烟。 人说“海到无涯天作岸,山登绝处我为峰”,我来到自己能飞的最高地方,头顶上仍有无数星辰,即使已到最高之处,我仍然无法成为哪个世界的峰顶。紫微作为万星宗主,他大概能飞到最高的地方俯视众星,众星在他眼里大抵不过尘埃大小,而我……在他眼里能有多大? 荣锦大陆已看不见,而我仍看不破凡尘。 我在布满星辉的空间不断的想到两个身影,一个是一身紫金帝袍的紫微,一个是一袭青衫的柳子珩。 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走不出七情六欲的普通神仙,我的烦恼千千万,我斩不却三尸,修不了天道,我被嗔痴情越裹越紧,早没了神仙的超脱。在凡间摸爬滚打近千年,把一身仙骨磨得几近殆尽,难道非要抽掉一身仙骨才能罢休? “罢了,罢了,倘若我注定等不来紫微,还不若抽筋剥骨也入轮回,或许当我也成了凡人,才能换来和紫微一世白头偕老。” 想到此处,心头一空,压了我近千年的大石头“嚯”地一轻,没了。 魔障在心里撕扯,把内府摧毁的血肉模糊,意念一松,灵台血流成河,我彻底放弃了对魔障的抵抗。 “罢了,罢了。” 我幻出一把冰刃,对着手腕划下去。 血澄澄地流出来,落进深不见底的星渊。 眼看着仙力随着血一点一点的流逝,我竟不觉得有多疼,灵台空沏沏的一片灰白,意念一点点消沉。 “血流尽了,我就能解脱了吧,紫微,我寻你来了。” “应该有一只碗”,我忽然想到,得像柳子珩那样,装满一碗举起来,然后对着柳子珩说“我用这碗血了解你我之间那些情谊可够?” 还得用很大的一口碗。 脑海中柳子珩的脸越来越清晰——他在柳树下回身望住我,墨玉眼犹如深遂的温泉,暖流淌过我心头,我忽然很想再去看他一眼。只一眼的话,紫微应该不会怪我罢? 想到此节,我的神识重回灵台,适才随着血流走的仙力缓缓凝住。我抬手一看,手腕上一条狰狞的红痕,我嫌弃地啐自己:本仙的刀工忒差——比不上柳子珩。 我且行且止地回到荣锦朝京城。 府学胡同东头,柳宅。我盯着门上对叉贴的封条呆立良久,“柳宅为何被封?”我十分担忧,“柳家兄弟出了何事?” 一个落魄道士站在被查封的宅子外半晌,终于引起邻里注意,有人伸着头警惕地望着我,大概是担心我和柳宅有甚瓜葛。 路过的大哥停下来问我:“道长,你可是找此宅主人?” 我回道:“正是,不知柳宅为何被封?柳大人犯了何事?” 那位大哥认真瞧了瞧我的装扮,好在我一身道士服方外之人的打扮,减了他的警惕,他才道:“此事说来话长,三年前柳大人高中状元,圣上垂青要点为附马,柳大人上书陈情表感到朝野上下一事你可知?” 我点头。 “一年前,柳大人守丧期满便有人来问柳大人守丧即满何时娶妻一事。按说柳大人即已有婚约在身,二十四的年纪娶妻已是太晚,守丧一过合当迎新娶妻,谁知柳宅久久不见动静办喜事。柳大人能等,可宫里的那位(他指了指天)像是认准了柳大人,苦等了二年非柳大人不嫁。柳大人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娶。按说,圣上嫁女儿,一道圣旨下来,谁敢不从。偏偏那公主不愿逼迫柳大人,不顾公主体面亲自来柳宅求亲,这可好,朝野上下哗然。柳大人恭恭敬敬地把公主堵在门外,三叩九拜请公主回宫。吓!柳大人好大的架子!” 柳子珩不请公主进门是明智之举,一旦公主踏进柳宅的门,一个黄花闰女,一个翩翩少年,孤男寡女同在一宅,柳子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若再不娶,满朝的口水都能把他给淹死。 “朝野下都伸着脖子等看好戏呢,也不知是鸿运当头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朝太子不知为何又瞧上了柳家弟弟,要点弟弟当东宫伴读。”邻居大哥做了一个艳羡的表情,咂咂嘴,“谁知这弟弟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0 偏偏也不愿意,太子亲自到柳宅来请,谁知柳家弟弟竟离家出走?!吓!真不知柳家兄弟作何想法,两件天大的好事砸下来,竟都跟避瘟神似的不愿接。” 我以为自己离开不过一天,谁知飞得太远,过了天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走开这一年,柳宅竟发生如此多事。 “柳家哥哥走失了弟弟,连夜出宅寻找,这一寻就没再回来。眼看开锣的大戏戛然而止。后来官府封了柳宅,却没抄家。圣上以渎职罪捉拿柳大人,现在全国通缉活抓柳大人。柳宅封了一年,再没有人来过。公主据说至今在等柳大人回来,白白耽误如花似玉的年纪。”邻居大哥说完,摇摇头,又咂咂嘴。 我朝他一谢,失魂落魄地坐在柳宅门口。 日头落下,邻居们闭了门。四下无人之际,我幻身进了柳宅。 桌椅柜台上落了厚厚的灰,院门窗户紧锁。我走到主院,右手边东厢房分北南两间,北间是柳子珩住的,我曾经就住他隔壁的南间。 推开北间房门,这里我曾多次来过。彼时因我进男子房间多有不自在,到他屋里只在外间和隔出来的书间坐坐。头一回到他卧房看,他已不住在此处。他的卧房素净温暖,我在他床边站了站,原想往上坐一坐,忍了忍,自己摇摇头。 绕到书间,书案上没来及收的笔和留着黑渍的砚台,柳子珩当时应是走的很急。书案上留了一沓纸,上面两页有些错位,像是被人急忙抽了最上一页时带歪的。柳子珩当时写的什么重要东西呢,燃眉之时仍不忘抽走? 穿过墙,就是我原来住的屋子。甫一穿过去,便是一怔。 屋子里竟没有浓重的灰尘味,桌椅只有薄薄一层灰,和整个柳宅的蒙灰结网不同,我的屋子像在不久前被仔细收拾过。我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张我经常失眠的雕花床上,褥子上留了一个稍稍陷下去的痕迹,是谁来收拾过,还在我床上坐了一坐? “柳子珩”的名字跳出来,是他吗? 我与凡人交往疏离,近千年来只和柳家兄弟走得近些,柳子玮……是不可能了。也就是说,只有柳子珩才有可能到柳宅我的屋子里坐坐。 他在等我? 他为何等我? 他对我……? 他还会再来么? 46.第二十一章 紫微垣 一 我一个人在被查封的柳宅住下。不能生火,不能点灯,我既是神仙,早已辟谷,吃不吃东西都无关紧要,时常想起从前和柳家兄弟共餐的情形,柳子珩为了让我吃得多些,甚至还饿过一回肚子。在柳宅一连住了几个月,我的心情从最初的纷扰渐渐静下来,曾经和睦融融的柳宅被我不声不响地住着,冷清的渗人。 白天我会在柳宅各角落到处走一走,最多呆的地方是柳子珩的屋子。我坐在他的书案前,一臂之隔就是屋墙,墙那边就是我的卧房,靠着墙的位置就是我躺的雕花床。我忽然意识到,柳子珩既然有法力,他或许会有看穿墙壁的本事,那么……我其实每晚都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我每每睡不着爬到房顶他总是很快出现便有了解释?我每晚睡下时都知道他还在书案前点灯读书,他总是睡的比我晚,是为了守着我么? 虽然这些想法自作多情至极,但我仍然控制不住那么去想。越想,便越想见柳子珩,越想见柳子珩便越自责。 如果我天天想着柳子珩,我该如何向紫微交代? 我不知道还得住多久才能等来柳子珩,也没想明白如果柳子珩来了我要和他说什么,我甚至不能确定柳子珩是如何看待我。 只等着见着他那日,把心念了了,再剥筋抽骨拔去仙身,也入轮回去找紫微。 春末时节,柳宅终于来了人。 却不是柳子珩。 来人是两个神仙,勾陈那厮终于想起我,又拉着他的宝贝弟弟天枢星君来看我这个快变成鬼的老神仙。 “你那徒弟楼越真是修仙奇才,我稍稍点拔,他便进步神速,此子必成大器,我说青华,你断了和他的师徒之契,把徒弟让给我罢!” 勾陈此番竟是为此而来,如此天枢是来帮他大哥当说客?我瞧瞧天枢,他并不愿插手此事,静静地在院子里走,停在柳子珩的房间口,不知想什么正出神。 我问勾陈:“你说稍稍点拔,楼越竟真肯与你学?” “他若肯,我还用得着来找你么,我跟他耗了快二年,他连声大哥都不肯叫我。我每日与他切磋武艺,他从一开始毫无招架,短短两年已能在十招之内不落下风。”勾陈眉飞色舞地说着,时不时比划两下,“我乃三界武神,除了玉帝,谁能战我!那小子一个不足百年的楼灵竟已能接我十招,前途无量啊。” 我自问眼下修为比不上勾陈,楼越若入勾陈门下,当有大作为。楼越既然命中有仙根,而我又是他的……情劫,我既不能再教他,何苦再耽误他。 勾陈见我不言语,补了一句:“我连他的拜师礼都收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怼他:“他能给你拜师礼,你还用得着来求我么?” 勾陈悻悻地撇嘴。 我并不知勾陈所说拜师礼原来是我当年送楼越的海螺,勾陈亦不知顺手拿的小物事里有我费尽心思藏的一点牵引,而丢了海螺的楼越却因此丢了寻我的唯一线索。 更要命的是,我甚至真的亲手切了和他的师徒之契,致使楼越一度心灰意冷;我原是想帮楼越,才离开他,却害他发疯找我;我编了个他找不到的名字“紫华”致使他再也找不到我;勾陈原只是想帮我拉一把楼越,却牵扯进和楼越的因果。 我和楼越,楼越和勾陈,被理不清扯不断的因果纠缠,这些都是后话。 天枢他出生好、长得好、天资好、学问好且仙阶又高,冰雪出尘的天枢星君傲然淡雅,一身银色仙辉是三界中最清冷澄澈的颜色,自从紫微轮回后,天庭里的小仙们都爱去瞧天枢。天枢记性好,早千百年前我调戏他一事,始终是个他忽略不了的梗,无论我如何示好,他一向远避我。在凡间这一两年,于他而言不过天庭一两天,两天间他竟两次来看我,本仙君着实有些诧异。 我隔着一段距离唤他一声“天枢”。 他回身朝我轻轻一拜,折中的一个叩帝礼。他分寸拿捏的很好,既不过分隆重,又不过于轻飘。我不过是一个在凡间不务正业的邋遢神仙,再不是那个耀武扬威的青华天帝,受他高贵的北极星一拜,老脸险没撑住。 “两位天帝,天枢还有仙务在身,须速回紫垣宫,望讫体谅。”天枢恭恭敬敬地对我和勾陈拜了一拜,往北天望了望,银辉一闪,走了。 “怎么说走就走”,勾陈反应过来,头也不回的追出去,抛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1 下一句话,“有我在,楼越那里你放心。” 我怔在原地,望着两个大神仙凭空消失的地方出神了半晌。 这两天费老大劲专门来看我,啥事都没说,没呆多久,这就走了?里面定有蹊跷。 勾陈脑子里的弯弯我用指头都算得出来,若有蹊跷,定是天枢谋划。 天枢此来,定有深意。 我隐约明白了,他此来是想告诉我什么。 天枢临走前说的那句“速回紫垣宫……” 速回紫垣宫,紫垣宫,紫垣…… 子珩! “铛”的一声,本仙彻悟! 天枢用心良苦,定是看我为柳子珩之事自苦,于心不忍才拐了好大一个弯子来指点我。 他和紫微同缘,大约有独有联系能认出紫微。 本仙曾经托勾陈想办法找紫微,也托他替我向天枢递话。结果那个没脑子的四阶天帝来一句“我和紫微有星缘联系?这都几千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告诉我,怎么个联系法,我感应感应。” 本天帝早年打得过他时怎的不撕了他的嘴省事…… 同胞兄弟,勾陈那歪瓜裂枣比起紫微和天枢真是……同源不同命。 天枢能感应到紫微,他长的和紫微最像,大抵是他星缘和紫微最近的缘故吧。 挺长的时间线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穿,沉思往事立残阳。 初秋,北原,树稍被西风吹得只剩下几片黄叶,又来一阵风,那几片黄叶摇了摇,终于随风而去。 我揉揉看久了差点变直的双眼,收回目光,向西边望,一望无际的草原,不知尽头在何处。 北原的尽头是大漠。 大漠的尽头是冰原。 冰原,我千年前刚到凡间时曾去过,我曾在冰原边上一座巨石下躲过风雪,也不知那石头还在不在? 此次来北原是要寻一大魔。 十年前,凡间出大魔,异数横生。 天庭派了多员大将均铩羽而归。前些日子勾陈特地来找我,要我别多管闲事。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堂堂救苦天尊,凡间有劫难,我焉有袖手旁观之理。 据说北原有魔殿,天兵天将来了几遭均未找到魔殿所在。我在凡间大妖小魔抓了不少,渐渐摸出点门道。适才刮西风,树稍的几片叶子却往东南飞。此风有古怪,西风中夹着北风,北边肯定有问题。 此地往前便是北原最深之处,纵横百里无垠的深草原。 日头偏西,草原沼气升腾,我掂掂脚下草地,决定谨慎为妙,今夜在驻扎此处,明日太阳出来再进去为妙。 夜幕降下,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日间一碧千里的天空到了夜里只剩下巨大的黑幕,没有云,没有一颗星辰。 古怪! 本仙极目望去,运上仙力,才透过黑幕看到夜空中天正北,遗世独立一颗帝星——紫微垣。 我知晓此处古怪的寂夜是魔阵之像,亦知晓此刻万万不得念及其他,可是当我的仙力穿透魔阵,我眼中只剩下中天正北那颗紫微垣,思念不可遏制地袭来。我想紫微,一千年,紫微成了我的心魔,因为思念,因为千回百转的寻不着,绝望。 三十年前我割了手腕差点放尽仙血和自己做了了断,当时之绝望一在我以为爱上柳子珩是背叛紫微,二在我早已被心魔蛆骨。心魔把我勒的死紧,越是寂寞之时,心魔越难忍。此刻,我在死静的黑幕下,心魔再无法抑制,他像蛆虫一样一点一点啃我的血肉,我却感不到疼,我望着那颗泛着淡紫星光的紫微垣,心头诡异的宁静。 紫微,我来了。我也化成一颗星辰来陪你吧。 抬腿,往前,我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只想靠近那颗紫微垣。 它似乎离我很近,我一伸手,想摘下它藏入怀里。 手伸出去,却推开一扇门。 我道是哪里,原来是柳宅我的那间屋子。 红木雕花的桌案旁边,坐着的一个青衫公子,他放下正喝着的茶杯,道一声:“道长回来了。” 温润的声音,我听得心头一暖,他抬眸望住我,眼波像冬日的温泉淌过我冷寂的心头,我全身被灌满暖意,笑着对他行了一个平辈礼:“我等了你三十年。” “只等我么?” “只等你。” 他眼角扬起来,暖暖的笑意看得我也跟着笑。 “柳大人别来无恙。” “魏道长风华不减。” 我落坐在他身旁,端起他刚才喝过的茶杯,对准他喝过的位置抿一口,再抬眼瞧他。 他冷峻白皙的脸渐渐变成粉红。 向来都是他在言语上戏弄我,本仙君要扳回一城。 我正暗自得意,谁料他不声不响地靠过来,他深遂的墨玉眼锁住我的目光,呼吸缠过来,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一根根去数他长长的眼睫。我只来得及看到他弯起的眼角,眼前一暗,唇上被覆住。 触感温润,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想回吻他,却被他更深的吻住,只能被动地张开口,任他进来。 场景再次变幻。 耳边听到喧闹的人声,我在人群中慌张的寻找。手上的劲道重了些许,才发觉我的手一直被握着,柳子珩的体温通过指尖和手掌传过来,我在人群中回身喊他:“子珩。” 他“嗯”了一声,说:“魏华,我带你出去。” 我跟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拥挤的闹市中彼此紧紧攥着手。脚下一迈,跳出闹市,坠到夜空之下。 我睁开眼,满天繁星映入眼帘。向周围看看,并没有柳子珩,还是我一人,之前的都是幻像。 47.第二十二章 紫微垣 二 然而,哪怕只是在幻境中见到他,我也不再那么绝望。我想他,我爱紫微,紫微既是我的心魔亦是我在险象环生的绝境中不断看到希望永不妥协的信念。 柳子珩就是紫微,柳子珩一直默默地照顾我,连我入幻阵,都得他入梦进幻阵带我出来。 若幻陈中的柳子珩是真的,很可能柳子珩就在附近。 不管幻阵里的究竟真是柳子珩或只是我的一丝念想,柳子珩都是我在绝境中永不放弃的信念,就如同上次我差点放尽仙血一样,总得在绝望中把我拉回来。 经刚才一个幻阵,我已知自己可能并非此大魔对手,勾陈劝我别多管闲事确是为我着想。 可是,无论前路凶险,我青华不愿退却。 当年紫微身为酆都大帝,只身赴万魔岭战魔君。我后来查出他替我承的死劫的原委,悲恸不已。现在紫微轮回去了,我的前方再无人替我举起盾牌,而我身为救苦天尊,理当赴难,焉能畏畏缩缩推卸责任! 我在夜空中找到最亮的紫微垣,紫微垣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2 上是紫垣宫,那里有我和紫微最美好的岁月。如果这是我看它的最后一眼,我希望我能把它完完全全的刻进脑海里、肌肤里、血肉里。 东方破晓,幽暗的北原阳光普照,东天能看到太阳宫里扶桑树洒下的朝晖,我迎着朝晖,我朝北原深处走去。 我是东极青华救苦天尊,阳光所在之处,是我东极天帝的战场。 我在日头下行了半日,北原渺无人烟。正午的日头晒得草原冒蒸气,隐隐绰绰前方似有一间草庐,走得近了,才看清草庐里外摆了两张台子,有三个人,一个掌柜、一个店小二,还有一个客人。 那客人一袭青衫,腿边架着黑金长刀,腰上一把笛子青翠可爱。此笛子我眼熟得很,背影也熟,青衫也是那身青衬,连那一头青丝都同样工整的束进白玉冠里。 我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我感到自己在发抖,我听到自己发来出的声音在打着颤:“柳子珩?” 那人的背僵了僵,慢慢地站起来,干冽的北风吹起他的发丝,他背着手转过身,这个画面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染了金光,他那刀削的侧脸,那克制的薄唇,一点一点的划进我视线里。他于北原苍茫的北风中回身,目光一眼捕捉住我。 我卸下所有防备陷进他墨玉的眸子中。 柳子珩! 没想到再见他已是三十年后。 三十年,足够凡人从少年到白头。 我曾设想,倘若等来的柳子珩是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我是否仍像之前那般不可抑制地想念他。 柳子珩定是紫微,但我一直以来爱着的想着的紫微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紫微天帝,假若……假若紫微有一天也成了蹒跚老者,我…… 我说过,我有个要命的毛病——以貌取人。这个实在要不得,我曾经差点因此错过柳子珩! 柳子珩不算好看的长像被我在梦中描过无数遍,渐渐的他的音容笑貌成了我日思夜想最美的画面。 我看到他左边下巴爬着一条狰狞的疤痕,竟丝毫不觉得丑,唯有锐利的心疼,像心口被刀子狠狠划了一下。 “你……疼不疼?”时隔三十年,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他摸了摸唇边,指尖在触到疤痕时才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然后他耸耸肩,“你若不说,我倒忘了,我若说疼,魏道长会再为柳某赐道仙光么?” 一道仙光凝在指尖,我正要将它弹出去,手指被温暖的手掌覆住,他离我很近,他的目光深遂又幽远,他的手掌停在我指尖的位置握了握,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道:“魏道长好善乐施,不吝法力,柳某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大敌当前,魏道长还是保存法力为好。”说完手一抽。 我的指尖离了他的手掌,就像冬日里离了暖炉,凉丝丝地。 我目光追着他,他一个漂亮的回旋甩起长刀,黑金的刀身划出亘古厚重的刀光,停在半空中,直指茶庐后面的掌柜。 “荧骨,你以为蜕尽蛇皮,我就不认得你了么?”柳子珩忽然厉声道。 我才注意到茶庐掌柜竟真是荧骨。荧骨三十年前已是老态毕现,眼下却成了壮年之士。 荧骨隔着帐台望向我,“我和仙君千年之交,仙君却不识荧骨,倒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柳大公子记得我。”荧骨瞥着眼角说话,神情古怪诡异,让人很不舒服。 我三十年前算荧骨妖寿将近,不想他还能活到如今,莫非是那坛蛇皮酒果真有延年益寿之效?下凡的仙人都有仙务或罚责在身,不会轻予仙气,没有仙气做引,那坛古怪恶心的蛇皮何来长生不老的效用,荧骨是从哪里找来的仙气? 我瞧他一身古怪的气息,或许他用的不是仙气…… 莫非是魔力? 我心中一惊。 荧骨出现在大魔境腹地,想必是大魔头摩下之人。 比起三十年前,荧骨似乎不再畏惧本仙,任他有再造之功也不可能是本仙君的对手,只有一个可能,他手上有足以威吓的东西。 “柳大公子若不想再见不到弟弟,大可下刀。”荧骨一脸邪笑道。 柳子珩的刀定在半空,我停住了掐到一半的手决。 我和柳子珩对望一眼,柳子玮在荧骨手里! 这三十年除了等柳子珩,我也一直在找柳子玮,从无半点消息。柳家两兄弟就像从凡间消息一样,任凭我翻遍凡尘都寻不到半点踪迹。 原来柳子玮当年失踪并非柳子珩一手策划,竟真是被人挟持。他当年才十四岁,被劫走三十年,不知如今…… 我一时心痛不已,抢两步向前:“快说子玮在哪里!” 荧骨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我还不及出手,刀光闪过,柳子珩的长刀横在荧骨的脖颈之上,“说出子玮下落,我留你一命。” “哈哈哈!”荧骨阴恻恻地大笑,“我今日敢来,就不怕回不去,柳子珩,你若是还想见弟弟,放下刀,随我去。” “不可以”,我心下大惊,手指一弹,一个金罩锁住荧骨,“子珩,你不能跟他去。” 柳子珩转头对我勾出一个笑,“道长不放心子珩?” 不放心,不放心!我再也不愿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子珩,你不能身陷险境。” 他眼里波光一闪,我抢过去拉住他衣角。 突然脑后一阵疾风,我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柳子珩,单手朝脑后挥,想用仙光挡住攻击,另一只手仍死紧地拽着柳子珩。 突然天旋地转,柳子珩单手抱着我旋转一圈,他的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他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和轻轻抿着的唇角,我的目光接进他的余光,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袍传到我的腰际,我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一样,头皮发着麻。 直到我听到柳子珩冷冷喝道:“阁下好快的身手。” 我循着柳子珩的目光望去,才注意到一直在墙角被我们忽视的店小二。 “你很关心他?”店小二冷冷瞟了我一眼,目光凝回柳子珩身上。 柳子珩的手还箍着我的腰,闻言侧头瞧我。我的脸早烧起来,被他一望,下意识松了一下腰,他感应到我的动作,手掌松开放开我。 我心头一轻,腰际灌进冷风,凉凉的。 “不知阁下是敌是友?”柳子珩冷静道。 “我若与他为敌,你是敌是友?”店小二凛然直视柳子珩。 “魏道长是我朋友,柳某不会袖手旁观。”柳子珩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余光瞅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底一暖。 “你为找弟弟而来,如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道士,不找弟弟了?”店小二目光不离柳子珩。 “阁下若能告知舍弟下落,柳某不盛感激。” “你把他交出来,我告诉你弟弟下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3 落。”店小二肃然道。 “一则魏华道长并非谁之属物,他若不愿,谁也带不走他。”柳子珩说完,又瞧了我一眼,轻点一下头,“二则,我柳子珩做不出勾兑别人之事。” “好一个柳子珩!如此,便以你身换你弟弟吧!”店小二说完,伸手直取柳子珩咽喉要害。 以柳子珩的身手,避开这一击并非难事,他却一转身向我掠来,后背大空,危险! 这些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是要护住柳子珩,店小二来速极快,仓促之际已不容我使出仙力,我硬生生往柳子珩身后一挡,受了店小二着着实实一掌。 我并不觉得有多疼,倒是柳子珩于半空中回身拧着眉望着我的表情,疼得比我厉害似的。“值了”,我想,世人见我都求我显灵施救,只有柳子珩一介凡人一直将我护着,我救了别人近千年,实在……有些累了。 我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隔着青衫的手臂牢牢将我箍在怀中,我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空山清新的味道,我知道此刻战场凶险,可我实在太贪恋这个怀抱,我甚至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胸口,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就像曾经我喜欢赖在紫微的怀里一遍一遍地缠着紫微那样。 箍着我的手臂轻轻一颤,本仙君老脸一红,我刚才……有些过于轻浮。适才店小二那招看似直取柳子珩,实则为攻击我而来,柳子珩看破了店小二的路数,直掠来护我。我却自以为是反去救柳子珩,由此被店小二寻到空隙对我下掌。 虽有两次变数,但店小二仍如愿攻击到我,我突然心生警兆,此人心思之缜密,远高于常人。 突然再度旋转,柳子珩抱着我在空中翻了三圈,停在茶庐之外,我脑后有劲风扫过,澎湃的力量奔腾袭来,柳子珩身手敏捷地带着我躲过,单手一捞将我放下扶好站稳,我顺着柳子珩的力道向前望去:店小二已追出来,周身幻着浓重的魔气。 店小二声音冰冷:“不成体统!”冰冷的杀气直逼我来。 柳子珩的掌心正抵着我后背受伤的位置,源源不断的暖流从他的掌心流淌过来,闻言他的手顿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忌讳人言放手,他却只是停了一下,仍旧稳稳妥妥地按着我。 “柳某与阁下可有渊源?”柳子珩突然问。 我也觉得店小二那身浓黑凶煞的魔气有些熟悉,倒有几分像三十三年前在江州柳府柳子珩曾当着我的面使过的黑煞气。 店小二长笑一声:“我若与你有渊源,你可愿随我走?” 我望向柳子珩,见他笃定道:“子珩谢过阁下今日几次手下留情,只是子珩自由惯了,怕是谁也拘束不了。”说完他的黑金长刀当空一划,拦在胸前。 全神戒备的架势! “我不愿与你刀剑相见,你既要护他,我便许你三日,三日之后生死由命。”说完店小二摇身一变,黑发黑袍烈焰红唇,长身端立半空,翻滚黑浓的煞气托起他的袍角和发丝,冷艳又凌厉。 “你记住,我叫宁知柔。”那魔人凝视柳子珩,冷峻的目光在黑煞气中明明灭灭,说完一扬手,轻而易举地掀起本天帝罩在荧骨身上的仙光罩,再一闪,他连同荧骨消失不见。 48.第二十三章 紫微垣 三 48.第二十三章紫微垣三 此人深藏不露,我几次探视均看不出他的功力深浅。我于凡界近千年未遇敌手,除了近年冒出的大魔头不知其底细之外,其余大小妖魔路数我说能如数家珍都不为过,如此……眼前这位可能正是那位神秘的大魔头。 我前夜差点魔头梦阵所困,今日又受他一掌,魔头似乎深知我武功路数,我对他却一无所知,与此人之战,凶险莫测。 “还好么?”柳子珩的掌心仍抵着我的后背。 我勾出一个笑望他,摇摇头说:“无妨。”其实并不感到多疼,只觉得后背受一掌的位置空落落的,不过有柳子珩一掌抵着,温暖如炉。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我:“你试试仙力。” 我运起仙力,竟觉一身仙力都从后背那掌处漏走,大骇! 那个叫宁知柔的使的是何魔法?! “噬仙掌”,柳子珩神色一肃。 我停下运功,和柳子珩对望,他眼里是不经掩饰的深切担忧,我心中一暖,又对他勾出一个笑:“无妨,我是神仙,自有办法。” 他对我一挑眉,一副“我看你们神仙有何办法”的表情。 我的仙身乃正宗盘古精血,虽然我剥了一身盘古修为还给元始,但这一身的血肉剥不掉。盘古精血有撑天开地之能,这点小伤,于我无碍。我将全身的气血往背心凝,因三十年前失血过多,至今功血仍有些不济,原想在柳子珩面前显摆,不想越着急越出错,“咳咳咳”一口气没接上,呛到了…… 好在刚才运血将将把后背的伤口填上,我自己看不见,想必柳子珩见那伤口怪渗人的。 他一手仍抵着我后背心,另一手在我肩下轻拍。 我摇着手想跟他说“无妨”,结果伸高的手被他一把握住。 他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腕,我的脸先是烧起来,而后忽然意识到问题,忙用力想抽回手。 却被他紧紧握住。 “你竟受伤了?”他低下头凝视我。 “嗯……”我别过脸不看他——可不能被他知道手腕上那道疤全是我自找苦吃。 “看刀工和角度……”他将我的手抬到眼下细瞅,呼吸扫在我的手腕上,有点痒,“倒像是……你自己划的?” 柳子珩这眼睛也忒毒了,我使劲抽回手,瞟了他一眼,原想辩白两句,待对上他郑重的神情,扯到嘴边的谎话又咽回去。 “为何?”柳子珩问我。 总不能跟他说起因是他吧……太丢人。我捂着自己那道难看的疤痕别过脸。 一双手伸过来,掀起我捂在上面的那只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按在我的疤痕上。 我被柳子珩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得飘飘不知所以,正在天人交战要不要趁机握住他的手之际,就听他道:“你气血空虚,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两根手指按着我脉门的姿势是在听脉。 气血空虚确实不假,我自划脉放血之后,一直无法将气血补足,盘古精血太金贵,失了竟难再养回来,我那日失血过多,三十年,精力一直有些不济。 连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以你的修为,三界之中能伤你之人不多,是何人下的毒手?” “口气挺大的,你该不会把三界轮一圈了吧?” 说完,猛然想起这些年甚嚣尘上的“黑煞风”。 不会是他吧?我猛抬头。 他望进我眼里,神色间已然明了我所想,他缓缓道:“你是第一个知道我那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4 一身黑煞气的,怎的,如今才明白?” 我想起来了,三十三年前,柳府,柳子珩那晚喝了蛇皮毒酒曾大大方方在当着我的面使出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黑煞气,他当时已能轻而易举用一手黑煞气将一屋子酒气封住。 气味无色无形,最难掌控,当年他才二十岁已能轻易封住酒气不散,功底之深厚能和千年大妖荧骨抗衡。我当时只道他有奇遇,不想他那一身黑煞气竟是天生。 而我料他有奇遇并非没有根据,他那根笛子翠光通透,符篆繁杂,必是圣物所化,连我这种自小住在圣人宫殿见多至宝灵宝的神仙也看不明出处。 想必柳子珩是得高人所赠,能赠他那等宝贝之人必定是三界大能,三界中的大能我几乎都识得,那笛子竟皆非我熟悉的神仙所掌之物。不过,三界六道之大,世外高人常有,我只当柳子珩根骨精奇,碰上个隐世大能亦有可能。 柳子珩除了那次在我面前使了一手黑煞气外便没再出手,往后我见到的柳子珩是中了状元的柳大人,任谁也不会把一个翰林院里搞编撰的编修大人和兴云做雾的修士联系在一起。 “前几年那个翻江倒海的黑煞风,真是你?” “嗯”,他点头,“倘若仙君早知柳某是煞星,当年便不会出手护我罢?” “啥?”我一楞,当年我哪有护他?一直都是他护着我,他留我住下,他为我置下院子,他日日听我唠叨,他天天陪我散步,他在屋顶上为我安的软枕木,他在失眠的夜里为我吹的夜曲,他为我省下的一碗饭,他为我布置的厢房,他依依送别我去远方,他笑着欢迎我回来,他总能知道我的想法,他甚至理解我漂泊累了给我留了归处……一千年,只得一个柳子珩如此对我。 “仙君不会怪我罢?”他声音低低的,“柳某利用仙君对付荧骨,又利用仙君看顾弟弟,仙君在柳某喝毒酒时为我护法守夜,又于柳某凶险之时替我医治伤口,我柳子珩从不欠人,独独欠了仙君许多,如今……仙君知子珩出生,该后悔了罢?” 你不嫌弃我日日烦你,不嫌弃我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不嫌我老打你弟弟的主意,我根本没有理由后悔,唯一值得后悔的是…… “那年我不该不辞而别。”这句话,我如今说出来,仍然悔恨不已。 他静静地注视我:“三十年再见,道长竟还记得柳某。” 怎能不记得,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柳……子珩,这三十年你去了哪里?下巴的伤是如何落下的?” 他轻轻一笑,扶起我往茶庐里坐。 柳子珩习惯照顾人,虽然我知道他眼下对我的种种周到不过习惯使然,但我仍感很窝心——谁不想有人嘘寒问暖呢。 我后背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柳子珩不让我行动,他升起火,煮了热茶,用干草垫软了床铺,命我俯卧趴下。 久别重逢,我不争气地成了病号。 他很有耐心地坐在一旁,一搭一搭地陪我说话,说像三十年前,我天天晚上找他唠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我那样。柳子珩并非多话之人,从前若不是我日日缠着他说话,他恐怕一天也憋不出几句话。 我虽然后背有伤,但精神很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想问的都问了。 “子玮是如何丢的?” “一开始我们兄弟二人确实设计由他先走,我再以寻他为由一走了知。谁知他走后,竟失了踪迹。” “一直没找着?” “第一年有过消息,我追到北疆寻着他的下落,原来他竟是被隐世的魔人所挟。我技不如人,救他不出。” “你下巴的伤是那时落下的?” “不是。”柳子珩摇头,“十年前,我第二次找到子玮,当时他已迷了心智,认我不出,我一时不小心。” “子玮对你……怎会下得了手,那位隐世魔人是谁,竟能控制子玮?还有子玮究竟是何命格,各路妖魔皆倾力寻他?” “他自小根骨清奇,于修行无师自通,因他修行路数与我一致,从前只当我与他兄弟二人皆是天生黑煞,他从小招妖引魔,原以为守到他年纪大本事强了便能放心,谁知山外有山,魔外有魔。”柳子珩少见的叹口气。 “十年前,你与子玮对搏,可有胜算?” “并无胜算。” “以你如今的修行,如何?” “十年来,我日夜苦修,只为能救出子玮,只是……今日与那人一战,仍无胜算。” “那个宁知柔和你有何渊源?” “不相识,但名字似曾相识。” “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回过柳宅找过我?”我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忍了又忍,冷不丁还是问出口。 他怔了一怔,深深地望着我:“找过。” 我趴久了,一直侧着脑袋跟他说话,脖子都扭酸了,此刻被他简明的两字回的,心头冒出无数泡泡,脑子悬在半空中定住。 他笑了笑,伸过手来托住我的半边脑袋,坐到床沿边慢慢说道:“我原想给你留个信,又怕被官府抄家带走,仓促离开,未能留下信件。我回过一次柳宅,不见你半点踪迹,你后来……” “后来我回去了,在柳宅住了十年,一直住到我认为你不会再回去了。” “我向神仙打听过魏华,都说不曾听过。” 该死的,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老改名字。 “你记住,我叫青华。”此刻的我姿势十分没有气势,为了显得我的名字念起来铿锵有力些,我艰难地半侧着身子撑起来对着他说。 被我如此一动,他原来托着我半边脑袋的手掌便滑到了我的侧脸。 我和他均被这种亲昵的姿势尴尬地怔住。 我难为情地偏开头,他很自然地换了个姿势扶上我的肩,帮我躺下。 49.第二十四章 紫微垣 四 夜里,柳子珩在我床边用干草打地铺。 我睡床上,他睡地下。 其实两个大男人,挤一处睡并无不当,只是……我心里有鬼,开不了口;而他似乎独身惯了,也不习惯和别人挤着睡。 我睡在床上一下一下数着他的呼吸,他的呼吸有力而缓慢,显然也没有睡着。 我问他:“你来北原是有柳子玮的下落么?” 他的声音在夜里异常的清澈:“三界之中,只剩这一处魔境未探。” “如果寻不着子玮呢?” “不知,眼下,先处理你的事罢。” “我的事?” “宁知柔显然冲你而来,此处的魔阵像专为困你而设,你当真不知?” 我自然知道。 此魔现世以来,世间灾难频增,本救苦天尊忙得席不暇暖、旰食宵衣,说脚不沾地都不为过。所幸护得荣锦江山未现哀鸿遍野,人畜还算安生。只是苦了本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5 天尊,十年来连个好觉都没有,真真是枕戈旦待,焦头烂额。也是实在受不了,我才寻到源头来找此魔评评理——“你要找我麻烦就冲我来,绕着弯子没完没了折腾我是几个意思?” 可这不能说给柳子珩听,“是么?如此倒好,贫道好久没打架,骨头都要松了。” 耳边“窸窣”一阵,柳子珩站到我床边。 我就着窗口泻进的月光瞧着柳子珩刚毅的侧脸。 我撑起手,想坐起来。 他伸过双手捞住我双肩帮我扶正,他的气息扫到我的额头鼻尖,月光皎洁,隔着一段距离感受到的柳子珩的气息像空山星夜的味道,他第一次离我如此近,我虽认定他是紫微,但此世他是柳子珩,他不可能会像紫微那般温存地待我,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桀骜潇洒的青华天帝。此时的我是一个红尘里动了凡心的道士,被他映着月光的眸子瞧得乱了一汪心池春水,七上八下地猜想“他心里如何看待我?” “柳……子珩?”我凝目望他。 “道长叫人都是连名带姓的么?神仙就能不讲礼节么?”他轻轻移开在我肩上的手,力道是礼仪周到的克制。 “柳……”我其实一直想唤——子珩。 “还要叫我柳大人么,早三十年柳某已是先帝通缉的逃犯。” “长公主等了柳大人一生未嫁,柳大……” “柳某还有一个未过门妻子呢,道长怎不说?” “柳大人竟三十年未娶么?” 柳子珩低低笑了一声:“道长倒比先帝还催着柳某娶妻。” 我上一回和他别后重逢,是三十一年前在京城翰林院外,当时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当朝状元、前途元量的翰林编修,当时甫一见面,我也追问他娶妻之事,当时嘴上那么问,心里其实…… “先帝催柳某是因有公主要嫁,不知魏道长有何人能嫁柳某?” “……” 我和紫微耳厮鬓磨二百多年,竟不知他也会打趣别人,柳子珩这一世倒是洒脱。 “柳某没有字,道长可以叫我子珩。” “子……珩”,他原来一直都知道我想如此唤他。 “嗯,道长可有字?” 我一直只有青华这个名字,元始天尊未曾赐字予我,除了元始天尊外,又再没人敢替我取字,我竟一直有名无字地晃了几千年。想来柳子珩一样,到了及冠的年纪,高堂不在,师祖难奉,竟亦无人能替他取字。 “你叫我青华罢。”其实有字无字,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最想听他叫我——青华。 “青华道长……” “不要加上道长,叫我青华。子珩,叫我青华。” “青华”,他念着我的名字,我在皎洁的月光中看见他的目光闪了又闪,他又念了一遍,“青华”。 他抬起手,停在我两肩之外,我听见他气息渐渐不稳,“他对我是有意的吧?”我如是想,我侧身一靠,挨上他的手,他却似触电一般,腾地闪开。 我心头一空,他心里到底如何看待我,竟避我如此? “青华……宁知柔魔功深厚,不可掉以轻心,三天之限已过一天,当尽心谋划。”说完他手一收,旋身回到他的地铺之上,再不言语。 以他的性子,若不愿多说,大概会坐到屋顶去吹吹风,此时他留在屋子里,其实是为看护我后背伤势罢。 三日之功,足够我自愈伤口,只是对付那宁知柔……若我三十年前未曾失血或有胜算,如今恐怕…… 我虽从前不学无术,一无是处,但天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宁知柔折腾了我十年,这一天早晚会来。 若早来一天,我若未重逢柳子珩,牵挂便少些。 柳子珩一心要助我,我却不能再由他替我担当。紫微曾替我谋划周全,此时我已历练成救苦天尊,当为他的庇护。 我知道他还没睡,隔着铺子对他道:“子珩莫担心,我是神仙,自有办法。” 他轻轻“嗯”了一声,屋子静悄悄,我数着他的呼吸,渐渐入眠。 第二日,我竟睡了个大晚。 三十年没个好觉的本仙君总算拣了个好眠,说起来,从前每次有柳子珩在,我总能落个好觉。 我刚睁眼,想撑着手起来,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力道用的刚刚好,缓缓把我扶正。他昨夜不是不愿碰我么,怎的今天…… 我还在胡思乱想,一只杯子端到眼下,端着杯子的人“喏”了一声,我就着他的手势喝了一口,才发觉这样不妥,怎能让他如此照顾,忙伸手去握杯子,这一握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被我一握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杯子滑出来,我忙握牢杯子,再侧头,只能见着他的后脑勺。 他似乎还是不愿意我碰他……他心里到底如何看待我? 我下床,走出小屋,他已坐在厅里等我,指了指桌上的热粥。 我眼睛根本不敢看他,慢腾腾地坐下去,和他对坐着开始喝粥。 一边喝,一边小心的观察他。 我是神仙,我不需要吃东西,他是凡人,不能让他饿着,我喝了一小碗,一推碗说:“饱了。” “饱了?”他终于抬起眼看我,“你是要让给我吃吗?” “……”他说话总如此直来直去。 “我其实于十年前就辟谷了”,他的表情像在说一种简单不过的事情。 要知道仙谱里记载凡人修练到辟谷最快的也要百多年,辟谷的凡人境界比一些小仙都厉害,何况十年前他才四十岁。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为何容颜不老么?”他转回眸子望着我,“倘若我这种黑煞星三十年前就已入了魔道,你……是否还愿意如从前那般待我?”他郑重地注视我,“你是否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青华天帝?” 我一讶,怔在原地,张着嘴巴的样子一定很傻。 他竟知我是青华天帝。对了,全天庭的神仙能叫青华的还能有谁,没有人敢冒用元始天尊儿子的名讳。我告诉他我叫青华,一夜的时间加上他又起了大早,想必早把青华天帝那点仙籍查清楚了。 他看我的目光从征询到疑惑再到暗淡,末了,他摇摇头,站起来。 我的心急速往下掉,我全身瞬间冰凉,不能让他走!不能! 我再顾不得他作何感想,猛地从背后抱住他,我贴着他的背一一遍一遍地叫他:“子珩,子珩,子珩……不要走。” 他的后背一僵,我伸手往前寻到他的手,握住,再不顾世俗廉耻礼仪,我管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管他如何看待我这种变态泼皮神仙! 我要他,我念他,在三十年前我和他无数个对烛长谈的夜里、无数个并肩漫步院墙下,我就想靠近他,当时不明白,后来我明白了,我就是要抱着他,就是要握着他!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6 他的手指节分明,根根晶莹,不像他的人看起来那般冷峻,他的手被我一握,先是一抖,再是定在原处,然后缓缓抽出。 我的心跟着凉下来。 “天帝可知此时在做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如果他转身撒手再不愿与我接近,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能和他站在一起说话,我慎重地点头,“我知”。 “你是神仙”,他凝目望我,“你甚至还是青华天帝。” 他转头指天,“太阳星辉泽万物,天地之尊,太阳星的主人是青华天帝,你,青华天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再次慎重点头:“我知。” “你是天帝,我是魔人。”他深深望进我。 我梗着声音:“我知。”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盯着我,眼里闪着寒光。 “我知”,我想拉住他,“男人与男人又如何,你嫌我龌龊也好,嫌我恶心也罢,我就是喜欢你,这三十年,我每一天都想着你,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要恶心我,再也不想靠近我,后悔当年为我留了归处,后悔曾经对我百般照顾?” 他侧身一转,我没能拉住他,他还是不让我碰他。 我知道他是紫微,但他现在是柳子珩,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柳子珩,是生动的,独立的,没有紫微记忆的柳子珩。我先爱上的,只是这一世的柳子珩。恰巧他正是紫微,谢天谢地,把我所有灵魂和感情都寄托在紫微的前一生,后一生,每一生。 曾经的我纨绔风流,那时的紫微温柔沉静,有幸我粘上他,捂热他;现在我落魄邋遢,柳子珩冷峻英彬,又有幸,我又粘上他。不管他柳子珩如何看我,我也不会放开他,柳子珩这种万事敛在心里,凡事往肩上扛的性子,只有我这种粘他的神仙能捂热他。他哪里有未过门的妻子,他那是知道自己黑煞在身,不愿耽误别的姑娘,给自己编了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当挡箭牌。 我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又要抱他。 他又一侧身,躲开。 我想起来了,他先前会时不时碰我,也会戏弄于我,却是从来不许我主动于他…… 50.第二十五章 紫微垣 五 既然已到如此地步,我破罐子破摔,再粘上去,却不敢再碰他,只抓着他的衣角,咬咬牙:“我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背着身并没有再躲我,任由我抓着他的衣角。 我等了良久,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柳子珩有主见的很,不会受别人意见左右,我只抓着他衣角,不放开。 只求柳子珩没查出来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那点闺阁之事,此事我有把握,青华天帝与紫微天帝有私情一事,一破了天条,二扫了颜面,玉帝老人家对仙家颜面看得比九重天还重,王母设仙人不得私通的天条,他们俩都会想方设法将紫微天帝和青华天帝的事百般掩盖,在仙界定是禁了口,更不让那点事传到凡间来。我曾经对玉帝王母那点帝王心术厌烦得很,如今却得谢他们,不然此时的柳子珩知道了我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痴缠又来粘他,而他又不知自己是紫微,必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见异思迁,朝三暮四,风流成性!” 我俩就如此尴尬地站着,半晌,我掐紧手指更抓紧他的衣角,轻轻道:“你看我现在哪像个天帝?我落魄凡间千年,正配你这种天生孤煞硬命,你别看我眼下有些邋遢,其实我收拾起来也……” 话被堵住,滚热的舌头滑进来,强横的力道封住我,霸道的双手箍住我,我被柳子珩吻得断了呼吸,死命的张口吸气才有了一些力气,我忘情地回吻他,双手攀住他,才搂到他的腰,双手就被他一支手抓住,悬空背在他腰后,我回吻他,他更蛮横地滑进舌填满我,我被他吻得一败涂地,只能任由他采撷。 直到我软了身子,滩成一汪春水,他才放开抓着我的手,放轻力气,放慢节奏,细细地吻我,他的手在我腰际摩挲,慢慢徘徊,摸到我后背的伤口之下,突然停下来。克制的沉沉的声音传到耳边,“得罪。” 没想到紫微变成柳子珩,霸道不少…… 他在这等关头能停下来,心性真是坚忍…… 原来他不让我碰他,其实是不让我当主动方…… 我被他吻得撩拨起浑身火气,他却停下来。 他把我拉开一肩距离,用力的凝视我,他眼里烧着火,手颤抖着,却克制地拉开我,又道了一声“得罪”,再把我扶回床上,“你身上有伤……” 这该死的伤! 我久旷之身哪禁得住他这般急刹车,反正两个都是男人,别人都说我们变态,我就变态到底,又缠上去,勾着他的脖子去够他的唇。 他忍了又忍,双手抓着我的肩越来越用力,用了带上狠劲的声音道:“你身上有伤,大战在即,不可。”再狠狠地把我更拉开些,眼里的火烧燎原。 他烈火焚身冲出门去,我愣在床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不知廉耻和丢人,脸红恨不得引道天闪轰了自己。 一整个上午他都呆在茶庐外,我先前也正是羞愧尴尬,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半晌,眼神直直地望着一个点,脑袋里一团火和一股水在厮杀。 午时,柳子珩总算肯到茶厅里,隔着门和我说:“出来午饭。” 他一个辟谷的修士明明不用吃饭,我这种千年神仙也不用吃饭……我俩都心知肚名明,却仍然像凡人一样一起坐下,拿起筷子,他目不斜视,我正襟危坐。 笔直地坐久了,背有些酸,我没敢吭声,默默直一直腰背松一松肌肉和骨头,被他瞧在眼里,他停下筷子,起身走到我身后,替我揉背,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 “我是魔修,你是天生仙体,我没有办法帮你疗伤……” “你别担心……”话没说完,嘴上被填上一颗丹药。 他凝视着的我眼睛说:“吞下去。” 我依言吞下,那黑丹下肚之后却像有灵识一般把我后背的伤口上的魔力一点一点咬掉,直到全部咬净,那黑丹寿终正寝,叮的一声跳出我体内,化在空气里。 这黑丹……其实是百年修为! 我瞪大眼询问地望柳子珩,他轻轻一扯嘴角道:“你奇怪我一个五十多岁的凡人哪来的百年修为?十年前我受子玮所伤,自从下巴上的伤口愈合结疤之后,体内的黑煞气便以每月百十倍的速度翻倍,十年来一算,竟有万年修为。” 他一个凡人体质承受万年的魔功,我心下一痛:“你这十年过的很苦吧。” 他抬眼,嗯了一声,半晌摇摇头:“不算苦。” 我懂他,他能对着我嗯一声说算是苦,是因他已习惯在我面前放松不掩藏;他想了想再摇摇头说不算苦,是因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在他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7 看来是苦的罢。 我却心疼的要命,一个凡人的身躯,短短十年承受了万年修为,非意志坚韧异常之人不能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万蚁钻心烈火油煎之苦。 我离他近,趁着他喂我吃过丹药尚未远避之时,我抓住他的手,他暖暖的体温传过来,我坐着正好抱到他的腰,用力抱住,用脸蹭他的肚子,他的体温在急剧升高,我胸膛顶着他的腰下的某个位置,那个位置迅速地立起来顶着我。 “唰”的一下,我的脸红了,低着头抵着他的肚子不敢抬头看他。他的身体轻轻颤抖,我紧紧粘着他,再咬咬牙,绕回手想去握他的那个位置……刚要接触到,却被他重重抬起下巴,他眼里熊熊烈火烧得他目光灼人,我迎着他的目光,像千年前缠紫微那样用眼神勾他,他的手劲瞬间加重,双手抓着我的肩膀。 他就是这样的柳子珩,如果不是遇到我这样不成体统的道长,他可能永远担着掖着拒人千里。也只有我这种有天帝修为的神仙,才能经得住他这种有万年魔力的君子。 他道了一声“得罪”,文绉绉的谦谦君子,力道却大得惊人,单手把我从座位上捞起,我被他横抱着进了屋子压进铺着厚厚干草的软塌。 我后背已没有伤,灵活地支起身子迎着他的唇去啄他。 只蜻蜓点水地碰到他那么一下,瞬间整个唇连整个身子就被他噙住。当他紧紧抱着我和我一起压进干草铺里,我整个人都在欢笑着想:“柳大人这种谦谦君子于此事上真是霸道专横得很。” 与从前紫微温存细致不同,如今的柳子珩有万年魔力修为,持久雄壮的惊人。我千年的欲望和柳子珩这一世的童子身在北原的魔阵里燃烧爆炸,他扬手结下厚厚的黑障笼着茶庐,四周静得只剩下我和他急剧的喘息。 他这一扬手的动作像极了当年我第一次诓紫微那回落下仙障的动作,现在魔障之下的我和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两位天帝,而是动了凡心的道长和起了欲念的书生。 日夜颠倒,鸾凤起伏。 一回回地颠来倒去和鱼水交融把长长的冬日午后和冬夜烧得很短。 天微微亮时,我疲倦得再也睁不开眼,我撑开眼缝回应他低下头看我的目光。 他的目光是难得的羞涩和抱歉,这眼神真是千年难得一见,我在彻底晕睡过去想:“他折腾了半日一夜,如今还一副小媳妇的神情……武不与文斗,说的在理,我拿柳大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沉沉睡去。 醒来时却寻不见柳子珩。 黑障仍浓浓地笼着茶庐,他的黑金长刀也不在。 我一扬手撤了他的黑障,扶着腰暗叹:“柳大人好阔绰的手笔,一夜春宵用了千年修为。” 我和他都深知战前不宜行……呃……房……事。 他折腾到我仙力不支,我缠着他费尽千年修为。 他想趁我晕下先行替我赴战,我故意让他先走,是因耗了他千年修为之后,要追过他,已非难事。 当我在越来越浓的魔障中终于追上柳子珩,我停在半空定住,静静地凝视他,用力地记下他修敛的侧脸、那把凶悍的黑金长刀和一袭在黑风中波澜不动的青衫。 弹指一点,金钟落下去,罩住急行中的柳子珩(紫微),紫微送我的东皇钟护了我千年,现在我用它护你这一世的柳子珩,正好。 东皇钟岿然不动,我重起脚步,往北原最深之处急速掠去。 魔君,我与你此战,无关他人,无关生灵,福祸凭力,生死不究。 最后这段路程,我想起了很多。 奇怪的是,我虽天庭的时间远远长于在凡间,在此最后关头,我更多想起的是在凡间的光景。我想起很多人,有兴朝的文德皇帝和武德皇帝,有荣锦朝的昭文皇帝和昭武皇帝,有可能是紫微的谢墨和宋鸿飞,有我确信是紫微的楼镇海,还有那人每天困在越风山痴痴等我的楼越…… 想到楼越,我的心一揪,我生生切断和他的师徒契,不知他感应到之后,会不会恨透了我。养儿不容易,楼越成了我在凡间最放心不下的牵绊。 51.第二十六章 紫微垣 六 魔君为此战,折腾了我十年。 我自问与他无怨无仇,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若我与他注定有此一劫,我青华自然不躲不避,给他一个了结,也替自己要一个说法。 北原往北是北漠。 寒风裹着黄沙刮过脸颊,龙卷风自北旋转而来。举目之处,黄沙遮天蔽日,杳无人烟。 “此战没牵扯进无辜生灵,此魔君倒有怜悯之心”,我如是想,龙卷风疾掠到眼前,我转头回顾,最后瞧一眼来途,暗道“柳子珩,倘若我能全身而退,不论你这辈子多长,我这个假道长都陪你走完。” 再回头,扎进龙卷风,耳边黄沙砾石割过,天地澄黄渐变晕暗,越来越黑、越来越暗的中心,是一人黑袍黑发负手而立。 我原道魔君会一路设障耗费我法力,不料他竟径直引我至此,行事光明磊落。 我落在他身后,打量他背影。 原以为魔君必是高头大马、魁梧雄伟,不料单一个背影竟已如此俊秀。此魔君行事形容皆不能以常理常人论之,奇士妙人一个,如若非他执意与我为敌,或有可能结交。 照理,此时我该如戏文里演的那样,吼一声“魔头,拿你命来!”此时,我却有些不好开口,总觉得他这一身背景有些眼熟…… “青华天帝别来无恙。”大魔头缓缓回身。 我一惊——这声音……这声音! “子玮?” 他目光罩住我,眼里寒光毕现:“魏道长好记性。” 他竟是柳子玮! 柳子珩苦苦寻找三十年的弟弟竟是当世大魔头! 我眼前之人,黑衣白面,像极了紫微,是三十年前那个白马金辔的少年长大的样子。 我对着这张脸这副身子仍然止不住幻想。 我知道他不是紫微,我甚至知道他已不是当年的柳子玮,但要我对他下手……实在是…… “子玮……我和子珩找了你多年……” “怎么?我兄长竟未曾告诉你?我道你和他有多亲近呢,毕竟此事关乎于我,他还是不愿假他人之手。”他眼中寒光降了些,突又陡然燃起戾气,“青华天帝,你我做个了断吧。” 他摇身一变幻去柳子玮的容颜,剑眉星目,冷酷凛然,就是三日前的宁知柔。 我仍然觉得他有些眼熟…… “青华天帝可还认得本座?” “你是当年紫微带回幽冥的少年?” “眼睛没全瞎。” …… 宁知柔对我的恶意真是满,刀子嘴和从前在幽冥的少年一样。 “不知道友为何咄咄逼人?”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8 “哼”,他大笑一声,“究竟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我受尽万年魔狱修炼,不过是圣人眼中一枚造你杀劫的棋子;我千年轮回陪他,却使终抹不掉你的影子。你万年千年的阴魂不散,本座不堪烦扰,要你以命相偿,不为过罢?” “杀劫?” “哼”,他冷笑,“紫微进轮回之前,为完你的杀劫与我以命相搏,此事已过千年,想来青华天帝贵人事多,大抵不知道的罢。” 我怎能不知! 千来年,我明白了前情后事,莫有一日不在为当日的无知无畏悔恨。我再不能让紫微做我的盾牌! 千年来我操的心,救的苦,以及今日的生死之战,皆是我青华的命运。 “宁知柔,你我注定终有一战,请罢。” “请罢。” 他单手掂一朵黑云,我掐指捏一道仙光。 我与他万千年的劫与债,不借刀剑,不凭阵宝,赤手空拳,以命相搏! 他的魔功招招狠厉,我的仙决式式轻盈。 头一百招,你来我往还算对当。 百招后,宁知柔力道加重,魔力裹着煞气如黑云压城;我大开仙光,架起九重金云,与他抗衡。 黑云与金云对峙、胶着。 突然,他的黑云于空中剧烈旋转,化为旋云,抖出黑雨,那黑雨所到之外,黄沙化尽,砾石不存。 我抖开金云,摊成平而厚的云布,一一接住黑雨。 每一点黑雨都在云布上落下凝成黑渍。 金黄洁净的云布渐渐被黑渍浸透。 我心下大骇,这宁知柔对我功力法门似乎了如指掌? 他有备而来,十年间用灾祸累我,早试出我法力深浅。更要紧的是……他为柳子玮时,我曾教过他几月功夫,对他毫无藏私…… 当日种种皆是我自愿所为,我无话可说,忙凝住仙力,再罩下云布挡住黑雨。 我在云布之下,他在云布之上。 黑雨落在云布如珠石落玉盘般叮咚做响。 他威重的声音力透云布而来:“兄长用千年魔功偿你三十年前对我的几月教导,出手阔绰得很。” …… 原来我与柳子珩昨日在茶庐种种,他了然于胸。难怪今日出手如此狠决…… 柳子珩射了千年修为于我体内,竟是有此筹谋。 生死之战,不容有半点差池,宁知柔提醒我此着,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 原来我体内那点魔功早已护在丹田,我只消轻轻一提,便窜入四肢五骇。那百年魔功像柳子珩为人那般,尽忠职守地护住我各处要穴,此时云布上有一种早已不堪黑雨重负被穿透,一滴黑雨猝不及防滴落在我手背。甫一落下,皮肤之下的魔功便穿肤而出,将黑雨弹落。 有了魔功护体,我便腾出力气重布仙云。 上面的宁知柔声音铿锵而至:“兄长用我的千年魔功抵你几月半师之恩,既然魔功你已能运用自如,我与你再两不相欠,之后各凭本事罢。” 说完黑云一撤,化为层层叠的浓雾。 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宁知柔像近在眼前,又像无处不在。 我在四方各落下一个仙柱,仙柱金光闪闪,金光所到之处,浓雾躲开,凝集于中心。 正中一团黑雾缭绕,浓雾之中一人负手而立,宁知柔拨开浓雾走出来,目光凌厉嚣张,直逼我走来。 我停在原地,默默掐起手诀,仙光停在指尖。 “一千年,倒是长进不少。”一句话说完,他已走到我半步之间。冷冷瞧我一眼,原地一化,不见。 四方柱子被从地里窜出的黑滕裹上,我指尖的仙光往四方弹去,加持在光柱之上。四柱之间黑气乱窜,我咬破手指,将仙力运至极致,于四方空间之中画出一条太极线,黑雾朝我奔涌而来,我的仙光直追宁知柔真身而去。 阵中仙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一半黑色,一半金色,黑色那半中的金点是我,金色那半中的黑点是宁知柔。 此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非一方亡,阵不破。 千年修来的仙力一点一点消耗,四周的光柱渐渐爬满黑藤,我用本命仙血加持,仙柱金光大盛,黑藤稍稍退却,少顷又攀援而上。 谁先力竭,谁先阵亡。 我千年的仙力源源不断地流尽,仙力用尽,便用仙血。 好在我三十年前将修古精血放了大半,竟反倒帮了我。 这阵不仅不畏盘古精血,反倒极喜盘古精血,我先前放出一点血,那阵便瞬间放大,黑雾强势压向金光。 我只好改用这三十年来自已养的仙血,这仙血魔阵一时不明何物竟被我仙血逼回二丈。 然而,我的仙血必有竭尽之时,三十年的仙血……撑不了太久。 三十年、二十年……十年、九年…… 最后这点仙血散尽,便是我被魔阵反噬之时。 黑藤已爬遍光柱,光柱只剩下最后一点金光空隙。 那黑藤攀势渐缓,看来宁知柔亦在苦苦支撑。 没想到,凡间千年竟能炼出如此大魔,此人若打上天庭,除勾陈和玉帝外,怕是再无敌手。 三年、二年、一年…… 我抬头望天,将自己一身盘古精血逼至掌心,最后化为一粒红珠,指头一弹,将它送出魔阵。 那精血红珠之中有我一丝牵引,会替我找到柳子珩。 它算是我留给柳子珩最后一点念想吧。 逼掉精血之后,我的内力顿减,黑雾瞬间大有压来之势。 我嘴角一扯,用尽目力看到天外一束阳光——我青华此生,能以身抵魔,也算死得其所罢。 最后的本命仙力自丹田而起,我浑身青筋暴露,只消我口诀一念就能将引爆这一身盘古精血造就的肉身。 宁知柔再厉害,也抵不住盘古炸弹。 我心中豁亮:“元始天尊,我将这身血肉平了杀劫,从此以后,我们父子两不相欠。” 压在心头三千年的巨石顿时轻了,我闭眼,开念口诀。 忽然阵外嚯嚯做响,有黑金之光当天落下。 铛的一声,金属破阵之声震耳欲聋。 太极阵正中,一把黑金长刀硬狠狠入地三分,刀身争鸣,力透四方。 这把黑金长刀…… “柳子珩!” “兄长。” 柳子珩当空降下,落在我与宁知柔中间。 “立生死状,同归于尽,你们俩若能死得干净倒好!”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盛怒。 我和宁知柔不约而同迈出步子,同时被柳子珩抬手止住。 柳子珩背过身子去看宁知柔,想必那眼光是凌厉的,只听他道:“你跟随我八世,怎能不知我自有办法解你命盘,何苦真以命相搏来解你和青华的杀劫?” 宁知柔张嘴想说什么,被柳子珩盯回去。 柳子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69 珩回身,目光罩住我:“你以为放尽仙血引爆仙身就能和元始一刀二断!他养你多年,你还得清么?” 我沉吟,半晌不能言语。 52.第二十七章 紫微垣 七 柳子珩掌心托出两颗珠子。 一个黑气缭绕,煞气沉沉;一个红光四射,仙气盛盛。 他对我划了一个手决,那粒黑珠像有磁力一般瞬间吸尽我身上的柳子珩射的千年魔力。 “你俩一个予我万年魔力,一个送我盘古精血,真是阔绰大方,我紫微消受不起,还是还你们罢。”说完两个手掌分向两边。 那粒黑珠没入宁知柔体内,红珠沉入我丹田。 他……他说他是紫微? 我眼睛瞬间瞪大,他说他是紫微! 紫微竟已挣出柳子珩的身躯……如此说来,紫微魂魄已养完整,重圆仙魄? 我细细瞧他,还是柳子珩的青袍,还是柳子珩那幅模样,只是眉目间神情,似乎不一样了。 “紫……微?” 他微微侧脸,对我轻轻勾一下唇角,像是笑了一下。 我的心“噔”的一下提到嗓子眼,他他他……刚才是认了自己是紫微? 我还来不及狂喜,只听他对空长呤,清朗的声音传的悠远:“紫微见过陆压道君。” “紫微天帝别来无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万丈阳光扫进雾阵,黑雾驱散,云清雨霁,骄阳之中走出一人。 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洪荒以来仅剩一人——陆压道君。 我自小听过无数有关陆压道君的传说,他是帝俊的六子,是当年后羿箭下死里逃生的唯一金乌,也是这世上剩下的最后一只金乌。 金乌是洪荒最尊贵的生灵,统共只有十二只,而存下来的唯剩陆压道君! 他是太阳星之灵,是帝俊六子,是太一六侄! 陆压道君法力自封神之战之后踪迹难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在天界凡间这三千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和紫微什么关系?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从太阳中走出的道人,金发黄袍,淡然逸世。 传说中“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的陆压道君缓缓行至我们中间,停在柳子珩身前。 柳子珩对他恭敬一揖。 他坦然而受,轻轻点头,悠远浑厚响起:“要完此一战和你身之劫,还需一战,你随我来罢。” “紫微感激不尽,得罪了。”柳子珩诺道。 柳子珩并未提黑金长刀,而是提起挂在腰间的长笛。 笛子通体翠绿,透亮可爱,笛身上附着的符篆浮起来,绕在笛身周围,恍如翩翩起舞的燕蝶。 陆压道长盯了笛子看了一眼,赞道:“养得甚好。” 柳子珩又一揖,道:“道君所赐之物,紫微不敢怠慢。” 原来这笛子竟是陆压道君所赠,难怪灵力逼人,无法窥视。 陆压道君转身之际,瞧了我一眼,点点头,目光再落到宁知柔身上。 宁知柔对他俯地三拜道:“知柔拜见恩公。” 宁知柔竟和陆压道君也有渊源,难怪他的法力如此高强。 陆压道君点三下头,深看了他一眼,悠然转身领先在前。 柳子珩足踩虚空有如平地般拾阶而上。 他们一前一后,拾级往天外走去,几个步子已不见踪影。 耳边适时响起悠远的笛声,先时徐缓,如庭殿丝竹;忽转急促,似金石碰撞;大声大音交错,如稀世悲声;最后笛声渐缓,恍若林间清流,山边清风。 我和宁知柔听得时而痴迷,时而大悲,肝肠寸断,举目神思。 柳子珩踏笛声归来。 直到柳子珩回到我们中间,我们才面面相觑凝回目光,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兄长。” “子珩!” 柳子珩唇边挂着血迹,他伸手抚去,血净之处,原本下巴上的疤痕消失不见。 宁知柔起身,迈着方步走到柳子珩身边,立定,望他。 柳子珩对他轻轻一笑,又对他一揖:“宁君八世守护,紫微铭记于心,恩有重报。” 宁知柔眼中神采暗了暗,兀自摇头苦笑:“报恩于我无用,而我要的,你却不肯给。”说完,目光狠狠刮我一眼,再落回柳子珩身上:“守你八世,有七世你是兄长,真是天意弄人。” 柳子珩伸手揽过宁知柔僵直的肩背,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 我的眼睛“條”地瞪大,心里泛酸水,却不好言语。 柳子珩声音从未如此慈爱,他一个字一个字道:“知柔,你我八世情份,血浓于血,于你于我,皆入骨入血,再不能断,你……” 宁知柔嘭的挣开,眼里布满血丝:“我不需要兄长,紫微,你知晓的。”说完,他甩袖转身,一步一步迈得狠决。 柳子珩定在原地,袍角动了动,到底没追出去,定在原地目送宁知柔走远。 只剩下柳子珩与我。 他终于处理完诸事,深思,我守在他身后,静静地等他。 良久,他才转过身,眼里完完全全容下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问:“你是柳子珩,还是紫微?” 他一笑:“他想要我是柳子珩还是紫微?” 我也笑:“如果你是柳子珩,我便陪你走完这一世,再寻你下一世,生生世世地寻你。如果你是紫微,我便缠着你,再不许你离开。” “既如此”,他眼里漾出笑意,“我是紫微,再不让你浮沉苦寻。” 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他覆手回握住我。 我满心满眼都是笑,痴痴得半天不知言语。 他宠溺地看我痴笑,牵着我拾级而上。 每一步踩在虚空却如实地,我们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脚下的北原……乃至整个凡尘渐渐变小变远。 空中路经的飞鸟归整地随在身后,九天之上祥云缭绕,吉乐入耳,南天门越来越近,周身仙光凝聚,祥云归笼。南天门里外跪满了仙者神人。 天枢星君领紫微星宫众仙跪在南天门外最前左侧,焯焯星光,光华出尘。 右侧金光灿灿跪着我太阳宫的仙众,我眨眨眼,偷偷对比紫微星宫的仙者,汗颜……呃……这仙光闪的,我当年怎喜欢这种炫法? 南天门正中是勾陈领着天庭众仙相迎,连成天懒在神霄宫里不出来的南极长成天帝都来相迎。 三呼万岁声中,我身边的柳子珩幻去容颜,一袭紫金帝袍,帝仪威重,他长眉入鬓,容冠天下。 我落后半步和他并肩而走。 虽然我从前在天庭总嚷着他仙阶只比我高一点,但那一阶之高,却不可逾越,而他在我心中,从来都是至尊。 青华天帝乃二阶天帝。 紫微天帝是四御天帝之首,三界亚界,一阶天帝! 有个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0 一阶天帝的夫君,还有谁比我厉害呢。 太白金星奉上玉帝玉旨:“朕自掌天庭以来,耽于修行,每每忧思,现四御天帝归位,朕欲闭关千年,特命中天北极紫微天帝代掌玉帝印千年,天庭众仙听紫微天帝帝旨执事……” 王母娘娘随玉帝一同闭关。 自此,紫微以亚君之尊代玉帝统御三界千年。 而青华天帝成了三界称道、勤政爱民、救苦救难的东极青华救苦天尊。 然而此刻,身为救苦天尊的我,正赖在紫垣宫里,缠着日理万机的紫微至尊,指着他腰间:“此笛子是什么宝贝?” 至尊目不斜视道:“苦竹。” “可是十大仙天灵根之一的苦竹?” “正是。” “洪荒之后仙者遍寻不着,传方它随盘古大神身躯共化山河,竟能被陆压道君寻着?” “道君乃洪荒圣仙”,紫微郑重道,“鸿钧老祖第一仙,弟子盘古初开天;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陆压道君乃是离火之精。飞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上不朝火云三圣皇,中不理瑶池与天帝。不在三教中,不在极乐地。不归人王管,不服地府中。潇潇自在任他游,自自在在散圣仙。” “你和道君有何渊源?” “因太一罢。”紫微放远目光,遥遥望向三十三天外最高之处,“他是替太一来还债的。” 我后来慢慢理清:太一寄在紫微身上万年,欠了紫微万年恩情。太一靠紫微元神寄养重修元神,元神圆满分出之后太一化成了一颗金乌蛋开启新生。而他在世上的唯一后人——陆压道君为叔父至亲还债,不辞劳苦现世来解紫微封神榜之锁。却不想紫微自己逃出了封神榜,还应了我青华的杀劫去与去宁知柔死战。 陆压道君早在太一元神从紫微身上圆满分出之日,就看破了我与紫微的情劫,也算出我的死劫。彼时我正拿着禁制锁把自己锁进紫垣宫赖上紫微,陆压道君则现身凡世,出手救了一回宁知柔,指点了宁知柔几日,和宁知柔扯上几日师恩,以此在元始天尊设计好的死局里种下一点异数。陆压道君原想靠那点异数,通过影响我的死劫来左右我和紫微的情劫,却不想后来去赴死劫的人竟是紫微。紫微和宁知柔轮在万魔岭那一战又牵扯出宁知柔救紫微一事的因果……困果越牵越多,越来越复杂…… 再后来的事情完全跳出元圣和陆压的控制,异数套异数,放大成无限异数和因果…… 陆压道君怕再出差错,只好世世暗中守护紫微。紫微轮回千年,要经一个大劫才能功德圆满回归帝位。宁知柔身系我的死劫,不与我一战,他难逃天命。两个劫数相叠,非骇世大战不可成劫,陆压道君便推动了我和宁知柔死战,再亲身与紫微一战,以洪荒仙圣之尊,替紫微全了大劫,助紫微功德圆满,回归帝位。 紫微历练千年,修为大涨,又得陆压助阵,帝光如炬。天庭顿有两位天帝帝光同晖,玉帝见此,远避千年。 其中种种因果,难以道清。 53.第二十八章 紫微垣 八(完结) 53.第二十八章紫微垣 八 白天,我住在我的太阳宫,紫微住在他的紫垣宫。我和他均有诸多仙务在身,不得解脱。 每日太阳偏西,我便急急往北天赶,待我到紫微星宫之时,紫微正好办完诸事遣散众仙。我便守着紫微,寸步不离。紫微任我纠缠,细细照顾我起居。如此,仿若紫微又变回千年前的紫微…… 然而,每每夜里,他压我进云床,翻来覆去翻天覆地之时,又似变回柳子珩……如今紫微法力无边,我只有束手就擒任他采撷,常常很丢人的晕睡在云床之上。 好在我的修为不弱,诺大的天庭,能经得住紫微……不,是柳子珩如此索要折腾的人,自问除了本青华天帝外,再无人有此能耐。无论夜里如何颠倒,清晨醒来,本天帝又复神清气爽。然后……本天帝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忍不住总去撩拨紫微,每每把紫微勾的欲0罢不能横冲直撞…… 自做孽不可活……然而,我欢喜的很。 这天醒来后,我问紫微:“你现在究竟是柳子珩,还是紫微?怎生……”如此霸道没说出口。 “既是紫微,也是子珩。”他天明时,又换回一副温柔羞涩的神情,娇红满面的,倒比我还像刚出嫁的娘子…… “我曾以为,你要等柳子珩一世历尽,才会回归仙位,为何柳子珩之身得以留下?” “我原该等柳子珩这一世命尽,却因你那日用东皇钟困我,东皇钟系我主之物,又是先天圣宝,有凝固时间万物之能,它以洪荒之力凝出紫微元神,同时又固住柳子珩之身。” 原来如此。 我很喜欢看紫微上朝。 但依礼,四御天帝非玉帝请,当避嫌不能旁听议政,除重大事项和玉帝旨请。紫微能干得很,回天庭之后三界太平,没出大事。我能看他上朝,是在我回紫微星宫早时,可以靠在大殿后面远远看紫微掌御朝事,那帝座之上的紫微,有至高的帝王威仪,让人不敢直视。我的紫微是天地至尊,他于万事上都霸道得很。 所幸,他是我的紫微。 我问紫微:“如果最后一世,我没找到你,会如何?” 紫微道:“柳子珩一世于前世不同,那世因我功德将满,仙力渐显,激活了知柔予我的万年魔珠,魔珠释放,魔力生而带来。等到万年魔力尽释,便有办法得回前世记忆,只待柳子珩消化尽万年魔珠。你我重逢后,柳子珩已近化尽魔珠的关键时期,你若再找不着我,过不了多久,我便能重得记忆,自去寻你。不过,柳子珩一世,你总是先找到我。” “你信我,我总能找到你的。” “我信。”他点头笑。 紫微有绝世容颜,我被他一笑看花了眼,拉过他的手,不要命地一下一下摩挲他的手指,每每我如此勾他总能成功。 我问他“你前八世都转成了谁?” “第二世是单褀昕。” “嗷!那个丑太子,我见过你,”我惨叫一声,痛拍脑袋,“竟没认出!” 紫微赏我一个斜眼:“第三世是燕昭文……” “嗷……”,我又惨叫,“我其实去看过你一次,我以为你厌倦了帝王家……” “第四世谢墨,第五世宋鸿飞。” “嗷呜!”我痛拍胸脯,“他俩果然是你!等我想明白时,只得陪你睡墓”。 紫微拍拍我,心疼地对我笑,手滑进我前襟,手上动作果断,口里温柔地道:“我懂”。 “第六世你是楼镇海吧。” “嗯”,紫微点头,手更伸进去,掂住一点,“你当时已认出我。” “后来呢,有二百多年,我都没有半点你的消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1 息。” “第七世我转成了山野大夫,和你这个救苦天尊一样,救病救人。第八世,两腿埋于田间地头,当一个不问世间的农民。” “那两世大概是你最逍遥之时罢。” “若真算起来,倒不是,还有一世那才叫逍遥。” “第九世你是柳子珩”,我的脸一红,身子被他撩拨得快要投降“你前头几世都是孤苦终老,只得这一世……” “非也,第一世才叫逍遥呢,说起来,那一世你陪过我,极北冰原的那块巨石,你还记得否?” “记得,记得!我刚到凡间时,认定你主北方会到凡间极北走一趟,便去极北寻你,极北风大冰冷,我在一座大石下躲风睡了一个长觉,那巨大竟是你?!” “锁在天庭九千年,累了,化成石头睡了百年,着实舒服。” “原来如此……” 我的紫微前头的日子真是太辛苦了,那时紫微温柔似水,没有半点法力,我心疼得要命。 我心化成一滩水,软了身子,缓缓随他倒进云床。 今日休沐,午后醒来,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宁他?” “谁是小宁?” “宁知柔啊。” “你如此叫他,不怕他打上门来找你理论。” “他远在幽冥,终年镇守,分不出身来找我晦气。” 听到这里,紫微沉吟。 他静静的望着园子里的梅花,如今原来的紫梅已褪了紫边,不再清冷孤傲,红红白白的开得十分热闹。 我知道,紫微大概是想宁知柔了。 宁知柔追了紫微八世,紫微系酆都大帝能控轮回,宁知柔无法测算紫微轮回去向,每一世只得等紫微轮回后才能随着紫微身上的万年魔珠之引入轮回去寻。 其实宁知柔可以轮回为紫微的邻居、好友等等,却世世投了紫微亲弟,这其中定是紫微做了手脚,用兄弟的名份纲常,框住宁知柔逾越亲近之心…… 紫微筹谋之深……既不避之,又不爱之…… 自紫微回归帝位后宁知柔再不肯叫紫微兄长,想必也是觉出其中原委…… 宁知柔对紫微是怨的吧。 如此,才会狠决离去。 而宁知柔对紫微又是极爱的。 他之爱,比之我,并不少……他远赴幽冥,以半身魔血封祭了魔玺鬼玺,从此掌两玺,永镇幽冥。 永镇幽冥,意味着得像紫微千年前在幽冥值守时那样,永世不得离酆都。 永世在不见天日的酆都地狱之上……那种日子,我曾陪紫微试过百年,如在牢笼。 当年紫微尚得我陪伴左右,而宁知柔孤身一人面对永世地狱…… 其实,彼时,我正在计划去幽冥轮值。紫微当年替了我承下轮值酆都大帝,二个轮替皆是他,他只能永驻幽冥。再回天庭后,他千年前留在幽冥的仙身经千年星力将竭,紫微代掌玉帝印离不得天庭,正在计划化出柳子珩的分身去幽冥赴任。 化出分身,将法力大减,我心疼紫微,亦不愿让柳子珩永世守在幽冥,原想在紫微之前偷偷先去幽冥以帝血封祭魔玺鬼玺。 可是……我贪恋和紫微一起的日子,多给了自己一日温存,却被宁知柔捷足先登。 魔玺鬼玺非掌幽冥帝运之人不能封祭,论理三界之中只有我和紫微能封祭。 谁知宁知柔那魔头,以万年魔修之蛮力,并加半身之魔血,以人间魔君之威,竟以半命代价封祭了鬼玺魔玺。 紫微得知此事,怒气冲冲地去了幽冥酆都。 可是任紫微如何温语和勒令,宁知柔皆闭门谢客。 一座鬼神宫,隔开相亲相爱八世的兄弟。 鬼神宫我和紫微共住过百余年,它是酆都大帝的神抵主宫,如今紫微这个酆都大帝却进不了。 主宫里的魔君,将自己锁在里面受千刀剐心的折磨。 紫微从幽冥回天庭后,一连怔了几日。 我百般回哄,也不见他展笑颜。 直到勾陈那日大喇喇来,誓要蹭我一席仙珍,正在开席之际,他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喝,忽然大叫一声“不好”火急火燎地下界去了。 紫微忽然苦笑了一下:“楼越那孩子,和我有些渊源。” 原来勾陈匆匆忙忙是要下界寻楼越。谁知勾陈这一去,竟是凶险异常,又扯出无数因果。这些都是后话。 想起楼越,我的心一揪一揪的……整个人都黯淡下去。 紫微沉思道:“你新建镇海楼时,虽拆尽楼体下葬,但基石未拆尽,那基石是我为楼镇海那一世的楼身之基,你于那所剩基石之上添石固基建了新镇海楼,后又为楼灵取名楼越。” “啊……”我嘴大张,“该不会,楼越身上有楼镇海的灵脉吧?” “我在凡间千年,世世未留香火,火葬不留肉身,便是为了不生后人,不留因果,谁知那一世将楼身委你下葬,你遗了些许基石于世,却又正巧育出楼灵,机缘巧合,楼灵传承了楼镇海的一许灵脉。” “楼越身上那点楼镇海的灵脉……仅是楼镇海的,还是也有紫微的?” “那点基石是楼镇海楼身,意义如同凡人肉体之部分,算是楼镇海的后人吧,但楼镇海毕竟是我的仙灵所投,不能说与我仙灵全无关系。” “如此说来……你知道楼越和我那点因果……” “楼越于你,知柔于我,再难算清。”紫微沉重道。 宁知柔为紫微永驻幽冥,镇守酆都地狱如受永世□□。 楼越为我自断灵脉,灰飞烟灭,幸得勾陈相助,却牵扯进和勾陈无尽因果,欠下勾陈一生的债。 我和紫微两人为改自己命盘,却乱了别人命盘…… 其中因果算不清。 宁知柔和楼越,成了我和紫微割不断的牵绊。 我与紫微入凡尘千年,都欠下了一身子弟债。 而我自己又是元始的子孙债。 我回天庭之后,悄悄到玉虚宫外拜了三拜。 姜子牙装作正巧看见我,告诉我元始云游去了,顺手递了一物予我。 元始避不见我,大抵是不想让我不自在。 我回到太阳宫打开一看,是用先天灵玉制成的帝玺,上刻“东极青华救苦天尊之印”。字迹隽永古朴像是元始亲自手书……而字痕已滑,应是刻好有些年头。 元始天尊亲自颁帝印,如此待遇,仅玉帝才有。 而元始天尊亲自刻印,三界之中,只此一印。 我当年弃了帝印下凡历练,元始虽不曾过问,但他心里是关切的罢。 我是剥了一身修为下的凡间,初时法力全无,其中无数凶险却都安然度过,不是没有怀疑过元始暗中出手,但我负气在身不愿承认,而元始那种面皮比三十三天还重之人也不会承认他暗中护过。后来我能找到楼镇海并和柳子珩重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2 修旧好,若非元始默许,也无法成事。元始终于放开我和紫微之事,此事于他……大抵如同割肉补偿,以毒剜心,也是痛彻心扉的罢。 紫微在我与宁知柔死战那日说的没错,“你以为放尽仙血引爆仙身就能和元始一刀二断!他养你多年,你还得清么?” 我的肉身,我的生命,我的成长皆源自元始,父母之恩,跪乳难还。 紫微说他是异数之命,他能改自己之命,也能改别人之命,他却说:“愿此生不再有异数。” 我点头:“此生与你偕老。” (全文完) ☆、54.番外一 不戴绿帽 青华近来焦虑得揪心扒肝。 按说,他和紫微一同回归帝位,天天玉人在侧,近千年的夙愿得偿,本该夫复无求。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的就是青华现在的情况——他烦心的事儿多了去了。 之前万事都以找紫微为大,旁的事儿都被往下压,结果大问题解决了,之前或忽略或无视或逃避的问题一个一个全冒出来了,层出不穷。 头一件:楼越怎么办?楼越的情劫还栓在他身上呢!他好几回想去越风山看看,又踌躇地收回步子。哪里还敢去招惹楼越,若楼越好不容易想开点了,他又现身,不是前功尽弃么! 第二件:宁知柔怎么办?只要那个姓宁魔君的还锁在幽冥,紫微就一天不得开心。青华一边百般宽慰紫微,一边还要殚精竭虑地拦着不让紫微去幽冥。可不是!宁知柔那副钢筋铁铸的深情,紫微若去见他,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第三件:金身怎么办!金身是什么?就是紫微当年弃酆都大帝入轮回前,留在酆都鬼神宫里镇守鬼玺魔玺的肉身。紫微那个肉身是元始天尊用莲胎塑的,无知无觉不死不灭,是天地间的至宝!宝不宝的在青华眼里倒是其次,青华什么宝贝没见过?关键是那金身是紫微的肉身!!!是无知无觉,不会自我保护,更不会拒绝别人的紫微肉身!!!青华根本不敢想像,那一个活生生的“紫微”留在鬼神宫,现任酆都大帝宁知柔会对“紫微”做出什么事儿来! 这件事太要命,青华将心比心的想,他自己在这方面是小人,曾经没少占“紫微”的便宜,在人间寻紫微时想得紧了,时不时也会回鬼神宫去亲近亲近“紫微”,理所当然地认为宁知柔那种缠了紫微八世的人必须、绝对也是小人。留着那一个紫微金身在宁知柔的主宫里,就跟送上门的豆腐,端到眼前的便宜,宁知柔要是不占,他做鬼都不会相信!他的人被宁知柔觊觎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被揩油,他青华天帝绝不能做一个绿帽天帝! 青华急得跳脚,时时刻刻如坐针毡。 眼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直接杀到幽冥酆都,到鬼神宫里把金身抢回来;第二条路,让紫微把肉身收回来。 第一条路,青华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承认,他抢回来的胜算很小。酆都大帝的鬼神宫,能拒天帝拒神仙,现在连法力高到无法无天紫微都进不了鬼神宫,他想进鬼神宫有点异想天开。第二条路,紫微本人若要收回金身轻而易举,连门都不用出一步,只要念个口诀就能收回来。然而青华不愿意,试想,若紫微收回来的金身身上处处都是那姓宁的痕迹……紫微看了会怎样?若是恨恨骂两句也就罢了,最怕紫微反而生出点什么别的意思来,那他青华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两条路都走不通,青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时间就是生命,他深知每一刻在鬼神宫里都可能发生或不断重演他不想见到的场景!急煞天帝也! 管不了那许多!管他进得了进不了鬼神宫,或者情况好点进了鬼神宫打得过或打不过宁知柔,干着急都不是办法。 于是,天帝大人拎着几千年都没用过的长剑,一个人杀到了幽冥。 果然,碰了壁。 别说鬼神宫他进不了,他连罗酆山都上不去。 从前青华跟宁知柔打过一架,知道宁知柔的修为高深莫测,不说一定比他的修为高,至少和他在伯仲之间。谁知姓宁的才到幽冥不久,竟修为大涨。青华一试罗酆山的禁制就知道,给整座世间至阴至毒鬼魔罗酆山下禁制是连他都很勉强能办到的事,更要命的是,这禁制只对他青华一个人下!先不说下禁制之人的险恶龌龊的用心,只说那精准的下禁制的手法,他青华身为天帝也自愧不如。 来都来了,灰溜溜地走显然不是青华天帝的作风。 于是青华天帝清清嗓子,对着山顶喊:“把金身交出来!” 并没有人应他,连罗酆山下遍地的鬼都没给他回个喘气。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不想来你这里。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当光明磊落,你万万不可行逾越之事!” “姓宁的,有本事你出来跟我打一架,猫在里面算怎么回事,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 “姓宁的,只要你今日把金身交出来,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我说姓宁的,你这人怎么如些不坦荡呢!” “姓宁的……” 青华从一开始的怒发冲冠、义正严辞到后来气急败坏、口干舌燥,无论如何骂山门,都激不出宁知柔。 青华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无处使。 无功而返也不是青华的作风,既然来了,肯定得折腾点效果出来。 效果很快就来了,但不是青华想要的那种…… 宁知柔哪里是好说话的人?他这种人连哑巴亏都不吃,这种明摆着被打上门来的事儿,他能善罢甘休?三界之中,能制服他宁知柔的人也只得一个紫微,除紫微之外,无人能让他宁知柔受半分委屈。 宁知柔动手不动口,一块巨石忽然砸下来,落在罗酆山下污浊乌黑的业水里,无比精准地溅了玉树临风的青华天帝一身。 “好你个宁知柔!” 青华怒不可遏,“你先动的手,别怪我先礼后兵”。 说完运起仙力,和罗酆山的禁制开始较劲。 一试之下发现,罗酆山的禁制专克他而设。 说起来,宁知柔可能是三界之中最了解青华的人,从没有人像宁知柔这样深入透彻的研究青华的修为和秉性,作为青华的死劫,宁知柔无比专业。虽然两人修为伯仲之间,一旦两人较起劲来,青华并讨不到什么好处,不仅于此,还要落一肚子气。 那禁制像有灵性似的,青华使劲的时候,它像棉花一样;青华卸力时,它又仿佛全身带钢刺一样冒出来撩0拨。 青华老羞成怒,火冒三丈,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两方正在胶着,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番外看的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分卷阅读73 不过瘾的,可以前往第二部《天帝御弟血泪录》,故事的逻辑和剧情与本文是连续的,可以把第二部当作第一步的长篇番外看~ 拜谢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第一部,另写了第二部继续讲男神仙的故事,第二部主讲楼越&勾陈,链接→。 第二部《天帝御弟血泪录》已开更,敬请移步前往~ ☆、55.番外二 情深无辜 来人上来说提着青华的衣领往后拽。 “勾陈,你来添什么乱?”青华大骂。 勾陈手上力道不减:“哪里是我添乱,你没事跑幽冥来做什么?” 青华一个后跃挣开:“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快给我闪开!” 勾陈不知为何事火烧眉毛,根本不理会青华情绪,不由分说的又拉着人往外跑,手上的劲更大了。 “你是不是和姓宁的串通起来算计我,我警告你,今天若要不回紫微的金身,我是不会走的,你要敢插手,我跟你翻脸!”青华放狠话。 勾陈这才回头:“紫微的金身?” 青华拧着眉头:“紫微当初留在酆都的金身,在姓宁的鬼神宫里,姓宁的不安好心,而紫微的金身又不会拒绝人!你要是我兄弟,就别拦我!” 勾陈听明白了,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停下脚步,表情阴晴变换,看起来比青华还焦灼,眉毛和鼻子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楼越打到幽冥来了,正往这边来,你是要留在这里等他,还是先避一避风头,自己看着办吧。” 青华一惊:“楼越怎么来了,他不是在越风山吗?” 你还顾得上楼越死活吗?这句话到了勾陈嘴边又被咽下去,最后他嗡嗡地哼了一句:“十殿阎王那里,你安抚一下。” “为何?” “就当还债吧。” 勾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华杵在原地,之前在宁知柔那里吃的鳖一时全抛在脑后,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楼越来了……” 我要不要去见他? 有些情绪,在刻意拉远又经历时光沉淀后似乎真的变淡一样,一旦距离拉近,那种深入骨血的联系便汹涌澎湃起来。 他想念楼越。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最放心不下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见。 青华最终没有走,他藏在一处黝黑的角落,想在暗中看楼越一眼。 然而,他守株待兔了半晌,不见楼越过来。 连平日来来往往的鬼差都没见着一个。 地府的神神鬼鬼都去了哪儿? 他等得心里七上八下,掐指欲算楼越的动向,哪里还算得到。 他早断了和楼越的师徒契。 最后他隐着身子,往勾陈去的方向走,自欺欺人地道:“我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到了阎王殿,满地狼藉。 十殿阎王十张棺材脸比锅底还黑,表情凝重地在商量什么事。 青华走进一听,原来他们是要联手去收拾楼越。 青华脱口而出:“为何要对楼越不利?” 十殿阎王看不见正隐身的青华天帝,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人打上门来,全都摆起招式,一副开战的架势。 青华天帝现身追问:“为何?” 最小的阎王黑着脸把事情报了:楼越来要生死簿,小阎王自然不允,楼越便抢。小阎王打不过楼越,又来不及搬救兵,生死簿被楼越抢走了。 丢了生死簿是大事,难怪十殿阎王罕见联手。 青华终于明白勾陈之前说要他来安抚十殿阎王的缘由。 “他跑了么?”青华紧张地问。 “小神无能,被他跑了。”小阎王跪下领罪,旁边九个阎王跟着跪成一排。 跑了就好,跑了就好。 青华心中暗暗喃语,一时怔忡不已。 殿外鬼差捧进来一物。 呈上一看,是失而复得的生死簿。 青华翻查一遍,全簿基本完好无损,只有一页被揉的皱巴巴的。 那一页记的都是紫姓人士。 青华大恸,楼越是来找他的…… 在生死簿上没找到紫华,楼越会做何感想? 青华整个人都忡忡的,他喃喃地问了一句:“生死簿是抢回来的,还是捡回来的?” 鬼差小心翼翼地道:“捡的。” 既是捡的,想必是跑了。 跑了就好,跑了就好。 出了这么大事,肯定得安抚十殿阎王,青华强忍心中大恸,把十殿阎王安抚一通,确保他们不会去找楼越的麻烦。 青华惝恍迷离地回到罗酆山底。 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也忘了为什么要回罗酆山,在罗酆山脚下吹了半天的阴风,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 “怎的在这里?”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青华恍惚地抬头:“我不气小宁了,他和楼越一样,都是无辜的……” 紫微叹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青华任由紫微牵起手。 走出两步,青华停住,疑惑地望着紫微。 紫微苦笑,“北方鬼帝来报,你在罗酆山,我来接你。”语气沉下去,“也看看知柔,他还是不肯见我。” 青华心里酸楚不已:“倘若他一直不肯见你,你会一直来见他吗?” 紫微的苦笑更深:“我和他八世兄弟,血浓于水,总有和解的一天。” 青华也苦笑,他和楼越是师徒亦像父子,也会有和解的一天。 紫微的手温柔地将他的手整个覆住,“回去吧。” 青华还愣在原地,渐渐想起来为什么来罗酆山。 在紫微身边,他的心总能莫名安宁下来,之前浆糊的心神终于清醒过来——金身还没要回来呢。 杵在原地不肯走。 紫微眼中华光流转,“北方鬼帝报你为金身而来?” 青华的脸唰一下红到脖子。 “放心罢,金身没了。”紫微凝眉,往天瞅了一眼,那个人,怎能允许他送的金身落到别人的手里;那人送出的东西,除了他自己收回,谁也拒绝不了。同理,谁也染指不了。 紫微望的方向,是三十三天外玉虚宫。 番外完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小魔君继续道:“若仍不放心,大概只有欠我万年修为的债以及青华天帝的情了。话不过三次,我说过两次,现在第三次告诉你,你不欠我什么,这是我还你的,于我,你不必多虑,至于青华天帝那里,我劝你尽快解决。” “你若真想和他天长地久,就早日脱了封神榜,永世永夜地困在这幽冥地狱,你觉得他能陪你多少年?” 这个问题紫微天帝十分认真地想了想,他张嘴正要回答,小魔君已经不容置喙地接着道:“万年于我,不过白驹过隙,我愿陪你万年,你应我么?” 紫微天帝一震,眼波转了又转,才垂下眼睑:“不能” 小魔君道:“因为我是魔么?成仙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紫微天帝打断道:“我不能应你,并非因我是天帝你是魔,我……” “你不必再说。” 小魔君头低下去,露出一节粉藕般短小的脖颈,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紫微天帝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揉了揉,小魔君受惊似的抬起头,眼里水深火热地挣扎了一通,然后扭过头,避开紫微的手,少年变声期那种特有的混着沙哑和清脆地声长长地唉了一声:“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能确定对青华天帝的情吗?” 紫微天帝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望着下方黑洞洞的悬崖,视线慢慢拉远,掠过连绵不绝的巫山阴沼,幽冥的景色实在谈不上好看,没有百花争妍,更没有万紫千红,无边的阴森恐怖,结网的狰狞幽怨,紫微天帝其实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幽冥,于他而言,身上兼了一个北阴酆都大帝的变化,不过是从紫垣宫搬到鬼神宫,无非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紫微天帝幽幽地想――镇压地狱数万鬼囚的酆都大帝,不过也是一个囚徒罢了。 他,无论是天帝还是鬼王,都是彻彻底底一个囚徒。 紫微天帝有很多心事。 他想起青华天帝刚到鬼神宫时掂着脚尖走路一脸嫌恶的样子,当时他并不介怀,一开始不介怀,是因没有期望,等着看青华天帝很快腻烦不久就走。出人意料,青华天帝居然坚持了一百年。 而现在他总忍不住偷偷观察青华天帝,眼看着青华天帝用仙光在鬼神宫里养了一园子的花,又大手笔地洒出三光神水种出了一株紫垣宫的雪梅。 未拥有,就不怕失去;一旦拥有,便患得患失。 紫微天帝有些惆怅的想:他能陪我三千年还是六千年? 紫微天帝从出生起就受百世轮回,世世不得善终,再加万年锁灵之苦。从没有人问过他,怨吗? 怨吗? 恨吗? 再或者,仇恨吗? 这个问题在紫微天帝心里反复撕扯,他的内里早已血肉模糊,面上端得风平浪静,他强硬地撑着千锤百炼的温柔,硬生生把一肚子委屈愤懑化成血水,打落成支离破碎的骄傲。 如果不是青华天帝出现,他可能早将万年的困苦强横地揭过去,血淋淋地和过去绝别,然后换一隅惨淡自在,求得一次痛彻心扉的和解。 然而,青华天帝出现了,带着造成他所有痛苦来源的血脉,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身子,他的世界。 是的,紫微天帝确实要走。之所以没有走,是因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还未确定,而那件事情与青华天帝有关。 青华天帝细微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他知道青华天帝应该猜出了一点什么,也对,小魔君猜出来的事情,青华天帝是盘古血脉,不应该比小魔君一个凡胎差。 之所以青华天帝被蒙着,大概是有人不想让他想明白罢。 那个人是谁? 紫微天帝终于正眼瞧了瞧青华天帝从三十三天外的玉清宫里偷来清净琉璃瓶――六圣法宝,元始天尊曾经爱徒慈航道人的立命之宝,多少神魔觊觎的至宝,元始天尊自然是珍视无比,轻而易举地被青华偷了来――除了是那位的意思之外,谁能碰这个宝贝一下?! 就算是儿子也不能。 更何况,是不是儿子还说不清…… 紫微天帝冷冷地对着瓶子道:“几日没动静,元始天尊耐性真好。” 那瓶子竟应声晃了晃,一阵青烟,走出一个天外的圣人。 紫微天帝侧了身子,把眼神落在别处,多一眼都不想看的神情。 圣人立在原地,周遭变成凝固的空间,安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我肯不肯见你,实在无关紧要。” “他不是我的儿子……” 紫微天帝打断道“不论他从前是什么,从今往后,他只是青华天帝,不是谁的化身,更不是谁的妄念。我除了青华之外,谁都不认。你欠我万年牢债,还我一个青华,你我两清。” “紫微……” “你没有资格叫我紫微。”紫微天帝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到底……控制不住。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当年封神之战,被写上封神榜之人,有几个名字能引成落笔之人恻隐之心,哪怕一点点?身化脓血也好,躯为肉饼也罢,一句“莫耽误了他上封神榜的时辰”便是封神之人的全部命运。 元始天尊当年轻描淡写定了他紫微的万年命运,这个人能不费吹灰之力了结任何生物,他目下无尘,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他对万物苛责,对自己同样求全责备,一点点的瑕疵都容不得。妄念?修道大忌,自然更容不得。把它打成化身,落下三十三天,任由万年杀劫酝酿,巴不得那点微不足道的妄念在杀劫中灰飞烟灭,才好了结他身上种下的因果,还他曾经欠下的债。 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尊极如圣人,也被量劫弄得伤筋动骨。通天教主就是前车之鉴,在封神量劫中被灭了教,毁了道统,搭上一众徒子徒孙性命,不得不忍痛送三百多位出众的截教弟子上封神榜,这才抵了封神量劫的杀劫,全了封神榜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位。 通天教主一败涂地,元始天尊其实也胜之不武,且不说两教三商说好的由弟子各凭本事变成元始护短几次出手,就说元始用别人的弟子建自己的天庭,这番埋下的因果,必会成为酿成下一次无量杀劫的因果。盛极必衰,元始天尊自然晓得其中隐忧,想用自己一点点精血所化化身抵了命系杀劫,甚至还欲顺带灭了自身妄念而进阶大道,真是两全其美的算盘。 慧极必伤――目下无尘的元始天尊,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太自信人定胜天。他是圣人,他能定的天是天道。 然而连天道之上的大道,尚有大道圣人鸿钧道祖堪不破的红尘,遑论他这个天道圣人呢。 元始天尊没算到异数能改了他的杀劫,更没算到,被他小看了的情劫,居然困住了他的妄念。现在他的妄念杀又杀不掉,灭也灭不了,妄念不除,他永难登大道。而作为他妄念的青华天帝,就像一个活话筒一样,日日夜夜说元始天尊是一个天大笑话。圣人的面皮比苍生还金贵,元始天尊,是真的对青华起了杀心。 然而能灭青华的只有杀劫,连他元始也杀不了。 紫微天帝在看到清净琉璃瓶时就隐隐猜到了元始的用心。清净琉璃瓶能使枯木逢春,小魔君只消在瓶中的三光神水中一泡,就能魔力回天,从此,青华的杀劫再起。 元始天尊千算万算没算进紫微这个异数。元始天尊上前一步,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紫微天帝看在眼里:“你若对我哪怕有一点亏欠之意,就不要再插手青华的事。但凡我在一天,定护他周全。于我而言,杀魔君并非难事。” 元始天尊又上前一步,一伸手握住了紫微天帝的手:“其实妄念也可以收回来,我既能造他,也能收……” 紫微天帝一缩手,连退几步,怒斥道:“在你眼里万物都是刍狗吗?要收就收,要放就放!” 24我是谁人 元始天尊在紫微天帝的眼里看见了浓浓的厌恶,他用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带一点讨好的语气道:“太清痴迷练丹,上清沉迷御徒,兄弟三人只剩我寻不着半点念想,你随我回玉清宫,伴在我身边罢。” 紫微天帝气极反笑:“天尊莫要混淆。青华非天尊,天尊非青华。元始天尊纠结于此,难道不要大道了么?” 元始默然道:“大道又有何用,道祖一样堪不破红尘……” 紫微天帝沉声道:“红尘于天尊就是把人锁在封神榜绑在身边么?” “你其实是怨我锁你元灵罢……紫微,自我把太一的执念锁在你的元灵之日起,总是愧疚……” 元始天尊骄而律己,又严于责人,情之于他,原来不过是放纵轻薄的代名词,近万年对紫微的关注蕴酿,竟已情动,情劫起的理所当然,却又措手不及。任何不受束缚的情绪对于一个自视极高自持戒备的人来说更甚洪水猛兽,元始天尊把情痴妄念打成化身、碾碎它、毁灭它,确实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元始天尊后悔了,后悔当初一念之差,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牵起那双手…… 紫微天帝打断他:“封神榜于我已无意义,我现在只要青华,再不想见你。你若再纠缠,我便和他一起灰飞烟灭。”紫微天帝严厉地望进元始天尊的眼里,眼神凛冽冰凉,“我与青华,从此以后,勿须你插手,你即已割舍妄念,就让他自生自灭罢。” 元始天尊怔在原地。巨大的寂寞排山倒海的把他湮没,他想,几万年、千万年又有什么意思,他一个人,还要寂寞多少年。 紫微天帝背对元始,停了半晌,也不愿回头,才冷静地道:“当日鸿钧道祖封青华为太乙救苦天尊,点化之意天尊难道不懂?白壁微瑕,人无完人,你何苦自苦如斯?道祖点化天尊救苦,天尊竟悟不明白么?” 元始天尊表情阴晴不定,“救苦?以妄念之身去救苦,他成形这几千年干过一件正经事么?让他掌管幽冥,连这都得你替他顶上,还指望他干什么?” “青华有多虚妄,元始就有多压抑;元始有多尚道,青华就有多入世,青华是你精元所化,你丝毫都不信他?”紫微缓缓一顿,清冷而认真地道,“我信他。” 紫微天帝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他冷冷地往外走,被透明的结界挡了一下,他停在原地,挺直的背轻轻颤抖,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而后他长嘘一口气,坚定地又迈步,那结界温温柔柔地弹了一下,又牵牵扯扯地被他破开一个人形的口子,粘着他的身子送他出去。有种说不出的依恋的感觉,又像想开了什么似的放人离开。 元始沉默地呆了半晌,然后一阵清风,飘飘散散不见踪迹。 紫微天帝感应到抚面的清风,他背过脸去,一直等到风平浪静,他才缓缓地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久到他的背绷僵了,才慢慢抬头,眼里已是两汪清明。 上一回紫微天帝准备自碎仙元入轮回时,仓促的安排是把青华天帝诓回天庭。青华天帝身上挂着他附了符咒的东皇钟。 东皇钟是洪荒先天至宝,有扭转乾坤、凝固时空之能,他曾想用钟把青华天帝定住,地上一千年,天上一千日,定住青华天帝一千日并不难。等他千年轮回回来,青华天帝若在东皇钟内不过转瞬之间。 然而打草惊蛇之后,再想诓青华回天庭已不现实。 也并非不能把他定在幽冥。 但是一千年,一来他的法力不够,二来怕闷坏了青华天帝的仙元。 如果告诉青华天帝真相,那人是会叫嚷着要一起入轮回呢,还是乖乖等他呢,还是等过了一千年往事成云烟? 就要迎接新生的紫微天帝有些踌躇和不舍。 青华天帝终于能恢复和紫微天帝正常的生活了。晚上……紫微不再合衣睡了,也不再半夜起床,青华天帝粘紫微粘得要命,真是一刻也不撒手。 小魔君怕看多了长针眼,一个人住到后殿去了。 有三光神水的滋养,园子里的雪梅和蟠桃长得又快又好。青华天帝拉着紫微天帝指着开出来的花骨朵说:“你看,那朵,还有那朵,不久就能开出梅花,结出蟠桃,我要让幽冥也有百花。” 紫微天帝喉结动了动,盯住花骨朵儿看了一会,然后侧过脸盯住青华天帝。 青华天帝直觉紫微天帝有要紧的话要说。这几日紫微天帝总是看着他入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前几日青华天帝还装傻,后来有点装不下去,现在他满腹的疑问如梗在喉,想问又不敢问。一直以来的那个担忧从猜测变成实质,便一样鱼刺一样卡着他的喉咙和心口,再不拔出,那根刺就会划破喉咙穿透心脏,他想,这一回恐怕是躲不过了,然后他眨了眨眼,强自镇定地看进紫微天帝的眼里。 “结不出蟠桃的,”紫微天帝眼里波光闪闪,“幽冥结不出蟠桃,一来没有蟠桃需的灵气和风土,二来没有结粉的树和授粉的天蜂。幽冥也养出不紫微星宫的雪梅,缺了北极雪和星雨风,这雪梅还能是雪梅吗?” 青华天帝惶然心想:他终是要说了。 “我亦非天帝。”紫微天帝目光深沉,“没有法力,没有功劳,只剩下这副躯壳,平白占了北极天帝的亚君尊位,凭着伯邑考那点孝义和血统,我白受这三界尊敬,我……不敢当,不能当。”紫微天帝目光深沉,“我元灵被锁封神榜,是神仙里最末等的阴神,这些……你知道的罢。锁了太多年,久到我理所当然自认是北极紫微天帝,久到对封神榜从一开始的怨恨变成了依赖,那榜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明明白白的写着伯邑考就是北极天帝,那榜不倒,紫微天帝伯邑考就在,我就能靠着那几个字享天帝待遇。”紫微天帝目光深沉晦暗,“我……最终成了自己最厌恶和憎恨的那种人……旁人说紫微天帝清心寡欲,然而我是唾弃自己。青华,我不愿再靠着那块榜当半死不活的天帝了,我要当回紫微。众星之主?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可笑!六御之中,独紫微没有半点法力,何谈统御三界!四御之首?三界亚君?荒唐!难为你、勾陈、南极这么多年没把我赶下来。我紫微,再不当这个名不副实的天帝了!” 紫微天帝几千年说话从未多言,此次说的又急又重,青华天帝屏息听着,手紧张的撰在一起,他几乎有些猜出来接下来紫微天帝要跟自己道别。他见紫微天帝的眼神放到远处,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紫微天帝好看的侧脸和眼角一点沉静的余光。 “青华,你可曾想过,你是谁?” “啊?”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青华天帝有些适应困难,他微张着嘴,楞了楞,反应过来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我是谁”,像坠入云中,前后左右竖起一样的云墙,把他的意识阻隔住,让人窒息又分不清方向。忽然他听到一串叮叮当当的铃响,一低头,是腰间系的紫微送的小铃铛在响,他摩挲着小铃铛,抬头,望进紫微眼里,然后他听到紫微叫他“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 这是他的封号,除了受封和登基时,再没有人叫这他这个又长又严肃的名字。乍一听,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波一转明白了,便询问地望向紫微。 紫微天帝道:“因着我这个没用的星主,紫微星晦暗,人间皇运衰微,兵祸不断,民不聊生。青华,我再不能坐视江山因我不稳,百姓因我受苦,从前我不知如何改变,还能心安理得当个被绑架的天帝,现在,我知晓了,自然要有所作为,我要走了,你,也该做回自己了。” 青华天帝心头大痛,像大山崩塌一样分崩离析血流成河,他颤抖着问:“你要去哪里?还回来吗?”其实还有一句,“那我呢”没问出口。 紫微天帝目光渐渐沉静,双眼里有无穷无尽的远方,他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紫微天帝一定会回来。” 青华天帝听到一串悠远的铃声,他整个人被拉着澄黄的迷雾中,眼前的紫微渐渐远去,他大喊着“紫微、紫微”,用尽全力追逐,却越来越远,他听到紫微天帝消失前远远地叫他“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 澄黄的雾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悠远的钟声在耳边回荡,迷雾中间像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试探着一步一步往中心走去,脑海里飞掠过无数的画面,画面里只有一个人物,穿着鹅黄的长袍――就是他自己。从小到大的自己一个一个跳出来,重复他渐渐陌生的过往。他忍不住朝着中心越走越深,脑海里的小人儿变成了实质的人影化在他的身边,他看到不同时期的无数个自己。他一开始惊诧又迷茫,后来渐渐清晰…… 25尘埃落定(第一卷完) 他顿悟,紫微天帝拉他进东皇钟的良苦用心――要他找回自己。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他腰间的小铃铛是东皇钟,甚至他隐隐能记起这个东皇钟曾经跟过自己。他是三界最年轻的天帝,是四御中法力最高强的东极天尊,他被莫名的浆糊糊了几千年脑子,然后在洪荒的钟境里突然看清了自己――包括他的过往,他的本身,他的来源,他的宿命。 他是大道所定的救苦天尊。 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救赎。 几千年浑浑噩噩地当青华天帝,负了时光与天道。 “轮替?如何轮替?多久轮替一回?” “三千年一替。”“下一回是谁?”“是谁都无关紧要,于我而言,在哪里都一样。” “青华,我道你敢作敢当,如今撺掇紫微代你认罪当真是无耻之极。”这些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青华天帝不再浑浑噩噩,他开始明白。 他不明不白地牵扯上紫微,不是没想过紫微在背后的付出,但总有什么在左右他的思维,使他不能去想也想不明白,但挡不住他心头的感应,那点感应有如悬在心头的警钟,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识和心意,越来越悸动惶然。 如今,在东皇钟里,青华天帝,明白了,悟了。 他的存在本身是一个骗局,他自己又设了骗局诓了紫微,然而紫微却带他走出骗局。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我要做回自己。”青华天帝如斯想。 鬼神宫的事务俱安顿完毕,鬼玺魔玺镇住鬼神宫的地脉,云形的紫气萦绕在上面,闪着华丽的星辉。 颀长的身影在面前站了站,转身。 六道轮回者:一是天道,二是修罗道,三是人间道,四是畜生道,五是饿鬼道,六是地狱道。 紫微天帝站在六道的入口。 面朝幻着六彩的黑洞,他微微一侧,利落地剥下一身万年的魔力,化成掌心的一粒黑珠,那黑珠领了命,往后退去,要还到它原本主人的体内。 设定好的轨迹突然逆转,黑珠掉头直直往紫微天帝身上冲。紫微天帝本就修为微薄,又为交待后事费尽本源仙力,此时已是无力反应,黑珠从他后心没入体内。紫微天帝回身,望见迎面缓缓走来的少年。 “想干干净净地走?”小魔君冷笑,“我偏不如你的意。” “魔君大人倒是大方,万年魔力也不计较。” “那早已是你的东西,你我两不相欠。”小魔君莞尔一笑“有这粒魔珠,你去哪里我都找得到。” 紫微天帝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身体一动,像要转身。 被小魔君叫住:“我还有一事不明”。 紫微天帝微蹙眉询问。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金乌的气息”小魔君扬起头,直视着紫微天帝,“你和太一是什么关系?” 紫微天帝一怔。 “除了三十三天外那几位,全天下恐怕只有我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那年我终于杀了我师傅,受师傅魔力的反噬走火入魔危在旦夕,好在一个道人救了我,他身上有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金乌,他是这世上最后一只金乌,神出鬼没的陆压道人!我听他说过洪荒的东皇太一是唯一能掌周天星斗大阵的大能,东皇太一是最厉害最漂亮的金乌,后来命殒巫妖大战。你身上有金乌的味道,又会周天星斗大阵,除了和太一有关系,我想不到其它人,你到底和太一是什么关系?”小魔君观察着紫微的表情,继续道“你曾说过,二百年前,你元神初醒,可是你其实已经活了一万仙年,之前的九千多年你的元神为何沉眠?大概是你的元神被侵占,你被困缚了近万年,二百年前终于等来元神归位,你之元神归位,是否意味着你元神之上那位的超脱?那位……莫不是……” “莫说。”紫微天帝沉声道。 “原来如此,真是如此。”小魔君长笑,“即如此,我败在你手,再无怨念。你走吧。” “就此别过。”紫微天帝最后道,往前一跃进了轮回门。 小魔君朝着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道:“你记住,我叫宁知柔。”跟着一跃,受那粒魔珠的感应,也进了六道。 三十三天外,姜子牙慌慌张张地跑进玉清宫正殿,报:“师尊,大事不好,封神榜上少了一个名字。” 上头的圣人看不清神情,轻轻哦了一声。 姜子牙大声再叹道:“伯邑考的名字不翼而走。” 上头的圣人嗯了一声。 姜子牙着急:“封神榜所刻之名非仙灵尽毁无法抹除,紫微天帝恐怕有难!” 上头的圣人毫无回应。 姜子牙跟了元始几万年,略能揣摩圣意一二,元始天尊一直以来对紫微天帝的事颇为上心,如今这反应……他顶着一脑门的汗开动八窍,隐隐明白了什么,然后试探地问:“紫微天帝一身两神,本命元灵虽有封神榜固灵,九千年来仍险象环生,如今离了封神榜非灰飞烟灭不可,师尊……这可如何是好。” “吉人自有天相,你下去吧。” 姜子牙愣了愣,忽然明白了。提着的心放回原处,没了担忧,却有些其他的情绪泛上来。 他守了紫微天帝的无灵九千年,一朝那元灵不见了,竟有些失魂落魄,他不知不觉地游荡到封神榜下,望着首行空着的位置,怔了半日,像和老朋友说话一般道:“就此别过罢。” 勾陈天帝真是有史以来最苦逼的天帝。 凡界大乱,他忙得不可开交,等他好不容易抽了空揣着一脑门不安到鬼神宫看哥们和弟弟时,一切尘埃落都成了土。 青华天帝不知去向,紫微天帝毫无踪影。 当找到紫微金身,他对着那个不会说不会笑的傀儡瞠目结舌了半天。 花了几天时间寻到了刚入世在凡界北极风雪里的青华天帝,在青华天帝半直叙半遮掩的说辞中,结合他了解的始末,一向被青华天帝笑骂脑子不太好用的勾陈天帝竟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然后这个仗义的好大哥脑子一短路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去历练吧,你和紫微的仙务,我替你们担着。” 这一句话害苦了他自己,从此往后,苦力勾陈天帝北天、东天、西天、幽冥四地脚不沾地的跑,跑坏了不知多少御辇,累得脱了不知几层仙皮。 再苦再累,勾陈天帝心里是高兴的。 他这个三界超级弟控,一想到好哥们洗心革面便欣慰得眉毛飞上了天;再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亲弟弟终于迎来新生,他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于是众仙都被那个累成狗的勾陈天帝日夜挂在脸上那种匪夷所思的笑弄得毛骨悚然。 最遭殃的是天枢星君。 奈何勾陈天帝精力太过旺盛,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时不时抽空到紫微星宫看看他的三弟天枢和幺弟北斗七星君,其中总是拉着天枢问长问短,势要把满腔对弟弟的温情都倾注到天枢身上。天枢清冷地端了几千年,被所谓的长兄缠得差点想六亲不认。 紫微星宫被天枢星君打点的一层不染,紫垣宫里的雪梅开得烂漫满园。智尉留在了鬼神宫,守着紫微天帝的金身,紫垣宫里没了主子,也没了千年守宫的智尉竟也并不清冷。天枢星君隔几日便去走一走,检查一应设备卫生;宫里的仙官是跟久了紫微天帝的人,都是踏实细致的性子,主子不在也不会偷闲躲静;还有勾陈天帝过段时间还会摆着谱来查一查,坐一坐。如此一来,紫垣宫倒是比从前还门庭若市。 三十三天外的最高外。 紫霄宫。 金色翼纹的蛋壳,裂开一条缝。 白袍的仙人紧张地双手托住,往日深沉的眼里是满满的期待与兴奋。 层层叠叠的金光往外漾出,荡出一圈又一圈灵力波纹,巨大的灵力惊动了三界所有生灵,三十三天外离得最近的六位圣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睁大了眼。 金光普照,阳辉万里。 白袍的仙人静静地盯着金蛋。 良久,金蛋不情不愿地“嗑嘣”裂开缝,腾空飞起。 白袍的仙人仰着头,眼里盛满宠溺的笑,双手托在虚空,隔着一段距离护着他的珍宝。 金蛋被啄开一个小孔,接着裂成两半,中间探出一个小脑袋,金黄可爱,头顶上有华丽神秘的翼纹。 白袍的仙人滞了呼吸,小心的收了蛋壳,他一扬手,将殿内不断荡出的金色灵光收拢起来,聚在蛋壳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小金乌,眼里是浓重深邃的的深情。 小金乌两眼瞧天,滴溜溜的金色眸子神采华丽,细细的爪子在虚空里一踩,幻出闪着金光的七彩吉云。 白袍的仙人目光一闪,就地腾起,双手一捞把要飞走的金乌搂进怀里,小心地抚摸着,用温柔地不像道祖地声音道:“为师错了,太一别走。” 小太一傲慢地睨一眼高高在上的鸿钧道祖,嚣张地拍了拍翅膀,翅膀的尾翼扫到高高在上的鸿钧的脸颊,扫出淡淡的两排红纹,道祖鸿钧丝毫不嗔怪,嘴角一勾,露出了少见的少年般的微笑。 26第一章 文武德 一 第二卷第1章文武德一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京城,繁华似锦。 今天是个好日子,当朝皇帝中年得子,堵住了满朝上下关于皇帝能不能生孩子长达二十年的恶意猜测,着实扬眉吐气了一回,一高兴封了刚出生的奶娃为太子,双喜临朝,普天同庆,皇帝亲自下令撤一天的宵禁,京城百姓释放着通宵达旦热情,欢天喜地的闹起来。 我走在热闹的夜市里,看着市井一派祥和,百姓安居乐业,心中颇为自豪。二百年的入世没有白费,千疮百孔的乱世终于有点盛世的样子,连带着太乙救苦天尊的名头也家喻户晓。 是的,我青华来凡间已有二百年。 当年被紫微一语点醒,洗刷了糊了几千年的一脑袋浆糊,总算有点自己的意识。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从东皇钟里出来,翻遍了鬼神宫也没找到紫微时的恐惧悲痛,我感到心跳停止了,整个世界暗无天日。好在,我后来找到了紫微的金身。 说它是紫微的金身是因那只是紫微的躯壳。紫微走的绝决,仙界的东西一概没带走。紫微封神是以伯邑考的身份,但伯邑考肉身尽毁,紫微重塑的金身据说是我父尊――不――元始天尊用十二品净世青莲的一小部分莲胎炼成的,能酝酿造化之力,生生不息,这与哪咤那身用莲子化的金身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紫微的金身金贵之极。可是紫微居然连这等宝贝都不要,留它在鬼神宫当一个无知无觉的北阴酆都大帝。我围着它几日,渐渐从最初的崩溃恢复过来,体会到紫微细致入微的交待。 他留下金身替他坐阵酆都,替他陪我,这一份担当和情义如当头一棒把我彻底砸醒,我再不能不明不白地当这个天帝了! 我后来又陪着紫微的金身呆了几天,想逗它笑一笑,却从没成功。我喂它喝水,给它讲故事,陪它看我种的雪梅,它连一个眼神的回应都没有给过我。指望一个如囚牢一般的躯壳能有七情六欲?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痴心妄想!我再也没办法骗自己――紫微是真的离开了。 紫微把金身还给了封神榜,我把一身盘古修为还给了元始天尊,带着自己修练来的三千年修为入了世。 剥了那一身像皇袍一样的盘古修为,从此以后,我和元始也两不相欠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真后悔当天帝那几千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等身上的盘古光环褪尽,我这一点可笑的修为连位列仙班的普通神仙都不如,更遑论和勾陈比试了。这可乐坏了勾陈,他再也不用受我没头没脑的鸟气,脾气上来了照着我脑门一个暴栗子痛得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勾陈这小子脑子跟别人的真是不太一样,从前我缠着紫微的时候,别人都不敢说什么,他偏不同意;后来我说要入世,别的神仙都觉得我放着东极天帝不当偏要活受罪都替我惋惜,他却拍着我肩膀大赞我像个男人;这不,我剥了盘古修为,别人都大跌仙观扼腕不已,独他乐呵呵地说总算有他出头之日了。我看他那副扬眉吐气的嘴脸,恨不得像以前那样引道天雷教训他。 可我现在根本打不过他。 我在入世之前总算良心发现,那个讨厌的一身魔性的小破孩也不见了。 难道紫微带着他走了?这不可能。紫微既然什么都没带走,就不会带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孩走。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小孩见紫微走了,觉得留在鬼神宫没意思,也走了;还有一个可能,小孩或许有什么办法,偷偷跟着紫微走了。虽然我十分不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但是那个小破孩既能跟着紫微回外人不能进的鬼神宫,很可能就有办法跟着紫微去其它地方。 我连一个小孩都不如,这对本天帝而言是个天大的打击。 可我仍然没有办法。 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连圣人都有烦恼,我这等凡仙更跳不出因果纠缠。 我来凡间,开始时找不着事做,本着救苦的原则,见一个救一个,二百年来竟落了个救苦救难的好名声。单从香火上看,已快把有求必应的观音菩萨比下去,甚至有些病急乱投医的痴男怨女把香火都烧到我这来了,月老为此没少来找我唠叨说他香火少了好几成。 事情都在朝正轨上走。只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我没找到半点紫微的下落。 二百年,足够紫微在凡间轮回两世了吧?两世了,我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 紫微,你到底在哪里? 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我这二百年专挑人多的地方走,落下了个走两步一回头的坏毛病。这就样,也没攒够和他的一次擦肩而过吗? 北阴酆都大帝掌鬼狱,通六道轮回,地府他最大,他想去哪就能去哪,除了三十三天外那几位,没人能知道他的下落。想起一开始我刚当天帝那会不服他仙阶在我前面,了解之后再看他的胸怀和担当,当北极天帝确实是当之无愧。 我不如他。 他是我的天帝! 二百年,磨平了我不少坏脾气,连耐性都变好了。自怨自艾了一阵,我决定去皇宫瞧瞧新太子。每朝的太子我都会去看看,紫微封神前是伯邑考,虽然当时只是一个西歧王的世子,但算起来也是太子,我总觉得他转世定会再进帝王家,重新当一回太子。他,伯邑考原本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西周的建国皇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我是他,我会再去当一回太子,就当成全伯邑考。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鼻子眼睛都分不清,我瞅了两眼,实在瞅不出半点仙家风范。再对比着看看老皇帝,好吧,“老皇帝”(其实并不老,就是长得丑显老)长得就不好看,这太子估计好看不到哪去。再细瞧了一眼小孩的唇角,在紫微朱砂痣的位置,并没有痣,一点像紫微的胎记都没有。 这个不太可能是紫微,我下了结论。 隔了三年,听闻那个丑皇帝又生了个孩子,运气挺好,又是儿子,二皇子被封了郡王,皇帝血脉单薄,难得的小儿子,竟没封个亲王,怪哉。朝堂和后宫在一片称颂声中起了微妙的变化,皇家的尔虞我诈事没少见,我想起那个小太子,不知他现在处境如何。 正好晃到了京城,便同样隐了身形进皇宫。 三四岁正是小孩最漂亮的时候,可是小太子并没有多好看,鼻眼像极了那个丑皇帝,一如继往的不好看。 倒是小皇子出落得十分标致,小皇子的生母黄贵妃艳绝后宫,生出来的儿子比皇后的儿子好看不算怪事,但好看太多,不让人多想都难,可人家老皇帝啥都没说,我这种局外人自然也没意见,为此还多瞧了两眼小皇子。这一瞧可不得了,正瞧见小皇子弯着眼在笑呢,两边侧脸酒窝显出来,我的心抽了一下。 他左边侧脸唇边那个酒窝真像紫微那颗朱砂痣啊。我禁不住靠近了点,轻轻把手搭上他的前额,一感应,没有半点仙根,也没有任何感应。看来又不是,我叹口气。 就是这口气出了大事,我这口气正对着小皇子叹的,一口仙气正好被小皇子接上,然后那个小皇子眼睛一亮,似乎能看见我,还对着我笑!这下可好,我原想收回这口气,看他笑得天真烂漫,便不好意思收回来,权当送他的满月礼了。 十五年后,我再回到京城。 此时那个“老皇帝”真的成了老皇帝,就差咽气把皇位交出来。小太子长大了,贤名远播,国人称颂,就在大家坐等太子登基之时,忽然皇宫里传来丧钟,不是皇帝驾崩的钟声,是皇亲薨的钟声。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要送的是谁呢?太子还是小皇子? 竟是太子! 我头几年曾见过太子,长得还是不好看,好在仪态端方,让人见了也不生厌。我和这小太子也算有三面之缘,他突然离世,我居然莫名有些悲伤。于是进了皇宫去看,可巧又听到钟声,这一回是皇帝驾崩的钟声了。如此一来,该要小皇子登基了吧。 小皇子出落得越来越标志,皓齿明眸,国色天香,只是再不见他那双酒窝,真是可惜。我隐在暗处观察了半日,看他崩着脸,一双眸子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隐隐透着些许戾气,他腰间戴的玉佩我正巧见过,那回我见小太子就见小太子戴着。看来外传太子皇子兄弟情深,果有其事。 小皇子十八的年纪丧兄丧父,新皇登基,定号武德,足足守了三年的丧。无论是否做面子,一个皇帝守三年丧,已是前无古人的奇闻,实在不易。等三年丧满,满朝文武已经没有人敢直谏威武的武德皇帝立后。何止立后,听闻武德帝从未点过哪个后妃,这不三年了,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 武德二十一年,原来的新皇成了万民景仰的武德帝,他稳固江山,收复失地,把国境线推到了祖上最宽广的地方。泱泱大国,万国来朝,足称得上是一番霸业了。不想,这仅是开始,武德帝要开疆扩土,吞并河山,然后就是无止尽的征战,国境线往外推了又推,国力空前强盛,而国库却空前空虚。万民养战,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连带着我这个救苦天尊业务也忙了起来,被一个凡间的皇帝牵着鼻子走,真是丢我这个天帝的脸,啊不,丢我这个神仙的脸! 我决定去找当年的小皇子现在的武德帝收回那口仙气。 27第二章文武德 二 西北,雪漠。 “沙场三万里,猛将五千兵。旌断冰溪戍,笳吹铁关城。阴云暮下雪,寒日昼无晶。直为怀恩苦,谁知边塞情。” 沙场又入冬,京城才是红叶满香山的登高季节,漠北的黄沙干雪已不知下了几场。兵士苦,将亦苦,领阵的天子同甘苦。 当我看到在黄沙中披着战甲傲然挺立的明黄身影时竟有些不忍,在他还是小皇子时我就相出了他活不过四十的早亡之命,我若不收回这口气,怕是会改了他的阳寿,而一旦我收回仙气,恐怕他…… 他回到皇帐,我站到他身后。 像是有感应,他僵在原地,背和四肢崩的笔挺。少倾,他像下定了决定似的回过身,直直望进我眼里,言语间是王者顶天的威严:“你终于来了。” “你能看见我?”我诧异道。 他漂亮的五官因黑着脸没有笑意而失色不少,两颊的酒窝崩得看不见,满身的戾气十分碜人。 他冷笑,“第一次见你,是在朕满月时。一个满月的孩子竟然能记事?受你那口仙气,朕当时不仅能记事,还开了人智。”他阴冷地望我一眼,回身,自顾自地卸战甲,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的。 我心想:一个皇帝凡事亲为,倒是爱民。 他似乎觉出了我所想,对我说“朕不喜人靠近。”然后他一件一件的解下战甲又一件一件的挂起,一边道“单祺昕一手带大朕,从不假手别人。你大概不知单祺昕是谁吧?”他忽然回身,眼里闪过复杂的神情,他探究地望了望我,像是没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再转回身,继续道,“单w昕是朕皇兄,你亦不知朕叫单w明罢?你们神仙吹口气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凡人于你有如草芥,你自然不需要知道我们姓什名谁……” 他的愤懑并非不无道理,我确实不曾记过他们的名字,本仙有些惭愧地摸了摸鼻子。 “单祺昕那个傻子,养大了他的杀母仇人,后来连皇位都被他养大的孩子抢了,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单w明的声忽然高起来,他干笑了两声,“大人在婴儿面前说话不避讳,朕听他们说朕身上流的是那个姓燕的血,难怪皇后不喜我,又私下治了我母妃的死罪,把我过继养在跟前,等我懂事后骗我说母妃暴病而亡,从小把我当单w昕的帮手养。皇帝和皇后都喜欢单祺昕,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喜爱的?!”话说到最后一句,内容不好听,语气上却听不出多大的怨恨,反倒有些依恋的意味。 “宫里人私下里都说朕不是皇室骨血,朕当然不是,否则岂非亦是单w昕那副丑样?!奴才们欺负朕,皇帝皇后不闻不问,那个傻子却把朕当亲弟弟养,他有的都给朕一份,教朕读书写字,皇后被朕毒死之时,他一个七岁的孩子一边哭一边擦干眼泪哄朕这个三岁的假小儿睡觉,真是大傻子!”单w明颓然坐在皇座上,“如此傻子,死一百次都不够。” 这些话恐怕在他心里压了几十年,无人能道,单w明像交代后事般件件说来:“他还想当好皇帝,想一统江山?!单w昕连要害他的燕家人都下不去手,说什么大敌当前不可内乱,瞻前顾后还当什么皇帝?” 他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朕把他关了,布告说太子早薨,他这个活着的死人竟不恨朕,还不让朕对燕家人下手……像他这种傻子,如何当皇帝……” “我还能活多久?”他忽然抬头问我。 “最多一年。”我知道他问的是被取回仙气后他的阳寿还有多长。 “不用一年,三月足矣。”单w明对自己的阳寿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就像是说别人的事,他展开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上我们正处的位置,“三月后收了这北阴城,此图就全了”,他喃喃道,“单w昕画了这副图,说把国境推到这里大兴朝全境皆有天险可守,不出昏君则能保千年江山,那个傻子说至少要两代皇帝兢兢业业才能全此图,朕二十年就做到了,他啊……舍不得下狠药。” 单w明说完,默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眼问我:“你能见到单w昕的罢?” 我一怔才知道他是要确认我这个神仙是不是能见到单w昕的鬼魂,我道:“他去了多久?” “十年。”单w明陷入沉思,“十年前朕强带他一同南征,他……投南洋而亡,连尸首都不肯留给朕,他大概不愿意见朕罢,十年来从不入朕的梦。”单w明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哽咽,“他说他在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生,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笨的傻子,他哪里知道他走了,我……” 我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情愫,安慰他道:“十年已重新投胎,前世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垂下头,笔挺的背微微颤抖,虚空的眼神穿过帐门的一条缝隙,幽幽道:“投胎了么?这世间竟再没有单w昕……单w昕,你的抱负,朕都替你做到了,来世……来世恐怕你也不愿见朕,朕也不愿再为人,为人太累,朕这一身血债,进不了轮回。” 单w明说完这一句,闭上眼。 我等了半日不见他再言语,便收了他的仙气。 失掉仙气那一刻,他竟然扯出一个生动的笑,像去掉一身枷锁似的,吐出一口长气。那一眼他像变回我从前见过的少年,眉目如画,两侧的酒窝盛满笑。 三个月后,北漠暴雪,大兴朝将士以大雪为掩护破了北阴城,武德帝驾崩于北阴城头上,据说死的时候指着南洋的方向,一个字都没留下。 武德帝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养子,坊间传闻那孩子是前太子单w昕的私生子,我去看过一眼,此子长得和单w昕一样丑,武德帝收养子的审美实在不敢恭维,难怪有此传言,那个养子在武德帝生前的部署下顺利登基。 武德帝花了二十一年一统东土,瓦解了大兴朝第一旺族燕氏,临死前诛了燕氏一门十族,诛连十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极刑,满朝哗然。他对自己的血脉亲族竟是如此恨之入骨,半点不手软。 他对自己,又何曾手软过。 后来我知道燕氏曾数百次刺杀前太子单w昕,曾谋划在前太子单w昕登基时叛乱,另拥二皇子为帝。我猜想武德帝当年夺了单w昕的皇位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口口声声骂的傻子。 武德帝崩前最后一道召――追封前太子单w昕为文德皇帝。 后人评说武德帝时淡化了他的血腥和残暴,只留了十字: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引用,见作者有话要说) 若单评判君王,此十字倒是公允。 又过了六十年,大兴朝被南洋燕氏篡了权。 燕氏,又是燕氏。 虽然不是同一个燕氏,但燕这个姓像撇不掉的符咒似的,灭了一个又来一个。 这世间的因果轮回说不清。当年的京城燕氏被清洗一空,不到百年,另一个燕氏入主了京城。大兴朝被改国号为“荣锦”。 荣锦朝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荣华锦绣,在前朝大兴朝天子用天子战士血垒起的国境线内如火如荼地繁华起来。 荣锦朝开国就立了太子。 经单w昕单w明二兄弟之事,我对皇室那点事腻味得很,不愿意再牵扯进皇权争斗。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位荣锦朝的天字一号太子,认真地记下了太子的名讳,燕昭文。一并记下的,还有他的胞弟,安亲王燕昭武。 经鉴定――这两兄弟长得很像,皆是人中龙凤玉面郎君,想必这回是俩亲兄弟。 后面的几十年,我远避朝堂,再没见过这俩兄弟。太子几年后顺利登基,娶了皇后,却没生出孩子。安亲王终身未娶,辅佐钦安皇帝开创了荣锦朝第一个盛世,紧跟着他皇兄死在了同一天。 钦安盛世,是我到凡间经历的第一个盛世。钦安皇帝在位四十年,休养生息,完善制度,开了新科举,大兴教育,鼓励农工商。最后这项尤其重要,比前朝的皇帝多了两个字“工商”,正是这两个字,奠定了荣锦朝近千年繁荣的基础。安亲王凡事唯钦安皇帝是从,为了打破历朝历代重官重农的传统,纡尊降贵地把自己修练成了打铁匠和木匠,成了了不起的发明家。后世在安亲王的发明基础上,提升了农具,又造出了蒸气机,这都是后话。 三百多年,仍是没找到紫微。 午夜梦回之时,我甚至记不起紫微的模样。隔段时间回到鬼神宫看紫微的金身,它仍是无知无觉,恪尽职守地护着鬼玺魔玺。每次见它,都会增长我对紫微的思念,我抱它,亲它,它都没有回应。每一次,我冷着身子回到凡界,发疯地想紫微。 28第三章 将相和 一 勾陈隔几十年会来凡间陪我喝一回酒。他现在威风得紧,一帝掌三天,三界中再没有比他还有权力的天帝,他在我面前愈发肆无忌惮,高兴了、不高兴了都敲本天帝一脑门栗子,他这种以下犯上的举动被我严厉喝叱数次,但本天帝这个三阶天帝苦于武力值不如他这个四阶天帝(六御中玉皇大帝是一阶天帝,四御的四方天帝按北东西南顺排二、三、四、五阶,六御最末一位后土娘娘是六阶天帝),本帝也只能逞逞口头威风。 最近一次他来看我居然带了一个老熟人――天枢星君。 向来以拒人于千里之外著称的天枢都能被他拉来,勾陈天帝的面子真是越来越大。天枢见我并不多话,他客客气气地隔着一段距朝我鞠了一躬,我居然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他是在为那次在天庭拖延我的事情致歉。 我早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难为他还记得。 他这样的性子,凡事揣在心里,面上端得冷冷清清,我都怕他憋出病来。许是我多年未见他,而他又和紫微长得极像,我不免对他多关注些,很明显他大哥勾陈天帝比我还少根筋,没察觉他三弟天枢的变化――天枢似乎比从前还清冷了些。 长风万里送来了北方的秋雁,时值九月,京城j黄华叶衰,南越仍是城青草木深。 算算日子,五百年,紫微可能已经转了五世。每年我都会例行的云游四方,荣锦朝的疆域辽阔,要找一个人比海底捞针还难。 山野寂寂,道边茶亭人来人往。说书的先生停下来喝水润嗓子,心急的茶客催他快讲,怕听晚了误了进城的时辰。 我在茶亭坐了半日,听说书先生讲《将相和》。 “话说先帝一朝功绩卓著,人才济济,名人辈出,个中翘楚两人,文有谢墨,武有宋鸿飞。传此二人乃文曲星武曲星下凡,是我朝繁荣千秋万代的瑞星。历朝历代以来,连中三元之人仅有二人,谢墨正是史上第三位,我朝连中三元第一人!诸位恐怕不知,谢墨登科折桂之时年仅十八,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十八岁进翰林,二十岁进上大夫,二十五岁进尚书,二十八岁拜相!少年有为,荣宠之极!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位最高不过正一品,先帝恩宠,特开天恩封了皇从一品,位置都排到亲王前面去了!千秋百世仅此一位谢相!”说书先生说的眉飞色舞,卖弄地停了一会。 茶客敲桌子催他。 说书先生得意地接着道:“说完文曲星,各位想必也猜出武曲星了罢,是宋鸿飞宋大帅。” 我抿一口茶,这茶虽粗胜在清新,独有一份山野花草不拘一格生长的味道,正如说书先生讲的段子,虽毫无根据,但胜在天马行空,敢想!我心说:还文曲星武曲星呢,那俩苦力被天枢使得团团转苦不堪言,哪有空下凡投胎?!这凡人啊就是能想,说得跟天上的神仙闲得没事老下凡似的。 我虽如此想,仍低头掩住不屑的表情,不好打断人家,耐着性子听说书先生接下去怎么编。 “宋将军十二岁随父从军,十八岁破了楼山关封了将,屡战屡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三十岁摘了帅印,宋家军军旗插到哪,异族匪类就闻风丧胆,百姓就安享太平。论江山之功恐怕直追前朝那位……”那位守国门的天子,可不能随便说,把将军和皇帝相提并论是犯忌讳的事,这说书的先生胆子倒是比嘴小一些,及时刹住了车。 说书先生用一副你懂得的表情了然一笑,茶客彼此相望,颇有些心意相通的意思。 我一偏头,瞅了眼窗外,凡人的心思之深,我辈神仙真是自愧不如,顿觉无趣,不若早些进城罢,整整衣袖就想起身。 那说书先生却仍是一句一句飘过来“话说这谢相和宋帅是毕生至交……” 本天帝一口茶水险些喷出。 这谢墨和宋鸿飞本天帝倒是都有一眼之缘,一个是我在金鸾殿瞧皇帝时碰巧谢墨在上奏,那人声音清亮,我赏了他一个眼光。一个是在护送北疆百万军魂赴幽冥的路上,那个巍峨矗立仗剑祭拜的宋大帅,我多看了一眼。我万万没想到,凡人的脑洞之大,把两个不同时代的人都编到一起去。要知道,这两人相差起码六十年呢。 “历朝历代,这文臣武将之间总有点不对付,文人看不起草莽武夫,兵将瞧不上百无一用书生,泾渭分明,权术倾轧,这当中的纷争暗流只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尽,这谢相是文臣领袖,宋帅乃武将旗帜,其中纠葛……”说书先生做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的表情,接着说,“出人意外的是,这两人从未传出将相不和之事,至于将相和一出来个负荆请罪,恐怕各位看客就是伸断了脖子也看不到了。” 本天帝翻个白眼,不同时代的人谁有本事让他们来一场将相和,本天帝把帝座让给他都行。 “这两人各有立场却互不干涉,同朝为官也只是点头之交。一个威风飒爽,一个清高孤傲,殊不知人前分席而坐的两人,人后却有一段纠葛。”说书先生一个高挑眉,一众听众伸长了脖子。 我按下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应景地往说书先生那瞟了一眼:还纠葛呢,两个阴差阳错的人,能有甚纠葛? “谢相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说书先生眉挑得比天高,“宋帅只娶了一房正妻”,两条眉都跳起来,说到八卦兴奋无比的表情,“各位看官猜的不错,正是同一个人。” 众人 “哦”的一声升调,瞪大了眼。 我斜着眼,竖起一边耳朵。 “这谢相看似清冷,殊不知却是一个多情种子。琼林宴后骑着红绸马的状元郎,没娶到青梅竹马的表妹,只能站在将军府外喝了一晚的西风。西风墙里的花烛洞房新挑起盖头,把含羞带怯的新娘搂进了灌满塞外沙场风霜的将军怀抱。都说美女爱英雄,谢相的表妹爱上了茹毛饮血的将军,被横刀夺爱的谢相终身不娶,而抱得美人归的宋帅却在不久之后丧了新妻,终生未续。说到底,谢相和宋帅都是可怜人……再大的功业,回到家连个暖炕头的知心人都没有。” 众人纷纷叹气。 “更可惜的是,这两人竟都没留下香火。” 有看官问:“这宋帅的夫人竟没产下一子半女?” 说书先生道:“早丧无子。” 众人纷纷扼腕。 “不世出的才子与百年难遇的将才,因一个女子牵扯一生,常理来说,夺妻之恨天下间没几个男人能咽的下,偏偏谢相与宋帅不仅不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反倒守望相助。有谢相的朝庭,宋帅可以放心打仗;有宋帅的国防,谢相可以大刀改革,是谁在当中牵线搭桥?其中又有多少恩怨情仇?都离不开一个奇女子!此女子姓姚名婉,正是谢相的表妹,宋帅的发妻。话说姚婉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之后的内容无非就是花前月下痴男怨女,众人听得耳目生光,我却了无兴致。脑海中一个疑问忽闪而过。 谢墨和宋鸿飞的史料我是略知一二的。 谢墨拜相之后,国泰民安、朝堂整肃、工商发达,居相位二十载从无贪腐,退位后隐居江湖,平生积攒全捐了学社,不留一子给谢氏亲族,并告诫谢氏子孙莫作贪承祖荫之辈。 宋鸿飞封帅之后,四海升平、兵强马壮、军纪严明,掌虎符三十载建功无数,隐退后不带走一兵一卒,把毕生兵略著书建校,宋氐亲族无一人荫功承爵,并严令宋氏子孙当各凭本事建功立业。 细数下来,此二人……相似之极。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竟有着相似的功绩,类同的人生,是谁在当中牵线搭桥?所谓的奇女子是说书人演绎的传奇,到底是什么让不同时代的两个人牵扯在一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两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 紫微? 我的紫微是帝星宗主,我一直以为他转世要么做人间帝王,要么是世外高人,从未想过他可能也会做屈居人下的臣子。这几百年我观察了历代帝王,寻遍了名山大川也没见着像紫微的人,独独未曾留心朝堂中蝇蝇苟苟之辈。紫微在天庭时就不理朝堂之事,只埋头北天星务,我以为依他的性子,是不愿涉朝堂之争的,有没有一种可能,紫微转世……锁了前世记忆……真真投了有七情六欲的凡胎? 我呼地站起来,带翻了木椅,甩下茶亭众人诧异的目光,往京城方向回去。 谁知这一回程,竟错过了这一世紫微近百年。 29第四章 镇海楼 一 西山的半山亭边原有一座简坟,被后世文人修成了文庙,庙里供着的神像,神像倒是长得挺端正好看,据说就是照着谢墨的样子雕的。我瞅了瞅,不做评判。谢墨若能长成此样,当年的我也不至于只瞧他一眼便没再多看。我反反复复来了此处,坟里的谢墨只剩下一具将要化土的白骨,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那斑驳的骨碴中看出半点紫微的模样,不住地怀疑自己此次是否判断出错,又忍不住时时来瞧瞧。每一回来都要唠叨这谢相太过吝啬,连口好棺材都没给自己留下,害我下到坟里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南山的将军坟也没好到哪里。虽说这宋鸿飞年代近些,但这大帅太过生猛,死后一把火把自己烧成了灰,我下到坟里只能和那个集市上一两银子能买一车的陶罐自言自语,更遑论从那陶罐里的白灰中看出半点他或许是紫微的端倪。后世的兵将入伍前出征前都会来拜拜,拜的人多人,就有人修葺,渐渐这山野的草头坟也有了点将军冢的样子。本天帝心情好的时候会□□仙风,给将要出征的将士打打气,于是,这宋帅坟香火越来越旺,后来被修成了宋帅府。我时常想,这过世不算久的宋鸿飞如若还未转世的话,定会来托梦训我坏了他的清梦。 可惜,我入地府查了此二人的转世,一个投了鸟胎,一个寄了鱼身。都不再正经做人,把我寻紫微的那一点点线索磨了精光。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两个人间翘楚文武领袖连转世都挺会挑意头。 我这个天上的大神仙,人间的大活人,这近百年间时时睡在这两座坟里,阅尽了百间年的每一个文官武将,再没看到比谢墨和宋鸿飞更像紫微的人。 我想,他们俩大概真的都是紫微的转世吧。 如果是的话,他们分别是紫微的第几世? 第四世、第五世么? 时隔百年,我又来到茶亭听故事。 太平盛世,百年无战乱,国强民富,道边的茶亭修成了豪华的驿站,里面竟还有人在说书。说书的先生油头粉面,比百年前那位倒是好看不少,却少了点乡野的随性,我不喜欢。 虽是不喜欢,我仍是一连来听了三日的书,现在的段子说的比往日还要漏洞百出,忍了三日,也没听到半个像样的故事人物,只好拎着半壶茶往城里走。 越州城,是海道航船的必经之路。 城中有一座越风山,南方的山普遍不高,此山是这带沿海最高的山。 进了城门,从山下过。 没来由的,抬头看了一眼。 不高的小山,缓缓的山坡,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山顶。顶上似乎有座楼,定睛一看,楼建得颇有些气势巍峨。 反正不急,我信步上山,停在了山顶的楼下。 镇海楼――名字起得有气势! 楼依山面海建造,南边是汪洋,北面是盆地。 我在楼下站了站,遇到了守楼的老人。 老人说他守了此楼一辈子。 本仙觉得奇怪:“此楼有甚稀奇,竟要专人守他?” 老人瞅本天帝一眼,懒得回应。 一般来说老人眼睛都比较混浊干涸,这位老者却有一双出奇清亮的眼。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忍不住追着他的目光多看了几眼,却被他甩了一个眼刀。 本天帝摸摸鼻子,满心的好奇升起来,站在不远处看他洒扫楼台。 说不上为什么,我觉得这位老人有些面熟。 这六百年间我见的人多了,慢慢地看谁都一样。从这个角度说,我见谁都面熟。但这个老人,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有没有可能真是熟人? 不过本天帝的熟人都是神仙,来凡间几百年,也认识了不少妖怪熟人,但这位老者身上没有半点仙气,不是神仙转世,也没有妖气,自然不是我的熟人。转世历凡的神仙我见过不少,隔着老远我就能瞧出他们在人群中腾腾的仙气。眼前这一位没有仙气,没有仙辉,却有着轻奇的骨骼,若早几十年遇着他,或许我还能指点他修炼,现在……他年纪有些大,掐算一下他的阳寿,时日不多,晚了。 本仙有个不太好的嗜好,呃……那个……有些以貌取人。为此本仙吃了不少亏,譬如当年错过在世的谢墨和宋鸿飞,导致我至今还在纠结他俩那种不算出众的长相到底是不是紫微转世。 按说再好看容貌也经不起岁月风霜,这位老者眉目间依稀能见着年轻时俊朗的模样,连本仙这种挑剔的审美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老者明显感受到我的注视,回过头眼里盛满了肃然与傲慢。 我像被指责的偷窥者一般,又摸了摸鼻子。 日头向西,老者一整天都在忙。 在这之前,本仙不知原来守一座楼竟如此繁忙,我看他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就花了半日,提着泥浆修墙、调着红漆上色又花了半日。傍晚的时候,他一扇扇关了窗,将要合上门时,总算看了我一眼,意思很明白:你还不走? 我被他望得有些悻悻然,又摸了一把鼻子。 他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把本仙挡在楼外。 本天帝在凡间本就喜欢拣高处睡,凡尘的滚滚红尘本仙六百年来还是有些不适应,原以来今日巧遇山顶小楼,能有个舒服点的住处,不想却被人嫌弃了,连楼门都没碰上,更遑论说进楼睡觉了。 不过,这山顶风景甚好,晚上星光灿烂,幕天席地睡在此,也算不错的消遣。 第二日,晨曦才亮,楼门就开了。 我在楼边的树枝上睡了一夜,被硌得浑身的骨头都不自在,见那老者出来,在晨曦里打了一套拳,那身子骨恐怕比我这个老神仙还好。 本仙有些自愧不如。 我跳下树枝,把那老者吓了一跳。 “你是神仙还是妖怪?”老者问。 “你见过神仙或是妖怪?”我反问。 老者却不开口,望向南面的汪洋皱了皱眉。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黎明下不□□分的海,晨光照亮了一半的海面,闪着微弱的金辉;另一半的海还陷在黑夜里,像张大的黑色大口,我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隐隐觉着老者在担忧着什么。 隔了两日,那一皱眉里担忧的是什么便揭晓了。 台风来了。 老者担忧的正是台风! 老者不像往日那样早起开了门窗。他把每扇窗都落了锁,又细细地把缝都用软布填了,再用大石把楼门堵严了。他赶了几回,要我下山躲风,不要在此处碍眼,本天帝怎是他一介凡人赶得走的,杵在楼前就差成了雕像。最后老者实在赶不走我,把口口声声要躲风的本天帝让进了楼里。 当没顶的黑风来时,天地变色,连大树都被刮得拔地而飞,没来得及收的物事被吹得零碎,风吼的声音比当年罗酆山下的鬼哭还难听,风吹的力道像极了幽冥愤怒的业力。老者的眉一直未松开,他一遍一遍检查楼内各处,眼里有化不开的凝重。 忽然,我感应到一阵清风。 很微弱一阵风。 风里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力量,像是魔力,又像是……仙力。 是哪个大魔或是神仙路过此处?我挑眉,目光穿过门板,却没追到那清风的去向。凝神运力,慢慢地又感应到那点力量的波动,我定了定神,探知那股力量就在此楼中。 此楼有问题! 难怪前日那老者见着我运用法力能淡定地问我是神是妖,想必他是见过神或妖的。 一介凡人怎能轻易见到神和妖? 这位老者有问题。 有问题的老者守了一辈子的楼,这楼,更有问题。 镇海楼,镇海楼。我正沉吟,忽然楼内的灯火“叭”的全熄灭。我听到那老者“霍”地站起来,行走间带起的风强劲有力。我看着那老者迅速上楼,一边走还一边扶按手边的窗子。 一个凡人,在黑暗中的目力如此之好,有问题! 楼外的风嘶吼着像要掀了楼,穿透墙板,我看到外面昏天黑地,暴风骤雨把整个世界都吞没了似的。再看得远些,我看到汪洋上没来得及收的小船被风浪拍在石礁上打成碎片。 我霍地站起来,心想:那船上会不会有人? 眼看巨浪又要打来,我隐约见着有个黑点在跑动――那是一个人!我再也坐不住,这几百年救苦救难成了习惯,一看情况危急,本仙也不顾在人前不能显法,身形一变人已经闪到海边。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待我到时,却寻不着刚才那人?不会是被海水卷走了吧?我往海里看,呼啸的大海,天地间被雨和水混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要翻转似的。我来人间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海风。忽然感应到什么,回身往反方向定睛,一个小黑点正往镇海楼方面飞去。我追上去,见云头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眼紧闭晕过去了。 哪里来的云头?谁在施法? 30第五章 镇海楼 二 30第五章镇海楼 二 周遭的树木被吹得七倒八歪,小石子被吹着打滚,瓢泼大雨浇得把天地粘在一起,我担心城里的人有危险,抬步要往城里赶,忽然觉出哪里不一般,定在原地看了一圈,目光锁在镇海楼上。 这楼确实有问题! 镇海楼,镇海楼…… 我猛地一回头,看到远处城里隐约可见的灯光,在暴风雨中忽闪忽闪。有灯光说明城里的情况不严重,风雨中星星点点的烛火给了我一个答案――镇海楼的身后是安宁的世界。 镇海楼,镇海楼。 我想我知道是谁在施法了。 不可置信,这楼难道成精了? 连楼都能成精? 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 像要印证什么,南面的汪洋掀起了更高更狠的浪。 然后我看见在那翻天的巨浪上面,一人黑衣红带,瓢泼黑暗中静静地立在天地之间,暴风只缓缓吹起他的衣摆,长长的发丝扬得高高的,恶浪之上,风暴之中,那人睥睨汪洋,眼中的亮光胜过天上的星,隔得老远,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 我想起九重天阙之上,雪梅树下,紫微回眸冲我一笑。 暴风吹了一天一夜。 我钉在原地,远远地瞧了那人一天一夜。 风雨稍住,那人抬头,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风雨削出的美好侧脸,嘴角挂着一行血迹,“嗡”的一声,我脑子里炸开花,心疼得像断了血,我控制不住自己往他的方向飞去。正赶上他要离去。 我“哎”地唤他一声,他顿住脚步侧过脸睨了我一眼。 我听见心里头的天帝大厦轰然倒塌,他这一眼竟比我见过所有的君主更有帝王风范。我又想起着帝服的紫微,只消往那一站,就是天地间最贵气的君王。 勾陈总说我强词夺理、油嘴滑舌,然而在此刻我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哑着口哎了半天,手撰的死紧。 那人没耐心等我遣词造句,一扬手,当空消失。 依我的判断,能凭空消失的,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法力深不可测,二是真身就在附近。前者明显不可能,此人的法力在凡间或许算是高的,但和天庭里的神仙比起来,呃……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也就是说,肯定是后者。 那么,他的真身就在附近,我定定地瞧着镇海楼,半晌不能言语。 我回到镇海楼前面,里面的烛火已重新点上。 守楼的老者正在修葺楼墙,我思忖了半天,问他:“这镇海楼……” 老者手上的动作顿住,回身望住我,眼里闪过警惕的寒光:“你是神仙?” 我点头。 老者紧崩的身子松下来,手上的动作重新动起来,他认真地修着被风雨浸蚀的墙角,我认真地看着那墙角一点一点被修好。 镇海楼红墙黑瓦,在初霁的天幕下颜色显得很漂亮。连看一面墙都能看直了眼,这要被勾陈知道了,他非说我饥不择食不可。 “暴风雨每年夏秋来,有吞天噬地之威,百姓卷入其中不过是蝼蚁。”老者慢慢说着,忽然提高声音,“你们神仙不是法力无边么,不是号称上天有好生之德么,怎地不见你们谁来管管?” 我竟无言以对。 我贵为天帝尚有不如意事,四海龙王自然也有理不完的海务。这天地间每天有多少天灾人祸在不断上演,若是凡事神仙都插一手,非但救不了凡人,可能反而会把凡人推向灭绝的境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从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后来才渐渐明白。刚来凡间那几年,我见一个救一个,我把劫富来的银子洒进穷了好几代的破落村。头几次去,村民们磕天拜地的谢我,后来再去,他们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手问我要钱,我若不给,他们便化身虎狼逼我交出,村里的产业比之原来更萧条。 我一度痛心不已。 好心没好报,原来是此番滋味。 后来我才想明白,我自以为是在帮他们,没想到其实是害了他们。但凡伸手就能有吃有喝,谁又愿意去奋斗努力?这是人的劣根性,其实不止于人,动物也一样,救来的流浪狗养久了,再放出去就会饿死。连神仙也一样,从前我仗着有元始天尊给的盘古血脉,天生就有盘古修为,别人苦修得来的修为,我轻易得来,便不思长进,平白浪费了几千年的仙岁,厮混千年法力全无半点精进。 紫微在走之前让我想清楚自己是谁。当我把一身盘古修为散去之时,当我把东极天帝的帝印交还玉帝之时,我以为只要卸去那些身外物,我就理所当然成为紫微喊的“太乙青华”。 其实,不然。 没了盘古血脉,我甚至连青华都不是。且不论我法力拼不过勾陈,我曾在凡间碰到一大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服它,我自己差点同归于尽。在命悬一刻之时,我才明白,“东极青华太乙救苦天尊”,不只是一个名字。不是谁封的,也不是天生的,那必须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为何紫微不惜自碎仙元也要逃出封神榜。 ――无论如何,不做别人的替身,不当谁的囚徒,要做自己,只靠自己。 哪怕是带刀的路,也要趟着血走出去。 紫微刚离开那阵,我不人不鬼地在三界游荡,后来是勾陈把我拉到封神榜拼着老命跟我打了一架,我才喘着气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一直以来被我骂傻天帝的勾陈都明白的缘由,我离紫微最近,竟看不清。紫微替我挨了一轮北阴酆都大帝,甘受千年万年阴邪侵蚀之苦,永世不离幽冥。我曾问过紫微“下一轮替的北阴酆都大帝是谁”,他不告诉我,我竟就不再追问。但凡我有点脑子,也能想明白既然玉帝会让紫微去当酆都大帝,能比得上紫微天帝仙阶之人,仙界统共才几个?而其中有御万邪之能者还能有几个?我早该明白,其实命定的北阴酆都大帝唯紫微与我而已,所谓的轮替亦是我与他的轮替,我若超脱,就等于把紫微推进永世不见天日的深渊。我之前竟未曾深想,心安理得地受着紫微的付出,甚至还自以为是自己纡尊降贵陪他到幽冥。 紫微,紫微,这两个字光是想想,都是满满的痛。 紫微于我,已不仅仅是情人。 他给我重生。 他是我的帝王,我的陛下,我的全部。 老者并没有纠缠于神仙到底该管什么的事上。 然而我并不感到解脱。 因我感到他深深的轻视与傲慢。在他眼里,神仙大概连平常人都不如,高高在上的神仙正事不管只会享福下棋。 他眼里的神仙只有一个――镇海楼。 我想我能理解为何老者会花一生的精力守护一座楼。他守一座楼,那座楼在守一座城。 然而,后来我发现又是我自以为是。 我所理解只是我以为的。 直到老者临终前终于肯正眼瞧我并请我守护镇海楼之时,我才恍然大悟,老者用青春与岁月守护并珍爱的是什么。 镇海楼于他,或许正如青华于紫微。 紫微拼尽全力守护青华,直到仙元尽殒之日。 老者倾心毕生守护镇海楼,直到阳寿耗尽。 他没能陪镇海楼到最后亦正如紫微无法一直把我护在身边。 我与镇海楼,其实是一样的。 老者最后说的话是:“其实做神仙也挺好,能有无穷无尽的岁月。”然后他望向镇海楼,眼里是浓稠的依恋。我从他的目光中能看到他的少年时期,他的青春,他的一生全部的执念。他的目光如此温柔,倾付了全部的感情。他的目光好像是在说:多想陪他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才想起,我和他共处这段时日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便问他。 他却连眼波都不给我一个,一直痴痴地望着镇海楼,直到闭上眼。 后来我将他埋在镇海楼旁。他若在天有灵,想来会感谢我这个神仙做的这件小事吧。 于是我决定守着镇海楼。 一个来凡间历炼的神仙,却只守着一座楼,这事无论怎说,都不算是一件正经事。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其实才是我来凡间做的最正经的事。 平日里空旷的山顶就我和一座楼呆在一起。 在外人看来,这不算大的山顶只有我一个人。城里百姓的说法是,“那镇海楼换了另一个傻子守楼”,虽然这说法不那么中听,但事实上他们说的并没有错。从前的老者是傻子,现在的我何尝不是傻子? 镇海楼我并不能时常看见,只有等特大的暴风来时,他才会显身出来,而那时我甚至连跟他说句话的工夫都分不到。他勿勿地出来定了风,又带着一身伤回到楼里。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修着楼墙窗栏。每次看到楼的漆掉了,栏断了,墙角缺了,我都心痛不已。我修葺的功夫不如老者,为此我很自责,总感觉这楼在我的看护之下,不可逆转地颓败下去。 我开始日日惶恐担忧,生怕哪天起来楼塌了,再也见不到化为楼灵的那人,更没法向老者交代。 31第六章 镇海楼 三 但石砌土建木筑的楼能留存多久,我知道在北方干燥的环境下,同样的楼留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有的,譬如京城皇宫后面的景山楼就是前朝留下的,都五百多年了。然而,我望望周遭的汪洋,这风吹日晒雨淋潮湿的环境,恐怕连金子都能生锈,这楼到底能留多久……我不敢想。 城里的百姓每年七月初一会来楼里祭海。 这一日是每年里越风山最热闹的日子。 我最喜欢这一日,但其实我并不喜欢热闹。相反,我烦透了这种凡尘的喧嚣。只因镇海楼也不喜欢热闹,每年的这一日,镇海楼会早早的化灵躲到越风山海岸线最远的石礁上,那里是他作为灵能去的最远的地方,他会在那默默的坐一日,我便可以躲清静为由陪他坐一整天。 这一整天我都欢喜的紧。 不过镇海楼话不多,应该说他的话实在太少。我往往陪他整日也不见他哼一个字。 直到今年的七月初一,他破天荒地跟我说话。 “你不必自责,凡事皆有寿命,连沧海都能化成桑田,一座楼又能留多久。” 他难得说话,又是安慰我,我感动不已,张嘴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 他止住不让我接话,接着道,“你日日的楼边唉声叹气,我听得实在心烦。” 我满腹的话停在舌尖,被他一句“心烦”噎得气血倒流。 往后我便不敢在楼里楼外唉声叹气,但每每看到楼柱被蛀的小孔,楼基被雨水冲刷出的新痕都忍不住心疼,两行老泪差点控制不住。我知道镇海楼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他镇海定风之时哪怕受再重的伤,也容不得我插手哪怕只一根手指,我连关心他的话都说不得一句。我这个从前威风八面的天帝在他面前少有的唯唯诺诺,生怕说错做错一件事。但眼下,我却顾不得了,我建了一个结界,把镇海楼护在了中心。 当天晚上镇海楼就化灵出来,一身冷气地盯着我质问。 我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任由他满身的戾气化成实质的威压罩在我身上,心想:原来他镇海定风之时用的是此种力量,呃……若换成凡人至少得粉身碎骨吧,连我这个神仙都觉得挺疼的。 镇海楼不擅言辞,他看手底下的功夫拿我这个神仙没什么用,却也懒得撤,就任由那威压罩着我,他自己一个人坐到楼前的山石上面看海。 我松了松浑身的骨头,从头到脚的关节发出一连串舒服的响声,镇海楼手底下的功夫真心不错,力道适中,罩得本神仙十分舒服。他其实很讲道理,用这种方式谢我呢。 我跟过去,小心地停在他身后。今夜的星辰特别的亮,银河在天际划出一条好看的银带,时而有流星划过,星空璀璨光华,美不胜收。 我很久没看过如此星斗阑干的星空,从前陪紫微数星星时倒是见过几次,这满天的星天是出来接受星主的视察么?从前我曾打趣地问过紫微,紫微通常只是笑笑,并不与我多谈星务,于仙务上他总是公私分明,谨慎得紧。 我侧头盯住镇海楼,夜风挽起他的发丝,一身挺拔的黑袍融入夜色,红色的衣带却显得更加鲜艳,在星光下竟有些晃眼。他其实长得和紫微一点都不像,不同于紫微温文大气,他的线条刚毅坚韧,刀削斧刻的侧脸冷艳淡漠。就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竟看得心跳加速,我每天都在心里纠结一万遍,他是紫微?他不是紫微? 眼下,我特别想唤他一声,二个字停在唇边半晌才生生地挤出来变成:“镇……镇海?” 他怔了一下,侧边半边脸问我:“你叫我?” “嗯”,我说,“我叫青华。”说完紧张地望着他,看他对我的名字有什么反应。 但他的反应十分淡漠,他又望回星空说:“楼明在的时候偶尔会如此叫我。” 楼明?我明白了,那个老者原来叫楼明,楼,十分罕见的姓氏。我觉得他可能想那位老者了,便顺着他的话说:“他在你身边有几十年吧?” “一百年”,他淡淡地道,“他出生时被人扔在这里,一晃一百年就过去了。” 竟然能有一百年,人的寿数能到期颐之年罕见的很。我大概能想象得到,镇海楼养大楼明,和楼明相依为命的百年岁月。事实证明,我又想多了,楼明比我好不好哪去,他能见到镇海楼的日子一年也就七月一日那一次,他甚至还不如我,我能看到镇海楼定风时的化出楼灵,他是凡人没有法力根本没机会看到挥天斗海的镇海英雄。不过这都是后话,那时的楼明嚣张得很,比之前更不把本天帝放在眼里。 此时,我觉出镇海楼微妙的情绪波动,我想他大概是想楼明了,毕竟他作为楼灵一没朋友二没亲人,一百年只得这么一个守楼的楼明,不过以后有我,我是神仙,我可以陪他很多年,永生永世都有可能。 “海的那头”,镇海楼目光远远地落在海天交接的地方,“还是海。” “哦?”我听不懂,镇海楼今天话较平时多,很稀奇。忽然明白了,他的根基在越风山,离不得越风山的地界,一生一世困守一个地方,他大概是想出去走走,我接着道,“一望无际的海,其实无甚看头,倒是往北一百里有个定风珠,往南一百里有枚定海针,只不知它们有没有修成灵。” “嗯,”他似乎对同类的兴致并不高,目光仍是落在海的尽头,少顷道,“我觉得这里挺好。” 我又听不明白了。 “我是楼灵,守在这里我就很高兴。”他大概察觉出我的不解,罕开金口地向我解释,“死在这里,我也很高兴。” 我的心噔地突一下,赶紧“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这忌讳的神情竟惹得镇海楼少有的笑了一下,那一笑像漫天星光砸进我心田,砸出数不清的光晕涟漪。 “你们神仙竟也怕忌讳,生死有命,修短素定。”他淡淡地道,一副在说别人的事的神情。 我想了想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不信命,天定的命格他都敢改,楼兄不似信命之人,何出此言?何不信人定胜天,走出这困守之地,看外面天大地大。”楼兄是我想了半日才琢磨出的合适称呼。 论年纪,他比我小了几千岁,竟也倘然受我一声楼兄,他把目光从很远地海角收回来,难得认真地瞧了我一眼: “我既生来在此,并不觉困守,镇海楼职责所在,有我一日,自保此方太平一日。信命如何?不信命又如何?与命并无关系。” 他这一番说辞,与紫微转世前的说法有些出入,我不禁有些摇摆,难道他不是紫微?那他总望着远方是几个意思? 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紫微转世前在幽冥的日子仍每日理万星星务,他甚至在走之前加班加点备好千年后的星务,我曾念叨他操心太多,后来才明白,此间操心,实是克尽职守的之义。 紫微于命的理解,实在高出我太多。他不认命之不公,却认命的职责。理当他仙阶高我一等。 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与镇海楼说话。 那日他坐了一夜,漫天星斗也亮了一整夜。黎明之前,他回身往楼里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把结界撤了吧。” 谁知我才撤了结界两天,就来了一场暴风。 那是一场百年一遇的暴风,整个海都掀了起来。海天混浊不分,我用尽目力也看不清镇海楼在哪里,我一个个数着被压下去的浪头,也不知数了几千几万个,数到后面心慌意乱,我冲着暴风雨大喊:“楼兄楼兄,你在哪里?” 我想去帮他,却不能去帮。一来他不喜欢,二来这不算救苦,各人有各命,就算是神仙也不应该插手别人的命运太多。 那次的风肆虐了三天三夜,越风山的南麓被刮得满目疮痍。 第三天才看到浪头上的镇海楼。 他仗剑立在海天之间,黑色的长袍被风鼓起,嘴角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眉心一点绚丽嫣红,剑眉星目间是凛冽戾气,冷傲华丽到令人滞息。他踩着浪向我走来,似乎还对我笑了一下,唇边仿佛漾出千朵万朵血梅,我怔怔地喊他“镇海”,他路过我身边时飞扬起眉尾鬓角,说了一句“再会。” 我低下头,看到他踩出的两道腥红的血印,心疼得分崩离析。我赶上去想抱紧他,我可以用仙气救他,我甚至可以把仙元分他一半,和他各当逍遥的半仙,狗屁天帝什么的不当也罢。 他挥手止住我,偏头望住我。那眼神竟然似曾相识,像极了紫微飞起眼角看我的神彩。我愣愣地喊他“紫微”,他又笑了一下。然后就地化成虚无,幻进了镇海楼。 我失魂落魄地检查了一圈镇海楼,窗户被打落了几扇,门板一推就倒了一地,墙体裂出了几条长缝,黑瓦刮了一地。我蹲下一片一片地捡起瓦片,心在淌血。日头出来的时候,我看着一地断壁残垣和千疮百孔的越风山,再也受不了地抱住头流下黎明时强忍住的两行老泪。 心疼得要命,心里一会在喊紫微,一会在喊镇海。 32第七章 镇海楼 四 黎明时我感应到镇海楼的楼灵熄灭。 无声无息地,连一根蜡烛灭的动静都没有。但我就是感应到了,我眼看着楼里的灵力在迅速流逝,一百多年的岁月像箭一般l地消失,他走了,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留我一个人在越风山,当不死不灭的老神仙。 又是一年七月初一。 越风山热闹非凡,善男信女们结伴而来,山歌欢语漫山遍野。我隐身在山顶,看镇海楼内香火鼎盛。 这座新的镇海楼是我一手建的。用的越风山的石,越风山的木。 本天帝做好事总会有意料之外的效果,譬如在人间救苦救难几百年,百姓居然把青华救苦天尊当成月老拜了,我每年都能收到许多各地求姻缘的帖子,还要劳烦勾陈替我转给月老,月老那老头在后面没少念叨我抢他的香火。这不,新的镇海楼建起来,楼灵还没孕育出,我自己蹭在里面当了几十年的楼灵。我本意是要替镇海守着越风山,不想这事干着干着又变了味,顺手救了几对在海边殉情的苦命鸳鸯之后,镇海楼果不其然地成了月老庙,这还不够,连求子的都来了,估计送子观音在西边也没少腹诽我。我这是自作自受,把好好的清净地弄成了香客云来的红尘宝刹,天不亮就有人来念经求签,没日没夜地吵得我脑仁疼。 我这个真神仙就这么心力交瘁地当着伪楼灵,天天蹲在镇海楼里的神台上一边吸香火,一边听百姓唠唠叨叨地说家长里短的愿景。一晃就是几十年。 原以为等到楼灵孕育出来,我就可以甩手不干,结束这伪楼灵的苦日子,没想到,到头的其实是好日子。 那日镇海楼震了两震,我紧张地检查一圈,喜上眉梢,楼灵有了!待把楼灵拎出来抱在怀中,本天帝平生最黑暗的日子开了头。 此楼灵不知随了谁,粘人不说,性子有些……太欢脱了――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说,就是实在太聒噪了! 他是楼灵,凡人见不到他,他便没法祸害凡人。偌大的越风山就我一个勉强算是灵的活物,他便认准了专门祸害我。 头几年,他仗着年纪小,要么抱着我大腿,要么盘在我胸前,无论我怎么拉都拉不开,真的是忒粘人了。指望他长大了能好些,长大后倒是不挂在人身上了,可是声音也大了,话也更多了,手脚也利索了,我的日子更苦了!他没日没夜地在我耳边讲话,一会讲哪个善男信女的八卦,一会讲海里小怪的奇闻,我按着火忍耐着装作听他讲话的样子敷衍他,但小些时候还好糊弄,待又长大些就糊弄不住了。每每他讲完一段,会问我“你觉着怎么样”,我若复述不出,或者讲出不个一二三,他便会没完没了地跟我再讲几遍,不让他讲还不行,他会闹,要么扯着嗓子哭,要么提着剑乱舞,我对他打又不是骂又不行,实在是苦不堪言,心力交瘁。 这样过了近百年,我觉得自己真成了老神仙,比凡人活一世还累,心累。 我来凡间已有七百多年。 镇海楼后面的有座我亲手立的坟,我平日就睡在里面。最近几年,我开始睡得不安生,坟里葬的楼镇海的楼木被土化得几乎殆尽,只剩下硬梆梆的基石一堆。我越来越感应不到楼镇海的存在,一百年,木头化了土,石头里再也闻不到楼镇海的气味。我想,镇海恐怕轮回完一世了吧,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没用的神仙。 我给小镇海楼起了个名字,叫楼越。 楼镇海曾跟我说过,他姓楼,名镇海。 其实应该每一座镇海楼都叫同一个名字楼镇海。但我私心里不愿意别人分享这个名字,便给新楼灵起了楼越这个名字。 楼越最近忽然变乖了些,话稍稍少了一点,也不跟我大吵大闹了。我顿觉整个天地都清净了,神清气爽了不少。 有一日,我下山一趟,回来的稍晚。 远远就看到山脚下耷拉着脑袋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越,走得近些楼越感应到我,猛地抬着头,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被他哭得心慌意乱,忙问他怎么了。 他幽幽怨怨地道:“我以为你扔下我不管了。”眼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依恋。 我忽然想起楼明,楼明看镇海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情。 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必须走了,留在这里牵扯不断,反而对楼越不好。 楼越似乎一夜之间长大,话少了,整天屏着眉,刻苦地练剑。我不看他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两道炽热的目光在烧着我的后背,待我望回去寻他的目光,他又若无其事的扭开,继续练剑。 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我愁得心都拧在一起,养个孩子不容易,我这一百年比从前几千年老得都快。 先前几年,楼越练剑进步很快,一般的大风大浪他都能轻松制服。偏偏最后一招他怎么都学不会。我急着走,怕再这么养着他耽误了他,便放了狠话:“你若再学不会,我便不教了,日后别出去说是我教的你!” 他半吊着脑袋,半晌抬起来,眼里噙着泪,满面都是泪痕:“紫华,你是要走吗?” 我一直没告诉他真名,在越风山我用的名字一直都是紫华。从前的楼明没问过我名字,虽然我主动告诉过镇海,但镇海也从未问过,仿佛我的名字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但楼越不一样,他从记事起就一直问我的名字,我只好编了一个紫华给他,他后来便闹着要改名,他不想姓楼,要改姓紫。这可不行,要是被镇海知道,我把他的后辈教的都数典忘祖了,非爬出来跟我拼命不可。 我想搂一搂楼越,像小时抱他那样,但接到他期期艾艾的眼神,我吓得止住手,狠下心说:“我要走了,再也不能教你了,你若不肯学就算了,我不逼你,就此别过吧。” “铛”的一声,他的镇海剑掉在地上,我心疼的捡起来,这可是镇海留下来的宝贝,摔坏了可不行。再抬头,看到他眼里深深的绝望,他有一双清亮漂亮的眼,像三月里的桃花,此刻却像秋日谢了叶光秃秃的枝丫一般,满目都是惨淡。我把剑递过去,他接了,然后转过身,舞了游龙惊月的一招。 原来他真的早学会了,只是藏着不让我知道,好拖着我,不让我走。我看到他学会了,也放下心,便硬下心肠跟他道别:“守好越风山,有难时用这个……” 他一把甩掉我递过去的信物,一只精巧的海螺,只要他一吹,我再远都能听到及时赶到他身边。现在那只我费了好几年才练成的宝贝海螺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如我与他之间静默的尴尬。 末了,我听到他说:“你走吧,紫华。”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他叫我。 我说走,其实还没有走。 我在镇海墓里躺了几天。我从前当天帝的时候,凡事都要最好的,锦衣玉食,珍禽异兽,尽善尽美。当年勾陈拉我下一趟凡,我都要嫌弃凡间灵力不够污浊不堪,唠叨他好几天。后来虽然去了幽冥一百年,但有紫微在旁,哪里都是仙境。 没想到,堂堂青华天帝居然有一天变成了爱躺老坟的变态神仙,之前我躺了几十年谢墨宋鸿飞的墓,现在又躺了一百年镇海的墓,勾陈如果在天庭上看见我这番灰败的模样,又要说我丢天帝的脸。 之所以没急着走,一是舍不得镇海的气味。虽然他的气味已经闻不到,他的味道在坟里浸了一百年,我已分不清我离不开的是镇海的味道还是坟墓的味道。二是放心不下楼越那小子。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心理建设了几十年,要放手时还是心痛得受不了。我隔着坟看他每日凌晨在烧头柱香的香客来之前就出了楼,在越风山的峭壁上练剑,一练就是一天,傍晚的时候他会坐在高高的礁石上看一会夕阳,然后提着剑回楼。我原以为他是喜欢热闹的,等离开了才知道,原来他也烦透了镇海楼的热闹。 这都怨我,没给新的镇海楼开个好头,好好的清修地愣是被我折腾成了红尘处,害得他没办法像镇海那样化进楼里养灵,只能靠不断的练剑来提高修为。 我一连看了他一月,从不见他来镇海墓。他从前是知道我睡在坟里的,小时候还吵着要跟我一起来睡,被我厉声赶了几次之后才断了碰坟墓的念头。虽然我用了仙法隐了身形,他虽是灵却也看不见我,但我想到他竟一点都不留恋我的样子,没来由就憋了一股气,真是儿大不中留。如此我念叨了几日,终于整装出发。 别了,越风山。 33第八章 镇海楼 五 我到凡间已有八百多年,呆得最长的地方就是越风山。越风山有个叫楼越的楼灵将来是有大作为的人物,他是我一手养大,算是我……儿子……呃……徒弟……呃,好像楼越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我儿子或徒弟。还有一个叫楼镇海的楼灵,他是镇海楼的元祖,很可能就是我的紫微,我守了镇海的真灵十九年,又守了他的坟墓一百多年。现在他连根木屑都没剩下了,我又继续踏上找紫微的路。 ――――――――将来时分割线―――――――― 很多年后,我回来,越风山已改了名叫华风山。镇海楼又重建了,倒是还叫镇海楼,只是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楼越,拎出新任的楼灵来问,我问他:“你叫楼什么?” 他说他不姓楼,姓华。 我又问他,“你可知道楼越?” 他摇头说不知。 我的心一沉,忙细细问他,他说他这三百年间镇海楼建了又毁,毁了又建,前面几任的楼甚至连楼灵都来不及孕育就被天灾人祸给毁了,他能修成灵还多亏了这百十年没有大风暴。 我追问他:“你为何姓华?” 他想了想,似乎也理不清历史,有些迷糊地道:“这山叫华风山,我自然姓华,不过我倒是听说从前的楼灵姓楼,不过楼志上载明,先祖有命,后人不许姓楼,亦不许名越。”说完他才恍然大悟道,“你说之前的楼灵叫楼越,这山又改名,楼又改姓的,难道是避讳的意思,就像凡间避皇帝讳一样?” 这个迷糊的楼灵看来也不算太迷糊。 只是,我不太同意他的说法。 我隐隐觉得,这是楼越不想让我记起他。 我其实中间有来找过他几次,每次都是赶在大风暴来之时,我看他仗剑风浪之中,像海的帝王一般不可侵犯,每每心中都升起浓浓的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但我每次都不敢现身,怕耽误了他的修行。 我曾查过他的灵籍,他命中有仙根,如果能避开情劫,能有大机缘。 我其实一直隐隐知道他对我的那点小心思,我为师为父拉扯他长大,他一百年没见过其他人,对我有点什么心思也是正常的事。我只当他还小,等成熟了自然能把那有的没的心思理清楚,于是更要避着他,好将他那点小心思扼杀在荫芽状态。 我特别希望楼越能修练成仙,楼明阳寿尽时不舍的眼神,楼镇海定风命殒流的满地鲜血,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不敢想象,如有一日我再像送楼明楼镇海那样送楼越会是什么心情?光是想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就满心的悲怆不能呼吸。 但是我却找不到楼越了。 我查仙籍没查到他的名字,心就冷了一半。 再查鬼籍也没查到他的名字,整个心就冻住了。 他不会是灰飞烟灭了吧? 丢了儿子的本天帝行尸走肉地躺回早已面目全非的镇海墓,墓面上被移成平地,别说没有墓碑连个坟包都没有,墓里早没了镇海的味道,墓里面倒被细细修葺过,是谁来修的这个无人知晓的老坟? 我躺在从前我躺的位置,感觉位置有点不一样,稍陷下去一点,像是有人常来躺磨深的那种痕迹。 感觉不顺身,被旁边的东西硌了一下,我一偏头,看到一堆木头,看样子挺像以前我葬镇海时的断木,可是镇海的木头早化成土了,这些新木是谁的? 看成色这木头埋下来的日子不算多,我心中警兆顿生,呼地坐起来,抑制不住的手抖,摸上那一根根木头。 然后,我看到最上面那根刻着:“紫华,你不要走”,往下两个蝇头小字,“楼越”。 这些断木是…… 我的眼泪瞬间决了梯。 我的小楼越,把自己埋在我躺过的坟墓里。 他小时候看我不让他进墓就堵气说“死也不进去”,他心灰意冷送我走时说“你走吧,紫华。”他后来成了最厉害的楼灵,越风山镇海楼楼灵“楼越”是神仙听到都要竖姆指的人物,他本应该飞升成仙,为何他最后把自己葬在了这个连个碑和坟包都没有,只有我能找到的墓里? 后来,我才从顺风耳那里听到一个故事。 顺风耳是全天庭最能打听的神仙,大家要打听什么都问他。那时候我已经回到天庭,有一回凡间发大水,我好歹当过几十年伪楼灵,对凡间发水的事情比较上心,那一回我照例去观尘镜里看凡间的水灾情况,碰巧顺风耳也在,我就听到他说:“如果楼越在就好了,别说这么大的水,再大的暴水狂风他都治得住。” 旁边的千里眼问他:“你说的楼越我见过,就是越华山上那位,倒是真有本事。怎的,你跟他有交情?” 顺风耳说:“我和他说过几句话,谈不上交情。有人传他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我倒是觉得他挺和善的,他这样的半仙凡间千年难出一个,本事大,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我听着早就心痒痒,抢一句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 顺风耳说:“他问我天上有没有一个叫紫华的神仙,我说没有;他又问我一遍,我说确实没有;他又再问我一遍,我发誓说真真没有。他说了一句连顺风耳都说没有就是真没有了,然后就走了。再往后就听不见他的任何消息了,明明先前听说楼越就要接受玉帝册封飞升任仙职,莫名其妙消失了……” 我当时脑袋像被炸开,心痛如刀绞。 他不飞升,是以为天庭没有我。 而在凡间,因我躲着他,他亦找不到我。 我听闻曾楼越在地府大闹了一场,跟十殿阎王结了梁子,吓得我专程回地府好好安抚了一帮阎王小鬼。想是楼越去闹也是为了找我吧。 他在三界之中找了我几百年,都没找见我,定是以为我没了…… 他以为我没了…… 所以他才弃了飞升长生不老的机缘,随着他的紫华去了…… 我不该骗他说我叫紫华。 他走的时候,连我是谁都没弄清楚…… 我行尸走肉般走出观尘殿,泪流满面。 我的小楼越,我的小楼越…… 几曾想到,到凡间一千年,竟背了一身的儿女债。 我每隔几年能梦到他一回,他在梦里还是小时候那个缠人大嗓门一遍一遍粘着我说话的小楼越。 他还肯入我的梦,还肯在梦里做那个陪着我的小楼越,我时常想,他或许在哪个地方等着我? 可这不可能。他的楼木明明葬在镇海墓里,墓里的每一根木头我都确认过,就是当年我一块一块亲手制的用来建楼越的楼木,楼灵没了本体,是要消散的。当年的楼镇海那般强大,没了本体,不一样元灵消散了么。 后来“楼越”成了我连提都不能提的名字。 这些都是后话。 ――――――将来时结束线,回到第7章尾,青华离开越风山―――――――― 其实我知道楼镇海就是紫微。 我查过楼镇海,楼镇海没有灵籍,命殒后也寻不到后世,地府的本子上写着他后世变成了一棵树。真是,比谢墨和宋鸿飞还不如呢,好歹谢墨和宋鸿飞还整了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头,是会游戏的鱼和能翱翔的鸟。一棵树?楼镇海,你能再无趣点么,一辈子种在一个地方,跟坐牢似的,这事也就紫微天帝办得出来。 我离开越风山又开始漫无目的找紫微。 我来凡间八百多年。料想紫微已轮回至第九世。 紫微当年走时跟我说,他要做回自己。 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做回自己和进轮回有什么关系。紫微用心良苦的让我进东皇钟,我在钟里面明白了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大都是关于我的,他自己的,支字未提。紫微太了解我的急脾气,知道我了解真相后会狂躁,特地把我多困了几日想要去去我的火。结果不负众望,我出钟之时果然是撒气之日,无人敢劝地狠狠狂躁了一把,虽说没冲到玉清宫当面与元始天尊恩断义绝,但我散了一身盘古修为一事性质基本上就是“儿子不认老子”,一码事。 先前我是怒火攻心不愿再去玉清宫,后来是想去拉不下脸。 我特想去问问,紫微究竟为何非要进轮回? 这事儿全天庭神仙都不知道,只能找三界之外的圣人打听。我隐隐知道父……那个元始天尊是知道的,换在从前,我往他面前一坐,缠他个十天八天,就算问不出全部,也能摸出个一二。眼下这事儿我做不出,而且似乎也没了父子的名分…… 满腹疑问只好憋着,好在八百多年都忍过去了,再忍百把年,等满一千年紫微就该回来。这一千年是猜的,我查过紫微的星务安排,最远的安排到了几千年后,最近的安排到一千年后。以紫微的鞠躬尽瘁的性子,职责内的事情他绝计不会推卸责任。 头几年特别想时间快点过,一年一年的,比拉磨还磨日子。反倒现在,算算紫微应是到了第九世,接近一千年,偏又添了烦忧种种,我常忍不种忧心忡忡:如若一千年紫微不回来呢? 若镇海楼真是紫微,紫微前面八世,我只遇到了一世,剩下的两世按概率算,我遇着他的可能性实在有点小。若是能遇着便能陪他经历,等着他拉着他一起回天庭;若是遇不上,他在凡间牵扯上什么,不想回来或是不能回来呢?我在凡间能牵扯上楼越这样的儿女债,他呢,会不会有了凡间的儿女或是……发妻? 我这个救苦天尊,救了无数人,却救不了自己。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像是进了死胡同,前方无路,背后漆黑。 34第九章 柳双玉 一 我走过无数城市和乡村,看见无数人,花花草草更是不胜枚举,每几年走一圈凡间,勿勿而过,凡人大都不记得我,只有那些阳寿长的老妖怪记性长,久而久之有些就能记得我,本仙随便往哪个山头一站,总有熟悉的妖怪出来向本仙请安或请本仙吃酒。他们若知道我是曾经那个欺负戏弄妖怪不择手段的青华天帝的话,恐怕一个个都吓得腿软再也不敢靠近。 江州城外的东碣山上有个快一千岁的老蛇妖叫荧骨,是我在凡间的老熟人。我第一回路过东碣山时荧骨刚满初生期成妖化形,差点被刚下凡一心要为民除害的本仙碎尸万段,若不是它幻了人形跪在地上求我,我看见了他唇角那颗小黑痣,他恐怕连张完好的蛇皮都留不下。 当年那个水嫩的小蛇妖长成了饱经风霜的老蛇妖,今年是他的千年寿辰,他请我来喝他酿了一千年的蛇皮酒。那酒里据说收集了他一千年来蜕的所有蛇皮,我听了恶心了半日,决定亲眼来看看荧骨这个老妖怪喝自己蛇皮泡的酒会不会吐。还有,荧骨这破蛇讲话不实在,泡了一千年的酒?一千年前他还是一枚蛇蛋,它用哪只手酿酒?再说,蛇能喝酒?不醉死它! 江州城是荣锦朝东边中枢之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我自集市中走过,看熙熙攘攘的人潮,辨认每一张脸。集市上人声鼎沸,吵得我脑仁疼,我不禁想起越风山每日香客云来也很吵闹,然后就想到了楼越,那小子现在也不知怎样了。 脑子刚开了小差,忽然,于一片喧嚣中,我听见了一把清润的嗓子喊“紫微”。 这一声来的毫无预兆,我在人海中惊疑回头,溘然落入一双墨玉眼。 我定在原地被人群推搡着往后倒,然后我听到那个人又唤了一声“紫微”。我茫然地循着声音瞧去,正撞见糖人铺边的孩子抬起头,全身的于一瞬间力量被抽走,我眼里只剩下他右边唇角那粒和紫微一样红的朱砂痣。 我寻了一千年,头一次见着在同样的位置长了同样的朱砂痣又叫同样名字的人,当时的我大概有点走火入魔,估计看起来特别像要抢孩子的人贩子,我在离孩子一步之遥的位置,被一根棍子顶着胸脯拦住,棍子那头是那双墨玉眼,他说:“道长有何贵干?” 我这才看清了墨玉眼的长相,平平整整的五官谈不上好看,一双墨玉眼原本可以光华潋滟,却平白被凝得刻板严肃。 这样的人,通常不近人情。 我着急想看孩子,想必这人是孩子的家人,论年纪应该是兄长,我敛了性子与他周旋:“贫道见这孩子根骨清奇,是修道的好料子,一时激动,还望海涵。”本仙说的是大实话,这孩子确实是难得的修道好料,一眼就瞧得出的根骨加上天生的一点灵气,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 估计像我这种想收小孩为弟子的道士太多,墨玉眼中浮起隐晦地不屑,面上控制得很好,倒是挺有教养,像是世家子弟:“家中不舍舍弟修道,多谢道长抬爱。”说完收了棍子。 我这才瞧出那棍子原来是根笛子,通体碧绿,在凡间算得上上品,本仙几百年没见过天庭的好东西,品味下降不少,对凡间的好东西也能开开金口赞一句:“好笛子。” 墨玉眼听了嘴角轻轻一勾,颔首。 这淡如清风的礼节一笑竟明媚得像三月春光,本仙不禁想多看一眼,那人却转身蹲下看孩子,留一个疏离的背影挡住了本仙看孩子的视线。 呃,本仙不被待见了。 本仙到凡间以来,虽隐了天帝威仪和仙姿,自问仍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八百多年鲜有不被待见,本仙稍稍有些不快。因想看孩子,便耐着性子:“这位公子,令弟实是难得一遇修道奇才,倘若遇高人指点,成仙有望,长寿可保啊。” 墨玉眼抱起孩子,孩子的脸靠在他肩头背对我,往前走了两步,再转回身,拉开距离轻轻望住本仙:“高人?道长所指何人?” “贫道不才……” “近来自称高人之人多如牛毛,道长若真是高人,当往世外去,免得在凡尘中误了修行才是。”墨玉眼抢白完本仙,头也不回领着小孩儿走开了。 本仙来凡间几百年,年头不算少,入世却不深,尚未炼出涎脸涎皮,虽然当年死皮赖脸缠着紫微的事没少做,但那也仅限于对紫微,要本仙对着一个陌生人如此如此那般那般……本仙着实做不出。 本仙有另一个杀手锏――隐身尾随。 这一招当年也没少用。 我尾随墨玉眼到了江州城北。 他抱着孩子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门,上书“柳府”。 原是官宦人家。 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本仙不着急,先绕柳府打听了一圈,得知柳府是几代书香门第,传到上一代出了个状元柳元霖,官至礼部尚书,正在大展鸿图之际英年早逝,妻子把一份家业、一个幼子和年迈的婆婆交到长子手里就随丈夫去了。可怜了柳子珩,十六的岁年纪早早当家,上有老下有小,还要防着柳氏叔伯的惦记,原本计划进京到国子监上学也放弃了,留在江州料理家业照顾祖母幼弟,一留就是四年。他的幼弟就是那个像紫微的孩子,今年十岁,有一个听起来很像紫微的名字――子玮,柳子玮。 子玮,不是紫微。 可是,像,无论长相还是名字,都实在太像。 绝对不能放过! 时隔八百多年,本仙又做了一回爬人墙头的事,这事儿本仙做的十分顺手,还习惯性地隐了身。 进门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意料之外小小府邸竟有守门的神兽,我只用了最低的隐身术,凡人看不见我,但仙妖是能见着本仙的。那小神兽看到本仙低低地吼了一声,被本仙的仙气吓得缩着肚子蹲到门边,战战兢兢地目送本仙大摇大摆地进府。 本仙在那孩子身上下了引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东边的院子里,孩子就在里面,本仙按捺不住激动一脚跨进去。 忽听“叮”的一声,本仙一个腾跳躲过数十只从院子四方飞来的冷箭。好在本仙仙术高超,换成一般的小妖非被扎成刺猬不可。这院内有修仙之人,本仙方才大意了。 方才喘口气,小院八个方位冲出八位持剑勇士,摆出缚仙阵将本仙围在中间。 勇士们的剑术看来不弱,在凡间算是高手,只是,本仙是神仙,对付他们,连手指都不需要抬一下。 这点小阵困不住本仙,但拿住凡人修仙者足以,本仙自恃法力高强,悠哉哉立在中间,等主阵之人现身。 正北的上房房门打开,走出一袭青衣的柳家长子。 他提着长剑,往本仙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沉了沉,道:“来者何人?” 想不到他小小年纪,道行挺高。 本仙正在踌躇要不要答理他,就听他屏退四周,收了剑道:“今日集市上见道长不知是高人,来者是客,还请道长现身相见。” 既如此,本仙若再隐身就显得太过忸怩。 本仙的一派仙姿就这样显灵在凡人的蓬荜。 当然,本仙不会说自己是神仙,既在凡间,还是要有点凡人的样子,本仙道:“贫道魏华,见过柳公子。” 说到魏华这个名字,本仙又要流一把老泪。本仙离开越风山一是为了找紫微,二是怕耽误了楼越的修行。虽然出了越风山,但本仙不想被楼越找到,“紫华”这名字不能用了,楼越说不定会问着名字找来,便又要换名字。华是我本名,这个不想改,那只能改姓,不能姓紫,那就姓微吧,紫微的微字听起来有些……那个……女气,又换了一个同音字,魏华道长就此诞生。 柳家长子目光闪了闪,回了一礼:“鄙人柳子珩,见过道长。” 我俩都心知肚明,屋子里的柳小公子才是此行的正角,他站在屋前没请我进去,我显了身只好装正人君子。 他问我:“魏道长此行前来并无不利之举,能否告知所为何事?” 本仙坦白道:“令弟根骨清奇,又颇似贫道一位故人,特此来见。” “舍弟年纪尚小,近来有恙,恐怕不便见客。” “令弟近来可是受鬼神所缠?”本仙一扬眉毛,道破他藏藏掖掖的秘密。 “道长从何得知?”柳子珩惊道。 “令弟印堂黑云不散,两肩魂火不旺。贵府大费周章布下法阵,想必近来多受鬼神烦扰之苦。” 本仙故作高深。 柳子珩眼中一亮,对我作揖道:“道长既已洞察,想必已有对策,恳请道长念在舍弟年幼出手相助,子珩感激不尽。” 我正等着这句话当梯子,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再摆一副扶危济困的架势道:“不敢不敢,斩妖除魔乃修道之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柳公子言重了。”我往柳子珩身后的屋子瞄了一眼,接着道:“不知柳小公子现下如何?” 35第十章 柳双玉 二 35第十章柳双玉 二 柳子珩目光微微一闪,那一丝防备逃不出本仙的火眼金睛,他敛了目光望向本仙道:“舍弟今日正在午觉,子珩明日一早带舍弟去拜见道长,不知道长能否在舍下小住几日?” “甚好,甚好。”本仙大喜,先住进来,离小孩近点,不愁没机会接触。 柳子珩交代下人安置的客房就安排在小院西侧厢房,我倒有些诧异,他不是防我么,怎离得如此之近? 柳子珩把晚饭安排在正厅,说是他弟弟不舒服,不方便见客,大大一张桌子就我和他两个人。他礼节周到客客气气地招待我用饭,二十岁的年纪已颇有大家长风范,我虽然不喜欢他,但看他把一张年轻的脸绷得老沉都替他累,柳大公子这日子着实不好过,十六岁就扛起重担,端着端着,才到二十岁,就生生把一身年轻骨端成百炼钢。 晚饭气氛不算好,但柳府的饭菜却是精致可口,本仙一不妨神,失了节制,吃的有颇有些多。 晚上,本仙睡在柳府精致的雕花床上辗转反侧。 我离那个孩子仅有几墙之隔,只要走几步穿过墙,近近地看他几眼,本仙就能知他是不是紫微。但柳子珩实在太警惕,我也不好再做隐身偷窥的勾当,再者若柳子玮真是紫微,定也不喜我对他偷偷摸摸。青华我早下定决心,若再遇见紫微,要正大光明、轰轰烈烈地追求他。 实在睡不着,本仙起身坐到房顶。 夜风习习,星空璀璨,不知紫微是否正在守护这片星空。 忽然听到东边院子里有动静,定睛一看,扫到一片青色袍角。 柳家长子也没睡么? 动静落在我的东侧,我一侧头看到高高弯起的飞檐上一袭迎风飞扬的青衣。 凉夜如洗,皓月当空,柳子珩的侧脸像上弦月,晃得本仙眼花。 此情此景不说点什么有些奇怪。 本仙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先开口,只好清了清嗓子先道:“柳公子深夜不睡,可是有心事?” 我离他有一段距离,看不清他侧过脸阴影下的表情,夜风吹来他的声音:“魏华道长不睡可是有心事?” 我的心事不能跟他说。 很显然他的心事也并不打算告诉我。 默然一阵,夜晚静得很安宁。 他坐到四更天时才下屋顶,说一句“先走”。 我是神仙一天两天不睡并不打紧,他一个凡人这种熬法是嫌命太长吗? 第二天柳家的管家来请我到正厅用早,说是老夫人请。 柳家老夫人白发红颜,诗礼簪缨之族的贵夫人,却没有架子,十分和气地与我布菜,说起这几年家里少有客人来住,请我多住几日陪陪他这两个没什么朋友的孙子。 我对老夫人印象挺好,心下难免替她惋惜――老太太阳寿将止,大限不远。这老夫人是柳家兄弟世上剩下最亲的人,也不知道兄弟俩到时会有多伤心。我又斜着眼偷瞟了两眼柳家兄弟。 老夫人的两个孙子端端正正地用饭,哥弟俩吃饭的姿势礼仪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本仙心不在焉地吃饭,时不时瞟两眼柳子玮。柳子玮把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吃饭目不斜视,愣是没看本仙一眼,倒是瞟了他哥哥两眼。 本仙心中暗道:这弟弟对哥哥的倒是挺亲。 饭后柳子珩带着他的宝贝弟弟送我到小院。 我在晨曦中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柳子玮。 明汪汪的一双眼里有紫微晨起时的纯净,唇角一粒红痣像山尖上的朝阳。 我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此时定是失了仙仪。 柳子珩掩饰了目光中的些许不善,用很自然的动作把弟弟挡到身后,磊落地对我做了一个晚辈礼道:“子珩带舍弟见过道长。”说完顿了一下,柳子玮会意往前两步双手抱拳对我行了半个拜师礼,脆生生的声音道:“子玮拜见魏华道长。” 我大惊,这礼有点大,我忙偏了身子让开一些,再伸手去扶他。 这一回没有柳子珩从中阻断,我顺利扶到了柳子玮那双稚嫩的小手臂。这一瞬间的接触功夫足够我探知柳子玮的几世,试了一次竟看不清,再想试,柳子玮已经退开两步回到他哥哥身后。 我脑中疑云顿起――为何柳子玮的前世是一团黑云? 兄友弟恭这词用在柳家兄弟身上,再合适不过。 长兄如父,家里又没了高堂,柳子珩这个长兄做得十分称职。柳子珩束身自重,教养弟弟宽严得体,有这样的哥哥,柳子玮将来必定也是一个谦谦君子。 柳子玮很听他兄长的话,说话做事莫不是先瞧瞧柳子珩。 本仙看得有些不是滋味,柳子玮若能多瞧本仙两眼就好了。 想到这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本仙不禁大骂自己禽兽不如,柳子玮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论他是不是紫微,我都不该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有非份的幻想,若是让他哥哥知道…… 后果不堪设想。 柳子珩倒是不再领着弟弟避着我。 柳子玮上午学课,教书先生是请到家里来的,上课的书房就在东院。 弟弟上课,柳子珩就在书房外练剑。 下午弟弟午间小睡起来,会按时到东院里候着兄长。柳子珩手把手教弟弟功夫。 我在间歇问柳子珩:“贫道看柳兄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为何对幼弟寸步不离,看护至此?” 柳子珩对本仙的多管闲事并不诧异责怪,只是淡淡地瞧了本仙一眼,拣起剑又舞起来。 本仙从他斜飞的眼角瞧出了一点点藏不住的担忧。 然后一整个下午,柳子珩眼下的两片青紫便时不时跳进我的脑海。 柳子珩对弟弟紧张成这样,日间守着,夜里护着,小小的柳子玮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当天晚上,我便知道答案。 夜半之时,我听到柳子珩又上了瓦顶。考虑到昨日晚上的尴尬,本仙虽然还是睡不着,倒也不好意思再上去干坐着。 去早了,显得本仙等他似的,尴尬。 去晚了,又显得本仙专程找他,也尴尬。 本仙一向粘着枕头就能睡着,也不知为何,进了柳府以来,没一个好觉。 迷迷糊糊到了丑时,本仙总算有了些许睡意。半睡半醒之间闻到一阵浓香,本仙厌烦地翻个身,被扰了睡意有点想骂人。 近了些,意料之中的腥臭味掩不住了。本仙被扰了美梦着实火大,不耐烦地坐起来,觉得很有必要炖一锅千年蛇汤去去火。 刚出房门,便听到房顶上的动静。 抬头看见柳子珩提起剑屏着眉望着远方。 他看的方向正是气味来的方向。 他竟如此远的距离也能察觉出来么?柳子珩这种贵公子难道真有道术? 味道越来越浓,眼看就要进柳府,突然停在外面。 本仙背着手施施然向外走,能感受到房顶上柳子珩投来的两行审视目光。 荧骨这老蛇妖千年的道行,到了府外才察觉出本仙的仙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比不上一个二十岁的凡人。 出了门,不待我喊他,荧骨先腆着脸躬身来问:“不知仙君仙驾至此,荧骨有失远迎。” 其实荧骨这话不算逾越,他算是江州城的地头蛇,本仙君来了江州两日,他到现在才出现,说他未尽地主之谊也有道理。但话入了本仙君的耳朵,听着就是不舒服,本仙君哼了一声,瞧了一眼他的双腿。 荧骨缩了缩腿,生怕本仙跺了他的蛇尾炖汤。荧骨一向比较怕我,一旦我拉下脸,他总是乖乖的怂在一旁,再也没有半点平日蛇大王的威风。今天不知为何,他知道本仙此时不高兴,明明怕得要命,偏偏杵在原地,目光一直往柳府里飘。 莫非他看中柳府什么宝贝了?这荧骨寻宝的热情一千岁了也不见减弱。 后来才知道,荧骨这老妖怪不是来寻宝的,他是来寻人的。 很巧,他寻的人和我寻的人一样,都是那个十岁的孩子――柳子玮。 不同之处在于,我是真来寻人的,而荧骨是来抢的。 于是我知道为什么柳子珩要夜夜守在柳子玮的房顶,也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要防我却还把我安排在柳子玮的隔间。 他是在保护他弟弟,亦在利用本仙保护。 也是,荧骨千年的道行哪是他一个凡人打得过的。本仙虽然被利用了,却对柳子珩没有半点恼意,倒是把一腔恼意都撒给了荧骨。 尤其是在荧骨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花着老脸求柳子珩把弟弟交给他当徒弟的时候,本仙忍不住捂住了脸――真想一道仙光把它打回东碣山。 荧骨这徒控忒丢人。他好歹是个修行千年的大妖,在一个凡人面前又是求又是拜的,就这德行还指望未来得道飞升?脸都丢到南天门去了。 说到这里,荧骨倒真没指望过飞升,他曾经跟本仙说过,他这一世修行怕是已到顶点,早已不求飞升,只求能收个长进的徒弟来继承衣钵,还有就是找人陪他一起喝那坛宝贝得不得了的千年蛇皮酒。天下蛇千千万,没想到他把主意打到柳子玮一个凡人身上来了。 他一条蛇还想收人当徒弟?本仙真好奇荧骨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36第十一章 柳双玉 三 荧骨忌惮本仙,有些放不开手脚,照着凡人的规矩对柳子珩说道了一阵,看柳子珩软硬不吃,难免黑下脸。 本仙立在一旁,看似没偏帮哪一边,实际上都明白我是向着柳府的。不然本仙走开,让他们单挑,荧骨一个千年老蛇妖对一个二十岁凡人,还愁抢不到徒弟? 本仙一向不愿涉世太深。凡人有凡人的生活和命运,神仙插手太多不仅帮不了凡人,反而可能害了凡人。我这个救苦天尊的做事原则是救急不救穷,救天灾不救人祸。不过眼下的事情不好定性,一边是凡人一边是妖,这事儿超出了凡俗的范围,本仙遇着了还撒手不管有点说不过去。 再者,本仙亦不愿意让小孩儿柳子玮跟着荧骨那老蛇妖――这是关键。 于是本仙立着装模作样地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荧骨脑子向来灵光,他看此情形摸清了本仙的意图,蔫头耸脑地打道回府,临走前到本仙跟前,拜了拜,又跟本仙提了去喝千年蛇皮酒的事。本仙一阵恶心涌上来,摆摆手让他快走。 等荧骨走远了,柳子珩才走过来,对我揖了一礼:“子珩谢道长相助。” 本仙虽有相助,但也不敢居功。荧骨估计没少来,之前也不见柳子玮被抢走,说明柳子珩保护弟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此番就算我不在,荧骨很可能也抢不走柳子玮,可是,既然柳子珩能对付荧骨,他留本仙住下来又是为何? 柳家长子的脑子里太多弯弯道道,我都替他累。 来不及深想,我感应到房里面有动静。 柳子玮到底是被吵醒了。 我以为柳子玮至少会出来看看为何吵闹,或像别的孩子那样半夜醒了哭着或大喊一声家长。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喊的应该是“兄长”。 然而并没有。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阵,也不见柳子玮再有动静。 他分明是醒了,这会应该就坐在床沿上,为什么他不出来?也不喊人?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半夜醒来傻坐着想什么呢? 荧骨走了后,柳子珩终于不半夜坐房顶而回房睡了。我就着月光都能看到他两眼下浓重的青黑,看得我肝都颤了一下――这柳子珩也太不要命了。 也罢,本仙在柳府多住几日,好让柳子珩多睡几个好觉,既能做好事,又能观察柳子玮。 结果不出两天,柳府出了大事,柳老夫人急病,生命垂危。 柳子珩把江州的郎中请了一圈,平日里号称妙手回春的神医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本仙在凡间生离死别看多了,对凡人寿终正寝已很淡然,但此番柳老夫人病重,本仙却莫名有些伤感,尤其是看到柳家两兄弟硬装出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实则愁云满面的脸,就更伤感。 哎,柳老夫人这一走,柳家两兄弟将来的日子怕是……他们两兄弟年幼丧父丧母,这回连亲祖母都要撒手西去,剩下一家子的叔叔伯伯,只怕两兄弟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这两弟为了防旁支来抢家产,强压着忧愁,撑着一副小大人假强悍的脸,让人一看就心疼。 尤其是我的小子玮,小人儿一个,换成别人家的娃,早哭天抢地了,他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每天趴在祖母床边,小心翼翼地给祖母端药送饭的,我看了是真心疼。 柳子珩找到我,请我帮个忙。 我当什么事,他竟叫帮他照看弟弟。 他不是一直防着我接近他弟弟么,怎的这回放心把弟弟交给我照看?再者,我和他才认识几日,他竟信得过我这个不知来历的道人? 更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事情重要到让他把宝贝得不得了的弟弟交给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还是说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发生,他周围没有本事大过我的人可以倚仗? 我有些担忧地深看了他两眼,目光落在他两片浓黑的眼睫上。 本仙这目光着实有些无礼,他眼睫抖了抖,偏开脸避开一些。 这个动作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我听到自己心头轻轻的“噔”了一声,像被羽毛拨动心弦的声音。 我说过,本仙有一个不太好的嗜好,以貌取人。柳子珩不算好看,最多算长得端正些,本仙竟莫名觉得他越来越顺眼了。 等柳子珩离开了柳府,我光明正大地转到柳子玮的跟前,才明白之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柳子珩是柳子玮的亲哥,再没长好,也有和柳子玮长得像的地方,我看柳子玮顺眼,自然看柳子珩也顺眼一些。 近在咫尺的柳子玮端着药碗守在柳老太太床边。因是女眷的房间,我一个外姓的男子不方便进去,便守在门外。有了柳家长子的命令,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在柳家小公子的周围,柳家下人们看到我老往屋里看,还以为贫道是在给老人家施道法。 我时而能看到柳子玮走过门前,他挺得笔直的稚嫩腰背,像北方刚抽条的挺拔的小白杨,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能太直白。 他很可能就是紫微!我心里一遍一遍地在狂吼,他走路的样子,他望着窗外的神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都像极了紫微。 本仙后来晓得,他看窗外其实是在等他的兄长,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是不喜贫道,但这些于本仙而言都无关紧要,本仙只关心一条,他到底是不是紫微? 本仙用尽各种仙术都查不出他的前世,只能看到一层又一层的黑雾。这种黑雾是一种障眼的道术,那黑雾能屏得住本仙的眼睛,说明施法之人法力在本仙之上。 虽说本仙不才,八百多年前剥了盘古修为后仙术一般。但本仙底子好,尤其是盘古精血造的仙身,练起仙术来一日千里。虽然本仙一直想和元始撇清关系,但他给了我仙身元灵这是事实,我可以剥了盘古修为,但我没办法把仙身元灵也毁了,没了仙身元灵,也就没了青华。 我没办法否认元始天尊造我育我的恩情,就如我没有办法不去挂念楼越一样。 血浓于水,养育之恩大于天。 不知我的小楼越,是否还在怨我? 不知元始那老头,是不是还寂寞的一人个天天呆坐? 话说回来,不是本仙吹牛说大话,论仙术,本仙虽然还不够四御天帝的本事,暂时还打不过勾陈那武神,经八百多年的修练,一般的天将天仙本仙已能对付一二。而游历渡劫历练到人间的仙人大多有些罪过,在天庭的仙阶也一般,修为也大都不如现在的我。那么,给柳子玮施了这障眼法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近千年来凡间没出过像样的大妖大魔,也就是说,给柳子玮施法术的应该是一个仙人,仙术在本仙之上的仙人并不多,会是哪一个? 还是说,就是柳子玮自己? 紫微是没有仙术的,如果柳子玮是紫微,应该没有能力给自己下障眼法。有没有可能,这个障眼法是别的仙人替他下的?紫微在天帝交好的神仙一个巴掌都算的过来,难道是嫦娥?或者是后土娘娘? 想到这里,本仙十分郁闷,我堂堂一个青华天帝,现在竟打不过两个女人,后土娘娘也就罢了,他是洪荒大神,地母之尊,我打不过她也在情理这中,但是嫦娥…… 别看嫦娥柔柔弱弱,但她是洪荒大妖,是当今天庭地位尊贵的上仙,据说法力高强,本仙……目前的修为,确实打她不过。 而且她还是我的情敌。 本仙大受打击。 很快这点打击也不算什么了,更大的打击来了――柳子玮他对本仙十分冷淡。 除了我死皮赖脸一直跟着他之外,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没有半点进展。 他从我跟前过,本仙没话找话说:“柳小公子,你今日衣裳穿得有些单薄……” 话没说完说,柳子玮走过去了。 本仙只好追着他,一来不能离他太远,二来本仙确实也想追着他,没追两步,他绕进老夫人房里,守门的姑娘拦住我,本仙只好悻悻停住。 本仙跟他说话,他当没听见。本仙看他,他丝毫不理,该做什么照做什么。这哪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我总算明白,柳子珩为什么能放心把弟弟交给我,因为他深知他弟弟谁都没办法碰到一根汗毛! 柳子珩那家伙脑子里有太多弯弯道道,本仙又觉得他不那么顺眼了。 当天夜里,我守在老太太的房顶。柳子玮也不知是真孝顺还是避着本仙,他亲尝汤药衣不解带,一刻也不离祖母身边,除了他出房门取东西之时,我少有机会接近他。我一边心急,怕柳子珩回来就没机会再探柳子玮;一边心疼,柳子玮小小年纪,这种熬法会坏了身子。 本仙也是带过孩子的,楼越在这个年纪,本仙一旦没侍候好,他便上吐下泻,本仙担心得要去半条小命。柳子玮身子看起来并不比楼越当年强壮,他这般熬神,会伤了根本的! 如此一比,柳子玮不理本仙的打击已不算什么,本仙眼下担忧的紧。 37第十二章 柳双玉 四 本仙原本于亲情淡薄的很,尤其是在知道元始对我的设计之后。几百年来,救苦救灾看别人亲离子散那种痛不欲生,说实话也没有多感同身受。如若不是亲手养大了楼越,我很难理解凡人的千百般的情感。 楼越,我又想起了楼越。 想楼越和想紫微不一样:对紫微的是想念,那种牵缠的撩人的折磨的想,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在嘶喊;想楼越,是挂念是担心是期盼,是身上掉了一块肉的骨血联系。 这会看柳子玮亲侍汤药寸步不离祖母,看到他小小的脸越来越憔悴,引起本仙一会想紫微,一会想楼越。柳子玮有紫微一般的脸,又在楼越最可爱的年纪,本仙对他……总有些情不自禁。 大抵对柳子玮这个十岁的孩子而言,唯一的长辈祖母若撒手一走,无异于天塌下来。若再抽走这孩子仅剩的那一点点长辈亲情高堂爱护,这孩子的上面将再没有半点屏障,要用小小的身板直面险恶的世界,再也不能撒娇,再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找长辈庇佑。 我坐在屋外冰冻的石凳上,听着屋子里柳老太太虚弱的呼吸,和柳子玮累渐渐悠长的呼吸,望了一眼三十三天。 元始那老头,也不知怎样了。 唉…… 上有老不能见,下有小得避着,结发的爱人不见了,本仙这神仙当的真是命苦。 柳子珩没在老太太房里布缚仙阵,我趁一老一小都睡着,进屋子里,蹲在柳子玮的跟前,瞧他的小脸。 像,真的太像了,越看越像紫微。 不知他梦到什么,吸一下鼻子,小脸皱到一起,是梦到很难过的事吗? 我伸手,很想把他搂到怀里。双手才伸到他两肩的位置,便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因为,我眼前的小人睁开了眼。 黑瞳瞳的双眼直直望进我眼里。 梦醒时分迷糊的双眼渐渐清明,双眼的焦距一直定在我身上,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先是跟着我的手转了半圈,我大惊,莫非他能看见本仙? 我再晃晃,他的目光却不跟着了,定定的,任由我再晃也没给半点反应。 看起来倒又像看不见我。 我试探着往前倾身,他顺势站起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到桌边倒水喝。 他到底是看得见我,还是看不见? 我还想再试探,听见他唤外间的姑娘进来伺候。 我杵在原地,正犹豫着,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浓香。 不用猜都知道,接下来一定是骚臭味,荧骨那老蛇妖还真是不死心。 晃到屋门口等荧骨,我近日住在柳府,刻意施法全掩了仙气,一般的妖魔鬼怪察觉不出本仙,荧骨大老远雄纠纠气昂昂的来根本没注意到本仙的存在,一路兴冲冲的来,就差没淌下口水。 到了近前,他喊了一声:“乖徒弟”。 我听了浑身不舒服,扬手把声音消了,再往对面的屋顶上一跃,朝他喊:“荧骨。” 荧骨看到我那一刻,脸上的神彩五颜六色地转一了遍,从兴奋转到垂头丧气。 他是有多不愿意看到本仙! 往日里他求着本仙多上他东碣山坐坐,这会子倒嫌本仙碍眼。 确实也是,本仙现下对他而言无异于碍他好事的拦路虎。 荧骨飞到近前,到本仙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仙君不是出城了么?”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仙君出城了?” 荧骨瞪圆双眼,直楞楞的眼神很明白地在说: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仙君出城了。 本仙被他看得云里雾里,再从一片迷雾里抽出一根丝:“你以为本仙出城了,才来柳府抢徒弟?” 荧骨点点头,又摇头,然后低哝着说:“那个姓柳的黑煞风也出城了……” 黑煞风?我皱眉道:“你说的是柳子珩?” 荧骨点点头,他背后的小蛇妖揉了一把后脖,看来没少吃柳子珩苦头。 本仙猛然想通:荧骨以为柳子珩和本仙都不在柳府,才来抢徒弟。而实际上柳子珩请本仙在府里帮他照看弟弟。荧骨看到的那个像我的人是谁?难道是柳子珩伪装的? 柳子珩为何要把事情搞如此复杂? 我问荧骨:“你说柳子珩是黑煞风,因何?” 荧骨道:“柳大公子那一手黑煞掌厉害的紧,我手下没少吃他苦头。” 我提着嗓子问他:“你与柳子珩比,谁强谁弱?” 荧骨拉下老脸道:“难分胜负。”他一个修练千年的老蛇妖才跟一个二十岁的凡人打成平手,实在有些丢人。 忽然一个可能性跳出来,本仙想:柳子珩使的这一手是调虎离山? 我忙问荧骨:“你妖洞可有留人看守?” 荧骨道:“留了几个小妖,洞里无甚宝贝,不打紧。” 我沉吟,柳子珩想要荧骨老巢里什么宝贝? 我站在柳府的屋顶上绞尽脑汁地想,那边荧骨望两眼下面的屋子,没本仙的首肯,他不敢冒然抢徒弟,却忍不住时不时瞟两眼柳子玮所在的屋门。 我和他一仙一妖站在人家的屋顶上实在有点扎眼,荧骨道:“不知大仙可否赏脸到东碣山尝尝荧骨酿了千年的蛇皮酒?” “蛇皮酒?”本仙惊道。 荧骨道:“明日便是立冬,此时开封再适合不过,此酒有延年益寿阴阳转圜之效,荧骨一直在等大仙共享美酒。” “延年益寿,阴阳转圜?”本仙更惊。 荧骨见本仙满面疑云,也跟着有些惴惴的。 本仙明白了。 柳子珩是冲着那蛇皮酒去的。 柳子珩今日走时说去城外求药,他去求的药定是荧骨那坛宝贝蛇皮酒,他想用那坛酒延他祖母的命。 都明白了,柳子珩打不败荧骨,只好把荧骨引开东碣山。他伪装了一个假的本仙出城,自己也大张旗鼓地出城,如此一来让荧骨以为柳府无人镇守,倾巢出山夺人。而酒坛易碎不便携带,荧骨定是会将酒留在洞府之中,待荧骨到了柳府看到本仙自然不敢出手抢人,而此时柳子珩大概正在荧骨里的老巢里,那坛千年的蛇皮酒估计已在囊中。 真是个调虎离山的好计啊! 连本仙都被算计进去了。 不出意料,东边奔来两只小蛇妖,跪在荧骨的脚下大喊“洞府被劫。” 荧骨忙问:“丢了什么?” 小妖吓得瑟瑟发抖:“蛇皮酒……没了。” 荧骨“蹭”一下跳起来,大叫不好,连道别都没顾上,直直往东碣山赶。 本仙跳下屋顶,坐在冰凉的石凳上陷入沉思。 屋子里没有动静,也不知柳子玮那小孩儿是睡着了还得怎的? 刚才动静那么大,凡人却看不见。我的思绪又绕回来想:柳子玮那小孩儿到底能不能看见隐身的我?他若是看得见我,是不是也看得见荧骨? 想到这里,我两步冲进屋子里,照例隐身,瞧见柳子玮小小的身子缩在柳老太太床边的矮塌上,红边的锦被掩着他小半边脸,他小小的脸蛋睡着了透着红晕,睡熟了。 到底是个孩子,本仙刚才想多了。 我一接近他,就忍不住想再亲近点,刚抬步子,就听到后面有人叹了一口气。 柳子珩不声不响地立到我身后,他倒是一如继往地防着我接近他弟弟。 他身上还有未及掩去的蛇味,他能如神如鬼地站到我跟前,大抵也懒得再瞒着我他那点本事。 本仙朝他身后瞧了瞧,没瞧见酒坛子。 他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我找的什么,目光稍稍交错。 而后他往门外走,本仙正想跟上,又见他故意推了一下门,迈步往里。 屋里的小人儿听到开门的声音,敏感地“刷”一下睁开了黑瞳瞳的眼,望见他的兄长时,皱着的眉眼稍稍向上弯,愁苦中的一点欣喜,好看极了。 只是那一弯眼之间,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情绪,本仙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竟觉得柳子玮一个小孩子其实是在担忧兄长,他其实一直吊着心等兄长回来吗?他一个小孩儿,能猜到兄长出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么? 这两兄弟像个迷团,我这个神仙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柳子珩走进屋子的两步功夫,柳子玮短腿短手却十分利落地爬起来,走到柳子珩身边,唤一声“兄长”。柳子珩单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弟弟十分温顺自然地跟着柳子珩到柳老太太床边。 本仙一嗅,蛇味被柳子珩这两步的功夫全掩了,修为确实不错! “祖母今日如何?”作为兄长的那个问。 “两餐按时吃,药也服了,晚间才睡下的。”当弟弟的恭敬回答。 我一个隐身的神仙,被完完全全当成了空气。 柳子珩认真地掖了掖祖母的被角,静静地凝视了祖母良久。 身旁的弟弟默默地站着,我看到柳子玮藏在袖口下的小手撰的很紧。 柳子珩终于起身,绕出屏风,柳子玮紧跟着兄长出来。 他俩兄弟低低地交流了几句,末了柳子珩又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肩,想说什么又没说。 柳子玮张着水汪汪眼睛默默地望着兄长,用一种近乎成人的语气郑重道:“兄长放心,子玮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子玮让兄长放心,是查觉出什么了吗? 38第十三章 柳双玉 五 柳子珩转身,朝门外走。 本仙会意,先穿到屋子外,他出来缓缓道:“今日多谢道长相助。” 这算是承认了。 本仙这个被算计的人反倒被他的光明磊落衬得小气。 本仙心中有些忿忿,又觉得对一个凡人发火实在有失仙仪,瞪圆眼想狠狠地刮他两下,却见他满脸苍白。 想到荧骨既能放心把东西放在洞府,定是安排了有本事的小妖,柳子珩一个年纪轻轻的凡人单枪匹马地闯老妖的洞府,想必今天也没讨到多少巧。我见他手有些不自然地垂着,忙问:“你受伤了?”刚才那点不忿飘到脑后。 他摇摇头说:“无妨。” 本仙这才发现,他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不是白日里穿出去那件,许是他回来遍体鳞伤不想家人看见,先换了身衣服过来。 想明白这些,本仙刚才那点怒气彻底散了,柳子珩单薄的身子扛着这一大家子,忒不容易。 本仙心一软:“那坛酒不能喝,还差一道引子。”差的那道引子是神仙的仙气,不然荧骨那吝啬鬼也不至于一直求着本仙共饮。 柳子珩一扬眉:“望讫道长明示。” 本仙道:“还差一口仙气。” 柳子珩哦了一声:“仙气?这世间哪来的神仙?” 一个大活神仙就在你面前,但是不能告诉你:“世人所拜神何止百千,大抵是有神仙的吧。” 柳子珩眼里精光一闪:“道长见过神仙?” 柳子珩脑子太好用,抓着我话里的蛛丝马迹套话,本仙不中计:“贫道说见过,柳公子信否?若说没见过,柳公子信否?” 柳子珩定睛瞧本仙本仙,然后慢悠悠地道:“道长是神仙么?” 本仙猝不及防被一问楞了一下,紧接着道:“以柳公子的修为,看贫道是人,是妖,还是仙?”我这马虎眼打得有些生硬,刚才那一楞,恐怕柳子珩要起疑。 柳子珩没抓着不放:“道长是人、是妖、是仙于鄙人并无关系,若道长是仙,鄙人也不会求您一口仙气。” 我追问:“为何?” 他背着手:“老蛇妖要那口仙气是想飞升,鄙人只为救祖母,有无仙气都无碍。”说完瞄了本仙一眼。 本仙一激灵,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 柳子珩转身,朝我扬了一下巴。 本仙权把这一扬的动作当邀请了,老着脸跟着他走。 去的是他的屋子。 素色镏金纹的帘饰,四平八稳的格局,柳家长公子的屋子像极了屋子的主人,素净端方。 本仙很少进别人的卧房,尤其是和紫微好了之后,除了紫微的寝宫,我连勾陈的寝宫都很少进的。乍一进风华正茂的少年的卧房,颇有些不自在。好在柳子珩自顾自地取出一坛酒,把本仙当成了空气。 本仙目光落在厚陶坛子上,看着柳子珩倒出一碗。浓郁的酒香散出来,柳子珩一扬手,屋子里笼上一层淡淡的黑雾。 黑雾一封,酒香散不出去。 柳子珩是彻底不避着本仙了,他当前我的面端着酒碗,用掌力温了酒,再朝我一挑眉。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他一提袖子满碗灌了下去。 我“哎”的一声叫出来,这酒效用还不清楚呢,柳子珩这么一口干了,不怕毒死吗?荧骨那老家伙可是剧毒啊,他的蛇皮指不定能药死一打壮年人! 柳子珩喝完,稳稳地把碗停在桌子上,缓缓地站起来,对本仙鞠了一躬。 我吃了一惊,柳子珩平日从容自如,从不屈尊降卑,他忽然行此大礼,是为哪般? “若子珩命丧此酒,子玮便入道长门下,求道长不吝指教,训导他长大成人。”说完又对本仙行了一礼。 本仙往后跳两步,不能受他这礼。为种类似交待后事的情形渗得人心慌。我开始思考,若是柳子珩真因此酒危在旦夕,要不要破例出手相救? 柳子珩倒不见外,该说的说完了,从容自在地运起功来。 事实上柳子珩让人省心的很,他一碗蛇皮酒下肚,连脸都没红,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运了一晚上的功。 本仙原该回到自己屋子,行到门边又绕回去,罢了,罢了,本仙就替他护法吧。 柳子珩年纪轻轻,功力不弱,他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小心地引导着蛇皮酒,一点一点地试酒里的毒性和药性。屋子里的酒香渐渐散去,我守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凡人竟出奇的平静。 次日,将破晓之时。 我一激灵醒来,屋子里不见柳子珩。 昨夜不知怎的竟睡着了,醒来一看空荡荡地屋子,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摸一下床],还是温的,柳子珩刚走不久,还好。 径直寻到柳老夫人屋外,神识一探,柳子珩在里面。 他的气息和柳子玮很近,我能想象到柳子珩守着弟弟和祖母的满足画面。 光想着那画面,一颗心回到胸口,变得很柔软。 也不知柳老夫人喝了那蛇皮酒不曾。 有老人说,凌晨未破晓之时,是人最容易往生的时间。 果真不假。 天将亮前最黑的时刻,我远远地看到牛头马面拎着铁链走来。 本仙曾在幽冥鬼神宫里住了一百年,地狱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小鬼小神都认得本仙。 牛头马面目力不及我,走得近些才看到本仙,齐刷刷要跪下给本仙行礼。本仙虚扶一把,朝他们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等等。 本仙想先进去看看情况。 正要迈步,就听到屋子里喊“祖母……祖母”。 一长一幼两把声音,居然还有些欣喜,这是为何? 幻身进去一看,老夫人脸上透着死气,但精神却好得紧。 回光返照。 老夫人刚醒来,柳子珩手上端着药碗要给他送服。老夫人挡住,说“不急”。 柳子珩有些急,又送。 老夫人再挡,深深地看了柳子珩一眼,道:“生死有命,老身活到这把年纪够了。这几年你辛苦了,家里理得很好,弟弟也养的很好,我放心得很。如今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们爷爷和父母,这是好事,你们要高兴才是。”说完转过身,伸手抱小孙子。 柳子玮乖巧地探过身子轻轻地依着祖母。 此刻的画面很祥和。 本仙想到了三十三天外的那个寂寞的老头。 又想到我一手带大的楼越。 自从养了楼越之后,我对元始天尊不再那么怨了,抛开他造我的目的不论,他造我育我是铁打的恩情,我不能当白眼狼。养儿不容易,我养楼越操碎了心,我小时候比楼越还闹呢,元始当年养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小时候那个……呃……比楼越确实还要淘气几分。 牛头马面还在外面候着,我知道往生时辰是不能误的,否则不仅牛头马面失职要罚,往生之人下了地府也要遭罪。 我出到屋外,问柳老夫人生死簿上的时间。 卯时二刻,牛头马面答。 也罢,本仙向牛头马面讨了一个人情,他们等到了二刻的最后时刻才进去提柳老夫人。 柳家两兄弟不容易,最后的温馨时刻每一点滴都是珍贵的。 柳家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礼。 街坊邻居都说柳老夫人有子孙福,柳家兄弟孝顺懂事。 柳子珩和柳子玮又瘦了一圈,办丧事累,守丧规矩多,他们两兄弟,一个弱冠之年,一个黄毛小子,把事情里里外外办得清清楚楚不知花了多少精力。且于守丧之事,两兄弟守丧严苛,天天清菜白水,柳子玮小小的脸蛋更尖了。柳子珩也好不到哪去,二十岁的年纪原该血气方刚,熬得满脸菜色。 本仙原不爱多管闲事,但此事事关柳子玮的身体,我破例劝了劝,结果两兄弟一个比一个轴,变本加厉地守丧,脸皮一天比一天菜色,本仙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荧骨后来还是查到是柳子珩盗的蛇皮酒。他气势汹汹杀到柳府来的时候,柳子珩坐在他小院的石桌前等着。 桌上摆着的,正是荧骨那坛子命根子酒。 本仙这一回扮起和事佬的角色。毕竟此事原是柳子珩不对,我再偏帮他有失公允。 柳子珩说:“此酒我只用了一碗,盗你的酒是我不对,我还你一碗罢。” 一错眼的刀光闪过,柳子珩手腕上霍开一个口,抬起手对着桌子上的空碗放血。 我之前还好奇呢,桌子上摆一个空碗难道是还想再喝一碗?没想到柳子珩这个要命的光棍,竟拿碗装自己的血! 而且这碗还比原先他喝酒的碗大! 多出来的算是利息么?! 柳子珩也太不要命了吧! 哪怕是荧骨那老妖怪,也被柳子珩这种光棍行径惊到目瞪口呆。 他虽来得凶猛,但来路上对能不能抢回蛇皮酒并无把握。原以为少不了一场硬仗,没想到柳子珩好说话至此。他被柳子珩整这么一出,一时进也不是,退出不是,被盗了宝贝之人反倒没了立场。 柳子珩这一出把本仙惊得六神无主,我看着他血涌涌地往外出,抢两步过去要给他按着,才碰到他手腕,将将一触,一点点他温润的体温传过指尖。 他一错身躲开,眼尾扫了我一眼。 我竟被他轻轻的一眼看得尴尬不已。 他那一眼像极了良家女子看登徒子的神情。 本仙被他看的脸都烧起来。 本仙只好避开一点低着眼瞅柳子珩,看他滴满一碗血朝荧骨抬起手道:“你看够不够?” 39第十四章 柳双玉 六 荧骨目瞪口呆,有些尴尬地瞅本仙。 此事上,荧骨只失了一碗酒,柳子珩却丢了半条命,这官司很好调,本仙当了一回和事佬,把两边的利害摆清楚,简单说完便拿眼刮荧骨,荧骨会意,麻溜地领着小妖回了,临走时照旧说请我有空去喝酒。 我现在一听他那蛇皮酒就满眼血色,心慌得紧,摆手让他快滚。 荧骨提着大半坛子比血还精贵的酒要走,临走时几次想跟本仙说话,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他想让我答应他一定去喝酒,我满眼满脑都是柳子珩那碗血和霍开的手腕,实在懒得应付荧骨。柳子珩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吊着本仙的心,本仙心惊胆颤跟在柳子珩后面。 柳子珩这伤口有点大,血一时止不住,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本仙也顾不上举止礼节了,几次三番伸手帮他,他都避之不及,好像本仙有多可恶似的。 碰到不要命的病人,再厉害的大夫也没辄。 好在,本仙不是大夫,本仙是神仙。 手决一掐,一道仙光绕到他手腕上裹住他的伤口,血刹时止住了。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本仙,道:“此非凡间法术,你真是神仙?”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是不是神仙。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谁是神仙谁不是神仙,本仙被他这个光棍气得骂人:“你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可曾想过你若出事,柳子玮怎么办?!” 他淡然道:“我若去了,你才好把我弟弟收了,不正合你的意么?” 这人还讲不讲理了! 偏巧,此时柳子玮进了院子,正听见柳子珩这话,小脸哗一下拉下来,路过本仙身边之时,用比冰刀还冷的目光刮我。 本仙顶着一脑门官司,找谁说理去? 哎……本仙在柳府折腾了这许多日,不仅没拉进和柳子玮的关系,还越整越远了。 本仙严重怀疑柳子珩说话的时候,已知柳子玮正过来,他不会是成心的吧? 本仙也顾不得柳子珩了,反正有我一道仙光加持他也死不了,如何把小子玮哄回来是正经。 小子玮对兄长紧张得不得了,他的脸在看到兄长手的的伤时,刷的一下变成惨白;再看到桌子上那碗血,刷成煞白。他小小的拳头撰得死紧,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兄长”,大大的眼水汪汪的,强忍着泪,小嘴抿成一条线,唇气得青紫,看起来他倒比兄长还危急。 柳子珩方才见大妖怪时眼皮都没眨一下,这会子在弟弟面前倒手无足措起来,他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弟弟的背,轻轻地说:“兄长没事,子玮别担心。” 不说还好,一说柳子玮的眼泪像断了线地掉下来,他小心地扶着兄长,小嘴抿得死紧,不哭出声。 柳子珩把弟弟教得很好,小孩儿难过成这样,还不哭出来,是个男子汉。 可是本仙心疼啊! 小孩儿这样得多累!我家楼越小时候一不满意可是扯着嗓子吼的,眼泪说来又来,不哄到他开心满意,他就不止住哭。 小孩子这么忍着会憋出毛病的,本仙忙开口劝道:“小子玮,别担心,你兄长没事……” 话没说完,被小孩儿打断,声音冷冷的:“道长担心的是兄长没事,你就带不走我罢?”说完转身扶住兄长的手臂,声音放得很轻柔道:“兄长,我扶您去卧房。” 冰火两重天,小孩儿对我冷冰冰,对兄长恭顺温柔。 我一个大神仙,比不过一个凡人! “子玮,道歉。”柳子珩严厉的声音轻轻响起。 柳子珩望着我,点了点头,这是在感谢本仙刚才出手相救。然后竖着眼睛盯弟弟。 柳子玮有些不情愿,想是他把兄长受伤一事怪罪到我身上,我不愿强迫小孩儿,忙说:“没事,没事。” 柳子珩“嗯”了一声,升调。 柳子玮低着脑袋小心地瞧一眼兄长,抿抿嘴,慢慢地转过身,朝本仙鞠了大大一躬,清脆的声音郑重道:“子玮方才不敬,向道长请罪。” 柳子珩嘴角微微向上提,“嗯”了一声,降调。 柳子玮小嘴一抿,唤一声兄长,伸手又扶住兄长了。 这兄友弟恭的画面,本仙看着颇不舒服。 小子玮照顾兄长,丝毫不假人手,我担心他一个小孩子儿扶不住柳子玮,伸手去帮,结果我连他哥哥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小孩儿一别身把我挡住了。 柳子珩平时对弟弟挺严肃,这会子受伤了且被弟弟抓现形,看弟弟紧张,终于有点伤者的自觉,乖乖地配合弟弟。 本仙一个救人的活神仙反倒成了碍事的那个木桩。 唉…… 柳子玮小小年纪,却十分会照顾人,他麻利地把兄长安置在床上,又传管家去请大夫。待都安置妥当,他又一溜烟跑到院子里。 本仙跟出去,看他恭拜了三拜恭敬敬地捧走那碗血。 我家楼越小时候若有他一半懂事……嗯,就不是我的小楼越了。 我在柳府又住了几日。 柳子珩被弟弟软硬兼施地困在卧房,他一下床,弟弟就抿起小嘴。他走到门边,弟弟就红了眼眶。柳子珩每每此时,都颇无奈,耸耸肩但眼里却是有笑意的。 本仙特别能理解柳子珩此时的感受。 记得楼越小的时候,还不够法力镇暴风,有一回海上暴风雨特别大,本仙不放心他,便替他去镇海,楼越要跟着,本仙一边要镇海,一边要顾着他,一时不慎被巨浪拍了一把,其实不碍事,本仙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可是小楼越看见了,他小小的身子拎起长长的镇海剑,红着眼冲向潮头,连人带剑从潮头直直往海底劈,本仙吓得追上去,好小子,他居然练成了人剑合一,小小年纪硬生生把恶浪劈到海底。代价是,他带回了一身伤。当时无论怎么看,他都比我伤得重,可他偏偏认定我才是伤员,回去后,嘟着嘴把我困在阁楼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把本仙伺候得妥妥贴贴。不让他照顾还不行,我若非要下地,他就蹲到墙角流眼泪。倒是不像平时那般大哭大闹了,可他这一手我更怕,只好乖乖躲床上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病人,躲得浑身都要长草了,他才终于同意放我出去走走。走的时候还要扶着,真是把本仙别扭的! 现在想起这些,本仙还会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本仙真的……挺想楼越。 我想快点确定柳子玮是不是紫微,倘若不是,我便回越风山看看。 鉴于此,为了观察柳子玮,而柳子玮整日都陪在兄长房中,本仙只好硬着脸皮,每日杵在柳子珩房中当那个碍眼的房柱。 小子玮一如既往地排斥本仙,经他兄长一训,明着对我礼貌了不少,心里仍旧不给本仙一个正眼。 本仙挺能理解小孩儿的想法,换成小楼越知道有个人想把他带离越风山,肯定会对来人大打出手,这般一比,柳子玮对本仙算是客气的了。 本仙确实挺想带走柳子玮,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他是紫微,我也不能错过。把他带走,养在身边,一点一点地确认他是紫微,若他真是紫微,待他长大成人,待他记起前尘往事,那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一伸手就能握住我,那是我苦寻紫微多年设想过最好的经历。 倘若我带走柳子玮…… 本仙瞧一眼柳子珩,他正心安理得地指使弟弟去倒茶。 本仙心里直打鼓,姓柳的黑煞风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把弟弟交给我的。 除非,把兄弟俩一起收了? 本仙又瞧了一眼柳子珩,他已经喝完茶,由弟弟服侍着靠在床头。 本仙打消了一起收了两兄弟的念头。且不说柳子珩长得不够好看,单说他俩天天这般兄友弟恭的画面,非把本仙这个千年光棍刺激得气血倒流。再者,有柳子珩在,柳子玮尽孝顺哥哥去了,还有本仙什么事儿。 话说柳子珩教养弟弟确实高明。短短几日,他便夺回了主动权,重新树立起兄长的威信,一会使唤弟弟做这个,一会支使弟弟干那个,养病的兄长当得威风八面。 反观本仙从前被楼越伺候养病的那段……好吧,楼越那小子上房揭瓦惯了,他能不欺师灭祖我就谢天谢地了。本天帝养个孩子居然还威信扫地……这事千万不能让勾陈知道。 说到勾陈,近百来年不见他来看我,说好的仗义呢?! 本仙这几日都在冥思苦想如何带走柳子玮,一边想,一边试探柳子珩的反应。 某日小子玮累得靠在兄长的床头睡着。柳子珩轻轻地掀了背子起来,伸手就要抱弟弟。本仙赶忙拦住,他手腕上一个大口子呢,这一用力,伤口裂开怎么办?又要本仙的仙光救他,仙光不是说有说有,也要靠修练的好吗! 40第十五章 柳双玉 七 本仙自告奋勇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来。 柳子珩摇头挑眉:不行。 本仙脸拉下来:姓柳的,你能别防我至此么? 柳子珩再摇头:不能。 因小子玮睡着,我和柳子珩不能吵着小孩子,于是两个成年人都不言语,隔着小孩子互相瞪眼交流。 本仙的眼睛长得比柳子珩大,瞪起来无论形状和气势都比柳子珩足,这是本仙的优势。 柳子珩的优势是他是小孩子他哥。 只此一条,他完败我。 柳子珩非要自己抱弟弟,本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小子玮抱到床上,整好被子。 小子玮睡着后没有了醒时对本仙的冷淡和抗拒,安安静静地,比画里走出的童子还漂亮。 本仙还没看够,被一根棍子点了一下。偏头一看,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玉棍,很眼熟,这东西我见过,是柳子珩的宝贝笛子,初次见柳子珩时,他也是用的这根笛子顶着我。 我再看柳子珩,他朝门外扬一下巴,本仙会意,跟了出去。 边走边瞧他手腕,浅红的一条线,柳子珩很有分寸,伤口没破。本仙看他伤口齐整,暗叹一句:刀工不错, “道长放弃带走子玮的打算罢。”柳子珩开门见山,把本仙开小差的思绪拉回来,“我是不会让别人带走自己弟弟的。”柳子珩坚定地望住我,“除非踩着我的血肉过去。” 他有一双清亮的墨玉眼,如果能温和一点,能笑一下,会像冬日里的暖阳,高高的明晃晃的,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又怕唐突了。但这双眼现在目露寒光,看得本仙后背发冷。这人发起狠来,估计全世界敢踩过去。 本仙想要压制他其实很容易,以本仙的法力,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他…… “子珩一介凡人,自然不是仙君对手,以卵击石虽不可取,但子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仙君?姓柳的知道我是神仙了?本仙锐利地看他一眼,他倘然相对。 “你既知我是神仙,将子玮交于本仙,能助他修行长寿,岂不更善?”本仙劝他。 “神仙又怎样?神仙就没烦恼么?”柳子珩反问。 我竟被他问住,我当了几千年的神仙,烦恼不比凡人少。 “再者,仙君可曾想过,子玮愿意否?子玮若不愿,仙君带不走他。”柳子珩缓缓道。 “倘若他愿跟本仙走,你能放手?”本仙再问。 柳子珩扬眉,朝本仙一挑,悠然道:“子玮他不会的。” 这一挑眉间盛满了自信与风流,本仙竟看晃了眼。 很快本仙就知道柳子珩说的没错,柳子玮根本不会跟本仙走。 柳子珩很大方的给本仙机会接近小子玮,本仙知道他打的算盘,他是想让本仙死了那条带他弟弟走的心。 果不其然,本仙很快就死了那条心。 本仙卖力地在柳子玮面前露了点手段,好让他见识见识本仙的厉害,小孩子一般都喜欢看大人变法术什么的,本仙花招百出,结果哄了两日,柳子玮楞是没上勾。 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本仙正愁眉不展,小孩子儿直接给本仙浇了一盆冷水:“魏道长是想带走我么?” 被一个小孩子儿如此问,本仙有一瞬间的短路,好在本仙有带小孩的经历,楼越那么难对付,不一样被本仙拉扯大么。本仙捧出一副慈祥的笑脸哄他:“本仙能教你法术,你愿意跟本仙走吗?” “会法术很了不起么?” 柳子玮凉凉道,伸手一挽,变出一朵小花,小花一幻,化成青烟不见,“我也会。” “你从哪儿学来的?”本仙大吃一惊。 “你打得过我兄长么?”他审视地望着本仙。 有戏!本仙决定露一手,朝院子里的水池点了一下。 本仙这手比较高明,凡间的法术是不能定住东西的,本仙刚才一点,直接把整个池子定了,里面的鱼啊草啊,都不动了。柳子玮有些道术根基,应是知晓其中厉害的。 他过去认真地看了半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再郑重地走回来,用一种大人的语气道:“你会对我兄长不利么?” 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他兄长不如本仙,小孩子儿神情严肃,本仙忙摆手,“我只是想收你为徒,于你兄长无干。” “你想我把从兄长身边带走?”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小孩子儿说的是事实,本仙点点头:“我教你最厉害的法术,跟我走好不好?”这话出口,本仙忽觉得自己是书上说的拐孩子的坏人。 “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但将来我一定能打败你,你莫想把我从兄长身边带走。”小孩子儿笃定道,小眼睁得圆滚滚的。 本仙听得目瞪口呆,这话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说的。这小孩子儿比我家小楼越难哄多了。 小子玮似乎十分不愿意与本仙接近,放完狠话,就迈着小方步走了,留本仙杵在原地当一根神仙木头。 小孩子儿明确说了不跟本仙走,他兄长又不肯放,本仙垂头丧气地失了眠,坐到屋顶上数星星。 其实挺受打击的。 我从未设想过,有一天紫微或许也会排斥我,厌恶我。虽然当年追紫微时,我费了不少心思,但比起紫微为我做的,不过九牛一毛。紫微对我总是温柔体贴的,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可那是从前的紫微,现在的紫微在凡间轮回多世,他会不会再认不得我? 他……会不会爱上别人,对我置之不理? 这种想法一经产生,就像毒蔓一样,缠着我的心神,绑着我的身体,我整个人都被勒得透不过气来。紫微,紫微,求求你,别忘记青华。 如果柳子玮那小孩儿是紫微…… 如果他真是紫微…… 本仙不敢想。 身侧有声响。 本仙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柳子珩。 那厮半夜不睡还爬屋顶,不怕他弟弟发现后闹么? 隔着一肩距离,柳子珩坐下,轻轻几声悉簌,我听到一串流畅的音符。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秋风满江城。 “好曲子,好笛子”,本仙由衷赞叹,“你不怕把你宝贝弟弟吵醒么?” “他不会醒。” “原来如此。”本暗道,对弟弟都能下黑手。 “道长是要离开柳府么?”柳子珩的话就着夜风飘进我耳朵。 “咦?”本仙小惊一把,他是本仙肚子里的蛔虫吗,这都知道。 “连一个小孩儿都收拾不了,道长羞愧难当,所以才要离开罢。” 本仙被他一口大实话噎得七窍生烟,柳子珩说话何时才能不举着个大棒,他如番言语风格实在不讨喜。本仙确实打算离开,小子玮对本仙不屑一顾,本仙满腔深情付东流,此事对本仙打击颇大,本仙实在无法再没脸没皮地赖在柳府。 那个……本仙已相中柳府隔壁的小院,打算筑起近水楼台,等着小子玮长大成人,咳,本仙……到时候……先得月。 咳……咳,此想法决计不能让柳子珩知道,他若知道本仙不仅想拐了他弟弟,还要掰弯他柳门子孙,想断了他柳氏一半香火,定会和本仙以命相搏。 “魏道长有救子珩之恩,有护子玮之义,我柳氏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子珩已命人收拾好南院留与道长,道长若不嫌弃,柳府可为归处。”柳子珩转身对过来,端正地瞧着本仙,秋夜很凉,秋月很亮,我在夜色中看见他炯炯目光,比北极星还亮。 本仙差一点就很没原则地一口应了他,若住在南院,离他们兄弟的东院不远,同住一府,住着住着,水到渠成一家人,岂不美哉? 本仙的好算盘还不及打响,异变突起。 彼时本仙正枕着手躺在屋顶上,夜空无云,圆月皎白,柳子珩的笛音如同轻风卷起地上的黄叶,缓了夜风,减了秋露,本仙舒舒服服地松开身子,前所未有的宁静舒适。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那晚吹的是《望月》。 西南,有大地动,即日将至。 本仙几百年来救灾颇有心得,此次地底下震动强烈,怕是强震。从频率看,震来的很快。 嚯的一声,本仙一跃而起。旁边的柳子珩停了笛子,疑惑地微仰起头瞧本仙。待看清本仙心急如焚的样子,他迅速袖了笛子,飞身立在我身旁,问我:“何事?” 本仙急切:“东南有难,本仙速去一趟。” “如此,何时回来?”语速较平时快些。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本仙望一眼屋下,小子玮就睡在里面,本仙有些话想交代。 柳子珩目光闪了闪:“道长放心去罢,子玮不会忘记道长的。” 柳子珩一语中的,他说话向来一诺千金,得他一句承诺,本仙心下稍安。舌头打个圈,想对柳子珩说点什么,看到他郑重送我的神情,再打个圈,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话咽回肚子里。 彼此互相颔首,他说了一句“好走”,我脚下云头腾起,错肩,交目,而过。 41第十六章 柳双玉 八 41第十六章柳双玉 八 本仙飞得急,耳边风过喇剌作响,柳子珩那句“何时回来”在耳里绕梁不绝。除了柳老夫人要走那回,我很少见柳子珩着急,方才柳子珩说何时回来的样子,本仙竟觉得他竟似有些紧张本仙? 平日里柳大公子与本仙不过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他乃寡情之人,能在他脸上见到一丝别样神情实属不易,是以他一句“何时回来”,在本仙听来,竟生出一丝久违的暖意。 想到这里,本仙不免想到小子玮,小孩儿若是知道本仙走了,得高兴的飞起眉毛罢。本仙刚升起来的一点暖意,又被无情浇灭。 此次地动,百年一遇。 凡人说地动是“天公恶作剧,翻手变炎凉”,冤枉,我曾是统御万类的东极天帝,本天帝从未下过凡间地动的旨意。万物自有规律,地动不在天,在地。 虽已心中有数,到直面地动时,仍是触目惊心。地动山摇、山崩地裂之后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本仙虽曾是天帝,在天道面前,渺小如沧海一粟,实在是不值一提。 救苦天尊能做的……只有救苦。 我不能动用仙力,只有双手并两腿,我和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一起去救更多的人,安抚、鼓励、组织百姓重新树起生的希望,预防流疫,抢救粮食,在冬天来之前存下冬粮。然而这些不够,更可怕的是□□,无家可归的游民摇身一变成了暴民,州县衙门镇灾不济亦无力镇灾,天灾惨重至此,已非人力能控,地动过后的地方成了人间炼狱,炼狱里的匪氓比罗酆地狱里的恶鬼还禽兽不如。 时至今日,局面如此,并非我青华不施以援手,天庭有天规,仙者不能插手俗务。 难道是天规冷漠?非也。 凡间自有人道,仙者一旦插手,不仅救不了难,帮不了凡人,更会加深俗务因果,酿成更深重的灾难。 凡人之事,还须凡人做主。若事事都由仙者以仙力解之,凡人何能统治凡界?凡界又何以独当分立一界与天界冥界并称三界? 这个理我青华救灾救苦近千年才渐渐明白。曾经也一时糊涂顶住了将倒下的大山,其恶果是十年后大山再倒,山下的百姓已不逃生,反而纷纷跪拜请愿,本仙赶救不及,眼睁睁看大山将集作一处烧香的百姓压为血肉。我青华能顶住一座山,焉能顶住千百座山? 是以,本仙以一个凡人之身亲历灾难,只求激起凡人重生之心和良善品性。 原说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在西南一呆就是一年。 又是一年,中秋。 本仙从百姓家门前走过,乡亲们认得我,在家门口喊“道长进家坐坐”,孩童们都喜欢我,一个个伸手要“道长抱”,本道长一个不落地抱了,最后坐到村尾的小溪旁,望着天上的圆月,怅然。 一年了,小子玮该长高不少罢? 远在越风山上的小楼越还在生贫道的气否? 柳子玮手腕上的伤口有否留下疤? …… 紫微,你在哪里? 东南秋收后,百姓渐回温饱。 本仙回到江州,走在去柳府的路上。 柳子珩说“柳府可为归处”,凡间第一次有了本仙可以回的地方。 本仙把柳府的门匾看了又看,“善上学堂”?好好的柳府何时成了学堂。 迈门而过,守门的小厮来拦:“此乃学堂,非先生学生不能进,道长可是寻人?” 我道:“此处分明是柳府,何谓学堂?” 小厮明了一笑:“道长原是寻柳家人,柳家二位公子乐善好施,半前将柳府捐出建学堂,只留了东南两院。道长若要寻柳家公子,怕是寻不着,柳家公子日前祖母一年丧满赴京北上了,江州只留了管家奴役,道长若要问询,可往东南院去。” 我讶道:“柳家两位公子怎地北上了?” 小厮道:“柳老夫人临终前有命,要柳家兄弟承祖训参加科举,以证柳家诗书家风,柳家大公子文采斐然福泽深厚,此番进京定能一举夺魁。” 柳老夫人临终前确实郑重嘱咐过柳子珩莫再错过春闱。 柳门世代书香门第,把文命看得比性命还重。祖父亲丧守一年,柳家兄弟循祖母遗命,一出过丧期便北上应试。 本仙往东南院瞧了一圈,守院的管家看到本道长十分高兴,领着我去瞧了柳家长公子特地留给我的南院。 南院布置的很好,整洁干净。管家说:“大公子说了,此院乃魏道长私院,得日日扫洒,不可怠慢。”柳长公子竟真为本仙备了院宅,他命人勤扫,是预着本仙随时可能回来。本仙在凡间孤单的晃了九百多年,虽然前头有百十年带大了楼越,但带孩子与被顾着是两码事,头一回有人顾着我,本仙心中一暖。 本仙在南院正屋的红木床上睡了一夜,房间的格局甚合吾意,院子里种了一棵梅树,江北的梅花冬天开得绚烂夺目,冰雪中自有一派清高热烈,亦甚合吾意。本仙甚至还跳到屋顶上坐了坐,上面居然还镶了几块枕木,柳子珩连本仙爱睡房顶的怪癖都照顾到了,本仙十分满意,决定北上去找柳家长公子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顺便再看看十一岁的小子玮是不是长高了。 想到小子玮,本仙一时急不可耐,当下就要启程。 又出意外。 还是西南,还是地动。 刚从苦难里爬出来,好不容易熬到的一点点念想和希望,被现实和深重的苦难再次打碎。 夜晚,还是夜晚。 本仙十万火急的疾驰在夜空,直往西南飞。半路上忍不住往北望了一眼,也不知柳子珩备试如何,柳子玮长高多少。 没想到在西南一呆又是二年。 此次地动比上次强度稍低,但后果却严重得多。重复的大灾把百姓折磨成惊弓之鸟,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来的人心一夕崩溃,盗匪四起,流民成寇。我这个救苦天尊化身为各行各业的人,奔走于百姓官府之间。我求风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电四神稍稍匀了两年风调雨顺,足足两年的丰收,才把百姓从灾难与人祸的泥潭中拉出来。百姓又看到希望,我这个有无数凡间身份的救苦天尊终于又穿回了魏华道长的月白长袍,再一次出现在江州柳府的门外。 柳府修葺一新,显示主人近来有喜。 到了东南院,管家还在,细细问了管家柳府这两年的情况之后,我又回到了柳子珩给我备的南院。 南院,我魏华道长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窗帘床]换了鲜艳些许的样式,想是柳子玮中了状元后也为我配置了新的喜庆样式。来时正是初冬,苦寒中暗香浮动,几枝红梅迎冬盛开。本道长躺在屋顶上晒太阳,后脑勺枕的软木据说是柳子珩一年前亲手换的。 柳子珩,柳子珩,直到我回到他为我置下的南院,三年了,我终于吐出他的名字。 这二年间,本道长经常想起柳子珩。 起先,我以为是因柳子玮才会想起他。 待我一遍一遍梦到他两扇浓黑眼睫和上弦月般的侧脸,梦到他并不好看的容貌越来越顺眼,我不得不承认,本仙于凡世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牵挂。 柳子珩是一个凡人。 他并不像紫微。 …… 听说柳子珩去年中了状元后差点被当朝皇帝钦点附马。准柳附马一纸陈情表呈与帝王,细述了未婚妻种种恩情。 本道长听罢,问与管家,柳子珩已有婚约在身? 从管家遮遮掩掩地托词,本仙笃定柳子珩那响当当的《陈情表》不过是个笔墨骗词。柳子珩少年丧父丧母,守丧一守七载,好不容易熬到可议亲谈婚的年纪,又遇上祖母亲丧,又守了三年丧。中间除了依父母祖母遗志考了科举,再没做过半点带喜的事情,哪来的婚约和未婚妻?!骗别人还罢,想罢本仙,休想。 前因后果理清罢,本道长竟觉挺舒心,丝毫不觉平日道貌岸然的柳子珩撒了谎有何不妥。 此时要找柳子珩并不难,他在京城的翰林院每日点卯。按本仙的脚程,北上京城不过半日功夫。 不过在上京城之前,本仙要回趟越风山。本仙离开越风山三年,从未听见楼越那小子吹响过海螺寻我,也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云头一摆,本仙南下,不出一个时辰,越风山已在眼前。 我躲在海边礁石上隐了身瞧镇海楼。 三年而已,那楼竟不似从前那般繁华热闹,曾经鼎盛的香火不再灯烟缭绕,是楼出了什么事吗?楼越呢? 本仙一着急,抬步就往外迈。 冲了几十步才冷静下来,香火少了只能说明来的香客少了,并不代表镇海楼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楼好,楼灵就安好,楼灵安好,楼越就是好的。我遥观镇海楼,高台巍峨,气垫非凡,三年不见,倒显得比原来还气派些,看样子楼越修为有长进。 本仙心下稍安,原地定了一会,又往后退几步,回到礁石后面。 “只要看他几眼就好。”本仙如是想,瞪着圆眼,目不转睛。 远远瞧见楼里出来两个人,领头那个,迈大马步,本仙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 勾陈,你这厮来祸害我儿子做甚? 42第十七章 柳双玉 九 勾陈现在威武得很,他法力比我高,大老远就察觉出我,故意拖着在镇海楼着徘徊不去。 若不是本仙要避着楼越,定要上前好好教训他――没事到我儿子门前乱晃是安的哪门子心思? 本仙正在咬牙切齿,就见镇海楼里走出一人。 那人,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红纹黑袍,青丝如瀑。 我的楼越! 三年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修为也见涨,他一个凡间的楼灵,在天帝面前,竟也不失威风。 本仙用足耳力,听他们说。 “在下陈武和舍弟陈星就此别过,得遇楼弟,实乃大幸。” “听闻陈兄游历天下,可曾见过一个仙……道长?” “不知楼弟所言之人有何特征?”勾陈佯装不知的情态。 楼越到底年轻,不懂外面人心险恶,被道貌岸然的假游侠陈武唬住了。楼越问他:“他叫紫华,丰姿英发,超凡脱俗的一位道人,可曾见过?” 我听到勾陈“咝”了一声,保准也配着一副“青华哪有这么好”的表情,他说:“紫是罕见的姓,若是见着,定忘不了。容我想想。”他知道我远远在听,故意吊着,让我着急,再缓缓道:“不过,在下不曾见过。” 我在越风山化名紫华的百多年勾陈确实未曾见过我,说的倒算实话。 我听到楼越叹了口长气,我的心被那一声叹息勾起来,怪疼的。 我家的小楼越都会叹气了……从前我养他的时候,可是连眉头都舍不得他皱一下的。 本天帝坐在礁石背后生某个故意拿楼越吊我心思的天帝的闷气。 听勾陈饶有兴致地和楼越多聊了几句。 最末几句,本天帝听得一下站起来。 勾陈说:“楼弟天资聪颖,根骨清奇,何不拜入名宗门下,寻得道机缘,何苦守在这方寸山野之间?” 本仙心“噔”一下提起来,心想勾陈总算说了一句实在话。楼越有成仙的机缘,苦无名师指点。本天帝自盘古修为散尽后,自己修练几百年章法全无,教他的东西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没个统一的法门。加上他的情劫……那个……错应在我身上,我不能让他劫数越缠越深,我没办法再教他,只能靠他自己修行。离他三年间,本仙一直在想给他找个师门,一则没合适的人选,楼越是楼灵,离不得越风山镇海楼,要找个愿意上门教他的师父不太容易,二则我…… “我有亲传师父,楼越此生不会再拜他人为师。”楼越的声音锵锵入耳。 二则我私心里舍不得断了和楼越的师徒之契。 我听到勾陈那厮又“咝”了一声,“不知楼兄师从何人?” 我提着心等楼越的回答,半晌没有回音。 另一个清冷的嗓音淡淡道:“在下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楼兄再会。” 这声音熟悉…… 礁石那边转过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五大三粗,本天帝懒得看他。 后面那个清雅澄沏,一袭银纹长衫衬得面胜冠玉。 “天枢。”本天帝唤他,望着他和紫微有六分像的脸有些痴怔。 一旁的勾陈十分没眼力见地把我揽过去,说要和我去喝酒。 本仙前些日子确实有些念着勾陈,这回见上了,又觉得他碍眼得很,恨不得赶他回降霄宫去。 天枢因着最初和本天帝的那点误会,一直以来对本天帝都挺冷淡,算起来,他算是本仙的小舅子(小叔子),是紫微最亲的人,也是我最新的人,这一次他能和勾陈一起来看我,我挺感动,搜肠刮肚地想说些话谢谢他,一而再再而三被勾陈打断。本天帝摩拳擦掌,想和勾陈拼命。 自从本天帝打不过勾陈以来,勾陈在本天帝面前摆足了天帝的谱,每每不把本天帝噎得吐血不罢休。在本天帝马上要和他同归于尽之时,这厮终于说了句实在话,他说:“我想收楼越为徒弟。” 我问:“为何?”心里有些感动。 他说:“他弃你改拜我门下,正是我勾陈天帝一雪被青华天帝仙阶压了一千多年之耻的大好机会。” …… 我还是和他同归于尽好了。 “禀两位天帝,天枢还有星务在身,请两位天帝准辞。”天枢说话总是如此会挑时机。 “你才来就走?”勾陈抢答一句,想拉一下天枢,“唉!真走啊。” 天枢一转身就地不见。 勾陈迈出二步追出去,又垂头耸脑地回来。 天底下弟弟最大的勾陈居然没跟着走,留下来陪本天帝,本天帝稍有些许感动,不那么想和他同归于尽了。 勾陈絮絮叨叨跟我扯天庭里的新事,我左耳进右耳出,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天枢离开的神态。 天枢走之前先是对着正北微微一躬,然后又似不经意地望了本仙一眼。 看似淡淡的一眼,本仙总觉得他想表达点什么。 是什么呢? 天枢那微微一躬,像是……叩礼。 正北是镇海楼的位置,镇海楼后有一座外人看不出的镇海墓,墓里葬的是楼镇海。三界之中能让矜贵冷淡的天枢星君叩礼之人没有几个,三阶天帝都不在他眼里,勾陈……更没他什么事了。 紫微是亚君。 紫微是他的星主。 紫微还是他兄长。 他拜的是紫微?! 所以我一百多年前我的推断没有错,楼镇海就是紫微。 我激动地摇勾陈:“镇海是紫微,镇海真的是紫微!” “镇海是谁?你是说楼越那小子吗?这小子有仙根,本天帝给他挂上号了,你放心罢。” 勾陈被我摇的晃着脑袋眯着眼,说完眼睛对到一处“嗷”的一声,“你说什么,他是紫微?” 说完就要往楼越那边冲。 本天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回来:“不是楼越,不是楼越!是从前的楼镇海!我说,你和紫微好歹是兄弟,你们之间真无半点星缘感应?” 勾陈耷拉下脑袋:“我虽是星气所化,和他同胞兄弟,但我主武功,不主星辰……” 我知道了,勾陈不主星辰,但天枢主星辰。天枢是北极星,乃北斗七星星主,位列万星之首,而紫微是万星宗主,是天枢的星主,天枢和紫微星缘最近,自然最能感应到紫微。 何不请天枢帮我找紫微?! 我拉着勾陈想追到天庭去找天枢,勾陈使一个千斤□□任我如何用力都拉不走。 我正要训他,他轻飘飘扔一句话过来:“怎的?当年是谁把帝玺扔到玉帝面前的?这会子没找着人就回天庭,不怕被笑话了?” 我老脸一拉,勾陈哪壳不开提哪壳。 勾陈转到我面前,堵住我去路:“再者,天枢若能帮你,早八百年就帮了,他既走了,定是不愿更多透露,你何苦为难他?” 我不得不承认,勾陈说的有道理。 如果天枢愿意帮我找出紫微,早就帮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紫微愿意让我找到,他也早就现身了。 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谢墨宋鸿飞是紫微,但是楼镇海是紫微确定无疑。我陪着楼镇海的那几年,他从未给我丝毫暗示。 大抵,紫微重进轮回,不愿再牵扯进从前的纠葛。 他想要清清净净的轮回。 既如此,我又何苦追问到底? 若有幸再遇到紫微,只要能像从前陪着楼镇海那样陪他几年,已是极好。 如此,本仙又定下来。 勾陈之前说的话,才回到我的脑子里:“你说你给楼越挂上号了,是何意思?” 勾陈翘起下巴:“我堂堂四御天帝,三界武神勾陈大帝愿收楼越为徒。”说完的扬眉,摆出一幅“还不快谢我”的表情。 我才不中他的计。 他是楼越的师父,那我算什么?前师? 不要! 再说,一徒不从二师,楼越也说了不肯改投。 勾陈这回脑子好使了,一挑眉道:“我堂堂天帝,不计较那些个凡夫俗礼,他拜不拜师不打紧,本天帝自有办法教他,要紧的是青华你明白,你不再是他师父了。” 嗯…… 勾陈自封武神以来,未曾收过门徒,他这种无拘无束惯了的性子,肯破例收楼越为徒,定是为了我。 但是……为啥他说的话我听着特别想揍人呢。 勾陈果然留下来。以游山玩水的名义在越风山住了三年。 这三年,我去了京城。 刚到京城,我落在翰林院外的一棵柳树下。 非进士不入翰林。 历届状元必被钦点入翰林,想找柳子珩这个状元并不难。 柳树长在翰林院门外的拐角处,秋风一吹,柳叶簌簌地下。我在柳叶纷飞的季节,见柳子珩缓缓走来。 他远远朝我点了点头。 我见面第一句话问他:“听闻柳状元已有婚约在身,不知是哪家千金?” 他轻轻笑笑:“魏道长乃方外之人,竟也关心此等凡俗之事?” 我也笑:“柳大状元陈情表情真意切,贫道深受感动,特地前来一见?” 他扬眉,眼底浮出笑意:“如此,道长此行为子珩而来?” 43第十八章 柳双玉 十 说完,他沉静地望住我。 我觉得他那张只有墨玉眼还算漂亮的脸无比顺眼。 两人对望了半晌都没说话,莫名,生出一丝尴尬。 “咳咳”本仙僵硬地整了整嗓子。 他偏开脸道:“府学胡同东头。” 我一楞,他说的是柳宅,他此言是请我去他家? 莫非又给我留了院子?他这人谢起恩来也忒实在了。 他家在哪里,柳子玮定是在哪里。 想到柳子玮,本仙一激灵心提起来。 三年不见,柳子玮十三岁了,本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马金辔少年。 本仙点点头,抬眼,瞧见他眼角飞出的笑意。 近人情怯,本仙又踌躇了,在翰林院外晃了一天,等到了出公署要归家的柳编修。 柳编修远远见到我,便停下来和同僚告别,我听到他的同僚打趣他说:“柳大人今日神采飞扬,莫非有喜事?” 旁边一位探过脑袋补一句:“有何喜事,高升么?” 又一位加进来添一句:“柳状元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高升指日可待,若此事可喜,岂不得见柳大人日日展颜,本官瞧着今日柳大人难得不冷张脸面带□□,怕是日暮待情人,人约黄昏后吧!” 三五同僚打趣了一阵,柳子珩好脾气地应和,一直目送所有人都走远了,再直直向我走来。 短短几十步路,他的身影在黄昏下被树影拉得很长,他踩着一地柳叶,缓缓行来,我瞧见他嘴角有浅浅的一个梨窝。 柳子珩很少笑,笑起来竟别有一番颜色。 本仙心头又有了那种被羽毛拨动的感觉。 “日暮待情人?”柳子珩瞧着我,“列位大人若知本官待的竟是一位方外道长,不知作何感想。” 柳子珩这种万得冷脸居然也会打趣别人? 本仙眨眨眼,左瞅他一眼,右瞅他一眼。 他浅浅一勾嘴角:“道长定在原地,莫非约了谁在黄昏后?” 本仙一楞,张大嘴,吃了长长一口冷风,猝不及防地连咳两声,他戏弄我!我眼前的还是柳子珩吗?! 柳子珩瞟一眼我的傻样,迈步领路走在前面。 本仙正经活神仙在世,在他这倒成了个跟班的臭道士。 想当年,我乃天庭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青华天帝,如今被一个凡间的年轻人调戏,这事传出去,让我这天帝的脸面往哪搁? 本仙有意找回场子,没奈何,柳子珩除了先前没头没脑涮了我两句之后,不再开金口。我有心跟他斗斗嘴皮子,一身的劲憋着,他却不着架,本仙的任督二脉被他堵的都不顺畅了。 翰林院离府学胡同不算远,骑马不过一刻功夫。柳子珩偏偏走路,我和他走了半多时辰才到柳宅,门口的小厮见到主人回来,迎出来,请了安又往后看。本仙以为小厮看的是我这个客人呢,谁知他目光越过我往后扫了一圈,才恭敬地朝柳子珩道:“少爷的马呢?” 柳子珩恍若未觉本仙质疑的目光:“留在院里了。” 合着柳子珩故意拖着本仙走一趟冤枉路!我若知他有马骑,何苦拖着大老远赶路的身子陪他吹一路的秋风! 他骑马,本仙飞身跟着他,也能早点看到柳子玮嘛。 本仙对他怒目而视,他回应给我一个后脑勺。 离别三年,头一回见上,没有所谓的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倒是一连被柳子珩戏弄了三把,本仙原本攒着一肚子对他的温情像被吹离树梢的枯细的柳叶,零落飞散。 对着他的后脑勺,本仙抬手,想背地里划他一个手刀。 这动作有些幼稚,手刀划到一半,罢了罢了,何必跟他一介凡人一般见识,本仙正要收手,却被一道黑线缠住手。 定睛一看,这黑线和柳子珩曾经当着我面扬的黑雾颇有相似之处,柳子珩后面长眼睛了,连这种小动作也防着? 却听一个清脆倨傲的声音传来――“哪来的臭道士,到我柳府撒野!” 能在柳府门前如此说话之人除了柳子玮还能有谁。 本仙回身,看到横枪立马的少年。 十三岁的少年,白马金辔红绦,英姿玉容风流。 三年不见,柳子玮出落成挺拔如苍松的小少年。 我一回头,他眼中寒光一闪,认出我来。 他一如继往地不欢迎我,这点倒是没变。 他流利地飞身下马,迈着小方步行到柳子玮跟前唤一声“兄长”。 柳子珩颔首,望着他,再一个飞眼递到我,拿眼光冷着弟弟。 柳子玮会意,垂头丧气地走向我,半欠身子一拜:“子玮方才不知是魏道长,失礼之处,请道长见谅。” 当年我离柳府之时,柳子珩承诺柳子玮不会忘了我,倒是守诺。虽说,柳子玮这种记得的方式本仙其实不太受用。但柳子珩教弟弟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不消说一个字,就让刚才威风张扬的弟弟妥帖乖顺。 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柳子珩。 在编修柳大人的授意下,本道长正大光明地住进了柳宅。 柳子珩入仕两年,官位仅至编修,三进的宅子不算大,但方方正正,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是舒适。 因只有三进,本道长既被柳大人奉为上宾理所当然住进上房。 北屋空着,供着柳家长辈的牌位。 我住东厢房下间,隔壁上间是柳子珩,对面西厢房上间是柳子玮。 本道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柳子珩每日早出晚归,而柳子玮在家的时间长些,我有和柳子玮独处的时间;“地利”是我住在柳子玮对面,打开窗子,就能正大光明地看他;“人和”是柳子珩命弟弟以上宾之礼对本道长,柳子玮对兄长惟命是从。 本仙开启每日游手好闲专事与柳子玮套近乎的日子。 柳子玮起的奇早,五更天一过,柳子玮准时在院子里扎马步练基本功。柳子珩每日卯时三刻出屋子,会坐在院子里指点柳子玮一刻钟的功夫,然后上马到翰林院点卯。柳子玮会花半个时辰把兄长指点的招式一一演练。辰时至国子监上学,申时下学准时回柳宅,再练一个时辰的功夫,等戌时柳子珩赶着宵禁前回来,柳家兄弟并我共进晚餐。 其中,卯时后四刻和申时整个时辰是我和柳子玮独处时间。 本仙带过徒弟,楼越那小子修为进展神速离不开本仙这个名师指点,本仙日日看柳子玮练功,从前带孩子的习惯冒出来,手痒得紧,想教他两招。 柳子玮却不领情,仍旧懒得理我。 我都快要把他哥哥那块冷碳捂热了,咋他这个不成年的小子就处不熟呢? 为此我没在少在柳子珩面前唉声叹气。 柳子珩每日回来晚饭后会和本仙小坐一会。 这习惯自然而然就定下来,起先是因我日间被柳子玮冷的难受,守到柳子珩回来,免不了找柳子珩说说话顺顺气。 我是成年的神仙,自然不能找柳子珩告他弟弟的状,再者柳子玮确实也依兄长之命以长宾之礼待我,凡见我必喊道长好,要离身时也会说声子玮先行,只是……仅止于此,该有的礼节尽了之外小子玮便只当本道长是个会活动的人行摆设,他这事办的本仙还挑出不错处,本仙委实难受。 是以,我权当把日间没说给柳子玮的话都对着柳子珩说一遍,日日拉着柳子珩天南地北神侃。 没想到柳子珩年纪长了三岁加上入朝为官两年,脾气磨平不少,竟有耐心听我日日絮叨。 这日申时,柳子玮下学回来,我正坐在窗前想楼越,也不知那小子跟勾陈学到功夫没有?勾陈那厮也是,连个信也不捎给我,熬得我每日心心念念。 我正想得走神,忽听旁边清脆中略带暗哑的声音:“魏道长安好。” 这是少年变声的声音,我把思绪拉回来,侧头瞧进柳子玮黑瞳瞳的眼。 柳子玮对我行了半师之礼,本仙一楞,听他郑重其事地道:“近日学里先生教地理,说西北有漠,终年黄沙,子玮只在江州和京城住过,竟不知荣锦朝还有连绵万里的黄沙之地,道长云游四方,想必见过,子玮特来恳请道长指教。” 本仙双眼一亮,好啊,柳子玮不仅肯主动找我说话,还敬我向我请教,我心中大喜,倒上茶水和他细细说来,柳子玮目不转睛听得认真,本仙津津乐道,拿出了楼越少年时缠着我每日说话的热情,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末了柳子玮说还要练功,剩下的明日请教。 竟还有明日,本仙心下愈喜。 本仙一高兴,晚间吃饭多扒了一碗。 因傍晚和柳子玮说了半个时辰话,本仙心下满足,晚间饱足走了两圈之后,便回到自己屋子里没去找柳子珩,美美睡了一宿。 次日申时,柳子玮果然又来寻我请教。本仙做足了功夫,半个时辰里引经据典,算得上精彩绝伦,柳子玮看起来听得亦心满意足,临走时还向我行了半师礼。 本仙心底高兴得很,想着等柳子珩回来,得去找他说说这两日的进展,跟他显一显本仙在他弟弟面前的魅力。 忽然意识到,昨日我晚间没像平素那样去找柳子珩说话,连个招呼也没跟他打,我心想“不知他昨日是否有等我?” 再摇一摇头想:柳大人忙得很,他大概巴不得我别再去聒噪烦他。” 如此往复地想了几回,本仙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小家子气,男人之间合适就一处坐坐,不凑巧就撂一撂各忙各的,哪用得着如此思前想后。 可是本仙还是禁不住合计了一下:要不,今日晚饭后,照旧去找他说话? 44第十九章 柳双玉 十一 晚间吃饭,本仙又多吃了一碗。这一回本仙留心了,柳子珩先前是慢慢吃,待看到管家给我另盛了一碗,才交碗给管家要第二碗。原来昨天柳子珩为了省下我多吃的那碗饭,果真没吃饱。柳子珩虽出生富贵人家,却从不奢费,每日的饭量是定好的,他昨日见我多吃,便放慢了速度少吃些。本仙心粗,当时没发觉,是今日傍晚听管家传多煮一碗米饭时才明白过来。 本仙这个客人吃多了害主人家柳子珩饿肚子,委实有些抱歉,我于席间朝柳子珩点了点头。也不知柳子珩有否明白我的意思,他颔首回我,我权当他懂了。 饭后我照例绕着三进院子的墙根走路消食,刚行到屋外,看到立在窗下一袭青衫。 柳子珩微扬下巴:“一起?”若不是凑巧,倒像专为等我。 本仙一愕,扬眉回他:“一起!” 我和柳子珩两个大男人就此诡异地在走在深秋院墙下。 柳子珩并非多言之人,我虽是在他屋子讲过一阵子话,但乍然换成散步,本仙便有些拘谨。好在多走了几天,也就不拘谨了,本仙把原先每日到他屋子里找他说话改成边消食边说话,柳子珩照旧耐心地听我讲。同样是听我讲,柳家两兄弟的反应不一样,柳子珩会穿插着回应我两句的听,而柳子玮是目不转睛不发一言的听。本仙心中一朵小小的疑云升起来,柳子玮那种听法,到底有否听进去? 本仙第二日再与柳子玮说课时,便改了方式,尝试着问他两句,他先是有些许不适,后便顺着我的方式来边听边答,如此看来又似听进去了。半时辰说课结束,柳子玮提出晚饭后还要来听,本仙自是欣喜,堆着笑欢迎他饭后再来。 晚饭后,柳子玮抱着书来我屋子。 书案的灯光印在他脸上,打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我借着和他说话的机会看他唇边有朱砂痣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他实在太像紫微了,越长越像。 除了年纪小些,气质英武些之外,其余的都像极了紫微。我想,如果我能在紫微少年时遇到他,会不会遇见的也是像柳子玮这样意气奋发张扬风流的白马少年? 本仙的思绪都在柳子玮身上,并未注意到窗外晃过的一袭青衫。直到给柳子玮说完课,本仙躺在柳宅的红木雕花床上,饭后久坐小腹微涨,才想起今日饭后没有消食,不知今日柳子珩独自一人是否仍旧也走走? 接下来,柳子玮都准时饭后来找我,不过不再是讲课,柳子玮估计也觉得饭后坐下来不舒服,便改成在院子里练功,我在一旁陪着看。 柳子玮突然愿意接近我让我十分欣喜,他十三岁的年纪,这个年纪是楼越最闹的时候,相比之下柳子玮乖巧懂事,他又像极了紫微,我对柳子玮的关注愈来愈多,他的一频一笑一语一眼都让我心动不已。本仙渐渐有些把持不住,总想抱抱他,碰碰他。 可是柳子玮与我的接触谨慎得很,我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我原以为柳子玮只是不喜欢别人碰他,因着他连管家丫环给他端茶送水,都是让人先把东西放在桌案上,他再自己端起来,从不与别人有亲近的接触。单单对一人不同,我悄悄观察过柳子玮对兄长,每日他跟着兄长练功之时,有些分明不是太难的招式,他偏偏摆不对,兄长便会手把手帮他纠正,我带过楼越,楼越曾经也喜欢如此对我,想尽一切办法和我亲近,经此一想,再合到柳子玮身上,我心口一揪! 一开始我也只当柳子玮是弟弟对兄长正常的亲近愿望,可是当心中存了一个心思,便会时时事事都关注着,于是看出了更多端倪。 柳子玮这样的年纪,有些大富人家同龄的孩子都定了亲,其中不少还有陪房大丫头,初通人事再正常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喜欢拉帮结伙,上房揭瓦追逐打闹也属常见,就算是招蜂引蝶甚至不小心弄出个一儿半女的,家长通常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我曾去国子监看过,柳子玮少年意气,是学里的少年王,功夫好学习好,十几岁的少年中,连那种王亲贵族的少爷都愿意跟随他,呼朋引伴、风华正茂,好不意气奋发。可是,不论他在外面如何威风嬉闹,每日定按兄长所定时辰回柳宅,只要兄长在家,他绝不外出,兄长走到哪里,他的目光追随到哪里,他并不爱笑,至少本仙没见他对我笑过,他难得的笑全给了兄长。他在兄长面前摇身一变纯良的弟弟,平日里带着狂骄冷戾的目光在兄长面前全化成了两汪春水。 有楼越的前车之鉴,我对这点少年心事紧张得很,有意旁敲侧击他对兄长的看法,柳子玮每每谈到兄长都自豪得很,一副我家兄长最厉害,我家兄长了不起的模样,但这小子脑袋太好使,很快就觉察出我在套话,便不肯多说,连带着对我的脸色也不好了,我发觉出一点点他与我处一处时的不情愿。可他仍是每日申时半个时辰,戌时半个时辰来寻我,我教他的东西都是有用的学问和功夫,他是极有兴致的,我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日,柳子珩从我门前过,才猛然惊觉,柳子玮每日申时来请教我问题,莫非嫌我之前每晚去找他兄长说话?柳子玮饭后又来请教,莫非故意拆开我和他兄长每日相约散步? 我脑子里风驰电掣地想问题,整个人便怔在原地。脑袋转过弯,目光渐渐清明,一抬眼,落入一双深遂的墨玉眼,四目交接的刹那,我像中了电雷,心头蹿出电流,一直麻到指尖。 我看到柳子珩些许疑惑目光中有一点点不经掩饰的关心,本仙竟有些不好意思,老脸腾地开始烧。 本仙几千仙岁,比荣锦朝大陆岁月还老,这张老脸居然被一个凡人看得烧起来,本仙羞愧不已,幸好初冬夜黑的早,我侧身错开屋里打出的烛光,隐住一张不可遏制开始红的脸。 我原本每日和他一起散步,后来为了柳子玮弃他而去,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有些不厚道,他从未提起,我见他不放在心上,更不好意思当面跟他提此节。这一点点小事,压在心头甚久,今日与他一对,化成了大大的尴尬。 “道长今日不用给子玮上课么?”柳子珩并未走开,定在原地问我。 “稍后他就来,柳大人是要消食走走?”我管不住自己嘴巴,就想提一提散步一事,柳子珩若接话呛我,我便给他一个台阶下,算是道歉。 “嗯,冬日天寒地冻,道长忙完早些睡罢。” 柳子珩连提都没提,我若再提,便显我气量小。没奈何,我轻轻瞅他两眼,回了一句“柳大人也早些睡。” 他闻言朝我点头,缓缓向院门走去。 我回到屋子里,在窗下看他的背景。 他有苍松一般的脊梁,一把劲窄的细腰赛过春柳,他青云的发一丝不苟地束进玉冠,一袭青衫晃过院门,我借着月光瞥见他迈过门槛转身刹那的一剑黛眉,眉如远山,飞黛入鬓。 惊鸿一瞥,我的心跟着顿了一下,砸进穿过柳府飞檐泻到窗前的月光里。 晚间我教完柳子玮招式,才见柳子珩绕回来。 我的心没来由跳快起来,竟不好意思直视他。 他行到我身边停下:“道长还不睡下?” 我之前一直在想,他每日绕着院子走半个时辰,不觉无趣么,张口就回他:“柳大人行走多时,竟也不睡?” 他轻轻一笑:“我的房门正对此院,你日日在此教子玮,竟不怕被子珩看了去?” 原来如此,我教子玮是因有半师之名,但柳子珩于我无半点师门渊源,我与他皆是修道之人,他守道义不偷师我的教义,为此每日晚间远避院外。 坦荡荡一个谦谦君子! 转念又想,是我害得他日日晚间有房不能归,我抬眼瞧他一眼,正撞进他的目光,我的心“轰”的一下,脸又烧起来。 本仙六神无主的给自己解释,模模糊糊地道:“贫道有些乏,权且先睡了。”说完蹿进房里,回身合上门栓之际瞥见他定定地瞧着我的房门。 本仙躺在柳宅的雕花床上又辗转反侧。 许是近日我被柳子玮对兄长若有若无的心事扰得忧神,竟也没头没脑想到些有的没的。 比如柳子珩会不会也……偏好男色? 不对,全朝皆知柳编修有青梅竹马未过门的妻子,如此看来,他将来也会娶妻生子。可是,我从未听他提过那个神秘的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见他有半点儿女情长迹象……柳子珩二十三岁,正是男子最……咳咳……需求那个的年纪,他却清心寡欲,同样年纪同样家室背景的公子少爷大多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他甚至极可能还是一个处子。 柳子珩当年陈情表之所以让皇帝动容,除了提到那个我从没听说过的未过门妻子,还有另一个缘由――要为祖母守丧三年。荣锦朝有制为祖父母守丧一年,柳子珩自愿守丧三年,朝庭自然嘉许并以他为孝道表率。眼看第三年过去,柳子珩出了守丧期,是不是也会花前月下水边楼上? 想到此处,本仙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大概是因为柳子珩若娶了妻,我这个外人就要看柳府女主人的脸色罢,本仙自我安慰地想。 45第二十章 柳双玉 十二 45.第二十章柳双玉十二 没来由又想到柳子玮,柳子玮近日与我接近的种种莫非皆为占着我,不让我与他兄长接近?若果当真,柳子玮对兄长比之楼越对我……恐怕是一回事? 当真如此,柳子玮是不是紫微?紫微有没有可能会喜欢别人? 若我是紫微,遇见柳子珩那样的人物,也会愿意接触一二。 想了大半夜,渐渐才迷了眼睛。 将将入睡之际,耳边飘过一串笛音,笛音如温泉淌过焦虑的心头,整颗心渐渐安定,软软地坠进梦乡。 一千年来,我第一次梦见紫微:他站在春江边的柳树下等我,我踩着黄昏下被拉长的镶了金边的树影朝他奔去。我喊他“紫微”,他缓缓回身,声音先传过来,“道长。” 我一下惊醒! 天已大亮。 我拥衾而起,脑子里一遍一遍地绕着一个名字――柳子珩。 我再无法骗自己,我梦见的是柳子珩,我日间夜里时常想起的确实是柳子珩! 我每日都在等柳子珩路过我窗前;我旁敲侧击地打探柳子玮对兄长的看法亦是我想多了解柳子珩;我乐意和柳子珩呆在一起说天说地;当他的眼望进我眼里,我寂清的世界仿佛注入暖流。 这些,全部,我都无法回避。 梦中的紫微回过身,虽然我只来得及瞧见他一抹眉角,但那远山眉,以及那一声熟悉至极的“道长”,除了柳子珩,还能有谁?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无法接受我把一个很可能不是紫微的人当成了紫微;我更没办法直视自己可能对别人起了心思的事实。 我一个上午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午饭前跟管家说了一声外出,在护城河边吹了一整日的寒风。 直到寒风吹直了我的头发,我满脑子的浆糊也没有调清楚。 我唉声叹气地架起云头,坐在半天的云霞之上。我看太阳星落下去,太阴星升起来,我看银河璀璨,北斗七星闪闪发亮,斗转星移了几轮,始终也没想明白…… 柳子珩淡淡的青衫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他站在柳树下等我。他曾无数次在我的梦里,在我的脑海里跟我说:“这里是你归处。” 归处,我的归处究竟在哪里。如果是在柳子珩那里,那紫微呢? 紫微,如果你能看见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找了你快一千年,早入了魔障。 我越飞越高,直到逼近星辰。 我在手可摘星辰之境,受万星光辉。星辰间有无止无境的力量暗流汹涌,颗颗星辰急速飞过,我渺小到堪比尘埃。此时再回头看荣锦大陆的凡尘,不过是万千星辰中的一颗,无数恩怨情仇如过眼云烟。 人说“海到无涯天作岸,山登绝处我为峰”,我来到自己能飞的最高地方,头顶上仍有无数星辰,即使已到最高之处,我仍然无法成为哪个世界的峰顶。紫微作为万星宗主,他大概能飞到最高的地方俯视众星,众星在他眼里大抵不过尘埃大小,而我……在他眼里能有多大? 荣锦大陆已看不见,而我仍看不破凡尘。 我在布满星辉的空间不断的想到两个身影,一个是一身紫金帝袍的紫微,一个是一袭青衫的柳子珩。 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走不出七情六欲的普通神仙,我的烦恼千千万,我斩不却三尸,修不了天道,我被嗔痴情越裹越紧,早没了神仙的超脱。在凡间摸爬滚打近千年,把一身仙骨磨得几近殆尽,难道非要抽掉一身仙骨才能罢休? “罢了,罢了,倘若我注定等不来紫微,还不若抽筋剥骨也入轮回,或许当我也成了凡人,才能换来和紫微一世白头偕老。” 想到此处,心头一空,压了我近千年的大石头“嚯”地一轻,没了。 魔障在心里撕扯,把内府摧毁的血肉模糊,意念一松,灵台血流成河,我彻底放弃了对魔障的抵抗。 “罢了,罢了。” 我幻出一把冰刃,对着手腕划下去。 血澄澄地流出来,落进深不见底的星渊。 眼看着仙力随着血一点一点的流逝,我竟不觉得有多疼,灵台空沏沏的一片灰白,意念一点点消沉。 “血流尽了,我就能解脱了吧,紫微,我寻你来了。” “应该有一只碗”,我忽然想到,得像柳子珩那样,装满一碗举起来,然后对着柳子珩说“我用这碗血了解你我之间那些情谊可够?” 还得用很大的一口碗。 脑海中柳子珩的脸越来越清晰――他在柳树下回身望住我,墨玉眼犹如深遂的温泉,暖流淌过我心头,我忽然很想再去看他一眼。只一眼的话,紫微应该不会怪我罢? 想到此节,我的神识重回灵台,适才随着血流走的仙力缓缓凝住。我抬手一看,手腕上一条狰狞的红痕,我嫌弃地啐自己:本仙的刀工忒差――比不上柳子珩。 我且行且止地回到荣锦朝京城。 府学胡同东头,柳宅。我盯着门上对叉贴的封条呆立良久,“柳宅为何被封?”我十分担忧,“柳家兄弟出了何事?” 一个落魄道士站在被查封的宅子外半晌,终于引起邻里注意,有人伸着头警惕地望着我,大概是担心我和柳宅有甚瓜葛。 路过的大哥停下来问我:“道长,你可是找此宅主人?” 我回道:“正是,不知柳宅为何被封?柳大人犯了何事?” 那位大哥认真瞧了瞧我的装扮,好在我一身道士服方外之人的打扮,减了他的警惕,他才道:“此事说来话长,三年前柳大人高中状元,圣上垂青要点为附马,柳大人上书陈情表感到朝野上下一事你可知?” 我点头。 “一年前,柳大人守丧期满便有人来问柳大人守丧即满何时娶妻一事。按说柳大人即已有婚约在身,二十四的年纪娶妻已是太晚,守丧一过合当迎新娶妻,谁知柳宅久久不见动静办喜事。柳大人能等,可宫里的那位(他指了指天)像是认准了柳大人,苦等了二年非柳大人不嫁。柳大人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娶。按说,圣上嫁女儿,一道圣旨下来,谁敢不从。偏偏那公主不愿逼迫柳大人,不顾公主体面亲自来柳宅求亲,这可好,朝野上下哗然。柳大人恭恭敬敬地把公主堵在门外,三叩九拜请公主回宫。吓!柳大人好大的架子!” 柳子珩不请公主进门是明智之举,一旦公主踏进柳宅的门,一个黄花闰女,一个翩翩少年,孤男寡女同在一宅,柳子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若再不娶,满朝的口水都能把他给淹死。 “朝野下都伸着脖子等看好戏呢,也不知是鸿运当头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朝太子不知为何又瞧上了柳家弟弟,要点弟弟当东宫伴读。”邻居大哥做了一个艳羡的表情,咂咂嘴,“谁知这弟弟偏偏也不愿意,太子亲自到柳宅来请,谁知柳家弟弟竟离家出走?!吓!真不知柳家兄弟作何想法,两件天大的好事砸下来,竟都跟避瘟神似的不愿接。” 我以为自己离开不过一天,谁知飞得太远,过了天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走开这一年,柳宅竟发生如此多事。 “柳家哥哥走失了弟弟,连夜出宅寻找,这一寻就没再回来。眼看开锣的大戏戛然而止。后来官府封了柳宅,却没抄家。圣上以渎职罪捉拿柳大人,现在全国通缉活抓柳大人。柳宅封了一年,再没有人来过。公主据说至今在等柳大人回来,白白耽误如花似玉的年纪。”邻居大哥说完,摇摇头,又咂咂嘴。 我朝他一谢,失魂落魄地坐在柳宅门口。 日头落下,邻居们闭了门。四下无人之际,我幻身进了柳宅。 桌椅柜台上落了厚厚的灰,院门窗户紧锁。我走到主院,右手边东厢房分北南两间,北间是柳子珩住的,我曾经就住他隔壁的南间。 推开北间房门,这里我曾多次来过。彼时因我进男子房间多有不自在,到他屋里只在外间和隔出来的书间坐坐。头一回到他卧房看,他已不住在此处。他的卧房素净温暖,我在他床边站了站,原想往上坐一坐,忍了忍,自己摇摇头。 绕到书间,书案上没来及收的笔和留着黑渍的砚台,柳子珩当时应是走的很急。书案上留了一沓纸,上面两页有些错位,像是被人急忙抽了最上一页时带歪的。柳子珩当时写的什么重要东西呢,燃眉之时仍不忘抽走? 穿过墙,就是我原来住的屋子。甫一穿过去,便是一怔。 屋子里竟没有浓重的灰尘味,桌椅只有薄薄一层灰,和整个柳宅的蒙灰结网不同,我的屋子像在不久前被仔细收拾过。我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张我经常失眠的雕花床上,褥子上留了一个稍稍陷下去的痕迹,是谁来收拾过,还在我床上坐了一坐? “柳子珩”的名字跳出来,是他吗? 我与凡人交往疏离,近千年来只和柳家兄弟走得近些,柳子玮……是不可能了。也就是说,只有柳子珩才有可能到柳宅我的屋子里坐坐。 他在等我? 他为何等我? 他对我……? 他还会再来么? 46第二十一章 紫微垣 一 我一个人在被查封的柳宅住下。不能生火,不能点灯,我既是神仙,早已辟谷,吃不吃东西都无关紧要,时常想起从前和柳家兄弟共餐的情形,柳子珩为了让我吃得多些,甚至还饿过一回肚子。在柳宅一连住了几个月,我的心情从最初的纷扰渐渐静下来,曾经和睦融融的柳宅被我不声不响地住着,冷清的渗人。 白天我会在柳宅各角落到处走一走,最多呆的地方是柳子珩的屋子。我坐在他的书案前,一臂之隔就是屋墙,墙那边就是我的卧房,靠着墙的位置就是我躺的雕花床。我忽然意识到,柳子珩既然有法力,他或许会有看穿墙壁的本事,那么……我其实每晚都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我每每睡不着爬到房顶他总是很快出现便有了解释?我每晚睡下时都知道他还在书案前点灯读书,他总是睡的比我晚,是为了守着我么? 虽然这些想法自作多情至极,但我仍然控制不住那么去想。越想,便越想见柳子珩,越想见柳子珩便越自责。 如果我天天想着柳子珩,我该如何向紫微交代? 我不知道还得住多久才能等来柳子珩,也没想明白如果柳子珩来了我要和他说什么,我甚至不能确定柳子珩是如何看待我。 只等着见着他那日,把心念了了,再剥筋抽骨拔去仙身,也入轮回去找紫微。 春末时节,柳宅终于来了人。 却不是柳子珩。 来人是两个神仙,勾陈那厮终于想起我,又拉着他的宝贝弟弟天枢星君来看我这个快变成鬼的老神仙。 “你那徒弟楼越真是修仙奇才,我稍稍点拔,他便进步神速,此子必成大器,我说青华,你断了和他的师徒之契,把徒弟让给我罢!” 勾陈此番竟是为此而来,如此天枢是来帮他大哥当说客?我瞧瞧天枢,他并不愿插手此事,静静地在院子里走,停在柳子珩的房间口,不知想什么正出神。 我问勾陈:“你说稍稍点拔,楼越竟真肯与你学?” “他若肯,我还用得着来找你么,我跟他耗了快二年,他连声大哥都不肯叫我。我每日与他切磋武艺,他从一开始毫无招架,短短两年已能在十招之内不落下风。”勾陈眉飞色舞地说着,时不时比划两下,“我乃三界武神,除了玉帝,谁能战我!那小子一个不足百年的楼灵竟已能接我十招,前途无量啊。” 我自问眼下修为比不上勾陈,楼越若入勾陈门下,当有大作为。楼越既然命中有仙根,而我又是他的……情劫,我既不能再教他,何苦再耽误他。 勾陈见我不言语,补了一句:“我连他的拜师礼都收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怼他:“他能给你拜师礼,你还用得着来求我么?” 勾陈悻悻地撇嘴。 我并不知勾陈所说拜师礼原来是我当年送楼越的海螺,勾陈亦不知顺手拿的小物事里有我费尽心思藏的一点牵引,而丢了海螺的楼越却因此丢了寻我的唯一线索。 更要命的是,我甚至真的亲手切了和他的师徒之契,致使楼越一度心灰意冷;我原是想帮楼越,才离开他,却害他发疯找我;我编了个他找不到的名字“紫华”致使他再也找不到我;勾陈原只是想帮我拉一把楼越,却牵扯进和楼越的因果。 我和楼越,楼越和勾陈,被理不清扯不断的因果纠缠,这些都是后话。 天枢他出生好、长得好、天资好、学问好且仙阶又高,冰雪出尘的天枢星君傲然淡雅,一身银色仙辉是三界中最清冷澄澈的颜色,自从紫微轮回后,天庭里的小仙们都爱去瞧天枢。天枢记性好,早千百年前我调戏他一事,始终是个他忽略不了的梗,无论我如何示好,他一向远避我。在凡间这一两年,于他而言不过天庭一两天,两天间他竟两次来看我,本仙君着实有些诧异。 我隔着一段距离唤他一声“天枢”。 他回身朝我轻轻一拜,折中的一个叩帝礼。他分寸拿捏的很好,既不过分隆重,又不过于轻飘。我不过是一个在凡间不务正业的邋遢神仙,再不是那个耀武扬威的青华天帝,受他高贵的北极星一拜,老脸险没撑住。 “两位天帝,天枢还有仙务在身,须速回紫垣宫,望讫体谅。”天枢恭恭敬敬地对我和勾陈拜了一拜,往北天望了望,银辉一闪,走了。 “怎么说走就走”,勾陈反应过来,头也不回的追出去,抛下一句话,“有我在,楼越那里你放心。” 我怔在原地,望着两个大神仙凭空消失的地方出神了半晌。 这两天费老大劲专门来看我,啥事都没说,没呆多久,这就走了?里面定有蹊跷。 勾陈脑子里的弯弯我用指头都算得出来,若有蹊跷,定是天枢谋划。 天枢此来,定有深意。 我隐约明白了,他此来是想告诉我什么。 天枢临走前说的那句“速回紫垣宫……” 速回紫垣宫,紫垣宫,紫垣…… 子珩! “铛”的一声,本仙彻悟! 天枢用心良苦,定是看我为柳子珩之事自苦,于心不忍才拐了好大一个弯子来指点我。 他和紫微同缘,大约有独有联系能认出紫微。 本仙曾经托勾陈想办法找紫微,也托他替我向天枢递话。结果那个没脑子的四阶天帝来一句“我和紫微有星缘联系?这都几千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告诉我,怎么个联系法,我感应感应。” 本天帝早年打得过他时怎的不撕了他的嘴省事…… 同胞兄弟,勾陈那歪瓜裂枣比起紫微和天枢真是……同源不同命。 天枢能感应到紫微,他长的和紫微最像,大抵是他星缘和紫微最近的缘故吧。 挺长的时间线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穿,沉思往事立残阳。 初秋,北原,树稍被西风吹得只剩下几片黄叶,又来一阵风,那几片黄叶摇了摇,终于随风而去。 我揉揉看久了差点变直的双眼,收回目光,向西边望,一望无际的草原,不知尽头在何处。 北原的尽头是大漠。 大漠的尽头是冰原。 冰原,我千年前刚到凡间时曾去过,我曾在冰原边上一座巨石下躲过风雪,也不知那石头还在不在? 此次来北原是要寻一大魔。 十年前,凡间出大魔,异数横生。 天庭派了多员大将均铩羽而归。前些日子勾陈特地来找我,要我别多管闲事。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堂堂救苦天尊,凡间有劫难,我焉有袖手旁观之理。 据说北原有魔殿,天兵天将来了几遭均未找到魔殿所在。我在凡间大妖小魔抓了不少,渐渐摸出点门道。适才刮西风,树稍的几片叶子却往东南飞。此风有古怪,西风中夹着北风,北边肯定有问题。 此地往前便是北原最深之处,纵横百里无垠的深草原。 日头偏西,草原沼气升腾,我掂掂脚下草地,决定谨慎为妙,今夜在驻扎此处,明日太阳出来再进去为妙。 夜幕降下,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日间一碧千里的天空到了夜里只剩下巨大的黑幕,没有云,没有一颗星辰。 古怪! 本仙极目望去,运上仙力,才透过黑幕看到夜空中天正北,遗世独立一颗帝星――紫微垣。 我知晓此处古怪的寂夜是魔阵之像,亦知晓此刻万万不得念及其他,可是当我的仙力穿透魔阵,我眼中只剩下中天正北那颗紫微垣,思念不可遏制地袭来。我想紫微,一千年,紫微成了我的心魔,因为思念,因为千回百转的寻不着,绝望。 三十年前我割了手腕差点放尽仙血和自己做了了断,当时之绝望一在我以为爱上柳子珩是背叛紫微,二在我早已被心魔蛆骨。心魔把我勒的死紧,越是寂寞之时,心魔越难忍。此刻,我在死静的黑幕下,心魔再无法抑制,他像蛆虫一样一点一点啃我的血肉,我却感不到疼,我望着那颗泛着淡紫星光的紫微垣,心头诡异的宁静。 紫微,我来了。我也化成一颗星辰来陪你吧。 抬腿,往前,我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只想靠近那颗紫微垣。 它似乎离我很近,我一伸手,想摘下它藏入怀里。 手伸出去,却推开一扇门。 我道是哪里,原来是柳宅我的那间屋子。 红木雕花的桌案旁边,坐着的一个青衫公子,他放下正喝着的茶杯,道一声:“道长回来了。” 温润的声音,我听得心头一暖,他抬眸望住我,眼波像冬日的温泉淌过我冷寂的心头,我全身被灌满暖意,笑着对他行了一个平辈礼:“我等了你三十年。” “只等我么?” “只等你。” 他眼角扬起来,暖暖的笑意看得我也跟着笑。 “柳大人别来无恙。” “魏道长风华不减。” 我落坐在他身旁,端起他刚才喝过的茶杯,对准他喝过的位置抿一口,再抬眼瞧他。 他冷峻白皙的脸渐渐变成粉红。 向来都是他在言语上戏弄我,本仙君要扳回一城。 我正暗自得意,谁料他不声不响地靠过来,他深遂的墨玉眼锁住我的目光,呼吸缠过来,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一根根去数他长长的眼睫。我只来得及看到他弯起的眼角,眼前一暗,唇上被覆住。 触感温润,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想回吻他,却被他更深的吻住,只能被动地张开口,任他进来。 场景再次变幻。 耳边听到喧闹的人声,我在人群中慌张的寻找。手上的劲道重了些许,才发觉我的手一直被握着,柳子珩的体温通过指尖和手掌传过来,我在人群中回身喊他:“子珩。” 他“嗯”了一声,说:“魏华,我带你出去。” 我跟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拥挤的闹市中彼此紧紧攥着手。脚下一迈,跳出闹市,坠到夜空之下。 我睁开眼,满天繁星映入眼帘。向周围看看,并没有柳子珩,还是我一人,之前的都是幻像。 47第二十二章 紫微垣 二 然而,哪怕只是在幻境中见到他,我也不再那么绝望。我想他,我爱紫微,紫微既是我的心魔亦是我在险象环生的绝境中不断看到希望永不妥协的信念。 柳子珩就是紫微,柳子珩一直默默地照顾我,连我入幻阵,都得他入梦进幻阵带我出来。 若幻陈中的柳子珩是真的,很可能柳子珩就在附近。 不管幻阵里的究竟真是柳子珩或只是我的一丝念想,柳子珩都是我在绝境中永不放弃的信念,就如同上次我差点放尽仙血一样,总得在绝望中把我拉回来。 经刚才一个幻阵,我已知自己可能并非此大魔对手,勾陈劝我别多管闲事确是为我着想。 可是,无论前路凶险,我青华不愿退却。 当年紫微身为酆都大帝,只身赴万魔岭战魔君。我后来查出他替我承的死劫的原委,悲恸不已。现在紫微轮回去了,我的前方再无人替我举起盾牌,而我身为救苦天尊,理当赴难,焉能畏畏缩缩推卸责任! 我在夜空中找到最亮的紫微垣,紫微垣上是紫垣宫,那里有我和紫微最美好的岁月。如果这是我看它的最后一眼,我希望我能把它完完全全的刻进脑海里、肌肤里、血肉里。 东方破晓,幽暗的北原阳光普照,东天能看到太阳宫里扶桑树洒下的朝晖,我迎着朝晖,我朝北原深处走去。 我是东极青华救苦天尊,阳光所在之处,是我东极天帝的战场。 我在日头下行了半日,北原渺无人烟。正午的日头晒得草原冒蒸气,隐隐绰绰前方似有一间草庐,走得近了,才看清草庐里外摆了两张台子,有三个人,一个掌柜、一个店小二,还有一个客人。 那客人一袭青衫,腿边架着黑金长刀,腰上一把笛子青翠可爱。此笛子我眼熟得很,背影也熟,青衫也是那身青衬,连那一头青丝都同样工整的束进白玉冠里。 我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我感到自己在发抖,我听到自己发来出的声音在打着颤:“柳子珩?” 那人的背僵了僵,慢慢地站起来,干冽的北风吹起他的发丝,他背着手转过身,这个画面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染了金光,他那刀削的侧脸,那克制的薄唇,一点一点的划进我视线里。他于北原苍茫的北风中回身,目光一眼捕捉住我。 我卸下所有防备陷进他墨玉的眸子中。 柳子珩! 没想到再见他已是三十年后。 三十年,足够凡人从少年到白头。 我曾设想,倘若等来的柳子珩是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我是否仍像之前那般不可抑制地想念他。 柳子珩定是紫微,但我一直以来爱着的想着的紫微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紫微天帝,假若……假若紫微有一天也成了蹒跚老者,我…… 我说过,我有个要命的毛病――以貌取人。这个实在要不得,我曾经差点因此错过柳子珩! 柳子珩不算好看的长像被我在梦中描过无数遍,渐渐的他的音容笑貌成了我日思夜想最美的画面。 我看到他左边下巴爬着一条狰狞的疤痕,竟丝毫不觉得丑,唯有锐利的心疼,像心口被刀子狠狠划了一下。 “你……疼不疼?”时隔三十年,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他摸了摸唇边,指尖在触到疤痕时才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然后他耸耸肩,“你若不说,我倒忘了,我若说疼,魏道长会再为柳某赐道仙光么?” 一道仙光凝在指尖,我正要将它弹出去,手指被温暖的手掌覆住,他离我很近,他的目光深遂又幽远,他的手掌停在我指尖的位置握了握,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道:“魏道长好善乐施,不吝法力,柳某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大敌当前,魏道长还是保存法力为好。”说完手一抽。 我的指尖离了他的手掌,就像冬日里离了暖炉,凉丝丝地。 我目光追着他,他一个漂亮的回旋甩起长刀,黑金的刀身划出亘古厚重的刀光,停在半空中,直指茶庐后面的掌柜。 “荧骨,你以为蜕尽蛇皮,我就不认得你了么?”柳子珩忽然厉声道。 我才注意到茶庐掌柜竟真是荧骨。荧骨三十年前已是老态毕现,眼下却成了壮年之士。 荧骨隔着帐台望向我,“我和仙君千年之交,仙君却不识荧骨,倒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柳大公子记得我。”荧骨瞥着眼角说话,神情古怪诡异,让人很不舒服。 我三十年前算荧骨妖寿将近,不想他还能活到如今,莫非是那坛蛇皮酒果真有延年益寿之效?下凡的仙人都有仙务或罚责在身,不会轻予仙气,没有仙气做引,那坛古怪恶心的蛇皮何来长生不老的效用,荧骨是从哪里找来的仙气? 我瞧他一身古怪的气息,或许他用的不是仙气…… 莫非是魔力? 我心中一惊。 荧骨出现在大魔境腹地,想必是大魔头摩下之人。 比起三十年前,荧骨似乎不再畏惧本仙,任他有再造之功也不可能是本仙君的对手,只有一个可能,他手上有足以威吓的东西。 “柳大公子若不想再见不到弟弟,大可下刀。”荧骨一脸邪笑道。 柳子珩的刀定在半空,我停住了掐到一半的手决。 我和柳子珩对望一眼,柳子玮在荧骨手里! 这三十年除了等柳子珩,我也一直在找柳子玮,从无半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息。柳家两兄弟就像从凡间消息一样,任凭我翻遍凡尘都寻不到半点踪迹。 原来柳子玮当年失踪并非柳子珩一手策划,竟真是被人挟持。他当年才十四岁,被劫走三十年,不知如今…… 我一时心痛不已,抢两步向前:“快说子玮在哪里!” 荧骨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我还不及出手,刀光闪过,柳子珩的长刀横在荧骨的脖颈之上,“说出子玮下落,我留你一命。” “哈哈哈!”荧骨阴恻恻地大笑,“我今日敢来,就不怕回不去,柳子珩,你若是还想见弟弟,放下刀,随我去。” “不可以”,我心下大惊,手指一弹,一个金罩锁住荧骨,“子珩,你不能跟他去。” 柳子珩转头对我勾出一个笑,“道长不放心子珩?” 不放心,不放心!我再也不愿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子珩,你不能身陷险境。” 他眼里波光一闪,我抢过去拉住他衣角。 突然脑后一阵疾风,我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柳子珩,单手朝脑后挥,想用仙光挡住攻击,另一只手仍死紧地拽着柳子珩。 突然天旋地转,柳子珩单手抱着我旋转一圈,他的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他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和轻轻抿着的唇角,我的目光接进他的余光,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袍传到我的腰际,我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一样,头皮发着麻。 直到我听到柳子珩冷冷喝道:“阁下好快的身手。” 我循着柳子珩的目光望去,才注意到一直在墙角被我们忽视的店小二。 “你很关心他?”店小二冷冷瞟了我一眼,目光凝回柳子珩身上。 柳子珩的手还箍着我的腰,闻言侧头瞧我。我的脸早烧起来,被他一望,下意识松了一下腰,他感应到我的动作,手掌松开放开我。 我心头一轻,腰际灌进冷风,凉凉的。 “不知阁下是敌是友?”柳子珩冷静道。 “我若与他为敌,你是敌是友?”店小二凛然直视柳子珩。 “魏道长是我朋友,柳某不会袖手旁观。”柳子珩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余光瞅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底一暖。 “你为找弟弟而来,如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道士,不找弟弟了?”店小二目光不离柳子珩。 “阁下若能告知舍弟下落,柳某不盛感激。” “你把他交出来,我告诉你弟弟下落。”店小二肃然道。 “一则魏华道长并非谁之属物,他若不愿,谁也带不走他。”柳子珩说完,又瞧了我一眼,轻点一下头,“二则,我柳子珩做不出勾兑别人之事。” “好一个柳子珩!如此,便以你身换你弟弟吧!”店小二说完,伸手直取柳子珩咽喉要害。 以柳子珩的身手,避开这一击并非难事,他却一转身向我掠来,后背大空,危险! 这些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是要护住柳子珩,店小二来速极快,仓促之际已不容我使出仙力,我硬生生往柳子珩身后一挡,受了店小二着着实实一掌。 我并不觉得有多疼,倒是柳子珩于半空中回身拧着眉望着我的表情,疼得比我厉害似的。“值了”,我想,世人见我都求我显灵施救,只有柳子珩一介凡人一直将我护着,我救了别人近千年,实在……有些累了。 我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隔着青衫的手臂牢牢将我箍在怀中,我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空山清新的味道,我知道此刻战场凶险,可我实在太贪恋这个怀抱,我甚至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胸口,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就像曾经我喜欢赖在紫微的怀里一遍一遍地缠着紫微那样。 箍着我的手臂轻轻一颤,本仙君老脸一红,我刚才……有些过于轻浮。适才店小二那招看似直取柳子珩,实则为攻击我而来,柳子珩看破了店小二的路数,直掠来护我。我却自以为是反去救柳子珩,由此被店小二寻到空隙对我下掌。 虽有两次变数,但店小二仍如愿攻击到我,我突然心生警兆,此人心思之缜密,远高于常人。 突然再度旋转,柳子珩抱着我在空中翻了三圈,停在茶庐之外,我脑后有劲风扫过,澎湃的力量奔腾袭来,柳子珩身手敏捷地带着我躲过,单手一捞将我放下扶好站稳,我顺着柳子珩的力道向前望去:店小二已追出来,周身幻着浓重的魔气。 店小二声音冰冷:“不成体统!”冰冷的杀气直逼我来。 柳子珩的掌心正抵着我后背受伤的位置,源源不断的暖流从他的掌心流淌过来,闻言他的手顿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忌讳人言放手,他却只是停了一下,仍旧稳稳妥妥地按着我。 “柳某与阁下可有渊源?”柳子珩突然问。 我也觉得店小二那身浓黑凶煞的魔气有些熟悉,倒有几分像三十三年前在江州柳府柳子珩曾当着我的面使过的黑煞气。 店小二长笑一声:“我若与你有渊源,你可愿随我走?” 我望向柳子珩,见他笃定道:“子珩谢过阁下今日几次手下留情,只是子珩自由惯了,怕是谁也拘束不了。”说完他的黑金长刀当空一划,拦在胸前。 全神戒备的架势! “我不愿与你刀剑相见,你既要护他,我便许你三日,三日之后生死由命。”说完店小二摇身一变,黑发黑袍烈焰红唇,长身端立半空,翻滚黑浓的煞气托起他的袍角和发丝,冷艳又凌厉。 “你记住,我叫宁知柔。”那魔人凝视柳子珩,冷峻的目光在黑煞气中明明灭灭,说完一扬手,轻而易举地掀起本天帝罩在荧骨身上的仙光罩,再一闪,他连同荧骨消失不见。 48第二十三章 紫微垣 三 48.第二十三章紫微垣三 此人深藏不露,我几次探视均看不出他的功力深浅。我于凡界近千年未遇敌手,除了近年冒出的大魔头不知其底细之外,其余大小妖魔路数我说能如数家珍都不为过,如此……眼前这位可能正是那位神秘的大魔头。 我前夜差点魔头梦阵所困,今日又受他一掌,魔头似乎深知我武功路数,我对他却一无所知,与此人之战,凶险莫测。 “还好么?”柳子珩的掌心仍抵着我的后背。 我勾出一个笑望他,摇摇头说:“无妨。”其实并不感到多疼,只觉得后背受一掌的位置空落落的,不过有柳子珩一掌抵着,温暖如炉。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我:“你试试仙力。” 我运起仙力,竟觉一身仙力都从后背那掌处漏走,大骇! 那个叫宁知柔的使的是何魔法?! “噬仙掌”,柳子珩神色一肃。 我停下运功,和柳子珩对望,他眼里是不经掩饰的深切担忧,我心中一暖,又对他勾出一个笑:“无妨,我是神仙,自有办法。” 他对我一挑眉,一副“我看你们神仙有何办法”的表情。 我的仙身乃正宗盘古精血,虽然我剥了一身盘古修为还给元始,但这一身的血肉剥不掉。盘古精血有撑天开地之能,这点小伤,于我无碍。我将全身的气血往背心凝,因三十年前失血过多,至今功血仍有些不济,原想在柳子珩面前显摆,不想越着急越出错,“咳咳咳”一口气没接上,呛到了…… 好在刚才运血将将把后背的伤口填上,我自己看不见,想必柳子珩见那伤口怪渗人的。 他一手仍抵着我后背心,另一手在我肩下轻拍。 我摇着手想跟他说“无妨”,结果伸高的手被他一把握住。 他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腕,我的脸先是烧起来,而后忽然意识到问题,忙用力想抽回手。 却被他紧紧握住。 “你竟受伤了?”他低下头凝视我。 “嗯……”我别过脸不看他――可不能被他知道手腕上那道疤全是我自找苦吃。 “看刀工和角度……”他将我的手抬到眼下细瞅,呼吸扫在我的手腕上,有点痒,“倒像是……你自己划的?” 柳子珩这眼睛也忒毒了,我使劲抽回手,瞟了他一眼,原想辩白两句,待对上他郑重的神情,扯到嘴边的谎话又咽回去。 “为何?”柳子珩问我。 总不能跟他说起因是他吧……太丢人。我捂着自己那道难看的疤痕别过脸。 一双手伸过来,掀起我捂在上面的那只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按在我的疤痕上。 我被柳子珩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得飘飘不知所以,正在天人交战要不要趁机握住他的手之际,就听他道:“你气血空虚,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两根手指按着我脉门的姿势是在听脉。 气血空虚确实不假,我自划脉放血之后,一直无法将气血补足,盘古精血太金贵,失了竟难再养回来,我那日失血过多,三十年,精力一直有些不济。 连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以你的修为,三界之中能伤你之人不多,是何人下的毒手?” “口气挺大的,你该不会把三界轮一圈了吧?” 说完,猛然想起这些年甚嚣尘上的“黑煞风”。 不会是他吧?我猛抬头。 他望进我眼里,神色间已然明了我所想,他缓缓道:“你是第一个知道我那一身黑煞气的,怎的,如今才明白?” 我想起来了,三十三年前,柳府,柳子珩那晚喝了蛇皮毒酒曾大大方方在当着我的面使出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黑煞气,他当时已能轻而易举用一手黑煞气将一屋子酒气封住。 气味无色无形,最难掌控,当年他才二十岁已能轻易封住酒气不散,功底之深厚能和千年大妖荧骨抗衡。我当时只道他有奇遇,不想他那一身黑煞气竟是天生。 而我料他有奇遇并非没有根据,他那根笛子翠光通透,符篆繁杂,必是圣物所化,连我这种自小住在圣人宫殿见多至宝灵宝的神仙也看不明出处。 想必柳子珩是得高人所赠,能赠他那等宝贝之人必定是三界大能,三界中的大能我几乎都识得,那笛子竟皆非我熟悉的神仙所掌之物。不过,三界六道之大,世外高人常有,我只当柳子珩根骨精奇,碰上个隐世大能亦有可能。 柳子珩除了那次在我面前使了一手黑煞气外便没再出手,往后我见到的柳子珩是中了状元的柳大人,任谁也不会把一个翰林院里搞编撰的编修大人和兴云做雾的修士联系在一起。 “前几年那个翻江倒海的黑煞风,真是你?” “嗯”,他点头,“倘若仙君早知柳某是煞星,当年便不会出手护我罢?” “啥?”我一楞,当年我哪有护他?一直都是他护着我,他留我住下,他为我置下院子,他日日听我唠叨,他天天陪我散步,他在屋顶上为我安的软枕木,他在失眠的夜里为我吹的夜曲,他为我省下的一碗饭,他为我布置的厢房,他依依送别我去远方,他笑着欢迎我回来,他总能知道我的想法,他甚至理解我漂泊累了给我留了归处……一千年,只得一个柳子珩如此对我。 “仙君不会怪我罢?”他声音低低的,“柳某利用仙君对付荧骨,又利用仙君看顾弟弟,仙君在柳某喝毒酒时为我护法守夜,又于柳某凶险之时替我医治伤口,我柳子珩从不欠人,独独欠了仙君许多,如今……仙君知子珩出生,该后悔了罢?” 你不嫌弃我日日烦你,不嫌弃我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不嫌我老打你弟弟的主意,我根本没有理由后悔,唯一值得后悔的是…… “那年我不该不辞而别。”这句话,我如今说出来,仍然悔恨不已。 他静静地注视我:“三十年再见,道长竟还记得柳某。” 怎能不记得,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柳……子珩,这三十年你去了哪里?下巴的伤是如何落下的?” 他轻轻一笑,扶起我往茶庐里坐。 柳子珩习惯照顾人,虽然我知道他眼下对我的种种周到不过习惯使然,但我仍感很窝心――谁不想有人嘘寒问暖呢。 我后背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柳子珩不让我行动,他升起火,煮了热茶,用干草垫软了床铺,命我俯卧趴下。 久别重逢,我不争气地成了病号。 他很有耐心地坐在一旁,一搭一搭地陪我说话,说像三十年前,我天天晚上找他唠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我那样。柳子珩并非多话之人,从前若不是我日日缠着他说话,他恐怕一天也憋不出几句话。 我虽然后背有伤,但精神很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想问的都问了。 “子玮是如何丢的?” “一开始我们兄弟二人确实设计由他先走,我再以寻他为由一走了知。谁知他走后,竟失了踪迹。” “一直没找着?” “第一年有过消息,我追到北疆寻着他的下落,原来他竟是被隐世的魔人所挟。我技不如人,救他不出。” “你下巴的伤是那时落下的?” “不是。”柳子珩摇头,“十年前,我第二次找到子玮,当时他已迷了心智,认我不出,我一时不小心。” “子玮对你……怎会下得了手,那位隐世魔人是谁,竟能控制子玮?还有子玮究竟是何命格,各路妖魔皆倾力寻他?” “他自小根骨清奇,于修行无师自通,因他修行路数与我一致,从前只当我与他兄弟二人皆是天生黑煞,他从小招妖引魔,原以为守到他年纪大本事强了便能放心,谁知山外有山,魔外有魔。”柳子珩少见的叹口气。 “十年前,你与子玮对搏,可有胜算?” “并无胜算。” “以你如今的修行,如何?” “十年来,我日夜苦修,只为能救出子玮,只是……今日与那人一战,仍无胜算。” “那个宁知柔和你有何渊源?” “不相识,但名字似曾相识。” “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回过柳宅找过我?”我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忍了又忍,冷不丁还是问出口。 他怔了一怔,深深地望着我:“找过。” 我趴久了,一直侧着脑袋跟他说话,脖子都扭酸了,此刻被他简明的两字回的,心头冒出无数泡泡,脑子悬在半空中定住。 他笑了笑,伸过手来托住我的半边脑袋,坐到床沿边慢慢说道:“我原想给你留个信,又怕被官府抄家带走,仓促离开,未能留下信件。我回过一次柳宅,不见你半点踪迹,你后来……” “后来我回去了,在柳宅住了十年,一直住到我认为你不会再回去了。” “我向神仙打听过魏华,都说不曾听过。” 该死的,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老改名字。 “你记住,我叫青华。”此刻的我姿势十分没有气势,为了显得我的名字念起来铿锵有力些,我艰难地半侧着身子撑起来对着他说。 被我如此一动,他原来托着我半边脑袋的手掌便滑到了我的侧脸。 我和他均被这种亲昵的姿势尴尬地怔住。 我难为情地偏开头,他很自然地换了个姿势扶上我的肩,帮我躺下。 49第二十四章 紫微垣 四 夜里,柳子珩在我床边用干草打地铺。 我睡床上,他睡地下。 其实两个大男人,挤一处睡并无不当,只是……我心里有鬼,开不了口;而他似乎独身惯了,也不习惯和别人挤着睡。 我睡在床上一下一下数着他的呼吸,他的呼吸有力而缓慢,显然也没有睡着。 我问他:“你来北原是有柳子玮的下落么?” 他的声音在夜里异常的清澈:“三界之中,只剩这一处魔境未探。” “如果寻不着子玮呢?” “不知,眼下,先处理你的事罢。” “我的事?” “宁知柔显然冲你而来,此处的魔阵像专为困你而设,你当真不知?” 我自然知道。 此魔现世以来,世间灾难频增,本救苦天尊忙得席不暇暖、旰食宵衣,说脚不沾地都不为过。所幸护得荣锦江山未现哀鸿遍野,人畜还算安生。只是苦了本天尊,十年来连个好觉都没有,真真是枕戈旦待,焦头烂额。也是实在受不了,我才寻到源头来找此魔评评理――“你要找我麻烦就冲我来,绕着弯子没完没了折腾我是几个意思?” 可这不能说给柳子珩听,“是么?如此倒好,贫道好久没打架,骨头都要松了。” 耳边“o”一阵,柳子珩站到我床边。 我就着窗口泻进的月光瞧着柳子珩刚毅的侧脸。 我撑起手,想坐起来。 他伸过双手捞住我双肩帮我扶正,他的气息扫到我的额头鼻尖,月光皎洁,隔着一段距离感受到的柳子珩的气息像空山星夜的味道,他第一次离我如此近,我虽认定他是紫微,但此世他是柳子珩,他不可能会像紫微那般温存地待我,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桀骜潇洒的青华天帝。此时的我是一个红尘里动了凡心的道士,被他映着月光的眸子瞧得乱了一汪心池春水,七上八下地猜想“他心里如何看待我?” “柳……子珩?”我凝目望他。 “道长叫人都是连名带姓的么?神仙就能不讲礼节么?”他轻轻移开在我肩上的手,力道是礼仪周到的克制。 “柳……”我其实一直想唤――子珩。 “还要叫我柳大人么,早三十年柳某已是先帝通缉的逃犯。” “长公主等了柳大人一生未嫁,柳大……” “柳某还有一个未过门妻子呢,道长怎不说?” “柳大人竟三十年未娶么?” 柳子珩低低笑了一声:“道长倒比先帝还催着柳某娶妻。” 我上一回和他别后重逢,是三十一年前在京城翰林院外,当时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当朝状元、前途元量的翰林编修,当时甫一见面,我也追问他娶妻之事,当时嘴上那么问,心里其实…… “先帝催柳某是因有公主要嫁,不知魏道长有何人能嫁柳某?” “……” 我和紫微耳厮鬓磨二百多年,竟不知他也会打趣别人,柳子珩这一世倒是洒脱。 “柳某没有字,道长可以叫我子珩。” “子……珩”,他原来一直都知道我想如此唤他。 “嗯,道长可有字?” 我一直只有青华这个名字,元始天尊未曾赐字予我,除了元始天尊外,又再没人敢替我取字,我竟一直有名无字地晃了几千年。想来柳子珩一样,到了及冠的年纪,高堂不在,师祖难奉,竟亦无人能替他取字。 “你叫我青华罢。”其实有字无字,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最想听他叫我――青华。 “青华道长……” “不要加上道长,叫我青华。子珩,叫我青华。” “青华”,他念着我的名字,我在皎洁的月光中看见他的目光闪了又闪,他又念了一遍,“青华”。 他抬起手,停在我两肩之外,我听见他气息渐渐不稳,“他对我是有意的吧?”我如是想,我侧身一靠,挨上他的手,他却似触电一般,腾地闪开。 我心头一空,他心里到底如何看待我,竟避我如此? “青华……宁知柔魔功深厚,不可掉以轻心,三天之限已过一天,当尽心谋划。”说完他手一收,旋身回到他的地铺之上,再不言语。 以他的性子,若不愿多说,大概会坐到屋顶去吹吹风,此时他留在屋子里,其实是为看护我后背伤势罢。 三日之功,足够我自愈伤口,只是对付那宁知柔……若我三十年前未曾失血或有胜算,如今恐怕…… 我虽从前不学无术,一无是处,但天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宁知柔折腾了我十年,这一天早晚会来。 若早来一天,我若未重逢柳子珩,牵挂便少些。 柳子珩一心要助我,我却不能再由他替我担当。紫微曾替我谋划周全,此时我已历练成救苦天尊,当为他的庇护。 我知道他还没睡,隔着铺子对他道:“子珩莫担心,我是神仙,自有办法。” 他轻轻“嗯”了一声,屋子静悄悄,我数着他的呼吸,渐渐入眠。 第二日,我竟睡了个大晚。 三十年没个好觉的本仙君总算拣了个好眠,说起来,从前每次有柳子珩在,我总能落个好觉。 我刚睁眼,想撑着手起来,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力道用的刚刚好,缓缓把我扶正。他昨夜不是不愿碰我么,怎的今天…… 我还在胡思乱想,一只杯子端到眼下,端着杯子的人“喏”了一声,我就着他的手势喝了一口,才发觉这样不妥,怎能让他如此照顾,忙伸手去握杯子,这一握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被我一握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杯子滑出来,我忙握牢杯子,再侧头,只能见着他的后脑勺。 他似乎还是不愿意我碰他……他心里到底如何看待我? 我下床,走出小屋,他已坐在厅里等我,指了指桌上的热粥。 我眼睛根本不敢看他,慢腾腾地坐下去,和他对坐着开始喝粥。 一边喝,一边小心的观察他。 我是神仙,我不需要吃东西,他是凡人,不能让他饿着,我喝了一小碗,一推碗说:“饱了。” “饱了?”他终于抬起眼看我,“你是要让给我吃吗?” “……”他说话总如此直来直去。 “我其实于十年前就辟谷了”,他的表情像在说一种简单不过的事情。 要知道仙谱里记载凡人修练到辟谷最快的也要百多年,辟谷的凡人境界比一些小仙都厉害,何况十年前他才四十岁。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为何容颜不老么?”他转回眸子望着我,“倘若我这种黑煞星三十年前就已入了魔道,你……是否还愿意如从前那般待我?”他郑重地注视我,“你是否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青华天帝?” 我一讶,怔在原地,张着嘴巴的样子一定很傻。 他竟知我是青华天帝。对了,全天庭的神仙能叫青华的还能有谁,没有人敢冒用元始天尊儿子的名讳。我告诉他我叫青华,一夜的时间加上他又起了大早,想必早把青华天帝那点仙籍查清楚了。 他看我的目光从征询到疑惑再到暗淡,末了,他摇摇头,站起来。 我的心急速往下掉,我全身瞬间冰凉,不能让他走!不能! 我再顾不得他作何感想,猛地从背后抱住他,我贴着他的背一一遍一遍地叫他:“子珩,子珩,子珩……不要走。” 他的后背一僵,我伸手往前寻到他的手,握住,再不顾世俗廉耻礼仪,我管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管他如何看待我这种变态泼皮神仙! 我要他,我念他,在三十年前我和他无数个对烛长谈的夜里、无数个并肩漫步院墙下,我就想靠近他,当时不明白,后来我明白了,我就是要抱着他,就是要握着他! 他的手指节分明,根根晶莹,不像他的人看起来那般冷峻,他的手被我一握,先是一抖,再是定在原处,然后缓缓抽出。 我的心跟着凉下来。 “天帝可知此时在做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如果他转身撒手再不愿与我接近,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能和他站在一起说话,我慎重地点头,“我知”。 “你是神仙”,他凝目望我,“你甚至还是青华天帝。” 他转头指天,“太阳星辉泽万物,天地之尊,太阳星的主人是青华天帝,你,青华天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再次慎重点头:“我知。” “你是天帝,我是魔人。”他深深望进我。 我梗着声音:“我知。”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盯着我,眼里闪着寒光。 “我知”,我想拉住他,“男人与男人又如何,你嫌我龌龊也好,嫌我恶心也罢,我就是喜欢你,这三十年,我每一天都想着你,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要恶心我,再也不想靠近我,后悔当年为我留了归处,后悔曾经对我百般照顾?” 他侧身一转,我没能拉住他,他还是不让我碰他。 我知道他是紫微,但他现在是柳子珩,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柳子珩,是生动的,独立的,没有紫微记忆的柳子珩。我先爱上的,只是这一世的柳子珩。恰巧他正是紫微,谢天谢地,把我所有灵魂和感情都寄托在紫微的前一生,后一生,每一生。 曾经的我纨绔风流,那时的紫微温柔沉静,有幸我粘上他,捂热他;现在我落魄邋遢,柳子珩冷峻英彬,又有幸,我又粘上他。不管他柳子珩如何看我,我也不会放开他,柳子珩这种万事敛在心里,凡事往肩上扛的性子,只有我这种粘他的神仙能捂热他。他哪里有未过门的妻子,他那是知道自己黑煞在身,不愿耽误别的姑娘,给自己编了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当挡箭牌。 我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又要抱他。 他又一侧身,躲开。 我想起来了,他先前会时不时碰我,也会戏弄于我,却是从来不许我主动于他…… 50第二十五章 紫微垣 五 既然已到如此地步,我破罐子破摔,再粘上去,却不敢再碰他,只抓着他的衣角,咬咬牙:“我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背着身并没有再躲我,任由我抓着他的衣角。 我等了良久,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柳子珩有主见的很,不会受别人意见左右,我只抓着他衣角,不放开。 只求柳子珩没查出来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那点闺阁之事,此事我有把握,青华天帝与紫微天帝有私情一事,一破了天条,二扫了颜面,玉帝老人家对仙家颜面看得比九重天还重,王母设仙人不得私通的天条,他们俩都会想方设法将紫微天帝和青华天帝的事百般掩盖,在仙界定是禁了口,更不让那点事传到凡间来。我曾经对玉帝王母那点帝王心术厌烦得很,如今却得谢他们,不然此时的柳子珩知道了我青华天帝和紫微天帝痴缠又来粘他,而他又不知自己是紫微,必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见异思迁,朝三暮四,风流成性!” 我俩就如此尴尬地站着,半晌,我掐紧手指更抓紧他的衣角,轻轻道:“你看我现在哪像个天帝?我落魄凡间千年,正配你这种天生孤煞硬命,你别看我眼下有些邋遢,其实我收拾起来也……” 话被堵住,滚热的舌头滑进来,强横的力道封住我,霸道的双手箍住我,我被柳子珩吻得断了呼吸,死命的张口吸气才有了一些力气,我忘情地回吻他,双手攀住他,才搂到他的腰,双手就被他一支手抓住,悬空背在他腰后,我回吻他,他更蛮横地滑进舌填满我,我被他吻得一败涂地,只能任由他采撷。 直到我软了身子,滩成一汪春水,他才放开抓着我的手,放轻力气,放慢节奏,细细地吻我,他的手在我腰际摩挲,慢慢徘徊,摸到我后背的伤口之下,突然停下来。克制的沉沉的声音传到耳边,“得罪。” 没想到紫微变成柳子珩,霸道不少…… 他在这等关头能停下来,心性真是坚忍…… 原来他不让我碰他,其实是不让我当主动方…… 我被他吻得撩拨起浑身火气,他却停下来。 他把我拉开一肩距离,用力的凝视我,他眼里烧着火,手颤抖着,却克制地拉开我,又道了一声“得罪”,再把我扶回床上,“你身上有伤……” 这该死的伤! 我久旷之身哪禁得住他这般急刹车,反正两个都是男人,别人都说我们变态,我就变态到底,又缠上去,勾着他的脖子去够他的唇。 他忍了又忍,双手抓着我的肩越来越用力,用了带上狠劲的声音道:“你身上有伤,大战在即,不可。”再狠狠地把我更拉开些,眼里的火烧燎原。 他烈火焚身冲出门去,我愣在床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不知廉耻和丢人,脸红恨不得引道天闪轰了自己。 一整个上午他都呆在茶庐外,我先前也正是羞愧尴尬,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半晌,眼神直直地望着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点,脑袋里一团火和一股水在厮杀。 午时,柳子珩总算肯到茶厅里,隔着门和我说:“出来午饭。” 他一个辟谷的修士明明不用吃饭,我这种千年神仙也不用吃饭……我俩都心知肚名明,却仍然像凡人一样一起坐下,拿起筷子,他目不斜视,我正襟危坐。 笔直地坐久了,背有些酸,我没敢吭声,默默直一直腰背松一松肌肉和骨头,被他瞧在眼里,他停下筷子,起身走到我身后,替我揉背,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 “我是魔修,你是天生仙体,我没有办法帮你疗伤……” “你别担心……”话没说完,嘴上被填上一颗丹药。 他凝视着的我眼睛说:“吞下去。” 我依言吞下,那黑丹下肚之后却像有灵识一般把我后背的伤口上的魔力一点一点咬掉,直到全部咬净,那黑丹寿终正寝,叮的一声跳出我体内,化在空气里。 这黑丹……其实是百年修为! 我瞪大眼询问地望柳子珩,他轻轻一扯嘴角道:“你奇怪我一个五十多岁的凡人哪来的百年修为?十年前我受子玮所伤,自从下巴上的伤口愈合结疤之后,体内的黑煞气便以每月百十倍的速度翻倍,十年来一算,竟有万年修为。” 他一个凡人体质承受万年的魔功,我心下一痛:“你这十年过的很苦吧。” 他抬眼,嗯了一声,半晌摇摇头:“不算苦。” 我懂他,他能对着我嗯一声说算是苦,是因他已习惯在我面前放松不掩藏;他想了想再摇摇头说不算苦,是因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在他看来是苦的罢。 我却心疼的要命,一个凡人的身躯,短短十年承受了万年修为,非意志坚韧异常之人不能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万蚁钻心烈火油煎之苦。 我离他近,趁着他喂我吃过丹药尚未远避之时,我抓住他的手,他暖暖的体温传过来,我坐着正好抱到他的腰,用力抱住,用脸蹭他的肚子,他的体温在急剧升高,我胸膛顶着他的腰下的某个位置,那个位置迅速地立起来顶着我。 “唰”的一下,我的脸红了,低着头抵着他的肚子不敢抬头看他。他的身体轻轻颤抖,我紧紧粘着他,再咬咬牙,绕回手想去握他的那个位置……刚要接触到,却被他重重抬起下巴,他眼里熊熊烈火烧得他目光灼人,我迎着他的目光,像千年前缠紫微那样用眼神勾他,他的手劲瞬间加重,双手抓着我的肩膀。 他就是这样的柳子珩,如果不是遇到我这样不成体统的道长,他可能永远担着掖着拒人千里。也只有我这种有天帝修为的神仙,才能经得住他这种有万年魔力的君子。 他道了一声“得罪”,文绉绉的谦谦君子,力道却大得惊人,单手把我从座位上捞起,我被他横抱着进了屋子压进铺着厚厚干草的软塌。 我后背已没有伤,灵活地支起身子迎着他的唇去啄他。 只蜻蜓点水地碰到他那么一下,瞬间整个唇连整个身子就被他噙住。当他紧紧抱着我和我一起压进干草铺里,我整个人都在欢笑着想:“柳大人这种谦谦君子于此事上真是霸道专横得很。” 与从前紫微温存细致不同,如今的柳子珩有万年魔力修为,持久雄壮的惊人。我千年的欲望和柳子珩这一世的童子身在北原的魔阵里燃烧爆炸,他扬手结下厚厚的黑障笼着茶庐,四周静得只剩下我和他急剧的喘息。 他这一扬手的动作像极了当年我第一次诓紫微那回落下仙障的动作,现在魔障之下的我和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两位天帝,而是动了凡心的道长和起了欲念的书生。 日夜颠倒,鸾凤起伏。 一回回地颠来倒去和鱼水交融把长长的冬日午后和冬夜烧得很短。 天微微亮时,我疲倦得再也睁不开眼,我撑开眼缝回应他低下头看我的目光。 他的目光是难得的羞涩和抱歉,这眼神真是千年难得一见,我在彻底晕睡过去想:“他折腾了半日一夜,如今还一副小媳妇的神情……武不与文斗,说的在理,我拿柳大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沉沉睡去。 醒来时却寻不见柳子珩。 黑障仍浓浓地笼着茶庐,他的黑金长刀也不在。 我一扬手撤了他的黑障,扶着腰暗叹:“柳大人好阔绰的手笔,一夜春宵用了千年修为。” 我和他都深知战前不宜行……呃……房……事。 他折腾到我仙力不支,我缠着他费尽千年修为。 他想趁我晕下先行替我赴战,我故意让他先走,是因耗了他千年修为之后,要追过他,已非难事。 当我在越来越浓的魔障中终于追上柳子珩,我停在半空定住,静静地凝视他,用力地记下他修敛的侧脸、那把凶悍的黑金长刀和一袭在黑风中波澜不动的青衫。 弹指一点,金钟落下去,罩住急行中的柳子珩(紫微),紫微送我的东皇钟护了我千年,现在我用它护你这一世的柳子珩,正好。 东皇钟岿然不动,我重起脚步,往北原最深之处急速掠去。 魔君,我与你此战,无关他人,无关生灵,福祸凭力,生死不究。 最后这段路程,我想起了很多。 奇怪的是,我虽天庭的时间远远长于在凡间,在此最后关头,我更多想起的是在凡间的光景。我想起很多人,有兴朝的文德皇帝和武德皇帝,有荣锦朝的昭文皇帝和昭武皇帝,有可能是紫微的谢墨和宋鸿飞,有我确信是紫微的楼镇海,还有那人每天困在越风山痴痴等我的楼越…… 想到楼越,我的心一揪,我生生切断和他的师徒契,不知他感应到之后,会不会恨透了我。养儿不容易,楼越成了我在凡间最放心不下的牵绊。 51第二十六章 紫微垣 六 魔君为此战,折腾了我十年。 我自问与他无怨无仇,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若我与他注定有此一劫,我青华自然不躲不避,给他一个了结,也替自己要一个说法。 北原往北是北漠。 寒风裹着黄沙刮过脸颊,龙卷风自北旋转而来。举目之处,黄沙遮天蔽日,杳无人烟。 “此战没牵扯进无辜生灵,此魔君倒有怜悯之心”,我如是想,龙卷风疾掠到眼前,我转头回顾,最后瞧一眼来途,暗道“柳子珩,倘若我能全身而退,不论你这辈子多长,我这个假道长都陪你走完。” 再回头,扎进龙卷风,耳边黄沙砾石割过,天地澄黄渐变晕暗,越来越黑、越来越暗的中心,是一人黑袍黑发负手而立。 我原道魔君会一路设障耗费我法力,不料他竟径直引我至此,行事光明磊落。 我落在他身后,打量他背影。 原以为魔君必是高头大马、魁梧雄伟,不料单一个背影竟已如此俊秀。此魔君行事形容皆不能以常理常人论之,奇士妙人一个,如若非他执意与我为敌,或有可能结交。 照理,此时我该如戏文里演的那样,吼一声“魔头,拿你命来!”此时,我却有些不好开口,总觉得他这一身背景有些眼熟…… “青华天帝别来无恙。”大魔头缓缓回身。 我一惊――这声音……这声音! “子玮?” 他目光罩住我,眼里寒光毕现:“魏道长好记性。” 他竟是柳子玮! 柳子珩苦苦寻找三十年的弟弟竟是当世大魔头! 我眼前之人,黑衣白面,像极了紫微,是三十年前那个白马金辔的少年长大的样子。 我对着这张脸这副身子仍然止不住幻想。 我知道他不是紫微,我甚至知道他已不是当年的柳子玮,但要我对他下手……实在是…… “子玮……我和子珩找了你多年……” “怎么?我兄长竟未曾告诉你?我道你和他有多亲近呢,毕竟此事关乎于我,他还是不愿假他人之手。”他眼中寒光降了些,突又陡然燃起戾气,“青华天帝,你我做个了断吧。” 他摇身一变幻去柳子玮的容颜,剑眉星目,冷酷凛然,就是三日前的宁知柔。 我仍然觉得他有些眼熟…… “青华天帝可还认得本座?” “你是当年紫微带回幽冥的少年?” “眼睛没全瞎。” …… 宁知柔对我的恶意真是满,刀子嘴和从前在幽冥的少年一样。 “不知道友为何咄咄逼人?” “哼”,他大笑一声,“究竟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我受尽万年魔狱修炼,不过是圣人眼中一枚造你杀劫的棋子;我千年轮回陪他,却使终抹不掉你的影子。你万年千年的阴魂不散,本座不堪烦扰,要你以命相偿,不为过罢?” “杀劫?” “哼”,他冷笑,“紫微进轮回之前,为完你的杀劫与我以命相搏,此事已过千年,想来青华天帝贵人事多,大抵不知道的罢。” 我怎能不知! 千来年,我明白了前情后事,莫有一日不在为当日的无知无畏悔恨。我再不能让紫微做我的盾牌! 千年来我操的心,救的苦,以及今日的生死之战,皆是我青华的命运。 “宁知柔,你我注定终有一战,请罢。” “请罢。” 他单手掂一朵黑云,我掐指捏一道仙光。 我与他万千年的劫与债,不借刀剑,不凭阵宝,赤手空拳,以命相搏! 他的魔功招招狠厉,我的仙决式式轻盈。 头一百招,你来我往还算对当。 百招后,宁知柔力道加重,魔力裹着煞气如黑云压城;我大开仙光,架起九重金云,与他抗衡。 黑云与金云对峙、胶着。 突然,他的黑云于空中剧烈旋转,化为旋云,抖出黑雨,那黑雨所到之外,黄沙化尽,砾石不存。 我抖开金云,摊成平而厚的云布,一一接住黑雨。 每一点黑雨都在云布上落下凝成黑渍。 金黄洁净的云布渐渐被黑渍浸透。 我心下大骇,这宁知柔对我功力法门似乎了如指掌? 他有备而来,十年间用灾祸累我,早试出我法力深浅。更要紧的是……他为柳子玮时,我曾教过他几月功夫,对他毫无藏私…… 当日种种皆是我自愿所为,我无话可说,忙凝住仙力,再罩下云布挡住黑雨。 我在云布之下,他在云布之上。 黑雨落在云布如珠石落玉盘般叮咚做响。 他威重的声音力透云布而来:“兄长用千年魔功偿你三十年前对我的几月教导,出手阔绰得很。” …… 原来我与柳子珩昨日在茶庐种种,他了然于胸。难怪今日出手如此狠决…… 柳子珩射了千年修为于我体内,竟是有此筹谋。 生死之战,不容有半点差池,宁知柔提醒我此着,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 原来我体内那点魔功早已护在丹田,我只消轻轻一提,便窜入四肢五骇。那百年魔功像柳子珩为人那般,尽忠职守地护住我各处要穴,此时云布上有一种早已不堪黑雨重负被穿透,一滴黑雨猝不及防滴落在我手背。甫一落下,皮肤之下的魔功便穿肤而出,将黑雨弹落。 有了魔功护体,我便腾出力气重布仙云。 上面的宁知柔声音铿锵而至:“兄长用我的千年魔功抵你几月半师之恩,既然魔功你已能运用自如,我与你再两不相欠,之后各凭本事罢。” 说完黑云一撤,化为层层叠的浓雾。 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宁知柔像近在眼前,又像无处不在。 我在四方各落下一个仙柱,仙柱金光闪闪,金光所到之处,浓雾躲开,凝集于中心。 正中一团黑雾缭绕,浓雾之中一人负手而立,宁知柔拨开浓雾走出来,目光凌厉嚣张,直逼我走来。 我停在原地,默默掐起手诀,仙光停在指尖。 “一千年,倒是长进不少。”一句话说完,他已走到我半步之间。冷冷瞧我一眼,原地一化,不见。 四方柱子被从地里窜出的黑滕裹上,我指尖的仙光往四方弹去,加持在光柱之上。四柱之间黑气乱窜,我咬破手指,将仙力运至极致,于四方空间之中画出一条太极线,黑雾朝我奔涌而来,我的仙光直追宁知柔真身而去。 阵中仙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一半黑色,一半金色,黑色那半中的金点是我,金色那半中的黑点是宁知柔。 此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非一方亡,阵不破。 千年修来的仙力一点一点消耗,四周的光柱渐渐爬满黑藤,我用本命仙血加持,仙柱金光大盛,黑藤稍稍退却,少顷又攀援而上。 谁先力竭,谁先阵亡。 我千年的仙力源源不断地流尽,仙力用尽,便用仙血。 好在我三十年前将修古精血放了大半,竟反倒帮了我。 这阵不仅不畏盘古精血,反倒极喜盘古精血,我先前放出一点血,那阵便瞬间放大,黑雾强势压向金光。 我只好改用这三十年来自已养的仙血,这仙血魔阵一时不明何物竟被我仙血逼回二丈。 然而,我的仙血必有竭尽之时,三十年的仙血……撑不了太久。 三十年、二十年……十年、九年…… 最后这点仙血散尽,便是我被魔阵反噬之时。 黑藤已爬遍光柱,光柱只剩下最后一点金光空隙。 那黑藤攀势渐缓,看来宁知柔亦在苦苦支撑。 没想到,凡间千年竟能炼出如此大魔,此人若打上天庭,除勾陈和玉帝外,怕是再无敌手。 三年、二年、一年…… 我抬头望天,将自己一身盘古精血逼至掌心,最后化为一粒红珠,指头一弹,将它送出魔阵。 那精血红珠之中有我一丝牵引,会替我找到柳子珩。 它算是我留给柳子珩最后一点念想吧。 逼掉精血之后,我的内力顿减,黑雾瞬间大有压来之势。 我嘴角一扯,用尽目力看到天外一束阳光――我青华此生,能以身抵魔,也算死得其所罢。 最后的本命仙力自丹田而起,我浑身青筋暴露,只消我口诀一念就能将引爆这一身盘古精血造就的肉身。 宁知柔再厉害,也抵不住盘古炸弹。 我心中豁亮:“元始天尊,我将这身血肉平了杀劫,从此以后,我们父子两不相欠。” 压在心头三千年的巨石顿时轻了,我闭眼,开念口诀。 忽然阵外嚯嚯做响,有黑金之光当天落下。 铛的一声,金属破阵之声震耳欲聋。 太极阵正中,一把黑金长刀硬狠狠入地三分,刀身争鸣,力透四方。 这把黑金长刀…… “柳子珩!” “兄长。” 柳子珩当空降下,落在我与宁知柔中间。 “立生死状,同归于尽,你们俩若能死得干净倒好!”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盛怒。 我和宁知柔不约而同迈出步子,同时被柳子珩抬手止住。 柳子珩背过身子去看宁知柔,想必那眼光是凌厉的,只听他道:“你跟随我八世,怎能不知我自有办法解你命盘,何苦真以命相搏来解你和青华的杀劫?” 宁知柔张嘴想说什么,被柳子珩盯回去。 柳子珩回身,目光罩住我:“你以为放尽仙血引爆仙身就能和元始一刀二断!他养你多年,你还得清么?” 我沉吟,半晌不能言语。 52第二十七章 紫微垣 七 柳子珩掌心托出两颗珠子。 一个黑气缭绕,煞气沉沉;一个红光四射,仙气盛盛。 他对我划了一个手决,那粒黑珠像有磁力一般瞬间吸尽我身上的柳子珩射的千年魔力。 “你俩一个予我万年魔力,一个送我盘古精血,真是阔绰大方,我紫微消受不起,还是还你们罢。”说完两个手掌分向两边。 那粒黑珠没入宁知柔体内,红珠沉入我丹田。 他……他说他是紫微? 我眼睛瞬间瞪大,他说他是紫微! 紫微竟已挣出柳子珩的身躯……如此说来,紫微魂魄已养完整,重圆仙魄? 我细细瞧他,还是柳子珩的青袍,还是柳子珩那幅模样,只是眉目间神情,似乎不一样了。 “紫……微?” 他微微侧脸,对我轻轻勾一下唇角,像是笑了一下。 我的心“噔”的一下提到嗓子眼,他他他……刚才是认了自己是紫微? 我还来不及狂喜,只听他对空长呤,清朗的声音传的悠远:“紫微见过陆压道君。” “紫微天帝别来无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万丈阳光扫进雾阵,黑雾驱散,云清雨霁,骄阳之中走出一人。 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洪荒以来仅剩一人――陆压道君。 我自小听过无数有关陆压道君的传说,他是帝俊的六子,是当年后羿箭下死里逃生的唯一金乌,也是这世上剩下的最后一只金乌。 金乌是洪荒最尊贵的生灵,统共只有十二只,而存下来的唯剩陆压道君! 他是太阳星之灵,是帝俊六子,是太一六侄! 陆压道君法力自封神之战之后踪迹难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在天界凡间这三千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和紫微什么关系?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从太阳中走出的道人,金发黄袍,淡然逸世。 传说中“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的陆压道君缓缓行至我们中间,停在柳子珩身前。 柳子珩对他恭敬一揖。 他坦然而受,轻轻点头,悠远浑厚响起:“要完此一战和你身之劫,还需一战,你随我来罢。” “紫微感激不尽,得罪了。”柳子珩诺道。 柳子珩并未提黑金长刀,而是提起挂在腰间的长笛。 笛子通体翠绿,透亮可爱,笛身上附着的符篆浮起来,绕在笛身周围,恍如翩翩起舞的燕蝶。 陆压道长盯了笛子看了一眼,赞道:“养得甚好。” 柳子珩又一揖,道:“道君所赐之物,紫微不敢怠慢。” 原来这笛子竟是陆压道君所赠,难怪灵力逼人,无法窥视。 陆压道君转身之际,瞧了我一眼,点点头,目光再落到宁知柔身上。 宁知柔对他俯地三拜道:“知柔拜见恩公。” 宁知柔竟和陆压道君也有渊源,难怪他的法力如此高强。 陆压道君点三下头,深看了他一眼,悠然转身领先在前。 柳子珩足踩虚空有如平地般拾阶而上。 他们一前一后,拾级往天外走去,几个步子已不见踪影。 耳边适时响起悠远的笛声,先时徐缓,如庭殿丝竹;忽转急促,似金石碰撞;大声大音交错,如稀世悲声;最后笛声渐缓,恍若林间清流,山边清风。 我和宁知柔听得时而痴迷,时而大悲,肝肠寸断,举目神思。 柳子珩踏笛声归来。 直到柳子珩回到我们中间,我们才面面相觑凝回目光,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兄长。” “子珩!” 柳子珩唇边挂着血迹,他伸手抚去,血净之处,原本下巴上的疤痕消失不见。 宁知柔起身,迈着方步走到柳子珩身边,立定,望他。 柳子珩对他轻轻一笑,又对他一揖:“宁君八世守护,紫微铭记于心,恩有重报。” 宁知柔眼中神采暗了暗,兀自摇头苦笑:“报恩于我无用,而我要的,你却不肯给。”说完,目光狠狠刮我一眼,再落回柳子珩身上:“守你八世,有七世你是兄长,真是天意弄人。” 柳子珩伸手揽过宁知柔僵直的肩背,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 我的眼睛“l”地瞪大,心里泛酸水,却不好言语。 柳子珩声音从未如此慈爱,他一个字一个字道:“知柔,你我八世情份,血浓于血,于你于我,皆入骨入血,再不能断,你……” 宁知柔嘭的挣开,眼里布满血丝:“我不需要兄长,紫微,你知晓的。”说完,他甩袖转身,一步一步迈得狠决。 柳子珩定在原地,袍角动了动,到底没追出去,定在原地目送宁知柔走远。 只剩下柳子珩与我。 他终于处理完诸事,深思,我守在他身后,静静地等他。 良久,他才转过身,眼里完完全全容下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问:“你是柳子珩,还是紫微?” 他一笑:“他想要我是柳子珩还是紫微?” 我也笑:“如果你是柳子珩,我便陪你走完这一世,再寻你下一世,生生世世地寻你。如果你是紫微,我便缠着你,再不许你离开。” “既如此”,他眼里漾出笑意,“我是紫微,再不让你浮沉苦寻。” 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他覆手回握住我。 我满心满眼都是笑,痴痴得半天不知言语。 他宠溺地看我痴笑,牵着我拾级而上。 每一步踩在虚空却如实地,我们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脚下的北原……乃至整个凡尘渐渐变小变远。 空中路经的飞鸟归整地随在身后,九天之上祥云缭绕,吉乐入耳,南天门越来越近,周身仙光凝聚,祥云归笼。南天门里外跪满了仙者神人。 天枢星君领紫微星宫众仙跪在南天门外最前左侧,焯焯星光,光华出尘。 右侧金光灿灿跪着我太阳宫的仙众,我眨眨眼,偷偷对比紫微星宫的仙者,汗颜……呃……这仙光闪的,我当年怎喜欢这种炫法? 南天门正中是勾陈领着天庭众仙相迎,连成天懒在神霄宫里不出来的南极长成天帝都来相迎。 三呼万岁声中,我身边的柳子珩幻去容颜,一袭紫金帝袍,帝仪威重,他长眉入鬓,容冠天下。 我落后半步和他并肩而走。 虽然我从前在天庭总嚷着他仙阶只比我高一点,但那一阶之高,却不可逾越,而他在我心中,从来都是至尊。 青华天帝乃二阶天帝。 紫微天帝是四御天帝之首,三界亚界,一阶天帝! 有个一阶天帝的夫君,还有谁比我厉害呢。 太白金星奉上玉帝玉旨:“朕自掌天庭以来,耽于修行,每每忧思,现四御天帝归位,朕欲闭关千年,特命中天北极紫微天帝代掌玉帝印千年,天庭众仙听紫微天帝帝旨执事……” 王母娘娘随玉帝一同闭关。 自此,紫微以亚君之尊代玉帝统御三界千年。 而青华天帝成了三界称道、勤政爱民、救苦救难的东极青华救苦天尊。 然而此刻,身为救苦天尊的我,正赖在紫垣宫里,缠着日理万机的紫微至尊,指着他腰间:“此笛子是什么宝贝?” 至尊目不斜视道:“苦竹。” “可是十大仙天灵根之一的苦竹?” “正是。” “洪荒之后仙者遍寻不着,传方它随盘古大神身躯共化山河,竟能被陆压道君寻着?” “道君乃洪荒圣仙”,紫微郑重道,“鸿钧老祖第一仙,弟子盘古初开天;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陆压道君乃是离火之精。飞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上不朝火云三圣皇,中不理瑶池与天帝。不在三教中,不在极乐地。不归人王管,不服地府中。潇潇自在任他游,自自在在散圣仙。” “你和道君有何渊源?” “因太一罢。”紫微放远目光,遥遥望向三十三天外最高之处,“他是替太一来还债的。” 我后来慢慢理清:太一寄在紫微身上万年,欠了紫微万年恩情。太一靠紫微元神寄养重修元神,元神圆满分出之后太一化成了一颗金乌蛋开启新生。而他在世上的唯一后人――陆压道君为叔父至亲还债,不辞劳苦现世来解紫微封神榜之锁。却不想紫微自己逃出了封神榜,还应了我青华的杀劫去与去宁知柔死战。 陆压道君早在太一元神从紫微身上圆满分出之日,就看破了我与紫微的情劫,也算出我的死劫。彼时我正拿着禁制锁把自己锁进紫垣宫赖上紫微,陆压道君则现身凡世,出手救了一回宁知柔,指点了宁知柔几日,和宁知柔扯上几日师恩,以此在元始天尊设计好的死局里种下一点异数。陆压道君原想靠那点异数,通过影响我的死劫来左右我和紫微的情劫,却不想后来去赴死劫的人竟是紫微。紫微和宁知柔轮在万魔岭那一战又牵扯出宁知柔救紫微一事的因果……困果越牵越多,越来越复杂…… 再后来的事情完全跳出元圣和陆压的控制,异数套异数,放大成无限异数和因果…… 陆压道君怕再出差错,只好世世暗中守护紫微。紫微轮回千年,要经一个大劫才能功德圆满回归帝位。宁知柔身系我的死劫,不与我一战,他难逃天命。两个劫数相叠,非骇世大战不可成劫,陆压道君便推动了我和宁知柔死战,再亲身与紫微一战,以洪荒仙圣之尊,替紫微全了大劫,助紫微功德圆满,回归帝位。 紫微历练千年,修为大涨,又得陆压助阵,帝光如炬。天庭顿有两位天帝帝光同晖,玉帝见此,远避千年。 其中种种因果,难以道清。 53第二十八章 紫微垣 八(完结) 53第二十八章紫微垣 八 白天,我住在我的太阳宫,紫微住在他的紫垣宫。我和他均有诸多仙务在身,不得解脱。 每日太阳偏西,我便急急往北天赶,待我到紫微星宫之时,紫微正好办完诸事遣散众仙。我便守着紫微,寸步不离。紫微任我纠缠,细细照顾我起居。如此,仿若紫微又变回千年前的紫微…… 然而,每每夜里,他压我进云床,翻来覆去翻天覆地之时,又似变回柳子珩……如今紫微法力无边,我只有束手就擒任他采撷,常常很丢人的晕睡在云床之上。 好在我的修为不弱,诺大的天庭,能经得住紫微……不,是柳子珩如此索要折腾的人,自问除了本青华天帝外,再无人有此能耐。无论夜里如何颠倒,清晨醒来,本天帝又复神清气爽。然后……本天帝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忍不住总去撩拨紫微,每每把紫微勾的欲0罢不能横冲直撞…… 自做孽不可活……然而,我欢喜的很。 这天醒来后,我问紫微:“你现在究竟是柳子珩,还是紫微?怎生……”如此霸道没说出口。 “既是紫微,也是子珩。”他天明时,又换回一副温柔羞涩的神情,娇红满面的,倒比我还像刚出嫁的娘子…… “我曾以为,你要等柳子珩一世历尽,才会回归仙位,为何柳子珩之身得以留下?” “我原该等柳子珩这一世命尽,却因你那日用东皇钟困我,东皇钟系我主之物,又是先天圣宝,有凝固时间万物之能,它以洪荒之力凝出紫微元神,同时又固住柳子珩之身。” 原来如此。 我很喜欢看紫微上朝。 但依礼,四御天帝非玉帝请,当避嫌不能旁听议政,除重大事项和玉帝旨请。紫微能干得很,回天庭之后三界太平,没出大事。我能看他上朝,是在我回紫微星宫早时,可以靠在大殿后面远远看紫微掌御朝事,那帝座之上的紫微,有至高的帝王威仪,让人不敢直视。我的紫微是天地至尊,他于万事上都霸道得很。 所幸,他是我的紫微。 我问紫微:“如果最后一世,我没找到你,会如何?” 紫微道:“柳子珩一世于前世不同,那世因我功德将满,仙力渐显,激活了知柔予我的万年魔珠,魔珠释放,魔力生而带来。等到万年魔力尽释,便有办法得回前世记忆,只待柳子珩消化尽万年魔珠。你我重逢后,柳子珩已近化尽魔珠的关键时期,你若再找不着我,过不了多久,我便能重得记忆,自去寻你。不过,柳子珩一世,你总是先找到我。” “你信我,我总能找到你的。” “我信。”他点头笑。 紫微有绝世容颜,我被他一笑看花了眼,拉过他的手,不要命地一下一下摩挲他的手指,每每我如此勾他总能成功。 我问他“你前八世都转成了谁?” “第二世是单w昕。” “嗷!那个丑太子,我见过你,”我惨叫一声,痛拍脑袋,“竟没认出!” 紫微赏我一个斜眼:“第三世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紫微不天帝 作者:琉小歌 昭文……” “嗷……”,我又惨叫,“我其实去看过你一次,我以为你厌倦了帝王家……” “第四世谢墨,第五世宋鸿飞。” “嗷呜!”我痛拍胸脯,“他俩果然是你!等我想明白时,只得陪你睡墓”。 紫微拍拍我,心疼地对我笑,手滑进我前襟,手上动作果断,口里温柔地道:“我懂”。 “第六世你是楼镇海吧。” “嗯”,紫微点头,手更伸进去,掂住一点,“你当时已认出我。” “后来呢,有二百多年,我都没有半点你的消息。” “第七世我转成了山野大夫,和你这个救苦天尊一样,救病救人。第八世,两腿埋于田间地头,当一个不问世间的农民。” “那两世大概是你最逍遥之时罢。” “若真算起来,倒不是,还有一世那才叫逍遥。” “第九世你是柳子珩”,我的脸一红,身子被他撩拨得快要投降“你前头几世都是孤苦终老,只得这一世……” “非也,第一世才叫逍遥呢,说起来,那一世你陪过我,极北冰原的那块巨石,你还记得否?” “记得,记得!我刚到凡间时,认定你主北方会到凡间极北走一趟,便去极北寻你,极北风大冰冷,我在一座大石下躲风睡了一个长觉,那巨大竟是你?!” “锁在天庭九千年,累了,化成石头睡了百年,着实舒服。” “原来如此……” 我的紫微前头的日子真是太辛苦了,那时紫微温柔似水,没有半点法力,我心疼得要命。 我心化成一滩水,软了身子,缓缓随他倒进云床。 今日休沐,午后醒来,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宁他?” “谁是小宁?” “宁知柔啊。” “你如此叫他,不怕他打上门来找你理论。” “他远在幽冥,终年镇守,分不出身来找我晦气。” 听到这里,紫微沉吟。 他静静的望着园子里的梅花,如今原来的紫梅已褪了紫边,不再清冷孤傲,红红白白的开得十分热闹。 我知道,紫微大概是想宁知柔了。 宁知柔追了紫微八世,紫微系酆都大帝能控轮回,宁知柔无法测算紫微轮回去向,每一世只得等紫微轮回后才能随着紫微身上的万年魔珠之引入轮回去寻。 其实宁知柔可以轮回为紫微的邻居、好友等等,却世世投了紫微亲弟,这其中定是紫微做了手脚,用兄弟的名份纲常,框住宁知柔逾越亲近之心…… 紫微筹谋之深……既不避之,又不爱之…… 自紫微回归帝位后宁知柔再不肯叫紫微兄长,想必也是觉出其中原委…… 宁知柔对紫微是怨的吧。 如此,才会狠决离去。 而宁知柔对紫微又是极爱的。 他之爱,比之我,并不少……他远赴幽冥,以半身魔血封祭了魔玺鬼玺,从此掌两玺,永镇幽冥。 永镇幽冥,意味着得像紫微千年前在幽冥值守时那样,永世不得离酆都。 永世在不见天日的酆都地狱之上……那种日子,我曾陪紫微试过百年,如在牢笼。 当年紫微尚得我陪伴左右,而宁知柔孤身一人面对永世地狱…… 其实,彼时,我正在计划去幽冥轮值。紫微当年替了我承下轮值酆都大帝,二个轮替皆是他,他只能永驻幽冥。再回天庭后,他千年前留在幽冥的仙身经千年星力将竭,紫微代掌玉帝印离不得天庭,正在计划化出柳子珩的分身去幽冥赴任。 化出分身,将法力大减,我心疼紫微,亦不愿让柳子珩永世守在幽冥,原想在紫微之前偷偷先去幽冥以帝血封祭魔玺鬼玺。 可是……我贪恋和紫微一起的日子,多给了自己一日温存,却被宁知柔捷足先登。 魔玺鬼玺非掌幽冥帝运之人不能封祭,论理三界之中只有我和紫微能封祭。 谁知宁知柔那魔头,以万年魔修之蛮力,并加半身之魔血,以人间魔君之威,竟以半命代价封祭了鬼玺魔玺。 紫微得知此事,怒气冲冲地去了幽冥酆都。 可是任紫微如何温语和勒令,宁知柔皆闭门谢客。 一座鬼神宫,隔开相亲相爱八世的兄弟。 鬼神宫我和紫微共住过百余年,它是酆都大帝的神抵主宫,如今紫微这个酆都大帝却进不了。 主宫里的魔君,将自己锁在里面受千刀剐心的折磨。 紫微从幽冥回天庭后,一连怔了几日。 我百般回哄,也不见他展笑颜。 直到勾陈那日大喇喇来,誓要蹭我一席仙珍,正在开席之际,他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喝,忽然大叫一声“不好”火急火燎地下界去了。 紫微忽然苦笑了一下:“楼越那孩子,和我有些渊源。” 原来勾陈匆匆忙忙是要下界寻楼越。谁知勾陈这一去,竟是凶险异常,又扯出无数因果。这些都是后话。 想起楼越,我的心一揪一揪的……整个人都黯淡下去。 紫微沉思道:“你新建镇海楼时,虽拆尽楼体下葬,但基石未拆尽,那基石是我为楼镇海那一世的楼身之基,你于那所剩基石之上添石固基建了新镇海楼,后又为楼灵取名楼越。” “啊……”我嘴大张,“该不会,楼越身上有楼镇海的灵脉吧?” “我在凡间千年,世世未留香火,火葬不留肉身,便是为了不生后人,不留因果,谁知那一世将楼身委你下葬,你遗了些许基石于世,却又正巧育出楼灵,机缘巧合,楼灵传承了楼镇海的一许灵脉。” “楼越身上那点楼镇海的灵脉……仅是楼镇海的,还是也有紫微的?” “那点基石是楼镇海楼身,意义如同凡人肉体之部分,算是楼镇海的后人吧,但楼镇海毕竟是我的仙灵所投,不能说与我仙灵全无关系。” “如此说来……你知道楼越和我那点因果……” “楼越于你,知柔于我,再难算清。”紫微沉重道。 宁知柔为紫微永驻幽冥,镇守酆都地狱如受永世□□。 楼越为我自断灵脉,灰飞烟灭,幸得勾陈相助,却牵扯进和勾陈无尽因果,欠下勾陈一生的债。 我和紫微两人为改自己命盘,却乱了别人命盘…… 其中因果算不清。 宁知柔和楼越,成了我和紫微割不断的牵绊。 我与紫微入凡尘千年,都欠下了一身子弟债。 而我自己又是元始的子孙债。 我回天庭之后,悄悄到玉虚宫外拜了三拜。 姜子牙装作正巧看见我,告诉我元始云游去了,顺手递了一物予我。 元始避不见我,大抵是不想让我不自在。 我回到太阳宫打开一看,是用先天灵玉制成的帝玺,上刻“东极青华救苦天尊之印”。字迹隽永古朴像是元始亲自手书……而字痕已滑,应是刻好有些年头。 元始天尊亲自颁帝印,如此待遇,仅玉帝才有。 而元始天尊亲自刻印,三界之中,只此一印。 我当年弃了帝印下凡历练,元始虽不曾过问,但他心里是关切的罢。 我是剥了一身修为下的凡间,初时法力全无,其中无数凶险却都安然度过,不是没有怀疑过元始暗中出手,但我负气在身不愿承认,而元始那种面皮比三十三天还重之人也不会承认他暗中护过。后来我能找到楼镇海并和柳子珩重修旧好,若非元始默许,也无法成事。元始终于放开我和紫微之事,此事于他……大抵如同割肉补偿,以毒剜心,也是痛彻心扉的罢。 紫微在我与宁知柔死战那日说的没错,“你以为放尽仙血引爆仙身就能和元始一刀二断!他养你多年,你还得清么?” 我的肉身,我的生命,我的成长皆源自元始,父母之恩,跪乳难还。 紫微说他是异数之命,他能改自己之命,也能改别人之命,他却说:“愿此生不再有异数。” 我点头:“此生与你偕老。”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