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短篇集(H)》 分卷阅读1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 《万言短篇集》作者:谢春芜【完结】 原创 男男 其他 '未设置' 正剧 轻松 温情 此作品列为普遍级,一般读者皆可阅读。 内容芜杂的短篇集子。 第1章 故事一霸王硬上弓 项羽回到帐中,疲态才显露出来。刘邦那个土匪,最近真是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转过屏风,项羽解下铠甲,褪去里衣,泡进士兵备好的一大桶热水里。闭上眼睛,项羽静静享受着热水对皮肤的刺激,劳累之感慢慢消减。 突然,一只拿着澡巾的手伸到他的肩上。 项羽登时睁开眼睛,迅速回身,浴桶内的水被他激起水花,溅了那人一身。 来者似是不满的轻哼一声,拿着澡巾就去抹自己的脸。而这个时候,项羽已经摸到藏在屏风夹缝里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 擦掉脸上的水的青年迷惑的看着他,然后低头看了看尖利的匕首,开口问道:“主人,要搓背吗?” 项羽警惕的看着他:“你是何人?” 青年虽看起来懵懂,但也知道脖子上凉凉的东西会伤到自己,不由得向后退了点,却被项羽逼上来,还是紧紧抵着他玉白的脖颈。 “主人……”青年的声音里隐隐有着哀求。 项羽皱起了眉头,此人看起来武功不高,甚至可以说不懂武功,年龄比他小上一些,却也不该是如此天真之态,会是刺客吗? 项羽命令道:“把衣服脱掉。” “?”青年眨眨眼,盯着他的目光纯洁无暇,让只想看看他有没有藏匿兵器的项羽不由得生出调戏良家儿郎的罪恶感来。 犹豫了一会儿,青年茅塞顿开般轻呼一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一边解一边说:“主人都没穿衣服,我自然也不能穿。” “……”这是什么逻辑?项羽呆了一下,而眼前的青年已经一丝不挂了,除了手里的澡巾,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伤人的东西了。 澡巾也是可以砸人、蒙眼、捂口鼻的,也是不容小觑的……项羽乱七八糟的想,我到底在想什么…… 青年的身体笔直修长,皮肤光滑,犹如包浆的美玉,骨肉云亭,可以猜测力度与韧性非常。 征战数年不得停歇的项羽,从来没有多余的心思想什么风花雪月,偶尔实在是自己纾解的不爽利,也动过营中不少儿郎都动过甚至做过的心照不宣的某种心思,可姓虞名姬的那个伪娘军师总是窥破他的心思,然后幸灾乐祸:“我早说了让我公开男儿身份,你非要说怕如此美貌的我被人欺负,跟我扮假夫妻,让我顶着项王夫人的名头人人敬而远之。你看看,可苦了你的手了。”那个时候项羽就会冷笑回敬:“不是让你假扮女子,而是你本来就喜欢穿女装。而且关于纾解么,呵呵,彼此彼此。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我找不了别人,你也找不了别人,我的夫——人——。” 此时看到这般美景,项羽有些口干舌燥,可是不清楚青年的身份,他又不敢贸然下手。 项羽又问了一遍:“你是何人?” 这一次,青年思索了一下,答道:“我叫穿云破日,是主人的弓啊。” “……”项羽。 “!”项羽。 匕首往前送了一送,刺破了柔嫩的皮肤,一点殷虹缓缓渗出,项羽不由得移开眼睛,语气仍是咄咄逼人:“休要胡言!若不从实招来,小心你的性命!” 青年委屈的哼了一声,道:“主人,从你得到我的那天,就爱不释手,每日仔细的替我擦拭弓身和弓弦,时不时抱在怀里摩挲。你看,我表面能如此光滑,就是因为你常常抚摸的缘故啊……” “停!”项羽打断青年的诉苦,他敢肯定他现在身上的燥热是因为水温太高,是哪个士兵烧的水,明日定要打他十记军棍。 项羽揉揉眉头:“你说你是一张弓?” 青年点头。 “还是我的那张穿云破日?” 青年点头,顺带补充道:“这个名字还是主人给我起的。” “有什么证据?”项羽从浴桶里出来,开始穿衣,匕首已经收了起来,他现在已经肯定眼前这个青年没有丝毫的威胁,虽然满口胡言乱语。 青年为难的沉默着,扁扁嘴,低着头说:“没有证据。我也是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啊!”青年突然想到了所谓的证据,指着脱下来的衣服,“主人你看,这衣服上的花纹就是我还是弓时的刻花啊。” 项羽一看花纹果然一样,只是弓变成人,这种事实是匪夷所思。 项羽忽然往兵器架上一望,原本放穿云破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东西。 “你……”项羽迟疑道,“把我们从前的事细细道来。” 烛花剪了三次,项羽全程都在沉默的听着。 “主人……”青年小心的打量项羽的脸色。 项羽吐出一口气,无奈道:“我信你。” 青年高兴地笑起来,却又小心的唤了一声。 “怎么?”项羽疑惑。 “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 “……咳,当然。” 趁着青年穿衣的功夫,项羽打量着那副身体,越看越觉得像穿云破日,比如那灯下柔和的光泽、拉伸时的韧度、以及……项羽不由得走过去,想验证一下手感一样不一样。 “夫——君——”一声百转的呼唤突然从帐门传了进来,虞姬旋了个旋转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犹自不觉项羽那偷伸的手要探到腰间,青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跟虞姬打招呼:“夫人回来啦。” 虞姬指指项羽,又指指青年:“你们……” 项羽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你别声张。” 虞姬一瞪眼:“我当然不会声张!但既然你找了别人,我也能去找人了吧?” 虞姬垂涎一笑:“是吧?是吧?” 项羽冷冷道:“不能。”然后不待虞姬反驳,顺手抄起澡巾堵了虞姬的嘴,“听我解释。” 一旁的青年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能插手,旁观之余不免有些后怕:原来澡巾也能把人折磨的跟夫人一样脸色涨成猪肝一般,方才我应该把澡巾也丢掉的,幸好主人没有注意。哎呀,看来“草木皆可为兵”,古人诚不我欺! 项羽干脆利落的作了解释,得到解脱的虞姬揉着腮帮子,道:“虽然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若是空穴来风,为何有此一说呢?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 虞姬一脸深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 “什么?”项羽问道。 “我还是想找人。” 项羽一记手刀劈昏了虞姬。 数月后,虞姬在一次战役中不听劝告,非要上战场去擂战鼓,被一箭穿心而死。 三日后,项羽迎虞姬之兄虞及于辕门,奉为军师。该军师不久就跟将士们打成一片,常常夜不归宿。 某日,项羽追悔莫及的对虞及说:“我之前担心你被欺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虞及不自在的拉扯着还是穿不惯的男子服饰,道:“哪里是欺负,你情我愿的事。” 又某日,项羽回到帐中,发现穿云破日没穿衣服坐在榻上。 “?”项羽走过去,“怎么了?”如今穿云破日已能灵活的在弓和人之间变化,除了某个人,谁也不知道将军帐中有别人。 穿云破日突然红了脸:“我今日读书,看到一句话……” “?” “说……霸王硬上弓……” “……”项羽有种奇异的感觉。 “我……你不用硬来……”青年耳朵尖也红红的,“我愿意的。” “……” 将军帐中灯火灭,翻云覆雨夜不眠。 手操良弓滑且韧,不羡鸳鸯不羡仙。 第2章 故事二 尔鱼我炸 休闲街两侧挤满了五花八门的小吃店铺,小本生意,每日却盈利颇多。经营的秘诀无非就是口味好、制作快,只要卖的多就能赚得多。可其中偏偏有一家小店,每天只招待一百位顾客,而且还要电话预约、短信验证,否则,抱歉,店主说:“我真的不想累到自己。” 门口的那级台阶上铺了格子瓷砖,柜台玻璃上贴着金鱼贴纸,简单明了的海蓝色招牌上印着“小天炸鱼店”,下面挂了一排鱼形风铃的就是了。 而这位特立独行的店主是一位刚毕业的二十四岁的帅气大男孩。乌黑的碎发被仔仔细细地裹在卫生帽里,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在灯光的照射下显细腻而柔和。眉毛如一笔浓墨,笔锋微有转动,于是呈斜飞之势。双眼深邃,套一句小说里用到烂的形容“和他对视,会有一种陷进去的感觉”,只是他从来不和人长时间对视,顶多出于礼貌在你说话的时候看你几瞬。 此时,小店前已经挤了四个唧唧喳喳的女生,她们是常客了,狡猾地提前一星期定下下星期的份。刚染了头发的女生说:“小天,你觉得我的头发怎么样?话一出口,另三个女生就嘘她,四个人推搡成一团。 店主小天把目光从热着油的不锈钢锅上移开了一秒,连染得是什么色儿都没看清,随口说了句:“挺好的。” 小天炸鱼的手法很特别,他每次都是把活鱼现场剖洗,动作干净利落,发挥好时还颇有种耍杂技的味道,用的油也是新鲜的,从不用陈油,一手长柄夹,一手从调料架到油锅行云流水几个来回,锅子里的带鱼块就伴着“滋滋”的响声冒出诱人香味来。那一连串动作竟是隐隐透着点潇洒帅气。 一个女生掏出了手机,小天把火关小,抬头制止,“不许拍哦。”女生撒娇道:“咱们都这么熟了,还是不让拍啊?” “是啊”,小天道,“我可不想被网上评为什么‘最帅炸鱼哥’。” 女生讨价还价,“那拍了我们自己看成不?”举起手来做了个发誓的手势,“绝对不传到网上。” 小天把炸好的带鱼块平分三份,装进三个纸袋里,笑盈盈地看着那个女生,随意的语气,眼睛深处没有笑意,“我不信。” 女生扁扁嘴,只好作罢。 小天问空着手的女生,“你点的是小银鱼?” “嗯,少放辣。”那女生有些小心地问道,“能给朋友捎吗?” “不行咯,一人限一份,规矩不能破。”小天礼貌笑道。转身从一个塑料水桶里捞出十条小银鱼,鱼儿活蹦乱跳的,刺溜自己滑进了油锅里。 这种小银鱼是整个省硕果仅存的水质优等的湖泊里天然生长的鱼,数量壮观。几年前来了一批自称“专家”的人,开着汽船在湖里开过来开过去,抓了一条小银鱼,灌了几瓶子湖水,在媒体面前信誓旦旦的提出了大胆设想,并自信满满的打道回府研究。某部门马上秉着“为科学服务”的原则,把平时闲到与菜农切磋武艺的某些人派到湖边看着,不许人下湖捞鱼。 后来呢,“专家”们一去无音讯,围湖的人也被撤回去了。小天就依旧每个周末去捞一桶。这种鱼实在是多的没法说,一桶沉入湖中,拉上来就有半桶鱼。 小银鱼俱只有正常人中指长短粗细,刺又小又软,炸的时候根本不用清理,炸过之后整条鱼都酥焦酥焦的,口味还不错。小天一份卖十条。 炸完最后一个女生的份,四女付帐后准备走,方才想要拍照的女生犹不死心,“合个影呗?” 这一次小天连看都没看她,“慢走。” 时间刚好到正午,按小天的习惯,中午要睡午觉,歇业一小时。拉下卷帘门,小天要先把店里打扫一下。比如清洗案板 、给水箱里的鱼换水之类的。 卷帘门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嘈杂,小天的注意力又全放在这狭小的十五平米内,便听见了“啪、啪”的细微声响。这种声音很熟悉,就是鱼从水里跃出来,落在地上挣扎的声音。 小天往地板上一瞧,发现了一条小银鱼。 小天用手指捏住鱼尾巴,手一扬,把它丢进水桶里。小银鱼受了惊吓一般,往同伴的身子底下钻。这种 鱼本来就长的大同小异,再加上水桶不比水箱空间大,小鱼们几乎是摞在一起,于是马上就分不清那条调皮的鱼钻到了哪儿。 小天继续清理案板。 “啪、啪”,又是同样的声音响起。 小天回头,一条小银鱼在地板上努力跃动。不知怎的,小天笃定的认为它就是刚才那一条。 鱼儿似乎发觉小天在看它,扭动的频率加快了。 小天:“……” 走过去,拎鱼,扬手,“噗通”一声,小鱼入桶。 小天洗完案板开始清理刀具。 “啪……啪……啪……” 这一次的声音小了许多,而且间隔很久。 小天:“……”想尽量隐藏行动么?吃两堑长一智啊这鱼 ! 小天这次把鱼握在手里,一本正经地对鱼说:“你想去哪儿?离了水你又不能活。再说了,这里四面封闭,你根本没办法出去,能蹦到哪儿去?” 小银鱼转了转头,又挣了挣身子,从小天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3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3 手里挣出来一截,刚好把头探到禁锢住它的手指边缘的时候不动了,又环视一周,期间脖子卡住一次。 小天:“……”这是在干吗?保证视野范围?检验人类话语的真伪? 看到情况确如小天所说的鱼似乎很失望,小鱼头无力地搁在小天手指上。 小天又惊诧又无奈又哭笑不得,整个人都有点微妙了。努力维持严肃:“你不想被炸?” 小鱼动了动头,看上去——小天在心里骂到:“我怎么知道鱼有没有表情?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觉得我看出了什么?我现在想去治疗一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小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感觉从哪儿来了——就是他自己有问题啊!跟一条鱼对话!把对方当人类一样! 可是,好吧,小天还是得说下去,他艰难地蹦字:“你有智慧?” 小鱼尾在他掌心划了一下,似乎因为被夸(有吗?)有智慧而高兴。 小天以一种“我就是个神经病”的觉悟继续艰难地挤出自己的大胆猜测:“你……是鱼精?鱼妖?鱼……仙?”最后一个字有“这根本就是为了凑成排比拉出来充数的”他自己绝对不相信的感觉。 小鱼张了张嘴…… 不会是要说话吧?小天的呼吸一紧。 ——小鱼休克了。 小天:“……” 手忙脚乱的找到一个盘子,注了水,把小鱼轻轻放进去,鱼肚皮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上翻。小天赶紧又找容器,他并不想把这条鱼和其他的鱼放在一起,奈何没有鱼缸,挖到一个可乐瓶,瓶底还有几滴可乐。小天把瓶子涮了几次,灌好水,正准备转移小鱼,又想到添加剂应该是很顽固的东西,涮几次估计洗不干净,小鱼中毒了怎么办?于是把瓶子一丢,又挖到一个塑料水杯,小天就用这个了。 于是一番忙活,小鱼被转移到水杯里,劲儿缓过来一点。水杯空间有限,小鱼转不开身子,只好任由自己沉下去,再游上来,再沉下去,再游上来。过了一会儿,发现了一种新玩法——螺旋式游泳,于是小鱼就螺旋式冲向杯底,再一个“”拐,螺旋式冲上来…… 小鱼玩的不亦乐乎,小天看的瞠目结舌,后又莞尔。 结果一中午也没睡成,就开始下午的营业了。 虽说一天只接待一百名顾客,但其实根本没有一百个人之多,很多人在抢不到预约后就放弃了,所以一天也就只有五十多个顾客。但是小天开炸鱼店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他爸妈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他是因为实在太闲了,才创业玩玩的。 下午的几个女生要的是鲤鱼块、鲫鱼块,炸著有点费时间,女生们就说逛完街过来拿。小天就说好。等女生们走了,就去看小鱼。 小鱼已经玩累了,小天给他撒的几粒鱼食已经被吃光了,小天问:“还要吃吗?”小鱼摇摇头,冲放着小银鱼的水桶扭了扭身子。 小天看懂它的意思是想回去,可小天害怕它回去就不再出来,他就找不到它了。于是小天跟它打商量:“明天放你回去好不好?今天带你去我家。” 小鱼点了点头。 关门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回到家九点半。小天在浴室放水准备泡澡,他把水杯放在旁边。 小天:“你要不要来浴缸玩?” 小鱼兴奋摆尾。 小天乐了,叮嘱道:“别往我这儿来啊,压到你我可不管。” 从水杯里解放出来的小鱼刚一入水,就开始撒欢。小天把它倒水里才想起来水温有点烫,但是小鱼明显适应的很好。小天在心里嘀咕:难不成真是个成了精的啊,这本体也太小了吧…… 小鱼玩的不亦乐乎,好几次撞到小天身上,小天是胆战心惊,生怕压到它,可每一次小鱼都是一触即离,故意挑逗他一般。小天就干脆和它玩起你逃我抓的游戏,玩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很傻逼,起身跨出浴缸,准备擦干穿衣服。 小天刚站到地板上,手腕便被拉住了。一个软濡的声音说:“怎么不玩了?我还没玩够呢!” 小天僵硬着身子转过去,看到了光溜溜坐在浴缸里的少年。 少年肤白胜雪,巴掌大的脸上清秀的五官无一不是造化的杰作,黑色的眼睛与肤色形成强烈对比,视觉冲击下,小天只觉得一瞬也挪不开眼。少年的头发是水银一般的颜色,隐隐流动着光泽。 此刻,他正用充满了孩子气的疑惑表情,握着小天的手腕挽留他,语气里有一种让人心里软成棉花糖的委屈。 “你不陪我玩啦?” 小天深吸一大口气!俊朗的面孔涨得通红,心脏跳起《大河之舞》,觉得所有的感官都失灵了,只有被少年触到的那片肌肤烫的灼人。 “不是,我……我们一会儿再玩,玩更有趣的游戏。你……”小天头昏脑胀的症状减轻了一些,脑神经恢复工作,“你现在这儿呆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嗯!”少年乖巧的应了。 于是,小天在莫名的害羞下当着少年的面擦干身体,穿上浴袍,冲出了浴室。 小天在卧室里平复了下呼吸,在衣柜里翻出自己的旧衣服,又拿了条新内裤。 少年在小天回来的时候,还是呆呆地坐在浴缸里。小天浑身不自在的指导他擦身,少年有些不情愿,说有水才舒服。小天就说水会弄湿衣服,想穿衣服就得擦干。少年屈服于自己对人类生活的好奇心,乖乖擦身。小天又手把手教他穿衣服。 少年穿上衣服没多久新鲜劲儿就被难受取代了,一边哼哼着不舒服,一边胡乱扯衣裳,怎么都脱不下来,衣领把脖子勒得通红。小天赶紧过来接手,整个脱衣过程都害羞不已,觉得自己跟个猥犯似得。 少年要裸着,小天坚决不同意,他鼻血都快出来了。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小天去换衣服,浴袍给了少年。 少年裹了浴袍,跟团白绒球似得蜷在沙发上,盯着动物世界看着津津有味。小天做了荷包蛋,两人分着吃了,然后一起看电视。 少年不时感叹:“哇,这么多不认识的动物啊……哇哇,这是在争夺地盘啊……哇哇哇……” 小天抿着嘴笑。 电视看完了,小天才起身去厨房洗碗,少年换了几个台,没什么好看的,就也进了厨房。 小天把碗筷收拾好,招呼傻站着的少年又回到客厅看电视。他有事儿要问,电视的声音能帮他缓解下情绪。 少年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的对着小天。 小天:“!?”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4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4 少年:“你问吧。” 小天:“咳……你、你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停下了,重点不在这儿,人……鱼好歹也是天地灵物,智商肯定不低,就是尚未开发。 “嗯……那,我问啦。”小天大概理理思路,“你叫什么名?” “没名字。” “……我叫小天,你可以这样叫我。你看啊,你总得有个名,不然我总不能叫你‘喂’、‘哎’吧?” “唔,那你给我起一个吧。” 小天长这么大还没给谁做过主,现在忽然就有一个“起名字”的大事让他拍板,小天登时有点兴奋。待这有点兴奋过去了,他才想到自己那烂语文水平,只好微皱着眉说:“暂时就叫‘小鱼’吧,以后给你认真起个。” “好。”小鱼说。 “那你……嗯……你家人呢?湖里的其他鱼呢?有没有跟你一样的?”这是小天最关心的问题了,亲眼见到鱼变人带给他的惊讶与好奇远远比不上他的不安。他担心以前烹饪的那些鱼里面,也有小鱼一样的鱼。人吃鱼没什么,但那条鱼要是能和人一样的话 ,那他就过不去“杀人”这个坎儿。 所幸,小鱼摇了摇头。“没有的,我在湖里呆了好多好多年,都没见到和我一样的。” 小天松了口气,又马上提了一口气:“好多好多年是多少年?” 小鱼又摇头:“记不清啊,我出生的时候,湖心好像还有个塔。” 小天出溜到地上。 湖心有个塔! 塔! 那时宋朝时候的事儿,上个月市政府还说要根据古籍记载再建一个呢! 天哪,小鱼得有多少岁…… 小天开始心算,没两秒就放弃了,历史学太差,不知道宋是哪年,反正很早就是了。 小鱼茫然的看着他,忽然高兴起来:“玩游戏吗?” 小天下意识的就想说:“有,?”然后在话说出口前反应过来,“先不玩,让我缓缓……”说完又改变主意了,“还是先玩吧,让我神经放松一下。” 于是这天晚上,小天陪着千年高龄小孩心理年龄的鱼妖玩了一晚上捉迷藏。每次都是小天赢。废话,回回便回鱼身往浴缸、洗手池、厨房洗碗池躲,找不到就怪了。得亏这鱼不傻,要躲马桶里,得把小天郁闷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据小鱼的说法是他可以一次持续人形五天,除了鱼都不挑食。小天把他养在了家里。刚开始的几天不让他外出,怕他被人拐了,弄了一大堆的儿童读物,又亲自上阵跟他讲述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调动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好在小鱼真的智商不低,半个月后就自学到《实用英语口语》了。 小天:“你看这个干吗?” 小鱼:“!” 小天:“……”劈手夺下书,往书柜那儿一指,“崇洋媚外,去给我看四书五经去。” 一个月后。 小鱼:“道可道,非常道。你问我看懂了什么,我也说不出来,能说出来的就不叫道了。” 小天:“……” 再后来,小天终于鼓足勇气带小鱼出门,路上被很多人拉着问 :“头发哪儿染得呀?” 再再后来,小鱼算是基本适应了人类社会,这个基本,就是指小学生水平。虽然小鱼书看的不少,也理解了不少,但实践跟理论终究是两回事。 歇业了近半年的炸鱼店终于拉开了卷帘门,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店主又一次出现。却是待了几个工人。 小天指挥工人把店里改了一下,招牌拆了下来,新招牌挂上去了,米黄色的底,上面依旧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小天炸鸡店”。地下挂了一溜小鸡挂饰。 一个围着蓝色围巾的少年手插在兜里站在店外,瘪了瘪嘴,“你就离不了炸了?” 小天笑着回头看他,“别的不会。” 把店里装修全盘交给工头后,小天蹦出店来,冲少年勾勾手,“走,小鱼,带你去肯德基,咱们偷偷师去。” 小鱼把围巾分一半给他,围巾是小鱼织的,很长,两个人围绰绰有余。“你又进不去厨房。” 小天满不在乎一笑:“到时候就拜托你啦,冲工作人员卖个萌,把你当初那呆样拿出来,保管能进去。” 小鱼哼了一声,“什么呆样?你才呆。” 小天故作痛心:“不可爱了啊,长大了就不可爱了。我应该什么都不让你知道,就做我的呆小鱼的。” 最后一句,却是待了那么些认真。 小鱼沉默了一会儿,“就算我心理年龄比你老了,我也是只你一个人的。” 感动和怪异同时充斥小天的心里,小天叹了口气:“叫你书看得那么杂,还都半懂不懂的……不过,到底还只是一条呆小鱼!” “你……!” 小天低头吻住了小鱼的唇。 小鱼:“……” 小天好笑的戳戳那呆呆的红红的脸。 小鱼:“……” 小天牵着呆鱼的手继续往前走,怕他摔了。小鱼下意识的迈着步子。 小鱼:“!” 脑子不卡了。 小鱼指责:“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这样的吗?” 小天:“情难自禁啊情难自禁。” 小鱼:“你当初也不是这样没脸没皮的,动不动就脸红的还是你咧,现在你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痛心!” 小天:“……” 小鱼继续说:“我还是未成年!你这是犯罪!” “噗哧”,小天笑出来,胳膊一览把小鱼搂在怀里,凑在他耳边说话:“当初是谁勾引我在先的?而且啊,你比我大太多了啊,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啾。”小天亲了小鱼耳垂一下。 小鱼:“……” 小天无声的大笑,搂着小鱼往肯德基去。 虽然他为了小鱼改炸鸡了,但是可没放弃炸鱼啊,你看,亲一下就脸通红、皮肤滚烫的,那个的时候更是……啧,这才叫炸鱼的最高境界吧! 番外 话说那次沙发上的谈话后,小天和小鱼对彼此都有了初步的了解,比如小鱼就知道小天没有配偶。 某天小鱼问小天:“你打算什么时候交?配啊?” 小天“噗”的一声喷了一桌子饭粒。 小鱼根本不在乎这顿饭被毁了,认真执着而又急切地问:“有没有打算啊?” 小天噎了半天才说:“还没呢。” 小鱼坚持不懈:“那你想过没啊?总要的吧。”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5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5 小天把筷子竖起来,“停。” 小鱼直直的看着他。 小天:“您又看什么书了?” 小鱼:“不是书上看到,我是鱼我当然知道,这是本能,不点自通的。” 小天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就像男人的五指活动,到了年纪就自己明白了呗。 “那你问我这个干吗?”小天问。 小鱼:“想知道啊!” 小天:“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小鱼:“哦。”低头去扒拉米饭。 小天赶紧把碗夺过来,“别吃了,我重做一桌。” 小天强硬的把饭菜撤下去,到厨房重新开始做饭。 小鱼在客厅转了几圈,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又把电视关了,往沙发上一倒,又弹起来。最后终于冲进了厨房。 “你到底打算拿交?配的事儿怎么办?你都到年纪了!”小鱼吼道。 “哎哎,听得见。”小天把火关了,他做饭的时候不能分心,看小鱼急的这样子,得先把他的问题解决了。 “什么到年纪了,你还说你没看乱七八糟的书?” “我看的是介绍人体的专业书。重点不在这儿,别跑题,回答问题。”小鱼瞪他。 小天认真想了想,“等,遇上喜欢的了就在一起。” 小鱼马上问:“那你喜欢我吗?” 小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喜欢’这个词很深奥吗?” 小鱼着急了,小天怎么这么不会找重点! “我当然知道啊,我喜欢你,是想和你交?配的那种喜欢!” 小天大脑当机了。 啥? 他喜欢我? 要和我交?配的那种? 小天咽了口口水。 小鱼摇他:“喂喂,那你呢?” “我……”小天有点呼吸困难,“当然是……” “什么啊?”小鱼要急死了。 “哎,你能换个词么?老交?配交?配的。” 怎么还跑题了! 小鱼吼:“不是怕被和谐吗?” 小天:“哎我就说你不要胡乱逛网站……” 话被小鱼打断:“别!转!移!话!题!” 小天也吼:“喜欢啊,当然喜欢啊!我不是还没做好准备的吗!你太突然了啊!” 小鱼又问:“想和我交?配的那种?” 小天对这个词无力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废话啊!” 小鱼拉着他往卧室走:“那快点!赶紧的!我成人前一年要完成交?配的,不然身体会长不大的。” 小天:“这也太急了吧,现在阿?你那什么规定啊?” 小鱼:“完事儿再跟你解释,事关我们能不能一辈子想两个人类一样在一起的问题!” 后来,小鱼彻底变成了人。 第3章 故事三风筝情缘(一) 内容 三月柳絮滚轻尘,汴水两岸嫩草青。 沿岸的巷陌里走出来一群少年,他们手里拿着风筝,嘻嘻哈哈的往河边走。正是草长莺飞时候,不去河堤上放风筝,岂不是辜负春光? 少年人玩在一起,免不了要就各自的稀罕玩意儿攀比一番的。那穿了一身紫绸镶金边的小胖子就举起手里的老鹰风筝,故作老成的说:“你们看我这风筝,鹰嘴尖利,鹰爪张开似是要扑擒猎物,再看它宽大的翅膀,上面的羽毛可是一根一根粘上去的!” 周围的几个少年便“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一看,这只风筝果然好威风,比起他们的蜈蚣、蝙蝠更有男子汉气息! 有一个说:“王孙,你的风筝是哪儿来的呀?”小胖子就得意洋洋的说:“当然是我那个做大官的舅舅啦!这个玩意儿可是他从五百里外的冬和郡带回来的!”“哇——”几个少年发出惊叹,另一个说:“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小胖子一听这问话,不由扬了扬下巴,不屑道:“钱算什么,还不是小意思。” 这小胖子,唤名程王孙,是汴梁城一富商之子,平素好玩奢,又颇受家人宠溺,每每出门,腰间的小钱袋总是鼓囔囔的。而他的同龄们跟他比起来,就只能用“囊中羞涩”来形容了。于是程王孙便成了城中少年们的老大,走街串巷,身后总是跟了一群替他耀武扬威的少年。 程王孙自觉威风无两,每得了好玩意儿,总要先炫耀一番,新鲜劲儿过了就把东西随便扔给哪个少年。看着他们争抢,程王孙又有一种当了大老爷的感觉,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高人一等的语气和行事方式。 那些少年也只是贪图他的东西,明面上任由他呼来喝去,暗地里笑骂他是“冤大头”。 可不管怎么样,偌大的汴梁城里,没有一个少年敢拂了他的意。 除了那家徒四壁,穷的连铜板响都没有的罗栖梧。 便是方才这一番吹捧,罗栖梧也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充耳不闻一般。 即使是春寒料峭,他也只穿了两层单衣。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来是两层,是因为外衫的领口和袖口处已经磨损,里面那一层露了出来。程王孙的衣服和他一比,就会让人马上想到秋天和冬天。而罗栖梧的鼻头已经冻得通红,身子若细看的话是在微微发抖的。 既然这样,他就应该待在家里才对。可是罗氏伤寒数月,一直不见好转,家中又那么拮据,连顿养病的菜粥也喝不起。罗氏不忍看他闷闷不乐,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去放风筝,便把他赶出去了。 临出门,罗氏递给他一个风筝,没有任何花饰,纯白的一个纸风筝。罗氏笑着说:“对街的刘老板娘把写坏的宣纸给了我,我把白净的地方剪下来。用浆糊粘的。风筝线是绣坊不要的绣线拧的,可能不太结实,你放的时候小心点儿。”罗栖梧拿了风筝扭头就走,刚迈出破木板钉的屋门,一滴眼泪就砸了下来。他一抹眼睛,出了院门,和少年们碰了面,淡淡的打了招呼,听不出一点鼻音,似乎刚才根本没哭似的。 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的走在前面 ,冷漠的像是阴暗角落里未消融的冰碴。他平素也不如此,只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罢了。可是他不理会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不去招惹他。 心满意足的听完了吹捧的程王孙看见罗栖梧还是脚步都不慢一下,忍不住就说:“喂,罗栖梧,你看我这风筝怎么样?” 罗栖梧回过头来,擒了嘴角冷冷一笑,道:“我看呐,你这鹰的嘴巴确实尖利,碰到石头上就要歪掉的;鹰爪嘛,倒是勉强有点气势,至于翅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6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6 ”他顿了顿,拿眼梢瞄了两下,换做吃惊的口气说:“鹰身上怎么会长鸡毛?” 程王孙一听,小脸就涨红了。因为罗栖梧说的没错,鹰翅膀上一根根粘上去的,确实是鸡毛。 罗栖梧犹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这么重的风筝,当心放不起来。” 程王孙就大声说:“用不着你管!穷小子!”说着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其他几个少年也跟了上去。带起来的一阵风吹过罗栖梧的身子,他轻轻颤了颤,低头看看自己的纸风筝,嘴角的冷笑变成了苦笑——也不知母亲为了这个风筝,准备了多久。 河堤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俊郎佳人两两成双窃窃私语,偶尔有公子摘下一朵迎春花插在小姐的云鬓上,惹得小姐掩口轻笑。 推了炉子来回走动的是卖地瓜的小贩,柳树下那一溜都是摆了摊子卖风筝的,也有夫妇相携漫步的。程王孙这一行到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了。 不一会儿,天空便飞上了几只风筝,蜈蚣追着蝙蝠在咬,燕子紧随其后,可就是不见那只威武的老鹰。 如罗栖梧所说,这只笨重的老鹰飞不起来。 少年人一玩儿开,就只顾自己高兴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刚才盛赞的老鹰还没飞上天。 程王孙沮丧的坐在石头上,老鹰风筝放在一边。 这个时候,罗栖梧走了过来,拿起了老鹰风筝。程王孙眼里一亮:“你要帮我把它放飞起来吗?”“不”,罗栖梧说,“这附近就你屁股底下的石头可以坐,风筝占地方。”说着在原来放风筝的地方坐下来,把风筝扔到程王孙怀里。程王孙撅着嘴,垂下头。 两人就这样干坐着,少年的欢声笑语传来,程王孙又把头抬起来,用胳膊碰了碰罗栖梧,说:“喂,你帮我把风筝放起来,我给你买个带风哨的风筝。” 罗栖梧看了他一眼,说:“我不要。” 程王孙还要再说话,注意力却被不远处的一阵喧哗吸引过去了。 只见前面的风筝摊前,围了一群人,一个个“侯秀才、侯秀才”的喊着。 原来是城南的秀才侯蒙。 说起这侯蒙,其貌不扬,身世平常,和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行人一样,是让人转眼就忘的。可他却偏偏成了繁华的大都市汴梁的一个名人。原因呢,说来可笑,却是他年过而立还未及第,一直是个秀才身份。众人见了他,就要打趣“你什么时候准备金榜题名啊?” 凑热闹,却也是少年心性,不过程王孙去凑这个热闹却不全出于此。他爹爹前不久进了一批丝绸,刚上市,就被侯蒙写了一首词,夹枪带棒的讽刺程家是“低入高出”,存心多赚差价。于是有人就专门去邻近的城市问价,一对比,果然高出好多。这下,程家的生意当然受了损。于是现在,程王孙见了侯蒙,少年血性就被激起来了,噌的就从石头上蹦起来,连老鹰风筝也顾不上了,就想着过去羞辱侯蒙一番。 侯蒙被众人如此讥笑,习以为常似得不休不恼,他本就是来看风景的,管别人那么多。再说了,他年长无成是事实,即是事实,又怎么去堵别人的嘴,不让人家说呢? 只是他见了程王孙走过来,就有点头疼了。倒不是怕程家的势力,而是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当众讽刺的话,真的很丢人啊。绕是他脸皮再厚,也怕自己忍不住出言还击。 罗栖梧仍旧坐在远处,可那边的说话声他还是听得到。程王孙把他爹爹的语气学了十成十,内容也学了十成十,一堆堆市井污语往外倒。罗栖梧听着就皱了眉。 他倒不是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而是因为侯蒙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个人就没有一点骨气的吗? 罗栖梧想,被大人们奚落也就罢了,可是一个小孩子都骑到你头上来了,你居然也不生气吗?真是个孬种! 罗栖梧快要气炸了,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侯蒙的懦弱吗?还是因为那么多人都欺负侯蒙一个呢?可不正是因为他没骨气才活该被人欺负吗? 罗栖梧想不通,他现在也不愿意去想。他拿起自己的风筝,向字画摊的先生借了笔,三两下就把侯蒙的模样画在了风筝上。画完对着风筝“呼呼”吹了几口气,把墨水吹干。然后返回河堤上,跑了两步就把风筝放飞起来。 风筝一上天,就引起众人的注意。骂人骂到要词穷的程王孙看见了,马上高兴的拍手叫起来:“罗栖梧好样的!” 见程王孙不再骂了,侯蒙在袖子里悄悄把攥着的拳头松开,也去看那风筝。 说实话,那画工确实不错,只寥寥数笔,却让人一眼看出画的是谁。 侯蒙把视线移向放风筝的少年,那少年居然也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满的鄙夷。 那一双美如春水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却是盛满了不屑和鄙视的。 一瞬间,侯蒙的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他又想,为什么他这样看我我就要生气?为什么我还没有习惯这样的眼神?就因为是他吗?可为什么是他呢? 侯蒙的脑子乱了,可却还有一部分清醒着。这清醒的一部分指挥着他的身体走向少年,用他平素不正经的语气说:“书画书画,书不离画,画不离书。你这画还缺了字,不如我给你题上一首?” 那少年把风筝收回来,他就借了笔,心中思绪汹涌,落笔成词。正是后来流传千古的《临江仙》—— 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题罢,只觉一刻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拂袖转身离去。 于是他也没有看到那少年的眼神中,褪去了鄙夷,替之以震惊。 第4章 故事三风筝情缘(一) 内容 三月柳絮滚轻尘,汴水两岸嫩草青。 沿岸的巷陌里走出来一群少年,他们手里拿着风筝,嘻嘻哈哈的往河边走。正是草长莺飞时候,不去河堤上放风筝,岂不是辜负春光? 少年人玩在一起,免不了要就各自的稀罕玩意儿攀比一番的。那穿了一身紫绸镶金边的小胖子就举起手里的老鹰风筝,故作老成的说:“你们看我这风筝,鹰嘴尖利,鹰爪张开似是要扑擒猎物,再看它宽大的翅膀,上面的羽毛可是一根一根粘上去的!” 周围的几个少年便“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一看,这只风筝果然好威风,比起他们的蜈蚣、蝙蝠更有男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7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7 子汉气息! 有一个说:“王孙,你的风筝是哪儿来的呀?”小胖子就得意洋洋的说:“当然是我那个做大官的舅舅啦!这个玩意儿可是他从五百里外的冬和郡带回来的!”“哇——”几个少年发出惊叹,另一个说:“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小胖子一听这问话,不由扬了扬下巴,不屑道:“钱算什么,还不是小意思。” 这小胖子,唤名程王孙,是汴梁城一富商之子,平素好玩奢,又颇受家人宠溺,每每出门,腰间的小钱袋总是鼓囔囔的。而他的同龄们跟他比起来,就只能用“囊中羞涩”来形容了。于是程王孙便成了城中少年们的老大,走街串巷,身后总是跟了一群替他耀武扬威的少年。 程王孙自觉威风无两,每得了好玩意儿,总要先炫耀一番,新鲜劲儿过了就把东西随便扔给哪个少年。看着他们争抢,程王孙又有一种当了大老爷的感觉,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高人一等的语气和行事方式。 那些少年也只是贪图他的东西,明面上任由他呼来喝去,暗地里笑骂他是“冤大头”。 可不管怎么样,偌大的汴梁城里,没有一个少年敢拂了他的意。 除了那家徒四壁,穷的连铜板响都没有的罗栖梧。 便是方才这一番吹捧,罗栖梧也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充耳不闻一般。 即使是春寒料峭,他也只穿了两层单衣。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来是两层,是因为外衫的领口和袖口处已经磨损,里面那一层露了出来。程王孙的衣服和他一比,就会让人马上想到秋天和冬天。而罗栖梧的鼻头已经冻得通红,身子若细看的话是在微微发抖的。 既然这样,他就应该待在家里才对。可是罗氏伤寒数月,一直不见好转,家中又那么拮据,连顿养病的菜粥也喝不起。罗氏不忍看他闷闷不乐,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去放风筝,便把他赶出去了。 临出门,罗氏递给他一个风筝,没有任何花饰,纯白的一个纸风筝。罗氏笑着说:“对街的刘老板娘把写坏的宣纸给了我,我把白净的地方剪下来。用浆糊粘的。风筝线是绣坊不要的绣线拧的,可能不太结实,你放的时候小心点儿。”罗栖梧拿了风筝扭头就走,刚迈出破木板钉的屋门,一滴眼泪就砸了下来。他一抹眼睛,出了院门,和少年们碰了面,淡淡的打了招呼,听不出一点鼻音,似乎刚才根本没哭似的。 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的走在前面 ,冷漠的像是阴暗角落里未消融的冰碴。他平素也不如此,只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罢了。可是他不理会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不去招惹他。 心满意足的听完了吹捧的程王孙看见罗栖梧还是脚步都不慢一下,忍不住就说:“喂,罗栖梧,你看我这风筝怎么样?” 罗栖梧回过头来,擒了嘴角冷冷一笑,道:“我看呐,你这鹰的嘴巴确实尖利,碰到石头上就要歪掉的;鹰爪嘛,倒是勉强有点气势,至于翅膀……”他顿了顿,拿眼梢瞄了两下,换做吃惊的口气说:“鹰身上怎么会长鸡毛?” 程王孙一听,小脸就涨红了。因为罗栖梧说的没错,鹰翅膀上一根根粘上去的,确实是鸡毛。 罗栖梧犹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这么重的风筝,当心放不起来。” 程王孙就大声说:“用不着你管!穷小子!”说着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其他几个少年也跟了上去。带起来的一阵风吹过罗栖梧的身子,他轻轻颤了颤,低头看看自己的纸风筝,嘴角的冷笑变成了苦笑——也不知母亲为了这个风筝,准备了多久。 河堤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俊郎佳人两两成双窃窃私语,偶尔有公子摘下一朵迎春花插在小姐的云鬓上,惹得小姐掩口轻笑。 推了炉子来回走动的是卖地瓜的小贩,柳树下那一溜都是摆了摊子卖风筝的,也有夫妇相携漫步的。程王孙这一行到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了。 不一会儿,天空便飞上了几只风筝,蜈蚣追着蝙蝠在咬,燕子紧随其后,可就是不见那只威武的老鹰。 如罗栖梧所说,这只笨重的老鹰飞不起来。 少年人一玩儿开,就只顾自己高兴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刚才盛赞的老鹰还没飞上天。 程王孙沮丧的坐在石头上,老鹰风筝放在一边。 这个时候,罗栖梧走了过来,拿起了老鹰风筝。程王孙眼里一亮:“你要帮我把它放飞起来吗?”“不”,罗栖梧说,“这附近就你屁股底下的石头可以坐,风筝占地方。”说着在原来放风筝的地方坐下来,把风筝扔到程王孙怀里。程王孙撅着嘴,垂下头。 两人就这样干坐着,少年的欢声笑语传来,程王孙又把头抬起来,用胳膊碰了碰罗栖梧,说:“喂,你帮我把风筝放起来,我给你买个带风哨的风筝。” 罗栖梧看了他一眼,说:“我不要。” 程王孙还要再说话,注意力却被不远处的一阵喧哗吸引过去了。 只见前面的风筝摊前,围了一群人,一个个“侯秀才、侯秀才”的喊着。 原来是城南的秀才侯蒙。 说起这侯蒙,其貌不扬,身世平常,和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行人一样,是让人转眼就忘的。可他却偏偏成了繁华的大都市汴梁的一个名人。原因呢,说来可笑,却是他年过而立还未及第,一直是个秀才身份。众人见了他,就要打趣“你什么时候准备金榜题名啊?” 凑热闹,却也是少年心性,不过程王孙去凑这个热闹却不全出于此。他爹爹前不久进了一批丝绸,刚上市,就被侯蒙写了一首词,夹枪带棒的讽刺程家是“低入高出”,存心多赚差价。于是有人就专门去邻近的城市问价,一对比,果然高出好多。这下,程家的生意当然受了损。于是现在,程王孙见了侯蒙,少年血性就被激起来了,噌的就从石头上蹦起来,连老鹰风筝也顾不上了,就想着过去羞辱侯蒙一番。 侯蒙被众人如此讥笑,习以为常似得不休不恼,他本就是来看风景的,管别人那么多。再说了,他年长无成是事实,即是事实,又怎么去堵别人的嘴,不让人家说呢? 只是他见了程王孙走过来,就有点头疼了。倒不是怕程家的势力,而是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当众讽刺的话,真的很丢人啊。绕是他脸皮再厚,也怕自己忍不住出言还击。 罗栖梧仍旧坐在远处,可那边的说话声他还是听得到。程王孙把他爹爹的语气学了十成十,内容也学了十成十,一堆堆市井污语往外倒。罗栖梧听着就皱了眉。 他倒不是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而是因为侯蒙始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8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8 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个人就没有一点骨气的吗? 罗栖梧想,被大人们奚落也就罢了,可是一个小孩子都骑到你头上来了,你居然也不生气吗?真是个孬种! 罗栖梧快要气炸了,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侯蒙的懦弱吗?还是因为那么多人都欺负侯蒙一个呢?可不正是因为他没骨气才活该被人欺负吗? 罗栖梧想不通,他现在也不愿意去想。他拿起自己的风筝,向字画摊的先生借了笔,三两下就把侯蒙的模样画在了风筝上。画完对着风筝“呼呼”吹了几口气,把墨水吹干。然后返回河堤上,跑了两步就把风筝放飞起来。 风筝一上天,就引起众人的注意。骂人骂到要词穷的程王孙看见了,马上高兴的拍手叫起来:“罗栖梧好样的!” 见程王孙不再骂了,侯蒙在袖子里悄悄把攥着的拳头松开,也去看那风筝。 说实话,那画工确实不错,只寥寥数笔,却让人一眼看出画的是谁。 侯蒙把视线移向放风筝的少年,那少年居然也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满的鄙夷。 那一双美如春水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却是盛满了不屑和鄙视的。 一瞬间,侯蒙的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他又想,为什么他这样看我我就要生气?为什么我还没有习惯这样的眼神?就因为是他吗?可为什么是他呢? 侯蒙的脑子乱了,可却还有一部分清醒着。这清醒的一部分指挥着他的身体走向少年,用他平素不正经的语气说:“书画书画,书不离画,画不离书。你这画还缺了字,不如我给你题上一首?” 那少年把风筝收回来,他就借了笔,心中思绪汹涌,落笔成词。正是后来流传千古的《临江仙》—— 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题罢,只觉一刻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拂袖转身离去。 于是他也没有看到那少年的眼神中,褪去了鄙夷,替之以震惊。 第5章 故事三 风筝情缘(三) 内容 自那以后,罗栖梧便每日伺候好罗氏后赶去侯蒙的家,给这个如今家中灶台完全成了占地方的累赘的家伙送饭。然后揣着后者打的欠条回去。 欠条渐渐积了一摞,上面的称呼也由“罗贤弟”变成“栖梧”,又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吾妻”。 罗栖梧是在一次偶然中注意到“吾妻”这个称呼的,于是急忙把以前的欠条翻出来一一检查一遍,才发现约莫一个月前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于是去质问侯蒙。 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红着脸要听一句亲口许的名分而已。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回避他火热的视线?是什么时候,在他动手动脚的时候除了咬紧嘴唇不发出声音外,再没有半点力气?又是什么时候,会看着他出神了呢? 这些,罗栖梧都没有清楚的意识到过,只是觉得,顺其自然,就成了现在这样。 而对侯蒙来说,这样的罗栖梧让他越来越欲罢不能,可是他终究没有打破最后的界限——他不能,因为他还没有能力给他一个安稳的未来,给他的母亲一个交代。 秋闱就在明日。 依照规定,应试秀才一人一个小隔间,隔墙寸许厚,距离对面的考生也有三米之遥;考试的三天期间,吃喝拉撒睡全都在隔间解决,每人允许带一名小厮。 侯蒙带的,自然是罗栖梧了。 罗氏已痊愈,在病中时就知道自己儿子与侯蒙交好,女子心细,纵是识字不满一箩筐的罗氏,从儿子的一言一行中也感觉到了什么。可也正是因为她没有被三纲五常束缚着长大,对最浅显却也最颠扑不破的道理理解的更透彻——自己的幸福与他人无干,何必在乎世俗如何。于是罗氏便以微笑默许和鼓励儿子。如今她已能生活自理,又在绣坊找到一份活计,便主动提出让儿子跟着侯蒙去考试。 “有自己为之拼搏的人在身边,才会有出色的成绩啊。”罗氏这样说。 即使是秋日,本该天高云淡的天气却仍让人热的汗流浃背。罗栖梧站在隔间的阴凉处,胳膊伸长给侯蒙扇风。侯蒙把衣袖挽的老高,一手提笔疾书,一手拿着丝帕擦汗,纵如此,考卷上也有几团氤氲开的墨迹,所幸无伤大雅。 有人寒窗十二,终不得解儒经只字片语,只会做做表面文章,于是辞藻堆积的再华丽,也不能让人多看一眼; 而有人大器晚成,耗上二十载也不惋惜,凌云之志、胸中豪气,尽在这薄薄一张纸上挥洒,犹如千军万马震颤山河而来。 放榜的那天,侯蒙与罗栖梧配陪着罗氏一起来了。大红得榜、金粉写的字,“侯蒙”二字分外扎眼的高居榜首。 侯蒙仗着身高优势从人群后看到了,心里一惊,一时有些难以置信。罗氏挤不进厚厚的人墙,便问侯蒙怎样。侯蒙小声说中了。罗氏问中的第几。侯蒙听到人群一直在议论他,生怕被人发现他就站在后面,被截住的话又是一番折腾 ,便掺着罗氏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能当大官的名次。”罗氏就笑开了。 这是人群却骚动起来,侯蒙回头一看——好嘛,光看着未来母亲了,把媳妇儿给忘了,罗栖梧早就挤到里面去了,现在被人的他的人拦着问:“侯蒙呢?”罗栖梧脱身不开,求助的眼光投了过来,于是三个人都走不了了。 这一顿口舌折腾,让侯蒙觉得自己的书读的还是太少,应付他们根本不够啊。什么“我早就知道侯公子不是池中之物”、“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当初我卖给你米的时候少收了你四个铜板”、“咱俩住的近啊,就隔了七条街”……侯蒙舌头都转不过来了,一会儿要说“谢谢”,一会要说“同喜同喜”,一会要说“记得记得”,一会要说“宴席一定办”…… 罗栖梧倒没被问太多的问题,趁乱就拉着罗氏溜了。 直到暮色渐敛,万家灯火的时候,侯蒙才舔着干涸起皮的嘴唇来到罗栖梧家。后天官府的人就要上门接前三甲进宫了,到时候直接封官,若大殿上措辞得了皇帝欢心,就可封个京官,不必先在外面磨练了。 罗氏早已把多年积蓄拿出来,白日就买好了菜肉,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让侯蒙看得眼睛都直了。侯蒙说:“花了不少钱吧?” 罗氏笑呵呵道:“苦日子要到头了,当然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9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9 要庆贺庆贺,反正后天就有官俸吃啦。” 侯蒙:“……说的是。”侯蒙很善意的没有告诉罗氏,刚上任是没有俸禄的,至少要等一个月啊。坐在桌边的罗栖梧向他使了个眼色,侯蒙一看就放心了。 罗栖梧的意思是——你的钱我还存着呢。 好吧,看来不用担心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饿死在任上的官了。 次日,侯蒙包下了一座酒楼,不管有无过节,来给他道声“恭喜”的,他都一概请进去吃酒。他并不宽容大度,只是懂得隐忍,在被欺侮时隐忍,而在发迹时不趁机报复。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仗着自己比别人高一点就俯视别人,踩踏别人的尊严。他看不起那些人,所以更不会做出跟那种人一样的行为。而人,也总要给他人留一点退路,这同样也是让自己多一些喘气的空间。 罗栖梧在一个雅间招呼有些许交情的少年们,程王孙也在,他爹给侯蒙送了一箱子礼物。 这些少年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情”这么一个意思,程王孙倒是没有说什么,跟一盘螃蟹耗了整个下午。 罗栖梧注意到他没把那只鹦鹉带出来,想是已经玩腻送人了,便没有开口问,大半年没见,也没别的话题了,遂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后日,高牌仪仗,敲锣打鼓,高头大马,大红喜球,侯蒙被众人簇拥着,意气风发的进了皇城。 当天,罗栖梧打开了程家送得礼,被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元宝刺痛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这程家,是想让侯蒙行方便吧,侯蒙那样的人,怎么玩弄得来官场那些腌臜手段呢?但是侯蒙没回来,他也不能去退礼,只好先放着。其他人送来的无非是鸡鸭鱼肉、美酒茶叶,倒是够吃上一个月的,那侯蒙的积蓄就可以花掉了——他早就看好了一块玉佩,做定情信物用的,从中间能一分两半。顺便说一句,这是罗氏的主意。 侯蒙足足在皇宫待了四天,据他的说法是,嫁不出去的那个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他不嫁,他迫于皇帝的命令,只好暂时陪着公主,然后绞尽脑汁让公主讨厌他,于是终于在今天得以回家,侯蒙贼兮兮的笑着:“媳妇儿,为夫为你守身如玉啊。” 罗栖梧刚才还紧张的要死,听到侯蒙的结束语,惨白的脸色便做了绯红,眼神闪烁了几下,飞快的在侯蒙唇上印下一吻。侯蒙大笑着把他搂在怀里。 两人闹了一会儿,开始处理正事。罗栖梧先把程家的事跟侯蒙说了,侯蒙不以为然的笑笑,“我的那个官儿啊,是管太学的,跟经商搭不着关系,就算想‘拿人手短’也不成啊。”罗栖梧便放心了,别人心甘情愿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让程家吃个哑巴亏也不错。 然后是收拾太学里辟给夫子们住的大别院旁边的小别院,这里是侯蒙一个人的住所,有一个宽敞的院子,罗氏说要开片菜地,侯蒙说,好,那个学生犯了错,不打手板,罚种地。继而又得意洋洋地对罗栖梧说:“这就是本大人上任放的第一把火。”罗栖梧把笤帚仍在他身上…… 没过几天,侯蒙果然就修订了太学的学规,一众犯了错的纨绔子弟要去拚地、除草、施肥,那个苦不堪言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卒睹。于是在心里暗暗谋划好好报复侯蒙一番,这便是后话了。 大器晚成。 侯蒙真的是大器晚成。 着手太学改革仅半载,成效便堵住了百官的口。而后在又一届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数位寒门子弟。之后的汴水诗文会上一篇三百字文章,掀开了当世文风的风潮…… 如是恣意的生活过了五年,罗栖梧弱冠第一年,侯蒙开始筹办婚礼。 当朝男风不盛,但在紫醉金迷的汴京,相公馆还是有的,好男风也不被指责,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人真的把男人当媳妇娶了,还不打算纳妾延续香火的! 侯蒙的前半生活在众人眼皮之下,后半生又被众人仰望,无论何时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次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在月老祠前向罗氏提亲,并和罗栖梧分持半块玉佩,立下誓言,又成了街头巷尾的疯传。 连当今天子都不得不感叹,“侯爱卿真乃奇人也。”那位仍旧待字闺中的公主得知此事,一边对着镜子描眉一边嘟哝:“唉,喜欢男人的男人当然不会被本公主迷倒了。本公主的风韵岂是他能欣赏得了得?”丫鬟们就说:“是是是,公主美貌,凡夫俗子无福消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夫对拜,送入……菜园。 侯蒙和罗栖梧看着整个都被堆满了蔬菜小山,以至无处下脚的别院,站在门口长久无语。 过了一会,侯蒙狠狠道:“明日恢复打手板的惩罚……取消种地。” 第6章 故事三 风筝情缘(四) 内容 罗栖梧成亲那天,程王孙没有去。 确切的说,程王孙已经五年没见罗栖梧了。他刻意避着他。 起先不过是怄气,觉得罗栖梧好不领情,自己什么好的都想着他,他却没有其他少年那种欢喜。可是他又觉得,如果罗栖梧和他们一样的话,自己却不会高兴了。 后来,他在某次掀开马车车帘,偶然看到侯蒙与罗栖梧在馄饨摊吃馄饨,罗栖梧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就在那个时候,他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罗栖梧怎样——不怎样,只要多看看他,领他的情,跟他在一起。 可是明白的时候,却也是放弃的时候。罗栖梧已经认定侯蒙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不想再多看一眼,多想一瞬。 那只鹦鹉一直快乐的生活在程府的湖心亭里,新的玩意儿被放在亭里的架子上,几月甚至几天后,又有新的玩意儿被摆进来,代替掉某些东西。 只有鹦鹉一直都在。 打扫湖心亭的下人被禁止在打扫期间说话,全府上下,只有程王孙可以逗弄那只鹦鹉,而那只鹦鹉也只能听到程王孙说话——湖很大,府中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传不到亭子里来。 而程王孙在当初努力了好几天教鹦鹉说“程王孙少年英才”这句话,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在鹦鹉面前开过口。就连逗它说话也只是敲敲笼子、喂点鸟食之类。 于是鹦鹉终它短暂的一生,只会说一句话:“程王孙,你才没用。” 学着罗栖梧的腔调,惟妙惟肖。 鹦鹉死后,程王孙再也没有买过鹦鹉。 第7章 故事四 江岸踏歌 内容 纵有十里桃花潭,春青夏碧秋静冬凛,静水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0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0 深,哪日一头栽了进去,未几就连涟漪也看不到了;便是有万家酒店尝,酒醇香而入口滑,愁到深处,也不过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困于此地不得远游,再美的风景,廿余年头也早看腻了。空有一双明目不能览尽天下盛景;徒有一双腿却无法遍踏大好河山,还不如做一个瞎眼的瘸子,至少不会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美好。 ——此处乃一村庄,依青山,傍绿水,三四十户人家,错落的茅屋瓦房点缀于狭长的山谷里。清晨的雾霭尚未散去,报晓的雄鸡也还未睡醒,只听一声“吱呀”门响,一位青年已从门扉走出,但见他白衣胜雪,腰间挂一酒壶,背负一个箩筐,里面躺着一把锄头,顺着屋后小路,上了山。 沿山路行了六七里,青年便颇有些气息不稳,随便拣了块石头就坐了上去。此时晨光熹微,青年的面容看得更真切写,双眉飞入鬓,鼻梁高且挺,一双眼睛是点漆一般的黑白分明,唇形美好,上唇微有些翘,端的是俊美无俦。但此时,却额有薄汗,睫毛簌簌颤抖,脸颊失了血色,添了几分病态的柔美。 汪姓名伦字文焕。 无官无爵的山水闲人,芸芸众生里平凡的人间过客。 每日不过习字读书,采些野菜药材,靠着曾经任县令省吃俭用下的微薄积蓄和卖字画所得,勉强度日,还要买药治自己这体虚之症,但宁愿不添冬衣不食荤腥,也要每日一壶酒。 体虚之症可大可小,他如今正值人生大好年华,却连这山谷也走不出去,且不说累个半死,纵是走走歇歇,出了山谷又能如何?他自幼向往遍赏天下,奉父母之命参加科举,考了顶官帽戴在头上,在任的数年里除了尽心尽责,无一日放下游览四方的梦想,却不料劳累亏空了身子,如今病歪歪的,弱风扶柳一般,保命尚力不从心,何谈出游? 但他却是不甘心闷在屋子里的,强迫自己每日爬山,数年下来,这山路上一花一木都认得他了。 休息了四五次,总算爬到半山腰的凉亭,背篓里也有几棵野菜,但显然汪文焕并不用心去采。他到了凉亭便急忙拿出背篓里被布好好包裹着的书籍来。 《太白诗选》。 世人称李太白“秀口吐盛唐”,其诗作人人争相传颂,高力士脱靴,玉手调羹,羡煞一众文人墨客满朝文武,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多少闺中女子羞于人前提起的梦里人。 也是他汪文焕,羡慕和爱恋的对象。 羡他逍遥恣意,羡他才华横溢,爱他英俊潇洒,爱他举世无双。 但他却只能透过诗作,想象他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心情,想象他那时对酒当歌,月下花前,或者泼墨宣纸,笔端生花。 这般傻傻的负了真心,说与别人听,定是会被人取笑的。况且他也不需要对人倾诉。 下了山,已是正午,自己亲手做两道小菜,蒸一碗米饭便算是祭过了五脏庙,然后铺开宣纸,为预定了贺词的陈家写字。 毛笔蘸好了墨,待要写时,脑子里却翻滚着李白的诗句。摇了摇头,还是无法定下心来,终是叹了口气,默了篇李白的新诗。 次日,汪文焕又出了门,这次却是到郎中那里去。郎中问了他近日身体感觉,又叮嘱他不要贪杯,便让小仆带他去抓药。 等待的间隙,县里的“万事通”又挨家挨户的讲他的见闻。 众人因他那张四处漏风家长里短的嘴对他爱答不理,但茶余饭后的谈资却多是从他嘴里听来的。 这次他讲了一个人,他说:“李太白在南陵叔父家里暂住。” 南陵距此不十分远,汪文焕心中一动。 数日后,一封信送到了李府,小厮一路小跑捧着信到后花园,奉给李白。 “又是请帖吧。”李阳冰笑道,“你才来我家几日,这请帖就雪片似的飞来,害的我以为哪里又有冤情,导致晴天飞雪呢。” 李白哈哈一笑,随手就拆了那信封。取出一看,却是一张精致的桃花笺。 “哦?莫不又是哪家小姐的手笔?”李阳冰凑到侄子面前去看。 李白反手把信盖住,笑意很深:“叔父没事要忙了?” 李阳冰自讨没趣,只得识趣的走了。 李白待他走远了才把信拿出来看,上面字迹清秀不失阳刚,寥寥数语,却比其他人的长篇大论更吸引他—— 先生好游乎?此处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处有万家酒店。 落款汪文焕。 数日后。 李白下了马车,就见到一青年立于界碑侧,温文儒雅的噙着笑,向他一拱手:“李兄。” 李白鼻子轻耸,汪文焕会意一笑,解下腰间酒壶:“小弟略备薄酒,为李兄接风,还望不弃。” 李白笑着接过酒壶,取下盖子,先是深吸一口酒香,品了一口,随即牛饮起来。他仰着头,双目闭合,不浓不疏的睫毛在下眼睑划出一道线,喉结上下滑动,脖颈修长。汪文焕静立一旁,盯着他的喉结,又把目光转到被酒壶遮了一般的润泽的唇上。 “哈——好酒!”李白爽朗一笑。 汪文焕回以微笑:“李兄这边请。” 李白便弃了马车,跟汪文焕步行,一路听他讲些县志趣闻,带来的马车和小厮压慢速度跟在后面。从界碑到主街道有一个时辰的距离,到汪文焕家还要再走两柱香。李白平日便好游玩,体力自然不逊,但汪文焕却不行。虽然步调不紧不慢,但长时间走下去,还是感觉吃力,但尚在他忍耐范围内。 李白兴致勃勃,听他讲述听得入神,却忽然说:“汪贤弟,我从南陵到此,一路也有俗务缠身,精神有些不济,怕扫了你的兴,不如先上马车稍作休息如何?” 汪文焕楞了一下,随即点头。 李白拉了他一把,将他稳稳地拉上马车。 车内空间不小,两人并排而坐,李白将靠垫放在汪文焕那里。汪文焕一坐下来,身上就有些发软,双腿更有些酸疼,不由得自恼道:明知自己体力不济,还不雇匹马来,若不是李白要休息,自己硬撑回家,怕是半路就要晕倒。 李白上了马车,果如所说,闭目养神起来,只是看到汪文焕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嘴角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汪文焕家只是一所小小独院,所幸还有一间客房。李白大发了小厮去住客栈,自己倒窝在了客房里。汪文焕有些过意不去,但看着李白随意自在的样子,劝他去住客栈的话在舌尖打了滚又咽了回去。 晚饭是在小县唯一拿得出手的客来楼里吃的,请客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1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1 的自然是李白,理由是:一会这一桌子的菜要有一大半进了我的肚子,让贤弟付账岂不是不公平。 不过李白却不像他说的那样好吃,而是把楼里的酒都点了一遍,尝完之后咂咂嘴:“不如贤弟的酒。” 然后凑到汪文焕身边,低声问道:“贵县只这一条大街,店铺一目了然,贤弟心中所言万家酒店在哪里呢?还有我一路看来,也并未见桃树。不知这些作何解释?”声音是压低了的,便显得低沉,话中虽是责问,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汪文焕原本低眉敛目,此刻抬起头来,直视问话之人,眸中隐有笑意:“李兄错了。” 李白挑眉。 “万家酒店,店主人姓万,非指酒店有万家之数。十里桃花,十里外潭水名也,可不是有桃花十里。” 李白略一沉默,继而纵声大笑,引得满楼的客人纷纷侧目:“妙,妙啊!贤弟……”可真是一个妙人! 次日清晨,李白昨日口口声声说酒不好,汪文焕拿他无法,只得带他去了万家酒店,李白不一会功夫喝干了三坛酒,回来倒头便睡,此时还未醒来。 汪文焕进了厨房,他平日并不在口腹之欲上执着,但为了食欲着想,也变换着花样尝试,倒是在厨艺上有了那么一两分造诣。 李白无酒不欢,哪怕昨晚还烂醉,今天必定还是要饮酒的。汪文焕略一思索,抬脚出了门。 饭桌上,两人随意而谈,谁也不在乎“食不言”的规矩,这么个山水小县能讲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故事,就算汪文焕口才斐然,也说尽了。李白便开始挑着游玩的见闻讲给他听,大部分时候汪文焕都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但那都是书上所看,没有亲身经历过,提出来便是让李白做纠正补充,但更多时候,却是被李白的讲述深深吸引,眼神熠熠生辉,求知若渴的模样就像刚进私塾的学生。 如此几日逛遍了市井巷陌,李白便跟着汪文焕上山去,一路风景与他年并无二致,但因为有了李白陪伴,现在看来也竟有几分新鲜。 汪文焕很有自知,便有意控制登山的节奏,让李白不知不觉中停下来了数次,等自己缓过劲来,才又出发。但却不知李白恣肆惯了,从不迁就任何人,到了他面前却是破了例。只是这事,李白暗想:他不知更好,免得以为我目中无人。 到了半山凉亭,随行的小厮把酒菜摆了出来,两人用过,就着草地幕天席地而卧,春日明媚,温度正好,李白侃侃而谈,汪文焕仔细听着,却分出一分心思想:等他走后,我再登山来,想到今日情景,便不会无聊了吧。 数日后,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候,汪文焕提出带他去桃花潭,李白欣然应允。 行程十里,马车不费力便到了。两人脚踏实地,只见面前潭水碧绿,水面平静,面积之大一眼不见边际,岸边及浅水处,都有野生桃树横斜,花团锦簇,蝶蜂飞舞。 李白一笑:“这也算得是十里桃花了。” 汪文焕一指待客的无蓬船:“烦劳太白兄请客。” “好说好说,文焕请上船。” 船夫立在船尾撑杆,汪李二人在船首,自汪文焕习字太认真以致误了饭点,被李白闯进书房那日后,两人便互相斧正诗作,一开始汪文焕羞于展示作品,被李白硬夺了过去,汪文焕威胁他不许看,李白威胁他我明日就走,汪文焕便硬着头皮,赌气一般把其他的底稿也翻出来,砸到了李白怀里。 他才华不及李白,见闻又少,几乎称得上是井底之蛙,他自知不足,也不去写自己不懂的东西,不事雕琢,心思通透,对山水花草的喜爱流于纸上,浅白却深入人心。 李白不由得夸他两句,谁知惹他翻了脸,以为是在顾忌他的面子,最后被赶出家门到客来楼吃饭去了。不过那日晚饭,汪文焕板着脸给他添了菜色。李白吃的唇齿留香,却不敢轻易夸他了。 此时轻舟碧水桃花香,李白不由得诗兴大发,手边没有笔墨,便随口吟来。汪文焕心中也欢喜,天人交战了一番,还是决定开口:“不如我为太白兄唱上一曲?” 李白眼睛一亮:“我却不知文焕还会唱歌,快点唱给我听听!” 他这般热情,汪文焕有几分害羞,清了清嗓子,出口却是李白的诗作。 这世间为李白诗作曲的难以计数,李白也好奇的去听过不少,但汪文焕的曲调却是让人耳目一新,不出三句李白便听出这是汪文焕自己所编。他原来于音律也颇精通,嗓音么……便是当今那位搜罗的优伶,恐怕也要贻笑。 只可惜…… 多日相处,李白瞧出不少事情,比如汪文焕的书房里有不少自己诗作的抄写,比如汪文焕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熬草药,比如他心中向往游历山川大河,却缚于双腿,心中遗憾。 李白倾耳听着,他于音律也是个中翘楚,汪文焕唱歌时目光飘忽,却是没有离开他水中倒影,加之所见种种稍不留心便被掩饰过去的细节,李白心中一动,拉住了汪文焕的手。 汪文焕登时一颤,下意识的抽手,却是没有挣开。他压低声音急道:“李兄!” “怎么不叫太白兄了?”李白淡淡道。 “……你……”汪文焕想让他放开,却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噎了一下说不出话。 李白见他眼角微红,知他是个害羞别扭的人,而他又一直隐瞒,自己瞬间捅破了会让他难堪,又碍于船夫在,便随口编了谎话:“方才有些晕水,拉了你一下,没有吓到你吧?” “……”汪文焕一愣,“……没、没有。” 这日桃花潭一游,乘兴而来,至于是兴尽而归还是尽兴而归,藏在心里说不得。 然而没等哪一方给“晕水”一事续上后续,李白的叔父派人传信过来,说是圣上召他回京。 圣旨一下,便是十万火急也耽误不得。 送李白走水路,汪文焕心里说不清的难受,李白磨蹭着磨蹭着,还是到了不得不登船的时候。离愁别绪郁结于胸,却是有口难诉。 及至船行,两人距离是伸手难碰片衣角,汪文焕才忽然露出不舍之色,张口语言,又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又唱起了那日唱过的歌。 李白立于船头,深深地望着汪文焕,也像那日一般,不将诗句记于纸上,随口吟来,正是日后被认为是赠友佳作的《赠汪伦》。 只是情比潭水深,潭水浮桃花,落花有意,流水含情,脉脉相隔,不知再见何日了。 县城消息不灵通,但每逢大事也会尽快知晓,比如当朝倾轧,谁贬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2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2 谁升,这一日便来了消息,说名满天下的李太白被流放,又过了几日,说李白醉酒观月,一头栽进了江水里。 汪文焕如遭雷击,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一病不起,昏迷中被人送往医馆,灌了汤药才幽幽转醒,眨眨眼睛,道一句:“死而无憾。”又闭上眼睛。 李白一笑:“为何无憾?” 汪文焕再次睁开眼,眼神渐渐清明,而后变为惊讶:“你……我……” 李白附身把他抱进怀里:“人间正好,你我俱安。” 后来,县城开了家私塾,也开了家酒馆。只是教书先生每日不好好上课,常常闻到酒香就跑到隔壁酒馆蹭酒喝,学生们倒挺喜闻乐见的,家长们颇有微词,可自家子孙学到了不少学问却是实打实的,也就不好说什么。 酒馆老板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最擅长桃花酿,水是桃花潭的水,花是岸旁的花,酒酿好后,香闻十里,生意却是有些惨淡,原因无他,隔壁的先生喝酒从来不付账,偏又喝的最多。老板无奈,可那笑容里却又旁人不明白的快乐。不过好在老板厨艺也好,只是这一点旁人也没机会知晓了。 春风十里,桃花十里,一舟一楫,李白没骨头似的窝在汪文焕怀里,汪文焕推他,李白委屈道:“我晕船。” 汪文焕凉凉扫他一眼:“我不信。” 李白拿头顶蹭他胸膛:“世人都说李白是溺死的。” “世人都不知你会游泳,况且……你现在不是我远方表兄么?李文瀚。” 李白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你会水么?” 汪文焕不明就里,愣愣答了:“不会。” 李白摸摸下巴:“那我悠着点,这船有点小。” “?” 片刻后—— “李文瀚!你……”声音低下去,似有一两声模糊的喘息打断话语,“船会……” “我都说了会悠着点,你不要乱动就没事,别忘了,你可不会水。” “你……” 却是再无声音传来,小船随波逐流,左右打晃,荡起一圈圈涟漪,风吹花落,十里闻香。 第8章 故事五 邮差先生的情书 内容 镇子很小,从东到西骑自行车只要一个半小时,从南到北只要一个小时。几百户人家星罗棋布,野地荒山比宅基地总面积大多了。小小一个邮局跟黄土中间一草根似的矗在镇子中央,镇政府倒离中央偏了一点。吴梓是邮局局长,也是唯一的工作人员,全镇的信都由他接收、投递。吴梓也是镇上为数不多的青壮年,不过吴梓比他们好一些,吴梓有工作。 新住户是月前搬进来的,租的老张家三层公寓楼的顶层,冬冷夏热晴干雨漏,一百平方米,三合板隔出来的房间,月租三百含水电,这是对外来人的价。谁也没租房子给外来人过,所以这个价到底合不合理也没人知道。反正新住户是无所谓的签了合同——还从来没有人租房子签合同的,新住户缠着老张非要写一份合同,还按了手指印。老张过后逢谁都说真稀奇,然后几个人凑一起嘀咕:你说咱的儿在外头租房,也给人按了这手印了?咋跟卖身契一样呢? 吴梓的工作并不忙,镇上人没有文盲,但是却没有写信的需求,一年上邮局跑的次数倒不少。那些时候,往往是收到儿女寄回来的信,然后到邮局寄生活费过去。其余时候,确切的说是大多数时候,就是跑去问吴梓:“小吴,我闺女/儿子来信没啊?”答案往往是:“没呢,您别急,不是才收到吗?”“那娃子也不说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光知道她/他要弄这要弄那都缺钱。”吴梓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干巴巴的憋两句:“那不是怕您担心,肯定过的好,都奋斗呢。”然后吴梓会想,我是不是也在奋斗呢?一辈子就耗这儿了? 新住户叫唐华,吴梓整理新来的信件的时候才知道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也就在菜市场远远望见过他一眼。吴梓送信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门道了,知道怎么安排顺序才最节省力气,镇上好多坡道,要是没点脑子一家家过去,一天下来也累趴了,别以为开头的数据很小,那都是平面直线距离算的。 去给唐华送信的路上,吴梓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想关于唐华的信息,镇上的话题嚼来嚼去都是你孩子给你写信了吗?要了多少钱啊?又干什么用了?有没有用咱也不懂啊?好容易来了个神神秘秘(一无所知)的外来人,大伙就免不了八卦八卦。可是八卦半天也没人知道更多的消息,人唐华规规矩矩过日子,楼上楼下见面了打招呼,房租一分不欠一天不拖,用水用电都不用老张像吆喝其他人一样人走灯灭抹肥皂关水。说来说去就知道他叫唐华,外头来的。 吴梓想,一个二十多岁的端正青年,没事儿跑到这里来,估计是疗伤来的。疗什么伤?心伤啊,这地方又没温泉又没森林的。吴梓心里一酸,是啊,这地方又不好,他还不到三十,要把一辈子献给这平凡的岗位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评个感动啥的。 路上遇到另几个青壮年,个个叼着烟卷,手插口袋吊儿郎当的压马路。吴梓把车头一拧,从另一条路走了。 吴梓在门上敲了三下,里面立马有人道:“请稍等。”吴梓突然觉得有点紧张。 门开了,唐华围着格子围裙站在门内,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眼神在吴梓的一身绿上转了一圈:“吴先生吧?有事吗?” 吴梓道:“这是你的信,请签收一下。” 唐华一愣:“信?” 吴梓把信举高了一点:“是你的,不过没写地址,我知道你住这儿就送来了。” 唐华拿过信,上面只填了目的地邮编,一个只精确到镇名的地址,收件人姓名,没有寄件人信息。 “……谢谢。”愣了一会,唐华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吴梓的记录薄上签了名字,有礼貌的目送吴梓离开。 吴梓瞅了眼唐华的签字,在一众幼稚园水平的字里鹤立鸡群。 后来又有唐华的信,这次信封上是填全了的,寄件人叫唐莎莎。吴梓猜是唐华的姐妹,信封上还有红笔写的一行字:“务必回信!” 可是唐华没有来过邮局一次。吴梓像往常一样用黑白手机玩贪吃蛇打发时间的时候,偶尔会突然抬起头来往门口看看,唐华还是没有来。但是唐莎莎的信一封接一封简直就是一天一写的速度。后来唐华跟他说:“以后她的信不用送了。”吴梓说:“这可不行,万一有急事呢,耽误了怎么办?我不能对我的工作不负责。”唐华的唇抿起来,吴梓晕乎乎的想:真好看。唐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3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3 华说:“对不起,是我考虑的不对。”吴梓有些尴尬:“呃……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有问题要解决嘛。”唐华没再说什么,吴梓就走了,心里骂自己:叫你多嘴,人家的事你乱猜测个什么! 然后问题真的被放上解决的手术台了,却不是唐华主动的。唐莎莎亲自过来了,拦住一个镇民一打听,就找到了唐华的门。 以下是吴梓听人转述的—— 唐莎莎叫开了唐华的门就开始骂:“你个孬种是不是男人!” 唐华没回她。 唐莎莎说:“怎么?姐姐来看你不让姐进屋吗?” 唐华说:“你有什么事?” 唐莎莎说:“我看我弟弟啊我有什么事?没事不能来?我就为骂你一顿我也来!” 唐华说:“那你进来吧。” 关上门,俩人说话声都听不见了,但能猜出来是在吵架,唐莎莎的尖嗓子有时候就从窗户缝、门缝漏出来。 转述的那人说:“诶,小吴啊,那唐华……可能是个二椅子。” 吴梓愣住了。 后来唐莎莎不再写信,也没有再来过这里。唐华还是依旧过他的日子,不在乎别人眼神瞄着他交头接耳说什么。 没有寄件人信息的信又来了一封,吴梓把自行车一蹬就奔唐华那儿去了。吴梓边蹬边想:你着急什么呢?还有几封信怎么不一块拿上送呢? 半路上天就开始下雨,夏天的雨点子特别大,跟圈里闷了几天的猪仔出圈一样来势汹汹的。吴梓被浇了一头一脸,站到唐华门前的时候衣摆都在滴水。 唐华见他这幅样子先是愣了,然后就捂着嘴闷笑,侧身把吴梓让进屋来。吴梓进了屋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不敢动。 唐华就指指衣架子,示意他把湿衣服脱下来,自己跑回卧室拿了条短裤递给他:“你先把这个换上。”见吴梓扭捏的样子,唐华心里突然有些痒,调侃的话脱口而出:“都是男人,就在这儿换吧,要不我给你拉个帘子?”吴梓一囧,脸有些红:“不用麻烦了,我、我……”唐华不为难他,去了厨房给他倒水。 吴梓裸着上身,穿着唐华的短裤,手里拿着毛巾擦头擦脸。口袋里的信湿的不太厉害,端端正正的放在茶几上。唐华没有管它,打开电视一片雪花,又把它关了。吴梓说:“小地方,信号不好。”唐华点点头。吴梓绞尽脑汁想话题,就在灵光一现要就唐华的招待道谢的时候,唐华开口了:“人们为什么要写信呢?” 吴梓想了想:“为了不让我丢了饭碗。” 唐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问的时候虽然漫不经心,可是这么突兀的问出来,其实是很正式的,也许不是要对特定的人说出来,只是想要个答案,不是针对写信,而是关于信的背后。而吴梓这么一说,唐华觉得自己那点小伤感一下子被打碎了,心里有点塞,有点无奈,又有点鄙视自己。 但随即吴梓严肃的说:“信是纸上心言。说不出口的话,就写下来吧。” 唐华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是么……” 然后说:“真话假话都有,那里是心里话。” 吴梓一时无法接话,悄悄瞅他,觉得他有心事,但两人毕竟不熟,他也不好说什么,就端起那杯白开水盯着水看。而唐华也只是感慨一句,就没了下文。 好在老天没有让吴梓尴尬太久,暴雨下了一阵就停了。吴梓那身湿衣服让唐华架在厨房的煤火炉上烤的差不多了,把衣服换回来,吴梓就起身告辞。唐华递了把伞给他:“以防万一。”吴梓脑子里噔的就蹦出来许仙白娘子的桥段,心想下次没信也有借口上门了。 在吴梓还没再登门之前,又一个人来找唐华了。 开着豪华轿车的男人一身的烦躁气息,下车的时候看到皮鞋上立刻落上的灰尘皱紧了眉头,敲门也没有耐心。 唐华在门内说:“你走吧。” 男人还是敲门。 “我都躲到这了,你还是不想让我好好活吗?” 男人皱眉:“什么意思?” 唐华说:“你把我姐都激来了,现在我在这里也成个变态了。在你眼里我不也是个变态么?” 男人不敲门了,还是皱着眉头:“你听谁说的?”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开门。我们当面谈。” 唐华笑:“你没演够我可看够了,虚情假意的戏码看多了会吐的。” 男人一脚踹开了门。 转述的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回想了一会咂咂嘴:“不愧是姐弟俩,一吵起架来嗓子就尖。” 唐华说:“我他妈的工作被辞家里决裂,你新婚燕尔在我面前秀恩爱,爬了你老婆的床又想爬我的,我嫌你恶心!你个王八蛋!……” “原来那个阔佬叫谢辰。”转述的人说,“唐华可把他骂惨了,一辈一辈往上数,男的女的都不放过。” 吴梓摸了摸口袋里那叠信,还是将决定过几天再去找唐华。 那封信是吴梓从投递箱取出来的,信封是白纸自己做的,上面只有两个字“吴梓”,里面写了一行字:“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吴梓认出来那是唐华的字,心跳的跟雷鼓似的。他想装傻,但是后来又陆续收到几封。“胆小鬼,不敢承认。”“你挺不错的。”“喂我说,我也有点看上你。”“还不来,伞不还了?”…… 等吴梓终于有勇气去“还伞”的时候,却被谢辰抢了先,唐华的过往暴露在他面前,同样的还又唐华的伤口。 谢辰当天就绝尘而去了,脸肿了一半。唐华还是没事儿人一样该买菜买菜,该散步散步。吴梓觉得自己不能孬,唐华敢爱敢恨,他为什么就不敢,那样岂不是……岂不是配不上唐华吗? 唐华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梓:“吴先生来还伞?” 吴梓下意识点头,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摇摇头。 唐华手一伸:“不还也行,20块卖你。” 吴梓低下头,脸红了:“你先让我进去。” 唐华作势要关门。吴梓一着急就挤了进去,他刚钻进屋里,就听见唐华在他背后笑了。 吴梓转过身来瞪他。 唐华向他走过去:“什么事?” “……”吴梓想往后退,腿抖了一下到底还是站在原地,“你信封不正规,还没贴邮票,我给你退回来。” “哦。”唐华淡淡道,还是慢悠悠的向他逼近。 “那什么……你有话就当面说。”吴梓硬着头皮。 “该是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4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4 你有话说才对。”唐华在他面前半步站定。 “……”吴梓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一星期后,吴梓成了无业游民,拎着仅有的行李跟着唐华来到某个一线城市。住进了唐华的家,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进了唐华的公司,走了法律程序正式成为唐华的生活助理。 “你可真有钱。”两年后,吴梓依旧会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还行吧。”唐华说,“随便花花还是够的。” “……” “啧,晚上怎么没有这么呆。” “……老板自重。” “我重不重你知道。” “……我给您泡咖啡。” “还是白水吧,你的手艺不敢恭维。” “……” 吴梓觉得越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越觉得自己当初爱的冲动,然后就跟被拐卖似的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过……吴梓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情书累积到现在数目也相当可观了,就像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幸福,每一次品味的时候都甜滋滋的,每一次回想起来就觉得是生命的富足。 第9章 故事六 史官(一) 内容 小童又添了一把柴,窜起的火舌焦急的想要尽快把药熬好,药炉升起的白烟袅袅而上,丝丝缕缕,如同病入膏肓的人吊着的最后一口气。 苏良气喘吁吁的赶到刘府,一路上无人阻拦,直奔后院而去。小童见了他急忙站起来,脸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颤抖着声音道:“苏公子,你可算是来了。”苏良略一点头,推门而入。 屋内很亮,因着雕花窗子全都开着,天光倾入,在地上投下翠竹的影子。苏良绕过屏风,就看到先生虚弱无力的躺在摇椅上,对着窗子。 “先生怎么不躺在床上?”苏良看着恩师蜡黄的脸色、如同枯藁的身体心疼道。 “躺着,就看不到光明了”,刘恪招手让苏良到他身边,示意他看窗外的竹。问道:“竹最可贵的品质是什么?” 苏良答:“虽经四时变幻、风雨雷电,却不改本色,不折风骨。” “很是,”刘恪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苏良要去拿痰盂却被他拦住,“不忙,我没时日了,多陪我说几句话吧。” 苏良眼眶灼热、鼻子发酸,强忍着哽咽点头。 “我记得你是最爱竹的。” “学生也一直希望做一个如竹的君子。” 刘恪深深的看着苏良,他的得意门生。当初苏良拜入他门下时,也是这般风尘不染、无瑕如玉,拱手作揖后道出一模一样的话。 五年过去,他仍不改初衷。 未几,刘恪缓缓点头,“很好,很好。”他连说了两个很好,非是要对苏良大加赞扬,而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于是他又回到方才的话题。 “但是竹也有断的时候。” “竹断之日,便是竹死之时,君子宁死不辱节。” 苏良说的自然,说的坚定,说的不容回旋。刘恪忽然感到心痛,他想,我一生未作恶事,临到死,就让我做一回恶人吧! “我一生秉笔直书,扪心自问没有污了这顶史官官帽,我去之后,史官之位便传给你。”《吏法》有言:天启朝史官由历任史官选出,余人不得干涉,一经选定,终生任职。 “以你的性子,只会比我做得更好,可惜,也正因如此,你会遭受更多磨难……我本不忍,可除你之外,再无他人能继承‘君举必书’的春秋传统……我如今也只能希望,你多活几年,活的比我长,也就够了。”刘恪艰难的说完,不住的喘气,目光死死盯着园中几根翠竹,清风徐徐,竹叶沙沙,根根傲骨。 苏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学生定不负恩师厚望,穷尽一生,秉笔直书!” “好……好啊……”刘恪想笑,却又咳了起来,这一次直咳出鲜血直流,却胸怀舒畅,放声大笑,“好啊——” “先生!” 天启历六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刘恪病逝,留下史册万言,传位苏良。 出殡那日,苏良披麻戴孝,虽知不能哀毁过礼,却还是一路流泪,漫天的纸钱飞舞,招魂幡翻卷,苏良把一段翠竹插在坟旁,长跪不起。 当今天子排行第七,昔年夺嫡之争杀兄轼弟,一朝黄袍加身,坐拥四海八荒。 褚遂萧自坐上龙椅,便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尽除前朝旧弊,不出三年,政通人和,海晏河清。可是老百姓们过着日子,哪管天子是谁,遇到丰年便赞一声老天爷开眼,遇到岁荒便骂一声天子无道。于是本就因继位不光明而被朝中老臣诟病的褚遂萧便经常看到“劝谏”他仁义为政,以“减少天罚,求得岁岁丰年”的折子。 对这些折子,他向来是拿来喂香炉的。 笑话,做的好与不好,他都不在意,他只做他想做的事,容不得他人置喙。 可是他容不得,却堵不住他们的嘴。 朝上又是一片混乱,新旧臣子分成两派唇枪舌战,一边说“建造新宫,劳民伤财,用处无多”,一边说“国力昌盛,况旧宫年岁已久,当建新宫”。 而要盖新宫的褚遂萧揉着额头,谁的话都不想听,只想清净一会。 这时,一名太监匆匆沿殿侧而入与大太监耳语两句,大太监马上走到褚遂萧跟前禀报,褚遂萧点头,大太监便用那尖细的嗓音唱道:“宣苏史官进殿——” 大殿中立刻安静下来,殿外脚步轻响,苏良一身官服步入,走路自有一番飘逸之风,来到殿中,恭敬作揖:“臣苏良,参见圣上。”《吏法》有言:史官不跪天子。 这时辰,自然不是上朝的时辰,苏良来晚了,可却情有可原。史官的官印按照太?祖定下的规矩是要随葬的,谁也没想到刘恪去的那么突然,苏良的官印没打好,也来不及在吏部记册,那么没有身份牌的他是不能进宫的。昨日葬礼褚遂萧也去了,但按规矩也只是在龙辇上纱帐内遥遥祭了一杯酒,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向他禀告此事,他就传话给苏良说诸事办好再来朝觐见。 今日才是他二人正是照面。 褚遂萧微微眯了眼打量殿中那人,道:“苏爱卿节哀。” 苏良道:“圣上亦保重龙体。” 褚遂萧勾了勾嘴角,“苏爱卿入座吧。” 《吏法》有言:朝堂之右首设座,备笔墨纸砚,史官上朝不立。 苏良在檀木椅上坐下,一名太监立在旁边磨墨。 褚遂萧道:“众爱卿,建造新宫一事,你们达成一致后再上折子吧,早朝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5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5 还剩一个时辰,爱卿是想把正事儿推到明天吗?” 百官不着痕迹的互相看看,便有一人出列:“臣有事起奏,江陂洲……” 史官自设立以来便是个不讨好的官职。天子都希望自己名垂千古、万古流芳,可是从没有一个帝王能一生不犯错,于是无论事情好坏,皆被史官一笔笔记下,那么又如何在后世得个“圣明君”的身后名呢? 天子要“自称我长、掩虞遮瑕、文过饰非”,史官却要“直书其事、不掩其瑕、君举必书”。两者可谓南辕北辙,矛盾重重。自古史官已有千人,其中遭受厄难的亦多不胜数,太史公司马迁便是其中一例。 自本朝太?祖立下保护史官的种种条例,后来几任天子才不敢对史官的记录过多干涉,可还是要过目的。 人初定,大太监陈公公就领着苏良来到天子寝宫,穿过几重纱帐,便来到一处小书房。陈公公引他到门口,通传之后便退下了。苏良进门,褚遂萧在明亮的烛火下看书。 苏良捧了册子上前,“圣上,这是本月的纪录。”褚遂萧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史册。 苏良目光微移,看到书上的只言片语,判断是出《公输经》。 虽然天子按月查阅史册,要看的足有数十页之多,但褚遂萧翻阅的速度很快。翻到最后一页,褚遂萧略微停了一下,墨迹很新,字体也和之前不一样,看来是苏良今日记的。 刘恪的字体是标准的颜体楷书,苏良的到看不出是模仿了谁,字体很长,本应写的柔和的撇捺等笔画显得有些生硬,好似不愿意去拐那个弯儿似得。 苏良上前接过史册,行礼告退,出门前接着拐弯之便又往书房看了一眼,褚遂萧正翻开书案一角的另一本书《墨经》。 今日早朝,工部侍郎启奏言江陂洲又遭水患,原来的水利设施已不管用,工部设计了一种水坝,把图纸呈了上来请褚遂萧过目。苏良原想“过目”也就是字面意思,没想到褚遂萧还翻出相关书籍,那书上有许多眉批,看墨迹应是几年前了,想必是褚遂萧尚在读书时做的吧。 第二日早朝,褚遂萧将修改了几处的图纸返还工部侍郎,工部侍郎接过一看不由有些吃惊,当即表示回去再好好修改一番。 “张爱卿先莫急着投入使用,做个模型在城西河道上试验过后,测得数据,再修改一次,务必谨慎。” “是。” 接下来又有几位官员禀报数事,褚遂萧当场决断一些,比较麻烦的便留待明日答复。 散朝。 时光匆匆,又是一月,苏良按照规矩又来呈史册,领路太监与他被拦在了寝宫外面,拦他们的是起居注大人罗深。 罗深道:“圣上现在不便。” 两人了然。 未几,隐隐听得一声压抑了怒火的“滚——”,又一阵慌乱脚步,一人开门出来之后便跑。苏良尚未见过后宫诸人,只能猜测是某位嫔妃,却听的罗深自言自语:“哼,赵显还是那么自作聪明。” 赵显? 苏良想起刘恪记过的一段话:“河南道府尹刘振楠,躬行无错,在任二十年,百姓称善……劳累过度而亡。膝下唯有一子,唤显,入宫为妃。” 此赵显便是彼赵显? 罗深进了寝宫,片刻后出来传苏良进去。 苏良路过小书房不见褚遂萧,便往里走,至来到里间。 褚遂萧只着里衣,披了披风坐在一把椅子上。龙床只有些许凌乱,看不出有色授魂与之事发生。苏良不敢多看,心里通通直跳。男风虽自古有之,前朝皇帝也不乏好此道之人,民间更有男子下嫁男子之事,可听说和“眼见”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苏良早打算和刘恪一样终生不娶,免得有个万一拖累亲人,年及弱冠却还是个雏,想到自己进来前屋里有过暧昧举动,就觉得害臊。 褚遂萧看了几页,心中还是烦躁,想到赵显刚才的举动就窝火,看不下去索性不看了,苏良也有眼色,拿过史册告退。 屋里只有褚遂萧一人,身体里的邪火还没压下,罗深就在外面听命,他要是想找人也不是不能现在传,可是赵显以把他的兴致败光了。 褚遂萧烦躁的瞟了一眼龙床,想到方才赵显的妩媚妖娆,胃里涌上一阵恶心。 男不男女不女,那副样子连太监都不如。 他当初纳赵显为妃也不过是因为赵振楠的遗愿而已,若不是看在赵振楠一生鞠躬尽瘁,他才不会纳个这样一身青楼气的男人。 不是说他厌恶龙阳之道,而是他不喜欢赵显这样的人,是男人,哪怕雌伏于另一男人身下,也不该失了男儿之气。 他喜欢的,是那种文雅风流,一身书卷墨香的清秀男子。 就像苏良。 第10章 故事六 史官(二) 内容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 苏良原以为只是史书上的夸张,没想到褚遂萧将它付诸了行动。 巡抚罗晨贪赃枉法,酿成冤案数十起,抄家搜出的珍玩珠宝堆成了小山,两名妾室哭天抢地的诉说自己被强娶、家人遭威胁的惨遇,一时间鸡飞狗跳。 褚遂萧雷厉风行,不出十日已经把所有和罗晨有干系的人揪了出来,细数罪状,最终竟是要灭了其中四人满门!其余人贬为贱籍,流放边塞。 朝堂上跪了不少人,从早朝跪到月光披洒,未得见天子真容。褚遂萧铁了心不收回成命。 苏良捧了史册被一群大臣拦下,无非是要他劝劝圣上,这样的惩罚太重了,恐怕寒了人心。苏良连连点头才得以摆脱。 他本也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史官不能参与朝政,而他只有一途。 苏良的史册和大臣们的奏章一样被褚遂萧扔在了地上,褚遂萧一脸怒气喝道:“苏爱卿,你好大的胆子!” 苏良跪下,“请圣上酌情减刑。” 褚遂萧冷笑:“酌情?什么情?莫非苏爱卿也和这一伙人有私?” 苏良跪着,却是腰板挺直。任何人听到天子这样说,都是会吓出一身冷汗的,而苏良却丝毫不慌张,“臣是否清白,圣上最清楚不过。” 褚遂萧冷冷道:“你还敢顶嘴。” 苏良不卑不亢:“请圣上三思。” 褚遂萧拍案:“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苏良站起来,由着侍卫把他拉出去,眼神却一直看着褚遂萧,清冽的如同腊月的泉水。 地上的史册刚好翻在最新的那一页,一行字清晰可见,刺痛人眼—— 秽迹彰于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6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6 一朝,恶名披于千载。 最终还是改斩的斩,改贬的贬,一个也没放过。 没人敢再上书,仿佛心照不宣一样,都将那一页翻了过去,可在褚遂萧心里,苏良的那一页却仿佛浇了铁汁,烙在了心上。 此后雪融花开、花落飘雪,又是三年,三年里死在褚遂萧手里的人有增无减,或者说从当年褚遂萧争这皇位开始,他就不停地在杀人。 他的一道圣旨要了多少人的命,而苏良的一支笔却让他心里刺痛。 褚遂萧,从来就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决定,他可以忍一时,却不代表能一直忍下去。他也并非不讲公道,恰恰天启朝这百年来,还没有哪个皇帝比他更讲公道,但他就是太过狠心,锱铢小事也要从重处罚。 过去的千年里,从来没有史官敢书写当朝的事,无一不是修订前史,还要粉饰太平,提心吊胆的斟酌什么该留什么该删。唯一出了一个敢写的司马迁,落得那样的凄惨下场。 但自本朝建立,太?祖却定下规矩保护史官,让史官如实记载当朝之事,其实也有些让史官劝谏天子的意思。 刘恪也这么做过,只是他显然比苏良懂得拿捏轻重,故而一直没触到褚遂萧的底线,而苏良就不行了,他跟所有能在狂风中俯下身子的竹不一样,他宁折不弯! 这也是刘恪担心的地方,可他还是做出了传给苏良的决定。 苏良年轻气盛,再加上那样的心性,早已把褚遂萧的怒火燃到滔天。 这一次,褚遂萧直接把史册摔在苏良脸上,“太?祖是有规矩,可朕既然已经改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这几条,苏爱卿若是还想要这一顶官帽,就给朕管好你的笔,若不想,就给朕滚。” 苏良只说了一句话:“就算是在草野,臣也会写下去,流传后世。” 接替苏良的是他同门师弟,名叫盛炎的,交接了所有东西后,苏良还要上朝一次去辞行。 褚遂萧对他自然是懒得搭理,苏良也是踩好时间去的,正是早朝刚下,百官见了他匆匆避到一边,不一会儿就走的都没影了。 苏良行了礼,褚遂萧准了行。 千秋殿外是空旷的场地,身着盔甲的侍卫握着红缨枪守着自己的位置。 天上浓云密布,墨浪翻滚,天光暗淡,竟是飘起细雨,想必不多时就会是倾盆大雨。 褚遂萧站在殿外,身前是白玉栏杆,正对着阴沉的空旷。苏良背对着他,一步步前进,他竟是带了伞,一把雪白的伞。 忽然,苏良停了下来,似乎是掉了东西,于是折返来寻。狂风吹倾了他的伞,褚遂萧看到了苏良的脸。蒙蒙细雨中,那本就出尘的面容更显不似人间。褚遂萧忽然想起后宫中的男宠,个个绝色,使出浑身解数讨他欢心却生生把自己整得跟个女人似的。褚遂萧目光描摹苏良的身体,忽然改变了主意,他依旧叫他当个事事敢写敢言的史官,但是…… 有多少人觊觎着皇位,就有多少人觊觎着龙床。沐浴更衣之后的苏良躺在这金色描龙的帐中,忽然想笑,那么多的人钩心斗角弄得头破血流都未必爬得上来,他倒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请了上来。 “笑什么?”同样只着了里衣的褚遂萧漫不经心的问道,倾身在苏良上方。 苏良没有回答,褚遂萧也不需要答案。 褚遂萧伸手抚摸着苏良的脸,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苏爱卿聪慧过人,想必已知道朕打的注意。” 苏良:“是。” 褚遂萧轻轻勾起嘴角,“这样看来,你是愿意了?” 苏良温润的眼眸古井无波,“臣愿用血泪书就青史,为百姓,不为君王。” “哦?”褚遂萧道,“哪怕他日给自己作传时,也如实写上‘天子娈童’吗?” 苏良的表情终是有一丝裂痕,他闭了眼:“是。” 疼,铺天盖地的疼,饶是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已碎成渣滓,嘴唇已经被咬破,血珠滴落,再压制不住的惨叫被咬在手臂上堵住,泪水断了线,湿了枕头,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下边更是如同刀割。 酷刑不知进行了多久,苏良清醒过来时,身子泡在浴池里,替他清理的是罗深。 看着苏良一脸的羞愤欲死,罗深叹了口气:“何必呢?”复而又说,“事已至此,就别再逃避了。” 苏良垂下眼帘,“我自己来吧。” 罗深反问:“你有力气?”又叹一口气,“这事儿我也不是第一次做,总比你知道的多。” 苏良有些惊讶。 罗深一看他那张把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的脸就知道他想什么,道:“圣上对男宠……一向不怎么客气。” 苏良官复原职,盛炎就被派到翰林院了,而苏良的“官邸”,也搬进了天子的书房。 夜夜的酷刑,苏良可以忍,但白日面对百官的眼神,他虽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可是褚遂萧,似乎不想他的难过仅此而已。 “啊……”入耳是另自己难堪的声音,苏良不敢置信的轻摇着头。 褚遂萧在他耳边低语:“你在害怕”,声音如此温柔,激的苏良又是一颤。 褚遂萧轻吻着苏良的耳垂轻语,不,也许他没有说话,仅仅是把呼吸吐在苏良极为敏感的耳朵。 苏良紧闭着眼睛,鸦羽似的睫毛不住颤抖,他是在害怕,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以一个娈童的感觉为先,竟然在用尽手段取悦他!他从未经过人事,第一次就被天子残暴的夺去,他不惋惜也不后悔, 为了一个真实的历史他愿意付出一切,疼可以忍,辱也可以忍,但是身体不受控制被这个暴君施与的快感搅成一池春水,他却不能忍。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但如今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是明明被侮辱无法冷却沸腾的欲望……这是自己侮辱自己! 一个雏儿如何能抵挡的了在三宫六院练了数年的天子?更何况在遭到暴力对待后又受到如此轻怜蜜爱? 苏良的泪再一次落下来,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疼痛。这一夜也很难熬,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自那夜后,褚遂萧虽然不再像那样温柔,却仍次次让两人尽欢,似是在享受苏良的内心挣扎。 自那夜后,褚遂萧的耐心似乎多了不少,苏良写的内容无论多么刺眼,在他眼中都化成了夜里苏良那别样美妙的风景。 第11章 故事六 史官(三) 内容 边塞之地,自古硝烟不断,本朝亦不能幸免。匈奴挑衅数月,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7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7 战书八百里加急,送到天子眼前。 褚遂萧一声冷笑,当即决定——战! 主和派直接被褚遂萧勒令待在各自府中“休沐”,其他人则移步偏殿。 这尚是苏良第一次踏进偏殿,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惊讶的张了嘴,觉察到褚遂萧的目光后又立刻闭上。 偏殿的地面上是天启朝疆域图,一旁的书架上罗列各式兵书,墙上挂的是各府的详细地图,其中有一幅挂在正中,明显是新绘的,正是边塞之地,匈奴这几月的动向。 褚遂萧派了年轻的霍青率先出兵,压制匈奴,给朝中拖延时间。而后半月里,苏良亲眼见证了褚遂萧前无古人的谋略,几乎是他一人的主意,定下了必将令后世惊叹的策略。 但,四个月以来,天启朝节节败退。 出了奸细!这是唯一能解释的。 褚遂萧阴沉着脸,大理寺一众官员跪着不敢抬头。 “朕原是没有想到,大理寺如此办案不力。” 有嫌疑的人都被关了起来,五日过去,大理寺竟然什么头绪都没审出来。 官员们你动动我,我动动你,这小动作落在褚遂萧眼里,换来他冷哼一声。 终于有一人敢抬头说话,“这……其实……还有一人有嫌疑……” “说。” 那人目光飘忽,终是看向了苏良。 “圣上与诸官员制定策略的时候,苏大人也是在场的。”一旦开了口,胆子就大了不少,一股脑说完了,又把头低下去。 苏良心里一惊,对上褚遂萧看不出喜怒的眼眸。 “朕亲自审他,退下吧。” 褚遂萧说审,却是在龙床上审,褚遂萧用刑,却用的是春?药。 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夜的他,粗暴的对待,可苏良却知道不一样,褚遂萧只是太过愤怒,因为朝中懦弱的主和派和办事不力的官员,因为死去的百姓和将士,因为……他自己。 苏良竭力放松自己的身子,腾出死死抓着床单的手,轻轻抚上褚遂萧的背,一遍又一遍,直到暴虐的龙平复了呼吸。 一直闭着眼睛的褚遂萧睁开眼,对上苏良的眸,一滴泪从他眼中落入他的眼中。 褚遂萧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苏良,这一场从头到尾的荒唐里,两人皆是没说一句话。苏良忽然觉得自己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再感到羞愤和屈辱,也不再去想什么战争奸细。 他的心,自那一滴泪落入眼中,就像被清洗了一遍。 苏良大著胆子压在褚遂萧身上,从额头开始,一路轻吻,褚遂萧没有动,他闭着眼,心头那看到战损报告的疼痛似乎逐渐减轻。 次日,褚遂萧亲自审问,同时大力支援霍青,把其他几位将军也派了出去。 奔赴边塞的不只是援军和粮草,还有褚遂萧一人秘密定下的备用计划,交由心腹带去。 这名心腹,正是苏良。 边塞大漠连天,白草遇风而折,猎猎旌旗,无畏儿郎,杀声震天,奇兵连出。 两月后,匈奴投降,将派使者前来臣服。 而后褚遂萧安边疆,制新法,肃吏治,一件件皆是荫泽后世的功德,苏良落笔记载时内心止不住的高兴。 褚遂萧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恰好就看到苏良嘴角的笑意。 他二人此时在御花园临湖亭中,春风温柔,花香清淡,湖面波光潋滟。一个身着黑色金纹,一个月白暗绣。苏良抬目,对望,不经意地,心跳皆是乱了。 忽而之间,前尘旧事,似乎斑驳褪色,这一望之中,好像有什么自内心的伤口破土而出,于朗朗白日下舒枝展叶,柔弱的在风中颤动。 次月,依旧是春风骀荡,百花绽放,御街上却纸钱飘飞,凄哀的唢呐呜咽,招魂幡颤动,一行白衣沉默前行,黑色的棺材在中间抬着,尚未盖棺,那张出尘的面容,终究不在了人间。 三日前,千秋殿,匈奴来使誓要拼个鱼死网破,却未料到还有人跟他一样不怕死,苏良在一片混乱中冲上去,扑在受伤的褚遂萧身上。 太医被褚遂萧赶了出去,对那一声声“圣上,您还未包扎伤口”充耳不闻,只坐在榻边,看着苏良。 苏良虚弱的微笑,“圣上。” 只这二字,无限情深。 苏良努力抬了手臂,又是一声“圣上。” 褚遂萧猛然站起身来,却是动作轻柔的跪倒榻上俯下身去。 那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拥抱和吻。 褚遂萧对他说:“朕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你背着‘娈童’的恶名遗臭万年,你死了,朕就追封你为男后,把你葬在皇陵,让你生生世世都陪在朕的身边。” 苏良弯了眉眼,“圣上想做什么,臣再也不会干预了。” 苏良的最后一句话是,“臣今生能遂志向,又得圣上真心,此生无憾。” 漫天的哀伤,一地的落白,百官身着白衣,沉默的跟在褚遂萧身后。宽大的衣帽遮着褚遂萧半张脸,无人知道在鼻梁以上,那双睥睨天下的眸,有否如那夜,水光氤氲。 盛炎捧着苏良的草稿向褚遂萧请示,褚遂萧道:“一字不改,一字不删。” 盛炎又问:“那苏皇后的传……” 褚遂萧目光冰冷,道:“留他清名。” 盛炎明悟,这便是要盖去那笔交易,只写两人真情了。 又是三日,那两位匈奴来使终于挨完了凌迟的酷刑,同日,十万天启大军压境,奉皇命,灭匈奴,同日天牢中,褚遂萧亲自给赵显灌下鸩酒,以“叛国”和“谋害皇后”为命五马分尸。 终褚遂萧一生,恣肆而行。 又一年皇后忌日,开棺,与天子合葬。 后世根据野史,却有一曲戏唱到: 庙堂近,黎民远,一顶乌纱遮了眼 记青史,看龙颜,是是非非由君心 青史一页,揭过多少悲欢 浓墨之下,恩怨皆如迷烟 忠臣良吏奸佞邪臣,终是一家之言 粉饰太平掩盖风雨飘摇 明君圣主谁知昏庸无道 盛世乱世,后人水中望月镜中观花 改朝换代,史官笔下又是善恶一换 偏生他,君举必书 言由衷,秉笔直书 评说是非曲直,忠奸善恶 勾勒贤良佞幸,百官百态 青史一页,就泪合墨书写 浓墨之下,恩怨驱雾散烟 扬美贬丑,心中善恶分明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8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8 自古痴人多福,可他偏生明慧 由来情深不寿,偏他情深入骨 已得一人心,生已同寝死同穴 万世留清名,春秋风流成傲骨 第12章 故事七 望君(上) 内容 卢铮第一次见到夏子木是在夏府门前,那时舞狮的热闹队伍正从夏府所在的街道上经过,锣鼓敲得震天。 卢铮是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过来的,他觉得那狮子头特别漂亮,就想靠近些看个清楚,无奈身板单薄个头不高,被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挤了出来。 就是那个时候,卢铮看见了大开的红漆金边的门里,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高高的门槛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那一堆人。 卢铮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小孩也太小太矮了,这大户人家的门槛生生把他遮的只剩个头。 卢铮看看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又看看好奇而胆怯的小孩,眼珠一转,就走过去。 “喂,你想看舞狮吗?”卢铮怕给小孩太大压力,蹲在门槛外问他。 小孩怯怯地看着他,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肩膀缩了一下。 “我不是坏人,你不用怕我。”卢铮笑,两个深深的酒窝一下子就让他亲和起来。 小孩往人群那里望望,无瑕的眼睛里挣扎的目光闪烁着。 围观舞狮的人群往前挪了几步,小孩一下伸长了脖子,眼里露出挽留之色。 卢铮看着觉得好笑,心想果然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走不走?”卢铮故意威胁他,“你不走人家要走了。” 小孩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然后对他伸出了两条胳膊。卢铮干脆利落的把小孩抱出来,接着胳膊往上一抬,把小孩架在脖子上,“坐好了。”然后卢铮跑到人墙外面,把小孩的双腿往一块儿一拉,示意他自己勾好,然后腾出手来往人墙里开道。 卢铮存了显摆一下的心思,就挤得格外卖力。小孩只觉得自己像坐一顶前后抬轿人身高不一的轿子里一样,颠来晃去的,心里就生出些怕来,想下去,但朝地下望了望,距离有三个他那么高,而且下面全是脚,他一下去肯定摔在那些脚底下。对比一下,还是抱好卢铮比较好。 小孩双腿使使劲,又把两条细胳膊缠到卢铮脖子上。卢铮给他勒的气闷,但又正在夯挤大业里奋斗,只好张开嘴巴帮助呼吸,一鼓作气的挤到了前面。这一下大功告成,肩上的小孩顿时坐直了身子,探头看那威风凛凛的狮子。不光是头,小孩的身子也跟着狮子的移动而移动。卢铮就觉得那小屁股在自己肩上和后脖子上挪啊挪,抬起一只手“啪”的拍了一下:“老实点,仔细掉下来!”小孩就不动了,只是头还在转。 看了一会,卢铮从人群里挤出来,出来倒是容易得很,自己不用用力,别人就把你推出来了。小孩巴巴的望着被人脑袋挡住的地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卢铮摸索着刮了小孩鼻头一下,“一会儿再过来看,我给你买好吃的。” 卢铮拐到一边扛着扎满了糖葫芦的草把子的老头面前,在腰带里摸了半天凑够了五个铜板,挑了一串最大最红的糖葫芦,递给小孩:“吃。” 小孩把糖葫芦拿在手里,卢铮看不到他的脸色。此时小孩盯着糖葫芦一脸的嫌弃,糖浆没有包匀,山楂明显没有去核,上面还有黑点。 小孩说:“一会儿吃。” 卢铮说:“一会儿又去挤啦,别给挤没了。” 小孩纠结了一会,小口小口的啃,跟喝草药似的,脖子一梗一梗的往下咽。吃了三颗实在坚持不了了,递到卢铮嘴边:“你吃。” 卢铮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把山楂从竹签子上捋下来,一口一个。 那天,卢铮背着小孩一直跟着舞狮的队伍直到人家收工吃晚饭。卢铮把小孩背回夏府的那条街,在距离夏府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把小孩放下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黄昏也十分漂亮,声音脆脆的:“我叫夏子木。” 卢铮又问他:“哪两个字?” 夏子木答:“孔子的子,花木的木。” 卢铮点点头,他不知道孔子是谁,但想来跟兔子、鸭子是一个“子”。卢铮指指自己:“卢铮。” 夏子木也问他:“怎么写啊?” 卢铮被问住了,他只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念,也知道是他老子请街上卖字的先生给起的,还花了一钱银子呢!他老子老拿这个说事,让他还那一钱银子,说他的出息配不上这个名字,白糟蹋钱。但卢铮就是不知道怎么写。 卢铮眼珠子转转:“等我回去问清楚了,明天告诉你。” 夏子木摇摇头。 卢铮问:“你不想我来?” 夏子木点头,跟他解释:“今天是我爹爹带着姨娘去踏青了,府里下人都偷懒去玩了,没人管我,我才能跟你出来的。再过一会天黑了我爹回来了,就要开始管我了。你明天来了,也敲不开我家的门,我……我更不能说跟你出去玩了。他……我爹会打我的。” 卢铮瞅瞅自己的寒酸打扮,瞅瞅夏子木一针一线都讲究的衣服,了然的点点头。“那你想见我不?” 夏子木“嗯嗯”点头。 卢铮一笑,酒窝里盛满了暖融融的余晖:“那就好办了,我总有法子来见你的。你房间在哪边?” 夏子木皱着眉头,指头隔空画着东西南北,摇摇头:“我分不清。”语气又委屈又自责。 卢铮忙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先送你回去。晚一会该撞着你爹了。” 卢铮把夏子木背起来,从巷子里拐到夏府后院墙,让夏子木抱紧他,利落的爬上了院墙,轻手轻脚下到院内,把夏子木放下来:“你赶紧回屋去,我这就走了。前头听著有动静呢,别让你爹撞见你乱跑。” 夏子木点点头,手一指:“我屋在那个方向。” 卢铮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下次来肯定找得到,去吧。” 夏子木就迈着小腿往自己屋里跑,再回头时只看见卢铮蹲在墙头的身影,然后一眨眼不见了。 夏子木等了八天没有等到卢铮。这八天里,夏子木天天窝在屋里抄写《中庸》,伺候他的丫鬟莲雀磨墨都磨得不耐烦了,好端端的手伸到夏子木眼皮子底下,“诺,肿了。”夏子木就说:“姐姐辛苦了,我来磨就好了。”莲雀转身就走了。 夏子木抄了一会书就去背《大学》,这是他爹布置的功课,抄书是姨娘布置的。他不知道别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9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19 人家的孩子跟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写字呢,他《论语》、《孟子》倒背如流还能跟夫子辩论。他已经比别人快了好多好多,说明他比别人都聪明。可是姨娘总是念叨他:“背书和抄书就不能同时完成了吗?你怎么这么笨呢?姨娘让你抄书是为你好,你学完《大学》就要学《中庸》了,早点熟悉不好吗?” 姨娘一数落他,他爹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 夏子木觉得累,夫子也觉得他累,可是夫子不会替他说话,他自己也不敢说,他总觉得姨娘的笑里有刀子。然后他就想念起卢铮的笑来,卢铮的笑里有糖。 可是卢铮没来找他,他又不知道卢铮住哪儿,只能乖乖等着。 有时候夏子木趁着没人注意,跑到后院那围墙边,想看看卢铮有没有爬上来,或者是他爬进来崴了脚了? 但是卢铮没有来。 夏子木觉得委屈,他从来没觉得委屈过。他委屈不是卢铮害的,而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得不好,他想找人说说,他这么个小人也有心思了,也知道发愁了,可是偌大一个夏府没人听他说话。 晚饭的时候夏子木得了一串糖葫芦,他爹不让他吃这些杂嚼,只偶尔给点甜头。那串糖葫芦颗颗粒大饱满,颜色鲜艳,糖浆金黄黄的,比卢铮五文钱买的不知好上多少倍。夏子木没舍得吃,拿宣纸包着,放在原本装《诗经全集》的书盒里。 第二天晚上,夏子木又溜到墙根,这一次可算给他盼来翻墙的“贼”。卢铮双脚一落地,夏子木就扑上去,卢铮落下的力还没缓冲完,站不稳,被夏子木一扑,两人都睡地上了。 夏子木张开嘴“哇”的就哭。 卢铮给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于是夏子木就变成“呜呜呜呜”的哭。 卢铮问他:“摔着了?摔哪儿了?” 夏子木摸一把眼泪,看清楚了给他当肉垫的卢铮龇牙咧嘴的表情,打了两个哭嗝,不哭了。 “你疼不疼?”夏子木问他。 “疼啊。”卢铮实话实说。 夏子木脸一红。 卢铮朝他小屁股上拍一巴掌,“还不起来,压死我了。” “我哪儿能压死你?”夏子木嘴上这么说,还是爬了起来。 “那倒是。”卢铮一笑,“你才多大点重,不过你是小孩,不重是正常。” 夏子木眼睛一瞪:“我不是小孩。” 卢铮捏他脸蛋,“那你多大?” “七岁!” 卢铮一愣,“七岁?那你怎么才这么点?七岁起码得到我肚子那么高,你才到我大腿,吃的猫粮吗?” 夏子木想说我家猫吃的还是糕点呢,但是看看卢铮比之前更旧的衣服,把话咽了回去。踮起脚尖勾到卢铮的手,拉着他往自己屋走。卢铮就弯着腰迁就他。 两人一路偷偷摸摸的进到夏子木的屋子里,夏子木把门一闩,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卢铮摸摸下巴,怎么外间连个伺候的丫头小厮都没有? 夏子木自己给他倒茶,然后从盒子里拿出糖葫芦来,亏的天气凉爽,糖浆才没有化了。夏子木把宣纸撕下来,用干净圆润的指甲把沾到糖上的那点抠下来,把糖葫芦递给卢铮:“给你吃。” 卢铮笑着接过来,说:“我先不吃,先给你说个事。” 夏子木板着个脸,干巴巴得问:“什么事?”跟方才的热情判若两人了。 卢铮心里觉得他可爱又可笑,嘴上说:“说完了你就不恼我了。” “我没恼你!”夏子木瞪着乌溜溜的眼睛。 卢铮不接他话茬,说起了正事儿:“我爹病了,我这几天去给张大户帮忙盖房挣钱给我爹买药呢。顾不上来你这儿,也没给你通个信。”卢铮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医生开的药方,炫耀似的给夏子木看。 夏子木不懂医,但识字,一看病名是中风,小脸紧张起来:“你爹病好了吗?” “七七八八吧。”卢铮道。 “这怎么行?要好全了才行呢。” 卢铮耸耸肩:“还吃着大夫开的药,兴许过段时间就好全了。” “那……”夏子木有些扭捏,“你干活累不累?”其实他想问你忙成那样挣的钱买药够不够?但是说不出口。 卢铮拍拍胸脯:“一身肌肉!” “切,”夏子木不屑,又想起钱的问题,可是卢铮不开口,他也不好开口,只好转移话题,“糖葫芦还不赶紧吃?” 卢铮点头:“吃吃吃,马上吃。” 啃完了糖葫芦的卢铮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这得多少个铜板啊。” 夏子木睁着一双迷糊的眼睛:“我不知道。” 卢铮敲他额头:“不知道你就受着?” 夏子木眨巴眼:“我爹管我呀。” “你爹要不管你了你怎么办?” 夏子木虽然很聪明,可他还真没想过他爹管不了他他怎么办,卢铮把他问住了。夏子木想了一会,说:“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 卢铮点头:“早点想清楚啊。”语气里有一种叹息,夏子木只知道他心情不是很好,却也不能体会出更多来。 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卢铮马上提起另一件事:“我知道我名字怎么写了,我写给你看。” 夏子木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去给卢铮磨墨。 卢铮站在书桌前,手心里握着一支笔,他就用木棍在地上乱画过,哪里知道怎么捉笔,再看看白生生的纸,觉得可惜了:“你换张纸来,这纸太好,给我写糟蹋了。” 夏子木手里不停,“不差这一张,你写坏了赔给我。” 卢铮乐了:“这行。”于是就有模有样的蘸了墨,使了老大的劲在纸上画线。大汗淋漓的写完了,感觉比拉一天土还累。 夏子木把头歪过来,又歪过去,也是费了老大劲才认出来,是“庐”去“广”的“卢”,“铮铮铁骨”的“铮”。 夏子木点头:“好名字。但是写的太难看了,我教你写。” 于是这天晚上,卢铮把夏子木抱在膝盖上,夏子木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 卢铮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那天色就比他睡下的时候亮了一点点。他先去看了看熬着的草药,然后麻利的洗漱,开灶做饭。 早饭就是一锅稀饭和一把小青菜。卢铮盛了热气腾腾的一碗,然后摸出藏在柜子里的一小块腊肉来,切成碎末混在碗里,给他爹端了过去。 卢铮的爹是干木匠的,人不过中年,却因为积劳成疾、旧病难医,染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0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0 上了中风。卢铮跟着他爹学手艺,但是静不下心来,一有空就去隔壁铁匠铺子晃悠。铁匠大叔给兵器司承铸日常练武的兵器,卢铮时常拿着半成品比划两下,自觉威风凛凛。大叔就笑他,看看你那一身皮包骨,将军用的青铜兵器敲一下就能把你打趴下了。卢铮不服气,就爬了军营的墙,偷看人家操练,然后自己在自家院子里偷偷练习。 卢铮的爹对于儿子这种行为无可无不可,其时隐隐是有鼓励之意的,从他给儿子求的名字就能看出来,卢老爹心里也有未曾磨灭的热血。但是对付惯了不会动的木头的手,习惯不了兵刃的坚硬。 卢老爹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卢铮把他扶坐起来,唤了两声,卢老爹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卢铮就一勺一勺的给他喂饭。 喂完了饭,卢铮自己把锅里的剩饭两三下扒进嘴里,就出门去了张大户家。张大户最近要盖新房,招了几个短工,卢铮负责运送泥土。干活干到日头大了,卢铮换班回去,给自己爹喂药,然后清理秽物,擦洗身子。午饭是蒸的米饭,配了萝卜和豆腐,卢铮照样给老爹的碗里加了腊肉。自己就着水把一碗白饭咽下肚去,就又去赶工了。 卢铮在工地上很卖力,张大户人也不吝啬,知道他爹病着,就许他多休息会,工钱照算,可就算这样卢铮忙完所有的事倒下就睡着了,实在是挤不出时间去看夏子木。 有时候卢铮想,或许小孩早把自己忘了。但是他自己心里倒是放不下那小孩。 夏子木,夏、子、木。 卢铮问过张家小少爷孔子是谁,张家小少爷鼻孔朝天,哼哼唧唧解释了两句,卢铮赔着笑追问,总算搞明白个大概。 一日卢铮在药铺软磨硬泡,总算求得掌柜的赊给他三天药。卢铮千恩万谢,掌柜的一脸不情愿,嘴里不停地奚落寒酸的卢铮。卢铮心想,只要能拿到药,我管你怎么说我呢。就连之前当铺掌柜说他的衣服是抹布他都没生气呢。 这些日子卢老爹身体好了大半,也有力气教训卢铮了,说他富贵了买得起肉了,趁着他病的迷糊给他吃这些折寿的东西! 卢铮明白自己爹是心疼自己,由着他骂。但卢铮把肉末汤端给他的时候,卢老爹还是含着泪吞下去,说“老啦老啦,不是自己的福享了要下地狱还的啊。” 卢铮背对着他,紧闭着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这天,卢铮轮到休息,把老爹伺候睡下,卢铮就溜出门去。寻到夏府后院,卢铮爬上了围墙,有点犹豫要不要下去,却远远看见偷摸溜过来的夏子木。卢铮一乐,干脆的跳了下去,谁知刚一下去就被夏子木扑到了。 两人其乐融融学写字的时候,卢铮想,夏子木比那张家小少爷谦虚可爱多了,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当晚夏子木要留卢铮在这儿睡,卢铮哄他上床盖好被子,说:“我明天一早还要起来熬药做饭呢,怕赶不及。” 夏子木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实在是难的话,我帮你想办法。” 卢铮看进他眼睛里,夏子木觉得有点心虚,往被窝里缩了缩。 卢铮笑着跟他告别:“放心。” 第13章 故事七 望君(下) 内容 春去夏来秋又往,冬雪白瓦冒绿尖。 夏子木终于长了个子,十四岁的少年跟挺拔的小青松似的。他爹不管他了,一颗心都在他弟弟身上了。他姨娘连刀子笑也不给他了,整天正眼都不瞅他。他也不管他们,自己每日带着课本去上私塾,放学了自己回来,有时候先生给他开小灶,回去的晚,他爹也不问他,只是他回来得越来越晚,他爹就叫管家给他一把后门的钥匙,让他自己开门,别麻烦门房。夏子木转脸就把钥匙给卢铮,让他拿去配一把。 卢铮把新钥匙在手里抛着,笑的酒窝深深:“这下好,终于不用做爬墙的了。只不过还是得偷偷摸摸,从后门进去。” 夏子木瞪他,还是那黑白分明的眼,里面的纯粹却不见了,那里面多了什么——是卢铮的身影。 有时候卢铮怕他读书太累,就不让他教他写字读书了,赖笑道:“会写卢铮,会写夏子木不就行了?” 夏子木皱着秀气的鼻子:“我嫌弃你了啊。” 卢铮学戏台上的花旦拿袖子遮着脸假哭。 夏子木恼了:“我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读圣贤书,你倒好,悠闲地听戏看美人!” 卢铮搂他,夏子木就挣,卢铮就往他脚下一勾,夏子木站不住就要往后倒,卢铮顺势就他按椅子里:“别恼呀,我就路过扫了一眼,连戏子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没看清。我忙着干活呢。” 夏子木盯着眼前卢铮的胸膛,那胸膛越来越结实,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气息隔着衣服传到他心里,还有他手上的伤口和茧子。 这天晚上卢铮像过去那些年里的某些天一样没有留下来陪他睡,他要给他爹守夜,他爹的病时好时不好,好的时候能做个活,不好的时候卢铮都怕他一觉睡死了。夏子木第一次给他钱的时候,卢铮什么都没说就收下了。后来夏子木屋里东西渐渐少了,少的都是不起眼的东西,卢铮心知他是给当了,也不说破,只是有时候抱着夏子木的时候,要夏子木把手按在他心口。夏子木就懂。 卢铮的爹是在一个夏夜去的。卢铮通红着眼跟夏子木说:“夏夜好,又凉快,又有星星月亮的,还有知了叫。”夏子木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话来,第二天逃了私塾,跟卢铮上山去,刨了个坑,把躺在一口薄棺材里的卢老爹葬了。 卢铮拿出充当墓碑的木板,对夏子木说:“你写字好看,你给写写,我爹叫卢林,双木林。”夏子木就一笔一划给他写。 卢铮在坟前失魂落魄的待了三天,这三天夏子木白天照常上私塾,晚上溜出来,山上的路乌漆墨黑的,夏子木要跌倒几次才能走到地方。夏子木也带不出来其他吃的,只能揣几个馒头。卢铮没什么胃口,夏子木就一块块掰下来,硬塞进卢铮嘴里。 卢铮晚上睡不着,山上的夏夜还是有些冷的,蚊虫也多,夏子木缩在卢铮怀里,撑不住睡了又被咬醒。到了天光微亮时,夏子木身上的红疙瘩映进卢铮眼里,空茫的脑子突然雷击一般清明了。 卢铮把夏子木搂得紧紧地,把头埋在柔弱的肩窝,终于哭了出来。 夏子木被他的动作弄醒,感觉到泪滴顺着衣领从锁骨滑到更深处,却一动也不动。 这一年,十四岁的夏子木第一次看到十八岁的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1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1 卢铮脆弱的一面,而终其一生,再也没见过第二次。 之后卢铮在铁匠铺帮工,木匠的手艺也没有拉下,日子渐渐过的宽松,人也越发俊朗。夏子木每日也没有小厮、书童跟着出门,总是要绕路到卢铮这里来看一眼。 卢铮有空的时候,就陪夏子木说说话,而铁匠铺里或周围人多的时候,夏子木就只远远看着,在跟卢铮对上眼神后,就慌忙移开,然后回家里去。 夜里卢铮就溜到夏子木屋里,两个人并排躺着,说悄悄话。夏子木还是爱往他怀里钻,卢铮捏着他的下巴,“白天脸红什么?” 夏子木矢口否认:“哪有脸红?” 卢铮说:“晚上就不害臊了么?” 夏子木拿头顶卢铮的下巴,卢铮一声痛呼。随即夏子木就遭到了惩罚,卢铮几乎是撞上去吻他的。 双唇贴合的瞬间两人都愣了,夏子木的脸哄得一下烧得不行,卢铮脸皮厚一点,却也不敢再进一步动作。夏子木往后退了点,喃喃道:“你是不是男人?” 卢铮嗓子一哑:“别撩我。” 夏子木的声音还是小小的,却很坚定:“我已经十七了。” 卢铮沉默了一下,然后翻身覆在夏子木身上,缓缓道:“慢慢来,还得准备点东西。” “嗯。”夏子木应道,然后搂上了卢铮脖子。 夏子木一天天大了,他以为姨娘忘了他,却不知道姨娘是在暗地里瞅他,瞅他就要到了娶亲的年纪,娶了亲就要分家,她的儿子可还没好好享福呢。瞅着瞅着,就瞅见了夏子木屋里有个男人。 姨娘就笑,那张笑脸上的嘴却在哭喊:“造孽呀——!” 等吵得夏老爷来了,那笑立马变成了哭,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不用姨娘说什么,夏老爷见着卢铮就一挥手,招呼下人:“给我往死里打!”然后自己抄起一条板凳照着夏子木身上打去。 夏子木由着他追着打,而他追着打卢铮的下人打,一院子鸡飞狗跳,直到官府的人来了。 夏老爷横眉怒目指着卢铮:“他是个贼!” 夏子木要说话,被卢铮狠狠瞪了一眼。 卢铮被捕快带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到夏子木疯了似的要追出来,被下人拉住摔倒了,他看到夏子木伸手扒着那高高的门槛,努力抬头看他。卢铮心想,怎么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小呢,门槛一挡,只看见头了。 夏子木闹绝食,闹上吊,但每回也就闹闹,他才不会委屈了自己,白白痛快了别人,他屋里藏着好多点心,上吊的时候手心握着小刀片。 夏老爷怕家丑外扬,而且他说卢铮偷了东西,也拿不出证据,只是使了俩钱让牢房多关他几天。 夏子木背了行李站在厅里,说:“爹,我在家也是烦你,早点打发我进京吧,儿子不肖,考个功名还是可以的。” 夏老爷损他:“你以为考功名那么容易?” 姨娘听出夏老爷话里同意的意思,忙说:“离春闱可还有俩月呢,京城啥都贵,你去那么早糟蹋钱哪?” 夏子木说:“给我路费就行了,其他不用你管。” 夏老爷一拍桌子:“真是翅膀硬了!逆子!” 夏子木点点头:“逆子会戴着大红花回家的。” 最后夏老爷还是瞒着姨娘又给夏子木塞了点银子,他可不知道,夏子木出了门就转手把卢铮从牢里赎出来了。 两个人坐在前往京城的马车里,卢铮问他:“钱够不够?” 夏子木懒洋洋躺在他怀里,眼睛都不睁:“没钱你去赚。” 卢铮一笑,“行啊。” 夏子木抬手摸上他的脸,朝酒窝里戳了戳。 快到京城的时候,卢铮被官府的人拦下了,夏子木被几个官兵推搡着:“快走快走,没你的事,赶考的人我们不动!” 卢铮被拉了壮丁。 登记姓名的时候那军营里的文书问他:“是哪个铮啊?” 卢铮把笔夺过来自己填上去。 文书一看:“嘿,写字还挺不赖。”又问“多大了?” 卢铮道:“二十一。” “娶亲没有?” “娶了。” 文书斜眼看他:“舍不得吧?” 卢铮一笑,他这一笑跟不远处观望着的哭成花猫的夏子木对比鲜明,“媳妇没长大呢,还没吃到嘴里。” “哟,那可真舍不得。” 卢铮笑着不答话。 直到军营的门完全关闭前,卢铮回头的时候,还能从那缝里看到夏子木挂着泪珠望着他。 夏天的时候,夏子木挂着大红花,前呼后拥敲锣打鼓的回家里逛了一圈,隔天就起程回了京城。 皇上见到他很欢喜:“小夏大人是要鞠躬尽瘁?” 十七岁的夏子木宽大的官袍罩在身上忽闪忽闪的:“是臣的本分。” 皇上看到他那双眼,入了官场就没有清澈的眼睛,夏子木的也一样,只是里面有一个人,其他的还是干净的。皇上心想,董妃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朕的眼里,她的影子是淡了?还是没了? 皇上很器重夏子木,六部的事宜都要问一下夏子木的意见。文武百官都纳闷了,他们中不少人把夏子木祖辈八代都查了个遍,整天把夏子木盯得死死的,也没发现夏子木有什么后台或者亲近了哪个。夏子木不恃宠而骄,做事本本分分,待人温如春风,再加上俊美无俦的容貌,立马成了京城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如意郎君”首选。 夏子木住的是分配给他的小院子,最近热闹的不得了,夏子木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小户人家还好说,被拒之后还知难而退,尚书、言官之类的他就不好糊弄了,婉言拒绝人家不吃这一套,直接拒绝吧,夏子木怕惹上麻烦。 就连皇上也把夏子木叫进宫里,问他觉得四公主怎么样。 夏子木跪在地上头疼得不行,都想学谏官撞柱子了。 皇上饶有兴趣:“怎么?小家碧玉看不上,大家闺秀也看不上,就连公主都看不上了么?” 夏子木委屈的看着皇上,眼泪直打转。 皇上打趣:“是谁欺负小夏大人了?” 夏子木决定赌一把,反正他是不能娶妻的,可是强硬不娶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乃至是皇上,他的下场都不会好了,所以夏子木脖子一梗:“好多人欺负我。” “说说,朕替你主持公道。”皇上很喜欢夏子木,尤其喜欢他浊世清流的风骨和那双眼睛,这些都太难得。在他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2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2 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有一个董姓女子,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惹出的祸,替他死了。如今他看到夏子木,就想到当年的自己,若不是董妃的死,他还不能学会如何做一个能够登基的太子。 夏子木一字一顿:“臣心里有人。” 皇上心说,从第一次见面朕就猜到了。 夏子木下一句话是:“臣是个断袖。” 皇上吃了一惊:夏子木这话说出来,已是报了必死之心吧。且不说断袖为世俗所不容,夏子木竟然拒绝娶亲,拒绝了飞黄腾达的机会,他…… 夏子木仍然在说:“臣要跟他白头到老,臣的枕边绝没有别人的位置。” 皇上盯着夏子木的眼睛,忽然想找面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的眼睛,夏子木的眼白玉点漆,当中刻了一个人影,那他的呢?这么多年后宫佳丽如云,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董妃,她连个画像都没有留下,那么他还能从自己的眼里看到她吗?如果不能……如果不能呢…… 夏子木看着皇上的脸色,心中大定。他虽然不做那奴颜婢膝之辈,却也懂得察言观色,偶尔的投其所好也不是不能为之。 夏子木下了最后一步棋:“皇上,成全臣吧。” 皇上站起身,背对夏子木:“你下去吧,以后不会有人再提你的婚事了。” 夏子木磕头谢恩。 之后夏子木果然清净了起来,文武百官只有跟他亲近的,没有敢暗地里使绊子的。夏子木的仕途越发顺风顺水,一步也没有行差踏错。 满朝文武渐渐地不再叫他“小夏大人”了,改称为“夏大人”。皇上也不叫他“小夏大人”了,而改叫“夏爱卿。” 不管他们怎么做,夏子木还是夏子木,只是他对于总是要往宫里跑很郁闷。 皇上拿着边关寄来的信朝夏子木晃晃。 夏子木无奈:“求皇上把信给臣吧。” 皇上把信拆开,开始念:“木木,见信如晤……” 他只念了这六个字,夏子木便当机立断:“干爹!” 皇上满意了,把信给他:“要吃一堑长一智。” 夏子木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之前他就因为不肯认干爹被皇上看了卢铮写给他的信,那里面的肉麻之词夏子木虽然很受用但是自己看跟别人念是彻彻底底的两码事啊!夏子木当时默念了数百遍“不可以冲撞皇上”才止住了夺信的冲动。 夏子木欲哭无泪:“臣……儿臣知道了。” 皇上心情很好,准许夏子木回乡探亲。 夏子木回了乡,他姨娘早就没有心思从他身上胡搅蛮缠弄点利益了,焦头烂额的对付那两房妾,夏子木象征性的在家待了一天,当天夜里天降大雨,夏子木梦中惊醒,连忙起身,谁也没通知,自己披着蓑衣抱了些东西就上山去了,到了地方已是天光熹微。卢老爹的坟头上长了很多杂草,卢铮自然是回不来打理的,夏子木也没有机会。此时夏子木扑通一下跪在泥里,给卢老爹磕了三个头,然后拔出那块木头碑,上面的字被雨泡的有些花。夏子木躲在树下,把木牌翻过来,从包袱里掏出刻刀,仔仔细细的开始刻字。刻好了用上好的墨填了,就不怕花了。 卢铮在边关从小兵做起,战功都是实打实流血拼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样,皇上也不会只因夏子木的面子就随手在给驻边将军的批复里提上一提的。只是皇上顺便还提了要过目卢铮的家书,于是夏子木就被迫认了个别人肯死全家都要认的爹,当然夏子木的条件是这是秘密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了。皇上默认了这个条件,毕竟他虽然是天下的皇帝,但也是一个跌打滚爬、痛失所爱的男人,有一部分自我,只能留给自己。 边关的战事一直吃紧,敌人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屡败屡战,就是不肯投降,直把他们这边拖得也跟“残兵败将”似的。 夏子木站在朝堂上,跟顽固派争得面红耳赤,为了一车的补给就要纠缠好几天。支持他的武将们说,夏大人这是懂得子弟们的苦,懂得如今战事胶着的真正原因。夏子木听到了,心想,我只是不想让卢铮饿肚子,不想让他面对敌人没有像样的武器,不想让他寒冬腊月穿单衣。 他想卢铮早点打完仗回来,他想看他铠甲宝马威风凛凛的回来,他比他官高两级呢,到时候要让卢铮给他行礼。 军需补给终究没有一点遗漏的到了边关,这中间层层转手都有夏子木死死盯着,谁敢克扣一点,夏子木就要把他做过的失职的事搜集证据交给皇上,哪怕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能事无巨细了。这下子,就连丞相的那声“夏大人”也明显郑重起来。 夏子木做着他的浊世清流,身后有一批忠臣良吏挺他,上头还有皇上罩着,董妃的遗子如今的太子跟他也很亲近,简直就要无敌了,可是对于边关的敌人却束手无策。 夏子木做不到的事,就由卢铮来做。因着皇上那漫不经心的一笔,原本无名小卒的卢铮被驻边将军注意到了,一步步流汗流血爬到俾将的位置。当然这也少不了卢铮苦读兵书的作用,他认得的字泰半都是夏子木教的,读书也是夏子木教的,否则就算他认得兵书上的所有字,连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慢慢的,军议上卢铮也能提出建设性意见,幸而上下齐心、二郎们都是守家卫国不怕死的,终于一鼓作气打到敌人王庭,战事终熄。 卢铮回来的时候路过葬着他爹的那座山,屏退左右一个人上山去了,按照记忆摸到了地方,却险些认不出来。 坟头气派的很,边儿上栽了常青树,墓碑是石头做的,上面的字迹还是夏子木的。卢铮知道这是夏子木替他把他爹风风光光的又葬了一回。 他跪下给他爹磕了头,说:“儿子来的匆忙,没能给您烧纸,儿子好歹混成个将军了,对得起这个名字了,那一钱银子儿子就不用还了吧。”他说着自己笑了,只是那笑苦的很,酒窝没有露出来。曾经有一天他从房顶上摔下来,带下来几片还没砌好的琉璃瓦。雇主把他大骂一顿,这天的工钱扣了,还让他赔瓦。晚上夏子木发现他手上的伤问他怎么回事,他三言两语说了,末了说:“琉璃瓦就是不一样,碎的声都比土瓦好听。”说完他哈哈大笑。夏子木却扁着嘴要哭。卢铮慌了,夏子木说:“你笑得这么苦,我心疼你。”卢铮说我没有啊,我开心。夏子木说:“你别想骗我,你不是真心高兴的时候,笑的时候不会露酒窝。” 卢铮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确实没有酒窝,他就不笑了,从地上站起来。下了山之后继续带着队伍往京城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3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3 卢铮的接风宴皇帝给足了面子,美酒佳肴流水一般送上来。卢铮在外打仗这么多年,没工夫学什么圣贤书,张口闭口说不出漂亮话来,应付皇上的提问十分吃力,夏子木坐的离他挺远,却想着法插话,把皇帝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去。 皇上不为难他了,官员们一个个上来敬酒了,卢铮酒量倒是不错,这么多人也没把他灌倒了,倒是敬酒的倒了一片,那这宴会也该散了。 皇上说:“给卢卿建的将军府还缺点东西,就先将就着在夏爱卿家里住吧。” 卢铮不知道夏子木和皇上几句话里就把他住处也安排下了,坐上夏子木马车的时候,卢铮觉得有点晕。 到了夏子木卧房,看到这屋里没一点女人气息的时候,卢铮更晕了,他还觉得热。 夏子木搂住他的时候,卢铮想给自己一巴掌:太不争气了!媳妇都抱上来了,你怂什么! 见卢铮半天没动作,夏子木松开他。 卢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影子和刻在那眼里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卢铮听到自己柔声说:“让我先洗个澡,刚回来就赴宴,没来得及洗澡呢,怕委屈了你。” 夏子木带他到隔间的温泉池子里:“我得好好看着你洗,身上要是除了刀剑伤疤还有女人的指甲印的话……” 卢铮在他耳侧亲了一下:“那你就阉了我。辱没了你,我会心疼。” 夏子木蓦地站在原地,一颗泪珠砸在青石地板上。 “我要看着你”,夏子木抬起袖子抹泪,“你再也别想远远地走了!” “嗯”,卢铮把他揉进怀里,“总是要回头,我脖子也不舒服。” 夏子木狠狠在他背上打了一下,却是破涕为笑。“赶紧洗澡去!” “夏大人有命,下官莫敢不从。” “这时候倒会说官场话了。” “刚跟你学的。” 后来,夏子木从他那小院搬到了将军府,卢铮接手了京城禁卫军,夏子木跟他干爹谈了条件,除非必须,不能把卢铮派到边关去。后来的后来,卢铮在给当今太子教授武艺的时候才知道太子要给夏子木叫干哥哥的,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接他的夏子木看他脸色不怎么好,问他怎么了,卢铮恭恭敬敬的一弯腰:“我原以为我只是个将军,没想到还是个驸马。” 夏子木羞恼,转身要进门然后把卢铮关外面,迈门槛的时候却因为太急摔了一跤,卢铮扑哧一笑,深深的酒窝暖暖的宠溺,“这么多年还是之比门槛高个头。” 夏子木把头埋下去。 卢铮跨过门槛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夏子木狠狠地要咬他酒窝,卢铮被他弄得很痒,又笑出声来,夏子木就捶他,卢铮抱着他走,边走边说:“以后我去接你吧,你别在家门口等我了。” “可是我散值比你早啊,难道干坐着等你么?” “这倒也是。那你还是等吧。” “……其实看着你回来,我挺开心的。” “嗯。不用回头我也挺开心。” …… 走到中庭。 “哎哎别戳酒窝,很疼的!” 走过花门。 “没开玩笑,真疼!” 走到卧房门前。 “我错了木木。” 夏子木满意的收回手,朝那红彤彤的地方亲了两口。 “傻子。以后骑马回家吧,会快一点儿。” “嗯。” 吾在此望君,君心同吾心。 天涯共明月,咫尺共白头。 第14章 故事八 猎杀吸血鬼实践报告 内容 麦克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跟有强迫症似的整理自己唯一一套体面的西装。虽然工作已是板上钉钉,但第一天上班还是要给上司和同事们留个好印象。 深吸一口气,麦克准备迈入眼前这栋伪装成私人事务所的建筑。 前台小姐热情的对他微笑:“麦克?西恩先生?欢迎加入猎人协会西区分部,你的培训期教官在三楼会客室等你。” 谢过前台,麦克乘电梯来到三楼。会客室就在电梯右前方。 礼貌地敲门,等了一会没人应门,麦克抬手又敲了三下。这时他听到屋里似乎有争执,但因为橡木门的隔绝,只听得到只言片语—— “……我还是不同意……别任性……妨碍……” “……更年期……配……我自己来……” 麦克想也许自己应该待会再敲,里面的气氛可能不太友好,因为他听到在“更年期”这个词被说出口后,就出现了玻璃破碎的背景音。 大约三分钟后,门打开了。 一位有着深刻法令纹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内,胸脯一起一伏,显然还在生气。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不会随便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麦克?西恩。”女士用陈述语气说。 “是的,长官。” 女士点了点头,这时背后有人递给她一份文件,麦克只看到一只戴着露指手套的手,应该属于年轻男性。 女士把文件递给他:“在猎人学校你已经学会了各种猎杀吸血鬼的方法了,对猎杀理论了如指掌,你的毕业成绩证明了这一点。培训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要求你去实践。” 麦克接过文件的时候,女士继续说:“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猎杀目标,为期五天,五天后回来给我提交实践报告。” 麦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女士的神色充分表示了她很疲惫,麦克只好像在学校里一样,听从吩咐,完成任务。 开始时间是今天,也就是现在了。麦克礼貌的告退,原路返回大厅。 前台小姐对他这么快就出来感到很惊讶,以往的新成员都要先到资料室阅读至少五十年份的案例记录的,出来的时候往往面色蜡黄,有气无力——要知道资料室空气滞涩,新成员不能随便出来,一日三餐只有泡面。顺便提一句,泡面碗还是定制的,上面印着吸血鬼头像。 麦克对前台小姐无奈的一笑,他可解答不了她的疑惑。 “员工餐厅在哪儿?” “右手走廊。” “谢谢。” 麦克点了他在协会的第一餐,名字叫做“银十字架上的吸血鬼”,其实就是米饭和份菜。其他套餐也是类似的名字,无一例外地扯上吸血鬼,特别的欺骗消费者。 麦克想起来在学校看过的一则新闻,是记者采访事务所的老板(即猎人协会西区分部部长)关于餐厅的事,老板笑容可亲:“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4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4 十分热爱吸血鬼文化!我一直在追《暮光之城》系列!爱德华太棒了!狼人也不错!” 然后隔了一个星期,事务所发生了一起火灾。麦克一直怀疑是某个小心眼吸血鬼的报复。 用餐的同时麦克打开了文件。 姓名:亨德森?琼斯。 年龄:357岁(可能大于) 等级:贵族。 是否依附家族:否。 配偶:无。 血裔:无。 弱点:暂缺。 生活记录:需要保密等级a。 犯罪记录:需要保密等级a。 好吧,麦克心想,他要对付的是一个独行侠,而且他对他几近一无所知。并且他对“保密等级”产生了一丝反感,作为一个新人他的保密等级只有。何况保密等级这种东西的提升速度就像把一只乌龟放在运作着的跑步机履带上,要求它爬到另一端一样。把这样一个目标交给他,上司真的没有决断错误吗?还是说故意刁难?怎么看这份文件都不正规。 不过好吧,除了好吧他还能说什么呢? 麦克盯着文件附带的偷拍的亨德森的照片,帅得天妒人怨,跟电影明星似的,不过明星们都长一个样,亨德森则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麦克把他的脸孔刻在脑子里。 菲斯街区与中央大道交叉处,麦克在怔愣一瞬后果断的追了上去。 是亨德森! 他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就遇上他。 麦克看到他带着一个女孩进了一家服装店。 迈进店门的时候,麦克已经平复了自己狂奔后的呼吸,一副精英相走了进去。导购小姐十分热情地迎上来,“先生是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吗?” 麦克严肃地纠正她:“不,给我的母亲。” 导购小姐专业的职业素养让她继续维持甜美的笑容:“那您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岁月没有令她添上皱纹,反而愈加……” 麦克此时才意识到这是一家专门针对年轻女性的服装店,于是体贴的用冷冷的表情打断导购小姐编不下去的谎话:“我自己看看就行了。” “好的。”导购小姐微笑。 摆脱了导购小姐,麦克便一边装作挑衣服,一边注意着亨德森的动静。 女孩对亨德森似乎十分信任,听从他的意见去试衣服,一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样子。但是麦克偏偏看出了阴谋的味道,还嗅出了属于吸血鬼的冰冷气息。那是亡者的气息,猎人对此十分敏感。 麦克一边监视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且不论亨德森的实际年龄,单他的外表就比女孩大上一轮多,两人站在一起就像父女一样!现在的女性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只要男人有钱就行?好吧他得承认就算亨德森是个乞丐,也会有大把女人倒贴。 麦克旁观亨德森舌灿莲花的夸奖女孩,女孩的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如果这是恋爱养成游戏的话,麦克敢发誓女孩的头顶一定在蹭蹭蹭的冒“好感度+”。麦克心里凉凉的想,怪不得我每次相亲变成收好人卡呢,原来就是不会甜言蜜语。 半小时后亨德森刷卡结账,女孩挽着他的手臂一同离开。麦克也跟了出去。 “我送你回家吧。”亨德森说。 “好的。”女孩说。 麦克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一个无辜的女孩要被吸血鬼欺骗然后被吸干血液! “亨德森?琼斯。”麦克声音冷静但又包含着老友见面的亲切,他在心里为自己的临阵不乱和高超演技点了个赞。 亨德森一挑眉,发出一个单音节:“哦……”一脸偶遇友人的惊讶的喜悦。 然后亨德森对女孩说:“抱歉,不能送你了,我要和这位朋友叙叙旧。” 女孩不疑有它,亨德森为她拦了辆计程车,并预付了足够数量的车费,绅士风度十足。 出租车载着女孩绝尘而去。 现在麦克和亨德森对峙在大街上。按照规定,麦克要先礼后兵,于是他问:“请跟我走一趟吧。” 亨德森毫不领情:“要打就打,别废话。”然后转身就跑。 麦克:“……”随即他追了上去。 在一家酒吧的后巷里,麦克和亨德森对峙着,亨德森坚硬的长指甲爆了出来,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麦克扣开公文包,里面是条理清晰分类摆放在格子里的对吸血鬼武器。 虽然面前的吸血鬼有三百多岁,被他吸过血的人可能比麦克见过的还要多,但不管这个任务有多少不合理之处,麦克还是决定好好珍惜实践机会。于是麦克从最基础的武器开始用,他拿出了大蒜。 亨德森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当我是最低等的只知道吸血的血裔失败品吗?”血裔就是吸血鬼转化的后裔,与吸血鬼是亲子关系。但是转化失败的概率也挺大,于是就有了失去理智,一味捕食的吸血鬼出现。他们在吸血鬼里等级最低,弱点最多,大蒜就能驱逐他们。 麦克没有理会他的嘲弄,在把大蒜砸过去之后,拔出了一柄银匕首。 吸血鬼生理课上,老师告诉他们吸血鬼的指甲就是很好的武器,它坚硬而锋利,并且可以再生。现在,麦克的匕首跟亨德森的指甲抨击在一起,匕首没有给指甲造成任何缺口,麦克在心里为老师和教科书的正确性点了个赞。 三十多招之后,战况仍然胶着不下。麦克有些没耐心了,提着公文包的那只手一指将包勾起,迅速从包里拿出一瓶圣水,匕首当做飞镖扎过去,紧接着逼近亨德森,将圣水撒了出去。 亨德森不能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去挡匕首,只能躲闪,然后圣水就在另一边等着他,他被泼了一脸,英俊的面孔开始滋滋的冒烟,并且腐蚀。 但是麦克并没有为这小小的胜利喜悦,他趁着这个空隙拿出了同样银质的手枪,里面早已填满了银弹,麦克正要上膛,突然停止了动作。他冷冷地看向亨德森,然后一个纵身跳上墙壁,很快不见了踪影。 酒吧的后门被打开了,两名服务生架着一个醉鬼把他丢了出来,并且施加了几下拳脚。 亨德森淡淡道:“行了,演戏何必演这么真,又没有观众。” 其中一个服务员嘿嘿一笑:“也得要导演满意啊,琼斯先生,那猎人不好对付吧?我们来的很及时啊。” 亨德森摸了摸正在愈合的脸,“等下次,我会准备好的。” 第二天是个阴天,麦克起得很早。昨天虽然他为了不被普通人发现猎杀场面而暂时撤退,但他在不远处注意着亨德森的动静,如果亨德森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5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5 袭击普通人的话,他会根据“紧急处理条例”继续猎杀的。但事实却是这是亨德森的脱身之策,麦克决定记下这家酒吧的名字,将来好专程过来调查“把灵魂出卖给吸血鬼的无知人类。” 麦克洗漱完毕就下楼准备在不远处的美食街用早餐,他点的三明治和牛奶刚端上桌来,就见到亨德森悠闲地迈进来,并且坐在他对面,“可以拼个桌吗?” 麦克咬牙切齿:”我难道还能请你起来吗?” 吸血鬼点了一份蒜泥酥饼,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麦克:“……” 饭后运动的地点在一个高尔夫球场,财大气粗的高级会员亨德森包了场。 麦克依旧先礼后兵,他问了一个问题:“你有足够的钱买下这个球场吗?” 亨德森点头:“当然。” 麦克也点头,在说话的同时拔枪射击:“那么你肯定有维修的钱。” 第一枪,亨德森躲得十分狼狈,麦克早在家里就把手枪上膛了,他可没忘了吸血鬼说过“下次会准备好”,今天主动来找他肯定有阴谋,他必须先发制人。 但是第一枪到底还是落空。 第二枪,落空。 …… 亨德森躲闪之快简直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了残影。他一边躲一边嘲笑:“你这种准头是怎么从猎人学校毕业的?你的同事都这么无能吗?” 麦克没空跟他废话,他一向认为语言攻击这种幼稚无用浪费精力的方式只有小学生才会用。他拔出另一把枪,有计划地控制亨德森的移动范围。 眼看一击就要得手,被击中的亨德森倒下之后却又站了起来。 麦克皱起眉,银弹能阻止伤口愈合,但亨德森却连一滴血都没有。 “人类的发明也是不容小觑的。”亨德森说着解开了外衣,里面是一件防弹背心。 麦克:“……” “那就攻击脖子以上,和你的四肢。”麦克举枪瞄准。 第三天依旧是个晴天。 麦克睁着眼睛看着墙上的电子表,他觉得昨天真是太混乱了。而他现在在医院里躺着,病因是休克。 上帝知道他是怎么休克的,吸血鬼也知道。 高尔夫球场的动作人员看到麦克拿枪射击亨德森,立刻报了警,上帝和吸血鬼都知道本来被屏退的工作人员是怎么目击这一幕的。然后麦克被警方的狙击手打了一剂麻醉弹。 现在,确切的说,麦克是被软禁在病房里的。警察就等着他醒来然后询问他“杀人未遂”以及“随身携带的奇怪物品”的问题。 麦克觉得头有点疼,他被没收了通讯工具,无法联系协会,就无法让知晓吸血鬼的人警方高层放他出去。 医生和护士给他检查了身体特征,待遇就像普通病人一样。 “您可以出院了。”医生说。 “什么?”麦克惊讶的问。 “……”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 医生的眼神说:他是要赖在这里搞医疗纠纷吗? 护士的眼神说:如果是的话就给他一剂镇定剂,然后扔出去。 麦克觉得空气有点冷,气氛似乎不太对。他明智的选择了起身出院,从而避免了对医院的友好印象被破坏的惨剧。 麦克在楼下停车场遇见了坐在车里的亨德森,对方从降下的车窗里对麦克说:“我撤诉了,亲爱的猎人,这次你又失败了。”他一脸“快来感谢我吧我可是你的恩人”的愉悦表情。 麦克很想做一个不雅的动作,但是忍住了,反击道:“原来高傲的吸血鬼也会耍把戏。你对自己的实力那么不自信吗?” 亨德森一笑:“我不跟莽夫打。” 那你干嘛在我面前晃!麦克在心里大喊,你这是在骂我没脑子吗?!你是存心要耍我吗?!你言行不一很好玩吗?! 麦克决定如果能生擒他绝不把亨德森就地枪决,他要把他送上异端审判所。 亨德森发动汽车离去,麦克急忙跟上去,在停车场出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了亨德森。 亨德森似乎察觉了跟踪者,有意带他们兜圈子。出租车司机一脸兴奋的模样:“就像电影一样,兄弟!黑帮追杀,警察追凶什么的!或者是他拖欠了你的工资,还是……”司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麦克只顾盯着亨德森,没有注意司机的表情。 司机接着说:“你的女人跟他跑了?唉,年轻人,想开点,那种富豪你确实比不过,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停车!”麦克突然喝道。 司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麦克踩着脚背踩下了刹车。 司机“嗷”的一嗓子痛呼出声,来不及发作,便看到前方的豪车一个打滑,撞到了护栏,翻下了高速路。 麦克推开车门,快步走到护栏的缺口处,汽车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没有发生爆炸,但亨德森很显然已经不在车里了。 “可恶!”麦克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吸血鬼可以雾化也可以变成蝙蝠,再这样的天气下雾化是很难被发现的。 麦克冷着脸回来,付清了车费并一笔赔偿费,四处看了看,爬上了路旁通往高处的山坡。 尽管阴天空气混浊,但流通性也降低了,吸血鬼的气息还滞留在空气里。 麦克循着踪迹来到树林深处,尽管他知道主场仍是吸血鬼的,但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的任务期限只剩下一半了。 林中有一处古堡,无论外形、风格还是周围的环境都跟套路化的吸血鬼影视作品一样,就差在门口立个牌子,上书“吸血鬼古堡,参观费用一只血袋/人。参观有风险,请事前购买保险,立下遗嘱……”之类的。 麦克没有从正门进去,他踩着墙壁来到阳台,从破损的玻璃窗进去,屋内漆黑一片,他从万能的公文包里拿出夜视镜戴上。黑暗里,楼下的大厅中,亨德森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在他面前有一群吸血鬼——是那种最劣等的满脑子只有进食的败类。 那些血红的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夜视镜能帮助他看清对手攻击的动作,虽然他很讨厌绿色的视野。 “开胃小菜。”亨德森说。 麦克掏出匕首,杀鸡不用牛刀,揉身攻去。 “咔哒”,手枪上膛的声音响起之前,麦克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液,匕首立刻干净如初,麦克为协会武器师的高超技艺点了个赞,并且决定有机会去武器师的网店给他留个好评。 然后他拔枪上膛只在瞬间,“多谢款待。”麦克说,“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6 万言短篇集(H) 作者:谢春芜 分卷阅读26 开始吧。” 亨德森说:“好的。” 然后麦克被天花板上降下的笼子罩住了。 麦克:“……” “vip包厢。”亨德森吹了声口哨。 麦克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他把手伸进衣袋,打开了随身听,属于麦克的声音流淌出来,他在念《圣经》。 亨德森瞬间皱起了眉头,《圣经》把他折磨的头疼。 麦克又勾了一下脖子上的链子,把十字架放在外面,十字架闪耀起圣洁的光芒。 然后麦克徒手掰断了铁棍,从牢笼里走出来。 “你真没有风度。”麦克说,“这就是吸血鬼的待客之道?” 亨德森因为《圣经》和十字架,现在有些晕眩,但是那双眼睛还是显示出它的主人不容轻视的实力。 麦克取下十字架,受难的耶稣在上面闪闪发光,串着十字架的银链被麦克缠在手枪上。 “max。”麦克轻轻念出这个单词。 银弹被圣力加强,出膛的时候带着一道光亮的尾巴。 银弹击中了亨德森的肩膀,刹那间血如涌泉。 “人类的发明确实不容小觑,但是上帝不会容忍它被坏人利用。”麦克说,然后他欺身上前,用银手铐逮捕了亨德森。 银手铐接触到吸血鬼皮肤的同时深深烙了进去,这样就能有效防止吸血鬼变身。 麦克掏出药粉洒在亨德森伤口处,伤口的外部愈合了,但银弹留在里面仍有削弱吸血鬼愈合力的作用。药粉只是防止吸血鬼流血而死。 ……。这种做法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猎人守则》如是写。 第四天清晨,麦克睁开眼睛的瞬间发现了不对,原本被他拷在厨房暖气管道上的亨德森此时侧着身,一手支着脑袋,深情地看着他。 麦克镇定的和他对望,脑子里不停地被问题刷屏: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亨德森手腕皮肤完好的从银手铐里解脱出来,身上的那股专属吸血鬼的气息也不见了,而且他居然有呼吸! 麦克视线向下,扫到亨德森肌肉匀称的胸膛,左肩的伤口已经不见了,麦色的肌肤充满活力而暗藏力量。 半晌,麦克收回胶着在亨德森身上的视线说:“穿上衣服。”然后起身去洗漱。 今天的早餐,亨德森依旧点了蒜泥酥饼,这次外加了一杯牛奶。付账的是麦克,亨德森理直气壮的说他卡上的钱那天被他妹妹刷完了,而他现在一分现金也没有。 麦克带着亨德森来到了事务所,亨德森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新成员培训教官——麦克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维拉女士。 维拉女士为他解释了事件的全过程—— 分部最令人头疼的独行侠终于接受被安排搭档了,他在新人里选中了麦克。(这时麦克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亨德森回答:“因为你帅啊。”维拉女士及时打断他们,用她嘴角刻薄的法令纹。)但是他要亲自考验一下(亨德森不等麦克问,也许麦克根本不想问呢?真想总是那么残酷,亨德森说:“这是相亲的必备步骤。”)于是他注射了疫苗,短暂的成为了吸血鬼,安排策划了这场任务,包括那份蹩脚的文件。 维拉女士补充道:麦克错过了其他新人四天的培训课程,所以要在剩下的半个月内阅读完资料室五十年份的资料,之后将进行考试。而在他做“任务”的时候,其他新生已经完成了第一场考验——猎杀一名吸血鬼,而麦克的这次“任务”自然不能算在内。所以现在有一个正式的任务等着麦克,他需要在明天日落前杀死一名真正贵族级别的吸血鬼。顺便一提,这是别的新人挑剩下的任务,谁让麦克来得晚呢。 麦克:“……” 亨德森在一旁笑得十分开心:“等你明天胜利归来,我就接受你做我的搭档。” 麦克从维拉女士手里接过那份正规的任务文件书,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第五日的黄昏十分美丽,火烧云卷了一半的天空,麦克一身疲惫的来到事务所门前,旋转的玻璃门里走出来一名英俊的年轻男子。 亨德森吹了声轻佻的口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欢迎回来,我的搭档。” 麦克挤出一丝笑容,心里觉得未来一片灰暗,有气无力的说:“能帮我拿一下公文包吗?” 亨德森点头:“当然。” 麦克两只手都得到了解放,然后他真诚的说:“希望合作愉快。”他伸出了右手。 亨德森也伸出右手跟他握在一起。 然后麦克拳起左手对着那张俊脸狠狠砸了下去。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