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第 1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花儿美文《离异女人之首长千金》 链接:http://。book。。。/book/dex_98497 内容简介:优裕的机关生活让林雁习惯了舒适享乐,可是丈夫的背叛却让她遭到了致命的打击,离异出走寻求解脱,却被一个彪悍的男人霸道拥有并跟随他涉入了波谲云诡的生活…… 精彩章节:我要求了几次让刘鹏飞回深圳去,并信誓旦旦的再三保证自己已经没事了,为了证明,还特意说了几个笑话给他听,但他只是不同意,我生气了说让他把那几千万挣了来给我也行啊,扔了多可惜呀,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骂我是个小财迷,但还是不走。 无计可施的我也只好由他了! 这几天我们俩住在他的家里,我有一个很崩溃的发现,那就是刘鹏飞对我的身体没有一点兴趣!比如说刚找到我时他可以看着我的洗澡而不为所动,这几天还经常把我抱在他的腿上揽着,但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这让我觉得自己十分失败,我不止一次的想:难道说我真的没有吸引力了吗?先是江浩的背叛,再是刘鹏飞的无动于衷,这就不仅仅让一贯自负于美貌的我感到沮丧,还大大的受伤了!我的自信在一丝丝的消退,自卑感在一点点萌生,到了后来,我竟然奇异的对刘鹏飞的身体产生了渴望! 是的,是渴望!这种对男人的渴望对于自幼家教森严,一向循规蹈矩的我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我不止一次的骂自己:“林雁啊林雁,你真的堕落了吗?你怎么这么无耻啊?连这么丢人的事情都想得出来?才几天没有男人就受不了了?”并强制自己压抑住这种渴望,不让它有所流露。 这天晚上,我们俩说了会儿话,看了会儿电视,看电视的时候刘鹏飞又很自然的把我拥在怀里,他身上那男人的气息一股股涌进我的鼻腔,这让我心烦意乱,电视演的什么我全然没有看进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借口要洗澡,溜进了卫生间,用冰冷的水冲洗着自己压抑不住的欲望! 好久,我觉得自己已经平静了的时候,就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在家的时候为了在江浩的面前做一个贤淑的良家妇女,我从来没有打量过我的身体,只见镜中的我的身体凹凸有致,乌黑微卷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肩头,越发衬托的我肌肤如雪。窄小的粉红色浴巾松松的裹着我,遮住了上头遮不住下头,饱满的r与浑圆的腿都有一半露在外面,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成人的慵懒与娇媚,明艳不可方物。 我突发奇想,想去试一试自己对与刘鹏飞来说究竟有没有吸引力,这个念头开始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最后就觉得一定得去实行了! 我赤着脚走进客厅,身上还是只裹着那条浴巾,刘鹏飞仍然歪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这个样子出来,稍微怔了一下,但随即就又笑了!我敏感的认为他的这个笑带着讥讽的意味,这更加激发了我的好胜心!我就不信了,我林雁就如此不中看了吗? 我走向他,眼里刻意带着妩媚的笑意,装作无意一下子坐在他的怀里,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抓浴巾的手就离开了,浴巾一下子散落了下来,我的身体就几乎完在了他的面前! 我感觉他的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的抓起浴巾试图重新缠住我,忙乱中碰到了我的身体好多次,每一次的接触都又加重了他呼吸的急促,我坐在他腿上的臀明显的感受到了他的。 觉察到他的反应,成功的证实了自己的吸引力,我在他的脖子后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两只手重重的捧过我的脸,眼里冒着火,喘着粗气说:“臭丫头,你想干吗?你在玩火你知道吗?聪明的赶快滚回你屋里睡觉去,再惹我后果自己承担啊!” 也许是他眼里涌动着的火焰吓着了我,我开始后悔起自己孟浪的举动了,一边叫着:“我就去睡,我就去睡。”一边忙不迭的从他身上溜下来要回屋,谁知在无意中,我一脚踩掉了身上的浴巾,就又一次完完全全的l在他面前了! 这一下可坏了!他一下子把已经下地的我扯了回来,对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晚了,宝贝,你记住,是你惹得我!” 然后他的唇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唇仿佛带着火苗,滑过哪里哪里就像着了火!我像一条垂死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呼吸着,渴望着生命的水源。 我拼命的扭动着身体,仿佛想找一处能让我安心的地方。我的扭动更加刺激了刘鹏飞,他的大手霸道的抓住我的身体,变本加厉的用力吮吸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把更猛烈的火焰带到我的身体上!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天!天!天!我心里叫道,难道男女之间真的可以亲密到如此地步吗?但此时已经没有闲暇供我思考了,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裂了!他的亲吻使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渴望,渴望着他的给予…… 他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一下子就拥有了我,他的每一次给予都带进我的身体里一点火星,我体内的火星也越积越多,越积越多,最后砰地一声燃烧了,我被烧成了片片灰烬,但每一片灰烬都带着满足与快乐;又好像我是一只干瘪的气球,他的每一次给予都把我吹起来一点,我越涨越大,越涨越大,终于突然爆裂,我化作了块块碎片,而每一个碎片都满载着欢愉与惊喜;又好像我是一只没有感觉的纸鸢,他的每一次给予都赋予了我一点生命,我在他的牵引下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最终飞上了九霄,在白云上幸福的欢唱…… 我们两个疯狂的彼此占有着对方,爱恋着对方,我从没有如此疯狂过,也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我一次次的被他带到了快乐的顶峰,体验到了到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由性带来的巨大的幸福! 终于,我们两个都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停下来的我终于有了闲暇来思考了。 我回想着与江浩一起度过的十年,竟惊讶的发现——我从来不知道性可以如此美好! 江浩自负于学富五车,又偏爱研究养生之学,素来讲究半月做一次爱,多了就感觉伤了精血,而每一次在一起,也是盖好被子,偷人一般匆匆了事,有一次我偶然间说换个姿势吧,他竟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说:“你会得多呀,跟谁学的?想当吗?”冰冷冷的语言一下子打中了我,我一连几天都觉得自己羞愧难言,连抬头看他一样都心虚虚的。从此以后,每次在一起我都是动也不动,形同僵尸,江浩有一次又愤愤的说和我象j尸,害我和他吵了好久。 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性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手段罢了,谁知道我竟然错的如此离谱,性竟然是如此美好、如此愉悦、如此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我竟然无知的被江浩愚弄了十年!天哪,一个女人有几个十年可供糟蹋?青春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他一方面压抑住我的欲望,一方面又在外面追寻他的刺激,而我直到今天竟然还在为这等外表道貌岸然骨子里卑鄙龌龊的男人伤心,可真是傻到家了! 想到这里,我对江浩的恨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深深地轻蔑。他不配我去恨他,卑鄙如他,怎会再让我有所挂怀? 也许是我出神时傻呆呆的表情吓着了刘鹏飞,他半天没敢理我,我转过脸,他心虚的看着我,我突然抱住他的头,叫着:“哦,我的哥哥呀!”就流着泪吻住了他! 刘鹏飞竟然呆住了,他好像没想到我会有如此表现一般,醒悟过来的他竟然和我一样流泪了! 我知道,此刻,我们两个的心是相通的,都在为荒废的岁月而惋惜,又为终于找到彼此而欢欣……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推荐《帝集团:阎君的十六岁新娘》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15885 简介: 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进夜店,却被人从背后暗算。醒来时,已被人捆在了床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正在她身上翻云覆雨。 “不,我还是学生,我才十六岁啊。”她哭喊着抓紧床单。 “帮我生下孩子就放你离开。”身上邪魅的男人说。那一刻,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床上血迹斑斑,结束了她的女孩生涯。 十年后。她在课堂上遇见了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他的眼睛让她觉得熟悉…… 节选: 恒廷阎站在电梯里,按下八十的字样,电梯开始攀升,从地底到地上,仿佛经过从地狱到天堂的历练。密闭的空间内,总是能让人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心底的那份痛苦也开始慢慢的爬出来。 九年前。一座占地很大的墓园。这里并排竖立着两座墓碑。每座墓里面都躺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是一场交通事故的受害者,因为两辆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相撞,接着一辆车子发生了爆炸,车上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墓碑前站满了人,男男女女,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这中间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他没有哭,只是冷漠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他就是其中一对夫妇的儿子——恒廷阎。大人们以为瞒着他,他便不会知道爸妈的死因,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因为他的爸爸跟另外一座墓里的女人有染,被妈妈知道了之后找另外一个男人摊牌,结果四个人驾车前往海边时,在交叉口发生了相撞事件。 他的眼,紧紧的锁住那墓碑上笑得开心的女人,他恨她,是她破坏了他的家庭,让他失去了父母。 这时。人群外,一个修女带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衣黑裙走过来,她的手上还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七岁的她,长得比一般的女孩子更为瘦弱,她怯生生的看着这么多的人,眼神像小白兔一样的惊慌。 在修女的带领下,她才怯生生的往这里走来。修女将她带到了她另一座墓前。恒廷阎知道她就是他们的女儿,或者说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是不是应该母债女偿呢?十五岁的他已经懂得了嗜血的味道。 粱芷妍胆怯的看着这庄严肃穆的墓地,七岁的她已经知道什么是孤儿,而她,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手上的布娃娃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她在修女的指导下给父母的墓鞠了几个躬,然后在修女的带领下默默的往前走。 她也没有哭,只是瘦弱的像是会被风吹走,她从恒廷阎面前经过时,他才知道她的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应该是哭了好久了。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拦下小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惊诧的抬起头,不期然的,粱芷妍的眼对上一双细长傲气但又迷人好看的眼,冷冷的,是那样肆无估计的睨视着她。 他唇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摄住了她的心魂,他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修女告诉她要有礼貌,于是她怯生生的开口:“我,我叫粱芷妍。” “粱芷妍?”恒廷阎恣意张狂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挺直的鼻梁雕刻他的狂魅与自负,那浑然天成的薄唇宛如刀锋一样的锐利此刻正轻抿着,像是针对她的打量似的。 粱芷妍小鹿般慌乱的眼神,怔怔地再次看进他深邃的眼中。 他眼中浓烈的恨意吓着她了,是的——恨意!那强烈的犹如火灼一般的恨意,让她紧张的惶惑的低垂下头,不自觉的抓紧手中的布娃娃。 他到底是谁?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为何会对她有着这样的恨意?她轻锁眉头略抬头看他,却见他仍然盯着自己,粱芷妍慌乱又害怕的赶紧收回她的目光,她怕这样的眼神!小小的心灵上从此留下了这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七岁的她,哪里懂得大人世界里的爱恨情仇将会颠覆她的一生。 她吓得快哭了。修女急忙拉起她的手告辞。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其实他在那一刻已经触动了她的心 她的小手在瑟瑟发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布娃娃,她知道爸爸妈妈再也不会保护她了,从今以后只有她一个人,慢慢的走。最后回眸看了一下那张让她害怕又眷恋的脸,她终于慢慢的走出了他的视线。 但是恒廷阎却扬起好看的下颚,邪肆地扫视着她慢慢离去的身影,然后朝风中喊道:“粱芷妍,你记住,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向你讨回来。” 他唇边噙着一抹嗜血般的邪笑,他要她血债血偿。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千年的美文《妙手神偷遭遇帅总裁:偷心俏冤家》 链接:http://。book。。。/book/dex_99288 浴缸里放满了水,慢慢地将玫瑰花瓣撒入水中,水汽氤氲袅娜,水面上浮起一片红色,欧阳飘雪脱了衣服,缓缓地浸入水中,闭上眼睛,享受着花香和宁静。 她泡了有半个多小时,这才睁开双眸,细看池中的自己,她有些想笑,谁说她的身体发育不良?只不过是没坏蛋女朋友那般,人出鼻血,她的身体也是挺好看的,她的皮肤在这蒙蒙的雾气中显得分外娇嫩,粉白细致,惹人眼馋,只是她这幅样子,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穿了衣服,谁也不知道原来她身上的肌肤居然似雪般冰清玉洁。 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茹房,说实在的,看到伊世杰女友的,她确实有点自愧不如,可她现在看到自己可爱的,忍不住给自己打气,她又不是奶牛,要那么大的茹房干吗?她自己茹房的形状就挺好看的,她拍了拍那如碗形的茹房,不大,当然也不小,上面两点嫣红,挺好的嘛。 她站起身,她的腰很细很结实,臀比较大而且翘,浴缸对面的墙上,有面落地镜,照见她挂满水珠、白玉般的身子,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就是一个飞吻,湿漉漉的,从浴缸中出来,赤脚踩在瓷砖上,滑滑的,有点像溜冰的感觉,她抓住洗手盆,试着溜了一下,感觉不错哦!她又溜了一下,这次动作的幅度比较大,一个没掌握好,乐极生悲,“啪嗒……”她重重地摔在了瓷砖地板上。 “哎哟!”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她想站起来,可是,好像都没法动弹身子,难道摔坏腰了?“噢哦……”恐惧让她忍不住嚎哭。 客厅里的伊世杰冲过来,敲门。“喂,欧阳飘雪,你怎么了?哭什么?” “没……没什么,呜……” “是刚才被菜刀切到的手指浸水了吗?很疼吗?”伊世杰的声音有些着急。 比那惨多了!欧阳飘雪在心里说,可是她嘴巴上还是很轻描淡写。“没浸水,我……我……”她想爬起来,可是,怎么搞的,她为什么还是动不了啊?她真的摔坏了吗?“呜……我摔跤了,我起不来。” “什么?”伊世杰猛然打开浴室的门。 “啊!”躺在地上的欧阳飘雪尖声大叫。“别进来,你不许进来!” 伊世杰被这尖利的叫声吓得差点滑一跤,稳住身形,他看到欧阳飘雪l地躺在地板上,姿势极其别扭。这会儿他根本没想到欧阳飘雪的体态美还是不美,蹲下身,急急地问她,“你摔哪儿了?”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身子。“这里吗?还是这里?” “啊……你……别碰我,你出去!” “告诉我你摔哪儿了?”伊世杰的声音也大了,他吼。 是她想歪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的意味,还是她的身材对这个男人没一点吸引力?她l着身子,他都没兴趣多看一眼?呸!流氓,龌龊,想什么呢!“腰……我的腰。” “来,我抱你出去。” “嗯?”欧阳飘雪犹犹豫豫,光着身子让他抱,这……这……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的手啊,你的手是木头吗?搂着我的动作你不会做?快点,别耽误时间!” 乖乖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伊世杰的眼光无可避免地停留在欧阳飘雪的胸前。 欧阳飘雪脸通红。“不许你看我这儿。” “我看你哪儿了?”伊世杰特别无辜的眼眸对上了欧阳飘雪愤怒的眼神,“你是说你的胸吗?”他轻轻地笑了笑。“看就看了呗,你的胸又不大,你放心,就你这搓衣板的身材,我就是看过了,也记不住。”伊世杰说着又看她的胸,其实,伊世杰是狡辩,他现在脑袋里嗡嗡的,这么一个柔软的身体抱在胸前,如果没感觉那绝对不是男人,他的眼睛盯着欧阳飘雪胸前的两点嫣红,很漂亮,比潘月研的小巧,比潘月研的诱人。混蛋,他怎么可以拿这个小偷跟潘月研比,潘月研比这个小偷好了一百倍都不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推荐清荷美文《半步天涯》 地址: http://。book。。。/book/dex_82928 简介: 暗恋多年的人和自己的好朋友结了婚,在婚礼上遇到一个谜样男人,又跟老板传出绯闻,年轻女孩苏画的人生,看似美丽却泛着灰调。当童话般温暖的爱情,被现实抹上灰色,半步内的凝眸,终变成天涯外的相忘…… 再相遇时,她的眼神里,分明装着他们所有的回忆,她却微笑着对他说:“对不起,我已经不再记得你。”原来世界上最痛的,不是天涯外的相思,而是半步内的相忘。 摘录: 在房间里睡过一觉醒来,苏画到走廊上去看雨。易沉楷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清秀的女孩,斜坐在灰白的石栏上,凝神看着纷纷扬扬的雨,银白的天光,映得她侧面格外清晰,似乎连睫毛都能一根根数得清楚。 他竟然不忍开口,打破这一片静谧,只是倚在门框上,默默地看着她。 有雨珠从屋檐上滴下来,落到阳台边缘,摔成八瓣碎,瓣瓣晶莹。苏画望着那雨瓣微笑,易沉楷痴迷地望着她,她抬起眼的时候,正好撞上他的眼神。 苏画有些不自然地问了句:“你也起来了啊?” “刚起。”易沉楷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两个人并不敢对视,默契地一起去看雨。 剩下的半个下午,就在雨声中度过,偶尔他会点燃一支烟,还是苏画熟悉的那个牌子,烟味干洌却并不呛鼻,这勾起了她心底那些隐密的回忆,她以往,总是在散发这种味道的怀抱中睡着,醒来,或者哭泣。 她在这样的味道中,逐渐有了悲伤的感觉,为什么他们隔得这么近,故事却已经离得那样远? 易沉楷也逐渐发现,苏画的安静,已经不是刚才那种安静,他轻声问:“怎么了?” 苏画摇摇头,笑了一下:“没怎么啊。” 易沉楷却敏感地察觉,她笑容的勉强。他坐得离她近一些,握住了她的肩,又问一句:“到底怎么了?” 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混着烟草味的气息更觉强烈,连她的心也被紧紧缠绕住,她忽然想哭,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推开了他,跑回了房里。 他愣愣地坐着,并没有去敲她的门。他在淅淅沥沥的雨里,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的悲伤,自己也惨然地笑。 他们现在的情境,不过是上天恩赐的一段,梦般的假期。 推荐皮皮美文《倾城一笑只为君:拒婚公主》 http://。book。。。/book/dex_107477 怀王的宠爱,让她冠绝整个王庭,流离在江湖,让她遭奇遇连连,反正等待自己的下一秒总是可怕与离奇?所以她从不去多想,只有迎刃而解。 丹青描绘的爱人,成了妹妹的丈夫。挚爱她的人,却成了妹妹儿子的父亲。两个与她如此密切的人,却总是与别人有关。 难道真的是那个传说的海棠咒语在作怪? 摆脱不掉的人,却偏偏如鬼魅般与自己纠缠不清,不知这是命,还是自己上辈子欠了的孽? 我要娶她,就算她变成丑八怪;我也要她做我的妻子,…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为君解罗裳》解禁3万字! 《为君解罗裳》解禁3万字! 简介: 衣似红霞人如玉,淡淡铅华浓浓妆,默默踏上这漫漫宫廷路…… 他们皆是帝王将相之子,少年时名动京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然红尘帝都,荣华富贵,她若不想要,他们又能耐她如何;浮世输赢,净心欲念,诡谲莫测的宫廷,步步惊心,她又争得到几重宫阙?佳丽三千,殊颜国色,梦断魂销,相思成狂,这样的妃位,不要也罢。若她是后,那她的王又该是谁? 地址: http://。book。。。/book/dex_89704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推荐雪雪美文《弃妃不承欢》 简介: 帝王,在厉兵秣马间,成就霸业; 嫔妃,在宫心筹谋间,征服帝王。 他,一统天下的帝。所有的嫔妃,曲意逢迎,邀尽圣宠的君王。 她,本是亡朝弃妃。后宫的争宠,她不想要,却沦为替身囚妃。 初次侍寝,她不愿承恩,以婢代之,终将自己推进深宫薄凉之中。 盟约易结,誓言易抛,醉在君王怀,六宫再无妃。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15380 推荐蝶儿美文《帝集团:圣君的变身娇妻》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22875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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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安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即使是在法国,也没有人如此叫过她,这个该死的东方男人啊,你懂不懂尊重女性啊——怒—— 安妮生气的抬起头,搭上靳圣煜的肩头。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这个男人是多么的高大,她一米七零的个子加上那一双尖细的高跟凉鞋,居然只到他的肩膀? 出于职业的本能,靳圣煜从来不喜欢人近身,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安妮的手落了个空,刚好碰到他的衣料,却是什么也没有—— “啊——”意外总是发生的特别突然,等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的时候,那一双强健的铁臂再次成功挽救了她。 四目相对,他弯下腰托着她的背脊,那是一双怎么样摄人心魂的眼睛?靳圣煜感觉她的眼底有一汪碧波在涌动,吸引着人的沉沦。 她的眼睛比他的更蓝,更深。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推荐清荷新文《剩女也疯狂:流云无转回》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24834 简介: 楚晓渔在29岁这个尴尬微妙的年纪,先是跟她八字不合的年轻帅哥辛锐成了她的租客,后来她曾经暗恋的师兄莫诚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爱情似猝不及防,又似早有伏线…… 兜兜转转,只但愿,温暖莫如那流云,一走便不回转。 节选: 楚晓渔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睡过一个长长的下午觉,醒来时雨已经停了,阳台上的那盆茉莉,翠绿的叶子润得像玉,原本躲在叶间的几个洁白的花骨朵儿,已悄然开了,淡淡的芬芳,也像被雨洗过似的,干净清透。 站在茉莉前发了一会儿呆,她决定出去吃点晚饭。穿过一片已拆迁过半的老房子,眼前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新商业街,巷口仿佛是个奇妙的交错点,连接着两个迥然不同的时空。 谁曾想到,二十年前,她随父母搬来这里的时候,情景恰恰相反,如今的街道,还只是一片沙尘满天的废墟,而背后,却是城中最好的小区。 繁华的前生后世,都是断壁残垣,所以,莫多贪念。楚晓渔抬头望了望高楼广厦之间的那一片狭仄的蔚蓝,微叹了口气。 兜里的手机上,有一条午睡之前司蓉发来的短信,说莫诚回来了。多遥远的名字,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名字的主人,曾经在她的人生中,划过怎样的印迹。但也许,只是因为那印迹本就太浅,所以才那么容易淡却。 记忆中,她和他真正的交集,不过是那几个晚上,在学生会办公室昏黄的灯光下,他写材料,她画宣传画,其余的时间,都是他在台上璀璨,她在台下黯淡。因此今晚的聚会,不参加也罢,她于他,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只是心里的某种惆怅,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地挑了出来,拉成一根极长的丝,抽动的时候,仍有隐隐的疼。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推荐湮儿现代文《嫁入豪门:高官的契约情人》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12054 简介: 那一年,为了三十万我把自己卖了,从此踏上了情妇生涯 有人嘲笑我,你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出卖r体换来的 我莞尔一笑,不过是妒忌罢了 金钱,万恶之源,我在道德边缘徘徊挣扎 有人质问我,事到如今你的尊严还剩下多少 我默然以对,尊严那东西对我可有可无 当我将他的妻子踢走,当我摆脱了“小三”的身份,当我嫁给了他 有人羡慕我,原来小三也有出头风光的一日 我黯然落泪,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 推荐大叔官场力作《官途迷径:高官女婿》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02852 简介: 杨冲锋受过特训的军人,复原后进柳芸烟厂;偶然机会从炸药包下救了柳泽县第一实权人物,从此生活多彩起来。一年后,娶了高官女儿,成高官女婿后,在渐渐行走的官路上,是是非非,种种利诱,各种潜规则。权力越大,利诱越多:金钱、女人,权势。看他怎么在经济复苏的几年里,畅游官场。 看起来像一段历史,我写的只是一个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推荐精彩现代文《富家子遭遇小护士:誓爱》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16773 简介: 那个夏天: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傻的男生,爱上了一个满是创伤的小护士,但纯洁的小护士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所以,男生不得不离开那只上了一年的三流大学。 被别人爱是幸福的,爱一个人也是幸福的,但第二种幸福,却潜伏巨大的痛苦! 在这一场爱情将要修成正果的时候,婚礼上出现的照片,不仅将整个婚礼闹得一团遭,使是把父亲气得与世长辞。 我与小护士的这场艰难的爱情到底该怎样继续?结果又是如何?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推荐美文《红颜倾国倾天下:止殇传》 地址: http://。book。。。/book/dex_121652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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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菲菲抄起那个文件夹,打开一看。初时她的脸上满是不屑,随之冷笑,嘀咕一句:“还是个大学生呢!”好象对陈乔毕业的二流大学不予认可。突然她双眼放光,瞪着大大的说不出话了。她看到了陈乔画的那张文胸设计图! “这就是他的设计作品?”刘菲菲恨恨的咬牙切齿地说。她的眼角瞟向陈乔,陈乔佯装不见,好奇地望着天花板。“对,你不觉得很好吗?”郑总理直气壮地还迎。 刘菲菲发难,恶狠狠地着陈乔说:“这哪是创意,分明是彻头彻美的抄袭!无耻的家伙!”“抄袭?菲菲,此从何说起?”郑总问道。杨静晶也是一愣一愣的。因为她昨天亲眼看到陈乔费尽心思才画好那设计图的,根本无作弊的可能。 “这个,这个”刘菲菲顿时语塞。总不能对人说,这家伙是看到了自己的内衣才画得出来的吧?“反正就是跟我自己设计过的作品一模一样,他不是抄袭是什么?”刘菲菲横蛮地叫嚣道。 "刘小姐,请你注重一个事实:我以前是干室内设计的,从没有接触过内衣设计,何来抄袭?艺术是要靠灵感的,我的作品跟你以前想法的一样。其实一点也奇怪,证明我们的艺术观念是相通的嘛!那我们以后应能更好地默契合作下去。”陈乔适时地开腔说话了。他本来是心虚的,可是见了刘菲菲的反应,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不依不挠地为自己收回失地。 “对了,菲菲。陈先生真是难得的人才。我跟他谈过,他的设计理念跟我们的公司宗旨完全一致,这在我面试过的所有人当中是没有见过的。”郑总笑吟吟地开解道:“公司已经请过好几批男设计师了,但都无一善终。我希望他是最后一个。菲菲,我知道你不喜欢男设计师。可是现在公司急需变革,老守住以前的一套,市场就会越来越守不住。我一直坚持引入新人,就是为了增加活力,拓开品种啊!男设计师的意念一定能推陈出新的,我可是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公司好!” 陈乔在一旁,听着不停地点点头,样子很虔诚。“郑姐,我不反对你找人,可是你也要找个专业一点的啊。总不能请个门外汉吧?垃圾的人只能出垃圾的作品。”刘菲菲仍不服气地顽抗着。 刘菲菲这话明显带挑衅,陈乔霍地火起,凭什么狗眼看人低!不就是看你了一次的bra吗?两人四目对峙,电光交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如果我设计的是垃圾,你会穿在身上吗?”陈乔嘻嘻地凑近她轻声说道。“你——?!”刘菲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俏脸更红了!看刘菲菲杏眼圆睁,红唇紧抿。陈乔心里一动,想不到美女又羞又恼的样子,煞是好看!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作者:禾丰浪 内容简介: [新浪文学大赛晋级作品]这是一个关于七十年代生男人与八十年代后女生之间的爱情故事。女生可以因此而了解男人的隐秘内心;男人也可以因此而尽览女性的风光真谛。 大学毕业的丰南下打工,? 第 1 部分 欲望文 第 2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风光真谛。 大学毕业的丰南下打工,认识纯真的泓并相爱。同时他邂逅绝色的风尘少女豆豆,两人沉浸于初情爱欲中,不能自拔。当他交心于豆豆时却发现残酷的真相,虚幻爱情让他倍受沉重打击。 他愧疚于泓的情意,选择与好友肥牛放浪形骸! 泓的默默相守让他幡然悔悟。当他将与泓一生守候时,豆豆却一再出现。原来当初他知道的并非是真相全部。 同时职场风起云涌,何去何从? 作品地址: http://。book。。。/book/dex_43998 章节节选 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名字 肥牛对我说,“今晚我请客,不用和我争,nnd,这么高兴的事,怎么能不庆祝呢?”我顿时觉得肥牛有如佛祖显灵,佛光普照了。我没听错吧?“叫上能来的人,摆上三四桌。我已经通知了所有的人了。”肥牛似首长般,指点江山。我忙不迭地叫好。冷不防他低低地说:“这个月基本花光了,你先垫着我再还你一半。反正你不会忍心让我全请的。哈哈。”我靠,这也叫请客? “泓我还没有叫呢,你自己跟她说吧!”肥牛不忘交待了一句。我在宿舍外的小河边等着泓。那是我们以前常常饭后散步地方。果然,当我正当我沉思着,抬头就看见泓一个人朝这边走来。我大声地喊她:“泓,肥牛说今晚请客,我们一起去吧!”泓笑了,那么灿烂。“嗯!”我也笑了,再也不拘束。泓的笑容能消融掉我胸中的那点愧疚的块垒。 我们在以前的老地方聚头。自从叶经理走了之后,就很少有这样成群大伙在外面大吃了。今天显然是特别高兴的日子。小莉和她的“情妇”清富也回来了。 小莉乍见到我,惊呼:“丰哥,你瘦了许多啊!是不是相思某人太久了啊。”她古灵精怪地瞟了泓一眼。泓不由得低低头。我有心取笑她,“小莉,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呢?是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呢?”原本他们是要等到过年春节才回去的,但是忽然又提早请假回去了。清富说是怕过年人太多,所以提早回去一趟见双方家长。个中的缘由肯定不止于此。 果然,小莉脸刹时红了,眼瞪着清富,要他解围。肥牛眼尖,坏坏拍了清富,“你这小子还行啊。上车了才买车票被发现了,不知悔改。现在难道又是搞出人命来了?”清富一听,口中的啤酒差点喷出来,忙道:“没、没、没有,还没有生,怎么能说是搞出人命来呢?”顿时众人哈哈大笑了。清富不打自招,小莉又是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没用的家伙!”“反正你爸妈也见过了,怕什么。都登记好了。”清富索性全招了。原来这对小情侣是奉子成婚,此番提早回去就是为了见双方家长,本来小莉父母不是很同意女儿嫁出省的。但是生米已成熟饭,就只好让他们登记了,等春节后再补办喜酒。 “哈哈,真是喜事重重!大家干杯,祝新人早生贵子。”肥牛哪壶不开不提哪壶,小莉又羞又笑。大家喝了,意犹未尽。肥牛又提议,“请新人喝交杯酒吧。”大家又起哄说好,泓的手碰了碰我,我心一动,原来她是要我不要再取闹他们了。 我说,喝完这一杯这算完成大家的幸福吧。泓倒了杯茶给小莉,小莉只得与清富交臂而喝,大家都喝采起来。肥牛还吹了口哨。小莉虽没有喝酒,脸上却红晕起来。女孩子们都替她高兴。我无意中和泓碰了一眼,她马上避开了,却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想不到这突然的聚会,却让人找到久违的幸福的感觉。一晃眼大家在一起快三年了。岁月如梭,飘泊在外的日子,总想找到真正爱的人。而我能幸运地与泓,一而再地在一起,那真是上天的美丽眷顾啊! “丰哥,什么时候轮到喝你的喜酒呢?”小莉不忘小小地报复我一下。我故意问泓,“人家问我们了,怎么办?”泓又气又急,说:“人家问的是你,关我什么事,不要扯上我。”我无奈地对小莉了:“人家不肯我也没办法啊!”泓又急忙辨白道:“我又没有说不——”刹时,她知道说错了,羞得不能再说下去了。大家又善意地笑了。泓又白了我一眼,“都是你害的。” 肥牛又不甘寂寞,抢着说:“小莉,你怎么不祝福我呢?说到底,我肥牛也不算不帅。人又老实,你们在座的女孩子啊,后悔了吧。现在我名花有主了。不过你们谁没有个伴儿,我可以临时充充作你们的老公,先亲者先得。”顿时肥牛差点没有给口水沫淹没掉。 正在说笑间,突然肥牛向我努努嘴。我一看,那不是杨磊?他正和两个老乡在门口。他们也看到我,正犹豫要不要进来。“杨课长,快过来啊,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肥牛请客哟,快过来喝一杯!”杨磊看着肥牛那皮笑r不笑的,本来是没有好气要来的。但是他看到了泓也在这里,两眼发光,于是进来了。但因我坐在她的身边,他脸马上阴暗下来了。 我叫老板加了三个位,他本是朝泓这边坐来,但肥牛硬生生地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了。“杨兄,你进来隆和还没有跟你喝过一杯呢,来。先饮为敬。”出于礼貌,我先喝下一杯了。 “喝这酒有啥意思呢。老板来两瓶一滴香!”杨磊的老乡吆喝着。看来他们来者不善。他们分别轮流敬我,我不得不接连喝了三杯。泓皱了眉头,杨磊偏偏充英雄,“来,程课长,跟你喝过痛快。”看那架式是非要灌醉我不可。 “nnd,老子请客。你们不和我喝算什么p啊?来,我要喝!”肥牛横蛮地逐一和他们每人连喝三杯,仍面不改容,仰天大笑,声骇震人。三人哪有见过这样的家伙,真是傻了眼。气也就泄了一,不敢再喝。 杨磊走到泓面前,双眼布满红丝,看来有点醉意,“小泓,我和你喝一杯吧。”泓有点不快,说:“你们男人喝吧,我不会喝酒。”杨磊突然抓紧泓的手,说:“我喜欢你,他根本没有资格爱你!”泓大惊失色,挣扎着他的手。大家都呆了,连肥牛也想不到杨磊会那么胆大包天。 我再也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喝道:“你他妈的喝醉了不是?泓自已会选择!不要s扰她”杨磊那两个老乡想上前动手,谁知肥牛伸出两只肥厚大手,如大鹏展翅地按住他们的肩膀。“想打架是不是?老子是校篮球队的!最喜欢盖帽,要不要试试?”登时,将两人吓瘫了。我们人多,量他们也不敢动手。 杨磊冷冷地说:“你没有资格爱她!我知道,你同小姐同居过。你若爱她,会让她那么伤心吗?至少我不会伤害她!” 杨磊的话深深地刺中我的心窝。我一直为泓而内疚,无法释怀。现在更是将我l露于众人前一般。 泓站起来,盯着杨磊,生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评判人家的爱情?你知道什么是伤害吗?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侮辱她心爱的人,那才叫伤害!” 我和杨磊都呆了。想不到泓在如此勇敢地表白。杨磊顿时失去了锐气,心灰意冷地在老乡的撑扶下走了。 大家都惊怔地看着泓,而泓则只痴痴地看着我。我的泓,一生中我见过最美丽的名字。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伊人孤身自远行(1) 飘渺无边的前奏响起,咿咿呀呀淡然却高亢的京剧唱腔仿佛将人引入一个空寂深远的时空。 无数音律在空气里聚拢又弥散,霎那间光阴荏苒,乱红纷飞。 孤身立于角落的阴影里,先前还吵吵嚷嚷的酒吧,因这似乎全然不搭调的曲子瞬间安静下来。我冷冷扫过台下一众空d迷离的目光,随着音律轻轻唱起: 你穿上凤冠霞衣 我将眉目掩去 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你演的不是自己 我却投入情绪 弦索胡琴不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 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魅力 才没有那么多含恨不如意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拭去脂粉的艳丽 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 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 你脱下凤冠霞衣 我将油彩擦去 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 余音缭绕,缓缓散尽,前尘往事破空而来,席卷了我脑海中的全部记忆。转身自角落走进幕后,绕过杂乱的仓库来到吧台坐下。台上换了一首萨克斯,曲调清新悠扬,瞬间融化了先前空气里弥漫的淡淡忧伤。 嗡嗡说话声,杯盘触碰声再度响起,酒吧又恢复了先前时的嘈杂,仿佛我从来就未曾出现过一样。 “晚儿,唱的真好听,每次听你唱歌,舅舅的骨头都会酥掉一大半。” 抬眸冲他淡淡一笑,“舅舅,你每次都要取笑我,再要这样,我下次可就不来了。” “那怎么行,你呀,现在可是我这里的台柱,你瞅瞅外面,多少人是为了听你唱歌才来光顾的,你若是不来,我这儿可就要关门大吉了。” 舅舅宠溺地揉揉我的头,顺手递来一杯牛奶,“时候不早了,你坐一会就回去吧,女孩子家,睡眠不足对皮肤可不好,看你最近又瘦了一圈,小脸苍白得叫舅舅心疼。” 闻言看看腕上的表,已经接近深夜两点,是该回家去了,待得久些舅舅不知又会生出多少唠叨。 扑通跳下高脚凳,笑着冲吧台里摆了摆手,扬声道,“回去啦,煮早饭给你,回家记得热来吃!” “好,路上小心!” 走出酒吧大门,站在昏黄的街灯下等出租车。盛夏夜晚的风扑面沁凉,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白天未曾消失殆尽的热浪。 回头望望浓荫馥郁的香樟树下酒吧门牌上两个闪耀着灯光的大字:轮回,唇角轻扬。 为了这个名字,跟舅舅在家里险些吵翻了天,却因为我的执着与倔强最终敲定,忆及舅舅当时一脸无奈又隐含怒火的表情,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整条街上的酒吧清一色洋名,似乎已成了这条酒吧街的特色。开这家店前,舅舅原想也取个洋名赶赶时髦,却被我一口否定,为此还争了个脸红脖子粗。 所以,当“轮回”这两个古朴拙致的汉字在某个夜晚突然闪亮在这条全城有名的酒吧街上时,因这名字的独树一帜,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生意如今更是非常红火。 伊人孤身自远行(2) 眼前恍然掠过这些年与舅舅相依为命的画面,脑中又回忆起十多年前那场几近灭门的大火,眸中点点寒芒,一闪而逝。 记忆开始摇晃,如同浅水里的微澜。 “吱‘‘‘‘‘‘”刹车声传来,打断我的沉思,抬头一辆出租车已停在眼前。摇头甩掉脑海中那些惨淡的画面,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倚着靠背软软松懈下来,揉了揉些微胀痛的太阳x。 最近睡眠越来越少,不是不想睡,而是始终睡不安稳。梦里那些灼热的燃烧与绝望的嘶喊每每令我大汗淋漓地醒来,再也无法入眠。 没有告诉舅舅,却从他偶尔半夜回家见我在厨房忙碌做早饭时诧异的眼神看出,他已知我睡不好,亦知我从来就未曾将往事放下,明知劝慰不了我,也始终都无可奈何。 车子不紧不慢微微颠簸着前行,眼皮渐渐支撑不住纠缠着打起架来,我半眯起眼睛对司机说,“师傅,到了请叫我一声!” “轰‘‘‘‘‘‘” 什么声音这般巨大,有东西爆炸了么? “向晚,向晚在哪里?我的晚儿!” 谁?谁在大声凄厉地唤我,是‘‘‘‘‘‘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我在这里,爸爸‘‘‘‘‘‘” “轰‘‘‘‘‘‘” 又一声巨响,我听见房梁在倒塌,木头噼啪着燃烧,无边火海瞬间填满了整个世界,热浪滚滚袭来,灼痛我的身体,“爸,妈,我‘‘‘‘‘‘我在这里!” 一幕一幕,时光残忍而空旷地奔走。 “妈妈‘‘‘‘‘‘” 猛然喘息着醒来,大汗淋漓,最后一声尖叫似是在现实中喊出声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流出。 为什么这么热,梦里的感受仿佛变成现实,我含泪怔怔望向四周火红的世界,有尖锐的刺痛从胳膊和腿上传来,忍不住呻吟出声。耳畔物体噼啪燃烧的声音清晰作响,是什么重重压在了我身上,好痛‘‘‘‘‘‘ “快救人哪,里面还有个小姑娘,来人哪‘‘‘‘‘‘”是司机吗?我看见他站在我身边捂着鲜血淋漓的头大声向四周呼救。 勉强冲他翕了翕唇,却牵扯到胸口的伤,喉间顿时涌进一股甜腥。 “快走,车子就快爆炸了‘‘‘‘‘‘”双瞳被鲜血覆盖,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见漫天决烈的红。 “快走,来不及了,先避开再说,要爆炸了!”捂着头的司机被一个人拖走,我朝着那团影子伸出手,嘴巴微张,却再也发不出声响,一刹那,自心底涌出无尽的伤感与绝望。 “轰‘‘‘‘‘‘” 妈妈,这就是您临死前看到的景象么? 这般绝艳的火红,凄厉得如此无边无际。 妈妈,您也跟晚儿一样,痛若噬骨么? 身体好像在燃烧,为什么心里也如撕裂一般的痛? 妈妈,爸爸,晚儿来了,晚儿终于来陪你们了! 无边的黑暗,一切归于平静‘‘‘‘‘‘ 蓦然回首万事空(1) “醒了醒了,少主醒了!”耳畔传来女子惊喜莫名的叫嚷。 身体似乎还热得发烫,依稀记得,我好像出了车祸。没有死么?是了,一定是司机他们回来救我了,我在医院里呢。 “舅舅‘‘‘‘‘‘”声音这般嘶哑,一定昏迷了许久,我强忍住胸口牵扯起来的剧痛艰难动了动嘴唇。 “少主,少主‘‘‘‘‘‘” 是在叫我么?我叫向晚,施向晚。少主是谁? 视线终于恢复清晰,我却在一瞬间震惊,如遭雷殛。这是哪里?为何医院的病房像是武侠电视剧里古人的卧房?头顶烟影纱帐遍布繁杂的流云纹图案,令我不由一阵恍惚。 将头转向一侧,一个妙龄女子正紧紧攥着我的手。一袭烟粉刺绣薄纱锦衣,长发素绾,斜c梅簪,发髻点缀星点珠花,望向我的一双玲珑大眼此刻饱含泪光。 我这是在做梦? “你是谁?”疑惑开口,“我在哪儿?这里是医院?” “少主,您不认得我了?我是霁雪,打小就伺候您的霁雪,您忘记了么?大夫,夫人‘‘‘‘‘‘”那女子一把松开我的手,急急奔向门外。 什么少主,什么霁雪,这里究竟是哪里,我到底怎么了? 不是出了车祸?为何醒来看到的却是如此奇怪的景象,奇怪的人。那名古装女子唤我少主,难道到了古代?穿越这样的戏码也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天哪,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舅舅呢,他一定以为我死了,死在那场惨烈的车祸里,说不定我的尸体也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等等,面目全非? 猛然惊叫一声坐起,挣扎着下了床,赤脚扑上窗边的梳妆台,颤抖着手一把抓起桌上一面铜镜。 这是‘‘‘‘‘‘镜子里的人是我吗?是,却又不是。 肌肤胜雪,青丝如云,螓首娥眉,顾盼生辉,周身萦绕一股书卷的清气。 想起方才那名叫霁雪的古装女子,应是比我在现代看到的任何一个女子都美许多,如今却比不上镜中的这张脸,美得淡然,宁静,却又仿佛惊心动魄。 如此陌生的一张脸,我只认得那双眸瞳。 是的,那是我的眼睛,倔强的,坚定的,闪烁着执着光芒的施向晚的眼睛。 手上铜镜越发沉重,终于脱手坠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我颤抖着蹲下身子,抱住天旋地转的头,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沾湿前襟。 真的穿越了,很讽刺不是?在现代就一直对这类无聊的言情小说嗤之以鼻,可是如今,我却亲身经历了,该怎么办?舅舅,我该怎么办? “蔓清‘‘‘‘‘‘”语声沙哑,伴随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抬头,依旧紧紧抱起自己蹲在那里。 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定可以再度醒来,一定可以! “我的清儿‘‘‘‘‘‘”突地,我被大力拥进一个怀抱,鼻间霎时盈满馨香。 霎那间,斗转星移,另一个世界里的画面纷纷涌至眼前,一阵阵尖锐的忧伤刺破心脏,痛得眼泪大颗大颗再也停不下来。 “哭什么哭,醒了不就好了!这样的资质,怎能继承我们项家的家业,真是丢人现眼!” 身子一震,茫然抬头,蹙眉望向门前那周身散发冷寒气息的中年男人。 项家?这么说,我是项家的少主人了。 “老爷,您别说了,我这个为娘的天天揪心揪肺,只盼着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说到底,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从小到大吃的苦受的委屈您看着就一点也不心疼?” “就因为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项家的家业才要交给他继承,可你看看,你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叫我怎能放心?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男子愤然甩手离去,丢下一个怒极疏离的修长背影。 心底陡然冷彻,眼前一片迷茫。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舅舅,晚儿与你从此天各一方了么? 蓦然回首万事空(2) 身体一天一天好转,我开始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直到能够自由下床走动,一日,霁雪殷勤为我着装,当看到铜镜中束着男子发髻,月白锦衣书生装扮文雅脱俗的自己时,我突然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心头一窒,刷白了脸,急忙夺步奔至屏风后头,一把扯开衣襟。 霁雪望着火烧火燎的我,强忍不住笑出声来,“少主,要您女扮男装是主人的意思。” “爹?事情究竟怎样,你一点一点说给我听!” 霁雪薄纱长裙曳地,缓缓走近,一边将我身上被扯乱的衣服一一理好,一边在我的耳畔娓娓叙说。这个府里被唤作项蔓清的少主人的经历,也渐渐在我的脑海里清晰。 “什么?!就为了继承这偌大家业,他竟‘‘‘‘‘‘” 强忍不住愤怒拂袖而起,这算是怎样的一个父亲! 将刚出生的女婴当男孩抚养,十几年里用尽魔鬼般训练手段,闻听这项蔓清因为练功出了一点小小差错就被这冷阎罗似的爹无情棒打至呕血,气得咬牙切齿,怒极难忍。 “那么我这次受伤,也是他‘‘‘‘‘‘” “少主,您别误会!您这次受伤是先前学医术时中了剧毒,才会‘‘‘‘‘‘才会伤至失忆。您的女子身份这府里就只有主人,夫人,我,还有少数几个主人的心腹知晓。主人对夫人情深意重,不曾纳妾,是以成婚至今就只有少主您一个子嗣,为了项家家业有人继承,为了防止项家族亲对家业的窥觑,才将您从小当男孩抚养。主人是严苛了一些,可是‘‘‘‘‘‘可是这也是不得已的苦衷啊!” 窗外月光皎洁如水,自镂空的朱漆窗格流泻进来,细碎洒满一地。 无奈执起手边铜镜,镜中的人明眸皓齿,容颜娟好,横看竖看都不过是一个女子模样,只是眉眼间多添了几分书卷清气,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 “坊间人人都说,少主若是生为女子,必将艳绝天下,无人能及。”霁雪的声音轻快地自屏风后传来,忽而却顿了顿,“只是性格太过冷寒‘‘‘‘‘‘” “您从小就内敛,淡然,诸事藏于心底,挨打也从来不哭,每次都咬牙硬撑,之后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夫人和我看到都‘‘‘‘‘‘都‘‘‘‘‘‘”霁雪语声一滞,些微哽咽。 “傻瓜,那是不想让娘和你担心。”抬头冲她淡然一笑,眉目宁定,不显喜怒,“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让你们担心,再大的伤,我都不会喊疼。” 世事翻覆,命运多舛,数番生离死别,还有什么样的痛我不能承受? 霁雪愣怔,像是从未曾见过我如此微笑一般,怔怔望着,眼神蓦然明亮起来,“少主,您变了,不似从前那般‘‘‘‘‘‘那般冷淡了。” “是吗,中毒中傻了吧。”冲她莞尔一笑,不以为意。 窗外云淡风轻,蝉鸣柳绿,蝶舞繁花。彼时也为盛夏,夜凉如水,落月流白,微风拂面,闭上眼睛能够闻到空气里弥漫的幽幽植物清香。我贪婪深吸一口气闭目,唯有古代才能有这般清新洁净的空气罢。 舅舅‘‘‘‘‘‘ 眼角一滴泪珠无声跌落窗台,四溅消散。 风一吹,梦一醒,从此,不能相见惟余怀念。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蓦然回首万事空(3) 或许是因为这次伤势过重,又恰逢失忆,大夫交代要养伤数月方能完全康复,我除了每日晨起给娘亲请安以后便再也无所事事,只得或练字,或抚琴消磨大把空闲时间。 除了对这位项府少主人少时的经历一无所知外,从小其被所习剑法,医术,琴棋书画等我似乎样样都很精通,信手便能拈来。因此,府里上下都以为我只是不幸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我依然是人人眼里那个冷面冷心俊美无俦的项家少主人项蔓清。 午后的阳光浓烈炽热,这个时辰除了个别下人还在忙碌,诺大的项府早已是静寂无声,只余下知了在树影梢头一声一声不知疲倦地嘶叫。 懒懒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树影发呆,手中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一架檀香木质地的古琴,衣袂轻拂间,天际落花片片,柳絮纷飞。 案边一只三脚青铜香炉里飘出袅袅轻烟,琴音时断时续,如梦似幻,恍惚之间嘴里轻轻地吟,“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少主,既然觉得闷,不如让霁雪陪您出去走走。” 我猛然抬起头,万分惊喜地抓住她的手,“可以出府?真的可以?” 霁雪掩唇笑道,“您又没被禁足,既然身体好了,出府游玩也是无可厚非的啊‘‘‘‘‘‘再说了,往日主人虽对您严苛之至,却从未限制过您的行踪呢。” “原来如此,你却不早说,害我闷成这样,那咱们快走。” 拉着霁雪的袖子便急急往外冲。 “少主,等等,待我换身男装。”霁雪忍着笑,挣开我的手,扬声道,“瞧您急成这样,好似几年没出过府。” 我抿唇淡笑不语,你们这十几年来只把项蔓清当作男孩子待,我却是几日前方开始这样的生活。 想起另外一个世界,想起舅舅,心中猛然一滞,忙仰起头。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细碎撒在脸上,感受到颊上传来的炽热温度,我微微眯起眼睛。 一缕清风一丝魂,而今将去向何方? 霁雪自相府后院牵出云翼时着实让我惊喜万分,从未曾见过如此神骏非凡的马,浑身漆亮如墨,高头直背,鬃毛修长,矫健俊美,耀眼阳光下昂首挺拔宛如神祗。正是由项蔓清亲自从小喂养长大,品性暴烈,生人勿近,却只对小主人百依百顺。 白衣黑马,翩然若仙。 骑在云翼背上缓缓踱向郊外湖边,微风拂过鬓旁散落的碎发,头顶月白束发飘带迎风猎猎飞扬。潋里湖畔阳光如碎汞满地奔跑,岸边野花绚烂得无边无际。湖边风光旖旎,碧水萦回,青石倒映,山水相依。端的是一幅江南美景,诗词画卷。 策马经过市集时,我的白衣黑马和霁雪的青衣白马着实让坊间s动了一番。看着卖菜大爷痴愣的目光,看着结伴同行的少女娇羞泛红的面容,看着菜馆中的小二呆立在门边忘记了端茶送水‘‘‘‘‘‘ 冷眼瞅着这个世界里热闹的街市,繁忙的人群,一切喧嚣的景象似乎都好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晃倾城。 淡然收敛面容,冷冷没有一丝神色,转向跟在一旁的霁雪,“从前的项蔓清,一直都是这样戴着面具而活么?好一个冷面冷心冷公子‘‘‘‘‘‘” 策马立于湖边柳荫下,看着一望无际波澜不惊的潋里湖水面,再也无话。霁雪端肃立于我身后,亦是久久不曾开口。 “救‘‘‘‘‘‘救命啊‘‘‘‘‘‘”尖叫声突兀传来,打断了沉思,疑惑回头看向霁雪,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策马回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云翼四蹄御风,箭步如飞,转眼便到了地方。 冷冷看向身前几人,一个左腿微跛,酒气熏天,一个满脸刀痕,赘r横飞。两人齐齐揪着坐在地上的姑娘,脸上满覆y邪笑容。 那姑娘早已吓的浑身发抖,闭着眼睛只顾着叫救命。周围偶有路人经过,见此情景都快步离开,生怕也受到牵连。 抬手轻抖缰绳,云翼一边在原地踏着步子,一边自鼻孔中喷出不屑的气息,我无奈低头笑着拍拍它的脑袋。 听见马蹄声响,两人诧异抬头,待到看见我与一旁的霁雪时,即如痴傻一般呆立当场。 我自马上微俯下身子冷然向他们道,“天子脚下,岂容你们如此放肆,还不快滚。” 清冷的声音在这闷热的夏日午后饶是让两人抖了两抖,那二人愣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这两个小公子长的真俊,可惜了,若是生成个女儿家,我两兄弟今儿个可就艳福不浅啦,哈哈哈哈‘‘‘‘‘‘” 满脸刀疤的胖子仰面大笑,面上的刀疤与肥r团团挤在一起,入目甚是恶心。 没等他低头,只听“嗖”,跟着“噗通”一声,身边满身酒气尚在愣怔的跛子已然掉进了湖里,“啊‘‘‘‘‘‘救‘‘‘‘‘‘救命‘‘‘‘‘‘胖子救我‘‘‘‘‘‘” 胖子戛然收回笑声,傻傻看向湖里犹自挣扎的跛子,再看看我手中漫不经心卷起的马鞭,恼羞成怒,猛地挺身扑来。 “嗖”,“噗通”,这一声比方才那声更加沉闷。 “听听,这一身横r‘‘‘‘‘‘”扬手收回马鞭扭头看向身旁,霁雪掩唇无奈笑道,“少主‘‘‘‘‘‘” “谢‘‘‘‘‘‘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先前受辱的姑娘眼见危机已除,霎时跌跌撞撞,扑至马前跪下,再抬头时双颊绯红,看向我的目中满带娇羞。 我微微一愣,神情颇不自然,身下云翼也因她靠的过近而不耐烦地踱起了步子。 霁雪扑哧又笑出声来,我侧头冷冷白了她一眼,扯起缰绳策马转了个身。 “公子‘‘‘‘‘‘”受辱的姑娘急急向前跪行几步,“敢问公子府上‘‘‘‘‘‘小女子改日登门拜谢‘‘‘‘‘‘若不嫌弃‘‘‘‘‘‘” 那又怎样?以身相许?我自心下无奈轻叹,却觉出云翼愈加烦躁起来,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气。 “不必!”不耐烦地回眸,眼波中的刺骨寒意让她瞬间面色惨白。 “霁雪,我们走!” 寒催游子上瑶台(1) 回到项府时已近傍晚,我把马交给霁雪,自己缓步向内堂走去,娘‘‘‘‘‘‘在等着我吧。 想起这位温婉美貌的项夫人,想起醒来的那晚她抱紧我时身上那一股淡淡馨香,心下不由微微刺痛。那是妈妈的味道,纵然她只是这具身体的生母,纵然她爱的不过是这具身体从前的主人,可我还是无比贪恋那一股熟悉的馨香,贪恋那似曾相识的温暖感觉。 微微仰头,抑止住即将冲上眼眸的泪光,轻轻拂落白衫上的轻尘,昂首大步走进内堂。 “清儿‘‘‘‘‘‘”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这么晚才回来,你爹他‘‘‘‘‘‘” 爹‘‘‘‘‘‘我诧异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冽清寒的眼眸。 这是自醒来那晚之后的第二次见面,想起霁雪口中他以往的种种冷酷行为,实在无法立即对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产生任何的亲情。 世事如棋,局局新。未来深无可测,日后也只有这么顺其自然地生活下去。 “明日随我进宫,好好准备,下去吧!”冷冽的声音不含丝毫情感。 心中骤地惊跳,进宫? 袖中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团乱麻。生生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问句,低头躬身执礼,而后转身翩然离去。 “清儿‘‘‘‘‘‘”身后传来娘亲欲言又止的温柔嗓音,和一句随之闷闷阻断她的冷哼。 项家于京城锦都垄断所有绸缎庄与钱庄,乃至全国各地皆有分店,日进斗金。不仅如此,项逸儒,也就是我爹,官拜当朝宰相,又为皇上亲封的三司使,掌管全国漕运,显赫势力遍覆朝野。 能够做到跨越政商两届,富可敌国的,天下唯他一人。既能如此从容潇洒地游刃于官商两道,这项逸儒必定极具权变之智,更深谙经营之道。 次日午后,霁雪拿来一套面圣的正衫与冠带,细心替我着装。 浅灰色素衣长衫衬的人神清骨秀,束在头顶云白色的玉冠令我颇具英气,平日里那一分若有似无的淡淡阴柔也似乎收敛了许多。 “少主,好了。”霁雪打断我的沉思,两人齐齐看向铜镜,镜中那个英气人,俊美无双的翩翩少年,是我吗? “少主,您该动身了,主人已经上轿。”窗外传来年总管低哑的嗓音,我压抑着闷声道,“知道了。”眼光旋即又投向镜中那抹清瘦的身影。 彼时正值盛夏,京城锦都处处酷热难当。端端正正坐在轿中,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无依无靠,冷得指尖冰凉。 走在仁熙殿前的石阶上,耳畔又想起临行时霁雪关切的话语,“少主不必担心,这是您第一次进宫面圣,您在京城本就没有结交什么朋友,遇见了那些官家少爷只不理便是。” 跟在爹的身旁,谨言慎行,就可以了么? 思及此,微微侧目看向身前那面无表情的人。以前从未曾仔细打量,如今离的这么近才发觉,项家主人原也是如此的英俊挺拔,威严沉稳。只是鬓边微白的头发和周身散发的冷冽寒气,稍稍泄露了他的真实年龄。 “咳‘‘‘‘‘‘”猛然抬头看他,正见他蹙眉不悦地瞥我一眼,便转头望向前方。 我这才发现,已然到了仁熙殿前了。来不及四顾周围景色,深深呼一口气,略略收摄心神,昂首随他踏进幽深的大殿。 那时我全然不曾知晓,眼前这一步,竟是踏进了今生命运的漩涡,踏进了一个惶惶而不可知的未来。待到后来每每忆及时,面上总是淡漠一笑,瞬间掩去万千苦痛。 九重宫阙,巍峨皇城,百里楼台盛飞雪,多少情怀寂寥中。书包网 。。 寒催游子上瑶台(2) “臣项逸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爱卿请起。”宣武帝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垂首敛襟站向爹的身侧。 盛夏清风习习,自镂空红棱窗格透进来,微微吹拂起衣衫,有鬓边碎发轻拂在脸上,酥酥麻麻。 感觉周身有一股异样气息瞬间环绕,似乎御前已立了不少人,有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像是要烧穿成小d。 垂首肃立在爹的身侧,心中微叹一口气,这一天究竟该要怎样的漫长。 “皇上,不知今日召见所谓何事?犬子年幼,尚不懂宫中礼教,还望皇上赎罪。”爹的声音朗朗而上。 闻言眉梢轻扬,眸中淡淡波光闪烁,原来连爹都不知皇上因何事召见,无怪来前除了让我遵守宫中礼数,谨言慎行外,再无其他任何交待。 “哦‘‘‘‘‘‘这位就是项相的公子,抬起头来。”宣武帝的声音饱含无庸置疑的深沉威严。 心内一凛,抑制住胸口一阵狂跳,我屏息抬头看向面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眼前这一望见清,再望见寒的中年男子,便是主宰天下生杀予夺大权的圣朝宣武皇帝。 “嗡‘‘‘‘‘‘”耳畔有吸气声传来,跟着是压抑在喉间的惊呼。 我用眼角余光悄然打量四周,原本肃静的大殿此刻却是一番小小s动,无数目光深深浅浅投落在我身上,这个时候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们目光里瞬间的不可置信与。 “翩翩美玉,风姿若仙,好,好,项相果然好福气。”宣武帝的目光扫来,,赞许,探究,玩味,甚至淡淡一抹可惜渐次从他的眸中划过,沉淀,转瞬平静无波。 心中蓦然一紧,我收回凝视的目光,微微扫向一旁,却不期然对上几双惊奇,嫉妒,艳羡,甚至鄙夷的眸子。瞥了瞥他们身旁身穿朝服的几位朝臣,霎时了然于胸,皆是朝廷重臣家的富贵公子,只是这些探询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了。 “多谢皇上赞赏。”我随着爹深躬下腰行了谢礼,随之站往一旁。我与爹离皇上最近,底下朝臣皆依次排开。这次序‘‘‘‘‘‘薄唇轻抿,我微眯起眼睛,项逸儒当真是身居一朝重臣之显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朕这次叫你们来,也并非大事,只是想从爱卿们的公子里挑选出几位出众的,随朕的皇儿们谈诗论琴,习武狩猎,若有能力,也可从旁协助皇子们,处理朝事,辅助他们各司其职。这朝政日后,毕竟还要靠堂下众位爱卿共同劳心劳力。” 众臣听到皇帝如此一说皆惊喜交加,相熟的便互换眼色,私下交头接耳,也有的眸中惊疑未定,暗暗揣摩皇上此举的用意。 我抬头默默看爹,却见他面朝皇上,一脸平静,无波无澜,似是方才那番话并未对他带来太大的震动。 拉拢?我眉头轻颦,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两个字来。 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宣武帝此举无非是想拉拢当朝手握实权的重臣。名为挑选出色的后辈随侍,实则是看家中背景,默许他们后辈日后的前途。 转念一想,难道他就不怕皇子们各自结党营私,谋夺皇位?又或者,是以重臣们的后辈为牵制,让他们死心塌地侍奉漓氏皇朝,永无二心? 心下一时暗潮汹涌,思及爹的位高权重,不知皇帝此次于我将会作何安排。 “众爱卿无需多心,朕早已命人预备下美酒佳肴,众位爱卿先随朕一同前往玉澜堂赴宴吧。”。 书包网最好的网 豪歌一曲惊四座(1) 宫腰袅袅翠鬟松。 夜堂深处逢。 无端银烛殒秋风。 灵犀得暗通。 身有限,恨无穷。 星河沈晓空。 陇头流水各西东。 佳期如梦中。 歌舞宫伎一边舞动手上的轻纱长袖,一边轻启朱唇,飘渺的歌声霎时回荡在玉澜堂里。丝竹管弦,美酒佳人,宴席上已然有人憨醉成痴。 轻抿一口杯中美酒,漠然看向殿中央那一抹抹柔软飘逸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叹,好一句佳期如梦中‘‘‘‘‘‘ “多谢皇上今日盛意款待,臣等祝皇上福寿绵长,万寿无疆。”右相魏岚举杯起身,向皇上敬酒,底下众人见状纷纷举杯站起,面朝宣武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武帝但笑未语,举杯饮尽杯中美酒,看向御前众人,缓缓道,“今日堂上众多青年才俊,正是施展才华的好时机,魏相,何不出题一考众人,让朕开开眼界。” 宣武帝眼中满含笑意,一一扫过堂下众位臣子,眸光在我身上略顿了顿,似是有精光一闪,便若无其事淡淡转向一旁。 心中微微一凛,低头看向手中那盏白玉骨瓷杯。半盅甜酒莹莹荡荡,清冽醇香。握在手中的杯子晶莹剔透,波光流转。凝眸细看时,杯壁上似是瞬间便? 第 2 部分 欲望文 第 3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心中微微一凛,低头看向手中那盏白玉骨瓷杯。半盅甜酒莹莹荡荡,清冽醇香。握在手中的杯子晶莹剔透,波光流转。凝眸细看时,杯壁上似是瞬间便能沁出水来。 魏相挥手遣散一众宫女和乐手,玉澜堂里霎时安静下来,“那微臣献丑,先出几副对子让众位公子一试。”只见他举起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请众位公子听好,今宵消夏。” 话音刚落,一个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敛襟站起,“明晌赏花。” 堂下几个朝臣尽皆点头,“好对!”有叫好声渐次传来。魏相的声音复又扬声响起,似是不让众人有思考的机会,“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 细抿了一口杯中酒,等着看哪家公子出风头,半晌却不见有人应答。举目望去,众人脸上尽皆露出难色。 “咳‘‘‘‘‘‘”身旁爹略清了清嗓子,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我一眼。 只得无可奈何放下杯子,还是要让我表现么,刚才在仁熙殿上因这容貌已是锋芒毕露,此时有心收敛,却还是身不由己了。 “逢甲子,添家子,家子遇甲子,佳姿家子。”冷冷作答,掷地有声,对完低头就坐,并不理会众人反应。 “嗡‘‘‘‘‘‘”堂下因这一句清冷嗓音的突然响起尽皆一愣,待得回过神来,几名老朝臣不由交头接耳,低声赞叹。 魏相一边点头,一边一脸深究地看我。我略微敛眉,冷然回敬。 “好对好对,哈哈‘‘‘‘‘‘”宣武帝爽朗的笑声传来。我微一愣怔,转头正对上一双威严深沉的眼眸。 眼前宣武帝算来有五十的年纪,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耸,面庞坚毅,双目炯炯有神,浑身不怒自威,散发王者之气。想来少年时也必是个迷倒红粉万千的俊朗王侯。 “项家少爷果然文采出众,老夫这里还有一联,也曾钻研很久方得下联,此联过于刁钻,细品之下方能得其深韵,项少爷可否一试?”魏相笑着踱步至我身前。 “魏相言重了,犬子才疏学浅,腹中所学实在上不了台面,皇上与魏相谬赞了!” “项相何需如此谦虚,小小一副对子,本就拿不上台面,哈哈‘‘‘‘‘‘” 闻言蹙眉看向魏相,品味眼前这句夹枪带棒的话,眸中冷寒。想来平日里朝堂之上如眼下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针锋相对并不少见。 “项家公子,请听好。”魏相转身笑对着我,“上联是:好(第三声)读书不好(第四声)读书。” 话音刚落,堂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次是单单针对我而来,我微敛心神,脑中细品这看似简单却不尽然的上联。 “想久一点没关系,实在想不出可让你爹帮帮忙,呵呵‘‘‘‘‘‘” “下联已得,只是犯了对联大忌,蔓清不才,还望魏相海涵。”冷冷扬起唇角,打断身前的洋洋自得,不出所料地看向魏相微微愣怔的脸,“好(第四声)读书不好(第三声)读书。” 魏相面上陡然变色,我自心中冷哼,你钻研很久方得答案,我偏在这片刻之内便交与你,让你在众人面前脸上挂不住。 魏相讪讪一笑,“项家公子好才情,敢问如何解释?” 我扬眉轻轻笑道,“魏相此联寓意深刻,细品方能得其深意。少年时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却不好好读书,待到老来想要读时却已有心无力。此联意在督促晚辈们好好念书,不误大好青春,晚辈们自会听从教诲,不辜负魏相的一番苦心。” 语毕,扭头看向身旁的爹,却见他淡淡瞄我一眼,眸中似有一丝赞许掠过,唇角微扬。 背上猛然一凛,我疑惑回头。方才那感觉,明明如芒刺在背,是谁的目光,如此灼灼热烈,像是一团火,要将人生生焚毁,化为灰烬。可是,背后是空旷的大殿,并无一人,那这感觉是‘‘‘‘‘‘ 我轻轻甩了甩头,方才不知不觉间多喝了几杯酒,头有些发晕,是我想多了吧。面颊开始微微生烫,酒气渐渐氤氲涨至头顶。 豪歌一曲惊四座(2) 宣武帝愉悦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沉思,魏相接着又出了几个不上不下,极为普通的对子,自是有那爱出风头的官宦子弟上场作答,接着又着几位公子做了几首应景的诗。 我坐在爹的身旁,收敛心神,默默将面前的菜夹进嘴里,却食不知味。 “皇上,众位公子皆文采不凡,实是皇上之福,国家之幸啊!”回眸看见魏相跪倒在龙椅之下,激动的话音都在颤抖,自心下撇了撇嘴,这媚上的老家伙。 宣武帝开怀大笑,“眼下正是良辰美景,又有好酒佳肴,如能抚琴高歌一首,实为人间一大乐事,项相,你说如何?” 转头却见爹举杯走至龙椅前,昂首朗朗而上,“皇上英明,犬子不才,愿抚一曲,以娱此时。” 我霍然抬眸,心中大惊,原本以为这宴席即将结束,就要摆脱这恼人的氛围,爹这是‘‘‘‘‘‘ 话音刚落,已有宫人捧来七弦琴摆在大殿中央。无奈只得自座位上站起,深吸了几口气,尽力压了压满脑的醉意,缓步走至琴边坐下。 低头只见一张上等伏羲氏九霄环佩,琴体浑厚带圆,大气松古,琴身通体漆黑,风华绝代,看的我不禁暗自惊叹。 弹什么?头已然发晕,眼角有些酸胀,心脏剧烈跳动,好像瞬间就快要蹦出胸膛。 心内暗自恼怒,这项蔓清,既是从小便当男孩教养,也该锻炼一下酒量,区区几杯下肚我便如此不胜,若是在这大殿上出丑,实在太没面子。 一面头晕脑胀,手却哗一声拂过琴弦,似是不由自主。我扬起了唇角,是了,这首曲子,舅舅最喜欢,舅舅,晚儿今夜再弹给你听。 长长的前奏,琴音铮铮作响,掷地有声,似是凌乱,却饱含凛然与沧桑。 我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滑落,醉了么,是醉了,如果从此就这般长醉不醒,该有多好。仰头任鬓边碎发拂上眼眸,右手大力划过琴面,婉转似流光飞舞,却又荡气回肠,让人只觉豪情万丈。 长袖翩跹,曲子仿佛带着一种魔性,忽而如情人细语般缠绵悱恻,忽而又如万马奔腾般大气磅礴,忽而凄怆哀怨,忽而萦回缥缈,渐渐地只余下一缕袅袅醉人的清韵。 就此一醉,舅舅,晚儿再给您唱这首,您最爱听的:沧海一声笑。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琴声酣畅淋漓,悲怆高昂,仰面含笑,似是要将这全身的力量尽皆揉搓进去,我不知此刻周围皇帝和朝臣们的表情,我不去看也不想去看。舅舅,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时刻,晚儿很坚强,一直很坚强。我们依然会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愿这一醉,从此,长眠不醒‘‘‘‘‘‘ 仰天一笑泪光寒。。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世路茫茫本无心(1) 我不知琴音何时结束,亦不知诺大的玉澜堂静寂了多久。拧眉抬头,宣武帝呆呆看我,手中的白玉银棱碗摇摇欲坠,深眸里俨然只剩下痴了。 转头看向爹,魏相,周围一众朝臣及他们的公子,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震惊到痴傻的表情。只是爹,魏相他们几个老臣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悲怆与感慨。 每个人都似乎沉醉在琴声中无法自拔,酒不醉人人自醉。 冷冷坐在琴边,淡然扫过一众痴傻面孔,眸中掠过冷冽的光,冰寒刺骨。 身后又传来那如芒刺在背的熟悉感觉,灼灼目光再一次落在背心,带着焚烬一切的力量席卷而来,似是要将此刻我周身的冰寒尽数融化。 是谁?我复又扫视周围,目光的主人却并不在这大殿之上‘‘‘‘‘‘ 不知是谁最先回神,清了清喉咙,众人方如梦初醒,齐齐抬头望向宣武帝。 摆脱了无数胶着的目光,我深呼一口气,酒气四溢,醺然欲醉。 “让皇上和大臣们见笑了。”爹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殿中沉寂。我撑起已然虚脱的身子看向殿前,却见宣武帝原本英挺威严的身姿瞬间如被抽空,已然无力。 只见他抬眸扫过堂下众人,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眸色深凉,“朕‘‘‘‘‘‘醉了,散宴吧‘‘‘‘‘‘”语毕,斜倚着宫人的肩膀慢慢走向后宫,背影寂寥。 站在殿前石阶上等候与众朝臣寒暄道别的爹。尽管只是假笑敷衍,官场之中,如若不能察言观色,八面玲珑,虽以爹这般雄厚的身家背景,没有众人支持,断然做不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仁熙殿正门前是一片广场,广场尽头隐约是连绵不绝的深红宫墙。两侧笔直雕花长廊上,无数琉璃翠瓦在月光照耀下流光溢彩,宛转洒落一地绚烂光芒。 夏夜凉风拂面而来,素衣皎洁,衣带当风。遥看漫天璀璨星空,原本纷乱如麻的心境似乎也在慢慢平复。 酒意缠绵,闭目拧眉,怕是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目送归鸿,手挥七弦。”身边倏然传来一句低沉嗓音,将我从眩晕中震醒,讶然转身,不期然对上一双清隽深邃的眼眸,那双眸子里的沉静光辉让人刹那间恍惚。 醉了,我轻笑,似是嘲弄自己。只有醉了,眼前才会出现这般惊为天人的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俊美如雕凿般的面孔,颀长身形四周包裹着月华般气息,然而周身萦绕着无尽寒气,仿佛人虽站的近,心却遥远似天边。 竟然醉成这样,老天如此厚待,送了个神仙似的人陪我看星,如果是在现代,我应该会兴奋到直流鼻血。 脑中一时间翻江倒海,一幕一幕破碎的画面不断闪现,而后消失。天空越来越迷蒙,星光越来越耀眼,天旋地转间似是猛然跌进了一双宽厚臂膀。 “七哥,他‘‘‘‘‘‘”有人在耳边大喊。 好吵,我颦起眉头,捂起耳朵。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幻,都是假的,用力摇头‘‘‘‘‘‘我不相信,绝不相信,为什么死了却见不到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让我跌进这样一个未知的时空,为什么要让我孤身一人面对这渺茫的世界,为什么丢下我一人,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似是被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叫出声来,眼泪再止不住,滚滚滴落面颊。 黑暗终是无边无际地袭来。 晚儿,就这样死去吧,再也不要醒来‘‘‘‘‘‘。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世路茫茫本无心(2) 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我不禁痛苦低吟,有双柔软微凉的手适时伸来轻揉上两边太阳x,鼓胀的刺痛感瞬间减少,满足地睁开眼睛,正看见身边一袭紫衣的霁雪温柔的笑脸,翦水双瞳,灵动而妩媚。 “少主醒了?”她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暖如莺,清越动听,“昨晚喝了不少酒呢,主人让年总管把您背了回来,还特意吩咐我让您今天多休息,不要起来走动。” 说着端来一杯水,拿了一个墨荷色云罗锦绣靠枕,扶我起身坐下。 “昨天‘‘‘‘‘‘”我苦笑起来,“昨天可真是‘‘‘‘‘‘” “真是怎样?皇上有没有为难你,那些大臣们呢?为什么会喝的那么多,醉到不省人事?”霁雪满脸关切,黛眉轻颦,眸底暖波荡漾。 抬头瞪她一眼,嗔道,“你一下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 转头看向轻纱帐顶,思绪在脑海中盘旋,恍然间,眼前掠过一双深邃清隽的眼眸,想起大殿里背后那几番灼灼凝视,是‘‘‘‘‘‘同一个人吗?仁熙殿前那抹颀长俊逸的身影,完美如雕凿般的面庞,是真有其人‘‘‘‘‘‘ 还是‘‘‘‘‘‘只是我喝醉时脑海里胡乱的臆想? 待到酒意完全退去,缓步前去大厅见爹,霁雪说宣武帝有旨意到府,与我有关。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就有些忐忑不安。霁雪见我始终神色不定,脸上便也凝重起来。 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只不知这一去,将会听到怎样的消息。 ‘‘‘‘‘‘ 坐在项府一处朱漆长廊边上,呆呆凝望雕栏玉砌的深宅大院,只觉满眼姹紫嫣红,云霞翠轩。 如今对着眼前美景,却全然没有那拈花一笑,笑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悠然心情。 爹方才的话又回荡在耳边,“皇上有旨,宣你明日在仁熙殿西偏殿凌元阁见驾‘‘‘‘‘‘只你一人,爹‘‘‘‘‘‘不在身边,说话行事切要小心‘‘‘‘‘‘” 霍然抬眸,脸色煞白盯紧面前严肃清峻的面孔,心绪纷乱如麻。 皇上单独召见我?细细回味爹方才说过的话,我却怎么也弄不明白皇上此意究竟为何。 探究的目光落在爹脸上,却见他一脸肃峻,眉头紧拧,似有千言万语,半晌却再无话。 终于忍不住打破沉寂,“爹,皇上为何要单独召见我?我‘‘‘‘‘‘应该怎么做?”挺直僵硬的脊背,胸口说不出的沉重压抑。 “你怕?”剑眉犀利扬起,爹的眼眸瞬间凝聚精光,仿佛利剑破空而出要将人生生刺穿。 我淡笑,目光澄澈看他,“不,清儿不怕,只是‘‘‘‘‘‘茫然,自清儿受伤醒来后,过去的很多事都模糊了,而我‘‘‘‘‘‘亦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项蔓清了。” 犀利精光渐次抽离幽深眸瞳,一抹淡淡释然取而代之。 爹轻轻转身不再看我,缓缓如自言自语,“我与皇上,曾为生死之交,现在却只恪守君臣之礼‘‘‘‘‘‘有太多事太多人,都只能身不由己。皇上面前,你只要做你自己,无愧于心就好,去吧‘‘‘‘‘‘” 无愧于心‘‘‘‘‘‘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又想起临走前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清儿,爹‘‘‘‘‘‘原不想让你‘‘‘‘‘‘”一贯严肃的神情里似是夹杂着不忍,话音中也仿佛饱含愧疚。 “算了‘‘‘‘‘‘你去吧,记住,皇上面前小心说话。”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仿佛刚才那瞬间柔软的表情从未曾出现过。 我默默退出大厅,一路上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凌乱,触目所及皆如一盘随手拂乱的黑白散棋,理不清,也看不透,只能随意踱到一处走廊边呆坐下来。 这一刻从未曾想过我即将被卷入的是怎样一个跌宕起伏风云变色的尘世漩涡。 也许一切的一切早已是上天注定,从前世到今生,从施向晚到项蔓清‘‘‘‘‘‘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踏碎九霄绫罗殿(1) 站在典雅端庄的仁熙殿西偏殿凌元阁里静候宣武帝,环顾四周简单而不失华丽沉稳的摆设,无暇细赏。 青白釉双耳熏炉里檀香袅娜,清幽四溢,冷香浸脾。 心思不禁又飘回昨晚,忆起玉澜堂里那首借着酒意洋洋洒洒抒发心境的曲子。 眼前忽又闪过一双冷傲深沉的眼眸,我无奈,既然真的醉了,为何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却总是浮现在脑海中? “在想什么?”一句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接着是一声怪异似乎变调了的闷咳。 慌忙转身,正对上一脸深沉的宣武帝和他身边似是面带不悦的内侍总管李亭海。 看着微扬剑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皇帝,我却突然愣在一边,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李亭海那怪异的闷咳声再次传来,我这才如梦初醒,急忙下跪,“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已换了一身织云龙纹绛纱常服的宣武帝径直走到金漆龙案边坐下,挥手淡然道,“起来吧。”抬头看了看我,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李亭海道,“你先退下。” 李亭海垂首躬身迈着细碎步子一路后退至殿门处,待得跨出殿外,便顺手将镂空雕花宫门“吱呀”一声轻轻带上。 “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单独召见你?”宣武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却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仿佛潋里湖永远波澜不惊的水面,却又好像夹杂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我垂首敛眉,扬声道,“恕蔓清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低头只见黑色云纹玉石地砖光可照人,耳畔有脚步声缓缓而至,一双玄色九龙纹织锦皂靴瞬间映入眼帘。 不敢抬头,惟觉宣武帝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停留,良久,耳畔响起一声叹息,“你进宫之前,你爹是如何跟你说的?” “爹只让我进宫后要谨言慎行,遵守宫里的规矩‘‘‘‘‘‘”我敛襟恭敬作答。 “只有这些?”尾音忽而拔高,宣武帝似是不信。我微微一愣,心下暗潮汹涌,忐忑不安,“爹说‘‘‘‘‘‘皇上与他曾是生死之交‘‘‘‘‘‘如今只为君臣,向来恪守君臣之礼‘‘‘‘‘‘” “生死之交‘‘‘‘‘‘哈哈哈哈,说的好!”宣武帝扬声大笑,只是这笑声里夹杂了某种莫名的复杂情绪,让人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是喜还是怒。 愕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沉冷峻的眸子,那双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此刻却风云变幻。 一瞬间,我仿佛看见这双帝王的眼睛里前尘往事如落雪般簌簌飘落,从快马平剑到歌舞升平,凡世的喧嚣一霎那化为一池秋水,倏然平静无波。 “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你爹就跟在朕的身边,辅佐朕一步一步走上今天的皇位,如今的太平盛世也算有他一半的汗马功劳‘‘‘‘‘‘只可惜,当年一同仗剑杀场的少年英雄,如今只不过是皇帝和宰相‘‘‘‘‘‘君臣之礼,你爹这些年做的很好‘‘‘‘‘‘” 看着眼前威严的中年帝王,流年似水,在他鬓边留下斑驳的印记,回忆起往事时面上带着淡淡的向往与微笑,却在一刹那便被淡漠凉薄所覆盖,浮现更多的只是刀剑浴血誓夺江山的狠辣与癫狂。 眼见他的眸底有波光明明暗暗,我终于明白为何爹能做到如今的权倾朝野,富可敌国。 “你爹当年救过朕,亦曾为了朕险些丢了性命,朕没有辜负他,朕让他做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金钱‘‘‘‘‘‘世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他应有尽有,这对一个臣子来说是多么大的恩宠。” 语锋突转,凛寒摄人,“朕甚至可以无视他欺君罔上,罪犯株连的重罪‘‘‘‘‘‘”。 书包网最好的网 踏碎九霄绫罗殿(2)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猛然在耳边炸响,我的脸色刷白,薄唇紧抿,脊背僵直,有冷汗簌簌而出。 宣武帝负手冷然看向光影斑驳的红棱窗外,浑身笼罩阴郁之气,“否则以你昨日今日圣驾前的女扮男装,朕该如何给你,给你爹治罪?” 闻言惊愕至极,我狠咬住唇,竭力镇定,原来皇上竟早已知晓我女子的身份,无怪乎昨日殿上曾在他的眼里看到点点惋惜之意。 垂首颓然跪地,一时竟不知作何说辞。 欺君之罪,在古代是要株连九族的,想起项府里上下数百余人恐将遭受牵连,想到娘,霁雪,甚至那个一直对我冷淡疏离的爹即将浴血法场,一颗心突然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 “你爹权倾朝野,势力所及非能想象,你以为古今有哪个君王能容忍此等景象?功高震主,势必祸患无穷,就算他忠心耿耿,从一而终,那又如何?君之所以为君者,势也。君失势,则臣制之矣。只是这些年来你爹‘‘‘‘‘‘君臣之礼,他做的很好‘‘‘‘‘‘” “就连朕登基之时便安c在项府的人十几年来都未曾发现过他有一丝的逆心。不然,你以为朕如何能得知你女子的身份,从你一出生那一刻朕便已经知晓。” 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帝王,即便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也要时刻严密监视,为的是能够保住手中刻有帝号的一方龙玺玉印,对他来说,权位从来就只和自己的性命一般重要。 我轻扬唇角,一抹冷笑跃然唇上,周身凝结的空气如同透明玻璃砰然碎裂,一片一片划破皮肤,看不见的伤口兀自疼痛,寒凉刺骨。 “朕不得不防他,却又无法不重用他。如今右相魏岚以皇后亲兄,当朝国舅身份暗自发展朝中势力,如果没有你爹从旁牵制,日后外戚权盛‘‘‘‘‘‘太子地位堪忧。” “你爹却于此时要为你和你娘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利,财富‘‘‘‘‘‘辞官,归隐‘‘‘‘‘‘哼,朕本不想现在动他,你可知每天有多少弹劾你爹的密折落在朕手中?就算是眼红嫉妒诬蔑构陷那又如何,朕只要一句话,便能让他万劫不复。” 宣武帝愤然而语,复又转头看我,目中满是怒痛,甚至隐隐掠过一丝杀气,“留不得,难道还杀不得!你前日中毒失忆,不过是朕小惩大诫,意为警醒你爹,却没想到更坚定了他辞官之心,甚至不惜以命相抵,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好‘‘‘‘‘‘项家出的好人才啊!” “此时你爹如若冒然撒手,朝廷必乱。这是不义于朕,不义于天下,不义于朕的子民。然若日后太子顺利登基,以你爹两朝辅国的身份,权利鼎盛时,他将再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朕究竟应该做何处置?” 原来爹他‘‘‘‘‘‘当初项逸儒为了家业不惜牺牲女儿的一生幸福,如今却能为了娘和我甘愿放弃来之不易的一切权利和财富‘‘‘‘‘‘ 胸口一阵一阵刺痛,心中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暖流,此时就算一家三口死在一处,又何尝不是幸福的? 只是项府几百余人实属无辜,我们又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白白牺牲他们?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踏碎九霄绫罗殿(3) 拧眉抬头,目光炯炯落在宣武帝如刀刻般清峻的面上,眸清如水,从最深处透出隐忍与倔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项家上下数百余口均属无辜,皇上宽怀仁厚,还请饶他们性命。” 话音未落,一只白瓷缠枝龙纹笔罐砰然碎裂身前,紫玉狼毫笔四散滚落一地。 宣武帝震怒,拳头紧攥,恨恨咬牙,“朕若是不答应又如何?” 目中有杀意顿现,似凌空s来数道寒芒,直我的咽喉。 “皇上既顾忌爹手握重权,又不敢轻易动他,今日召蔓清单独入殿,必是已有了两全之策,如今蔓清要如何做才能顾全大局,不累及无辜,一切但凭皇上指示,只要皇上就此能放过我爹我娘和项府上下一干老小。”薄唇紧抿,我无惧凛然道。 如今爹要辞官,宣武帝必定不再横加拦阻,此时正是削弱项家势力的大好时机,然而魏相一派从此必将把握时机培植外戚势力,全力辅佐魏皇后所生之二皇子漓天颀和七皇子漓天烬。 而太子漓天澈乃先皇后尹氏所出,尹氏家族于朝中势轻力薄,如若太子背后再没有势力与魏相一派相抗衡,日后储君地位难保。 到那时,朝政一旦落入魏氏一族手中,必将天下大乱,国之不国。 宣武帝定是想利用我项家继承人的身份在适当的时机许我官职推我入朝。一方面让魏相一派人明白;爹纵然辞了官,皇上还在提拔他的后代,项家的显赫势力似乎将依然延续,震慑四方。另一方面让原先依附和认可爹的一众朝臣们不至于突然间人心散乱,让魏相一派人有机可乘。 这一切的前提则是不动声色地将原先爹手中的权利一并揽回皇帝自己手中,而我日后就算有能力手握重权,也将因女子的身份而轻易控,果然一招妙棋。 一时脑中纹路渐渐理清,似云开雾散。 抬头只见宣武帝的眸中寒光渐收,一抹奇异光辉淡淡隐现,仿若如释重负。 他缓缓踱步至龙案前俯身坐下,目光灼灼直看至我眼底,深沉探究带着仿佛能够席卷一切的巨大力量。 我坚定回视,眸光澄澈,此刻纵然心如刀割,却襟怀坦荡,无愧于心。无愧于心‘‘‘‘‘‘这是进宫之前爹教与我的。 “希望朕没有错看你‘‘‘‘‘‘” 宣武帝低沉开口,“朕纵然高高在上,个中种种身不由己,世间有几人能够领会?” 仰天长叹,似是压抑良久,肃削身形四周萦绕一股无可奈何的扼腕之息,再看我时,一向威严冷峻的眼眸中倏然笼上一层淡淡颓靡。 “这条路必定艰险,朕是否能像从前信任你爹那般信任你?” 一颗心突然碎如刀割,撕裂般疼痛自胸腔中穿涌而出。我凄迷一笑,似是看透世间俗尘。 如今纵使信任,那么来日又将如何? 恍惚中,我看见爸爸妈妈在漩涡中浴火并肩而立,火光映照下他们的面容模糊却无比安详。我看见舅舅在白色飘渺的雾气中冲我开怀大笑,笑容里氤氲着厚重水汽,似一幅年代久远的水墨画,渐渐变得不再清晰。 那一世,命运安排施向晚错开了你们的手,那么这一世‘‘‘‘‘‘请允许项蔓清拼尽一切牢牢抓紧他们的手‘‘‘‘‘‘ 人生若只如初见(1) 落日从容,天边欲留光辉几许。 夕阳下,雄伟肃重绵延千里的玄畿宫被笼罩在一片浓厚的血色里,无数琉璃翠瓦在霞光掩映下折s出奇异的绚烂光辉,洒落一地醉人浓妆。 “你的女子身份,为大局着想,朕自不会冒然揭露,回去等候圣旨吧。”宣武帝最后的话言犹在耳。 皇权之下,谁人都是棋子,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如今皇上把柄在握,日后一招不慎,定将使项家亡不待夕。 “项公子,皇上吩咐,无事即可回府。”尖细嗓音打断沉思,我微微收敛心神转头望向眉梢高吊,面色清淡的内侍总管李亭海。 仁熙殿前轻阴拂栏,凉阶依旧。 “天色渐晚,宫中不宜久留。” “有劳李公公。” 接过李亭海递来的出宫令牌别在腰间,垂眉淡淡行礼,而后转身缓步离开。 仁熙殿外,太y池畔,九曲桥头,一人踯躅而行。 湖畔柳絮因风而起,兀自纷飞,萦绕不绝,渐渐跌落成一地细柔,伴随的还有片片夭夭之红,在盛夏微风的吹拂下曼舞成殇。 “大胆,什么人胆敢在此乱闯。”几个青衣人影伴着刺目剑光瞬间将我包围。 眉头轻蹙,心知若然动手必将被当作宫中刺客,右手瞬间拈起的手势不动声色淡淡松开。 只不过一路随着这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景致闲逛至此,何需如此兴师动众,看来在这太y池附近的必定是皇宫里某个地位甚高的主子。 “住手,蠢猪,没见着他腰间的令牌吗,大惊小怪,还不快滚,一群碍眼的家伙!”清朗的声音陡然自远处湖心一座凉亭里传来,话音未尽,一个利落洒脱的身影已破空而至,稳稳站在我身边。 微眯起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口中犹自骂骂咧咧的年轻男子,几名执剑的青衣侍卫早已在他到来之前将剑收回并恭敬立于一旁。 “笨蛋笨蛋笨蛋‘‘‘‘‘‘”只见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仍不甘心地在每个人头顶各贴了个‘大烧饼’,耳畔传来的击打声甚为响亮。 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姿态优雅的男子突然做出这孩童般的举动,突然间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呃‘‘‘‘‘‘你‘‘‘‘‘‘”他转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我,俊眉斜飞入鬓,嘴唇因着错愕的表情而微张,露出满口皓白牙齿。 好一个俊朗公子,只是这脸上的表情也太‘‘‘‘‘‘太白痴了吧。 轻轻咳嗽两声,压下满腔笑意,意识到自己仍处在这不知所以然的情势里,转眼间冷漠的表情又回到脸上。 “这不是项相家的公子,项蔓清?”看着他突然凑近的一张俊脸,我不悦地微微后仰,眉头轻皱。 意识到我的反应,他讪讪一笑,收回了脚步,“呃‘‘‘‘‘‘呵呵‘‘‘‘‘‘失礼了‘‘‘‘‘‘” “在下不过是欣赏池畔美景无意间闯入,如有打扰还请见谅,告辞!”话音坚定,俐落有致,我拱手作揖,衣袂翻飞间转身便走。 管你是谁,既知我身上挂着令牌,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再要纠缠不知还会生出怎样事端,适才仁熙殿内肃杀寒凉的心情也瞬间被搅得烟消云散。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人生若只如初见(2) “身手挺快,只是酒量不行,回府没事儿该好好练练‘‘‘‘‘‘”身后传来戏黠笑声。 闻听心中猛然一滞,脚步生生顿在那里,我转头疑惑看他。 这句话,什么意思,是昨晚‘‘‘‘‘‘ 脑中有些画面闪过,杂乱无章,却又隐约觉得这人的话音有些熟悉。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昨晚宫宴你醉得不省人事,若不是我七哥,你早就从仁熙殿前的台阶上掉下去了,这‘‘‘‘‘‘算不算救命之恩呢?” “既是救命之恩,在下理应当面拜谢。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动声色,眸光再次转向眼前这华服俊朗青年。 “放肆,我们十三皇子的名讳也是随便让你知道的!”领头的青衫侍卫大声叱喝,犹如醍醐灌顶,一语将我惊醒。 是了,眼前是当今宣武帝的十三子漓天曦,那他口中唤作“七哥”的,必是和二皇子漓天颀同为魏皇后一母所出的七皇子漓天烬了。 仁熙殿前那双深邃的眸子和那张如雕凿般淡漠的面庞突然闪现在脑海中,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一根弦牢牢绷紧。 原来,他是真实存在的‘‘‘‘‘‘ “滚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漓天曦扬起巴掌,一个‘烧饼’呼之欲出。 那名领头的青衫侍卫缩了缩脑袋,狠狠瞪我一眼,一脸心有不甘地退至一旁。 “项少不必拘礼,我最厌烦宫中那些冠冕堂皇的礼教。” 见我浅笑未语,漓天曦爽朗大笑,上前拍拍我的肩膀,丝毫不加掩饰地赞道,“项少昨晚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先前我还跟七哥说,不知这些王公大臣们家的公子哥儿个个都是怎样的酒囊饭袋,却不想出了你这样一个人物,看来京城坊间的传闻并非虚假。” 微微侧身,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手掌,云淡风清间倏然一笑,“十三殿下焉知我与他们不是一类?区区几副对子几篇琴曲,我预先可以准备好的。” “你的眼神,与他们不同。”漓天曦认真道,眸中溢满清澈光辉,一副了然于胸的坚定模样。 看着他,笑容禁不住绽放开来,这是一个能够轻易化解冰封的人,温如满玉,灿若阳光。 “曦,你的话太多了。”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身侧传来,淡漠疏离,似冷风拂过,吹散一地柳絮花红。 转身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亦如梦中那般深邃迷人。一瞬间,浮云流转,天上人间。 我微摒住呼吸,看向眼前男子,清俊修长的身型四周笼罩着冷冽寒气,似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望亦不可即。 “参见七殿下,十三殿下。”我躬身行礼,浮云淡薄,仿佛刚才所见的只是普通的风景陌生的路人。 无数个噩梦惊醒的夜晚,曾不断告诫自己,这个世界上唯一鲜活的只是我的一缕游魂,还能飘荡多久,我不知。 揪心牵挂的人和事已被丢弃在了另外一个时空,而那个时空里的我,也许早已被焚化为空气中一粒一粒卑微的尘埃。 如今的这具皮囊,究竟还能承载我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3) 夕阳西斜,暮色萋萋,残红碎绿漫天飞舞,散落太y池面,漾碎了三个迎风而立,衣袂翩翩,清逸绝尘的倒影。 如果没有以后的纷乱纠缠,此生此景,恍如隔世。 “参见七殿下,十三殿下。” 晚风拂面,亦拨弄心弦,耳际嗡嗡作响。 起身却见漓天曦一脸玩味,剑眉斜飞,笑着问道,“早说了不拘礼数,项少颇为见外,可是因为见了救命恩人,急于要报恩呀?” 我轻扬唇角,墨色眸光淡然看进他眼底,“昨晚蔓清酒醉失礼,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殿下见谅。酒量浅薄,着实惭愧,让十三殿下见笑了。” 眼角余光轻轻投向漓天曦身旁那抹清隽孤绝的身影,似是始终淡淡看着眼前一幕,冷然无语。 盛夏傍晚的徐徐微风夹裹着他周身四散的冷冽寒气拂面而来,冰凉浸骨。 漓天曦在耳畔朗声笑道,“既是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礼相报?眼下便给你个机会!” 说着便含笑望向远方。 顺着他的眸光抬眼望去,九曲白玉桥拦腰浮于太y池面,曲折绵延尽头一座湖心亭跃然水上,八角卷棚攒鎏金尖顶,绿璃瓦黄剪边,烟波浩渺似见仙。 一进凤仪亭,满眼便只望见一把松透苍古,大气浑厚的七弦长琴。 入目是似曾相识的白玉琴轸,紫檀焦尾,玄黑色琴身通体遍杂小蛇腹断纹,正是玉澜堂里那捧曾淋漓挥洒,泪眼断肠的绝世丝桐九霄环佩。 只一眼看去便爱不释手,抬眸轻叹,“绝世好琴,也唯有宫中可得。” 语调平静,却掩饰不住一丝淡淡惋惜。 漓天曦姿态慵懒曲膝斜坐上玉栏美人靠,眼底笑意盈盈,“既是好琴,就不要浪费,项少便再抚一曲,当是报答昨日的救命之恩。七哥,你说呢?” 转头望向斜倚亭柱,环胸冷立,一直淡漠寡言的漓天烬,却见他薄唇轻扬,只淡淡说了句,“能堵住你的嘴就好。”便眸光微转,继续看向满池绿波摇滟,素荷泛香。 太y池畔,凤仪亭上,残阳似血。一人白衣胜雪,人琴合一;一人懒坐石栏,优雅清朗;一人斜倚亭柱,冷逸颀长。 浅音泠泠,似飘渺的风从前世吹来,熨帖尘世的浮幻。水光滟潋间,一曲《冰菊物语》如飞花流泉般空灵清越,水墨烟云里瞬间氤氲着琳琅婉转。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 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 绵绵相思为君苦。 相思苦; 凭谁诉? 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 登高望断天涯路。 右手拇指轻轻拨起“风惊鹤舞式”,宫调便如潺潺流水,平和幽旷,忽而拔高进入羽调,清可裂石,直冲云霄。 耳畔忽听悦耳笛音似清风拂柳,顺着太y池水飘渺而来,淡然中和高亢琴音,琴笛瞬间融为一体,宛转缠绵。两音忽高忽低,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漓天曦轻轻“咦”了一声,继而转头看向对面长岸,那清越笛音正是从对岸柳荫里悠然传来。 见我满脸疑惑亦看向对岸,他轻笑一声,解释道,“是大哥,玄畿宫里人人都知,当今太子一把横笛天下无人能及。今日何其有幸得闻此曲,真是不枉此生,够畅快!” 原来是他,我垂眸微叹。东宫太子漓天澈,与项家日后命运息息相关的那个人。此刻琴笛缠绵,曲意相通,待得日后相见,却不知前路几何。 月空垂,繁星落,一曲似道尽了天上人间。 轻轻望进亭柱前一抹深邃的眸光,一颗心仿佛早在仁熙殿前醉酒初见的一刻便已陷落进这汪冷冽的清寒,然而余音凉尽时,弦复冰,人亦醒,命数早由天定。 从此一生,我不过只是身不由己背负万千的项家公子项蔓清。 月下明珰生邪魅(1) 项府后花园里,倚玉轩建在凌波池周围,以池水为中心,其间漏窗与回廊相连,四面山石、古木、绿竹、繁花 第 3 部分 欲望文 第 4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月下明珰生邪魅(1) 项府后花园里,倚玉轩建在凌波池周围,以池水为中心,其间漏窗与回廊相连,四面山石、古木、绿竹、繁花,构成了一幅悠远宁静的水墨画。流水潺潺穿越平桥小径,长廊逶迤填补疏朗虚空,亭台岛屿掩映其中。远远看去,倚玉轩恰似浮在凌波池面,水雾氤氲中,飘渺宛若九天瑶池。 池畔留听阁,绿璃瓦檐下斜开两扇福寿延年茜纱窗,雨露轻刷。窗下檀香袅袅,袖袂轻拂间,有棋子玎然落盘,间或几句低吟,微不可闻。 “四角无边,这局你可是又输了,呵呵呵‘‘‘‘‘‘”项府主人的声音朗朗飞出窗外,惊起曲瓦檐下密雨帘内几只遮风避雨的小鸟。 诺大的倚玉轩因着这经年稀少的笑音也格外清雅舒畅起来。 几名粉腮秀眸的侍女相视而笑,迤逦穿越回廊。 眼底盈盈满带笑意,我语带钦佩,“又输给爹了,角盘曲四,局终乃亡。爹的棋艺精妙,清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您。再下,定还是输。” 低眉轻吮一口御赐贡茶碧涧,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隐去。 已经称病数日没有上朝,似是做好辞官的一切准备。这期间项府倒是门庭若市,不断有官员到府慰问,甚至右相魏岚也曾派下人前来打探病情,做些表面功夫。 爹自是一个也未见,只让年总管出来推称卧病在床,无力见客,一一打发去了。 看着爹英挺的眉宇间忧愁隐现,明白他担心我如今的处境,尽管心里同样忐忑不安,脸上却漾起一抹明媚笑容,“爹不必担心清儿,皇上要的不过是颗在朝堂上做做样子的棋子,清儿便遂了他的意,如此若能保全阖府上下,何乐而不为?您为我和娘做出这般大的牺牲,清儿又岂能让你们受苦,让府里上下数百余人白白受到牵连?” 爹微叹一口气,深眸里如水似墨,看向窗外盈盈一池碧水,眸色深深浅浅,半晌才缓缓开口,“早就打算放弃眼前的一切带你们娘儿俩避世‘‘‘‘‘‘当初若不是因为世族长老们趁你娘临产之际着我纳妾,称如若你娘生了女儿就一顶花轿将他们选好的妾室抬进家门‘‘‘‘‘‘爹不得已只好在你出生之时情急之下对外谎称得了儿子,这才酿成了如今覆水难收的局面,说到底,都只怪爹当年太过自私‘‘‘‘‘‘” “是清儿不懂事,一直以来还误会您。爹当初是为了娘为了这个家没有退路没有选择,您绝没有做错。”眼神无比坚定透彻,“爹能为项家做这样大的牺牲,清儿亦能。” 碧绿清莹的茶水随着白瓷盏轻轻落案荡开一圈一圈涟漪,茶叶细圆紧直,锋苗秀丽,晃晃悠悠落进杯底。 爹深叹一口气,起身缓步踱至窗前,冷风轻拂,雨水簌簌沾湿瘦削面庞,负手冷然迎风而立,衣袂翩飞,侧影寥落。深沉嗓音似从天边飘渺而来,空旷寂然,“宣武帝自登基以来,运际郅隆,开疆拓宇,四征不庭,揆文奋武,开一代繁荣之盛世,不愧为当朝明君,爹数十年来倒也甘愿忠心耿耿辅助其左右。然而‘‘‘‘‘‘” 话锋陡然一转,爹的眼眸幽深莫测,语调也愈加低沉,“如今显赫耀目的皇权背后,五龙夺嫡,贬杀兄弟‘‘‘‘‘‘ 纵然皇上权倾天下,举手间翻云覆雨,这根刺却从登基那天起就牢牢扎根在了他心底。爹是当时知道这些过程为数不多的臣子之一,如今手中大权在握,这让他如何能容的下我?只不过爹这些年来一直苟于言行,重于举止,然而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道闪电猛然撕破天空,刺目电光似一柄锋利长剑直c进凌波池面,雷声随着暗涌翻腾的乌云轰然滚来,在耳际凄厉炸响。雨珠一刹那倾盆而下,天地转眼间白茫茫一片,倚玉轩再也不似先前的曲径通幽,细雨绵绵。 “皇上要动我是早晚的事,这层窗户纸总有一天要捅破。是以自朝事日渐稳定以来,我在从政之余练习经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给你们娘儿俩留条后路。却没想到,当日为了你娘一念之差,还是弄至今日无可挽回的局面‘‘‘‘‘‘当今皇帝已不再是那个曾与爹一起读书练剑,单纯爽直的少年同伴‘‘‘‘‘‘如今的我们,只是君臣‘‘‘‘‘‘而臣,永远只是君坐拥天下的棋子‘‘‘‘‘‘” 起身默默走到爹的身边,束发飘带凛凛拍打在脸上,藕白色窄袖长衫猎猎随风飘扬。 天地间空濛濛一片,瓢泼雨水冲刷着诺大的锦都城,却涤荡不净这俗世的种种纷争与罪恶。 迎着天边暗潮汹涌的乌云扬起了一抹坚定微笑,“放心吧爹,只要知道你们一直在清儿的身边,前方的路纵然艰险,清儿亦会为了爹和娘勇敢的走下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月下明珰生邪魅(2) 月色初上,灯火透过烟紫的纱幔明晃晃地摇曳。 绛红缎子垂幕已经拉开,从二楼隔栏的雅座望下去,戏台上宫腰嬛嬛,花团锦簇。 梨黄绸裙的花旦,赢赢弱弱,含悲带怯,施施然念起一段唱白,“他那里为我愁,我这里因他瘦。临行时指归期约定九月九,不觉的过了小春时候。到如今,悔教夫婿觅封侯。” 幽幽唱腔一丝一缕地入心,玲珑身段儿一举手,一投足,惹得戏台周围一众食客们神魂颠倒。 锦阳街上的长乐轩是锦都城里最豪华的酒楼和乐坊。这里的挂庐山j,糖醋荷藕,木樨糕等等远近驰名。除了堂上酒菜一流,长乐轩还配有自己专门的戏曲班子和歌舞伎坊。 每到夜幕低垂时,这里便成了锦都城里最奢华亮眼的地方。 夹了块佛手酥放进嘴里闲闲嚼着,满眼望去皆是一派醉生梦死的热闹,只是台上这曲子唱得人心里似有只猫爪子一直在挠。 爹这两日不在府中,想来应是出去办要紧事情。 自从我d悉一切,爹亦打破封冻心结,爷儿俩的关系自此越发融洽起来。府里众人皆看在眼里,喜在眉梢。霁雪更是乐得闲时带我在锦都城里满城逍遥。 我心知这样的清闲日子剩不下几天,便也放开了心情自在享受。 “少主,这里的荷花清酿很是出名,入口荷香四溢,酒味醇厚,过了季节想喝都喝不到,要不我让小二来一壶?”霁雪一嘴的芫爆仔鸽还没嚼尽,便满脸期待地看向我。 无可奈何地瞅瞅她的吃相,头疼道,“连着吃了几天,这里的每样菜都吃了个遍,你怎么还是一副饿鬼投胎模样,哪还像个姑娘家。” 霁雪抬头“唔唔”边嚼边笑,见我默许,忙唤小二上酒。 彼时夜气沁凉,黄棱窗外月色皎白,锦都这时却好似不夜城,一切繁华和喧嚣刚刚拉开帷幕。 一盘如意卷快要见底了还不见小二送酒上来,霁雪等得不耐烦,刚要开口唤人,却见长乐轩的老掌柜一脸为难地小跑上来。只见他搓着手似是无可奈何,却又好像怕得罪了我们不敢开口。 见此情景,我淡淡道,“酒没有就算了,下次再来喝便是,掌柜的不用亲自跑一趟。” “这‘‘‘‘‘‘这‘‘‘‘‘‘项少爷‘‘‘‘‘‘真是对不住,楼下有客人点名要包您这间雅座,我推了半天推不掉‘‘‘‘‘‘说是不给便上来赶人,我怎么也拦不住,这可如何是好,您看‘‘‘‘‘‘要不先给您换一间?”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给你钱,凭什么让我们换!”霁雪眉头一皱,“啪”一声将筷子压在桌上,怒目看向老掌柜。 转头轻瞥她一眼,霁雪愤愤哼了一声不再开口。我淡淡看他,眼眸里一池碧潭看不清深浅,冷冷问道,“掌柜可知是什么人?” “哪来这么多废话,这里我们家主子包了,都赶紧的给我滚‘‘‘‘‘‘”骄横的声音在门边突然响起,老掌柜一听,还未曾回头,冷汗便簌簌直冒出来。 眉头轻皱,眸子里冷光一闪,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门口。 一个蓝衣长身粗壮家厮横眉竖目直冲着我们桌子走来,待得到了桌前,不由分说一掌便拍在桌牙子上,震得面前青瓷杯里的君山银针溅出了大半。 “你放肆!”霁雪怒极猛然站起身来,拳头紧握,梨木凳子重重倒在身后。 楼下似是听到二楼出了状况,嗡嗡一阵s乱起来,台上的《西厢记》只唱了半闕也嘎然而止。 月下明珰生邪魅(3) 霁雪见我冲她摇头只得抿唇忍住,满面怒容。 却见那家厮不知轻重邪邪直看过来,满嘴污言秽语,“我当是谁,两个细皮粉面的小白脸,今儿就让爷我教教你们什么样才是真正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唔‘‘‘‘‘‘呸呸‘‘‘‘‘‘你‘‘‘‘‘‘” 话没说完,一盘辣白菜卷兜头直泼过去,辣汁刺得眼前家厮睁不开眼,一时间甩头甩手乱擦一气。 霁雪将手中盘子往地下一掼,砰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指着那厮怒声道,“先让你尝尝这辣白菜是什么味儿!” 旁边老掌柜见这边厢闹了起来,吓得一溜烟跑了出去。 “你他妈不想活了‘‘‘‘‘‘”蓝衣家厮恼羞成怒,挥拳朝着霁雪的面门直冲过去。 我薄唇紧抿,冷哼出声,挥袖伸出右手,三只手指捏住那厮的拳头一个扭转向下,再借着他的劲力往桌面上轻轻一带,便收回了手,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 只见那拳头似是不由自主径直c进桌上一盆刚端上来没多久尚冒着热气的稀珍黑米粥,外人看来却好似他自己狠狠冲着热粥打出那一拳头。 霁雪“噗哧”笑出声来,我扭头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还笑,自己闯出的祸该你自己收拾。” 一旁蓝衣家厮早已抽回粥水淋漓的拳头又蹦又叫起来,烫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口中兀自骂骂咧咧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一个慵懒闲散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满带嘲讽与讥诮,声音倒潇潇朗朗很是好听。 我抬头看向门口,待得看到来人,却猛一愣怔,心中霎时激荡莫名。 只见来人修眉斜飞入鬓,狭长邪魅的眼睛晶如墨画,眸光淡扫处,摄魄。薄削唇角挑起一丝慵懒笑意,容颜绝色,身形颀长。来人一身白衣胜雪,负手卓然而立,一眼望去,惟觉俊美倨傲,天下无双。 此时他的一双长眸微阖,似有锋芒隐现,周身却是冷寒彻骨,隐隐有杀意显出。“我让你先过来订位子,谁要你随便搅扰人家了?” 语带慵懒,似是漫不经心,那人转头眉梢微吊,冷冷瞥向一旁蓝衣家厮,却见那家厮猛地浑身一抖扑通跪倒在地上,“主子‘‘‘‘‘‘主子饶命,奴才见这间雅座是主子‘‘‘‘‘‘主子平日常坐的,便‘‘‘‘‘‘便‘‘‘‘‘‘” “便自作主张赶人家走?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么‘‘‘‘‘‘”淡淡浅薄的语气,似微风轻轻拂来,却如冰霜一般凝结在身上,冷寒刺骨。 好凛然的杀气。 “主子‘‘‘‘‘‘主子饶命啊‘‘‘‘‘‘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蓝衣家厮扑倒在地上,浑身颤栗,早已不似刚才那般嚣张跋扈。 而他口中唤作主子的绝子悠然转身,方才杀气四溢的冷寒气息一刹那消失殆尽,脸上又恢复方才慵懒不羁的俊美笑容,眸光轻轻扫过我们面前一片狼藉的桌面,凛凛落在我脸上,唇角轻扬,“项少见笑了,没有管教好劣奴,在下先赔个不是,今天这顿我请了,还请项少不要放在心上,改日让他到府上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敢情这项蔓清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眼角突突跳个不停,脑袋后面一时好像挂了许多黑线,自心底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抬头冷冷看他,“不用麻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霁雪,我们走。” 我敛襟起身走向门口,衣袂翩飞间,堪堪与他擦身而过,邪魅气息犹自萦绕不绝。直到走出酒楼门外很远,背上依然带着一股凛凛迫人的目光,直欲叫人窒息。 这目光,好生熟悉‘‘‘‘‘‘那日在玉澜堂上,也是这般灼灼如芒刺在背,难道说‘‘‘‘‘‘ 奥究天庭运玄武(1) 《漓国志·圣朝》,卷三十一,曰:宣武一十九年八月,相项逸儒罹患恶疾,时有反复,无力朝事。帝携宫内医者亲往探视,然尽皆无策。相奏请辞官云游以寻良医,帝无奈,准其辞表。帝仁,深念其功,着封相一等辅国公,于锦都郊野辟百亩田造列公甲第,赐良田千亩,食邑万户。其子项蔓清,年一十八岁,承乃父之风,聪敏仁孝,秀外慧中,文武兼才,性行淑均,帝甚喜爱,赐封三等忠靖侯,享国家俸禄,其余封田,食邑概不细数。帝昭告天下。圣诏暨出,众皆感念帝之圣德仁心,福荫九州。 卯时刚至,朝阳初升,朱棱窗缝间漏下几丝若有似无的霞影,化成云絮般的胭脂色泽,淡淡晕染在玄黑色云纹玉石砖面上。 太极殿里金碧辉煌,庄严绚丽。 沥粉金漆蟠龙柱围绕着耀眼夺目的雕龙宝座,宣武帝一脸若有所思地坐在金漆雕龙屏前,听殿前的文武百官奏议,时而颦眉,时而微微点头,间或几句发问,天子威容尽显。 深沉犀利的眸光扫过殿上一众朝臣,在我脸上顿了顿,便悄无声息地移开。 御座前龙首金刚铜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大殿空气中,如云似雾。 虽被赐封正三品爵位,倒像只挂个虚衔,不用做很多事便能拿朝廷厚禄,听起来甚为悠闲自在,平日里也只需和其他王侯皇子武将们一样三日一朝,在殿上站个样子。 然而一旦政事突然,皇帝会随时任命,比如刚被授予定远将军虎符的永平侯秦重,此时正领兵前往七闽平定匪乱。 思及此,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明白即使授封爵位再高,宣武帝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如今的项府已被改为忠靖侯府,而爹在锦都城郊被御赐的辅国公宅不日也将修葺建成,待工事完善,就将跟娘一起迁入。 想到近来侯府里突然扩增的一干武器侍卫,心下未免忧虑,爹和娘一旦迁往城郊,定会被宣武帝牢牢看紧。 忆起此前在众人面前宣读的圣旨上那些宁心静养之类冠冕堂皇的词,心里泛起淡淡的鄙夷。 微微收摄心神,凝眸看往正前方,却不期然在人缝里看到一身银白色皇子朝服的漓天曦正偷偷回头冲我促狭地笑。我颦眉冷瞅回去,不再理他。 宣武帝低沉的嗓音却在此时突然响起,“朕今日再着太医院医正前往侯府替朕探视项国公,爱卿的病让朕着实忧心啊‘‘‘‘‘‘”诧异抬眸,果见皇上正一脸哀惜。 魏相这时一步跨出,躬身语带叹息道,“皇上爱民如子,实为天下之福。项国公受此福泽,不日必将康复,到时仍可为皇上为国家效力。还请陛下宽心。” 言不由衷‘‘‘‘‘‘我不屑冷哼。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每个人都在暗地里为自己谋算,却总要装出一副副虚伪的表情。 爹已辞官,如今权利谁属,有人冷眼旁观,亦有人野心勃勃,欲取之而后快,魏相一派首当其冲。 而众人的种种情态欲望,则尽收一人眼底,那便是当今一国之君,圣朝宣武帝。 奥究天庭运玄武(2) 我缓步走出朝臣队列,敛襟下跪,朗声道,“臣替父亲多谢皇上、魏相及列位臣工的关心。” 眼睛淡淡看向面前玄黑色云纹玉砖,砖面光可鉴人,浮现金銮殿顶及周围一众朝臣的身影。 “爱卿平身。”宣武帝脸上瞬间恢复如常,语音略带慈祥,眼前却掠过一丝犀利的精光。 “谢皇上。”我起身与他对视,眸底隐隐透出一股凛然,而后平静收回,面无表情地站进朝臣队列。 “有事速奏,无事即刻退朝。”宣武帝倾身向后靠向金漆龙椅,面色深沉,目光矍铄,如刀似箭,威严扫过殿前一众人等。玄色蟠龙纹织锦皇袍上金辉熠熠,光彩夺目。 “启禀皇上,淞江水患,房屋倾塌,死伤无数,长洲府尹奏请朝廷派能臣前往赈灾治水,如再拖延,恐损失难以想象。”户部侍郎郑远达话音刚落,殿内已嗡嗡诧议声一片。 宣武帝剑眉轻拧,扬声道,“朕之前已将大批赈灾款项及救济物资拨往长洲,工部亦有人随行勘测,更曾遣银修筑堤坝。朕上月拨的三百万两筑堤银,难道是打了水漂儿了?” 工部尚书常颖一头冷汗,快步走至殿前跪下,垂首颤声奏道,“启禀皇上,淞江上月洪水褪尽,臣即令长洲府尹遣民工修筑堤坝,不想堤坝还未完成,淞江洪水复发,堤坝‘‘‘‘‘‘堤坝也尽数被毁‘‘‘‘‘‘” “哼,不到两个月竟连发洪水,常颖啊常颖,你给朕办的好差事‘‘‘‘‘‘”宣武帝拂袖站起,冷语如霜,逐字顿出,面色森然,已是怒极。“如若此次堤坝未毁,你是不是便将此事隐瞒不报了?” “皇上,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常颖浑身颤抖,匍匐在地,冷汗淋漓,瞬间沾湿身前玄黑玉砖。 殿前众朝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抬眸只见宣武帝凝容肃立,冷冽气息萦绕周身,薄唇紧抿,看向御前已抖作一团的常颖,半晌一言不发。 我淡然冷观眼前一切,心下微思。拨重金修筑堤坝,宣武帝定是下了决心要治好淞江水患,为长洲一方百姓造福,却不想一朝尽数毁于一旦。堤坝如此不堪一击,其中隐情可想而知。 “传旨,着令革去常颖工部尚书一职,移交大理寺候审,礼部尚书暂代。颀王今速往长洲查探灾情,户部即刻备办赈灾物资及款项‘‘‘‘‘‘”声音微顿,宣武帝轻轻抬颚,眸里精光一闪,竟直直落在我的脸上。 心里猛然一沉,果然只听皇上开口缓缓道,“忠靖侯项蔓清随行相助,钦此。” 语毕拂袖转身步出大殿,不再看殿前众人一眼,背影冷森。 颀王?我抬眸看向先前漓天曦站立的地方,果见他回头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身边却没有了惯常的那抹冷俊身影,心弦铮铮作响,耳畔轰鸣不绝。 有目光凛凛落在我的脸上,微微侧目看去,一双狭长邪魅晶如黑墨的眸子,修眉斜飞入鬓,薄唇轻扬,笑容慵懒,眸光淡扫处,夺魄。 脑袋瞬间犹如炸开,一片空白。 二皇子漓天颀,与七皇子漓天烬同为魏皇后一母所出,却原来是他‘‘‘‘‘‘ 惊见乌云衔黑雨(1) 长洲城北三十里,薄凉山。 日夜兼程两日两夜,纵马飞驰六百余里,始至距离长洲城三十里外的薄凉山脚下。 城外阴雨连绵不绝,从山脚远远看去,长洲城上空黑云密布,雨雾铺天盖地,闪电撕开天幕一道一道凌厉劈进城中,满眼触目惊心。 长洲府尹裴炎胜率众人在山脚冒雨等候多时。 一连数月的大雨已将长洲城浸泡得仿佛失去了根基,而眼前众人的表情也因为多日未见阳光而显得苍凉哀戚。 勒马停下看往身旁一脸淡漠的漓天颀,雨水沾湿黑色雨氅下一张温玉般的侧脸,雨幕中越发显得白皙,薄唇轻扬,噙着一抹淡淡嘲讽似的微笑。 觉察到我的注视,一双狭长凤眼淡扫过来,乌黑的眸瞳晶如墨画,诱人波光如水流转,却掩不住眸底的森森冷寒。 颀王转头看向跪在泥泞官道上身着蓑衣,然浑身尽湿的裴炎胜,眸中寒光悄然掠过,薄唇轻启,“裴炎胜,你身为一城父母官,此时不在城里指挥百姓固城御险,冒雨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语音平静,却冰凉刺骨。此时虽为夏末,跪地众人闻听皆簌簌颤抖,似是冷极。 “微臣恭迎颀王和忠靖侯大驾。长洲城郊野已尽数被淹,臣识水性,带人从城中洇水而来,怕王爷和小侯爷不识近况,特来听候差遣。”裴炎胜诚惶诚恐地讨好作答。 冷哧一声,我转头环顾四周。 山脚地势较高,沿官道越往前积水越深,而长洲城恰好地处洼地,此刻已被洪水团团围在正中央,边城数以万计的农庄良田早已淹没在滚滚洪波里,如此看来,此次淞江水患竟远比奏章上描述的更为严重,如不尽早治水救灾,长洲城危在旦夕。 “哼,这一笔帐本王日后再跟你算,此时城中境况如何?城外水深多高?”颀王亦冷冷回应。 “卑职已派手下组织百姓日夜加固城墙,是以城内虽遭水淹,但并不算严重。此时城外水已淹至城墙一半,如果再不引水,只怕‘‘‘‘‘‘” 我俯身下马,面色凝重,前行几步看往远处城中,若有所思,半晌淡淡道,“以此时的雨量,不出五日,长洲城必尽数被淹。为今之计,先要将淞江洪水分引至别处,减缓淹城速度,再着力排出城外积水,若能将积水亦排至洪水分支里甚好,而后加紧修筑堤坝将淞江淹城之水阻断。” 说完回头看向马上居高临下的颀王,果见他修眉轻扬,眸色微深,唇角一抹淡笑绽开,似是与我不谋而合。 只见他反手一挥,黑氅下摆在雨雾里翻卷起一个飞扬好看的弧度,继而低头问向裴炎胜,“城内民心如何?还余多少人口?“ “这‘‘‘‘‘‘上月洪水褪尽时已‘‘‘‘‘‘已迁走大半,如今‘‘‘‘‘‘如今尚余三分之一左右‘‘‘‘‘‘” “迁走?哼,是逃难吧?你这个父母官当的可真是尽职尽责,裴炎胜,如若这次堤坝侥幸没有坍塌,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能瞒朝廷瞒多久!”眸中冷厉的光凝聚,化成一抦锋利长剑直刺得眼前人体无完肤。 “卑职失职,卑职有罪,请王爷‘‘‘‘‘‘王爷饶命,王爷赎罪‘‘‘‘‘‘ ”雨珠在风中四散飞撞,纷乱溅落,雨里的人早已如一把筛子,簌簌抖作一团,面上毫无人色。 “我说过了,你的帐本王日后再跟你算。朝廷赈济物品还在路上,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达此地,如今你速派人前去邻近州府以本王名义筹集粮药,想办法投入城中,补一时只需。另外,回去将城内剩余深谙水性兼身强力壮的百姓聚集起来,洇水出城,全部到这里集合。如有可能,将城中能用的铁器,农具等用小船装运出来。本王与忠靖侯在此安营扎寨侯着,你可曾听清?”威严深沉的语调,由不得来人一丝反驳。 “等一下!”我上前一步,不理会漓天颀眼里瞬间凝聚起来的凛冽寒光,急急问向裴炎胜,“如今水患已有数日,城中必有人畜尸体,裴大人之前是如何安置的?” 裴炎胜抬头疑惑地看过来,似是有些不明白,喏嚅道,“这‘‘‘‘‘‘洪水淹城,下官只忙着加固城墙,倒没空去理会这些。” “糊涂!”我拧眉厉声叱他,“尸体泡水腐烂加速,如不早做处理,必然引发疫病,长洲城内届时将无法想象,疫病甚至会传播至邻近州府。你回城后速着人将城中尸体聚集一处,或焚烧,或掩埋。记住,派去处理的人不得直接接触尸体,用布将手扎起,掩口掩鼻,处理完后将一应与尸体接触过的东西尽数焚烧,否则,发生任何意外,你这个当地方官的难辞其咎!” 一个个可怕的后果从我嘴里厉声道出,眼前的裴炎胜和一干仆从皆目瞪口呆,震惊不已,恐惧的神色转瞬间笼上面颊,原本一直颤抖的身体在连天雨幕中瑟缩的更加厉害。 天边一道闪电凄厉划过,一张张苍白惊惧的脸在耀眼电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阴森惨然。 “还不快去!”颀王在马上冷声叱喝,黑氅在雨中被大力掀起,露出烟青色龙纹织锦王袍,眨眼间人已稳稳站在地上。 风势渐猛,瓢泼雨水倾盆直下,放眼望去,远处的长洲城已化为白茫茫的一片,水天相连。 惊见乌云衔黑雨(2) 五日。短短的五日,却足以毁灭一座城池。 斜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案堆边,对着晃动的黯淡烛光艰难翻阅长洲城防图,眉头紧锁。 帘外雨瀑急坠,猛烈击打篷顶,发出轰天巨响,震得人忧心忡忡,心烦意乱。 如果雨一直这般下着,要在短短时间里迅速排水筑堤简直有如天方夜谭。 轻轻阖上图纸,揉了揉太阳x,脑中一时杂乱无章,心下浮躁不堪。沉思片刻,起身披上玄黑雨氅,一脚踏出帘外。 冷风掺着雨点扑面而来,瞬间打湿脸颊,我紧了紧氅襟,拉低风帽,向着大雨中幽深的薄凉山缓缓踱去。 “少主,您去哪儿?”侯府侍卫统领百里枫大步跟来,我猛地停下脚步,回头不悦道,“出来透透气,你不要跟着。”说完转身便要再走。 “少主,雨这么大,还是回去吧。”不依不饶的平淡语调,百里枫垂首单膝跪地,黑夜里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无奈叹了口气,冷冷道,“我只在附近走走,一会即回,你留在这里,二殿下若有什么事吩咐便来找我,不许跟着,你知道我的脾气。” 语毕,再也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轻抖黑氅,顶着倾盆大雨,朝薄凉山慢慢走去。 对着黯淡烛火看了大半夜城防图,直到头晕脑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长洲城附近并未发现任何可以暂时用作泄洪的洼地,要冒大雨开渠引水更是无比艰难的工程,短短五天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暂时化解长洲城之险,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它淹没在滔滔洪水里?城中被困的若干老弱妇孺该怎么办? 脑中一时纷乱复杂,想不出办法,亦理不清答案,心浮气躁时并未发现自己正如着了魔一般沿着山间泥泞小路一步一步踏进了薄凉山。 一道闪电猛然撕破眼前承重的黑幕,如利剑狂鞭,从头顶炫目地直劈而下。 山间骤然大亮,一个黑影突然从斜刺里跃出,抱住我的肩膀猛地向后躲开,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身前一株碗口粗细的大树已从中间折为两截,只见断口处火花四溅,黑烟弥漫。不过转瞬之间,一株成年大树竟生生被闪电劈成两半。 身子随着惯性急速向后倒下,环着我的胳膊倏然一紧,天旋地转间重重跌进一个浑厚的怀抱,耳旁泥花四溅。 一时躲避得太急;这一摔竟是颇带冲撞力。 右手在泥地里轻轻一撑,旋身站起,吃惊看向身下的人,待借得电光看清来人面目时,却猛然间瞠目结舌。 散开的玄黑色雨氅下,漓天颀一身烟青色织锦缎袍已浸染上大片雨水泥泞,水珠沿着白皙俊美的脸部轮廓狼狈滴落,狭长黑眸中瞬间掠过一丝阴沉恼怒的光。 “二殿下,你这是‘‘‘‘‘‘”呆呆地看着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张俊脸陡然近,怒容满面,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你若是想死,别捡这种地方,回去我不好交代‘‘‘‘‘‘更何况要是被雷电击中,死时的样子会很惨,那便白长了这么一张女人似的脸‘‘‘‘‘‘”漓天颀修眉横竖,咬牙狠狠道。 闻言疾步后退一步,将两人身前的距离拉大,冷眼怒瞪向他,压抑着开口,“有劳王爷了‘‘‘‘‘‘”。 书包网最好的网 惊见乌云衔黑雨(3) 彼时玄黑色雨氅在翻滚躲避间早已散落在泥地里,身上月白色轻衣长衫也已尽湿。 雨水沿着发际跌落,砸在长长的羽睫上,眼前迷濛一片。 脊背兀自在雨中倔强挺直,薄唇紧抿冷冷看向眼前被雨淋湿亦好不到哪里去的人。 半晌眼前一黑,抬头看时,漓天颀身上玄黑色雨氅已罩在了我身上, 咬着嘴唇待要不屑拉下,满带嘲佞的嗓音在耳边冷然响起,“你是想本王回到营地便治百里枫的罪?如果不想,就乖乖披上‘‘‘‘‘‘” 说完淡淡瞥了我一眼,转身便顺着来时的小路走回去。 拉着氅襟呆立片刻,咬牙默默跟上眼前笼罩在雨帘下修长挺立的身影。 头顶电闪雷鸣依旧,大雨兀自从四面八方倾泻下来,漆黑阴沉的夜,主宰了天地间的一切。 刚踏出薄凉山没几步,远远便望见营地里火光冲天,雨水在亮光中汇聚成一条条密集晶莹的长线,垂直洒向地面。 帐篷前黑压压跪了满地的人,走近几步定睛看去,正是百里枫领着侯府里的若干随从还有漓天颀身边一众散骑侍卫。 轻轻皱了皱眉,瞪向身前不远的那个人,纵然此时浑身尽湿,狼狈异常,暴雨笼罩下的身形却犹自挺立,背影修长,浑身萦绕一股不可视的傲然贵气。 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到众人面前,百里枫等人单膝跪在雨地中,垂首敛襟,雨水顺着额际簌簌而下,身体却岿然不动,一眼便知平日里训练有素,只是不知究竟跪了多久。 心下微微一沉,说不出地懊恼。 夺步奔到他身前拦住去路,冷声道,“是我自己自作主张,跟他们没有关系,要罚便只罚我一个。” 语毕紧咬下唇,不依不饶地看向他,一脸不让侍卫们起身便不让路的绝然神情。 漓天颀修眉轻扬,狭长黑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淡淡笑意,语带玩味道,“我又没说要罚他们,正准备喊他们起来,项少便这么迫不及待地冲出来‘‘‘‘‘‘” “你‘‘‘‘‘‘”一把扯下身上的雨氅,兜头大力扔向他,转身便愤愤跨进自己的帐篷。 刚反手重重摔下帘子,突然心底一动,高声向着外面喊道,“百里枫,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快步走到案前坐下,心里一时怒气腾腾。 一丝冷风透过帘缝呜呜直挤进来,案上烛火明明暗暗,几欲熄灭。 湿透了的衣裳被风一吹,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深深叹了口气,转身从行李中取出一面菱花铜镜摆在案上,对着镜子轻轻解开发带,一头及腰黑发如瀑如云,流水般悄然泻下,洒满月白衣襟。 帘外雨急风骤,青灰色油布篷壁随风猎猎抖动。帘内烛火摇曳,扑朔迷离。 电闪雷鸣间;帐篷里忽而如白昼般骤然亮起,忽而又深深地暗淡下去。 不远处,忽明忽暗的夜幕中,一双狭长邪魅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篷壁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纤细身影,薄唇悄然扬起淡淡惑人的笑容,瞬间隐没在了接地连天的深沉雨幕里。 修眉扬兮彻骨寒(1) 略干了些的如云青丝松松挽成一束垂在身前,起身轻轻解开腰间束带,已然湿透的月白色长衫悄然滑落在地,白色丝质中衣紧贴在身上,冷风袭来,沁入骨髓般的寒。 缓缓褪下中衣,露出光洁如玉的肩膀,纤细的锁骨冰弦一般舒展。 紧裹在胸前的白色长巾早已吸紧了水,挤迫着胸口,似乎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一圈一圈,裹胸长巾犹如落雪飘然散落在地,上身至此再无任何遮盖。 似是不由自主地低头,目光点点落在瓷白幼滑的胸前,些微怔忡后,唇角浅浅扬起一丝五味杂陈的淡笑。 自行李中取出干净的长巾中衣和一套淡蓝色棉布长衫,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穿戴整齐,心下微微叹气,要是霁雪在该有多好。 锦都城郊御赐给爹养病的辅国公府就快要建成,爹娘也即将迁入,临行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留下她多个照应。 五指轻挥,浅玉发带轻轻滑落,一捧青丝如云似墨,流水一般潋滟铺开。 捏着檀木梳子一点一点缓缓地梳,镜子中一张从容淡静的脸,清丽如莲,水墨深瞳里,有丝丝锋芒隐现。 夜色中暴雨如瀑,有脚步声轻轻隐没在水花四溅里,警觉心陡然升起,我猛然抬头看向帐帘处,忽隐忽现的闪电光中,一抹修长人影淡淡映照在青灰色帘布上。 “谁?”拧眉问向帘外,难道是百里枫? 低头看了看垂散在胸前的一捧如墨青丝,心中一惊,再看向帘子时,一只手已然搭了上去,正作势要掀起来。 “不许掀!”心跳突然加快,空荡荡的帐篷里除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茶案和简陋的床榻,再无任何遮掩。 帘上手指微微一顿,缩了回去,人影依然还在,淡淡地若隐若现。 “你不会让本王就这么在雨地里站着吧?”慵懒闲散的嗓音似是带着些微笑意在帘外响起。 漓天颀?心头一把火复又腾地燃起,压抑着满腔愠怒,低低开口,“二殿下请回吧,我已经睡下‘‘‘‘‘‘” 话音未落,来人却已自顾挥手掀开帘子,抬脚便跨了进来。 与此同时,我反手飞快扑灭案上长烛,帐篷里顿时一片黑暗。 “这是做什么?”漓天颀似有些疑惑,接着便淡淡扬声笑了开来,“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黑暗里看不见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只隐约通过帐篷外忽明忽暗的闪电光和不远处的淡淡火把光依稀分辨出面前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没什么事的话还请二殿下早些回去休息。”脸上一丝狼狈无声隐没在黑暗里,我悄然后退了几步。 黑暗里一股莫名的暧昧气息在空气中迅速蔓延,我微窘,面颊上瞬间晕开一抹绯色。 夜幕笼罩下看不清他的脸,唯觉一双墨色深瞳炯炯看我,身上似有水波流过,清冽微凉。 一片死寂‘‘‘‘‘‘ 我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黑暗中久久的沉静,时空这一刻仿若静止,连呼吸都快要骤停。 他‘‘‘‘‘‘难道发现了?不,不可能‘‘‘‘‘‘心脏如鼓点一般快要跳出胸膛,这沉默就快要让我窒息。 “或者‘‘‘‘‘‘并不是本王见不得人,而是‘‘‘‘‘‘”良久,清扬的声音朗朗打破沉寂,却又突然顿在那里,似是故意在等着我的回答。 “蔓清仪容不整,不便示人,还请二殿下见谅。” 一声浅笑随着凉风迎面扑来,我倏地攥紧拳头,心下忐忑,额角冷汗细密而出。 “项少颇为见外,都是男人‘‘‘‘‘‘怕什么?既是不便,那本王就不叨扰了,项少继续歇着吧‘‘‘‘‘‘”淡然的嗓音低徊如笳声萦绕在空气里,帘子轻轻一动,人影已消失在了帐外,雨幕中渐行渐远‘‘‘‘‘‘ 颓然坐倒在地,低头环紧双膝,乌黑顺滑的及腰青丝瀑雨般流泻身前,唇边犹自喃喃低吟,“好辛苦‘‘‘‘‘‘舅舅‘‘‘‘‘‘晚儿撑得好辛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修眉扬兮彻骨寒(2) 天色灰白,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空气潮湿沉闷地令人几欲窒息,闷雷声滚滚隐没于天际,连日来的瓢泼大雨终于在我们到达的次日凌晨,在长洲满城百姓近乎渺茫的期盼下,暂时偃旗息鼓。 裴炎胜领着城中若干青壮百姓在天微明时匆匆赶回山脚营地。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群神情憔悴,遍身泥泞的农家汉子,一双双疲惫浑浊的眼睛里弥漫的满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后的无尽悲伤与压抑。 转身吩咐百里枫拿些随行干粮分与他们,终是不忍回头再看那狼吞虎咽,饥不择食的凄凉场景,举步往漓天颀的大帐走去,裴炎胜毕恭毕敬跟在了身后。 这个一脸讨好谄媚的地方官,仅仅召集了区区数十名百姓回来交差,带回的工具却有不少,一眼便知皆是逃难出城的百姓们在混乱中随意丢弃之物。 照此看来,现下城中的境况定然惨不忍睹,如今这些早已心力衰竭的汉子们却如何能暂解长洲城之危? 细述淞江水患现状及请求增调筑堤民工的折子已经六百里加急连夜快马送往锦都,如今也唯有虔诚祈求上天在长洲城等待援助的日子里不要再连降大雨了。 进了帐篷,一眼便望见朝外正中的条几上,一只小巧精致的青铜鼎炉正燃着檀香,镂空的狮盖由四面 第 4 部分 欲望文 第 5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进了帐篷,一眼便望见朝外正中的条几上,一只小巧精致的青铜鼎炉正燃着檀香,镂空的狮盖由四面丝丝地轻吐微烟。 一身白衣的漓天颀斜倚在炉旁软塌上,神情慵懒,手中随意翻动着一卷书,微微下阖的眼因来人而轻启,如墨深潭,似融入了浓浓夜色,霎时间便吞没了满室的轻烟袅袅。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闲散惬意,当真是不折不扣的皇室贵族,纨绔子弟。 心里不由得暗自着恼,在见着眼前情景时更不自觉地颦起眉头,薄唇紧抿,冷冷不发一语。 纯净的墨色轻扫而来,淡若浮云,眸底沉冷的光泽却在瞬间收回,依旧漫不经心地投向手中书卷,白皙修长的手指优雅翻动书页,袖袂轻拂间,一缕沁人檀香淡淡弥漫开来。 “裴炎胜,差事办得如何了?”一双墨眸只瞧着书,淡然开口,声音里却分明搀杂着一丝冷冽,让人眩惑。 眼前这个一贯慵懒闲散,举手投足时总透露着一股子优雅贵气的男人,从来丝毫不掩饰他骨子里天生的冷锐和霸气,于收放自如间摄人心魄,迷人心智。 这样的人却最是难以揣摩的,更是无比可怕的‘‘‘‘‘‘ “回王爷,下官已连夜派人前往邻近州县调集粮草物资和药品,明日便能赶回长洲。城中剩余所有的青壮劳力现已在帐外候着,工具也搜集了不少。另外,下官亦已照小侯爷的吩咐将城中一应死尸集中一处大火焚烧,无一遗漏。”裴炎胜毕恭毕敬地弯腰作答。 “哦?”漓天颀一脸兴味地坐起,书卷垂落一旁,手肘似是不经意地撑在了条几上,唇角讥诮扬起,眸光凛冽,“这么说来,裴大人做的都还不错了,那本王是不是该奖励你呢?”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音里的冷寒。 “这‘‘‘‘‘‘这都是下官的应尽之职,王爷一声令下,下官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做到万事周全。”裴炎胜额角冷汗簌簌冒出,惶然间仍不忘极尽谄媚之词。 漓天颀拂袖站起,缓缓移步走至裴炎胜身前,白衣翩跹,一双黑眸中如水似墨,深不见底,脸上不知何时罩了一层寒霜,帐中气息瞬间凝冻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裴大人也这么说,那本王便成全了你,来人,将裴炎胜拖出去砍了,待大水褪尽之时,悬其头于城门之上,以祭淞江堤坝垮塌致死的数千民工和被洪水淹没冲走的数万长洲百姓。”冰冷的语气,不带丝毫犹豫,仿若一记重锤,瞬间击垮面前早已摇摇欲坠的人。 两名带刀青衣侍卫一把拎起已然瘫软在地的裴炎胜,面无表情地往帐外拖去,待拖行至帐帘处时,裴炎胜原本已面如死灰的脸猛然回转,随即大力挣扎,犹做困兽之争,口中兀自大喊:“王爷饶命,下官‘‘‘‘‘‘下官罪何至此‘‘‘‘‘‘罪何至此啊?”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情景,亦是不解漓天颀为何突然下令杀裴,满带疑问的眼神刚投过去,却见眼前的人竟微微一笑,眉睫邪魅一挑,轻轻颌首示意侍卫松手,冷冽的眸光如锋芒,直直刺向倒地不起的裴炎胜,周身一股冷寒杀气随即翻卷四散开来。 “淞江堤坝为何如此轻易地被冲垮,个中原因,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你贪墨的朝廷赈灾饷银和淞江筑堤银如今藏于何处,难道一定要让本王给你全抖搂出来,你才肯乖乖地去当祭品?工部常颖如今还在刑部大牢里锁着,放心,本王很快便让他过去陪你,你们俩生前狼狈为j,私自侵吞瓜分了上百万两白花花的官银,死后,就还让你们作对同命鸳鸯,在阴间受苦时,也好有个伴儿。”笑容淡淡绽放,如玉洁寒梅在玄冰百丈的悬崖斗雪而开,美极,惑极,却也冷极。 漓天颀语毕漠然回身走向软塌,看也不看地上的裴炎胜一眼,白衣翩跹,背影带着一股从容华贵的优雅。 一脸惨白再无辩解的裴炎胜瞬间便被拖出帘外,再无任何声息。 似是有条小蛇轻轻爬上了脊背,我微微抬眸,紧抿薄唇,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前修长挺拔的背影。 一时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一时冷血无情,威严凛寒。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此的深不可测,众生,惟愿日后能不与君为敌。 疏影横斜水清浅(1) “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还是‘‘‘‘‘‘昨夜没有睡好?”淡似浮云的嗓音,一双狭长深邃的墨色深眸轻掠过来,致命地。 猛然从沉思中醒转,才发觉自己盯着漓天颀的背影足足盯了半晌,连他早已回身坐进了软塌中也未曾发现,脸颊瞬间如火烧一般滚烫起来,眸光尴尬地不知该投往何方。 漓天颀修眉轻挑,一声愉悦会意的浅笑溢出唇角,再看时,深眸中正满含了忍俊不禁的笑意,片刻之前的冷寒杀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倒有些无地自容,着恼地看向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有劳王爷记挂,昨夜本就好梦,不幸被人搅扰打断,蔓清亦无可奈何。” “哦‘‘‘‘‘‘那实在可惜了,本王也很该跟你道一声歉才是‘‘‘‘‘‘”漓天颀以手支颌,一副悠哉游哉的闲散模样,仍是饶有兴趣地接着问道,“只是不知项少做的究竟是何好梦,以至仪容不整,不便示人呢?” 昨晚扑灭烛火后于黑暗中狼狈而出的话被他逐字地重复,看着漓天颀一脸刻意的好奇模样,真恨不得一脚将他踩扁,再拎出帐外拆骨抽筋,挖心剥皮。胸中气甚,只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直把眼前一副意态,闲雅慵懒模样的人恨到了骨子里。 “这个就不劳王爷费心,烦请王爷日后在进入他人房门之前先敲个门,便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咬牙切齿地回他,双眼差点要喷出火来,这该死的笑面狐狸,胸中熊熊怒火直往外冒,心里开始咒骂不已。 话音刚落,只听帐外一阵s动,伴着侍卫们的厉声叱喝与刀剑出鞘声,帐营内似是有事发生。我拂袖转身匆忙出帐,看也不看身后的漓天颀一眼。 一脚刚踏出帐外,百里枫已急冲冲地奔至面前,左手提着惯使的沥泉长刀,额角微汗,见我恰巧从帐内出来,急道,“少主,常大人带回来的民工突然一阵哄乱,这会儿已跟侍卫们对峙起来了。” 闻听眉峰紧蹙,,一边抬眸往不远处望去,一边疑惑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心念复又一转,沉声道,“是不是有人苛待了他们?” “没有人苛待他们,似乎是刚才常大人被拖出帐外时让这些人瞧见了,便突然乱了起来,一个个的群情激愤,直喊着要杀他。”百里枫微垂首小心翼翼地回道。 我心下有些了然,回头瞥了眼身后大帐,示意他入内向漓天颀禀报,便举步往民工们先前待着的地方走去。 刚到近前,只见裴炎胜被两名侍卫揪着衣襟,早已晕了过去,而先时还凄哀颓惶的百姓们,此刻正被一队侍卫团团围住,个个双目赤红,摩拳擦掌,看向裴炎胜的眼神似是恨不能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我走到那两名带刀侍卫面前,厉声呵斥道,“这是干什么?王爷刚才是如何交待你们的,为什么到现在人还在这里?还不赶紧带走,迟了看王爷该怎么处置你们!”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疏影横斜水清浅(2) 二人急忙拖着裴炎胜应声而退,看着他们刚一离开,一群人又仿佛炸开了锅,一个个推搡着往人离开的方向挤,眼看着一群侍卫就快要阻拦不住了,我连忙走至他们面前,扬声喊道,“都住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我们想亲手杀了那贪官!若不是他,淞江堤坝怎么会垮,我儿子又怎么会被大水冲走?他今年才刚满十九岁,不过是去堤坝上好心帮帮忙搭搭手啊,却白白赔上了性命,我要亲手杀了那狗官给我儿子偿命!”一名年纪稍大的中年汉子满脸悲愤地冲我喊道。 “对,让那狗官偿命,狗官偿命‘‘‘‘‘‘”周围百姓高声附和起来,接着又是一阵胡乱推挤,侍卫们虽被冲撞得队形散乱,个个兵器在握,剑拔弩张,一时倒也忍耐住没有乱来。 “颀王已下令将其斩首,待洪水褪尽时悬其头于城门示众,你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如今倒不如将这些劲儿都用在解救长洲城上。” “我知道你们中间失去亲人者不在少数,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尚留在城中的亲人,如若你们今日丢了性命,留下他们该怎么办?” 我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众人,冷冷开口,“你们随他洇水出城时完全有机会杀他,却没有下手,是不敢下手,如今眼见他束手被擒便一时冲了头脑。” “不错‘‘‘‘‘‘你们是想给死去的亲人报仇,然而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做却是犯上作乱的死罪!颀王乃当今天子的二皇子,你们在他的帐前嚷嚷着要杀人,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明白这么做的下场!” 闻言眼前众人皆面面相觑,脸色苍白,不消片刻便都垂头退至一旁,再也不复方才高涨的气焰。 我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有一个声音黯然传来,“就我们这么些人,怎么解救他们?” 讶然回头,正是刚才那个年纪稍长的中年汉子,在这些百姓们当中似是颇有威信。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的目光皆簌簌落在了我身上,仿佛一张牢固密织的网,凭空罩来,瞬间压得我几欲窒息。 淡淡侧目避开他略显涣散无神的眼光,心口微微发紧,一阵酸涩止不住地涌上来。 是啊,就这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怎么可能解救得了长洲? 难道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洪水淹没在城里?这比之杀了他们又有何不同? 难掩心中的万般失落,只觉耳际一阵轰鸣,便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了。 眼前突然闪过“轮回”两个光彩夺目的大字,想起当初与舅舅大吵大闹地选择酒吧名字,心中微微一动。 舅舅曾说过,晚儿一旦决定的事,总是坚持到底,绝不轻言放弃。 眸中刹那间复又笼上坚忍而执着的光芒,我轻呼一口气,抑止住眼中淡淡涌上来似有若无的泪光,对着眼前的中年汉子缓缓开口,“这位大叔,请随我来。” 曙光初现隐暗流(1) 领着中年汉子缓步往我自己的帐篷走去,迎面看见百里枫已从漓天颀的大帐中迈出,大步流星渐渐走至我面前。 见我身后跟着先前领头作乱的民工,百里枫犀利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惊异,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毕恭毕敬。 “王爷怎么说?”我低声问道,墨色眸光越过他的肩膀,若有所思地投向漓天颀那静悄悄的大帐,帐营中出了事,却久不见他出来,不知此时他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百里枫垂首恭敬作答,“王爷笑了笑,只说了句,‘此事忠靖侯自有能力平息’,便再也没说什么了。” 望着眼前仿佛幽深莫测的大帐微点了点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待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澈,“知道了,你去忙吧。” 语毕擦身而过,浅蓝色衣摆随风轻轻飘起,衣襟轻掠时暗香浮动,身形清瘦如菊,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宛如遗世孤立。 “请坐。”随手指了指案前不远的矮凳示意来人坐下,却见他略显浑浊的双眸中满带惊疑与惶惑,一双遍布泥泞的粗糙手掌在身体两侧颤巍巍地搓了又搓,耷拉的眼皮下灰黄色眼珠儿转了几转,瞟了瞟矮凳,而后又战战兢兢地看我,半晌仍旧惶惶不安地躬身站着。 “坐吧,不用害怕,唤大叔来这里不过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一直过于冷寒,怕是吓着了眼前的中年汉子,薄唇瞬间浮起一丝浅浅笑意。 见他犹豫着终是挨着凳子唯唯诺诺地坐下去,声音愈加低徊缓慢起来,唇边微笑宁静而温柔,“大叔,您是长洲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 “是‘‘‘‘‘‘是‘‘‘‘‘‘祖上三代都是长洲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这个地方。去年立秋刚过便给儿子娶了媳妇儿,如今孙子都快出生了,我那苦命的儿却‘‘‘‘‘‘”声音一滞,哽咽起来,浑浊黯淡的眼眶中泪水迅速凝聚,而后夺眶而出,眼前的七尺男儿忙拾起袖口低头默默擦拭。 “死生有命,还望大叔节哀,如今贪官已被正法,我们剩下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是报仇,长洲城里还有那么多的同胞身陷险境,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解救出来,想办法把您的家人解救出来。”沉柔如水的微笑,温和平静地看向他憔悴的面容。 “是‘‘‘‘‘‘是我莽撞了,看到那狗官一时被心里憋着的火冲昏了头脑,唉,如今我家婆娘还有我那怀着身子的儿媳都被困在城中,老天眼看着还要下雨,这么短的时间就我们这么些个人,可怎么才能救他们‘‘‘‘‘‘” “您别着急,颀王已向邻近州府筹集了粮草药物,投放进城中之后她们便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再过两三日朝廷派下的大批赈灾物资也便能运到长洲了,请大叔放心。如今我们只需在长洲再次连降大雨之前,趁着向朝廷增调的大批筑堤民工还未赶到之际,想方设法将城外的积水引至别处,那长洲城也便有救了。”柔声细语抚慰眼前人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描述更为简便轻松,尽力使早已破灭的希望之火再次在他的眼眸中熊熊点燃。 朝廷要增调大批的筑堤民工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将这么多人从四面八方召集起来短期内奔赴长洲更加不是嘴上说的那般容易,而倾盆大雨却可能在片刻之间发生,谁都无法预料。 我之所以说的含蓄隐晦,只是想让他们不再绝望下去,人若一旦绝望,那便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曙光初现隐暗流(2) “您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些年,可曾知道这附近方圆百里是否有地势低凹之地,前提当然是没有居住人家了,比如荒废的田园,牧场,甚至村庄?” 满脸希翼,期待着能从他口中挖掘出地图上没有描绘的未知地方。 “这‘‘‘‘‘‘若是有,那也早该想到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长洲城里里外外有哪个角落是我没有闯过摸过的,就连这闹大水的淞江,我从小到大前前后后也不知游过了多少遍,唉‘‘‘‘‘‘” 刚刚燃起希望的晶亮眸瞳瞬间又黯淡下去,眼前的中年汉子慢慢将头垂至胸前,原本强壮厚实的脊背此刻却也无可奈何地萎靡不振。 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自矮凳站起身来前行几步,灰黄色的眸瞳中似是有亮光一闪而逝,扬声冲我喊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着急问他,这句话不啻为一道福音,霎那间给诺大垂死的长洲城带来了生的希望。 “那地方我从来也没真正进去过,听老人们讲,那里世世代代都是不详之地,里面藏着噬人的妖魔。曾经有许多不甘心故意闯入一探究竟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记得我小时候贪玩,有一次追赶一只小鹿到了那地方附近,眼看着就快要追到手了,那鹿儿却慌不择路跑了进去,我一心只想着抓它,刚一抬脚踏入那地界儿,就看见眼前飘过来一阵白雾和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怪异味道,跟着我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再睁眼时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 “那次醒来后,大人们都说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说是有神灵在护佑着我,那地方从那时起便再也没有人敢靠近,甚至以后连提都没人敢再提了。要说起来,那地方倒是个凹地,可惜了‘‘‘‘‘‘唉‘‘‘‘‘‘什么神灵保佑,什么必有后福,如果早知道日后要让我的儿子为我抵命,那我当初还不如就死在那里的好‘‘‘‘‘‘” 看着眼前的中年大汉幽幽回忆往事,说着说着却犹自说到了伤心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又再滚滚坠落,让人唏嘘。 “大叔,能不能指给我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待眼前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我强压下满心急切,取出长洲城防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 什么不详之地,噬人妖魔‘‘‘‘‘‘不过都是古人的愚昧思想,封建迷信,既是有个地方可用作泄洪,就算拯救长洲城的机会就只剩这千分之一,我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这‘‘‘‘‘‘这‘‘‘‘‘‘不能去,不能去啊,会死的,万万不能去!” 大叔的眼眸中瞬间笼上一层恐惧,似是又想起了幼年时那一段可怕不堪的记忆。 见如此我只好耐心地宽抚他,再三向他表示不过是问个位置日后用于参考,并没打算以身试险,万般恳求下他这才颤抖着手指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轻轻圈了个小圆点。 一番劝慰后示意大叔出帐,目送他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处,随即低头深深看向手中地图,目光灼灼凝视着那小小圆点,眸中犀利的锋芒似长剑冷厉将其刺穿,心里在一瞬间已然拿定了主意。 只为君弹泪(1) 站在薄凉山脚遥遥看向长洲城,入目景况惟余凄冷荒凉。 耳畔隐隐传来轰轰声响,似是从天际传来,距离甚远,却仿佛渐渐就快到近前。 刚转头诧异望向身后,只见百里枫自帐营处急步奔来,喘息着道,“少主,七殿下领麾下五百玄甲精骑自岐陵赶来,就快要到了,您看那里‘‘‘‘‘‘” 顺着他的手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天边尘沙漫天,轰轰声响不绝于耳,原来竟是军队的马蹄声,七殿下‘‘‘‘‘‘漓天烬‘‘‘‘‘‘他来做什么,竟还带着五百兵马? “岐陵?七殿下领兵来这里做什么?” 低吟着开口,眸色深沉看向远处漫天尘沙,心跳加快。 一切仿佛昨日之事,凤仪亭里那抹颀长俊逸的冷漠身影如云如雾,清淡了无痕。 “七殿下于数日前领兵在岐陵境内平乱,如今大胜领兵还朝,途中得知长洲水患境况,亲率五百兵马前来暂助王爷一臂之力,副将萧綦已领其余兵马先行回朝复命,待朝廷调拨的筑堤民工一到,七殿下便即刻班师回朝。” 无怪第一次上朝时便只见着漓天曦却不见他,原来是领兵去了岐陵,如今竟还亲自带着五百玄甲精骑来到这洪荒之地充当民夫,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呵? 青灰色的大帐内檀香氤氲,漓天颀一袭白衣伏在案上,深眸微阖,正专注于手中的奏折。几缕墨发从额际垂落,轻拂于鬓旁,撩起丝丝。 不知为何,突然间竟觉得他沉思的样子特别好看,有种华贵而沉静的优雅,一双倾城绝色的眸子似醉非醉,似醒非醒,谁说红颜祸水就不能形容男子了,只是眼前这俊美得过了头的男人却总是处处与我作对,就好像我上辈子曾经欠了他的。 坐在案前不远微微低头看向手中地图,心中却如同藏了只小鹿,砰砰跳个不停,眼角余光不时偷偷打量帐帘。 仁熙殿前,太y池畔,凌乱画面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又一幕幕地消失不见,心弦犹自嗡嗡鸣响,如墨眸中水波荡漾。 “又想什么呢?”清朗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打断我的沉思,微微收摄心神抬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邪魅的眸子。 “二殿下,那个所谓的‘不详之地’‘‘‘‘‘‘”脸上一丝尴尬转瞬即逝,我淡淡低头看向手中的图纸。 “你真的打算去一探究竟?”薄唇微扬,额际几缕跳跃的墨发,如同夜色中散开的朦胧月华,“你就不怕‘‘‘‘‘‘” “有何可怕?这个地方也许是目前的唯一希望,那些所谓的怪力乱神之事不过是百姓们之间不解实情以讹传讹之语,我相信此中一定另有隐情,还是眼见为实的好。”我语带坚定地看向他,眸光闪烁,“如果打探到那里可用作泄洪之用,那么七殿下所带来的五百精兵便大有用武之地,长洲城是否能脱离险境,指日可待‘‘‘‘‘‘” “项少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不过空x来风,未必无因‘‘‘‘‘‘还是容待本王再考虑清楚‘‘‘‘‘‘” 说着眼光复又淡淡落向手中奏折,刚才那一番谈论竟似毫不在意,我拧眉气结,再要开口辩驳,只觉余光中一个人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帐帘处。 只为君弹泪(2) 心口微微一紧,屏息回眸。 记忆中飞扬的修眉,深邃的黑眸,雕凿的俊面,颀长的身型‘‘‘‘‘‘ 依旧傲然冷立于眼前,一身夺目的光华。 “二哥。” 深邃的眸光在我脸上一凝,而后投向我身后,清冷的容颜宁静,波澜不惊。 “烬,你来了。” 漓天颀自案前站起,白衣轻拂,的眸子如水波,泛开少见的温和笑意。 来人缓缓走近,银色玄甲,泛起沉冷肃杀的光,伴着犀利如剑的视线,其寒若冰,眼眸开阖间,自有一番不言而喻的威仪。 正欲低头躬身行礼,却见眼前高挑的身形微晃了晃,脚步骤然停下,身体兀自轻颤起来,终于重重岿然倒地。 “七殿下!”我惊讶地疾步向前扶住他,随着他倒下的惯性重重跪倒在地,怀中银甲冰凉噬骨。 身边白光一闪,漓天颀亦已飞掠至身前,急道,“烬,你怎么了?” “殿下!”帐帘处一人猛闯进来,扑倒在我们身前,一脸关切地看向漓天烬,一道狰狞的疤痕长长自前额直贯穿至右耳,厚重盔甲包裹下的身形精壮魁梧。 强忍住心中不安轻轻去解怀中人身上的银甲,待揭开胸前护甲时却赫然看见漓天烬的右胸c着一截断剑,鲜血顺着断裂的剑锋淋漓而下,触目惊心。 解甲时似是不小心牵动了他的伤,漓天烬轻咳一声,一道血迹顺着唇角蜿蜒溢出,怀中人仿佛一直强忍着揪心的痛楚,额头上已满布细密的汗珠。 “夏侯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漓天颀一脸狂怒猛地揪住跪倒在身前面带疤痕的人,一股凛冽杀气瞬间四散萦绕在帐间,“快说,七弟他怎么了?是谁下的手,是谁?” “殿下他‘‘‘‘‘‘殿下他‘‘‘‘‘‘”夏侯渊又急又怕,神情紧张,脸上的疤痕扭曲,眸中虽饱含关切,入目却只觉狰狞可怖。 “是谁下的手?你再不说,我先杀了你!” 一声暴喝,漓天颀伸手掐住夏侯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立现,摄魂夺魄的双眸中冷寒四溢,手指倏然收紧,夏侯渊的脸瞬间憋红,似是再也喘不上气来。 “二哥,不关他的事,放了他,咳‘‘‘‘‘‘” 清冽如雪的声音虚弱响起,伴随几声轻咳,伤口处的血汩汩而出,片刻已染湿了大片衣襟。 碧血沾襟徒自伤(1) “二哥‘‘‘‘‘‘咳‘‘‘‘‘‘咳‘‘‘‘‘‘是我自己‘‘‘‘‘‘与夏侯渊无关‘‘‘‘‘‘” 漓天烬似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脸色煞白,原本冷如霜浸的黑瞳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失而愈加涣散,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嘴角淌下一丝触目惊心的红。 “你别说话‘‘‘‘‘‘”我心痛不忍轻唤怀中环抱的人,运气伸手点他胸口的膻中,巨阙,中极等几大要x,暂时延缓住血流速度,继而转头怒视漓天颀,冷道,“王爷是不是想看着七殿下血尽而亡?要杀要剐也等此时先救完人再说‘‘‘‘‘‘” 眼前人墨色的深瞳倏然缩紧,修眉紧拧,指节微松时,夏侯渊粗喘一口气瘫倒在了地上,看着软瘫在地犹自大口喘气的人,漓天颀的嘴角扯起一抹冷凝,薄唇轻启时,寒气四溢,“军医呢?难道没跟着你们一起来?” “回‘‘‘‘‘‘回王爷‘‘‘‘‘‘殿下受伤的事只有我和萧副将知晓,殿下来时一再命令我们不许外传,所以‘‘‘‘‘‘所以‘‘‘‘‘‘”夏侯渊艰难开口,额角微汗,“殿下受伤已有多时,却自己折剑掩盖伤势,还一路快马奔波至此,途中无片刻休息,此时只怕‘‘‘‘‘‘” “烬,你也太胡闹‘‘‘‘‘‘”漓天颀闻言倾身蹲下,忧心忡忡地看向我怀中早已虚弱不堪的人,随即伸出左掌压向他胸前,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漓天烬体内,看着他胸口露出稍许剑锋鲜血淋漓的断剑,微一沉吟,竟猛然伸出右手欲将它拔出。 “住手!”我见状大惊,一把拂开漓天颀的右手,无视他眼中瞬间凝聚起来的冷寒杀意,急道,“我刚为殿下点x止血,此时淤血凝滞,若冒然拔剑必将乱其经脉,引发血崩,到时只怕连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那你说究竟应该怎么办?”漓天颀咬牙逐字顿出,寒了脸,神情焦躁,话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心急如焚。 “蔓清自幼便随师傅修习医术,王爷此时能否信我?” 墨如点漆的眸子坦然磊落地望向他,眸光滢滢如水,璨若晨星。 漓天颀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深沉看我,修长入鬓的眉峰掩着一对黑瞳,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眸子用特有的锐气和霸道,冷冷打量我。 半晌,点头应允。 微松一口气,起身与他一起将漓天烬扶到软塌上平躺,继而转身出帐疾步奔至我的帐篷,取出行李包裹中随身携带的一套九针锦函揣进胸口,接着来到帐营中堆放日常用品的地方,细细拣选出所有能找到的诸如薯蓣,白蒿,续断,云母,曾青,赤芝等一应疗伤止血药物,吩咐百里枫满满地捧在怀里;随即一起来到漓天烬身边。 浅蓝衣襟已沾染上片片斑驳血迹,将袖口高高卷至胳膊,露出莹白似雪的一段藕臂,小心翼翼地用刀将漓天烬上身衣物裁开褪尽,脱掉靴子露出足心,而后打开一函三折的锦函,取出毫针在火中微炙,深吸一口气,分别轻轻刺入漓天烬头部百会x,胸部膻中x,手心内关x,足部涌泉x等几大要x。 正自忙碌时,只听身后漓天颀冷冷对着旁边道,“夏侯渊;你去帐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另外,今日本王帐中所发生之事若再有其他人知道,一律格杀勿论‘‘‘‘‘‘” 这话虽只对着夏侯渊道出,却好似说与帐内的所有人听。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碧血沾襟徒自伤(2) 语毕,夏侯渊领命而出,耳边沉重的脚步声渐出帘外,背心赫然传来凛凛凝视的感觉。 咬牙忽略这灼人的视,猛然提气抬臂,漓天烬低吟一声昏迷过去,再低头时,半截血染断剑已紧紧捏在了手中。 回头将断剑扔进百里枫捧着的圆盘,转身取毫针迅速刺进伤口近处几大经脉x道,而后止血上药,一气呵成,再拿来洁白绷带一圈一圈牢牢缠住胸口。 终于,一应焦灼的忙乱结束了。 轻叹口气转身,取百里枫递来的白巾拭净手臂上刺目的血迹,内心压抑不住一阵心潮起伏,莫名的释然由心脏渐渐扩散到了四肢。 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我救回他了,亲手救回他了。 “烬‘‘‘‘‘‘如何了?” 微微抬眸,满脸深深的倦意落进了一汪如墨冷凝的黑潭,眼前突然有些恍惚,相似的容颜,相似的冷傲性情,只是漓天颀的脸上更多了许多邪魅不羁,多了那双足以惑乱众生的绝色眸瞳。 眉睫轻垂,低低掩住幽幽双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淡淡道,“已经没事了,我去煎药,殿下伤口上的药需每日一换,这些,我会亲自来做,你‘‘‘‘‘‘可以放心了!” 语毕,低头将散乱在软塌前的锦函,药物和染血的布帛等轻轻收拾起来,交给百里枫接着,转身便向帘外走去。 “谢谢你‘‘‘‘‘‘” 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背心猛然一滞,脚步微顿,眸中慌乱突然扩散至四肢百骸,心上猛然掠过一丝刺痛。 一霎那的迟疑,却终究头也不回迈出帘外。 大步大步的向前走,脚步越来越急促,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身后青灰色的大帐越离越远,耳畔隐约传来百里枫诧异地低喊,“少主‘‘‘‘‘‘” 为什么突然间心痛不能自持?脑海中的那个影子究竟是谁?我到底怎么了? 眼前忽而是落英缤纷的太y池畔,忽而是雷鸣电闪的薄凉山中。刹那间,我无法分辨这潮水般涌进来的影像是梦,是幻,是虚,是实,只觉得最后那一声绝望的呐喊在胸前迸裂开来,心如同被撕裂过一样痛楚。 浅蓝色衣摆随风猎猎飘起,耳边飞速流动的空气凛冽作响,冷风顺着卷起的衣袖猛灌进去,包裹起光洁l露的手臂,冰寒如雪。 我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亦不清楚究竟跑向了哪里,此刻只是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逃离,逃离眼前的所有。 不,你不过只是项家的少主,不过只是宣武帝亲封的三等忠靖侯,不过只是个胸部被一袭雪色长巾紧紧绑缚的“男人”,你有什么资格去想那些,有什么资格! 脚步骤停,衣裾悉索,唇边突然狠狠绽开一抹绝艳笑容,抬起冰凉的手臂拭去泪水,从未如今天一般觉得冷,是因为刚才埋葬了一个不可能的梦? 凝容坚定抬眸,冷冷看向前方,淡淡白雾自四面八方聚拢,铺天盖地地落下,瞬间模糊了视野,心中猛然一惊,这里是‘‘‘‘‘‘ 等闲平地风波起(1) 风乍起,凄迷白雾不知何时氤氲而来,缥缈萦绕周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腥气,眼前霎时一片迷离。 天色渐晚,离开漓天颀的大帐时已暮色四合,却犹不自知地跑进这样一个雾气沉沉的地方,等等‘‘‘‘‘‘雾‘‘‘‘‘‘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位大叔提及的幼年遭遇,难道说‘‘‘‘‘‘ 我凝眸环顾四周,冷风袭来,卷起阵阵白雾,翻滚似浪涛一般撞上面颊,粘粘渍渍。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之说,只不过眼下周身境况未明,加之视线受阻,行动还是小心翼翼的好,既然此刻已经无意识地闯入,那便赌上一把去探探看。 犹豫摸索着前行了几步,脚下先是踩着一片湿软的泥地,而后一脚踏进了一汪积水,水花四溅时一股膻腥的味道瞬间直窜入胸腔,闻之几欲呕吐。捂着鼻子拧眉艰难看向薄雾缭绕的四周,大片潮湿腐烂的草地,乌黑腥臭冒着气泡的死水畦星点点缀其中,漂浮着烂草飞虫的水面安静得像僵死的尸体,耳边时有咕咕蛙鸣声传来。 眼前四野苍茫,潮湿颓败,到处弥漫着死亡气息,这里分明便是一片沼泽地,而那经年不散的白雾不过是尸体腐烂而产生的所谓瘴气。 身形微微一晃,一只脚突兀地踩到一片湿泥,湿泥中似是突然产生出一股巨大吸力,拖着身子便往下陷进去,就在整个人快要失去重心时,我急忙深运一口气,提气猛地跃起,瞬间脱离了险境。 眼前仿佛曙光乍现,所谓的不详之地,一去不返的探路人,迷茫的白雾和致人昏迷的怪异气息‘‘‘‘‘‘一切疑问都已在脑海中瞬间寻找到了答案。 惊喜交加时急急地顺着来路返回,这片沼泽无疑是目前最好的能用作泄洪之地了,长洲从此有救了,我要赶紧回去禀报漓天颀,让他速速调派那五百玄甲兵领着工具挖渠引水,这里离长洲城并不算远,五百名壮汉日夜赶工,泄洪渠道一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心急如焚,刚踏出那片沼泽地不久,远处忽然传来凌乱的马蹄声,暮色中,无数火把像是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辰,瞬间闪耀在了眼前。 我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无数骑红尘冲着我飞驰而来,待得到了身前,众人皆勒马停住,一时风啸马嘶,火光冲天。 额际散发随风拂在脸上,浅蓝衣摆猎猎作响,我扬起头,看向当先一匹骏马背上高高在上的人,波光粼粼的墨色双瞳中不见了平日里惯有的绝色,一袭白衣在夜色中冷冷地凝着,如同黑夜中的另一道月光。 “王爷?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我诧异地开口问他,却又猛然想起了背后的那片沼泽地,兴奋地扬声道,“我发现了‘‘‘‘‘‘” “来人‘‘‘‘‘‘将忠靖侯押回营地‘‘‘‘‘‘”马上的漓天颀眸色一凛,冷冽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便淡淡落向我身后,面上一层寒霜。 硬生生掐住了话尾,心头猛地一震,我茫然看向眼前的人,一颗欣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两名侍卫应声下马向我走来,我抿着唇,闷不作声,只用倔强的眼神看他,而他亦冷淡回视,眸中波平如镜,一脸漠然,眉间是难掩的冷傲高贵。 无言的缄默,一颗心酸酸凉凉地拧紧。 “不用了,我自己走‘‘‘‘‘‘”冷冷避开侍卫们伸过来的手,我拂袖侧身径直往前走,百里枫牵着云翼快步赶到我身边,满脸忧虑,看向我的眼神里焦灼闪烁,似是有满腔言语,却又一时无法说出口。 猛然收摄面容,微一提气,俐落翻身上马,云翼一声欢快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个身,稳稳站在了原地。 “七殿下他‘‘‘‘‘‘”百里枫上马快步赶到我身边,面有难色地低低开口,微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沉痛,“中了毒‘‘‘‘‘‘” “你说什么‘‘‘‘‘‘”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整个人呆呆地怔在那里,抓着缰绳的手倏然握紧,却不住地颤抖,他中了毒‘‘‘‘‘‘怎么会中毒‘‘‘‘‘‘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鼻子一酸,猛然大力勒紧缰绳,云翼骤然一声嘶鸣,黑色的身影霎时化为一羽飞驰的箭,向着营地绝尘而去。。 书包网最好的网 等闲平地风波起(2) “夏侯渊,你让开‘‘‘‘‘‘”面罩寒霜,眸光冷冽s向帐前横刀阻拦,面上疤痕狰狞,一身杀气腾腾的人。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帐,违令者斩。”夏侯渊咬牙愤而开口,冷冷地道,“下毒之人尚未查出,而小侯爷是之前唯一一个近身接触殿下的人,如今还是乖乖地在此等候王爷的好‘‘‘‘‘‘” “滚开‘‘‘‘‘‘”我心急如焚,并不有心与他纠缠,猛然出掌震开他,衣袂翻飞时已翩然站在了漓天烬身前。 执起他冰凉修长的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搭上脉弦,眉峰紧蹙。怎么可能中毒?之前疗伤时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为什么会这样‘‘‘‘‘‘ 身后一股煞气陡然近,排山倒海般,几欲令人窒息,我无暇顾及其他,只耐心凝神听弦。一阵冷风袭来,杀气四溢,薄如蝉翼的刀锋瞬间已架在了耳旁,淡淡血腥气息须臾萦绕鼻间。 “小侯爷,莫要在下‘‘‘‘‘‘”耳畔传来夏侯渊压抑低沉的声音。 眼神一冷,凝眸翻看漓天烬手掌,果见掌心淡淡隐现一颗不易察觉的微小黑点,正是先前刺入毫针的内关x,见状心下微惊,猛然扯开他胸前中衣,膻中x上亦有同样黑点,足部涌泉也是‘‘‘‘‘‘针上有毒‘‘‘‘‘‘ 肩上倏然一沉,锐利刀锋“噗哧”一声破开衣衫,渗进一丝凉意。我缓缓起身,冷冷道,“殿下中毒并不算深,我现在去为他配药,你若还要横加阻拦,直接动手就是。” 语毕薄唇紧抿,转身走向帘外,抬眸时只见深沉的夜色中站着一个白衣身影,倾城绝色的眸子里锐利沉静,波澜不惊,月华流转下的眸光冷澈如雪落寒梅。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开口,“毫针有毒,待我为他配药驱毒后,自会给你个交代‘‘‘‘‘‘”语毕敛襟转身,一颗心幽幽地荡进了谷底,待到走出很远时,背心依然传来那股灼灼凝视的感觉。 漓天烬身上所中之毒并不足以夺人性命,与其说它是毒,倒不如说是一种致幻剂更为妥当。这种毒 第 5 部分 欲望文 第 6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漓天烬身上所中之毒并不足以夺人性命,与其说它是毒,倒不如说是一种致幻剂更为妥当。这种毒无色无味,毒性微弱,但只要每日吸取微量,日积月累,中毒之人便会头痛、烦躁、瞳孔缩小、肌r抽搐、全身发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出现幻觉,严重时更会迷糊忘我,任人使唤。 如果我没猜错,这毒的名字叫“弱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毒的东西,往往都有醉人的名,越是美艳到了极致,就越能杀人于无形。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生死死,都不过只是黄粱一梦尔,于是那媚到极致的东西,总有人拼了命的去逐。 如今这毒莫名出现在了我随身携带的毫针上,银针并未发黑,说明它的毒性微弱,然而其致幻能力却断然不能小觑,不论这毒被用在谁的身上,日后都将换来致命的代价。 难道有人故意要陷害我?可是他又怎会猜到我将用这套九针为七殿下疗伤?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脑海中一时纷乱繁复,难以理清,苦思冥想时,血y汩汩流动,气息愈发急促‘‘‘‘‘‘“砰”的一声,整个人从飘忽中震醒,几欲虚脱。 凝神看时,面前的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乌黑滚烫的药汁四溢,顶翻了盖碗,滚滚药香瞬间弥漫在了四周。 藕花落尽见莲心(1) 乌沉沉的一碗药端进帐篷,几双凝重的眸子投过来,齐齐落在了青瓷碗上,黑色的药汤在碗里微微荡漾起波纹,药香氤氲。 平静抬眸,软塌上的漓天颀锦缎白衣,发似流泉,眉睫微挑时,黑瞳中犀利的锋芒隐现,是湮没红尘的孤冷清高。 就快要融化在了这惑人的眸瞳里,心里却酸涩得只想要逃。 屏气凝神深深看进那一汪清冷淡漠的黑潭,唇边淡淡抹开一丝沉柔如水的微笑,迎着那深邃探究的墨眸举起了青瓷碗,一口一口坦然地吞,浓郁的苦涩顺着喉咙直流到了心里,黛眉轻颦,眸光却依旧静静落在漓天颀白皙的面上,不曾移开。 眼前如墨深眸里瞬间闪过几分光亮,似是有水波流过,夺魂摄魄。 我俯身蹲在了漓天烬身边,将手中剩下的半碗药汤一点一点地喂他服下。看着他静静躺在榻上,闭着眼,面颊苍白得近乎透明,若不是鼻翼偶尔会轻轻扇动,他就像是死去了,连胸口也不再起伏。 百里枫取来我先前疗伤时用的九针锦函摊开在漓天颀面前的案上,只见他斜靠在软塌上,随手抽出一根毫针似是漫不经心的把玩,而后低沉开口,“你说过会给我个交代,可曾想好?” “如果我说我没有做过,你信吗?”望着他微阖的慵懒眸瞳,平静地问。 “我?”那人笑了,又是一贯深不可测的邪魅,诡异如帘外的黑夜,“只要你给的理由能让夏侯渊他们信。” 凝容淡淡走至他面前,取出锦函中的一根毫针,对着左手拇指直刺进去,血珠儿突兀地冒出来,宛如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花。接着拿起另外一根刺进食指,再来中指,无名指,小指‘‘‘‘‘‘九根银针,九朵旖丽的血花。 凝结的刺痛径直扎进了心底。 轻轻拭去血珠,片刻之后,左手的三根手指上,指尖被银针刺入的地方淡淡发黑,细看对应的那三根毫针,正是之前为漓天烬疗伤所用的三根,而其余手指除了伤口便再无任何异样。 如若下毒之人真的有心陷害我,那么他必定是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 问题便出在了这三根银针在疗伤之前曾经触碰过的东西上,等等‘‘‘‘‘‘触碰过的东西‘‘‘‘‘‘ 面容微动,眉峰紧蹙,伸手取过漓天颀案上的长烛,放在鼻子边上深深地闻,一股蜡烛惯有的松油味,并无任何不妥;凝眸细看时;却分明觉得这长烛有些异样。 眸光一闪,心中猛然一惊,扬声道,“百里枫,取火把来。” 再抬眸时,果见漓天颀正深沉地看我,墨色深瞳紧缩,眸中犀利的精光凝聚起来,似是已猜出了些什么。 衣袖轻扬,不由分说地按上他的手腕,食指与中指瞬间搭上脉弦,眉心轻轻拧紧,果然‘‘‘‘‘‘背后忽而传来刀剑铿锵出鞘声响,夏侯渊闷哼一声,转瞬间已掠到了我身旁,待要有所举动时,抬头只见漓天颀微微扬眉悄然制止了他,一双深邃乌黑的眸子复又炯炯地凝在了我的面上。 火光映红了大帐,亦映红了几张凝重的面庞,微微舒了口气,松开他温凉如玉的手腕,拂袖扑灭了长烛,沉默半晌,方淡淡道,“王爷许是已猜着了,此人下毒的对象并不是七殿下,正是王爷您,而毒‘‘‘‘‘‘就藏于这长烛之中‘‘‘‘‘‘ “‘弱水’无色无味,掺杂在烛油里燃烧成烟便更不易被人发觉,而毫针在烛火中微炙时染毒,七殿下先前又身负重伤,是以针灸后导致昏迷,好在此毒毒性微弱,加之其主要的作用为致幻,因此殿下性命无忧,而王爷您也不过只吸取了少量。” “如今发现尚早,王爷只需和殿下同服一种药,连服三日,便能将此毒驱尽!”微顿了顿,坦然自若地看向漓天颀,眸光清澈,滢滢如水波流转,“至于下毒之人,蔓清目前再无其它证据,一切但凭王爷裁夺。”。 书包网最好的网 藕花落尽现莲心(2) “百里枫,送小侯爷回自己的帐中待着,没本王的允许,不得随意出营,如有任何差池,皆唯你是问‘‘‘‘‘‘”低沉的嗓音传来,身边似是有水波流过,冷冽清扬。 “我家少主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王爷明察‘‘‘‘‘‘”百里枫急急上前欲为我辩护。 “走吧‘‘‘‘‘‘”蓦然出声打断他,眼睛复又看向一身白衣簇拥高华风姿的漓天颀,幽静的眸中清澈如斯,“王爷与殿下的药我会每日煎好着百里枫送来,而殿下身上的伤‘‘‘‘‘‘如若王爷心中仍有所顾忌,可命他人前来替他换药,我自会先行把药调配好,请王爷放心‘‘‘‘‘‘” “不必‘‘‘‘‘‘”狭长冰冷的眸子定定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的,“七弟还是由你来照顾,我只说不准你出营,并没说不准你出自己的帐篷,毕竟‘‘‘‘‘‘这里懂医术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略有些讶异地看他,却只看到一张淡漠平静的脸,一袭锦缎白衣,掩不住耀眼夺目的玉骨冰肌。 “王爷,万万不可‘‘‘‘‘‘他是‘‘‘‘‘‘”夏侯渊跨前一步待要阻止,却瞬间被漓天颀冷冽的眸光退,讪讪地吞下了后面半截话音。 “哼‘‘‘‘‘‘”百里枫冲着他怒目而视,唇边不屑地溢出一丝冷哼,见我拧眉冲他摇头,只得悻悻地将头偏转至一旁。 “夏侯渊;我确是项家的人,那便如何‘‘‘‘‘‘因为这样你就认定了我是凶手?”唇边淡淡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水似墨的眼睛里霎那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待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下了毒再作决断也不迟‘‘‘‘‘‘” “这‘‘‘‘‘‘小侯爷言重了,在下并不敢妄断‘‘‘‘‘‘”夏侯渊面上微微一红,仿佛没有料到我直截了当地接过他的话尾说出来,一时好似泄了气,尴尬地将头低了下去。 转身欲走出帐篷,眼角余光却见漓天颀的唇角绽开如月华般清朗的微笑,墨色深瞳中竟似有了一丝暖意,如冰封冬日里的第一抹柔光,轻轻掠过他的面颊。 刚走至帐帘处,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扭头认真道,“王爷,我先前毫发不伤地从那片所谓的‘不祥之地’走出来,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里是迄今为止最好的泄洪之地,只要派兵挖通连接长洲城和那个地方的渠道,将洪水接引过去,不仅能够第一时间解救长洲百姓,那个地方更是天然绝佳的蓄水池,日后重建长洲城时将大有作为‘‘‘‘‘‘蔓清言尽于此,还请王爷三思‘‘‘‘‘‘” 语毕淡淡转身步出大帐,百里枫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身后。 隔日一早,我将两人的药煎好亲自端至漓天颀大帐,顺道替漓天烬换药,远远地便看见夏侯渊手持大刀一脸严肃地站在帐前守着,面上长长的一道红黑色疤痕,为原本就粗犷的脸徒增了几分狰狞。 见我端着药径直向他走过去,犹疑的目光忽而投向我手中的药碗,忽而落于我脸上,待得到了身前,方冷冷地替我掀起了帐帘,随即紧紧跟在了我身后。 一进大帐,却不见漓天颀的身影,我疑惑地看向夏侯渊,只见他垂首敛襟在我身后站定,淡淡开口,“王爷趁夜领着七殿下带来的五百人马前往城门附近挖渠通水去了‘‘‘‘‘‘” 闻言心中猛然一阵惊喜,原来如此‘‘‘‘‘‘ 时而闲雅贵气,温如暖玉,翩翩潇洒,玉树临风;时而冷傲狂放,寒气人,霸道锐利,淡漠疏离‘‘‘‘‘‘漓天颀,我究竟要怎样才能看透你‘‘‘‘‘‘ “别走‘‘‘‘‘‘别离开烬儿‘‘‘‘‘‘”一声低语猛然将我从沉思中惊醒,讶然抬眸,却是漓天烬在昏睡中不自知地喃喃呓语,回头只见夏侯渊疤痕狰狞的面上满带复杂,见我看他,冷冷转身避开。 拿着调好的药缓步走至漓天烬身前蹲下,刚要伸手替他褪去中衣,一只修长的手却突兀地伸来,狠狠攥上我的手腕,耳边赫然传来一声痛苦地低吟,“别走‘‘‘‘‘‘” “不走‘‘‘‘‘‘”柔柔淡淡地开口,伸手轻轻抚平他紧紧皱起的修眉,手腕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却是他在梦境中突然加大了力道,唇边犹自低吟,“别走‘‘‘‘‘‘母妃‘‘‘‘‘‘”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旧欢如梦绝音尘(1) 母妃?!心中略微惊愕,漓天烬与漓天颀同为一母所出,而他们的母亲,正是当朝凤倾六宫,家族权盛的魏皇后魏淮贞。 为何唤她作母妃?而不是母后? 魏皇后淮贞,右相魏岚之幺妹,有着极婀娜的身姿,极妩媚的容颜,初进宫时被封为贵人,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被晋封为贵妃。前皇后尹氏还在世时,就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普通妃子梦寐以求的宠幸她都得到过,曾因一时的嫉妒之心引起宣武帝的不满,被冷落于寝殿中长达半年之久,却最终还是挽回了一颗游移的帝王之心。尹皇后因病早逝后,魏贵妃更是得偿所愿,顺利接掌凤印,自此,权倾六宫。 如今,魏氏的根基已遍布朝野,与我爹的势力不相上下,终于引起了宣武帝的顾忌与猜疑,而不得不暗中动用项家的力量与之抗衡。一方面防着我爹,一方面却又要依赖他,古今的帝王将相,永远要以这样的方式依附并存,何谓孤家寡人?也唯有此方能解释吧。 如花殿脚三千女,争云雨,何处留人住?那年春天的帝都,繁华似锦,纸醉金迷。太y池畔,无数樱花灿若云霞,千枝万树绚烂绯红,繁华绝艳胜似凡尘一梦。年轻的帝王乘着御辇缓缓经过凤仪亭,乱红纷飞时不经意地抬眸,却只一眼便深深望进了心底。 一名身着粉色宫衣的女子在挥撒如雨的花瓣间翩翩起舞,不过只是普通的宫女装扮,却舞得分外好看,肤白胜雪,发似流泉,粉红衣袖在风中尽情地舒展,飞扬的裙摆卷起花香四溢,一身夺目的清丽光华。千枝万树的繁花,红尘一梦的迷醉,都难及她花间清扬绝美的一笑,而已然看痴了的年轻帝王,便在这倾城一笑中深深地陷落了一颗悸动的心。 惊鸿一瞥时,这名唤作熙云的小小宫女,一跃成为碧华殿云妃。从此,一朝承雨露,荣宠冠六宫。 而此时,梅英殿魏贵妃已有了数月身孕。不久后,云妃也传出受孕的消息。无端失宠的落寞和不断滋生的嫉妒终于在梅英殿内爆发,魏贵妃在某个春日的午后拖着臃肿的身子大闹碧华殿,云妃险些小产,宣武帝一怒之下,将她贬为贵人,勒令其于梅英殿中禁足,反省己过,如此便冷落了几近半年,直至二皇子漓天颀的出生。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出奇的早,刚一入冬便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宣武帝在探望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时,惊觉哺r中的魏贵人竟别有一番楚楚可人的风韵,怜爱之心又生,当晚便留宿梅英殿,一夜颠鸾倒凤,耳鬓厮磨后,魏贵人终于又成了魏贵妃。韶华易逝,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自古帝王身侧,有哪一场欢爱,是能够天长地久呢? 云妃却在一个深冬的夜晚,拎着长剑着了魔似的冲进梅英殿,见人便砍,一袭如墨青丝在风中凌厉飘扬,仍旧是那惊鸿一瞥,无尽风雪中,狰狞的眉眼却仿佛早已不是她的了,昔日水波潋滟的深眸中惟余癫狂,杀气四横。 宫人们皆云:碧华殿的云妃在有孕七个月时,莫名得了癫狂症,彻彻底底的疯了。 宣武帝忍着心痛将其幽禁在了碧华殿,从此,再未踏足一步。而云妃,也在不久后的一场宫廷政变中失去了她在碧华殿里的所有踪迹,那在禁宫中所生的小小婴孩亦没了影踪,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一切宛如深宫里的一场梦,梦醒了,过往的俗世凡尘皆不复存在了。 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 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后宫里再也不见了那一袭粉衣的女子于落英缤纷时翩翩起舞的身影,粉色衣袖卷起飘渺的风,无尽地舒展,若柳纤腰在旋舞中变换着绝妙的姿势,绽放如云,美轮美奂。衣袖翩跹,而今徒留香魂一缕,淡然飘渺世间‘‘‘‘‘‘ 大雪下了整整一个冬天,偌大的玄畿宫被一片深白色所覆盖,寒气冲淡了原本因杀戮而浓郁的血气。深白色的雪湮没了一切,亦掩净了之前残酷的宫廷政变所遗留下来的种种血痕。 旧欢如梦绝音尘(2) 腕上的刺痛猛然加剧,眉心不由得一沉,却仍是敛容忍着,腾出另一只手抚上他汗湿的额头,轻轻拭去额上密集的汗珠,看着他沉睡的脸上急急跳动的眼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滞。 墨色羽睫微微一动后倏然扬起,一双清寒似冰雪的深瞳定定落在了我脸上。慌忙收回凝视着他恍然出神的目光,尴尬落向别处,面颊忽而一热,却是一抹绯胭淡淡笼了上来。 “七殿下,我来替您换药‘‘‘‘‘‘”说着,欲伸手去解他胸前的白布,却发现一只手腕仍旧紧紧地攥在他修长有力的手中,心弦猛然一颤,忙不动声色地挣脱。 解布,上药‘‘‘‘‘‘眼眸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胸口上的伤,不敢抬头,却感觉一道冰凉深沉的目光犹自落在我的面颊上,久久不曾离开。 “七哥,你好没义气,出了这么大的事竟也不派人知会我‘‘‘‘‘‘”诧异回眸,帐帘掀,一个利落洒脱的身影背着光大踏步地渐渐走近,眉目如画,清雅贵气,正是十三殿下漓天曦,心中微一愣怔,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再大点声,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漓天烬冷冷凝起眉头,微阖上眼睛,羽睫闭合时,冰凉的眸中若无声息地掠过一丝沉冷如水的倦怠,“萧綦这小子是不想活了‘‘‘‘‘‘” “别怪他别怪他,是我问出来的,谁让他回去以后整天苦着张脸,是个人都看不下去,更别提我这火爆性子‘‘‘‘‘‘”漓天曦讪笑着挠了挠头,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笑意盈盈,“不过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军中谁不道你是出了名的铁打身子‘‘‘‘‘‘” 我轻轻地向他点头致意,复又专注于手上正在敷着的药,耳畔却忽然传来女子的娇叱,“你让开,竟然连我都敢阻拦,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漓天烬猛然睁开半阖的眼睫,一脸不悦地看向漓天曦,眸色冷凝如冰,一股寒意瞬间四溢,淡淡笼罩在了周身,让我正在敷着药的手饶是轻轻抖了一抖。 带了个女子到我们的帐营?一脸疑惑地回头看向此时正满脑黑线捶胸顿足的漓天曦,心中幽幽一叹,无怪乎漓天烬会生气,这般胡闹,就算是二殿下回来了,恐怕也得毫不留情地怪责他。 “喂喂喂,你们都别这么看我,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使诈跟了来,我根本就没办法,还是等二哥回来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漓天曦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深恶痛绝的表情,跨着脸急急地解释。 帐帘突然被人大力掀开,一缕清雅沁人的香气幽幽弥漫而来,定睛看时,一个袅娜的身影缓缓走近。妃子红的长裙摇曳生姿,如云秀发在头顶挽了个松松的坠马髻,其余皆如泼墨般披垂在身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翦水双瞳,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这位是‘‘‘‘‘‘”窈窕美人看着我轻轻颦起了黛眉,朱唇轻启,声音低徊优雅,婉转如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黄鹂娇啭呢劳妍(1)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忠靖侯,项国公的公子项蔓清‘‘‘‘‘‘”漓天曦无奈地冲着我挤了挤眼睛,暗地里耸了耸肩,“这位是魏相家的千金魏书瑄‘‘‘‘‘‘呃‘‘‘‘‘‘未来的颀王妃‘‘‘‘‘‘” “哼‘‘‘‘‘‘亏你还记得‘‘‘‘‘‘”女子的双颊轻染酡红,衬着妃子红的飘逸长裙,妍丽而妩媚,柔滟的眸光扫过我的面庞,夹杂着不可一世的打探与‘‘‘‘‘‘轻蔑,“你就是项相家那位坊间人人称道的青年才俊?原来不过是个小白脸儿‘‘‘‘‘‘” “瑄儿,你太放肆!” 一众人愕然回头,漓天颀一身天青色锦衫,静静立于帐帘处,幽深冷澈的眸,寒不见底,深无可测。 “颀哥哥,你回来了,瑄儿好想你‘‘‘‘‘‘”魏书瑄闪烁着灵动的眸,微笑着奔过去,红裙翩跹,俏丽的脸颊上梨涡深深,笑容甜甜,美得似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给忠靖侯道歉‘‘‘‘‘‘”冷冽的声音,其寒若冰,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你‘‘‘‘‘‘”娇俏的人影猛然刹住脚步,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面前散发着夺目光华,一身凌厉气势的人。 “道歉!” “算了‘‘‘‘‘‘”我一脸淡漠地抬眸看向漓天颀,与他深沉的目光相对时,不由得心中一凛,这眼神‘‘‘‘‘‘ “颀哥哥‘‘‘‘‘‘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哼‘‘‘‘‘‘”一双美目狠狠地瞪过来,再转向漓天颀时瞬间笼上了一层水雾,黛眉轻颦,泫然欲泣的小脸徒惹人怜惜,见他仍是冷凝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只得恨恨跺了跺脚,呜咽着跑出了帐外,绯红裙摆飘扬起淡雅的清香,久久萦绕帐中。 “二哥,她‘‘‘‘‘‘”漓天曦尴尬地挠挠头,一脸忐忑不安地看向他。 “不管她,跑不了多远‘‘‘‘‘‘”沉冷如水的声音,一双直夺月华的墨瞳冷冷望来,清寒似雪,人,“十三,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解释这一切‘‘‘‘‘‘” “真的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偷偷跟了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真是倒霉‘‘‘‘‘‘”漓天曦垂头丧气,懊悔不已。 “二哥‘‘‘‘‘‘娶了书瑄,你不后悔‘‘‘‘‘‘”骤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心里凛然,回头一望,便望见一双深邃的冷眸,漓天烬静静躺在软榻上,黝黑的眸瞳似浸在冰水里的黑琉璃,清亮恍如水波流过。 漓天颀倏然一笑,如墨冷瞳里,锋芒隐现,修长挺拔的身型无形中带着压倒一切的霸道冷寒。 “后悔?这个词用在本王身上真是浪费‘‘‘‘‘‘那个女人一向打定的主意‘‘‘‘‘‘什么时候容我拒绝过‘‘‘‘‘‘” “那个‘‘‘‘‘‘七殿下身上的药已经换好,你们的驱毒药也熬好了放在案上,请二位殿下记得服用,蔓清告退。”转身淡漠从容地走出大帐,不理会背后几双齐齐投过来的灼人目光,一直到站在了苍白的天幕下,才幽幽地呼出一口气。 胸间一根弦牢牢绷紧,未来的颀王妃‘‘‘‘‘‘他即将迎娶自己的王妃‘‘‘‘‘‘为什么心中会有那么一丝难以言明的淡淡酸涩,他有了王妃又与我何干?刺目的光线直落进眼底,沉淀出亘古不灭的失落。 黄鹂娇啭呢劳妍(2) 对着幕天席地的苍白发呆,心里仿佛一直堵着一团粘湿的浆糊,怎样都抹不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有太多的无助与孤寂。 始终想要逃离,迫切地想要逃离,可是这样一个未知的天下,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哪里才有我的容身之地? 一脸落寞地抬头,却发现漓天曦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我面前,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打量我,年轻俊朗的脸庞罩着一副若有所思的专注神情。 “我替瑄儿向你道一声对不起‘‘‘‘‘‘”见我抬眸注意到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她年纪小,不懂事,项少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我凝眸认真地看他清俊如画的眉目,唇边不知不觉绽开春风一般的微笑,面前站着的,也还只是个年轻的孩子。 孩子。我喜欢这么称呼自己喜欢的人。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 “话说回来,项少长得始终太过漂亮,也难怪瑄儿那丫头嫉妒,有时候连我都怀疑‘‘‘‘‘‘” “怀疑什么?”颦眉冷冷地睨他。 “嘿嘿‘‘‘‘‘‘没什么,只可惜项少是独子‘‘‘‘‘‘若是项少有个长得像你一样的妹妹,我一定头一个上门去跟项国公提亲‘‘‘‘‘‘”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拂袖转身回自己的帐篷。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我坐在“咕噜咕噜”响个不停的药炉前恍神,手中蒲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火,火光映亮了瓷白的面颊,微微发着烫。 一阵急风突然扑来,炉子上的火苗剧烈晃动,回眸看时,帐帘掀,一抹绯红的身影高傲地站着,身影的主人扬起小巧精致的下巴不屑地看我,说不出的趾高气扬。 “你在熬什么?难闻的要命!”魏书瑄的声音俏生生的好听,却是无比的跋扈嚣张,一听便知是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 “王爷和七殿下的药‘‘‘‘‘‘魏小姐,还有其他的事么?”淡淡回她,如水墨眸复又落在烧滚了的药炉上,隐藏在冷漠话音里的,是无遮无拦的逐客令。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们项家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什么能力跟我们魏家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忠靖侯我就怕了你,我生气的时候,连皇后姑姑都要让我三分,更别提你这小小的三品官,哼!” 冷冷嗤笑一声,低头继续专注在面前就快要熬好了的药汤上。见我始终淡漠以对,似是从未受过这般待遇,魏书瑄不甘冷落,瞬间发了狠,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身边,抬起一脚便踢向我面前正熬着药汤的铜炉。 “嘭‘‘‘‘‘‘”妃子红的衣摆翩然回落,一大盅烧滚了的草药罐应声碎裂在我的身前,乌黑浓香的药汁四溅,有几滴蹦在我握着蒲草扇猝不及防的手背上,一阵火辣辣钻心地痛。 “你‘‘‘‘‘‘”看着忙活了半日熬出来的药汤就这么一瞬间毁于一旦,我怒不可遏地起身瞪她,再怎么样,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漓天曦咋咋呼呼地一把掀起帐帘冲进来,看着面前的地上一片狼藉,再瞅瞅我们两人此刻的脸色,倒是一时傻傻地愣住说不出话来。 凉风扑面而至,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型瞬间出现在了帐帘处,水墨色的深瞳里熊熊怒火隐匿,天青色锦袍散发出冷冽的寒气,片刻便凝了众人的心。 漓天颀一双深邃的眸冷冷扫来,在我脸上微顿了顿,便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药罐和淌了一地的乌黑药汁,低沉的嗓音飘渺氤氲而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鹂娇啭呢劳妍(3) “颀哥哥,呜呜呜‘‘‘‘‘‘”刚才还满脸骄横的一张俏颜瞬间便梨花带泪,楚楚动人,“忠靖侯他‘‘‘‘‘‘他想要轻薄我‘‘‘‘‘‘” 面颊突然一片冰凉,我“扑哧”一下冷笑出声,轻蔑地抬眸,寒气四溢的帐门前,他,冷然漠视。 四目相对,良久,我缓缓露出一丝微笑,冷澈,却粲然。轻轻俯身蹲下,长衫曳地,伸手去拾地下四散碎裂的药罐,白皙的手背上几粒透明的水泡煞为刺目。 “我来帮你‘‘‘‘‘‘”漓天曦快步走来,正欲弯腰蹲下身子,我却抬头笑着看他,轻轻摇头。素净的容颜,沉静而苍白,眸子里跳动着燃烧的怒焰,却无声无息地渗进一抹深深的痛。 “死十三,你是不是傻了!烬哥哥身上的毒是谁给他下的?你干什么要帮他!他刚才还想非礼‘‘‘‘‘‘” “住嘴!”冷凝的深眸像鹰隼般凌厉,漓天颀一双狭长的眼里此刻正怒气满盈,“明天就给我回锦都,多呆在这里一天都不行!” “十三,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便怎么把她送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颀哥哥,我不‘‘‘‘‘‘”魏书瑄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不甘心地跨了下来,望着他的翦水双瞳里溢满了哀怜,却在看到依旧冷若霜华的一对寒眸时,不得不噤了声,继而转脸恶狠狠地看我。 这就是未来的颀王妃?心里不由得为漓天颀感到丝丝惋惜,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曾说过的话,“那个女人打定的主意‘‘‘‘‘‘” 那个女人?是魏皇后吗? “少主‘‘‘‘‘‘”百里枫忽然满头大汗地跑进帐篷,急急唤我,待得看到帐内几个面色不善的人时,惊觉四周气氛有异,慌忙刹住脚步,一脸为难地看过来,似是有话要说。 “什么事?”淡淡开口问他,依旧低头慢慢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急再大的事于我又能如何,在这个莫名的世界里,似乎早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淡漠性子,如果说穿越是冥冥之中的注定,那么接下来的路便还是交由命运去任意铺陈。 百里枫抬头看过漓天颀等众人,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颤声开口,“刚刚接到锦都急报‘‘‘‘‘‘镇国公府昨夜忽起大火‘‘‘‘‘‘老爷和夫人‘‘‘‘‘‘” 大火?!心脏猛然好似被重拳狠狠击中,眼前一片模糊,本就冷白的面上血色尽失。大火‘‘‘‘‘‘又是大火‘‘‘‘‘‘那爹娘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信守承诺,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大火‘‘‘‘‘‘大火‘‘‘‘‘‘心中不断膨胀的声音似是要撕裂了胸膛爆发出来,我突然傻呆呆地蹲在那里抬头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喉咙中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少主‘‘‘‘‘‘您没事吧?”百里枫快步走来扶起我,一脸的焦急与关切,语带悲痛,“老爷和夫人的‘‘‘‘‘‘的尸首已经于废墟中找到‘‘‘‘‘‘还请‘‘‘‘‘‘还请少主万万节哀‘‘‘‘‘‘请少主今且火速回京,以料理主人的身后事‘‘‘‘‘‘” 一刹那沉静如昔,波澜不惊的素白面上再也露不出丝毫的悲伤,过了半晌,低低的笑从紧抿的唇间溢出,那笑声渐渐扩大,扩大到连自己都会感到震惊。 这般纵情的大笑从很久以前便已消失,从很久以前我五岁时的那个夜晚便已消失,从那个夜晚的一场凄厉大火后便已消失。到如今,早已消失了很久,很久‘‘‘‘‘‘ 而今,我笑,大笑,笑得身体住不住地轻颤,笑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笑得深沉的墨眸中开始沉淀出片片死寂。 笑声在剧烈地咳嗽声中戛然而止,衣袖刚掩至唇际,却霎时被鲜红的血喷染上大片绝艳的花。这一次,我,竟笑至咳血。 衣冠如雪气如虹(1) “少主,您别‘‘‘‘‘‘主人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也会心有不安‘‘‘‘‘‘”百里枫悲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搀扶着我的一双冰凉大手随着我此时身体的剧烈颤抖而微微起伏,粗糙的掌心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劲透丝帛,坚定地注入我仿佛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支撑着我不至于立时昏厥。 前世,今生。大火,生离死别。 记忆忽而如同水中散乱的倒影,一幕一幕闪现在我眼前。画面里出现了很多人,很多张我曾经熟悉的面容,他们最后全部交织在了一幅色调鲜红,凄美绝艳的图画里,让我从此再也分辨不出记忆中每个人清晰的样子。 为什么?此刻我只想问那个高高在上却虚伪至极的人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步步紧?为什么不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为什么可以绝情如斯?为什么? 突然举起衣袖狠狠拭去唇边刺目的血迹,回眸一一扫过一众眼前人,昔日如水的眸光早已凝结成冰,幽深的瞳中惟余绝冽冰寒。 “百里枫,我们走,回锦都!” “喂,说走就走,眼里还有没有颀哥哥烬哥哥他们了?还真是大逆不道呢!”魏书瑄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我冷冷抬眸瞥她,深眸中凝聚的凌厉杀意瞬间便让她噤了口,颤巍巍瑟缩至漓天曦的身后,却仍是探头一脸不屑地偷偷瞄我。 漓天颀始终沉默地望过来,那双深邃的黑瞳中再也不见惯常的,好像一池落了雪的碧潭,那样的深远与幽凉,他也在为我感到悲伤么?为什么‘‘‘‘‘‘ 我们站得是如此的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如同隔着千山万水,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无可奈何。 还是毅然绝然地转身离开,衣袂翩跹,一身静寂的白,连此刻周围的风都好像染了我身上清寒的气息,冷冷拂过面庞,凉彻透心。 锦都依旧繁华至极。一路夜色渐浓,锦阳街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策马狂奔,马蹄声声踏入人心,却惊不醒帝都的红尘颓靡,奢华醉梦。 “少主,您回来了。”霁雪一双玲珑的眼哭到红肿,见我翻身下马,急急迎上前来,“灵室已经建好,就等着少主您回来,主人和夫人他们‘‘‘‘‘‘” 我不看她,只大踏步往里闯,耳际突然刺痛,一阵嗡鸣。抬眼看时,忠靖侯府早已是白幡滚滚,哀泣漫天。一路上拼命地克制自己,却始终心如刀绞,喉间一片浓烈腥甜,眼前惟觉阵阵眩晕。 “少主,皇上他‘‘‘‘‘‘”霁雪慌乱的声音猛然自身后响起。 背上一紧,凌乱急切的脚步硬生生刹住,回眸,墨瞳冷凝,凌厉地看她。空气中,有凛寒杀气,无声无息地四散开去。 霁雪突然间似被我狠厉的眼神吓傻,连说话也变得颤抖起来,“皇上他,正在灵室吊唁,吩咐除了您,谁都不准进去。”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衣冠如雪气如虹(2) 夜,静得如此寂寥。 月华如水,凉凉洒满一地。我又回到了这里,四周除了哀哀低泣,便只余死一般的静寂。昔日显赫一时的项府大院,如今终于随着主人的逝去而繁华褪尽,犹见颓唐。 这一切的一切,当然净赖一人所赐。 李亭海一身藏蓝色缎袍,外罩素白马褂,手执云尾拂尘,站在灵室门前微微打着盹。四周一众青衣侍卫一字儿列开,腰际肃重的刀鞘在月光下冷冷泛着寒光。 我凝着一张冰颜昂首便要踏进去,李亭海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慌忙闪身拦在了我面前,急道,“小侯爷,容杂家先入内通禀‘‘‘‘‘‘” “滚开‘‘‘‘‘‘”拂袖一把推开他,李亭海一个踉跄险些仰面倒地。我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去,身后“锵锵”声四起,一众青衣侍卫纷纷拔刀跟在我身后冲进灵室,瞬间便将我团团围起,刀光似雪,杀机四横。 “都退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抬眸望去,宣武帝素衣常服,一脸淡漠地坐在灵旁的紫檀木椅上,一双黑瞳炯炯看我,眸底依旧是那意味不明的深沉探究。满室耀眼的白,簇拥着灵室当中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冰冷直刺进心脏。眼前的种种交织成一幅画,多么的讽刺。 凛凛回视宣武帝墨黑的眸瞳,唇边轻轻扬起一丝鄙薄笑容。 “大胆忠靖侯,圣驾面前还不跪下!”李亭海尖细的嗓音自背后传来,我依旧不言不语,冷冷看向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脊背犹自倔强挺直,周身气息如同快要停滞一般渐渐冷凝。 “都下去‘‘‘‘‘‘” “可是皇上,他‘‘‘‘‘‘” “下去!” “是‘‘‘‘‘‘” 刀剑回鞘,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梨木雕花门砰然紧闭,室内昏黄的烛火摇曳,阴森惨白。 “你错怪朕了,朕并没有动他们,反而一直派人尽力保护他们,却不想一时疏忽出了这样的事,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呢,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宣武帝的声音自耳畔幽幽传来。 “意外?节哀‘‘‘‘‘‘呵‘‘‘‘‘‘”凄厉地抬眸,悲痛,绝望,愤怒‘‘‘‘‘‘汹涌的强烈情感瞬间占据了一双眼瞳,我直视着他,眸光冷森,“你叫我如何节哀?爹的官是你他辞的,镇国公的帽子是你他戴的,镇国公的府宅是你他迁的,我这个所谓的忠靖侯,也是你亲自封的‘‘‘‘‘‘你一调我离京,爹娘便出了这样的事,你竟还口口声声说我错怪了‘‘‘‘‘‘” “放肆!”宣武帝不等我宣泄完,怒极大力拍案,震得桌上的白瓷茶盅里茶水四溅,一张肃俊的脸上霎那间怒气腾腾,深眸中杀气满盈,渐渐凝结成凌厉霜刃,毫不留情地直刺向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朕说话,朕完全可以杀了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今日这么孤身闯进来,便没打算活着出去,还请圣上念在爹往日忠心耿耿,开国有功的份上,饶了项府上下一干人等,蔓清今夜死亦瞑目‘‘‘‘‘‘” “你你‘‘‘‘‘‘大胆‘‘‘‘‘‘放肆‘‘‘‘‘‘”宣武帝厉声喝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狠狠指向我,似是被我气得不轻,忍了半晌,还是拂袖站起,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去,待走至我身边时,深深地侧目看我一眼,仿佛还有话要说,见我自始至终一脸冷漠绝然,愤愤地“哼”了一声,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尺青丝芳草碧(1) 直到那一扇厚重的梨木雕花门再一次重重阖上,我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身子微微前倾,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喉间一股浓烈的腥甜遏制不住地阵阵翻涌上来,“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喷出来,触目惊心地溅在雪白的衣襟上。我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地上一滩仿佛就快要燃烧起来的刺目绝艳,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滚滚落下。 “少主,不要‘‘‘‘‘‘”霁雪推门猛地扑过来,重重跪倒在我身前,一边急急地用袖口替我擦拭唇边血迹,一边泪如泉涌。 “霁雪,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办?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泪眼模糊地朦胧看她,声音吼到就快要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霁雪心疼地一把抱我入怀,灼烫的泪珠落上我的脸颊,口中犹自悲痛柔喃,“小姐,别这样‘‘‘‘‘‘没事的‘‘‘‘‘‘没事的‘‘‘‘‘‘乖‘‘‘‘‘‘” 小姐‘‘‘‘‘‘闻言大恸,霁雪第一次这么唤我,突然间心如刀割,痛苦如同洪水,汹涌将我埋没。四周一片静寂,惟余烛影昏黄,含泪抬眸看向身前,黑沉沉的巨大“奠”字冷冷睨我。眼前突然一黑,一切归于平静‘‘‘‘‘‘ 长乐坊的“醉清流”出了名的入口绵软,醇香甘甜,一杯饮尽,回味无穷。我斜躺在包厢的软榻上,仰面将满满一壶美酒猛灌进喉咙,刺鼻的辛辣直冲上眼睛,一双墨色眸瞳瞬间笼上一层水雾。 眼眸微阖,甩手将空壶狠狠扔向远处,细白瓷的长颈酒壶“哐啷”一声跌了个粉碎,伴随着碎裂声响的,是我那醉意绵绵,刻意拉长了的嗓音,“小二‘‘‘‘‘‘快给我上酒‘‘‘‘‘‘” ? 第 6 部分 欲望文 第 7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意绵绵,刻意拉长了的嗓音,“小二‘‘‘‘‘‘快给我上酒‘‘‘‘‘‘” “小‘‘‘‘‘‘少主,您不能再喝了,别这样‘‘‘‘‘‘”霁雪站在一旁怔怔地看我,一脸难以抑制的悲伤,“看见您这样‘‘‘‘‘‘霁雪心里好疼‘‘‘‘‘‘好疼‘‘‘‘‘‘” 我一个翻身自软榻上站起,白色衣襟随着酒醉而微微敞开,如水似墨的一捧青丝随意挽在脑后,额前跳出几缕凌乱拂上面颊,一副狂放颓废模样。 我不以为意,脚底却是一软,猛地扑倒在桌前,抬头傻傻看她,“我也疼‘‘‘‘‘‘哪里都疼‘‘‘‘‘‘” “好‘‘‘‘‘‘你说不喝,我便不喝,咱们回家‘‘‘‘‘‘回那个‘‘‘‘‘‘家‘‘‘‘‘‘” 挣扎着自桌前站起,霁雪急忙过来扶我,抬头时,眼前突然一阵晕眩,狠狠甩了甩头,拂袖推开了她的搀扶,自己勉力支撑着走到门前,一路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刚跨出门栏,眼前倏然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向前倒向地面,身后传来霁雪的惊呼,“少主,小心‘‘‘‘‘‘” 原以为会跟坚硬的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却不期然狠狠跌进了一双宽厚的臂膀,抬头看向来人,眉峰紧攒,眼前却始终一片模糊‘‘‘‘‘‘ 七尺青丝芳草碧(2) “小心‘‘‘‘‘‘”耳边传来男子温柔闲雅的声音,似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瞬间压下我此刻喉咙中不断翻涌上来的不适。 茫然眯起眼睛吃力地看他。 耀眼的琉璃垂晶灯下,面前一身紫衣华服的男子有着胜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目,一头夜色般乌黑的墨发长长流泻身前,素白温和的面上,修薄的唇角挂着一丝清浅笑容。一霎那,我仿佛看见皎洁如玉的满月坠落九天,化为眼前这纤尘不染,绝美如仙的容颜。 “你‘‘‘‘‘‘你是谁‘‘‘‘‘‘”我呆呆地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如云如瀑倾泻而下的长发,口中犹自低喃,“好美的发‘‘‘‘‘‘”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温和好听的声音,低沉婉转犹似琴音,却带着蛊惑一般的力量拂来,瞬间安定了我的心。 抬眸冲他绽开一抹微笑,璨若莲花,“好‘‘‘‘‘‘回家‘‘‘‘‘‘” 沉沉一觉直睡至日上三竿,我猛伸了个懒腰,挣扎着坐起身来,果见霁雪递过来一个墨荷色云罗靠枕,扶着我斜斜倚上。 “小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醉酒了,您已经许多天没有去上朝了,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么?” “怪罪?”唇边淡淡浮起一丝讽笑,眼眸微阖,淡淡地说,“那就怪罪好了‘‘‘‘‘‘” “别胡说‘‘‘‘‘‘自从主人去世以来,您就夜夜醉酒,老爷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一定会‘‘‘‘‘‘”霁雪眼圈一红,似是再也说不下去,默默地转身背向我。 心中微微一滞,眼前一片恍然,前尘往事如水奔流,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开玩笑呢,让我多放纵几天不好么‘‘‘‘‘‘好霁雪‘‘‘‘‘‘乖霁雪‘‘‘‘‘‘”无声无息地压下心头一切,我起身笑着揪她衣摆,霁雪被我拉得不自在,方才扑哧破涕为笑。 “话说回来,昨夜您醉得不成个样子,多亏了人家把您送回府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想回去叫百里枫过来帮忙,又怕我一走开您又不知能灌进去多少的酒,幸好‘‘‘‘‘‘有那个人帮忙‘‘‘‘‘‘” 那个人‘‘‘‘‘‘眉峰淡淡颦紧,脑海里开始艰难地搜索昨夜的情形,想了半晌,却只记得满手的顺滑清香,我疑惑地抬眸问霁雪,“你可有问他的姓名?府上是哪里?” “问了,他却始终不答,把您送回来后不久,便乘着马车离开了。看那个人一身的气度装扮和他身边的随从,应该是锦都城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其实让他手下帮忙送您回来就行了,却不知他为何坚持要亲自上门,安顿好您以后,还专程到主人的灵室去吊了唁方才离开,真是个怪人‘‘‘‘‘‘” “也许是爹的故友吧‘‘‘‘‘‘”我淡淡回眸,不经意间却发现霁雪一边说着那个人,面颊上一边泛起了一抹奇异的绯红,一向灵动的双瞳,此时只呆呆地看向我身后,不知她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有所顿悟,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戏黠的笑,脸上一副若有所思地看她,“是呀,还真是个怪人‘‘‘‘‘‘” 霁雪听出我话音里的打趣,再看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扔了句,“小姐‘‘‘‘‘‘你真坏‘‘‘‘‘‘” 语毕转身翩然离开,粉色衣摆随风轻扬,留下淡淡一抹馨香。 七尺青丝芳草碧(3) 转眼已是中秋佳节。夜凉如水,更深露重,一轮满月高高挂在天边。我随意倚靠在留听阁的茜纱窗边淡淡看向凌波池,墨黑的天幕中几颗璀璨的星斜斜陨坠进去,随波荡漾起一池潋滟晶莹。 仰头将一杯甜香的梅子酒灌进嘴里,神情慵懒,眼眸微阖。清洌的酒顺着喉咙直漾进去,沁凉至极,爽适得让我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 耳畔传来细碎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至我身前。我没有转头,犹自遥遥看向天边。 “查得如何?”淡淡开口,纯净的墨色依旧落向窗外,若有所思。 “少主,我在主人被烧毁了的卧房中翻出了这个‘‘‘‘‘‘”百里枫低沉的嗓音自身前传来。 眸光大亮,转头犀利看向他的手中,却是半块被烧得发了黑的玉佩,式样小巧,纹理繁杂,远远望去,并不觉得有何特别。 “什么意思?” “这是‘‘‘‘‘‘这是‘‘‘‘‘‘这是当今太子的随身之物‘‘‘‘‘‘”百里枫略微犹豫,却还是坚定地开口。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无比震惊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百里枫在我灼人的视里缓缓转头偏向一旁,面色冷凝,思忖半晌,方才开口,“此玉佩乃由主人生前亲手赠与太子殿下,当时我正随侍在主人身侧,是以印象颇深‘‘‘‘‘‘” “太子当时爱不释手,以后便时常于宫中随身携带,我因久已陪在主人身边,所以不可能认错,另一半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想必已被纵火之人于大火被扑灭后第一时间搜走,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这个‘‘‘‘‘‘” “少主,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你把这玉佩留下,先去歇息吧,查探了这许多日,辛苦你了‘‘‘‘‘‘记住,这件事,万万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略有些恍惚地开口,耳畔一阵嗡鸣,额际冷汗簌簌而出。 太子‘‘‘‘‘‘为何会与太子扯上牵连? 突然察觉一丝诡异,心中越来越觉得迷茫,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怎样?难道真的不是宣武帝所为?可是太子‘‘‘‘‘‘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娘?一直以来,漓天澈的储君之位不都是依仗我爹在他背后的扶持,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 抬手拾起那半块玉佩,拇指轻轻一挥,拭去了上面的一层焦黑,手中的夔龙回首就只剩下了半截龙身和龙头,另外半截不知所踪。 低头只见玉身翠色通透,雕工精细,抚之温和柔润,将其置于灯下,恍然间,竟似能看见玉中有汩汩水波流转。我并不懂得赏玉,却也知手上的这块正是千古难逢的佳品。 掌心猛然收拢,渐渐握紧,玉佩碎裂的棱角刺进手心,彻骨地痛。耀眼的灯下,心中渐渐冰寒,如墨的眸光冷森,不论真相究竟何谓,不论杀人者究竟是谁,这滔天的血债,我终要让他加倍偿还。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人间无路不相逢(1) 锦都的夜晚,灯火辉煌,笙歌弥漫。锦阳街上的中秋灯会,车如流水马如龙。身边四处人潮涌动,衣香鬓影,仿佛整个锦都城都迷失在了这中秋的喧嚣与热闹中。 被霁雪强拉着出来逛集赏月,刚开始时颇不自然,一个人在家冷清惯了,乍一到这般热闹嘈杂的地方,便总觉得融不进去。 百里枫在身边不远的人群里暗中保护着,我与霁雪悠悠闲闲,旁若无人地从嘈杂拥挤中穿过,一路谈笑风声,招摇过市,不想引人侧目都难。 天色愈晚,人群渐渐增多了起来,已经数不清被人推搡了几次,有无意的,也有见我跟霁雪容貌出众,故意这么挤过来的,大多是些面容娇羞的年轻姑娘,总好像不经意地撞在我身上,而后便“咯咯”娇笑着跑开,跑到几丈开外时再猛一回头,少女柔媚的面庞瞬间笼上一层淡淡新晕,诱人的眼波中情丝缠绵流转。 无可奈何地回头看霁雪,她的境况也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百里枫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被我狠狠地一瞪,便讪讪转头看向别处。 耳畔一片喧闹的人声,感觉到川流不息的人潮从身边涌过,两人亦步亦趋,紧紧跟在我身旁。 前方突然一阵s动,远处几骑红尘,“答答”疾驰而近,面前人潮瞬间被迫分出一条道路,随着几匹青衣灰马绝尘而过,后面一队手持长枪的将士,排列有序地自道路中穿行而至。道路两旁的百姓皆饶有兴趣地探头张望,交头接耳,嘈杂不休。 远处缓缓行来一驾车辇,朱红色的华盖上,细致繁杂的龙纹雕刻跃跃欲飞,金黄色耀眼的帷幔款款遮住车身,让人窥探不清车内人的样子,两匹漆黑的骏马步伐一致地行进在马车前方,昂首肃穆。 周围突然一片寂静。我愕然抬眸看向身边,每个人都好似屏住了呼吸,嘴唇微张,无比艳羡地看着这辆令人目眩神迷的朱漆马车经过。空气中,幽幽地,隐约流动着肃然的气息。 一身银白色皇子冠服的青年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跟在车辇旁边。温如满玉的俊美面庞,马上修长挺直的身型,神情倨傲,正精神奕奕地看向四周。 那枣红马上的,分明便是漓天曦,他从长洲回来了?那马车里的是‘‘‘‘‘‘ 正自胡乱猜想,漓天曦一双俊朗的目已飞快扫来,眸光掠过我的脸时微微一愣,面上随即绽开一抹灿烂笑容,还未等我有所反应,他那清扬的嗓音早已打破四周的沉寂,朗朗自空气中传来,“项少,好久不见,这么巧你也在这街上,中秋佳节,是出来赏月么‘‘‘‘‘‘” 我远远冲他点头致意,并不答言,唇边扬起一丝淡淡微笑,正欲转身离开,却见那朱漆华盖车上突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只见那手轻轻掀起金黄色的层层帷幔,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便露了出来。肤白胜雪,面目如画,狭长宁静的眼眸,淡若浮云的气质,紫衣华服,温和静泊。 百里枫不知从何处的人群中突然钻了出来,静悄悄地站到了我身边,身上一股冷寒杀气无声无息地溢出,我能感到他的身体自一瞬间牢牢绷紧。 “怎么了,百里枫?”微微侧头疑惑地问他。 “太子‘‘‘‘‘‘”耳畔犹如一声惊雷炸响,我呆立当场,百里枫压抑低沉的嗓音犹自耳边传来,“那马车上的‘‘‘‘‘‘便是当今太子‘‘‘‘‘‘” 人间无路不相逢(2) 太子‘‘‘‘‘‘他就是东宫太子漓天澈,那晚‘‘‘‘‘‘送醉酒的我回家的那个人‘‘‘‘‘‘霁雪说他曾经拜祭过我爹后方才离开忠靖侯府,为什么‘‘‘‘‘‘为什么杀了人之后却还要做那样的事? 抬头时,讶然看见金黄色的帷幔后他温柔尔雅的笑容,宁和的,淡泊的,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在他绝色的微笑中灿若流星。 周围一众百姓都在这倏然的倾城一笑中目瞪口呆,而我,却在这惑人的微笑里冷冷凝起了眸瞳,倔强地颌首回视他,面容不卑不亢。 漓天澈突然收回凝视着我的目光,优雅地转头朝马上的漓天曦说了些什么,漓天曦闻之笑意盈盈地扬起了修眉,随后轻轻点了点头,策马转身向我踱步而来,转眼便到了我身前。四周百姓轰然躲开,只余下霁雪和百里枫紧紧站在我的身旁。 “项少,太‘‘‘‘‘‘大哥他想请你入府一聚,不知你意下如何?”漓天曦自马上笑着俯下身来,急切地盯着我的眸子,似是迫不及待地等着我点头应允。 我在他灼人的凝视里轻轻转头偏向一旁,眼眸微阖,淡淡道,“那便是要进宫了?这么晚了‘‘‘‘‘‘” “大哥知道你对这么晚进宫会有所顾虑,所以让我请你直接到我的府上小坐。大哥既然这么给我下了任务‘‘‘‘‘‘项少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轻盈翩跹的广袖中,指尖突然触碰到一样硬物,硌人地痛,心中随之猛然一动,我深沉地抬眸,缓缓开口,“好,那就烦请十三殿下引路‘‘‘‘‘‘” “少主,不可‘‘‘‘‘‘”百里枫急急上前一步,欲阻止我。 “百里枫,你家主子都答应了,你倒是c个什么嘴‘‘‘‘‘‘”漓天曦自马上愤愤出声,不屑地睨他。 “在下不敢‘‘‘‘‘‘” 我转头向他若无其事地摇头,目光中的坚定瞬间让他无可奈何地叹气,明知道阻止不了我的去意,只得垂首敛襟退到了我身后。 “大哥他‘‘‘‘‘‘若是项少这会儿不介意,便请先上马车,这个样子走过去,恐怕得到半夜才能走到地方‘‘‘‘‘‘” “不要紧,我倒是怕太子介意,毕竟与我同车,恐有失其尊贵的身份‘‘‘‘‘‘”唇角轻扬,我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分辨不清喜怒。 “项少说笑了,请‘‘‘‘‘‘” 抬眸,眼波越过金黄色帷幔的阻隔,在触及那人的容颜时,倏地冷凝。紫衣华服,发似流泉,高挑颀长的身姿,沉静如水,优雅如莲。这样一个温和如仙的人,让人怎能忍心将他与蛇蝎心肠的刽子手相联系? 漓天澈似是在冥冥之中察觉到了我的微妙心情,远远地,报以宁静闲雅的一笑。 深深凛住心神,坚定地向马车走去,百里枫欲跟上来,却被我的眼神屏退,如此热闹繁华的锦阳街上,就算他有着不轨之心,量他也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项少的酒‘‘‘‘‘‘醒了么?”淡泊的声音,却温和的似是要沁出水来。 微笑,颌首,凝眸,眼神凌厉,“多谢太子殿下挂心,昨晚蔓清失礼至极,还要劳烦太子殿下亲自送我回府,在此先谢过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况我与令尊以往交情颇深,这么点小事儿,还请项少不要放在心上‘‘‘‘‘‘” “交情颇深‘‘‘‘‘‘深到如何地步?”我步步紧,言辞犀利,旁人不知内里,定觉诧异。 “深到‘‘‘‘‘‘”漓天澈又回予优雅的微笑,话音突然顿住,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传来,“项少为何这么问?” “哼‘‘‘‘‘‘”我冷冷转头,再不看他,心中好似翻江倒海,怒潮汹涌。手心猛然攥紧,却被硬物一硌,吃痛松开,半截夔龙回首哐啷一声落在两人身前。。 书包网最好的网 人间无路不相逢(3) 猛吃了一惊,急忙敛襟弯腰去捡,指尖刚刚触碰到玉佩的一角,漓天澈亦俯身过来,一张温文尔雅的俊颜瞬间显现在了我的鼻尖处,近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呼气轻轻扑上我的脸庞。 面颊忽而一热,感觉到一抹绯胭轻笼上来,捡拾玉佩的手略微发抖。心一横,正要一把抓起,漓天澈白皙修长的手掌突然覆了上来,将我的手连着玉佩牢牢攥进了他温暖柔滑的掌心。 金黄色的帷幔内陡然升起一股异样暧昧的气息,我的心中猛然一颤,脸上怒色顿起,手中使劲挣了挣,他却越攥越紧,只得冷冷凝容道,“你放开‘‘‘‘‘‘” “失礼‘‘‘‘‘‘”漓天澈轻轻松开手掌,面上依旧淡淡的不动声色,一双如水似墨的绝色眸瞳紧紧凝视着我,一刻也不松开。 正自心绪不定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幽幽的叹息,“顽固倔强,你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改变‘‘‘‘‘‘” 小时候‘‘‘‘‘‘我讶然抬眸看他,却只见他的一双深眸灼灼看我,心中微微恍神,他不会是‘‘‘‘‘‘ “脾气是没变‘‘‘‘‘‘你却比小时候更美了‘‘‘‘‘‘”漓天澈温柔闲雅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席卷而来,水墨色的眸瞳,顾盼之间,有锋芒隐现。 “请太子殿下恕罪,过去的事,蔓清早已没有了记忆,殿下方才所讲‘‘‘‘‘‘”我急急开口打断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似是早已被他看穿了些什么。 “就算忘记了一切,你却不应该忘记我‘‘‘‘‘‘”语音淡淡,语意却不容拒绝。 “殿下,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之间并没有‘‘‘‘‘‘”神情有些不自然,我颦起眉头,既窘又恼的样子。 “有没有‘‘‘‘‘‘你日后自会明白‘‘‘‘‘‘”又一次坚定地打断我的话。 “你‘‘‘‘‘‘”如果此时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我怒瞪他的目光足以杀了他很多次了,“想不到当今太子竟有断袖之癖,若然传了出去,锦都城里必定要掀起一番轩然大波吧。” 漓天澈不怒反笑,依旧目光灼灼地看我,唇角微扬,“断袖‘‘‘‘‘‘恐怕不然‘‘‘‘‘‘你说呢?” 心中骤然一惊,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是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听他之前的话语,似乎项蔓清与他小时候的关系曾经很密切,难道因此他知道了我的许多事,竟然连我的身份他也‘‘‘‘‘‘怎么会,这怎么可能?我看着他绝色倾城的温和面庞恍然失神,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我仿佛突然掉进了一个未知的漩涡中,再也看不清亦辨不明周身的一切。 手心倏然握紧,这才发现那半截夔龙回首还牢牢地攥在我的掌心,前事簌簌破空而至,思绪在瞬间又回到了眼前,抬眸冷冷看他,掌心微微向前,轻轻摊开,玉佩尖利的碎边在手心划出血痕,我拧着眉凛凛开口,“那这个‘‘‘‘‘‘你做何解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人间无路不相逢(4) 按捺下紧张不安的心绪,我缓缓伸出紧握着玉佩的手,以极缓慢的姿势张开手指,半截夔龙回首一点一点跃然手心,呈现在漓天澈的眼前。 “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为何会在你的手上?”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开口,嘴角却浮起一丝莫名深沉的微笑。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太子殿下,为何您的随身之物会丢弃在镇国公府的废墟之中?”抬眸冷厉看向他,面上一层寒霜。 “你怀疑我?” 心头倏然一震,猛地抬头看他,优雅的姿态,眉目如画,一双绝美的眼睛掩映在浓浓的眉睫之下,流光溢彩,幽深如梦。 伸直的手臂略有些僵直,微微发着抖,我冷冷凝视着他深邃的墨色眼眸,片刻,却有些失神,眼前一双深不见底的绝美眸瞳似是带着摄魂夺魄的力量,瞬间便欲将我的眸光包容吸纳,让我万般挣脱不得。 修长白皙温暖如玉的手掌不知何时轻轻覆上了我的,一股莫名的力量随着我们指尖的触碰源源不断地钻进了我的身体,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熟悉感觉,仿佛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曾经感受过。 耳畔传来幽幽的叹息,漓天澈的声音优雅低徊宛如天籁之音,“清儿‘‘‘‘‘‘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清儿‘‘‘‘‘‘ 猛然间从恍神中醒转,我大窘,拂袖甩开他的手,身子亦躲得远远的,马车轻微地颠簸,金黄色的帷幔外,此刻却丝毫听不见一丝声音。 当今太子是不是疯魔了?我一脸戒备地看向他,僵直的身子紧挨在马车门边,以防他再有任何不轨的举止。 “清儿,你早晚会是我的人‘‘‘‘‘‘我的妻‘‘‘‘‘‘”一字一句,绝非戏言。 胸口顿时如遭雷击,我猛然自软榻上站起,满面惊惶地看向此刻正灼灼凝视着我的漓天澈。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知道了一切,他竟还要我做他的妻,为什么‘‘‘‘‘‘ “停下!给我停车!” 随着马匹凄厉的嘶鸣声响起,车身终于缓缓停住,我再也没有勇气看他,一把拂起厚重的层层帷幔,一个闪身跳下车去,心中犹自惊疑未定,此刻早已将先前的质问抛在了脑后,只一心一意想要逃开,逃得远远的。 漓天曦策马自身后不远处赶上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我,“项少怎么下车了?这里离我的府上还有一段距离呢。” 我不答言,犹自怔怔地往回走,百里枫和霁雪亦自不远处赶来,两人见我一脸苍白,皆关切地看向我,想问些什么,却踯躅了半晌,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请问忠靖侯何在?”身后突然传来熟悉地尖细嗓音,我恍然回头。一人一马正静静站在马车旁边,马上一身藏青色袍服的,却是内侍总管李亭海,他来做什么? 只见李亭海一个翻身下马,转身向马车行了大礼,垂首附上帷幔,低低说了些什么,随后迈着沉稳的脚步渐渐走到我的身前,尖细的嗓音再次于耳边响起,“圣旨到‘‘‘‘‘‘忠靖侯接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犹恐相逢是梦中(1) “圣曰:镇国公及夫人今已安然下葬,朕念及忠靖侯仁德孝顺,特准其自即日起带孝上朝,钦此‘‘‘‘‘‘”李亭海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口中却犹自抑扬顿挫地念出宣武帝的口谕,而后垂首肃立,眼眸微阖,满目犀利的精光掩映在耷拉无神的眼皮底下,悄然无声地等着我领旨谢恩。 “臣‘‘‘‘‘‘叩谢圣恩‘‘‘‘‘‘”直直地跪在地上,默然看他,一句如常的对白被我说的冷漠寡淡,只怕连旁人都听得出这其中的份量。 李亭海微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顿了一顿,复又回头,低掩的眉睫轻挑,一道精光悄无声息地掠过,瞬间消失无踪,他看着我,半晌,沉沉地道,“小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应该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您若是‘‘‘‘‘‘再继续这么跟他拗下去,只会对自己,对项家不利‘‘‘‘‘‘我的话就说到这儿,您自己回去还是好好掂量掂量罢‘‘‘‘‘‘告辞了‘‘‘‘‘‘” 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淡然的笑,我终究还是忘记我早已经不是那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这般的妄自逞强和倔强顶撞,日后只会给自己,给项家种下无可预估的祸端。 如今的我,仅仅只是宣武帝手上的一只小小蚂蚁,多么的讽刺与可笑,此一生,便这么委曲求全,身不由己地过下去吧‘‘‘‘‘‘ “少主‘‘‘‘‘‘刚才‘‘‘‘‘‘您没事吧?” 百里枫突然自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猛一愣怔,抬头看向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静悄悄的朱漆华盖马车,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 漓天曦一脸尴尬地自马上俯下身来,喏嚅着道,“项少‘‘‘‘‘‘你‘‘‘‘‘‘” “多谢十三殿下的美意,如今请恕蔓清无礼,不能再前去殿下府上,希望日后有缘再聚‘‘‘‘‘‘告辞‘‘‘‘‘‘” 转身大步坚定地往回走。 从明天起,上朝,为官,做项家的主人,支撑起这偌大的一个风雨萧条的家‘‘‘‘‘‘ 既然这一世,我不能为了自己而活,那便为了项家而活,爹辛苦建立起来的财富家产,决不能败在我的手上,我不仅要让杀害他们的凶手偿命,更要让项家的产业日后得以世代传承。 至于所谓的皇权,帝位‘‘‘‘‘‘我从此将冷眼旁观,宣武帝固然可以培植利用项家的势力来与魏氏相抗衡,却断然不能将我当成一颗棋子任其随意摆弄。 “项少,请等一等‘‘‘‘‘‘” 身后突然传来漓天曦急切的呼喊,随着耳边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转眼连人带马已奔到了我身前,只见他勒马俯身,眸色暗沉,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缓缓开口,“过几日便是我二哥与魏家小姐大婚的日子,二哥他‘‘‘‘‘‘算了‘‘‘‘‘‘二哥他说,不介意你如今有孝在身,改日会亲自派人将请柬送至忠靖侯府上,话替他带到了‘‘‘‘‘‘我这便走了‘‘‘‘‘‘”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犹恐相逢是梦中(2) 帝都的一应繁华靡丽俱在深秋的某一天发挥到了极致。魏相嫁女,颀王娶妃,锦都里大到皇宫,小至穷巷,处处显露出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景象。 奢侈糜烂的帝都,触目所及多是朱门粉墙琉璃瓦,雕梁画栋富贵家。而坐落于城北的一处院落,楼榭亭台,斗拱飞檐,看上去别有一番洒脱出尘的味道。 留听阁内,茜纱窗边,霁雪正忙着为我理正衫,系冠带。我望着泛黄的铜镜始终默默无言,这个决定是对了,还是错了?究竟我应该去‘‘‘‘‘‘还是不去? 乍从漓天曦的口中听到他即将大婚的消息时,心里头并不是没有感觉的。那一刻,心上仿佛有一根细针悠悠直刺了进来,冷漠的面上纵然平淡如风,略有些慌乱垂下的眼眸却泄露了一丝难言的沉痛。 “小姐,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罢,毕竟你如今还带孝在身,我怕您这一去,魏相那边恐‘‘‘‘‘‘” “我答应了十三殿下,答应了‘‘‘‘‘‘颀王,为什么不去?别怕,没事的。”冲着镜中的霁雪莞尔一笑,在镜子前轻轻旋了旋身,淡蓝色的长袖翩跹,飘然若仙。 镜子里呈现的始终是坦然磊落的神情,纵使容颜苍白,面貌憔悴,也难掩一身清越的光华。 夕阳西下,日暮黄昏,颀王府里早已是烛明光耀,鼓乐喧天。刚一踏进内堂,漓天曦已红光满面地迎上前来,笑着对我朗朗开口,“项少终于到了,等得我就快要心焦,快‘‘‘‘‘‘来见见新郎官‘‘‘‘‘‘” 心弦猛然绷紧,如水的眸光越过他的肩膀,定定地落向他身后那一身大红色喜庆吉服的漓天颀,却隐约觉得自己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中不住的颤抖,心底仿佛有个伤口撕裂开来,兀自疼痛。 光彩耀眼的,是他的吉冠,上面镶嵌着灿烂夺目的夜明珠,在那张高贵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华丽锦簇的,是他一身大红色的锻袍,繁复的纹饰让人想起日出时瑰丽的霞影。 繁花落尽处,我定定地望进一双深邃的墨色眸瞳。 依旧是那般的邪魅,优雅从容,虽然还是一贯的烟视媚行,虽然还是一贯的艳惊红尘,那双灼灼凝视着我的绝美眼眸,此刻却隐隐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苍凉。 “恭喜王爷‘‘‘‘‘‘”我深沉垂眸,闪烁的眸光掩映在微阖的眉睫处,内心压抑不住一阵心潮起伏。 “太子到‘‘‘‘‘‘太子妃到‘‘‘‘‘‘” 门外突然传来迎宾童子悦耳动听的嗓音,方才还满室喧哗的达官贵族此刻皆簇拥至门口,鸦雀无声,毕恭毕敬地迎候来人。 半晌,沉稳缓慢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前,眉睫轻挑时,一身紫衣华服的漓天澈已站到了身前。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清隽如菊,优雅似莲。 不等漓天澈灼人的凝视落在我身上,他身边那一抹羸弱的鹅黄身影却突兀地印入了我的眼帘。 入目是鹅黄色繁绣累缀碧霞罗,逶迤拖地烟纱裙,肩若削成腰若束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好一个闭月羞花的女子,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烟纱裙下已高高隆起的腹部,和此刻她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满足神情。 太子妃‘‘‘‘‘‘她才是漓天澈真正的妻,他们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那晚的漓天澈会在马车里向我说出那句话,要我做他的妻,为什么‘‘‘‘‘‘ 平生谁解长相思(1) “吉时已到,请新人叩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送入d房‘‘‘‘‘‘” 颀王夫妇是自宫中向宣武帝和魏皇后谢了恩后方回府的,这堂上拜的自然便是魏相与其夫人了。 傍晚初踏进颀王府时,魏相见了我,面上便隐忍着颇为不悦,见漓天曦始终兴致高昂地与我客套寒暄,也只得无奈压抑住心中的微词不提。 耳边喜乐喧天,人声鼎沸,我突然觉得头晕,眼前混沌一片,胸中窒闷不已,只感到一口气始终透不过来。直到一身华丽凤冠礼服的新娘被喜婆缓缓牵入d房,我悄无声息地钻出拥挤喧闹的人群,缓步走到了喜堂外。 夜色渐浓,月华皎皎流泻而下,洒落一地璀璨晶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胸臆间无比的爽适清凉。耳边犹自传来喜庆热闹的丝竹弦乐,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刺痛。 一路随意走在悠长曲折的小径上,触目所及,是漫天耀眼的火红。火红的灯笼,火红的帷幔,火红的衣裳,火红的“囍”字‘‘‘‘‘‘ 闭上眼睛,浑浑噩噩,心中有一丝痛,经久不息。 “怎么了‘‘‘‘‘‘不舒服么‘‘‘‘‘‘” 眼眸倏然张开,我讶然回头看向来人。眉目如画,发似流泉,这般的宁静清雅,贵气人,除了当今太子漓天澈,还能有谁? “没事‘‘‘‘‘‘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我们‘‘‘‘‘‘”眼前的人凝眸,轻笑,绝色的容颜华贵优雅,波澜不惊。 我抬眸冷冷打断他,“太子殿下请自重‘‘‘‘‘‘这儿是颀王府,今天是颀王大喜的日子,还请殿下回到喜堂继续主持王爷的婚礼,这会儿不相干的话不说也罢‘‘‘‘‘‘” 我绝然转身背向他,半晌,耳畔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清儿‘‘‘‘‘‘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心中怦然一动,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间,我感到一阵惆怅在心底泛起,颀王府里,满眼的泣血嫣红,如梦似幻。 “我早已知你的身份,那晚你就明白,如今你却要躲着我‘‘‘‘‘‘难道你真的忘记我们小时候的事了么?” “是呵‘‘‘‘‘‘你失忆了‘‘‘‘‘‘可是我没有忘记你,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是我的清儿‘‘‘‘‘‘我一个人的清儿‘‘‘‘‘‘你在我的心中谁都不能够取代‘‘‘‘‘‘元容更不可以‘‘‘‘‘‘你早晚是我的人,我的妻‘‘‘‘‘‘早晚是‘‘‘‘‘‘” “够了‘‘‘‘‘‘你有太子妃,你有你的孩子‘‘‘‘‘‘你把他们当什么?你怎么可以这般自私‘‘‘‘‘‘”猛然转身凄厉地冲他嘶喊,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呆立当场,脱口而出的指责生生地止在了那里。 一身华丽红袍的漓天颀静静站在太子的身后,满面深沉复杂地看我,一双绝美的眸瞳早已不见了往日的,此刻只是凌厉冷凝,深无可测。 一颗心砰然碎裂,痛若蚀骨。 旁边一抹羸弱娇小的鹅黄身影早已摇摇欲坠,太子妃一脸惊痛,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落下,只见她脸色猛然一变,捧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呻吟出声,身子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滑了下去。漓天颀眼明手快,瞬间俯身将她抱在了怀中,太子妃却犹自痛叫出声,脚边有血汩汩流下,瞬间湿了一地。 “皇嫂‘‘‘‘‘‘” “太子妃‘‘‘‘‘‘” “元容‘‘‘‘‘‘”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平生谁解长相思(2)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我夺步奔上前去,弯腰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手指轻轻搭上她晦乱滞涩的脉弦,眼眸微阖。 犹觉身前有眸光深沉落在我的脸上,抬眸看去,漓天颀的眼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深究,一双绝色的墨瞳在夜色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稳婆‘‘‘‘‘‘稳婆有没有跟着?她就要生了‘‘‘‘‘‘”回眸冲漓天澈焦急地大喊,却见他犹自怔怔站在原地,像眼睁睁看着一株国色天香的仙葩在暴风骤雨中凋零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喜堂内的一众宾客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加之理应接受敬酒而身份尊贵的新郎却不在这喜堂之上,纷纷出来一探究竟,待一看到眼前情景时,皆目瞪口呆,惊立当场。 “都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稳婆,太子妃就快要生了‘‘‘‘‘‘” “王爷,快将她抱到离这儿最近的一间厢房,吩咐下人准备好煮沸的开水和干净的布,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听弦时触及太子妃的手,那么瘦弱冰凉的手指,好像濒死的人一样,再抬头看她时,早已痛得昏迷。掌心有意识地将一股气息灌输进她的体内,却仿若石沉大海,空荡荡的,一下子消逝得无影无踪。 胸口的痛再一次猛撞上来,不要‘‘‘‘‘‘千万不要‘‘‘‘‘‘不要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不要因为我而丢了性命‘‘‘‘‘‘那样‘‘‘‘‘‘我将生不如死‘‘‘‘‘‘ 太子府里的稳婆自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来,见到眼前情景,急忙大喊,“快扶进房里去‘‘‘‘‘‘快‘‘‘‘‘‘” 那边漓天颀早已吩咐下人整理出最近的厢房,一应煮沸的开水等都已置备齐全。见此情景,他拦腰将太子妃抱起,速度飞快地送至房内,稳婆跟着冲了进去,却一把将他推出门外,朱漆雕花棱门砰然紧闭,屋内烛光摇曳,人影憧憧。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沉痛。漓天澈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旁,一脸深沉地看我,一双墨若点漆的眸子宁静而略带忧伤。 回眸,冷凝,唇边凛凛开口,“你要好好待她‘‘‘‘‘‘一定要‘‘‘‘‘‘不可以负她‘‘‘‘‘‘绝对不可以‘‘‘‘‘‘” “这可怎么是好‘‘‘‘‘‘” 稳婆突然一把拉开门,满手是血地冲了出来,绝望地喊道,“太子妃一直昏迷,生不出来啊‘‘‘‘‘‘再这么拖下去‘‘‘‘‘‘再这么拖下去‘‘‘‘‘‘” 一句话凝在唇边,再也说不出来,稳婆颤栗着站在门边,满手满身的血,触目惊心。 闻听满心急迫地想要冲进产房,却被漓天澈一把拽在当场,漓天颀不知何时亦站到了我的身边,两人皆眸色深沉,一脸悒郁地看着我,眸中是不约而同的坚决阻止。 “你们干什么‘‘‘‘‘‘”回眸冲他们嘶喊出声,眸底盛满了不可置信,想挣开漓天澈的手,却始终徒劳无功,“放开我‘‘‘‘‘‘” “太医就快到了‘‘‘‘‘‘你别忘了你眼下的身份‘‘‘‘‘‘若是这么贸贸然闯进产房,就算救了皇嫂跟她的孩子又能怎样‘‘‘‘‘‘你如何跟眼前的这一群人解释?他们日后将会怎样看你?”漓天颀沉沉地开口。 突然沉默,致命的无力感瞬间穿透至四肢百骸。是了,我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个不相干的男子,更不是医者,纵然医术精通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呢‘‘‘‘‘‘ “我为太子妃把过脉,她就快不行了,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在我眼前‘‘‘‘‘‘是我害得她这样,你们不可以对她这么残忍‘‘‘‘‘‘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放开我放开我‘‘‘‘‘‘”声音颓然无力,只觉得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涌进了自己的心,眼睛在刹那间模糊了起来。 “这就是元容的命‘‘‘‘‘‘”漓天澈幽幽看向产房,一双如水的眸瞳仿佛沉淀着太多的痛苦,让人莫名的心惊。 塞鸿惊梦两牵情(1) “命‘‘‘‘‘‘”泪水模糊的眼投向颀王府璀璨的灯火,眸光却在霎那间晦暗下来,“你们可曾失去过什么?你们可曾品尝过人世间生离死别的滋味!” 你们可知这样的滋味我品尝过多少次?一次,两次,三次‘‘‘‘‘‘这次数我总是要咬着牙才能够数得清楚,每一次都足以痛彻心扉。 “对不起‘‘‘‘‘‘我无法见死不救,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我而失去生命,更何况‘‘‘‘‘‘那是两条人命‘‘‘‘‘‘” “与其让我日后生不如死‘‘‘‘‘‘就算此刻身败名裂又能如何‘‘‘‘‘‘倒不如‘‘‘‘‘‘” 衣袖陡然拂开,人已飞掠出去。 站在产房门前盈盈一回眸。两双幽幽的眸子,正穿越了重重黑夜,静静落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得出这眸光里的深沉无奈,感受得到这眸光里的灼然牵挂。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低头一把? 第 7 部分 欲望文 第 8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站在产房门前盈盈一回眸。两双幽幽的眸子,正穿越了重重黑夜,静静落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得出这眸光里的深沉无奈,感受得到这眸光里的灼然牵挂。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低头一把拎起站在门口早已六神无主了的稳婆丢进门内,反身大力将门砰然阖上,把那灼灼凝视的眸光和身后一众喜宴宾客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重重关在了门外,耳畔犹似传来漓天曦焦急的呼喊,“天哪‘‘‘‘‘‘项少‘‘‘‘‘‘万万不能进去‘‘‘‘‘‘” 血,沾湿了大片床褥,似绯红凄艳的花不断盛放开来,烧痛了我的眼睛。 太子妃一脸苍白躺于床榻之上,腹部高高隆起,犹自昏迷,额头有冷汗簌簌而出,瞬间湿透了枕巾。 生命如同荻花于风中摇摆,奄奄一息。 执起她柔若无骨的纤细手腕,脉弦凝滞,尚存一息,却仿佛已感觉不到胎儿的气息,心中猛然一惊,捏着她脉弦的手微微颤抖。 转头怒斥一直软瘫在地的稳婆,“还愣着干什么,再去准备烧开的沸水,越多越好‘‘‘‘‘‘听见没有‘‘‘‘‘‘还不快去‘‘‘‘‘‘” 待得她唯唯诺诺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我猛然倾身,双手握拳,大力砸向太子妃的心脏,一下,两下‘‘‘‘‘‘ 给我醒来‘‘‘‘‘‘不许你死‘‘‘‘‘‘不许你放弃自己‘‘‘‘‘‘放弃孩子‘‘‘‘‘‘不许‘‘‘‘‘‘快点醒来‘‘‘‘‘‘ “这‘‘‘‘‘‘你‘‘‘‘‘‘”转身,一个背着药箱身着宫内太医官服的老人正满脸惊愕地站在门口。 我夺步上前,一把抢下老太医的药箱,自里面翻出银针,颤抖着手在烛火中微炙后,轻轻刺入太子妃额际,而后将之前的捶击改为按压,继续给太子妃微弱跳动的心脏施力。 “住手‘‘‘‘‘‘你这是干什么”耳畔传来老太医颤巍巍的惊呼,跟着一双老迈的手臂已紧紧抱住了我,阻止我再继续下去。 “走开‘‘‘‘‘‘”心急如焚,猛然拂手震开他,老太医猝不及防,身子向后踉跄着栽倒,幸好后面便是桌椅,只见他身形摇晃,重重坐倒在了桌前,一边奋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双浑浊的眼睛犹自震惊地看向我。 “咳‘‘‘‘‘‘”太子妃自昏迷中悠悠醒转,却似突然感到腹中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好痛‘‘‘‘‘‘痛死了‘‘‘‘‘‘” “用力‘‘‘‘‘‘你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书包网 。。 塞鸿惊梦两牵情(2) 腹中不断膨胀的疼痛似是要撕裂了腹腔爆发出来,太子妃张大了嘴,却再也无法发出成句的声音,“啊‘‘‘‘‘‘好痛‘‘‘‘‘‘我快要痛死了‘‘‘‘‘‘” 一只柔白纤细的手突然大力抓住了我的,并狠狠攥紧,手背上有青筋突兀地暴出,仿佛此刻已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了进去,元容太子妃一双虚弱的如水墨瞳死死盯住了我,眸中盛满了让人无法侧目的坚决与哀痛。她的脸早已失去了血色,白得吓人。 “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我会的我会的,你使劲儿‘‘‘‘‘‘用力‘‘‘‘‘‘就快要生出来了‘‘‘‘‘‘”汗水一颗一颗自身前滴落,我使劲回握她的手,仿佛这样便可以减轻她此时的剧烈疼痛。 “啊‘‘‘‘‘‘我‘‘‘‘‘‘好痛‘‘‘‘‘‘我不能没有我的孩子‘‘‘‘‘‘不能‘‘‘‘‘‘太子他‘‘‘‘‘‘他可以爱你‘‘‘‘‘‘我‘‘‘‘‘‘不跟你争‘‘‘‘‘‘真的‘‘‘‘‘‘啊‘‘‘‘‘‘只求你‘‘‘‘‘‘救我的孩子‘‘‘‘‘‘” “别胡说,我跟太子并没有什么,他始终都是你的‘‘‘‘‘‘你放心,孩子和你都会平安,一定会平安‘‘‘‘‘‘”泪水模糊了眼睛,一颗心幽幽凉凉地沉淀。 我是谁?我是项府的少主人,宣武帝亲封的忠靖侯,项家赫赫产业的唯一传人‘‘‘‘‘‘我与谁都不可能‘‘‘‘‘‘这一生,便只能绝了情,断了欲,灭了念,葬了思。该忘的,都忘了,不该忘的,也要忘了‘‘‘‘‘‘ “哇‘‘‘‘‘‘”孩子清亮的嚎哭突然响起在耳边,太子妃终于力竭,软软地倒在了血污狰狞的床榻之上。身旁稳婆早已扑了上来,一脸喜色地开始细心料理哭闹不休的婴孩,口中犹自不住地诵经祷佛。 轻轻执起太子妃无力软垂的手腕,听弦,而后长舒一口气,母子平安。 颤巍巍地起身,我的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胸口一阵锥心的刺痛,喉间一股甜腥猛涌上来,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开去,刺目的鲜血星星点点沾满前襟,身子微微前倾,我踉跄着前行几步撑住一旁的桌子。 抬眸,老太医正一脸深沉地看我。却见他突然伸手按上我的脉弦,半晌,猛地大惊着抬头,结巴道,“你‘‘‘‘‘‘你‘‘‘‘‘‘” 唇边倏然绽开一抹冷静出奇的笑,我轻轻抽回手,淡淡地开口,“我也是学医之人,这病‘‘‘‘‘‘老太医能诊得出来,我自己就更加明白,有劳您老费心了‘‘‘‘‘‘”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缓缓走向门口,站定。 门外因为这婴孩的清亮哭叫早已是嗡嗡声四起,凝眸冷冷地听,耳边有大声向太子恭喜道贺的,也有低声相互喈喈不休的。 随着我的出现,门外突然一片死寂,所有宾客都抬眸看我,无数复杂探究的眸光凝聚在我身上,累累沉重。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红色身影,馨香四溢,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只觉劲风拂面,“啪‘‘‘‘‘‘”一个狠厉的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我脸上,面颊随即火辣辣地疼。 “早就知道你一出现准没好事,我好好的大喜日子,就这么被你搅和了‘‘‘‘‘‘忠靖侯,你好大的胆,擅闯太子妃的产房不说,还把我的喜宴搅得如此混乱不堪,你别忘了,你还曾经从长洲的治水工地上擅自跑回来,而这早已是锦都人尽皆知的事了‘‘‘‘‘‘逆旨不尊‘‘‘‘‘‘明日你就等着被我的皇上姑父和皇后姑姑开罪问斩吧,哼‘‘‘‘‘‘” 塞鸿惊梦两牵情(3) 夜风撩起我头上月白色发带,在朦胧的夜色中如同散开的月华。 孤绝,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头最脆弱的地方,从来都是自己的禁地,无从触摸。 半边脸兀自火辣辣地疼,我抬眸盯紧眼前一抹火红的人影,冷冷不发一言。逆旨不尊‘‘‘‘‘‘开罪问斩‘‘‘‘‘‘宣武帝忍耐已久按压不提的事,岂容你现下说的如此轻松。 “瑄儿,不得无礼‘‘‘‘‘‘”漓天颀自不远处大踏步赶上前来,一把将魏书瑄拉往一旁,一对拜过天地的璧人站在了一起,红得多么刺目。 眼前突然一片恍惚,原来,心里一直有他,虽然从很久以前就已感觉到过,眼下亲眼见他大婚,一颗心还是彻头彻尾地痛了。 那些放不下的心事,到如今终究是要远远地抛开,从此,你做你的王爷,我做我的忠靖侯,一切未曾开始,便已看到了结局。 “你没事吧‘‘‘‘‘‘”有人静静地走近了,在自己身后站着。 转身,冲着漓天曦凄迷一笑,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身后,产房的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稳婆抱着犹自哭叫不停的小小婴孩走出门外,亲手交至孩子父亲的手上,大片大片贺喜之声簇拥而来,渐渐远去。 任由黑暗包围了自己,夜风撩起我的衣襟我的额发,天地间如此的寂寞,我孑然一身,再也找不到归处。 啪‘‘‘‘‘‘ 耳畔突然传来不寻常的微响,警觉心陡然升起,我停下脚步,转头扬声朗朗道:“不必再躲了,速速现身吧‘‘‘‘‘‘” 回应我的却是铮然剑鸣,月光下,一柄华丽长剑直直刺来,划破剑气如虹。闪身躲避时,犹觉偷袭之人剑法凌厉纯熟,招招直取我的要害。 一边忙着躲闪,一边诧异地看向眼前人,此人一身夜行衣装扮,蒙住了面目,分明有备而来,意在直取我性命,究竟是谁? 剑式一招比一招狠辣,剑身被主人灌注了真气,挟带着强劲的罡风袭来,有几次险些让我避无可避,狼狈异常,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恨意扑面而来,这恨意是如此的骇人,带着决绝的力量,似要与我玉石俱焚。心中一片恍然,谁人如斯恨我‘‘‘‘‘‘ 正思忖间,又险险避过一剑,锐利的剑气掠过前襟,破开一道口子,险些侵入内脏。 “项少,接着‘‘‘‘‘‘小心‘‘‘‘‘‘” 抬眸,一把长剑猛然自空中飞来,我伸手抓过,横剑硌开狠狠一击,两剑锵然相碰,火花四溅。身边,漓天曦带了一众近身侍卫已将我与刺客团团围起。 有了兵器在手,仿佛如鱼得水,我将真气凝于剑身,轻掠至刺客身后,手中长剑自上而下斜斜刺向来人,剑势凌厉,意在刺客收招,果见他回身抽剑格挡,却没发现我另一只手早已凝了强劲的内力拍去,一掌击向他的肩头,生生震退了他的身子。刺客踉跄着往后猛退了几步,手中长剑猝然坠地。只见他一只手按住受伤的肩膀,一只手无力垂于一旁,蒙面巾下的一双眼睛直直瞪我,恨意凛然。 “锵锵”声四起,一众青衣侍卫见此情形纷纷将手中兵器架于刺客的肩膀之上,漓天曦快步赶到我身前,一脸关切地问,“项少没事吧?” “没事‘‘‘‘‘‘”抬眸冲他一笑,转身看向已束手被擒的刺客,眸光瞬间冷凝。 一个青衣侍卫抬手一把将刺客脸上的蒙面巾扯下,却猛然愣怔当场,身旁一众侍卫皆瞠目结舌。 我犹豫着走上前,盯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淡淡开口,“你是?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书包网最好的网 风波险道倍怜卿(1) 清朗月色映着她清丽的五官,一头墨色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人。这刺客却是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我仿佛似曾相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哼‘‘‘‘‘‘要杀要剐赶紧的,今日落在你们手上算我认栽,只可惜不能亲手杀了你‘‘‘‘‘‘”唇边扯起一抹冷冷的笑,眼前的女子面容苍白,眸色冷寒,周身杀气四溢,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难道你是‘‘‘‘‘‘”漓天曦自身后赶上前来,突然被她颈上所戴的一块玉佩吸引,却在细细打量之后猛然抬头,大惊着看她,“长宁郡主‘‘‘‘‘‘” “原来你‘‘‘‘‘‘并没有死‘‘‘‘‘‘” “死‘‘‘‘‘‘哈哈哈哈‘‘‘‘‘‘我死了,谁来为我的爹娘报仇?”艳若桃李的容颜瞬间闪过一丝悲痛,却陡然化作一道道冰寒的长剑,凌厉刺向我,只见面前的女子咬牙怒声道,“十九年前,是你爹亲自引领官兵查抄徵王府,我娘带着当时年仅六岁的我仓皇欲待出逃,却被你爹无情斩于剑下,当场毙命‘‘‘‘‘‘”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娘死在我面前,腥热的鲜血溅了我满头满面,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你们体会过吗?” “徵王爷当年于府中豢养了无数谋士,图谋造反,证据确凿,其罪当诛,项国公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漓天曦沉着有力地缓缓开口。 “你胡说!分明是当时还是睿王的狗皇帝与姓项的二人密谋想要除去我爹,才捏造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想要致我爹于死地,却使得徵王府上下数百余口人尽数被满门抄斩,何其的惨烈,连老弱妇孺都不曾放过‘‘‘‘‘‘” “就为了那所谓的君位,狗皇帝竟连自己的嫡亲兄弟都狠下杀手,看他现下是多么的风光耀眼,姓项的更是位高权重,富甲一方‘‘‘‘‘‘这些显赫的权势财富,难道不都是由无数鲜血与累累白骨堆积而就的?你们又如何能笑得出来‘‘‘‘‘‘” 深邃的眸光如水,泛开一波波冷寒,我微微近前一步,沉着看她,唇边浮起一丝轻笑,“我记得你,潋里湖畔,我曾救过险遭凌辱的你,想必那时候所发生的一切,也是你一早就已谋划好了的吧?” “算你聪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日我本想利用你救我的时机接近你,伺机报仇,却没有成功,倒是试探得了你的身手‘‘‘‘‘‘那两个蠢货戏演的倒是不错,可惜只是一对没用的废物‘‘‘‘‘‘” “镇国公府的火‘‘‘‘‘‘是你放的‘‘‘‘‘‘”眸光瞬间冷凝如冰,犀利似剑,周身一股冷寒气息淡淡弥散开去,杀机四横。 “哼‘‘‘‘‘‘我倒真希望那火是我放的‘‘‘‘‘‘也好,姓项的死于非命,想必是终遭报应,连老天爷都来惩罚他,哈哈哈哈‘‘‘‘‘‘” “你疯了‘‘‘‘‘‘那个时候项少还没有出生,根本就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你又为何誓要杀他?” “那又如何!他爹有放过我吗?我那个时候才只有六岁,人事不知,他有曾怜惜过我吗?不是一样将我押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若不是我爹手下一个早已逃脱在外却依然忠心耿耿的谋士买通了狱卒,偷偷将一个与我年纪面貌相当的小女孩换入死牢,我如今哪还有机会来筹谋眼下的一切‘‘‘‘‘‘” “今夜纵然杀不了你姓项的,尚且有那狗皇帝的儿子为我爹殉葬,我死亦瞑目了,哈哈哈哈哈‘‘‘‘‘‘”长宁回望一眼身后不远处依旧灯光耀眼,喜气冲天的颀王府,突然间仰面凄厉长笑,高束的墨色长发凌乱飘飞,夜色中的她,面目无比的狰狞可怖。 “你说什么!”胸口突然刺痛,心脏如遭雷击,漓天曦与我震惊对视,面上亦惊惧交加,抬眸摇摇远望颀王府,此刻宁静欣然的府里竟不知已经发生了些什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风波险道倍怜卿(2) 漓天曦猛然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扼住长宁的咽喉,焦灼的眼眸闪过几分肃杀的光亮,盯着她凛然怒道,“快说‘‘‘‘‘‘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哼‘‘‘‘‘‘不过是做些应该做的事罢了,你们现在就算知道也已经晚了,救不了他们了,救不了了,哈哈哈哈哈‘‘‘‘‘‘”长宁悲愤交集,冷冷注视着漓天曦。 “有当今太子和二皇子为我爹娘陪葬,足够了‘‘‘‘‘‘我要让那个狗皇帝从今往后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惨白的唇角上扬,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长宁的眼睛凄然圆睁着,眸中闪烁着凛凛寒光,透露出残酷而决绝的气息。 胸口突然一阵锥心的刺痛,身形微晃,已闪身往颀王府的方向掠出了很远。从未曾像此刻这般慌乱过,仿佛又要将失去些什么,老天爷再次想从我的手上夺走些东西,而我依旧无能为力。 “项少不可‘‘‘‘‘‘”漓天曦急急赶上前来,一把扳住了我的肩膀,迫使我生生止住了脚步,却犹自气息紊乱,心中忐忑不安。 “王府如今境况不明,还是不要贸然前去的好‘‘‘‘‘‘” “不‘‘‘‘‘‘我要去‘‘‘‘‘‘” 自得知大婚的消息伊始,便在心里头一直纠缠不休的他,此刻的生命即将穷途末路,我想见他,只想见他而已。无论前方即将发生些什么,我只想回去见他一面。 即使,即使是只能再看一眼也好。 “你给我醒醒‘‘‘‘‘‘现在去了就只会是无辜送死‘‘‘‘‘‘”漓天曦大力摇晃我的肩膀,似要将我从迷蒙中惊醒,见我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他,突然语调渐缓,眸光闪烁,“我不知道你跟他们之前在府中发生过什么,但是‘‘‘‘‘‘请相信我‘‘‘‘‘‘大哥跟二哥都不会有事,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便出事‘‘‘‘‘‘你相信我‘‘‘‘‘‘” 话音未落,耳边“轰隆”一声,天空猛然间变色,大地隐隐战栗,远处的颀王府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化为滔滔火海。 火光冲天,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凄厉绝艳的火红瞬间刺进我的眼睛。眼前是何等熟悉的景象呵‘‘‘‘‘‘ 胸口倏尔大恸,一股腥甜自喉间猛地翻涌上来,瞬间喷出,压抑不住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喷洒在身前,绯红而凄艳的花朵朵绽放开来,烧痛了眼睛。 “成功了‘‘‘‘‘‘成功了‘‘‘‘‘‘西域的火药果然凶猛,去死‘‘‘‘‘‘统统给我去死‘‘‘‘‘‘哈哈哈哈哈‘‘‘‘‘‘”长宁郡主迎着火红的半边天凄厉长笑,面目狰狞,俨然已经疯魔了。 “只可惜‘‘‘‘‘‘你还算漏了一步棋‘‘‘‘‘‘” 长长的疯笑在这冷峻的声音中戛然而止,长宁抬眸惊愕地看向身前,耀眼的火光映照下,一个颀长俊逸的红衣身影渐渐走近,高束的墨色长发在火光中猎猎飞扬,漓天颀那张俊美的白皙面上笼罩着冷酷的冰寒,唇边淡淡浮起一丝邪魅笑容,颠倒众生。 眸光停在半空,我们的目光相碰,纠缠,再也没有移开。周围一片沉寂,一切仿佛结冰,我的耳边再也听不见凛冽的火烧,火红的天际恍如落花片片,柳絮翻飞。 他没有死‘‘‘‘‘‘没有死‘‘‘‘‘‘ 风波险道倍怜卿(3) “二哥,太好了‘‘‘‘‘‘你没事‘‘‘‘‘‘大哥呢,大哥他们怎么样了?”漓天曦原本焦灼震惊的神色瞬间恢复冷静,扶着我惊喜地抬头,朗朗开口。 “放心,他们都没事‘‘‘‘‘‘王府里的宾客已经尽数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淡淡的月光流淌过那张绝美的面庞,漓天颀用冷冽的双眼凝视我们,眸中透露出某种残酷的意志和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没有死‘‘‘‘‘‘不可能不可能‘‘‘‘‘‘”长宁郡主先前的癫狂早已化为了极端不可置信,此刻正一脸痴傻地盯住漓天颀,口中犹自呆呆呢喃。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一人一骑渐渐飞驰而近,在我们身前猛地停住脚步。抬头,马上的人背对着身后冲天的耀眼火光,分辨不清面目,高挑挺拔的身型四周散发出肃峻的气息,瞬间化为了秋霜般寒冷。 “二哥,已经全部安置好了‘‘‘‘‘‘” 耳畔传来如此熟悉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淡漠,冷静。 漓天烬,他也来了‘‘‘‘‘‘ “七哥,怎么你‘‘‘‘‘‘你不是代替二哥留在长洲城督工的么?原以为你赶不及回来参加二哥的大婚仪式,为什么现在‘‘‘‘‘‘” “十三,别问了,这是我的安排,若不是烬收到火漆传书及时赶了回来,此时的我可能无法再站在你们面前,详细的情形,留待我日后再跟你解释清楚‘‘‘‘‘‘” “项少‘‘‘‘‘‘你‘‘‘‘‘‘怎么样‘‘‘‘‘‘”冷澈如雪落寒梅的冰瞳转而静静落在我的身上,待看到我唇边一丝触目惊心的鲜红时,眸中瞬间盛满了关切之意。是关切‘‘‘‘‘‘还是其它‘‘‘‘‘‘ 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们绝不会失败‘‘‘‘‘‘”长宁仰天凄厉长啸,继而转头不甘心地狠狠看他。 漓天颀忽然走上近前,水墨色的眼瞳盯住长宁,一字一顿缓缓开口,吐字如冰,“七弟前日于岐陵境内平乱,表面上是西域突厥一支军队s扰边境,却是当年徵王府的残部与其相勾结,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东山再起。你以为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滴水不漏了么?哼‘‘‘‘‘‘七弟擒获的一名突厥副将早已耐不住拷打将你们的阴谋尽数说了出来,这些‘‘‘‘‘‘你万万没有想到吧‘‘‘‘‘‘” “不会‘‘‘‘‘‘不会‘‘‘‘‘‘”长宁的眸中突然一片死灰,继而剧烈摇头,长长的墨发在风中飘散,无比的凄冷惨烈。 “那个时候,本王尚未在锦都查探出你的行踪,却在匆忙筹备大婚之时,突然发现王府内多了若干陌生的面孔,本王当时便已有了警觉之心,只是没想到你会采用如此决绝的手法,你可知这么做要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颀王府如今已化为一片灰烬,这笔帐,你说,要如何跟你算呢‘‘‘‘‘‘”漓天颀突然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勾起长宁精致的下巴,狭长邪魅的眸子带着摄魄的力量紧紧盯住了她,唇边是慵懒闲散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诱惑。 长宁瞬间愣怔当场,一双杏眼呆呆地望着他,小巧秀丽的口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金戈铁马入梦来(1) “来人,将长宁郡主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听候本王发落。若有任何差池,一律格杀勿论!” 捏着她下巴的修长手指倏然收紧,冰冷残酷的嗓音自漓天颀的唇边缓缓溢出,只见他盯着长宁艳若桃李的一张小脸,眸中瞬间凝聚起寒光,杀意四伏,先前的一切蛊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哥,此事只怕已惊动了父皇,要不要我进宫‘‘‘‘‘‘”漓天曦松开一直搀扶着我的手,跨前一步,眸中精光矍铄。 “不用了,如今先将大火扑灭,余下之事,待明日朝堂上,我自会向父皇禀明一切。” “可是无论如何‘‘‘‘‘‘今晚都是你的d房之夜‘‘‘‘‘‘善后的事由我跟七哥来做就行,我立刻让下人在我府中整理出上等房一间,你跟瑄‘‘‘‘‘‘二嫂不如就来我府上将就一晚吧‘‘‘‘‘‘” “如今这种时候,还谈什么d房,什么大婚‘‘‘‘‘‘这桩婚姻原就有违我的意愿,你们当她是二嫂,我却从没想过让她当我的王妃,以后此事休在我面前再再提起!” 一股煞气迎面扑来,抬头看时,漓天颀冷澈的眼眸不知何时已静静落在了我身上,眸中带着几许难言的情愫,一见便知他正被种种烦心之事所困扰,眸中的深沉压抑让我不由得瞬间心恸莫名。 头开始幽幽痛了起来,无奈地看他,唇边浮起一丝苦笑。这场大火之后,魏相与颀王妃只怕对我将更加恨入骨髓。 如今知晓我女子身份的,不止太子,亦有他,从今往后,我们将如何面对?如何相处? 远处的颀王府,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经久不息,炙热着我的眼睛。自此,记忆中,又多了一张徘徊不去的焚心容颜‘‘‘‘‘‘ 玄畿宫,太极殿,早朝。 龙案上的金刚鼎炉里升起袅袅青烟,笼罩住宣武帝一张犀利严肃的脸,一双肃峻的眼眸冷冷扫过御座前一众文武朝臣,掠过我的脸时,稍稍顿了一顿,复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正自禀报昨夜颀王府突生之变的漓天颀,渐渐的,眸中有锐寒冷光悄然凝起。 “哼,实在无法无天‘‘‘‘‘‘没想到当年的徵王府竟然还留有余孽,若不是颀王早做准备,岂非后患无穷‘‘‘‘‘‘”沉稳有力的嗓音自身前传来,宣武帝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波澜不兴,眸中却隐约有怒火熊熊燃起,无声的杀机瞬间自御座之上席卷而来,直欲令人窒息。 “为免去后患,还是速将其斩首示众为好‘‘‘‘‘‘” “皇上,不可‘‘‘‘‘‘”御座前冷不防同时响起了四个人的声音。话音未落,我诧异地看向身前,漓天颀,漓天烬和漓天曦亦回头看我,三人眸中是不约而同的疑惑探询。 眉梢轻挑,一抹深沉探究瞬间掠过一直平静无波的墨色眼眸,宣武帝将视线猛地落在了我身上,犀利如剑,其寒若冰。 “说说为何不可,忠靖侯‘‘‘‘‘‘” “纵然抓了长宁郡主,其党羽如今依旧星点藏匿于锦都城中,而她既然找来突厥兵马做其后盾,想必双方交换的利益筹码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边境岐陵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如果臣没有猜错,突厥现下一定已经做好了东侵的准备,还请皇上火速召集兵马,前往岐陵、燕州,建夷等地驻扎,扩充边防,抵御不测!” 宣武帝闻言轻轻往后靠上金漆龙座,清肃的脸上,眉梢高高挑起,看向我的眸光突然意味不明,冷冽生威。 “昨夜颀王大婚之时,已有边境密报送至朕的手上。突厥如今集齐了五十万大军驻扎在燕州城外‘‘‘‘‘‘朕从昨夜至今便一直在思考领兵大将的人选‘‘‘‘‘‘忠靖侯,你的猜测并没有错‘‘‘‘‘‘你给朕再说说,这领兵之人,究竟应该由谁担任,方才适合呢?” 金戈铁马入梦来(2) 心中猛然一惊,颈上仿佛凉风吹过似的一阵寒意。领兵打仗之事于我来说不算熟悉,纵然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熟读百家兵法,实战上却并无任何的经验。宣武帝如今让我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推荐征西大将军的人选,究竟是何用意? 抬眸,宣武帝看我的眼冷若冰霜。 “臣不敢妄断,请皇上恕罪‘‘‘‘‘‘”极力按捺住那股再次想要逃开的欲望,缓缓开口。 “皇上,臣有话要说。”魏相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旁,诧异抬头,正见他侧身一脸阴阳怪异地看我。 心中倏地一沉。 “爱卿请讲。” “若论领兵打仗之事,这朝堂之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七殿下‘‘‘‘‘‘”一言既毕,御座前突然响起一片嗡嗡赞许之声,“七殿下15岁起便上阵领兵打仗,如今大大小小的战役已经历了近千场,却从未曾败过阵,可说是战功显赫,自然是现下领兵抵御突厥进犯的最佳人选‘‘‘‘‘‘臣如今要再举荐一人,还请皇上英明圣裁‘‘‘‘‘‘” “哦‘‘‘‘‘‘是谁?” “臣举荐忠靖侯‘‘‘‘‘‘” “嗡‘‘‘‘‘‘”御座前突然震惊一片,一众文武百官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从方才的推断来看,忠靖侯似乎对突厥兵马的动向了如指掌,我相信,若有他从旁协助七殿下,此一役必定事半功倍,忠靖侯,你认为如何‘‘‘‘‘‘”拖长的尾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阴沉,魏相回头微笑着看我,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洋洋自得。 愣了半晌,我抬眸冷冷看他,坦然的眸光,仿佛可以d悉一切。将我推上荒廖肃杀的残酷战场,生死由天,你当真痛恨我至此么? “父皇,万万不可‘‘‘‘‘‘”御座前冷不防同时响起了两个人的声音,抬眸看时,漓天澈与漓天颀已齐齐拜倒在了宣武帝的身前,两人的面上是不约而同的忐忑焦灼。 宣武帝突然向后倚进了龙座,深沉的眸光扫过两人,继而落在我的身上,看向我的眼神似是瞬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疑惑。 静寂了一会儿,方听见一道冰冷沉稳的声线自头顶传来,“听说烬儿先前于岐陵平乱时受过重伤,朕倒是有些担心他的身子‘‘‘‘‘‘朕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绝佳的人选‘‘‘‘‘‘” 宣武帝微顿了顿,接着沉稳开口,“太子,你可愿亲自领兵上阵御敌‘‘‘‘‘‘” “朕会命忠靖侯担任副将,从旁协助于你‘‘‘‘‘‘” “儿臣愿意,只是忠靖侯他‘‘‘‘‘‘”漓天澈似是不出所料地抬头,却回眸深深看了我一眼,眸中盛满了不言而喻的忧心忡忡,让我不自在地偏过头避开去。 宣武帝冷冷打断他的话,倾身灼灼看我,“忠靖侯,你的意下如何?” 金刚龙首鼎炉里有青烟袅袅绕绕,大殿里瞬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静香气,微风透过高耸的红棱窗格吹进来,暗香浮动。 低头,玄色云纹砖面微微浮起我的影子,清冷而寂寥,眼前突然恍惚迷离,他们皆不愿让我上战场,尽力在宣武帝面前想要护佑我,是关心‘‘‘‘‘‘还是其他‘‘‘‘‘‘天上人间,此生谁是有缘,谁又无缘‘‘‘‘‘‘ “臣‘‘‘‘‘‘愿意‘‘‘‘‘‘”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金戈铁马入梦来(3) 退朝时刻意避开几双灼热凝视的眸子,沿着宫里水磨楠木连成的雕花长廊向宫门外走去。 早晨的阳光安详晴朗,偌大的玄畿宫内鸟语花香,入目是假山嶙峋,树影婆娑,风过处,扬起漫天落叶,沙沙的,像在低声哭泣。 天地间如斯的美好,天很蓝,风很清,云很淡。宫门深深,无言地沉寂在一片夺目的金色里。 “你站住‘‘‘‘‘‘为什么不拒绝?战场上有多危险你清楚么?你难道忘了你只是个‘‘‘‘‘‘”熟悉的慵懒气息随风而至,悄悄在我身边萦绕。 止步,回眸,沉默。 漓天颀俊美无俦的面上隐含怒气,冷冽生威的眸子凝在我脸上,像是要灼穿一个个小d。 “我拒绝得了么‘‘‘‘‘‘”唇边淡淡浮起一丝冷笑,深眸微阖,纤长浓密的眉睫掩映住沉沉的莫可奈何。 “我可以去求父皇‘‘‘‘‘‘” “不要‘‘‘‘‘‘”慌乱打断他的话,抬眸,望向远方,脸上浮起落寞的神色,像是在对漓天颀说着,又像在自言自语,“你知道的‘‘‘‘‘‘他也知道‘‘‘‘‘‘早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难道你还不明白,项家与魏家,始终都势不两立‘‘‘‘‘‘我们之间‘‘‘‘‘‘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好‘‘‘‘‘‘告辞‘‘‘‘‘‘” 转身,形影单只地走,不想哭,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一切恍如昨日,在繁华热闹的长乐坊我们初次相遇,之后便如同阳光逐渐融化了冰雪,不知何时,他就以坚硬执着的姿态深深投进了我的心底。原以为那个落英缤纷的太y池畔,自己的一颗心早已为漓天烬而陷落,却在狠下心来决定忘情绝爱时,遇见了那样一个他。老天爷始终在跟我开着撕心裂肺的玩笑,如今回首看时,恍然明了,不论我是男是女,项魏两姓永远都不能够互容,此生的我们,注定一世无缘。 我‘‘‘‘‘‘终是改变不了这个结局的‘‘‘‘‘‘ “大胆‘‘‘‘‘‘凤驾当前,竟然还不下跪‘‘‘‘‘‘”耳边赫然传来严厉呼斥,诧异抬眸,方看见前方不远处正静静停着一乘金黄色鸾轿,帷幔深垂,只隐约分辨得出轿内坐着的,是一个盛妆华服的女子。 “儿臣参见母后!” 转身时漓天颀已单膝跪地,拜倒在鸾轿之前,我微一愣怔,方醒悟过来,连忙垂首敛襟地跪下,口呼,“臣项蔓清‘‘‘‘‘‘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冰冷的嗓音,毫无一丝温度,我纵然垂着头,仍能感觉一双盛气凌人的眸子隔着轻纱若有所思地落在我身上,半晌不曾移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微嗔的口气,身上倏然一松,那双凌厉的眸子转瞬之间已掠向一旁的漓天颀,“瑄儿刚刚嫁进王府,王府便出了事,想必她昨夜受惊不小,你下了朝,还是赶紧回去别苑好好安抚一下新娘吧‘‘‘‘‘‘” “母后‘‘‘‘‘‘” “起驾!”依旧是那冰冷的嗓音,再也不等他开口说一句话,便随着那金黄色的小巧鸾轿渐行渐远,化为了远处一抹金黄色的小点。 回眸,漓天颀的脸上瞬间冷凝,一抹不易察觉的凛寒瞬间掠过他狭长邪魅的眼眸,陡然消失无踪。书包网 。。 金戈铁马入梦来(4) 微风中,漓天颀一身白色锦衣长衫,衣袖随风轻轻飘动,说不出的卓尔不群。一双墨若子夜的眸子似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让人无法轻易转移视线。 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咫尺之遥深深凝视。 微仰起头,看进他那双深邃如水的黑眸,心潮汹涌。眼前似是闪耀着无数绮丽波光,心中的一切情感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幽幽沉寂。 抬眸,略有些慌乱地看他,薄唇轻启,“王爷‘‘‘‘‘‘还是早些回别苑吧,新王妃如今还在等着您‘‘‘‘‘‘蔓清‘‘‘‘‘‘告退‘‘‘‘‘‘” 语毕,不等我转身离去,漓天颀的双目突然寒光暴s,面上早已是勃然大怒,只见他压抑着看我,深沉开口,“此话‘‘‘‘‘‘是你真心?” 抑制住胸口不断膨胀起来的刺痛,毫不理会他此刻眼中的暴怒,清亮的双眸依旧静静注视着他,“蔓清‘‘‘‘‘‘句句出自真心‘‘‘‘‘‘” “好‘‘‘‘‘‘好‘‘‘‘‘‘好一个句句出自真心‘‘‘‘‘‘本王就如你所愿‘‘‘‘‘‘回去陪伴新娘,继续我那昨夜未完成之d房,哈哈哈‘‘‘‘‘‘有劳忠靖侯费心了,告辞‘‘‘‘‘‘” 胸口大恸,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默着看他,一言不发。 陡然间,心神一凛,那两道灼灼凝视着我的目光瞬间已变得一片冷漠。漓天颀的面色阴沉,神情倨傲,一双邪魅的眸瞳此刻只冷冷地瞅着我,让我的一颗心悄然揪紧,痛若蚀骨。 迎着他深沉的眸光不躲不闪,轻轻闭上眼睛。 身前长久不语,半晌,耳听得他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僵直的脊梁倏地颓然,浑身好似被抽空了力气,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悠悠软了开来。 耳畔突然传来清越婉转的笛声。笛音悠扬激荡在耳边,如泣如诉,化为眼前的千丝万缕。那美轮美奂的乐音痴缠缭绕,若断若续,似是从远处传来,又仿佛就在身边。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埋进苍穹。遥遥向着笛音飘来的方向望去,眼前突然一片恍惚迷离,天地间如梦似幻,飘渺纠缠。漓天澈‘‘‘‘‘‘ 每每想到他,便有入骨的寒意侵入体内,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小侯爷‘‘‘‘‘‘” 诧异回眸,内侍总管李亭海不知何时已静悄悄站在了我身后,只见他一身藏蓝色锦缎宫袍,手执云尾拂尘,正一脸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看我。 “皇上有话着杂家前来传达‘‘‘‘‘‘” “有劳李公公了,请讲‘‘‘‘‘‘” “皇上说:朕并不是刻意为难于你,朕希望你能明白,朕这么做有朕自己的苦衷,请你务必协助太子打胜这一仗,朕今日为何当着御前众人的面命太子领兵出征,想必,你应该比谁都心知肚明,其余的话朕不再多说,保重。” “皇上命杂家将此话一字不漏地传达于您,并且希望您回去以后好好斟酌揣摩,此一去,万事切不可莽撞。小侯爷,杂家就将话给您带到这儿了,告退了‘‘‘‘‘‘” 微点了点头,看着他矮胖的身形渐渐远去,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宣武帝借七殿下受伤之名,不动声色地将兵权交至漓天澈的手上,他方才的那些话意在告诫于我,此一役,只能赢,不能输。否则,日后国土沦陷不说,朝堂之上,太子必落魏相等一众朝臣的口舌,储君之位忧矣。而我,亦将万劫不复。 眼前依旧恍然,唇角自嘲地扬起,眸中水波潋滟。耳畔清越悠扬的笛音不绝于耳,低徊幽咽,缠绵萦绕,清淡了无痕。 《漓国志·圣朝》卷四十五:宣武一十九年秋,太子澈御驾亲征,率五十万大军挥师西域,忠靖侯项蔓清协助其右。帝亲送至锦都城外,君臣同心,遥盼其归。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s虎腾驹朔雁边(1) 日暮将尽,黄沙漫天。抬头,四野黄云,上与天接,天低得就快要压至人头顶。日光早已不见,天空始终是浑黄沙土颜色,入目惟觉愁云惨淡,仿佛置身于苍茫雾海。越是接近西域边境地方,便越是能体会到这戈壁风沙的凶险。 不得不下马与漓天澈同乘一辆车躲避风沙,好在带着一身军士装扮的霁雪一同上车,一路上漓天澈倒也没对我说出任何于礼不合之话,做出任何越距之事。我们这一路始终无言,只是他那双温润得就快要沁出水儿来似的黑瞳时刻紧盯着我,纵使斜倚着霁雪假寐时,面上仍能感觉那道灼人的凝视,让我此行好生不自在。 转眼间,大军已行至永安,距离边境燕州一百余里的一个荒凉小镇。漓天澈随即命士兵停下修营驻扎,稍事整顿,又命各路军统领一同聚集帅营商量用兵计策。 突厥族是现今西域五十六国中发展最为迅猛的一支部族,随着部落势力的不断发展壮大,突厥族开始不断侵略并攻占周围的众多弱小国家及部落,日积月累,最终建立了自己的汗国,称霸西域一方。 随着国家的不断强大,骄横野蛮的突厥人不再满足于气候恶劣,落后贫穷的西方一隅,转而将侵略的贪婪目光投向了肥沃富裕的中原内地,并且不断s扰漓国边境。此次更是大胆地与当年的徵王府残部相勾结,派出五十万兵马驻扎于边境之外,妄图与长宁一? 第 8 部分 欲望文 第 9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图与长宁一众乌合之众里应外合,以达到其攻城占地,勒掠中原财富之目的。 却不想长宁只是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如何为父母亲人报仇雪恨之上,在骗得大量西域特制的凶猛火药及技术后,便不再理会突厥兵马的动向。 突厥人得知长宁被擒,其于锦都城中的余党尽数遭致朝廷的围剿之后,已自按捺不住,近日接连攻占了顺州,灵州,白苍等几个西域与中原的通关要城,来势汹汹,其野蛮强掠之心断然不容小觑。 此去一役,乃是捍卫漓国,抵御外敌侵略之战役,更是漓天澈凭此战役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并一手执掌兵权的大好时机。因此,无论在公在私,这一仗都只许胜,不许败。 暮色深垂,温暖明亮的火把光星点照映在了营地周围。放眼望去,方圆近百余里皆为将士们的帐篷,排列整齐,场面宏伟,只是这么庞大的一只军队,此刻竟不闻一句话音,耳畔只零星传来哨兵们巡逻的脚步声响,一眼便知这是一个训练有为,身经百战的精良之师。 外人看来,漓天澈的帅营中,此刻一众将领正自先遣军首领的人选讨论的热火朝天,却不知这帅营内早已因太子与忠靖侯的互不相让而火药味十足。一旁的将领们皆垂首敛襟,战战兢兢地看我们两人大声争执,连大气都不敢粗喘一声。 “由我来率领先遣军再再合适不过,殿下为何如斯固执!” “我说不行就不行,先遣军将领的人选我早已经安排妥当,由萧綦担当,你‘‘‘‘‘‘想都别想!” “是你不信任我‘‘‘‘‘‘” “本就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你可知先遣军的任务有多危险?稍有不慎便将全军覆没‘‘‘‘‘‘你‘‘‘‘‘‘你从未领过兵打过仗,我怎么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殿下‘‘‘‘‘‘” “我不同意!” “你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帅营内突然一片死寂。心中倏然一沉,再看身前一众将领,果然个个脸上目瞪口呆,每一双盯着我的震惊眸瞳中都装着同样的一句话:“你惨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s虎腾驹朔雁边(2) 心脏瞬间狂跳不止,热热的,感觉有血直涌上面颊。目光投向漓天澈,却见他微一愣怔,唇角随即扬起一抹淡淡笑容,转瞬即逝。大帐中灯火通明,此刻却沉寂无声,显得暧昧异常。 “你们都下去,忠靖侯留下。”漓天澈一双灿若星辰的眸瞳静静落在我身上,再也不看身旁的一众将领一眼。 一袭雪亮的明光铠甲包裹住他清瘦挺拔的身躯,一头流泉般夺目的墨色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长长披泻肩头。耀眼的灯光映衬下,漓天澈显得那样的英姿勃发。我看向壁上映出的修长身影略微恍神,仿佛眼前看着的是一幅年代久远却依旧大气高贵的古画。 “清儿,你太倔强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避开我么?不要这么固执,先遣军的处境太危险,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你明白么?” “不要叫我清儿‘‘‘‘‘‘请殿下自重‘‘‘‘‘‘蔓清始终是皇上亲封的忠靖侯,这顶帽子自戴在蔓清头上的那一天起,便决定了我此后的路‘‘‘‘‘‘” “殿下需明白,眼下的我,是您的副将,这场战役中,您不可能自始至终都将我护于人后,那会给您给蔓清招来无尽的闲言闲语‘‘‘‘‘‘就算殿下不在乎,可蔓清在乎‘‘‘‘‘从今往后,请殿下只把蔓清当做男子看待。我‘‘‘‘‘‘与外面的众将士一样,他们能做到的,蔓清一样能,甚至能够做到更好。请殿下准允我方才的请求,蔓清自当尽心尽力,决不会让殿下失望。” “蔓清身为五十万大军的副统领,军中职位仅次于殿下您,此刻理应冲在最前方。这是一名将士的无上荣耀,望殿下成全!”眸中闪烁着强韧的光芒,句句坦诚,无畏凛然。 “你‘‘‘‘‘‘” “请殿下准允!”双手紧抱成拳,单膝重重跪地,雪亮轻甲发出清脆利落声响,一如我此刻眸中的坚定决然。 漓天澈再也无话,墨瞳中倏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痛。半晌,深叹一口气,缓缓转身背向我。空气一瞬间恍如凝滞,耳畔肃穆沉寂。我依旧抱拳单膝跪着,仰着头,目光灼灼看向他清瘦寂寥的背影,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罢了‘‘‘‘‘‘”一声深沉叹息,漓天澈并未转身,依旧负手冷然背对着我,“随了你的意‘‘‘‘‘‘” “忠靖侯,本帅今命你同萧綦率5万先遣军趁夜前行五十里,探查敌情,必要时抢占要地,为大军开道。记住,如正面遇敌,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听清楚了吗?”淡漠疏离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 “微臣遵命!” 起身站直,膝盖因久跪而酸麻,转身,银色轻甲在烛火映衬下折s出夺目光亮,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帐外走去。 帐帘掀,夜色浓如泼墨,漫天星辰璀璨,空气中隐隐渗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凛冽气息。 “原来你‘‘‘‘‘‘竟要以这般决绝的方式远离我‘‘‘‘‘‘”脚步生生顿住,胸口突然莫名刺痛,颤抖着闭上眼睛,害怕自己一时心软转身看他。 沉痛的声音再次幽幽自身后传来,“我要你明白,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想要避开我,好,我放你走‘‘‘‘‘‘从此再不你,往后;只当你是忠靖侯,只当你是我的副将,只当你是项家少爷‘‘‘‘‘‘只是‘‘‘‘‘‘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此去一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 低掩的眉睫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微微颤抖,水墨色的眼眸深处,不期而然掠过一层薄薄的哀伤,我的一颗心瞬间被忧伤吞噬,痛若无痛。对不起,我终是要辜负你了,你可知我的心早已经被填满,再也容不下另外一个人了‘‘‘‘‘‘你我之间,尚还有未解的父仇,要我如何能忘‘‘‘‘‘‘对不起‘‘‘‘‘‘ “我会的,会好好活着‘‘‘‘‘‘谢谢‘‘‘‘‘‘” 我会拼尽全力助你打赢这一场仗,如斯深情,唯有以此偿还。。 书包网最好的网 长夜飞骑驱风雷(1) 戈壁荒漠地方气候甚为恶劣,人若历经一昼一夜,便恍若置身两重天地。白天尚且烈日炎炎,蒸沙烁石,到了夜晚就冷月当空,彻骨奇寒。此刻恰是极冷之时。边地严寒,连风吹在面上都如同刀割一般的疼。五万玄甲精兵迎风肃立,只见整齐划一的队列中刀戬林立,甲胄鲜明,将士们早已列队严阵,整装待发。冷风呼啸,各式军旗迎风猎猎飘扬。 要在一夜之间急行五十里,讲求的便只有一个快字。五万精兵着轻甲携精刃,只配备了三天的军粮。三天之后,如若身后大军因故未至,不能及时会合,同时兼遇强敌,这五万热血将士便将为了给主力大军争取更多的时间而自觉截断退路,殊死抵抗,直至战尽最后一兵一卒。 坐在云翼背上看向身前一众坚毅肃杀的面庞,不约而同呈现在他们眸中的是视死如归的坚忍。挺直的身躯突然一阵莫名颤栗,胸臆中瞬间感受到一种驰骋沙场的昂奋。这无形之中涌现出的隐隐战意,让我的整个身子产生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激动。 胯下云翼兴奋亦然,鼻中喷气促重,已是急不可耐想要奔赴前方。 策马举手扬鞭,旗兵猛挥手中军旗,五万精兵步伐紧凑,迅速消失在了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中。 萧綦身跨一匹栗色骅骝紧跟在我身旁,一柄白缨狼筅被他反手长长负于身后,一双墨色晶瞳迎着黑沉沉的夜色炯然发光,侧目仔细看他,原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脑海中突然蹦出漓天曦莽撞憨直的模样,唇边不知不觉绽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小侯爷,前方再行十数里是一座废弃的土城,穿过这座土城,再翻越一个怪石沟,便是被突厥人重兵把守的顺州城了。” “哦‘‘‘‘‘‘咳咳‘‘‘‘‘‘”猛然回神,发现萧綦正一脸面无表情地向我汇报前路境况,察觉到我之前一直盯着他发呆,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疑惑,瞬间消失无踪。略微尴尬地收回目光,忙迅速转移话题,“城中如今无一户人家居住?” “据前日探子回报,早在几年前,土城里的百姓就因为忍受不了那里的砺风沙暴而成群结队的迁移,大部分百姓已将家安置在了离土城最近的顺州,这座土城也随之渐渐荒芜,到如今,早已废弃,空无一人。” “顺州如今被突厥兵占领,突厥人向来嗜血野蛮,想必他们现下也已凶多吉少了吧‘‘‘‘‘‘”拧眉略一沉吟,勒马回身冲一直紧跟在我身后的百里枫沉沉开口,“传令下去,大军原地止步,稍事休息。” 百里枫领命而去,萧綦亦勒马往回走至我身边,见我突下此令,深觉疑惑,微顿了一顿,还是扬声开口问我,“小侯爷,前方距土城只余十数里,为何要大军在此休息?进了土城再做打算不是更好?” 一把掀开罩在头上遮挡沙尘的风帽,我遥遥望向前方,心中犹自百转千回,深沉道,“土城既是空城,距离顺州又近,我若为顺州城内的突厥将领,必定不会弃之于不顾‘‘‘‘‘‘” “小侯爷的意思是‘‘‘‘‘‘土城之内恐有伏兵?” “不止土城,就连土城外的怪石沟,恐怕也有蹊跷。突厥人向来骁勇善战,诡计多端,我万万不能拿五万将士的性命白白冒险‘‘‘‘‘‘纵然人人都称先遣军是一只死士之军,先遣军的将士们就算死,也誓要战死在阵线最前方,如今尚未深入敌军腹地,如若让他们在此便中了敌军的埋伏,我就是千古罪人‘‘‘‘‘‘就算土城中真的空无一人也好,我也不得不早做防范‘‘‘‘‘‘” 一口气道出我心中的顾虑,回眸,萧綦正自马上一脸深沉地看我,原本一直平静无波的面上此刻却悄然笼上了一层肃敬。。 书包网最好的网 长夜飞骑驱风雷(2) 思绪万千,决定却只在一刹,此刻唯有冷静,方能沉着应对前方突生之变。 “当下需兵分三路,你与百里枫各领两万人马从土城外围左右两方绕行至西门,火速启程,我领余下一万人马一个时辰后出发,自东门入城,一路往西门行进。” “这‘‘‘‘‘‘”萧綦的面色凝重,略微思量后迟疑着开口,“若是城中设有埋伏,小侯爷此行岂不是‘‘‘‘‘‘” 我知他心意,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便是我让你与百里枫先行一个时辰的目的。你二人领兵自土城两边趁夜摸黑悄然行进至西门暂候,而我,则命这一万士兵高举军旗火把,招摇进城。如若突厥并未设伏,那便甚好,三军于西门外会合后继续前行。如若我中了埋伏,你们二人听得鸣金示警,即刻领兵自西门进城,将敌军反堵在城内尽数剿灭。如此便能将土城化为己用,留于后方大军用做休整,岂不好?” “小侯爷此计高明,我这便与百里枫领兵出发,土城之中境况未明,请小侯爷多加小心,驾‘‘‘‘‘‘” 夜色浓深如墨,天边冷冷几点寒星,夜风侵入骨髓,凉彻透心。环眼四顾,边城大多戈壁荒漠地方,周围大地除了零落几处高矮起伏的土丘,便再无其它任何遮挡,抬头只消一眼便直望尽天涯。 先遣军士兵多为精挑细选,个个技精身强,一万人马转眼的工夫便已赶到了土城门前。放眼望去,土城因久无人烟,到处都散发出颓败气息。夜幕笼罩下的土城,黑沉沉一片死寂。算算时间,萧綦他们应当已在西门会合,我勒马扬鞭,一声令下,一万士兵在耀眼的火光映照下,肃然踏进了城门。 一路走来,大道两旁皆为低矮破旧的土屋,从土墙上挖空的窗户看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大军缓缓行进在大道中,士兵们满脸戒备,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队伍两侧各有一只百人小分队,自一进城门开始便以飞快的速度搜查两旁民居,以防土屋内暗藏危险。 如此便行进了足足一个时辰,眼见着西门就在不远的前方,我的心中却越发警戒,一只手按紧腰间佩剑,深沉的目光炯炯扫向四面八方。 一颗心越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快要蹦出来,便越是有事情要发生。耳畔倏地传来几声呵斥与惊叫,似是从身后传来。我猛地举手扬鞭,挥停大军,勒马回身看向后方,却是左侧小分队中几名负责搜查土屋的士兵,自其中一间屋内突兀地拎出两个人来。 心下微微一沉,我扬手示意大军继续朝西门进发,自己却催马快步赶至那几人身前。定睛看时,士兵们手中擒着的却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这两人身形瘦弱,头发散乱,满脸被黑灰掩盖,两双万分惊惧的眸瞳在火把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轻轻皱眉,还未等我开口询问,就听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少年颤声哀求道,“将军饶命,千万别杀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 眉梢轻挑,我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这声音‘‘‘‘‘‘ “来人,取些水来,拭去他们二人脸上的脏污!” 长夜飞骑驱风雷(3) 话音刚落,已有士兵拿来浸湿的汗巾在二人脸上用力拭抹。年长的少年偏头奋力挣扎,口中兀自大喊,“放开我‘‘‘‘‘‘唔‘‘‘‘‘‘别碰我弟弟‘‘‘‘‘‘” 眼前倏然一亮,少年的五官精致,皮肤细滑,身量瘦小,俨然与普通年少男子有所差别,纵使衣着破烂肮脏,却掩盖不了那本来的气质面相。旁边少年与他容貌相近,只是身形更为瘦弱,此刻被左右士兵按在手里,只自顾沉默着簌簌抖颤。 眼见士兵们皆神色有异,我心下略微沉思,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淡淡问他,“你说话很好听,哪里人?” 那少年正自惶急,似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众人识穿,急忙回道,“我们‘‘‘‘‘‘我们是顺州城里的百姓,刚从城中逃出来,见有大批军马,一时害怕便躲在这里‘‘‘‘‘‘我们不是坏人,求将军饶命‘‘‘‘‘‘” “哦‘‘‘‘‘‘”我突然自马上俯身,犀利眸光灼灼直看进他眼底,“顺州早已城陷,突厥人嗜血凶残,就凭你们二人,如何能够幸存,甚至这般毫发无伤地逃出来?” 语调深沉,我凝眸炯炯看他,等着他作答。 “城破之时父母将我与弟弟藏在床下,他们却‘‘‘‘‘‘突厥狗们杀完了人便将尸体集中运往城外丢弃,我跟弟弟装死混在尸‘‘‘‘‘‘尸堆里‘‘‘‘‘‘”少年悲愤咬牙,之后却凛然看我,冷冷道,“将军若是不信,杀我一人便好,舍弟尚且年幼,求您饶他一命,留着他,还可以给你们带路‘‘‘‘‘‘” 相似的无惧执着,我恍然从他脸上依稀见着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自马上直起身子,目光扫向一旁士兵,“放开他们,找两件衣服来,再给他们一匹马。” “你不杀我们?”少年仰头惊喜地问我,眸光大亮,满脸的不敢相信。 “此去要杀的是突厥人,为何要杀你们?放心吧,不日便将收复顺州,你们的爹娘不会白死‘‘‘‘‘‘驾‘‘‘‘‘‘”随风淡淡抛下一句话,我不再看他们,策马扬鞭飞快赶至队伍身前,抬头看时,西门已在眼前。 三路人马顺利会合,大军原地稍事歇息,略作休整。站在稍高的土丘上看五万兵马军容整肃,心内凛然。萧綦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自我耳畔压低了嗓音疑惑道,“小侯爷,那两人来路不明,甚为可疑,为什么‘‘‘‘‘‘” 我回望一眼远处随士兵们席地而坐,正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两名少年,唇角轻扬,“你以为我就看不出么,边城气候恶劣,常年风沙漫天,如何养得出这般细白皮肤?方才听那年纪稍长一些的姐姐的口音,分明是我们中原人士,只不知这姐弟二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有意一路引领我们前往顺州‘‘‘‘‘‘我倒是想看看,这两个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姐弟?您是说‘‘‘‘‘‘”萧綦猛然转脸看那二人,复又回头,见我点头但笑不语,瞬间了然于胸。 借问梅花何处落(1) 夜凉如洗。 站在土丘之上仰首望天,眯起深不见底的黑眸,脑中纷乱异常。以前从未觉得,原来一个人上路是如此寂寞的事。身边若是少了一些人,便如同花事已尽,徒剩空廖。可若是多了一些人,命运的轮盘又将制造怎样一个纷乱的开始? 燕州城的防守固若金汤,突厥人久攻不下时,一方面集重兵驻扎在燕州城外屯而不攻,一方面派遣另一支精锐部队绕道燕州,直取顺州,截断了燕州城的军需补给要道,欲将燕州城的守军及百姓尽数困死在城中,意图不战而胜。随后便将集齐大军挥师南下,血溅中原。 夺取顺州,捍卫燕州,我军势在必行。 猛然收摄心神,大步走下土丘,一声令下,大军迅速集合,整装待发。回眸,萧綦带了那两名少年走到我身边,看着此刻一身普通士兵打扮的他们,眉梢轻挑,一丝亮光自深邃的眸间转瞬即逝,“你们自顺州城潜逃至此,必然途经怪石沟,看你们如今毫发无损,想必那怪石沟中一定不会有敌兵陷阱吧?” 年长的少年握紧了身边人的手,欣然一笑,朗声开口作答,“那是自然,请将军放心。”少年的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动听。 转身翩然上马,夜色中,银甲铿锵作响。云翼高高扬起前蹄,长嘶出声。 勒马止步回头,百里枫正抱起年长的少年坐上马背。唇边突然扬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我策马快步赶至他们身前,俯身一把拎起正站在一旁等候上马的弟弟。只听“呀”一声惊叫,身形瘦弱的孩子已被我抓上马背,攥着缰绳的双臂瞬间将他牢牢控制在了身前。 “你干什么?放开我弟弟‘‘‘‘‘‘”年长少年失声惊叫,满脸惊慌地看我,却又在刹那之间回神,面带不自然道,“舍弟顽劣,一会儿冲撞了将军就不好了,还是让他随我同骑一匹马吧‘‘‘‘‘‘” “这有什么,他跟我在一起始终更安全一些,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不是?”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澜。淡淡侧目,果见她脸上倏地掠过一丝惶恐,而后极力压抑,不再出声。 大军肃然前行,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幽深莫测的怪石沟便已映入眼帘。大军离怪石沟的距离越是拉近,身前沉默的少年便越是簌簌抖颤。那股抑制不住的恐惧感顺着我胸前冰冷的护甲一直贯穿进来,胸口一颗心随之揪紧,眸光瞬间冷凝。 眼看怪石沟的入口就在眼前,我依旧冷然不语,大军缓慢前行。身后一匹马终于按捺不住,赶上前来,“将军‘‘‘‘‘‘还是让我带着弟弟吧,这样您指挥行军也更方便一些‘‘‘‘‘‘” 侧目冷冷瞥她一眼,置若罔闻。 近了,又近了‘‘‘‘‘‘ “将军‘‘‘‘‘‘” “将军‘‘‘‘‘‘求求您‘‘‘‘‘‘” 猛地举手扬鞭,大军骤然止步,萧綦策马赶上前来,我低声在他耳边交代如此这般,语毕,萧綦领命而去。低头,胸前年少的孩子仰面看我,泪眼泫然。越到入口近前便越是苦苦哀求的姐姐愣怔一旁,似是突然明白了一切,瞬间颓靡。 一千匹战马,尾缚布袋枯枝,头扎火把,行进时扬起漫天尘沙,千军万马一般齐齐踏进了怪石沟,身后五万大军庄严肃峻,冷眼旁观。 不稍片时,幽深的怪石沟内突然有轰鸣声传来,喧如鼎沸,脚下大地猛地颤栗,飞沙走石。耳畔只听沙石相搏,摩擦挤轧,发为怒吼,宛如万马奔腾,千鼓密擂,隐约有战马悲啼声淹没其中。良久,震声渐止,怪石沟内渐渐恢复了先时的宁静深幽。 百里枫自身后赶来,兴奋地道,“少主,是巨石阵‘‘‘‘‘‘果然不出您所料,只是可惜了那一千匹好马‘‘‘‘‘‘” 唇角轻扬,我点头不语,片刻,凝眸转身,冷冷地道,“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借问梅花何处落(2) 注意到她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一刹那消失无踪。小巧精致的下颌突然冲我高高扬起,樱唇倔强地抿紧,再不作答。 微微一笑,我低头恍若不经意间抬手抚上怀中少年的墨发,一下一下‘‘‘‘‘‘感觉到身边的她倏然僵硬绷紧,一颗心似是随着这只手的上下而瞬间提到了嗓子里。 依旧状似不经意地淡淡开口,眼睛不再看她,“看你的容貌举止,理当是大户人家中的千金小姐,为何会带着弟弟流落至此,还要助突厥人做出这等悖逆之事?” “什‘‘‘‘‘‘什么小姐,我才不是‘‘‘‘‘‘”少年闻言大惊,急声争辩,忽又低头慌乱遮掩。 我抬头看她一眼,深眸中精光骤现,抚着弟弟头发的手突然滑落至颈间,沿着他的喉咙轻轻摩挲,“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你们的名字‘‘‘‘‘‘” “你‘‘‘‘‘‘你别碰他,我告诉你便是‘‘‘‘‘‘”少年再不复方才那般高傲,一双清澈的眸瞳盯紧弟弟,眸中闪烁着哀戚的泪光,“我叫梅影,我弟弟‘‘‘‘‘‘叫梅昱‘‘‘‘‘‘” “梅影‘‘‘‘‘‘梅‘‘‘‘‘‘”我拧眉反复在口中叨念,脑海里似是瞬间想起了什么,“江南梅家‘‘‘‘‘‘前朝右相梅桓温是你们什么人?” “爷爷‘‘‘‘‘‘”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梅昱突然小声开口,复又低头,单薄瘦小的身子蜷缩在我怀里,孱弱得似一只失去母亲保护的小兽。 原来我也可以似这般残忍呢‘‘‘‘‘‘二十年的人生犹如梦境,一朝梦醒,身边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前世的种种,虽如昨日之事,在脑海里也渐渐不再清晰。一朝踏进这个漩涡,便如同永坠寒冬,再无抽身的可能。待到日后双手染满了鲜血,我还能够有机会改写这出戏的剧本,跳出宿命的掌控么? 前朝文帝时,太子因病早逝,悲痛欲绝的文帝不再立储,储君之位的长久空缺引发了皇子们对太子之位的病态追逐。这中间以徵王,宁王,雍王及当时还为睿王的宣武帝的争夺最为激烈。而右相梅桓温便是宁王背后最具势力的拥戴者。 这场兄弟相残,阴谋血腥的战争最后以睿王即宣武帝的胜利而告终。徵王,宁王与雍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远逃的远逃。而梅桓温等一众皇子们身后的政党,尽皆逃不过抄家灭门的命运。 眼前的梅影与梅昱,一个十五岁上下,一个不过十二三岁。当年的惨剧发生时,他们都尚未出生,右相在预感到自己的结局时,定是竭尽心力将他们的父母隐藏进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堪堪逃过一劫。而两个孩子还未出生,身上便已被刻下了复仇的印记,他们如今对当年宫中的那场血腥争斗又能了解多少呢? 长宁郡主,梅影梅昱‘‘‘‘‘‘宣武帝万万料想不到,他口中的余孽一直以来都隐匿在他身边,伺机复仇。只是除了他们,当年那场权力争斗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究竟还存余多少? “啊‘‘‘‘‘‘”怀中梅昱突然嘶声尖叫,将我从沉思中猛地震醒。大惊低头,只见他大力撕扯自己的前襟,蜷缩弯曲的瘦小身躯抽搐战栗,双目赤红,眉眼狰狞,额际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已是痛苦至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借问梅花何处落(3) “小昱‘‘‘‘‘‘快抓住他;别让他伤着自己‘‘‘‘‘‘”梅影大惊变色,俯在马背上焦急看向弟弟,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是早已在她意料之中。 怀中梅昱的挣扎愈加激烈起来,两只已然僵硬的小手在空气里挥舞抓挠,冷不防划过我的脸,瞬间留下一道刺目血痕。一双因剧烈痛苦而圆睁的眼瞳似般鲜红,在惨白的面色映衬下分外可怖。 不过极短的时间,眼前这个郁郁沉默的孩子便似换了一个人,凄厉惨叫的场面,触者惊心。 怕他因挣扎过猛而误伤自己,我扬手在他颈间用力一击,梅昱两眼一翻,立时昏迷。不由分说执起他的手腕,半晌,倒抽一口气,蹙眉凝眸看向梅影,冷冷道,“是谁下的毒手?” 梅影望着我,泪眼婆娑,默然不语。 “你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会做出先前的事么?为了弟弟?”心中不由得一沉,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下这般狠辣的毒,一般人尚且无法承受,更何况眼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瘦弱少年。 “你‘‘‘‘‘‘能够救他么?”梅影咬紧了唇,满怀希翼地看我。 “这种毒来自西域,唯有下毒之人方才知道解药的配方‘‘‘‘‘‘而我只能暂时替他减轻痛楚,却并非长久之策‘‘‘‘‘‘”望着她深沉开口,心下颤动,似有不忍。“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什么人你们这么做?” “我‘‘‘‘‘‘我不知道‘‘‘‘‘‘” 四下里突然变得沉寂。我不再说话,只冷冷凝视着她。良久,轻叹一口气,低头看向怀中孱弱的瘦小身体。 也许我不该她,他们都还只是孩子,身上所背负的已然太沉太重。 心念陡然一转,想到了自己,我现在的这具身体不过也才十八岁的年纪,从我穿越的那一刻开始,所承受的一切一切,又岂是仅仅只用一句话便能概括得了的。 猛然间收摄心神,大力挥散心头一丝莫名伤感,敛容平静看向身前,“你可以不说,我也不再你,我会想办法替你弟弟治伤疗毒。至于你们俩的身份,我暂时也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知道,放心吧‘‘‘‘‘‘” “你‘‘‘‘‘‘说真的‘‘‘‘‘‘”梅影似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我,而后倏然动容,再也抑制不住,掩面痛哭出声。 闭上眼睛,无限伤感自我脑中一闪而过,瞬间化为一潭碧水,平静无波。睁眼,凝眸,气势冷绝,“百里枫,派一小队人马进怪石沟探路,天明时大军务必要赶至顺州城外‘‘‘‘‘‘” “可是少主,怪石沟内此刻可能已被巨石填塞,大军要想从中穿过,恐怕‘‘‘‘‘‘”百里枫面有难色地开口。 他说的确是事实,先前一阵天摇地动,一千匹战马葬身于巨石阵中,怪石沟内就算还有路可走,五万大军逶迤穿行其间,也将耗时很久。 “我‘‘‘‘‘‘我知道有条近路‘‘‘‘‘‘我带你们走‘‘‘‘‘‘”身旁梅影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见我们突然齐齐转头看她,似是又有些害怕,忙慌乱低头,轻声道,“我跟弟弟就是从那条路穿了过来,你们若是不信‘‘‘‘‘‘” “我信‘‘‘‘‘‘”微扬唇角,迎着她惊喜莫名的一双动人杏眼,脸上泛起一抹清澈笑容。 天边有星子将坠未坠,夜色如墨,静的如此美丽。耳畔依稀传来女孩银铃般笑声,如云如雾,恍若隔世。 “晚儿乖,下来好不好?你看上面多危险‘‘‘‘‘‘” “不要‘‘‘‘‘‘好不容易爬的这么高‘‘‘‘‘‘” “好晚儿,听话‘‘‘‘‘‘舅舅回家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真的?嗯‘‘‘‘‘‘那我跳下来咯‘‘‘‘‘‘” “乖‘‘‘‘‘‘舅舅在下面接着‘‘‘‘‘‘晚儿信不信舅舅?” “我信‘‘‘‘‘‘” “一,二,三,跳‘‘‘‘‘‘” “嘿‘‘‘‘‘‘” “晚儿快胖成小猪猡啦,舅舅都抱不动喽‘‘‘‘‘‘” “哈哈哈‘‘‘‘‘‘” 醉卧沙场君莫笑(1) 天欲曙,北风振漠,黄沙铺天盖地,四顾无垠。面前森然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城楼,城墙绵延千里,晓风中惊沙扑面,举目望去,一眼几乎望不断尽头。 顺州城,赫然就在眼前。 耳畔倏地传来号角声响,浑厚悲壮。抬眸,城墙之上,突厥军旗迎风猎猎飘扬,城头人影密集晃动,守城敌军似是早已做好一应攻防守备,只等我军击鼓进攻。 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膛。如今我也如古人横刀立马,欲待纵横疆场。 尘雾里,清冷的容颜突然一笑倾城,转瞬凛冽如霜。古来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生命无常,无数征人被黄沙埋葬。冷眼自看即将发生的惨烈杀戮,笑得无比凄凉。 城墙之上突然一阵s乱,自马上遥遥望去,却见数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被突厥兵按在城头。心中猛地一沉,都是些被俘的顺州百姓,突厥人想要做什么。 烈风席卷砂砾自城头呼啸而过,一名看似将领的突厥军官c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高声喊道,“城下的士兵听着,我们会慢慢杀光城内的百姓,一个不留‘‘‘‘‘‘”说着,竟抽刀大力砍向身旁俘虏,几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几名顺州百姓瞬间血溅当场。突厥军官意犹未尽,指挥一旁士兵将尸体自城头一一抛落。 看着几具尸体在烈风中如落叶般飘零坠地,城墙上的一众突厥士兵齐齐得意,大笑出声。 一旁萧綦早已按捺不住,提起白羽狼筅策马奔至城门外,仰头冲着城头高声怒骂,“该死的突厥狗,爷爷我‘‘‘‘‘‘” 话音未落,数支石镞羽箭破空而至,簌簌落在萧綦身前,惊得他胯下栗色骅骝仰天长嘶。紧接着又有几只羽箭呼啸而来,萧綦狼狈躲闪不及,只得无奈勒马折回。 “小侯爷,攻是不攻?如何攻?”萧綦怒极,恨不得立时杀上城头。百里枫亦纵马过来,敛容静待我下令。身后一众将士们早已被城头突厥士兵的挑衅激得个个怒血翻涌,杀气四横。 拧眉沉思,先遣军为求行军速度,所携兵器大多轻巧,攻城装备更是少之甚少。眼下突厥守军早已做好攻防守备,此刻若然强攻,我军恐损失惨重。 片刻,唇角轻扬,心中已拿定主意,“一炷香后始进攻,萧綦领五千执盾步兵携云梯在前,闻鼓即冲,鸣金则退,有违抗军令者,斩!” 一炷香燃尽,只听战鼓齐鸣,声震天地。萧綦率领五千步兵抬着攻城云梯迅速攻向城门,待得进入敌军弓箭s程范围时,我猛然挥手下令鸣金,前方士兵闻听即刻折返。 远远的,望见萧綦满面犹疑。我扬眉冲他粲然一笑,猛一挥手,鼓声又起,前方将士再次列队进攻。如此反复多次,最后一次鸣金收兵,萧綦领众士兵归队,而后急急赶至我身旁,张口便问,“小侯爷这是做什么,这仗到底打是不打?” 没有立刻开口作答,我淡然一笑,示意他回头,“你听‘‘‘‘‘‘” 烈风呼啸,夹杂着突厥士兵高低起伏的怒骂声传到耳边。战鼓擂响时,突厥人紧张之下严阵以待,我军却出乎意料地鸣金收兵。待得他们刚松一口气,我军鼓声又响。反复多次,直引得他们心焦气躁,除了自城头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急,我们不能急。攻自然是要攻,眼下凭我们的条件却还不到时候。待得到了天黑,我自会有所安排。告诉众将士们,切勿急躁,一定有让他们解恨的时候‘‘‘‘‘‘” “是我太莽撞了‘‘‘‘‘‘”萧綦瞬间了然,想起先前对我口无遮拦,讪讪地红了一张俊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说话间耳畔传来扎扎声响,循声望去,顺州城门在众人眼前慢慢打开。 狂风炽烈,黄沙漫天,一人一骑自尘雾中缓缓现身而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2) 一轮骄阳高悬天际。广袤无垠的大漠上渐渐升腾起翻滚的热浪,潋滟如同水波荡漾。满地的沙砾蓦然间迸s出金色夺目的光线,眼前的一切景物早已被热浪扭曲得异了样。 耀眼的金光中,一人一骑正静静立于城门脚下。来人一袭绛红色裘皮劲装,外罩大叶乌金甲。织锦滚边晴红绸裹起一头如缎青丝,随风猎猎飘扬。明艳的眸,明艳的唇,明艳动人的如花面庞。眼前的女子神情倨傲,眸光犀利,马上一左一右两把圆月弯刀在烈日的映照下,折s出凛寒刺目的银光。 一张口,却是流利悦耳的中原话,“堂堂圣朝的军队,就只会这么点儿不入流的本事么?”殷红的唇角扬起一抹鄙夷的笑容,傲慢至极。 “突厥的男人难道都死绝了?竟然派个女人出城迎战‘‘‘‘‘‘”萧綦自身侧朗声回应,“爷爷今天饶你性命,乖乖滚回你们的族地,老老实实生孩子去吧‘‘‘‘‘‘” 身后一众将士顿时哄然大笑。 红裘女子却也不怒,浓密的眼睫轻轻一挑,依旧从容微笑,“中原的男人都如你这般长舌么?” “你‘‘‘‘‘‘”萧綦凛然大怒,手中紧握的白羽狼筅瞬间横至胸前。 侧目冷冷瞥他一眼,萧綦闷哼一声,忿忿地别过脸去。红裘女子衣着精致,兵器不凡,一望之下便知并非寻常人物。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冲来人微微点头,凝眸,寒光骤现。凭她一介女子,纵使武功再高,能够这般单枪匹马的出城迎敌,勇气可见一斑。 “我是穆勒汗王的妹妹阿史那蓝‘‘‘‘‘‘”红裘女子骄傲地抬起下颌,一双灵动大眼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忽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风荡银铃。 “你这将军长得倒很好看‘‘‘‘‘‘”声音一顿,只见她抿唇似是颇为神秘地轻笑,之后刻意压低了嗓音,“我那穆勒大哥身旁也收过不少个男幸,却没有一个长得比你好看‘‘‘‘‘‘咯咯咯‘‘‘‘‘‘” 声音虽低,却随风飘进每个人的耳里。 “放肆!”萧綦怒极,猛地勒缰策马欲待上前一搏。百里枫亦横刀站至我身边,一股凛冽杀气瞬间自他身上弥散开去。身后数万将士早已经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除之而后快。 “枉我站了这半日,竟没有一人前来出战么?连个女人都怕‘‘‘‘‘‘中原的士兵,不过尔尔,哪能与我们突厥的好汉相比‘‘‘‘‘‘”阿史那蓝又是摇头又是撇嘴,口中句句皆为挑衅,似是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 抬眸冲她冷冷一笑,猛一紧手中缰绳,云翼兴奋长嘶,箭步如飞,转眼便奔至她身前。 漠风呼啸过耳,哀如鬼哭。日光炽烈,将周身的一切都炙得几欲蒸腾。日色里,银甲泛起雪亮白光,刺晃了阿史那蓝的一双杏眼。长剑铮然出鞘,冷锐的剑光横空,似是能够照彻天地般耀目。执剑在手,银色剑身映出一张清冷决绝的容颜,一闪倾城。 “受死吧‘‘‘‘‘‘”阿史那蓝娇叱一声出手,红光一闪,一把弯刀猛地向我眼前划来,伴随着凌厉刀锋的是她悦耳如银铃般的嗓音,“或许你考虑投降,我便替你求求情,请穆勒大哥收了你,凭你的容貌,想让他不疼你都难‘‘‘‘‘‘” 醉卧沙场君莫笑(3) 剑气如霜,划破长空,激荡起无边杀意。冷澈的剑光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线,锵然相抵,耀眼的火花四溅时,刀剑交接,定格,天地间骤然失色。 阿史那蓝的一张俏颜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我扬眉看她,神色淡定而冷凝。 “两军尚未交战,现在谈投降,也未免言之过早了,孰赢孰负,让我们拭目以待‘‘‘‘‘‘”盯着她眼睛坚定地一字一顿。 冷不防,阿史那蓝冲我嫣然一笑,美眸里瞬间有水色氤氲,媚惑至极。只觉她手中弯刀猛地加大了力道,一张俏颜顷刻间贴近,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呵气如兰,“有趣得紧‘‘‘‘‘‘先前梅家姐弟骗不了你,我就很好奇,如今一见,果然特别‘‘‘‘‘‘” “梅昱身上的毒是你下的?解药在哪里?” “笑话‘‘‘‘‘‘任务完不成,何来解药之说‘‘‘‘‘‘他们俩既然落到你的手上,那便任由你处置吧‘‘‘‘‘‘” “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下毒,你不觉得你很卑鄙么?” “哈哈哈‘‘‘‘‘‘卑鄙‘‘‘‘‘‘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是很可怕的‘‘‘‘ 第 9 部分 欲望文 第 10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下毒,你不觉得你很卑鄙么?” “哈哈哈‘‘‘‘‘‘卑鄙‘‘‘‘‘‘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是很可怕的‘‘‘‘‘‘” 按捺住濒临发作的火气,我正色看她,忽略掉眼前若有似无的气息,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淡淡微笑。在我的身上下这种狐媚功夫,似乎太过浪费了些。 “是吗?不日顺州城破,你可千万别在你那有着特殊癖好的大哥面前哭‘‘‘‘‘‘” 铮然一声剑鸣,阿史那蓝猛地仰身,抽刀后退,却斜刺里冲我挥出另一把弯刀,来势汹汹。 飞快地扫了那刀一眼,一抬手,一振臂,一凝神,锐利剑气哧地一声直刺出去,轻松格挡。剑气带动风声,隐约间呼啸猎猎。 转眼,便已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她十数招。 蓦地一声急喘,阿史那蓝觅得空隙,猛然间纵马回身,快步往城门奔去,烈风中洋洋洒洒满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原本看你文弱,以为只是个书生,却没想到功夫不差,单打独斗赢不了你,咱们大仗之中再见分晓‘‘‘‘‘‘别小瞧了我,从小就跟随穆勒大哥四处征伐,如今领兵作战的能力一点也不比男人弱‘‘‘‘‘‘” 抬眸冲着远去的那团红影抿唇一笑,女人领兵作战的能力,我从来就不曾有过片刻的怀疑。 是夜,几道敏捷的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顺州城墙脚下。 军帐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希望你给的情况属实,破敌成败皆在此一举,你若是骗我‘‘‘‘‘‘”轻叹一口气,我凝眸犀利看向身前的瘦弱少年,眸光深沉直落进她眼底,“那我便信错了你们‘‘‘‘‘‘五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我誓要与他们同生共死‘‘‘‘‘‘而你跟你弟弟能否逃过眼前的一劫,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梅影含泪抬头,削白的面上满覆执着与坚忍,拉着身旁梅昱齐齐下跪,扬声开口,“先前做出那样的事,将军非但不杀我们,还要替我弟弟驱毒疗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梅影梅昱立誓跟随将军左右,此生任凭将军差遣,万死不辞。”语毕俯首深深叩头。 心中倏地一紧,无奈将他们扶起。从前舅舅便时常嗔我面硬心软,如今还是摆脱不了这般硬伤。 微微收摄心神,抬头看向帐外,夜色深如泼墨,夜凉浸骨,空气里隐隐浮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面色冷凝如冰,一拳重重捶在案上,“两日内必破顺州城!” 角声一动胡天晓(1) 夜幕低垂,几欲压近头顶,夜色浓重而令人窒息。 入了夜的大漠,触目所及皆是沁入骨髓的冷寒,刺骨的风一起,这寒便来得更加凌厉。寒风穿透铠甲,犹如赤身贴上了冰面,那一瞬间,几乎连呼吸也快要停滞。 数十名身手矫捷的黑衣人贴在城墙外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绳钩爬上城头。夜色中的顺州城,只隐隐约约看得见星点火光,其余的一切,皆掩映在浓墨之中,一片沉郁。 子时刚过,城中东北角突然蹿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霎时映红大半个城郭。似是随之呼应,城南郊外旷野上猛地响起低沉雄浑的号角声,角声于天地间激荡,回转,经久不息。 号角声惊醒夜的沉寂,震颤人心。五万玄甲精兵如潮水般浩荡奔涌而来,入目只见阵列森然,刀戬如林,密集连绵的黑甲犹如地狱冥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寒。 城墙上方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千余名突厥弓箭手密布城头,箭在弦上,蓄势待发,雨点般密集的箭头竟似全数指向一个人。 远远的,队伍正中当先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骏马,马上少年英姿勃发,雪亮银甲灿然生辉,在身后密密麻麻浓如泼墨的黑甲映衬下,仿若一颗璀璨晨星,于黑夜中迸发耀眼光华。 马上少年蓦地举手扬鞭,似一道凌厉的闪电,撕破夜空。身旁一匹栗色骅骝上,手执白羽狼筅的副将应声领命,率领万余精锐执盾步卒疾步奔行而出,向着城墙进发。雨点般锋利的箭矢掠空而至,耳畔顿时响起瞬息不绝的破空风声。千余面方形巨盾猛地举起在空中,连接成一片盾墙,将步兵牢牢护于其下。 饶是如此,仍不断有士兵被密集而至的羽箭s中,纷纷倒地,后面士兵立时举盾补上,盾墙依旧严整,密不透风。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咻咻”声,汹涌而上的步卒丝毫不受影响,宛如不可阻挡的惊涛骇浪,瞬息之间,已冲至城墙脚下。 如瓢泼雨水般倾泻而下的狼牙羽箭,竟不能阻其片刻‘‘‘‘‘‘ 一排排云梯如雨后春笋般迅速耸起,步兵们沿着城墙蜂拥而上,士气如虹。突厥守军似是骇然,片刻间,巨石,滚油轮番倾尽而出。猛烈的撞击声,凄烈的灼r声和惨烈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血花绝艳绽放,无数将士惨叫着落下,身后,又有无数将士奋勇挺进‘‘‘‘‘‘ 顺州城下俨然已成了修罗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见得万余步兵伤亡惨重,攻城之势顿缓,突厥守军气焰忽又高涨,巨石羽箭未曾有半刻停歇。却在此时,城墙之内竟似隐隐传来高声呼喊,渐渐已传到突厥守军的耳旁。 “东门已破,降者不死!” “北门已破,降者不死!” ‘‘‘‘‘‘ 城头守军闻听大骇,立时慌乱,呼喊之人恰恰正自背后杀来,突厥守军慌忙转身应付袭击。城下攻城步兵得此缓机,沿云梯迅速攀爬,一举攻上城头‘‘‘‘‘‘ 卯时三刻,天际隐隐露白,顺州城破。 浩瀚黄沙,凛冽无尽。黯兮惨悴,风悲日曛。少年将军一袭雪亮的银甲,此刻已满布星点血迹,煞为狰狞,却丝毫掩盖不了一身清冽如雪的气质,一对冷凝的墨瞳掩映于浓浓的幽睫之下,眼波流转间犹令人恍惚莫名。城下将士皆屏息静气,遥望他们的将军傲然立于城头,一身夺目的清丽光华。 一个黑衣人影匆匆奔上城头,只见他突然冲来人拧眉,先前冷冽如霜的面上瞬间挂满浓浓关怀,“百里枫,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角声一动胡天晓(2) 百里枫俯首单膝跪倒在我身前,周身遍布深浅不一的暗红血痕,黑色衣衫丝丝缕缕,凌乱不堪,“我没事,都是些小伤,多谢少主关心。” 急忙前行一步将其扶起,仔细检视他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见他们先前冒险潜进城中放火扰乱敌心,之后杀上城头自背后突袭敌军,为攻城步兵争取缓和时机,个中过程有多么惨烈。 “少主,属下无能,让阿史那蓝那个妖女趁乱逃走,请少主治百里枫的罪。” “别这么说,全靠你们在城中所做的一切,大军才能顺利夺取顺州,你们功不可没,我怎么可能怪罪于你。阿史那蓝本就善变狡猾,此番夺城竟如此顺利,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小侯爷‘‘‘‘‘‘” 转身,一身玄色精甲的萧綦疾步奔上城头,手中狼筅枪头上,白羽已被鲜血染红,“西北粮仓中的储粮被突厥贼兵泼上滚油,一把火烧光了‘‘‘‘‘‘同时焚烧的‘‘‘‘‘‘还有无数的百姓尸体‘‘‘‘‘‘” 喉头一紧,双手握指成拳,心中隐隐有怒火升腾,阿史那蓝果然阴险狠毒,出逃之前也要做出这样的事向我示威,顺州城一夜之间便被我军攻破,只怕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派去太子那里的探子还没有消息?” “是,尚无任何消息‘‘‘‘‘‘” 眉头倏地拧紧,心下一沉,事情果不寻常。若按常理,应当随时有探子回报太子大军行进状况,如今过了一天一夜,仍无任何音信传来。思及此,眸光一闪,隐隐略有些不安。漓天澈那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少主,可是有何不妥?”百里枫见我皱眉沉思,急忙开口询问。 “也许是我多虑了‘‘‘‘‘‘如无意外,太子率领大军应当于明晚到达顺州,到时两军会合,取道直奔燕州。只是‘‘‘‘‘‘如今探子一去不返,太子大军境况未明,我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你与萧綦眼下先清点剩余大军,整饬军务,救助伤兵,安抚城中幸存百姓‘‘‘‘‘‘其余的,我再做打算‘‘‘‘‘‘” 两人应声领命而去。 烈日当头,黄沙反s起白光刺目,几乎睁不开眼睛。城墙脚下横七竖八躺卧着无数具残破的肢体,漠风呼啸过耳,带起响彻天地的哀鸣。 轻轻闭目,将眼前的一切掩盖。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耳畔倏然响起轻逸的脚步声,隐藏在风中,来人的气息迎面扑来,转眼已站至我的面前。依旧闭目敛容,任由烈风飒飒吹上面颊,薄唇轻启,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么?” 天地间寂静如死,唯有漠风席卷而过,哀怨如同鬼哭。来人久久不语,却有衣袂猎猎飘扬在风里。心弦一颤,是谁,这般灼灼凝视于我,这炽烈的眸光似是要将我生生焚毁。 浓密羽睫颤抖着缓慢挑起,待得看清来人,一瞬间,瞳孔蓦地缩紧‘‘‘‘‘‘ 一张邪魅妖异的银色面具掩住容颜,墨发如瀑,长长披散在风中。颀长的身型迎风而立,一袭白衣胜雪,大漠风沙肆虐,却依然纤尘不染,衣袂翻飞时,飘逸宛若天人下凡。 此刻,面具下的那双视线正凛凛凝于我的脸上,犀利如剑,其寒若冰,却又深邃有力,撩心。那双摄魂夺魄的眸子,非常,只是‘‘‘‘‘‘为什么我觉得似曾相识‘‘‘‘‘‘依稀在哪里见过‘‘‘‘‘‘ 心脏没来由地骤停,神情恍惚,如同大梦初醒,很像‘‘‘‘‘‘那双眸子,很像他‘‘‘‘‘‘ “你‘‘‘‘‘是谁?” 一往情深深几许(1) “嘘‘‘‘‘‘‘别说话‘‘‘‘‘‘”面具底下传来那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幽深莫名。 不是‘‘‘‘‘‘不是他‘‘‘‘‘‘这声音从未听过,绝不像他‘‘‘‘‘‘ 眼中突然迷离,心里却是起起伏伏,乱了又乱,“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以面具示人?难道你是突厥‘‘‘‘‘‘” 玉枕x蓦地一痛。 一切发生得疾如闪电,我大惊着看他,体内真气迅速流动想要冲开x道,却是颓然无功。下一秒,身子一轻,已然落入他的怀抱。 放开我,你想要做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睁大了眼睛怒瞪向他,却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抱起我飞掠在空中。耳畔风沙肆意呼啸,激起远方无数回音。心内悚然一惊,这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如云清邈的白衣迎风招展,轻拂在我面上,有意无意地为我遮挡住刺目的骄阳。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肩上微微一麻,真气霎时贯通四肢百骸。一等脱离他的怀抱,我不由分说便出掌拍去,却被他侧身险险避过,待要再次出掌,已被他接在手中,顺势轻轻一拧,我便反身被他牢牢缚住,背部紧紧贴上一个宽厚胸膛,再也动弹不得。 “混蛋,放开我!”气急败坏,我愤声叫喊。 “嘘‘‘‘‘‘‘不要这么凶神恶煞,我若要害你,何须等到现在‘‘‘‘‘‘”面具下传出低沉悦耳的声音,几缕墨发随风拂过我的面颊,酥酥麻麻。“你看前方‘‘‘‘‘‘” 疑惑抬眸,满目凌乱,却分明是大军压境过后的痕迹,保持着刚刚去尽了人的模样。看那些尚未推散的土灶形状,正是我军惯常的塔形堆法,难道说‘‘‘‘‘‘ “太子大军曾经从此地经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建夷官道‘‘‘‘‘‘” “你说什么?建夷?太子率领大军已去往建夷?为什么?”心中猛地一沉,突厥主力大军如今正屯扎于燕州城外,燕州与建夷,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怎么会这样?漓天澈‘‘‘‘‘‘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何你派出互通消息的探子音讯全无,为何顺州城如此轻易地一夜之间被攻破,为何突厥守军焚烧城内储粮,为何太子大军会朝相反的方向行进‘‘‘‘‘‘”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不明白! 脸色遽变,瞬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层层褪去原本就淡极的血色,薄唇无声地咬紧,眸中霎时掠过丝丝冷寒。 “你派去的探子放出假信,迫使太子匆忙之中率领大军前往建夷,而今你攻破顺州,满心等待太子前来会合之际‘‘‘‘‘‘” “突厥已然纠集大军预备反扑,要置先遣军于死地,待得太子赶到建夷发现情况有异,再要回头之时,只怕顺州早已城烬人亡‘‘‘‘‘‘” 胸口冰凉,却心神已定,开口依旧淡漠,接他的话平静道出心中所想。 为了置我于险境,不惜用计调走漓天澈四十五万大军,却拿中原的存亡做赌注,当突厥兵马将漓天澈远抛于身后,挥师直奔中原时,便也宣示了当朝太子不战而败的结局‘‘‘‘‘‘ 好一计一箭双雕,分明有人从中作梗,军中早已安c了j细,何人竟如斯歹毒?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是为了帮你‘‘‘‘‘‘” “你‘‘‘‘‘‘” “罹‘‘‘‘‘‘你可以唤我做夜罹。” 一往情深深几许(2) 相视一瞬,浮云流转。 白衣如云,青丝如墨,虽看不见容颜,却觉得那面具下的视线,纯净明澈,清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与他目光相对,心中不由得一凛,这眼神,为何恁地熟悉。 罹么‘‘‘‘‘‘他叫夜罹‘‘‘‘‘‘ 君不见,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自问此次出征从未有过十足的胜算,纵使浴血沙场,拼尽最后一分气力,亦无怨无悔。只是,就算我竭力回避朝中的争权夺利,一样有人欲置我于死地。而不愿意看到当今太子凯旋而归的,这朝堂之中,除了右相魏岚,还能有谁? 百般滋味,尽在心头。 未等我回神,肩上一紧,已被他重又揽在怀中,飞掠在风里。 心,冷冷清清的。 回去,回到那个白骨残尸的血腥沙场。有那么一瞬,我竟是无比期待着眼前唤作夜罹的白衣男子,带我远远地离开。 只是,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方能令我容身? 挟着淡淡清香的发丝幽幽拂过我的面颊,微微仰头,那张银色面具神秘而邪异,触手可及。我突然伸出手去,却又仿佛害怕面对无尽的未知,已然伸出的右手硬生生垂落在风里。 耳畔一声叹息,身子倏然一轻,抬眸,已返回顺州城里。退开半步,竟似不敢视面具后那一双似曾相识的清魅眼眸。 “少主,您方才去了哪里?他是‘‘‘‘‘‘”百里枫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 转身,冷冷收摄心神,凛然开口,“百里枫,你带几名近卫火速出发前去建夷,通知太子大军立刻掉头赶来顺州,一路上若有人刻意阻挠,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现在就走,快!越快越好!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得耽搁一时一刻!” “属下遵命!”百里枫的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惊疑,却依旧大步转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侧身转眸,视野里却不见了那个名唤夜罹的白衣男子,空气中徒留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 来无影,去无踪,轻功绝世,风姿若仙,这样的人,总是来去如风的罢。 “传令下去,立时封锁东南西北四门,各派精兵把守,步兵严阵以待。萧将军火速集齐神弓营s手于城头拉弓备战,同时将城内滚木、擂石、石灰、桐油等武备尽数搬上城头。突厥兵马不日来袭,大军立刻做好迎战准备。” 深沉一声令下,城中登时匆遽忙乱,一众将士虽不明所以,仍个个领命行动,井然有序。 转眼之间,原本已颓败如修罗地狱的顺州城,又恢复了大战在即,一派剑拔弩张的紧张景象。 疾步走上城头,神弓营s手个个拉弓瞄准,早已做好战斗准备。萧綦满脸疑惑迎上前来,我低声将原委向他细细道明。语毕,只见他一拳捶在一旁壁上,狠狠地道,“可恶,什么人竟恁般歹毒,若是叫我抓到主谋之人,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眼下尽全力御敌要紧,如今先遣军只剩下四万余人,而突厥近五十万兵马,敌我悬殊太大,若是太子大军不能尽快赶到襄助,只怕‘‘‘‘‘‘”胸口一滞,面上依然平静如昔,“不论结局如何,我誓与先遣军将士共同进退,拼死守卫顺州城,直至战尽一兵一卒!” 萧綦猛地单膝跪地,玄甲铿锵作响,眸中肃敬,面上亦是大义凛然,“萧綦誓死追随将军‘‘‘‘‘‘” 我一窒,霎时间心中茫茫然纷乱迭起,分不清是何滋味。 天边隐隐传来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呜‘‘‘‘‘‘” 该来的终是来了,滚滚杀机破芒而出,漓天澈是否知晓这一切?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但使龙城飞将在(1) 顺州城头。 探子回报,突厥纠集十万先锋大军先行来袭,此刻已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举目望去,一望无垠的大漠中,敌军铁骑如沧海怒潮席卷起无尽尘沙,遮天蔽日。 广袤天空之下,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弥漫如阴云的巨大阴影。 孤身立于城头,我缄默凝望眼前的一幕,只觉浑身阴冷彻骨。四万将士与一城百姓的性命,此刻尽皆捏在我一人的手中。 转身走下城楼,胸口若堵,零绪纷飞。这般运筹帷幄,杀伐决断之权利,我从来就不曾想得到。眼下握着它,这是事实,是荒谬至极的玩笑,代价是亲近之人的不断离去,命运从此难以掌控,身不由己。 轻轻一笑,我就在此时此刻,才发觉这一切的荒唐。 不远处,梅影追随在军中医正身旁奔波帮忙,梅昱蹲在路边与百姓当中年纪相仿的孩子嬉戏,见我远远望他,唇边倏尔绽开一抹怯生生的微笑。 一霎那,眼前一亮。 “小昱,这个面具,你从哪里得来?”我大步向他奔去,眸中燃起火焰,似是已经看到希望。 “是‘‘‘‘‘‘是从庙里得的,阿箩说是‘‘‘‘‘‘是他们祭祀用的,我看堆在那里落了好多灰,就‘‘‘‘‘‘就‘‘‘‘‘‘” “乖,不怕,告诉我那座庙在哪里,好不好?” 眸中寒光骤闪,瞬间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从这一刻起,乾坤暗转,风云突变,一城将士百姓的命运,皆由天意来定夺。 墨色天空沉沉不露一丝光亮,大漠之中寒风肆虐,尘沙敝天。 城北,厚重辕门自两翼缓缓展开,一万玄甲精兵在门前列阵集结。众将士顶盔束甲,金戈辉煌。在他们头顶,无数象征荣耀的华丽旌旗漫天飞舞,猎猎生风。 骑在云翼背上伫立在他们身前,心旌摇动,难以自持,胸间早已被无尽的豪迈气息填满,凛冽怆然。 抬手将面具覆于脸上,身前数人亦纷纷提臂将手中面具带上,耳边甲声利落铿锵。 眸中灼热,猛地扯缰勒马,云翼扬蹄嘶鸣。将手中长剑奋力高举过顶,剑指天际,倏忽之间,气势呼喊震裂长空。 “冲锋之势‘‘‘‘‘‘” “有进无退!”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身后一万将士应声呼应,豪气干云。眼前飞扬的鲜活面容,个个毫无怨言,无畏无惧,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这一仗,你们就随我同生共死,浴血拼搏‘‘‘‘‘‘ 月冷西沉,烈风呼啸,漫漫尘沙遮天敝目。一边纵马扬鞭飞驰,一边自心中默祷,让这漠风吹得再猛烈一些吧! 突厥先锋军大营。 萧綦与数十名头戴面具的将士随我当先闯进营门,剩余士兵分左右两路包抄至敌营两侧埋伏,以砍倒突厥帅旗为信号,万军候命,蓄势待发。 一时间,敌营上空风云狂肆,杀气纵横。 云翼疾如闪电,马踏尘沙。 一众面具将士紧紧跟随在我身后,仗剑策马猛然间破营而入,风催战袍,凛然如天降神祗。 营门守卫抬头乍见尘沙中现出数个狰狞可怖的面容,恰如群魔乱舞,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未及有所反应,已被我手起剑落,快速斩于马下。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但使龙城飞将在(2) 寒光烁目,数十柄锋利长刀同时劈斩直下,迎面而来的一队巡营士兵霎时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死时脸上犹带惊惧神色。 铁蹄铮铮踏过营地篝火,溅起漫天火星。俯身用剑挑起一堆燃烧正旺的枯枝,扬手挥向敌军帐营,夜间寒风凛冽,火势腾地蔓延开去。敌营中,无数沙石瓦砾迎风翻卷,遮天敝目,此刻唯有火光冲天而起,贯穿云霄,夜色中分外震慑人心。 瞭望塔上,眼尖的突厥士兵惊觉营地s动,立时吹号示警,一时间低沉嘹亮的号角响彻长空。 萧綦自背上抽出斜挎长弓,扣弦蓄势,挽弓如月,一支白羽狼箭破空s至,号兵发出半声惨叫,一头栽落下来,低沉号角戛然而止。 自从鬼魅般冒出数十名面目狰狞,利刃如麻的骑手,整个敌营犹如炸开了锅,突厥士兵匆忙之中举刀反抗,却被乍见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面孔吓得魂不附体,多数还未等做出反应,已被利落斩翻在马下。 “我去砍下帅旗!”转头冲萧綦大喊一声,继而提缰纵马疾步往营中主帅军帐奔去。兵贵神速,眼下若是有一刻耽搁,突厥士兵尽数回过神来抵抗,情势瞬间便将逆转。 “是,小侯爷当心!” 眼见得主帅军帐就在眼前,胯下云翼突然躁动不安,猛地扬蹄嘶鸣。 不远处,无尽尘沙之中,蓦地现出一团火红身影,马上一左一右两把弯刀在熊熊火光映衬下折s出耀眼的寒芒。不是阿史那蓝,又会是谁? 心中略微有些颤乱,勒马缓缓走近她,却见她倨傲如昔的嘴角轻轻弯起,明艳动人的脸上浮起一抹奇异微笑。 气氛诡秘。 未等我开口,已见她策马扬刀直冲过来,刀光凛寒,来势汹涌,杀气四横。一瞬间,我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 急忙举剑应付,长空一练,剑气如虹,剑身如沥冰雪般清华绝世,不带任何花俏招数,去势如电,撕裂尘沙。 如此便过了数招,眼见得时间越拖越久,我心下愈发着急。趁着间隙转身,正看见萧綦跃马奔至,心中一喜,急忙喊道,“赶快去砍帅旗,不能耽搁‘‘‘‘‘‘” 话音陡然僵住,一道寒芒凌厉破空,精光彪s。恰在此时,阿史那蓝横刀劈来,我不得不挥剑格挡,只觉她的攻势愈加凌厉,令我一时分身乏术。 一刹那,那道寒芒如惊电直刺过来,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连萧綦亦未曾看清那一箭是从何处s出。 白羽狼箭贯胸而入,箭尾白羽犹自颤颤。 “小侯爷‘‘‘‘‘‘”萧綦眼睁睁看着一箭d穿我的肩胛,厉声急呼,欲纵马过来。 “别管我‘‘‘‘‘‘去砍帅旗‘‘‘‘‘‘快去‘‘‘‘‘‘”强忍住剧痛,我抬头冷叱出声,见他仍自犹疑,凛然怒道:“以大局为重,还不快去‘‘‘‘‘‘” 萧綦挣扎片刻,愤声喟叹,终于策马弃我而去。 长舒一口气,肩上顿时痛若蚀骨,我咬住唇,不愿痛呼出声。阿史那蓝扬声大笑,手上动作却一刻也不松懈,刀锋撕裂长空,轰然劈下。 急忙握紧剑柄,凝神运气,一股腥热却直直撞进口中,眼前一黑,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几欲坠到地上。 箭上有毒‘‘‘‘‘‘ 刀锋铮亮,寒光骤闪,迎面扑来。死亡无声来临,我却倏然冷静。 就要死了么?罢了,死生有命。 猩红迸出,奇痛彻骨。前尘旧事,一幕幕,一桩桩,清晰浮现在眼前。 迎着刀锋,我莞尔一笑,眸中盈满清冷的安定。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有情终古似无情(1) 生死皆在一瞬,一瞬却似一生那么长。 一道清越箫音,铮然划破云端。眼前刀锋倏地一滞,叮然一响,再抬眸时,阿史那蓝一把弯刀已生生脱手坠落地上,只见她执刀的右手被震得不住颤抖,虎口隐隐渗出血来。 一霎间,异变横生。 一刹那,生死轮转。 白衣轻衫半落地面,溅起零星尘灰。一张轻薄的银色面具遮住面容,徒留一双摄人心魄的墨色眼瞳。发似流泉,绝色如仙。 夜罹,原来是你‘‘‘‘‘‘ 阿史那蓝冷哧一声,凝眸轻笑,“找了帮手又能如何?单凭你们这么些人,带上唬人的面具,就妄想打败这十万先锋军么?” 忍痛提臂扯下面具,我亦含笑望她,眸光灼灼,“单凭我们自是不行‘‘‘‘‘‘可若是砍断你身后的帅旗‘‘‘‘‘‘” 话音未落,四面吼声如雷,埋伏于敌营两侧的玄甲精兵忽而似潮水涌至,疾如电闪。 突厥士兵本就不曾料想我军冒死偷袭,以弱胜强,加之先前被面具迷惑,军心散乱,不堪一击。我军则枪戟烁目,士气如虹,战甲锐声,激昂铿锵。 一时间挡者披靡。 眼见大局已定,阿史那蓝目中蓦地颓然,却依旧凛凛立于马上,面色如霜,竟是半分惧意也无,“是我小瞧了你,这般轻易便损兵折将十数万,穆勒大哥铁定不能放过我,与其回去窝囊受死‘‘‘‘‘‘”眸光如惊电掠过,死死凝于我的脸上,继而诡异地笑了,“你可知你身上那一箭为谁人所s?” 手脚一片冰凉,我强撑心志,冷冷回道,“自己人!” “你知道‘‘‘‘‘‘原来你已经知道‘‘‘‘‘‘哈哈哈哈哈‘‘‘‘‘‘那么我要你再清清楚楚地明白,一旦我死了,你身上所中之毒便更无药可解‘‘‘‘‘‘无药可解‘‘‘‘‘‘哈哈哈哈哈‘‘‘‘‘‘” 阿史那蓝仰面长笑,神色狰狞,癫狂如魔。 “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红色碎片四溅消散,风过无痕。 仿佛一切凝固如死,我一言不发冷冷盯视眼前,心中恻然。她便用了这一声巨响让我明白,我已然踏上一条死亡之途,再也不能回头。 眼前倏地一黑,体内仿佛有一把小刀在四处翻绞,五脏六腑皆是难以言喻的剧痛,喉间一热,一股鲜血直喷出来,猩红汩汩,血雨篷篷。 身子一软,猛然自马上急坠而下。 沉沉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我看不见他银色面具下的容颜,却被面具下那双奇异幽深的目光,直直烙进心底。 “夜罹‘‘‘‘‘‘死时亦有你陪伴身旁‘‘‘‘‘‘终不致孤零零一个人,真好‘‘‘‘‘‘真好‘‘‘‘‘‘” “嘘‘‘‘‘‘‘别说话‘‘‘‘‘‘”低哑深沉的嗓音,却温柔得几近缠绵。 “你的眼睛‘‘‘‘‘‘很美‘‘‘‘‘‘很美‘‘‘‘‘‘跟他的一模一样,你却不是他‘‘‘‘‘‘不是‘‘‘‘‘‘”抬手轻轻抚上那面银色面具,触手之处,刺骨的冰凉。 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涌进体内,我望着夜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安静笑意,“没用的‘‘‘‘‘‘有你陪着我,有这双眼睛陪着我‘‘‘‘‘‘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夜罹‘‘‘‘‘‘” 一瞬间,我在那双摄魄的墨瞳中看见无数的慌乱与沉痛,为什么?我们是如此的素昧平生‘‘‘‘‘‘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一世所谓的仇与恨,恩与怨都将随着项蔓清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天,已经亮了。天光穿透云层,耀彻苍茫大漠。 我微笑,心中一松,强撑的心志终于溃散,眼前渐渐混沌一片。书包网 。。 有情终古似无情(2) 血‘‘‘‘‘‘刺目的鲜血‘‘‘‘‘‘脸上,身上,手上,到处都是‘‘‘‘‘‘ 天地间一片猩红‘‘‘‘‘‘ 梦中,彪s的狼牙羽箭,漫天的熊熊烈火,震心的欢呼呐喊‘‘‘‘‘‘似要将我深深掩埋。 全身痛楚无比,仿佛置身于巨大火海,稍稍一动,肩胛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我极力挣扎,神智逐渐清明,却总也睁不开眼睛。混沌中几番朦胧醒来,又几番沉沉睡去。 昏沉中,是谁温热的手,不时轻抚我的额头,仿佛时光回暖;是谁的眼睛,映着灼灼火光,深邃直抵人心;又是谁的声音,低低同我说话,笨拙而温柔地喂我喝药,好似清苦的药味也觉出甘馨。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便渐渐安定下去。几番伸手想去触摸朦胧中那依稀熟悉的墨瞳,终是无力地垂手放弃。 再次醒来,我已经能够睁开眼睛。 床榻简陋,烛光摇曳。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郁深重的药味。 若不是肩胛处仍如蚀骨般剧痛,我几乎以为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先前的种种只是乾坤入梦,醒时,一切皆如镜中水月,风过无痕。 “醒了,醒了,少主醒了‘‘‘‘‘‘” 几个身影不约而同扑至床前,我眯眼望去,霁雪,梅影和梅昱,三人面容憔悴,脸上犹带泪痕,此刻却惊喜地齐齐看我。 我哑声地问,“霁雪,你不是一直跟随在太子身边么?为什么‘‘‘‘‘‘” 霁雪哽咽着靠上前来,轻轻扶我坐起,“少主,您吓死霁雪了,医正说若是您今夜再不醒来,便再也‘‘‘‘‘‘再也‘‘‘‘‘‘”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咳‘‘‘‘‘‘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子呢?百里枫是否顺利地将消息带了去,顺州城究竟怎样了?快告诉‘‘‘‘‘‘咳咳咳‘‘‘‘‘‘” 一股腥热直冲进喉咙,眼前一黑,猛地弯腰咳嗽,浑身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心中一震,毒‘‘‘‘‘‘依然还在‘‘‘‘‘‘ “好了好了‘‘‘‘‘‘没事了‘‘‘‘‘‘”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下一秒,我已靠进一个沉稳宽厚的怀抱。怔怔抬头,明光铠甲,锦衣束发,漓天澈‘‘‘‘‘‘ “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五天,五天时间,足够让我领兵击退敌军,收复失地。这下,你放心了么‘‘‘‘‘‘”漓天澈凝视着我,薄唇扬起一抹温暖笑意。 声音似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感觉莫名安定。我愣愣地望他,说不出话。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此刻我躺在床榻之上,如此的安然,只除了‘‘‘‘‘‘ 眸光轻动,我淡淡地道,“那便恭喜殿下了‘‘‘‘‘‘萧綦和百里枫他们‘‘‘‘‘‘都还好吧?先遣军将士‘‘‘‘‘‘” “你只知关心他们,那么你自己呢?你可知先前那一步棋走得有多么险,以一抵十,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么?稍有不慎,一万将士完全可能全军覆没,包括你自己‘‘‘‘‘‘真是胡闹得紧!” “事实证明,我的这步棋走对了,不是么‘‘‘‘‘‘”微微一笑,我轻声反驳,“突厥人受此重创,必然心有疑虑,再不敢贸然出兵,这也为您争取了宝贵的行军时间。若是这四万余人固守顺州,只能白白等死‘‘‘‘‘‘所以这一步棋,无论成败与否,走得都值!” “你‘‘‘‘‘‘”漓天澈无语气结,眸中却盈满笑意,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微微一愣,我凝眸望他,这才惊觉自己依旧靠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身前一众人皆神色古怪地无语盯着。 有情终古似无情(3) 我不由得大窘,急忙自他怀中挣脱。一股冰冷的剧痛袭上心头,我强自镇定,微微倾身,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有劳殿下费心了,军务要紧,殿下请回罢‘‘‘‘‘‘” 漓天澈神色一滞,薄唇紧抿,墨色深瞳一瞬不瞬望定我,沉静的眸底霎时涌起黯然神伤。 “霁雪,我累了,扶我躺下。”垂眸避开他的凝视,语调清冷,逐客之意已经昭然。 “话说完了,我自然便走,你们都先下去‘‘‘‘‘‘”漓天澈拂袖起身,负手冷立窗前,月华穿窗星点洒落上他的肩膀,显得隐隐孤寂。 屋内瞬间便只剩了我们两人,我轻轻靠向身后,抿唇不语。满室的静寂,无声亦无息。 良久,耳畔传来他温柔低沉的话语,“s箭之人,我断然不会罢休。幕后主使,我更加不可能放过‘‘‘‘‘‘” “是么?”我淡然轻笑,眸光熠熠,“眼前对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殿下凯旋而归,便是堵了朝中一些人的嘴,让他们再也无话可说。如今您兵权在握,又得我爹旧属扶持,储君之位日渐稳固,纵使他们再不甘心,又能奈您如何‘‘‘‘‘‘” “自从项相去世,你有多久不曾上朝?当时的朝中情况,你又知道多少?” 我骤然睁大眼睛,“殿下此话怎讲?” 漓天澈神色一敛,缓缓开口,风云诡谲自他口中一一道出,“自从项相去世,朝政逐渐被右相把持。右相一族在朝中势大根深,更兼皇后是其亲妹,父皇已觉利刃在颈,不想见后宫专权,外戚乱政,欲除之后快。此次出兵,父皇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将兵权交至我的手上,若是先前仍由七弟领兵,右相一族只怕更为肆无忌惮‘‘‘‘‘‘” 漓天澈停下,神色莫测地看我。 手心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我强抑心底波涛翻涌,“殿下将朝中兵力几欲抽空,那么皇上现下的处境‘‘‘‘‘‘” 气息一窒,突觉不能喘息。魏相掌控不了兵权,锦都二十万京畿禁军却全数听他调遣,如若突然心生歹意,挟天子以令天下,那么‘‘‘‘‘‘ 一刹那,重锤击落心尖。 “连你亦能清楚d悉一切,以魏相之老j巨猾,又如何谋划不出?”漓天澈深深看我,微微点头,“所以,得胜的消息我至今按压不出,送回京城的军报中,皆是举步维艰的假战况,以此来迷惑右相。只是父皇‘‘‘‘‘‘恐怕要寝食难安了吧‘‘‘‘‘‘” “缓得了一时却缓不了一世,日后权力之战在所难免,我只怕‘‘‘‘‘‘只怕伤了骨r亲情‘‘‘‘‘‘只怕令你也卷进这场纷争‘‘‘‘‘‘” 耳畔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我怅然抬眸,漓天澈亦同时回身,冷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撩起深深浅浅的惊乱。 在所难免‘‘‘‘‘‘在所难免‘‘‘‘‘‘我再也说不出话,一时间手脚冰冷,如临万丈深渊。历史长剧我也曾经看过不少,皇宫诸人为了争夺皇位,不惜手足相残,杀兄弑父,这样的戏码不是没有演过。只是待得日后真的发生在了眼前,我不知将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一切。 心中霎时纷乱迭起,一路惶惶然到了心尖上去。 “你‘‘‘‘‘‘歇着吧‘‘‘‘‘‘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便启程回京‘‘‘‘‘‘” “殿下‘‘‘‘‘‘” 漓天澈止步回身,默默看我,幽深的眸中掠过千丝万缕,却一言不发。 “您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夜罹的人?” “先前听萧綦说,有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将你从突厥先锋军营一路护送回顺州,之后还曾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直到我率大军取道燕州击溃敌军主力后返回这里,他亦消失不见,你说的,可是此人‘‘‘‘‘‘” 当时只道是寻常(1) 心下微觉讶异,不眠不休‘‘‘‘‘‘忆及此前曾在面具后那双墨色深瞳里看到过的万分惊痛,我不禁恍然,他究竟是谁?是某个我认识的人么?难道真的是‘‘‘‘‘‘他? 胸口倏地一窒,每每想起他,就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若断若续,剪不断理还乱。 漓天澈一身甲胄风尘仆仆,温柔的眸中带着深深倦意,见我拧眉沉思不语,轻叹一声欲再离去。 “殿下,先前顺州险遭敌军突袭,分明是军中有人与突厥相勾结,互通音信。此番回京,若是魏相从中作梗,横加阻挠,便可以此向其示警,想必他也不敢有所妄动。” 漓天澈凝视着我,语声温软,“这个我 第 10 部分 欲望文 第 11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也不敢有所妄动。” 漓天澈凝视着我,语声温软,“这个我自然明白,军中j细并不难揪出,这些全都交由我来处理,你只要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再管‘‘‘‘‘‘” 心中瞬间暖意融融,垂眸躲避他缠绵炽热的目光,不禁黯然,我与你之间横亘太多,缘分终究浅薄,从来就没有过朝朝暮暮,亦不可能会久久长长。 爱或不爱,终不过在人一念之间罢了。 其后数日,漓天澈率军西进,先后收复灵州,白苍等西域通关要城。突厥大军一路溃败奔逃,汗王穆勒不得已遣人递来降书,央求漓天澈退兵,并且保证在位期间永不犯境,此为后话。 一连几天,我呆在顺州城中闭门不出,遣退身边一干人等,只留霁雪一人在身旁伺候。身上箭伤虽已转好,所中之毒却渐露端倪。初时只觉头晕目眩,耳鸣口干,到得后来,体内五脏六腑如遭火燎,浑身每一寸骨骼却如被寒冰淬炼,剧痛难当。 不得已亲自施针为自己疗毒,也仅仅只能缓解一时的疼痛,体内怪毒每隔几日便发作一次,虽然短期之内难以致命,却足够让人痛不欲生。 我为梅昱把过脉,亦曾几次施针为他镇痛,发现他毒发时的种种症状与我的完全相同。于是明白,我们两人所中之毒均出自阿史那蓝之手,如今伊人已逝,解毒的重任便落在了我一人身上。 夜凉如水,月冷如勾,戈壁难得未起风沙,一片静谧无声。 我斜倚在床上信手翻书,抬眸望向长窗,一道身影远远凝立在月下。无声一叹,垂眸仍将心思放进书中,室内长久寂静无声。 “少主,您这又是何苦‘‘‘‘‘‘太子殿下几番前来探视,都被您挡在门外,这会子夜寒露重,殿下千金之躯,若是着了风寒‘‘‘‘‘‘不如‘‘‘‘‘‘”霁雪自一旁挣扎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 我淡淡自书中抬头,一脸漠然,“我若不狠下心肠,又岂能让他断了念想。你自去歇着,我再翻几页书,一会便睡‘‘‘‘‘‘” 说着,也不等她回话,依旧低头兀自百~万\小!说。霁雪轻叹一声,望着窗外怔忡片刻,终是无奈转身,悄然离去。 她对漓天澈的心意,我又何曾不知。从初见时的娇羞向往到再见时的雀跃慌张,少年情怀,莫过于此罢了。只怕这份心意亦如漓天澈对我的一片痴心,终将如水流逝,白白空付。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当时只道是寻常(2) 宣武一十九年深秋,太子漓天澈率领圣朝四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凯旋而归。大军在距离京城锦都五十里外安营驻扎。恰在此时,玄畿宫中传来天子圣旨,责令漓天澈退兵三百余里,不得携带一兵一卒返朝觐见。 这道圣旨来得突如其然,却也不出我与漓天澈的意料之外。 魏相一族定是觑得端倪,抢先一步向宣武帝面进谗言,得他不得不痛下旨意。只怕我们前脚刚踏进锦都城门,后脚已被当做败军之将镣铐入狱。若被他们趁乱夺得兵符,从而号令三军,圣朝从此危矣。 入夜,锦都城中万家灯火阑珊,繁华奢靡到了极致。城外五十里,旷野苍茫,冷寂凄清。 军中密探刚刚踏出帐营,漓天澈砰地一掌击在案上,只听他压低声音,语带嘲讽,“他当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么?” 我上前一步,淡淡开口,“只怕魏相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只等你我自投罗网‘‘‘‘‘‘” 漓天澈冷眼看我,眸中精光威摄,“那就设法乔装混进城中,我就不信我面见不了父皇!” “要想混进城中自然容易,可若是想混入玄畿宫,只怕很难。还请殿下三思‘‘‘‘‘‘” 漓天澈微微一怔,负手缄默不语,眸清如水,定定向我望来,帐营中一时间寂静缭绕。 “站住!何人擅闯行辕大营?”帐外忽然传来巡逻士兵高声呼喝。 “大胆!竟敢阻拦太子妃銮驾,还不退下!” 猛地抬头,漓天澈与我俱是一惊。骤然间,一念电闪。元容太子妃若是能够自由出宫前来城郊行营探视,是否表示形势已经有所转圜? 未及回神,一股暖腻馨香直扑进大帐,愕然抬眸,一道娇小人影已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云鬓高挽,玉钗斜簪,眉黛若绘,清瘦如梅。 “元容,你怎么会来?”漓天澈眉心微拧,缓步走近。眼前一切,不能不让人心生惶疑。 “是臣妾百般央求父皇母后让我带冀儿来见您一面,宫里派了人在帐外候着,臣妾不能耽搁太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宫中人人都传您带兵不力,屡吃败仗,眼下更是弃边境于不顾,仓皇逃回锦都‘‘‘‘‘‘父皇‘‘‘‘‘‘父皇会怎样待您?殿下会不会出事‘‘‘‘‘‘臣妾跟冀儿该怎么办?怎么办?”元容语调惊颤,忧急如焚。 漓天澈回眸与我对视一眼,继而蹙眉轻叹,柔声劝慰眼前泪人,“宫中不过人云亦云,无需理会他们,你只要知道,我不会有事,你们更不会有事,懂吗?冀儿呢,抱来给我看看‘‘‘‘‘‘” 元容低头拭尽脸上泪痕,转身向帐外轻唤一声,“梓书,快将冀儿抱进帐来!” 一名粉衣宫装侍女疾步走进帐中,怀中小小襁褓里,一个柔软幼嫩的婴孩正安然甜睡,远远的,便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奶香,让人情不自禁心生爱怜。 心念疏忽一动,心绪莫名起伏。 是的,唯有这样方能顺利进宫,只是‘‘‘‘‘‘只是让我如何迈得出这一步‘‘‘‘‘‘手心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我挣扎着看向眼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眼底喉间尽是涩痛。 踌躇良久,终是沉沉开口,“殿下,请容我稍后随太子妃进宫,将突厥降书面呈皇上‘‘‘‘‘‘” 犹如惊电劈落,漓天澈猛地回头看我,满目疑惑,却仿佛不知怎样开口,半晌方迟疑地道,“你‘‘‘‘‘‘如何进宫?” “将我与梓书互换装扮,随太子妃和冀儿殿下一同进宫!”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当时只道是寻常(3) 霎时,一语激起千层浪。 “你‘‘‘‘‘‘当真?”漓天澈骤然转身,眼底隐隐掠过一丝清亮。我能感觉到他瞳孔里的炙热,全身血y似在一瞬间冲进脑中,脸颊彤云一直弥漫到了耳根。 “我‘‘‘‘‘‘” 是的,我在犹豫,脑海中一时空荡无着,荒凉无边。 横亘在我眼前的正是一道坎,跨过与否,皆在我一念之间。着女装,不正是一直以来我心中隐隐所向?为何真正到了箭在弦上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却突然松不开弦了? 漓天澈仿佛d穿我此刻心底的纠结,眉峰轻扬,“不必勉强自己‘‘‘‘‘‘我会再想办法‘‘‘‘‘‘” “不‘‘‘‘‘‘”深深一呼,再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澈,“这有可能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法,情势急迫,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将降书面呈皇上!” 一袭广袖长裾粉衣宫装,头发按照梓书来时的样子轻轻挽在脑后,梳成对髻,别了两只梅簪,其余长长披在身后,如云似瀑。 我凝望镜中容颜,眉黛若山,气质如兰。眉目还是我的眉目,却分明有哪里不同。 “他心里始终只有别人,直到二弟大婚的当日,我才发现竟然是你,那时真是晴天霹雳‘‘‘‘‘”元容立在身后,望着镜子幽幽开口,镜中映出她一张苍白失落的脸,“如今看来,我竟无话好说,唯有任命罢了‘‘‘‘‘‘” 心中悚然一惊,我瞬间醒神,冲她脱口而出,“太子妃多虑了,蔓清身份特殊,自问这一辈子没有资格论情,更不可能给您带来任何的威胁,请太子妃放心,往后‘‘‘‘‘‘我尽可能避开他就是‘‘‘‘‘‘” 身后帐帘轻动,漓天澈敛容走了进来,暗沉的眸中冷冷一片,却分明夹杂着无边的痛苦,让人不忍视。 “到了宫中万事切记谨慎小心,若是正面遇上魏相的人,先想方设法及时脱身,依你这身装扮‘‘‘‘‘‘应当万无一失‘‘‘‘‘‘”声音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漓天澈将突厥降书递到我手上,随即转身大步离去。烛火摇曳,将他清拔的背影投在地上,愈显孤绝。 一路跟随鸾轿步行回宫,低头走在夜色里,冷风拂面,衣带轻飘。一旁宫中随侍未曾觉出任何异样,我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前方即将发生什么,谁都不知。 “站住!”锵锵两声刀剑相碰,抬头看时,肃穆庄严的玄畿宫赫然就在眼前。心内微微一凛,忙垂眸解下腰间令牌递给守门禁军。若是顺利跨进眼前这道朱漆大门,过往一切便将大有转机。 “还不快些,小殿下身子娇弱,若是着了风寒,看父皇怎么惩治你们!”鸾轿中的元容冷冷一声清叱,像是在作回应,她怀中的冀儿倏地哭出声响,哭声嘹亮,在这凄冷的夜色中饶是让人心惊。 “小的该死,请太子妃恕罪!”眼前一众禁军侍卫扑通跪倒一地,鸾轿再次前行,缓缓进入宫门。 刚踏进午门,前方不远处竟齐齐立着十数名青衣宫人,见鸾轿走近,为首的一名公公扬声开口,“小的们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接太子妃与小殿下回东宫!” 心中猛地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元容一把掀起轿帘探出头来,我忙低头躬身将轿帘接在手中。只听她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我随父皇的旨意前去探视太子殿下,如今回到宫中,自然要先到父皇面前有所交代,之后方回东宫,谁要你们现在接了,都给我滚下去!” “请太子妃息怒,皇后的懿旨小的们不敢不从,娘娘说了,若是办不好这件差事,小的们便要提头去见她,还请太子妃不要再为难小的们了。娘娘还说,近日宫中有关太子殿下的谣言众多,为免太子妃您与冀儿殿下受到影响,最近一段时间,还请太子妃待在东宫里头哪儿也不要去,小的们自会为您打点好一切,不让您和小殿下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太子妃,请吧‘‘‘‘‘‘” “大胆奴才!放肆‘‘‘‘‘‘”元容脸色刷地一片惨白,怀中冀儿的哭叫声也愈加响亮起来,在寂静冷清的夜幕中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1) 忙低头冲她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元容双唇微微哆嗦,忍了又忍,方才恨恨坐回轿中。那名公公轻轻点头行了个礼,随即长长一声吆喝,轿子复又抬起,缓缓朝着东宫行进。 沉默不语跟在轿旁,心中一阵起伏。名为保护,实为软禁。魏皇后也已按耐不住,暗中动起了手脚,只怕朝堂之上更是风云诡谲,暗潮汹涌。这当中所有的隐秘关系,不知宣武帝可曾看在眼里。 鸾轿刚一抬进东宫,身后朱漆铜门轰然阖上。一干青衣宫人并未跟着进来,想必此刻尽皆看守在铜门之外。原本辉煌显赫的太子府,此刻却门可罗雀,萧条冷清得直让人心酸。 侧殿中烛光明媚,我徐徐推开窗棱,夜风扑面,吹起粉色衣襟轻拂。抬眸望去,一轮明月悬空,洒下斑斑清辉落影,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元容自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语声微滞。 我微微一愣,抬眸淡笑,“太子妃请放心,您只要照顾好冀儿殿下,其余的,就让我来想办法。” “储妃娘娘,冀儿殿下的药已经煎好了‘‘‘‘‘‘”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轻柔嗓音,诧异回眸,一名宫装侍女低眉顺目地站在身后。 “我知道了,让徐嬷嬷把冀儿抱过来。” “小殿下生病了?为何要吃药?”我心中疑惑,凝眸望她。 元容点头,皱眉轻道,“想是昨夜里蹬被子着了凉,一早起来便有些拉稀,白天太医过来瞧过,说是并无大碍,吃两服药就好‘‘‘‘‘‘” 一旁奶娘已将冀儿抱来,元容接过抱在怀里,欲要亲自喂他吃药。我顺手捏住冀儿细白嫩滑的小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睑与嘴唇,方松了口气道,“确是着凉,无甚大碍,请太子妃放心。” 说话时侍女已将一碗尚冒有热气的药端了来,药香浓郁扑鼻,仔细闻了一闻,正是健脾补气的六君子汤。 六君子汤?猛地吃了一惊,劈手将碗夺过,冷冷怒道,“这药是谁配的?” 元容一怔,愣愣看我,似是不解其意,“怎么了?这药有问题么?” “药并没有问题,六君子汤确是用来治疗脾胃不和,上燥下寒之症。可这药中因为添了附子一味,婴儿却万万不能食用。附子性毒,虽能驱寒补阴,却是大阳之物,连我们都不能多食,更何况身娇r贵的冀儿殿下‘‘‘‘‘何人配此虎狼之药,竟与杀人无异!” 说着,“哐啷”一声将碗掼在地上,手心隐隐透出一层密汗,猛地攥紧。 元容大惊,脸色剧变,抱着冀儿缓缓起身,身后一众侍女奶娘瞬间跪满一地。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的冀儿也不放过,为什么?”只见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栗,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就快要倒下去。 心中千万个念头回转,纷乱至极。连这东宫也已被他们牢牢控制在掌心,先是冀儿,再者元容,接着会是漓天澈,然后呢?便是我罢‘‘‘‘‘‘ 一瞬间,心中犹如惊涛拍岸,碎浪成雪,我仿佛看见周身方圆之地,已化为一片修罗血池,触目惊心。这场喋血棋局,我,漓天澈,魏相,魏皇后,甚至宣武帝,谁人才是过江卒子,谁人才能覆雨翻云? 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纷乱声音,接着“砰”地巨响,似是有人一脚踹开朱漆铜门大步走了进来,先前趾高气扬的公公此刻却急声哀求,声音渐渐已到了近前,“王爷,王爷,您别为难小的,小的也是奉了皇后的懿旨,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小的可就没命了‘‘‘‘‘‘”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等闲变却故人心(2) 王爷?难道是‘‘‘‘‘‘漓天颀‘‘‘‘‘‘ 一霎那,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这种时候,他来东宫想做什么? 抬眸看时,元容亦面色惶惶地看我。也难怪她,毕竟暗中下令将他们母子二人软禁起来的,正是漓天颀的生母魏皇后。低头打量自己这一身装扮,我一时愣住,若是被他看在眼里,不知将做何感想。 正自胡乱猜想之际,漓天颀已大步跨进殿中,我忙转身回避,却将这一屋子跪地不起的奶娘侍女们忘在脑后。 “听说你刚从大哥那里回来,我特地过来看看,不知道母后会下此懿旨,让大嫂跟冀儿受惊了。” 元容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我们没事,有劳王爷挂虑。” 身后一时静默无声,我的心跳仿若擂鼓,肩背如芒在刺,双手紧握成拳,隐隐颤抖。 漓天颀似是觉出这屋中的异样,望着满地侍女疑惑地道,“她们这是?” 元容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抿唇抱紧冀儿,冷然无话。 “大胆奴才,见了王爷还不下跪行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斥,正是先前午门拦轿,随后又企图阻拦漓天颀的青衣公公。 心头猛地一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一旁,慌忙低头转身拜倒在地上,墨发长长流泻身前,心中犹如翻江倒海,纷乱莫名。 “你这奴才胆子不小,储妃娘娘与王爷面前竟敢如此的大不敬,理当拖去浣衣署杖责五十大板,以儆效尤。”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无尽嚣张跋扈,着实令人反感。 我却狠狠吃了一惊,低头不语,呼吸瞬间浊重,指尖微颤。这样一来,岂非坏了先前早就计划好了的大事。 未待回神,下巴已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太监细长尖利的指甲似是要刺进皮肤,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耳畔倏地传来吸气声响,忍痛抬眸,眼前青衣太监傻愣愣地看我,却忽然间镇定,猥琐y邪的眸中霎时掠过一丝深沉与得意。 “混账奴才,还不快些个起身跟着杂家走!”说着,猛地松开我的下巴,转而伸手将我从地上拽起,欲要往门外拖去。 “住手!”声音低沉悦耳,却洌如冰锋。 我猛地僵住,手脚一片冰凉。强自镇定望向身前,漓天颀正神色清冷地看着一切,星眸俾倪,凛然霸气,仿佛我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胸口骤然揪紧,心跳怦怦。他认出我了,我知道。望着他不说话,倔强地咬住唇,任由青衣太监扣住我的肩头,力道凶猛,我却不愿痛呼出声。 “当着太子妃与本王的面也敢如此嚣张,是不是该把你也送进浣衣署,好好的学学应当如何尊重主子呢?” “这‘‘‘‘‘‘王爷饶命,小的不敢!” “不敢?这儿是东宫,谁允许你这样胡作非为了?难不成是母后?那我一会真得过去她老人家那里问问清楚,看看是不是她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说可好‘‘‘‘‘‘”漓天颀语声淡淡,却透着凛寒杀意,听在耳中叫人不寒而栗。 “王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本王不想看到你,立刻从本王眼前消失!” 纷沓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耳畔忽地安静。我低头不语,心中一缕莫名情愫悄然漫延开去。 “太子妃若是不介意,臣弟有一些话想要对忠靖侯说‘‘‘‘‘‘” 一旁元容大惊失色,方才明白漓天颀早已认出了我,见他一脸不容忽视的坚定,无奈之下,只得领着一群奶娘侍女们悄声离去。 一室里瞬间便只剩了我与他两个人。 等闲变却故人心(3) 他依旧容颜绝色眉目无情,一袭白衣胜雪清隽冷傲。幽幽静静缓步而来,一分慵懒二分闲雅七分贵气,一步比一步浩瀚凌厉。如云的衣袂翻飞时伴随着沉香四溢,在我眼前轻轻站定。 相视一瞬,时光流转。 漓天颀只淡淡定定地看我,并不言语。那一双眼,瞳深似海,含着无声的笃定,冷丽得叫人在刹那间便失了魂,丢了魄,犹不自知。 心中一凛,只觉一阵茫然与慌乱,在这双眼睛的视下我无法不手足无措,尴尬异常。我知道,他在等我一个解释,我却始终犹豫着不知怎样开口,一时间安静缭绕。 耳畔传来幽幽一声叹息,“你这样一身装束,倒叫我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不问我究竟为何要作这身打扮么?” 漓天颀凝视我,语声温软,“你混进宫里来,是想去见父皇吧?大哥的事我心里清楚,却无法c手帮忙,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什么‘‘‘‘‘‘”心中猛地揪紧,我凄然抬眸望他,“蔓清只想知道,若是日后有那么一日,您与太子殿下不得不兵戎相见,王爷将如何做出抉择?天下江山?还是‘‘‘‘‘‘骨r亲情?” 漓天颀深邃的瞳仁倏地一收,若有所思地看我,目光幽深莫测。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然负手缄默不语,一室寂静。 什么也不必说,我已懂了。低眸,满心都是涩痛。 乱世皇权,端的便是手足相残。一朝夺取天下,万人之上,四海共钦之时,又有什么是忘不得的? 我静默。 他亦静默。 夜风拂过满院葳蕤枝叶,簌簌入耳。 “你若去见父皇,我可以帮你‘‘‘‘‘‘父皇因为大哥的事而忧思成疾,卧床不起,母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漓天颀神色微敛,缓缓说道,“也只有我才能借故将她引开,否则‘‘‘‘‘‘你始终都无法接近父皇‘‘‘‘‘‘” 望着他的嘴唇轻轻开合,我不禁愣住了,世人都说,薄唇的男子,心中寡情。漓天颀的唇角便像一道寒刃,锋锐而冰冷,修薄却孤峭。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该信么? 我竭力遏制心中的汹涌起伏,平静开口,“王爷若然真心,蔓清便在此替太子殿下先谢过了‘‘‘‘‘‘” 漓天颀目中一寒,继而神色冷峻,一字一顿,吐字如冰,“你不信我?” 黯然垂首,面对这迫人的眸光,我却不知作何回答。信或不信,对你来说,能有几分重要‘‘‘‘‘‘ “跟我走!”腕上蓦地吃痛,已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漓天颀抿唇不语,拉着我不由分说地直往外走。 我一时愕然,“做什么?放手‘‘‘‘‘‘” 手腕被他紧紧捉住,百般挣脱不得。身子随着一股大力不由自主地朝前冲,夜风拂乱鬓发,宽大衣襟不时砸在腿上,脚步踉跄。 “王爷,您这是‘‘‘‘‘‘”先前退守至铜门外头的青衣太监望着我们瞠目结舌。 “本王看上了个宫女,是否要先知会于你?”漓天颀侧目恶狠狠道。一众太监面面相觑,再也不敢上前拦阻。 一路被他拽着前行,宫中道路迂回曲折,加上已经入夜,不过那么稍稍一瞬,我便不知已被他带去了哪里。途中暗暗运气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是徒劳无功,竟似完全奈何他不得。 “你抓痛我了,快放开!”我懊恼地吼他。话音刚落,面前人影倏地收住脚步,我却猝不及防,随着惯力直直撞在他背上,额头狠狠吃了一痛,我忙稳住身形,抬手捂住脑袋,愤怒地瞪向身前。 “你究竟想做什么?”盛怒之下,我早已将一切规矩礼教忘在脑后,只顾失声冲他大吼,“我信不信你,又有什么重要,就算你想要害我害太子殿下‘‘‘‘‘‘唔‘‘‘‘‘‘” 瞪大了眼睛,我傻傻盯着陡然近的一双深邃眸瞳,脱口而出的怒吼霎时淹没在了他薄如寒刃的唇角。一切发生的疾如闪电,我就这么被漓天颀紧紧拥抱在怀里,唇边感受到他霸道而温柔的亲吻,心脏骤然如同停跳,周遭的一切瞬间凝结。 等闲变却故人心(4) 我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喘息,一颗心就快要夺出胸膛。就这么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任由他薄削如刃的唇在我的唇上肆意掠夺,浑身的力气骤然间全部抽离,我仿佛渐渐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暖潮里,悠悠荡荡,忽落忽起。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环在我腰间炽热的手掌缓缓上移,我却在这一瞬间清醒,如遭雷击。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脸色刷地惨白,猛地伸手一把将他推开,眼见他缠绵迷离的目光倏忽冷静,穿透夜幕直直迫进我的眼底,让我无法喘息。 “这算什么‘‘‘‘‘‘”我踉跄后退几步,仰面无力地质问,语声颓然。却见他眸中精光一闪,眼前蓦地一黑,已然再次被他揽进怀中。待要大力挣扎,环在我腰间的手猛地收紧,他的薄唇轻触到我的耳畔,有气息暖暖拂在颈间,激起奇妙的酥麻。我不禁大窘,却被他牢牢制在怀中,再无一丝劲力躲闪。 “嘘‘‘‘‘‘‘别说话‘‘‘‘‘‘”他低低开口,沉静如常,声音却骤冷,“待会无论怎样,不要乱动不要出声‘‘‘‘‘‘” 我霍然抬眸,心中猛地一惊,却依言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牢牢箍在怀中。 “什么人躲在假山下面,胆敢惊扰皇后娘娘凤驾,该当何罪!”一声厉喝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皇后娘娘?!我大惊失色,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她不是在凌元阁陪伴宣武帝么?漓天颀似是觉出我的不安,双臂一紧,俯首贴近我的耳边,轻声低吟,“没事‘‘‘‘‘‘有我在‘‘‘‘‘‘” 温热气息暖暖拂在耳根,这几个字似是带着无比巨大的魔力,让我霎时镇定如昔。 “是我‘‘‘‘‘‘”语声从容。隔着衣衫,我清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劲稳定。我将脸颊紧贴他的胸前,一动不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再也瞧不见半分。心口一窒,一股酸涩直涌上鼻端,这般任人保护的温暖感觉,多希望能保留得更久一些。 “奴才叩见王爷!” 身后传来轿帘轻微摩擦声响,“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早些回府去!”略微熟悉的冰冷嗓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人?” “母后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我看上的人了?”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是我在大哥府上看中的一个侍女,已经开口跟皇嫂要了来,准备带回府去,反正如瑄也并不在意本王纳几房侧室‘‘‘‘‘‘” “胡说‘‘‘‘‘‘”冰冷嗓音霎时愠怒,魏皇后显然已经动了气,“瑄儿自从嫁进王府,你前前后后纳了多少个小妾,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竟完全不顾及她们的出身,什么样的都带进府里头放着,你让瑄儿的颜面往哪里搁?” “如瑄在母后面前说些什么,我管不着,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还请母后日后少c些心为好‘‘‘‘‘‘母后这么急从凌元阁赶过来,必是后宫里头出了什么事,我这便回府去了,请母后一路走好!” “你‘‘‘‘‘‘”轿中人已然怒极,半晌却再说不出话来,只听轿帘轻动,啪嗒一响,“回宫!” 耳听得窸窣的脚步声响渐渐远去,心中倏地一松。靠在他的胸前,周身温暖依然,我想伸手抗拒,他却将我揽得更紧,心头一时剧跳,我无奈仰头,却发现他一直低头深深看我,眸光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让我目眩神迷。 脸颊腾地烧起两朵红云,心中了然,若是此刻再不抽离,只怕更加身不由己。 “快放开我‘‘‘‘‘‘”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无奈垂眸,压抑着道,“皇后已经离开凌元阁,蔓清身系东宫之存亡‘‘‘‘‘‘请王爷放手‘‘‘‘‘‘” 漓天颀幽幽一叹,见我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缓缓将手松开,“我带你过去,有我在你身边,出入会更加安全‘‘‘‘‘‘” 我敛容侧目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有劳王爷‘‘‘‘‘‘”,声音夹杂着淡漠疏离,我却突然心如刀割。 方才那番旖旎,不过只是过眼烟云,你我之间,注定要在这惊涛骇浪里相互对立。一切宿孽因缘,早已由天注定,你我永远无力改变。 阴森潭底蛟龙窟(1) 垂首敛襟随漓天颀身后踏入仁熙殿,数名御医自西偏殿凌元阁鱼贯而出,见了漓天颀忙止步躬身行礼。漓天颀微微点头,沉声问道,“父皇的身子怎样了?” “回禀王爷,皇上这些时日忧思太过,气结于心,以至五内俱损,这病需得配合汤药宁神静养数日方能见好。” “那就劳烦各位大人了,你们都下去忙吧。”说着,转头轻声唤我,“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父皇现在需要的正是你手上的这一剂良药,快些拿进去吧!” 我怔怔望向他,“只我一人进去?” 漓天颀淡淡一笑,眸光熠熠,面上却是极少见的温柔,“去吧,我就在殿外候着。” 这短短几个字,仿如暖流,自我心上缓缓淌过,此时就算再冷再硬的心;也会立刻化作一片柔软,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我无比震骇。 一语既出,我的眼前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坠进了万丈深渊。泪水强忍不住夺眶而出,心中大恸,五内俱焚。躲不过了,再也躲不过了‘‘‘‘‘‘ “是选天下江山?还是骨r亲情‘‘‘‘‘‘本王真的不知‘‘‘‘‘‘可若是换做江山与你‘‘‘‘‘‘本王宁弃江山!” 宁弃江山‘‘‘‘‘‘ 幽深的偏殿中云鸾帷幔低垂,透出淡淡琉璃灯影,浓烈的药味弥散着。水墨丹青铺绘的绢丝屏风后头,隐隐传来深沉凝重的叹息。身旁有数名宫人影子一般低头趋行,躬身进退,动静行止竟无一丝声息。偌大的凌元阁,此刻就如殿外浓墨般厚重的夜色,静得糁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怎么这会子还过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皇上刚服了药已经睡下,这会没什么大碍了,让你的主子安心歇着吧。”内侍总管李亭海自屏风后头缓缓走了出来,身形佝偻,面色憔悴,似是已经疲惫到了极处。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却在看清楚来人面貌的一刹那陡然睁大,“哟‘‘‘‘‘‘这是‘‘‘‘‘‘你不是‘‘‘‘‘‘” 我微一颌首,淡淡行礼,之后扬眉看他,“李公公,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吧?” 李亭海眯了眼前行几步,面上依旧震惊,似是不敢相信,“你‘‘‘‘‘‘你是忠靖侯?为什么‘‘‘‘‘‘” “是谁在外头说话?李亭海呢‘‘‘‘‘‘”宣武帝的声音自屏风后面倏忽传来,入耳却是无比低哑涩滞,听着竟好似已病入膏肓。 我怔住,心下却是一寒。未待李亭海答话,已疾步转入屏风里头,轻轻走近龙塌。 薄如烟罗的锦帐下,宣武帝静静阖目躺着,面色苍白如雪,形容枯槁。一眼望去,我竟不敢相信这便是昔日叱咤风云决胜朝野的一国之君,过去的那些威风凌厉,都到哪里去了? 掌心微微渗出冷汗,我俯身跪了下去,粉衣广袖散在云石砖面上,仿如盛开一地繁花。“臣项蔓清叩见吾皇!”声音些微飘渺,我徐徐抬眸,果然正对上一双晶亮眸瞳,犀利如昨。我猜得不错,纵使他双颊凹陷,病容苍白,这双眼睛却永远精明厉练,d悉一切。 “臣‘‘‘‘‘‘来迟一步,令陛下忧心了‘‘‘‘‘‘”自怀中抽出降书,恭敬递向身前,之后深深俯首,闭目不言。偏殿中燃着凝神定气的安息香,夹杂浓重的药味,暗香沉沉。 “你起来吧‘‘‘‘‘‘朕终于等到了‘‘‘‘‘‘李亭海,替朕研磨,朕要拟旨。” 宣武帝自榻上吃力地撑起身子,我连忙撤跪,与李亭海一左一右轻轻将他扶下龙塌,被我抓在掌心的一只手腕竟已瘦至见骨,触者惊心。 “朕念,你来下笔。”语毕,宣武帝将金册与一只紫玉狼毫笔推到我身前,随即仰面靠向椅背,目光透空定定看我,幽深变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阴森潭底蛟龙窟(2) “诏曰‘‘‘‘‘‘皇太子澈大败突厥‘‘‘‘‘‘可汗慑于圣朝天威,遣使呈递降书‘‘‘‘‘‘上命文武百官初八出锦阳门,郊迎太子荣返‘‘‘‘‘‘自王公以下官员,夹道跪迎‘‘‘‘‘‘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毫锋行墨走势凌厉,一时间下笔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其间悄然抬眸,宣武帝始终一脸深沉地静静看我,眸中却是喜忧莫辨。眼前这个身着锦绣寝袍,形容憔悴的老者,与我脑海里那个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宣武帝,已然判若两人。 “皇上‘‘‘‘‘‘”我将手中御笔轻轻搁在案上,开口想说什么,却见宣武帝闭目摇头打断我,似是倦极。 半晌,方见他从沉思中幽幽醒转,再看我时,目光陡然锋锐,“京郊二十万京畿禁卫这几日倒是平静得很‘‘‘‘‘‘可他们只不知朕虽病着,却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心里‘‘‘‘‘‘表面越是平静便越是不寻常,这道理朕还清楚的很。以为将朕身边心腹之人逐一架空,便可为所欲为了么?哼‘‘‘‘‘‘朕的眼睛还没有瞎!” 宣武帝深眸微阖看向身前,像是自言自语。我垂首默默站着,并不敢开口打断他。 “母后不可‘‘‘‘‘‘”殿外一个声音骤地响起。回眸看时,却是魏皇后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急匆匆迈进殿来,身后跟着一脸戾气目透寒光的漓天颀。 我与他只目光交错一眼,便匆忙俯身跪倒在地上,随即将头深深埋起。 “臣妾只是走开了一会儿,皇上怎么就起身了,快让臣妾扶您回去躺下‘‘‘‘‘‘”魏皇后虽然来时形色匆匆,声音却依旧保持冷静,“李亭海!李亭海呢?这该死的奴才,竟不好好待在殿中伺候皇上‘‘‘‘‘‘” “不用喊了,朕已经命他前往栖凤台宣诏去了。”宣武帝冷冷开口,也不看她。 “宣诏?宣什么诏?”魏皇后闻言猛地一惊,脱口之后方才发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道,“皇上现在还在病中,朝堂上的事便交由大臣们处理去罢‘‘‘‘‘‘”说着,竟转身径直朝我走来。烟霞罗裙满缀刺绣金丝牡丹,铺翠凤翅长裾窸窣曳地,转瞬已到了我的眼前。 “你这贱婢,明知皇上龙体违和,竟然不加以阻止,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么?来人!将这贱婢拖进浣衣署严加惩治!” 心下一颤,仍是敛眉深深跪着,如墨青丝披散双肩,掩住大半面容。须臾之间便将失言之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深宫之中,云谲波诡,从来都是不见血的沙场,此间修为,想必魏皇后早已经登峰造极。如今更是盛气凌人,于殿中肆意呼喝,竟似完全不把宣武帝放在眼中,何等的嚣张。 身后两名宫人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我钳住,待要狠狠拖起。我心中紧窒,额头微汗,倒不是害怕被送进浣衣署经受折磨,而是担心此刻身份暴露,若是被魏皇后知悉我原为女子的真相,只怕玄畿宫中又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住手!” 我霍然抬眸,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去。这双眼,就是这双眼,长乐坊中惊掠我清眸,太极殿上震摄我心魂,薄凉山中d彻我生死,长洲城外包容我悲欢‘‘‘‘‘‘此刻这双眼,敛去往昔的邪魅冷厉与肃杀清寒,愈发如流水般明澈柔和,予我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安心。 四目相对,痴缠胶着。 世人皆道颀王冷心,枕边如花女子无数,从来他只以绝色的眸惑人,轻易的便劫心掠情,他也不过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任这世间女子为其肝肠寸断,裂肺撕心,他却从不心软。二殿下漓天颀,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卓绝,眉目无情。 然而这一刻,我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天地一片通明。管它什么多情还是冷心,此刻他一双眼亮的灼人,映着琉璃宫灯,清晰照出我的影子,而我的眼里,只怕也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身前有人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凌厉嗓音倏忽破空而至,“本宫认得你‘‘‘‘‘‘你竟是项逸儒的独子项蔓清!”。 书包网最好的网 阴森潭底蛟龙窟(3) 深吸一口气,我偏头看她,墨发纷纷洒落双肩,衬得面颊一点血色也无,看向她的一双眸子却极亮,极清,“是我‘‘‘‘‘‘皇后娘娘好眼力‘‘‘‘‘‘” 魏皇后怔怔睨我,忽然扬眉一笑,她笑得温婉,眼里却满覆阴毒,伸出纤长玉指轻轻向我勾来,“快快‘‘‘‘‘‘把她的袖子捋起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话音刚落,两名宫人一把将我架起,“哧”的一声,轻罗广袖长长裂开一半,一截雪白的肩膀霎时l露在了众人眼前,玉臂之上一点殷红赫然入目,红得晃眼。 虽然爹自幼拿我当男孩子教养,这“壁宫砂”却是不离不弃,陪伴了我整整一十八年。自从发现它的存在,这一记朱砂便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点痛,丝丝怅惘终日相伴,如影随形。 “有趣‘‘‘‘‘‘有趣得紧‘‘‘‘‘‘”魏皇后凤瞳转辉,美目流波,直直迫向宣武帝,“皇上,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过呢,依律‘‘‘‘‘‘是要诛九族的‘‘‘‘‘‘” 自始至终媚笑如丝,语声柔若春水,只无人不晓这当中的咄咄人。 “淮贞‘‘‘‘‘‘够了‘‘‘‘‘‘”宣武帝面色平静,目光幽深,冷然开口,直呼皇后闺名,“你要的‘‘‘‘‘‘朕都给了‘‘‘‘‘‘仍不能令你满足么‘‘‘‘‘‘放手吧‘‘‘‘‘‘” “朕给了你偌大的后宫,让你的兄长在太极殿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难道‘‘‘‘‘‘你还要让朕将这锦绣江山也拱手送给你们魏家么?” 魏皇后蓦地惊住,所有人都惊住。 他一语道破玄机,她咬唇倔强挺立。 月冷,风寒,人悸。 殿外夜色深沉,更漏声远远传来,如此良夜,却潜伏着无数汹涌暗潮,隐隐惊心动魄。 “你们都给朕看清楚了,这殿上没有项国公的独子,没有忠靖侯项蔓清‘‘‘‘‘‘忠靖侯‘‘‘‘‘‘已战死在千里外的战场上了‘‘‘‘‘‘” 什么?!我霍然抬眸,心神俱震,一时之间,已然惊骇到了极致? 第 11 部分 欲望文 第 12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你们都给朕看清楚了,这殿上没有项国公的独子,没有忠靖侯项蔓清‘‘‘‘‘‘忠靖侯‘‘‘‘‘‘已战死在千里外的战场上了‘‘‘‘‘‘” 什么?!我霍然抬眸,心神俱震,一时之间,已然惊骇到了极致。宣武帝依旧盯着我漠然而语,面上清寂,无波无澜。他说,项蔓清死在了战场上,那么我呢?我又是谁?他对皇后一语中的,毫无避忌,向我宣示死讯,轻描淡写,为什么‘‘‘‘‘‘这般庞大深远的棋局被他举手之间搅动得风云翻覆,仿佛我先前所见的一切皆为错觉,他仍然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天下生杀予夺大权的宣武帝。 “项国公一生为朕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其子年少英勇,为国捐躯‘‘‘‘‘‘朕要将他们一家好好厚葬在一起,太子荣归之后,朕要免朝三日,百官素服凭吊,以念其德‘‘‘‘‘‘” 迎着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我只觉得全身泛起寒意。 “皇上‘‘‘‘‘‘她明明就是‘‘‘‘‘‘”魏皇后终于咬牙开了口,她不甘心,绝不甘心,皇上对项氏一家恩宠至极,不过是为了想打压魏氏一族。就算你让本宫权倾六宫,那又如何?他日漓天澈登基终成大统时,魏氏一族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不能! “住口!”宣武帝拍案而起,凛然大怒,“朕给了你机会‘‘‘‘‘‘方才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二次!从现在起,滚回你的皇后寝宫,不许踏出一步!你们这些奴才都听好了,若是让朕发现皇后寝宫有人向外散播一丝谣言,休怪朕再不念旧情,这皇后之位,朕可以给你们主子,亦能够收回!” 犹如一道惊电劈落,皇后身边侍女宫人瞬间跪伏一地,个个俯首颤栗,唯有皇后一人依然倔强孤立在殿中央,脸色惨白,目有不甘,摆出决绝姿态。 “去吧淮贞‘‘‘‘‘‘”宣武帝望向她,语声终是温软下来,“朕的澈儿就在锦阳门外,你心中明白,朕不想做得太绝‘‘‘‘‘‘你始终还是朕的皇后‘‘‘‘‘‘朕曾经宠爱的女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阴森潭底蛟龙窟(4) 曾经宠爱的女人‘‘‘‘‘‘只是曾经么?魏皇后凄眸一笑,容色青白,行止风度却依旧娴雅,只些微踉跄着后退几步,怔怔望定宣武帝,“臣妾告退‘‘‘‘‘‘”语声清寂无波,转身施施然离开。自始至终只昂首挺胸,从来都是高傲倔强的女子,又怎肯轻易低头让步? 宫人俯首躬身,裙裾窸窣,匆匆退去。一室里转瞬之间便只剩了我们三人,四下周围静得窒人,惟觉夜幕愈加深沉。 我捂着肩膀跪坐在冰凉刺骨的玄砖上,垂眸陷入苦思迷离。肩上忽而一暖,怅然抬眸,漓天颀不知从何处扯来堇色素纱掩住我碎裂的衣袖,随即将我从地上轻轻扶起。刚一起身,天旋地转,一股浓郁腥甜直撞上胸口,眼前一黑,我猛地攀住他肩膀,体内剧痛一波一波扩散开来,暗暗运气强自抑制,却止不住这浑身的颤抖。 “你怎么了?”漓天颀将我紧紧拥在怀中,声音忧急。忍痛抬头,宣武帝亦大步向我走来,目露惊疑。 我轻缓一口气,强自镇定,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毒发‘‘‘‘‘‘忍过就好‘‘‘‘‘‘”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体内立时如火焚烧,身体发肤却如坠冰窖,痛楚转瞬之间已到达两重极致,直令人不欲求生。 “太医‘‘‘‘‘‘快传太医‘‘‘‘‘‘”宣武帝冲殿外厉声大喊。 我忙摇头,侧目看向漓天颀,却见他目中杀意如霜如刃,夹杂深厚无边的迷乱与揪心。心头一暖,痛楚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唇角倏尔轻扬,我的眼底亮起一簇坚定光彩,“一会猛击我颈后的风池x‘‘‘‘‘‘待这疼痛一过,我便就没事了‘‘‘‘‘‘” 含笑任他紧紧将我搂在胸前,漓天颀的修眉紧蹙,目光灼灼,良久,一双绝色的眸子里竟渐渐生出癫狂。 我吃力地伸手,颤抖着轻抚他纠结的眉头,这个人,还是那个眉目无情,邪魅凛寒的漓天颀么? 若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抛开身后所有,一切只从此刻开始,我们又会怎样? 罢了罢了,世事险恶如棋,你我只能身不由己。 惟愿长醉眼前,无边渊孽,终归情浓。 “动手!” 再次睁开眼睛,胸口些微刺痛,毒发确是已经过去了。抬眸望去,床头一弯玉钩,绯色烟罗素帏轻垂眼前,微风拂来,玉钩珠帘次第相击,清脆入耳。 我霍然清醒,起身一把掀开纱帐。眼前朱阁绿窗,帘卷流苏,铜镜妆奁,锦绣团簇‘‘‘‘‘‘分明是女儿家闺房,却又完全不似宫中布置。我心下疑惑,这里是‘‘‘‘‘‘ 垂帘动,珠玉簌簌碰撞,有细碎脚步声渐渐转入内室。我凝眸望去,一个圆脸大眼的姑娘,一身淡衣素帛侍女装扮,手捧一盒瓶瓶罐罐,正轻悄悄走进门来。转头见我一身白衣无声无息立在床前,似是吃了一惊,踉跄着退后两步,差点骇叫出声,忙提袖掩唇捂住。 “小姐‘‘‘‘‘‘原来是您,吓了我一跳‘‘‘‘‘‘”圆脸侍女定了定神,方才看出是我,曲膝欠了欠身,将手中物什一一摆上桌子,随后缓步来到我身边,将我扶至桌前坐下。举止言谈,仿如一气呵成,竟似对我极为熟悉,让我一时眩然迷惑。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姐,您怎么病糊涂了?我是小桃,您的贴身婢女呀‘‘‘‘‘‘这里是慕府,是小姐您的家‘‘‘‘‘‘” 家?心中突然一震,胸口剧烈起伏,我猛地起身,厉声开口问她,“家?我的家?你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来的这样一个家?” 云鬓花颜金步摇(1) 被漓天颀击昏以前我明明还在凌元阁中,再醒来时,便躺进了这个陌生的房间,身边有人口口声声唤我作小姐,甚至告诉我这里便是我的家,难不成之前我毒发身亡,这会子又穿越了一回‘‘‘‘‘‘这念头乍一浮现,冷汗立出,我竟慌了神。 不会的,方才醒时,胸口的刺痛告诉我,身上的毒还如影随形,随时可能再次复发,所以我并没有死,更没有再次穿越。狠咬住唇,我竭力镇定,强压下心头无数纷乱的念头。到这一步,生死已不足惧,还有什么可值得惶惑? “她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你的家‘‘‘‘‘‘”身后有人低沉开口,我一怔,霍然转身。 浓眉飞扬,深目薄唇,面如斧削,不怒自威。虽然陌生,却隐约好像在哪里见过。 “您是‘‘‘‘‘‘” “汝南王慕夕肇‘‘‘‘‘‘这般好忘事么?你我在朝堂之上好歹还见过几面‘‘‘‘‘‘”来人轻声调侃,虽是与爹相同的年纪,却显得更为年轻干练。 慕家世代文臣,祖上多被封侯拜相。这慕夕肇官拜从一品大学士,为宰辅重臣,兼任太子少傅,宣武八年进封汝南王。爹生前朝中文武重臣分为两派,爹与魏相明争暗斗势不两立时,汝南王便是其中为数不多始终保持中立的一个。是以爹与他相交甚浅,我在朝堂之上也从未与他有过交集,故此印象不深。 “恕蔓清愚钝,慕大人方才说这里是我的家,蔓清不解,望慕大人赐教。”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项国公的儿子,亦不再是忠靖侯,你需记住,忠靖侯已战死沙场。如今的你,是我慕夕肇的,汝南王府的三小姐慕瑬云‘‘‘‘‘‘” 我望着他怔然无语,不过一夕之间,我便从项蔓清变成了慕瑬云,从项国公的独子变成了汝南王的。世事如棋,这棋却走得太快,叫我如何才能坚持下去?太子如今拥兵自重,权利日盛,已然自成一派,完全可以单独与魏相抗衡,那么我的存在对宣武帝来说便不再重要,不是么?为什么眼下却给我安上这样一个身份?他究竟想拿我怎样?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皇上做这样的决定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做臣子的从来都无从揣摩,只是你需得明白,他这样做,完全是为着你的将来考虑,更无任何害你之心,这些‘‘‘‘‘‘你日后自会慢慢清楚,不必我多说‘‘‘‘‘‘项国公生前与我私交甚深,更曾有恩于慕家,只是表面上,我们不得不看似疏远。皆因我这人生性乖戾,向来不喜争名逐利,更不愿家人随我担惊受怕,是以朝堂之上不偏不帮,冷然作壁上观,只为远离险恶。” 听他在耳边侃侃而谈,我只是沉默,脑中始终混乱。我忽然记起,我是没有家的,自从爹娘去世,忠靖侯府不过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如今连这方寸之地也被人剥夺,天下之大,何处许我容身? 慕瑬云?!多么可笑‘‘‘‘‘‘从此我便做一个规行矩步一笑繁春的大家闺秀么?一路苦苦支撑,换来的却是另一份莫可奈何。西域邪毒发作时,固然痛若蚀骨,世间却有另外一种伤,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静默片刻,我冷冷抬眸,神情淡漠,“我要进宫,求见皇上。” “何时?” “现在!” 小桃捧来数套崭新宫装,伺候我更衣梳洗,望着那明采华章的新衣,眉眼间只幽幽冷冷地清寂。小桃将宫衣朝服一一摊开在榻上,绯红,烟霞,海棠,璃彩‘‘‘‘‘‘锦绣罗裳散发出流光异彩,灼灼烁目。指了指其中一件流岚色广袖长裾,示意小桃替我换上。 “小姐,这件会不会太冷了些?” 我摇摇头,仍是沉默。小桃轻叹一声,拿来细心替我着装。 良久,望向镜中,长裾云裳,斜c步摇,铮铮环佩,淡淡匀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怔了一怔,伸手拔下步摇丢在奁前,随意拿起一只玉簪松松绾在了云髻上,长发散披,如黑色丝缎自两肩垂下。 镜中人素衣曳地,云鬓雪肤,唇上绽开一丝轻笑,绝色倾城,只是眸中清寒,面色无波,周身冷意隐隐直叫人哆嗦。 云鬓花颜金步摇(2) 慕夕肇负手立于庭中,已然等候了许久。见我一身素净妆扮娉娉袅袅走出,长裾曳地,衣带当风,人似雪砌,貌若凝琼,初时面上微一愣怔,而后唇角微牵,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不愧为项相的女儿‘‘‘‘‘‘” 我轻轻点头示敬,抿唇不语,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从此以往,眼前这风骨清标的中年男子,便是我的父亲。 已近日暮时分,朱红油壁香车停在王府门口,小桃自我身后赶上前来,正欲伸手搀扶,眼前流岚轻盈,我已拂袖踏进车中。就算我是这府里的小姐,也不会是个动辄需要人保护的柔弱小姐。 慕夕肇策马行进在车前,一路无话。重重宫门d开,香车直入宫禁。 一身藏蓝锦袍的李亭海携一众青衣宫人远远地候在仁熙殿前,竟似早已知晓我们要来。我刚一脚踏出油壁香车,他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汝南王‘‘‘‘‘‘慕小姐‘‘‘‘‘‘皇上已等了你们好一会儿了‘‘‘‘‘‘”说着,目光在我脸上略停了停,隐隐深不可测。 宣武帝一身绛色常服坐在殿上,天色尚浅,殿中却早早燃起了宫灯,照得整个大殿灯火通明。 “臣慕夕肇,臣项蔓清‘‘‘‘‘‘叩见陛下‘‘‘‘‘‘”咬紧了唇,依旧直呼原名,身旁汝南王蓦地一惊,无奈我的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心惊r跳地躬身下去。 殿上良久无声,整个大殿似是瞬间陷入僵持的死寂。我深深俯首,掌心渗出微汗。 半晌,一声轻叹打破死寂,自头顶幽幽传来,“你这倔强性子若还不改,早晚会吃大亏‘‘‘‘‘‘都起来吧‘‘‘‘‘‘” 缓缓起身,我仰起头,竭力镇定与他对视。偌大的殿中只这三人,而三人皆知我此行的目的。宣武帝由始至终都欠我一句解释,我不过是在等他向我亲口证实,之后,再问上一句为什么‘‘‘‘‘‘ “这是朕的决定,你也不必再问,既然皇后已经识破你的身份,朕也不想再替你隐瞒下去。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所谓众口难调,你的身份早晚有一天将大白于天下。到了那时,就算朕再有心保你,也无能为力了。眼下这样,反倒是你最好的选择。” “既是人言可畏,皇上为何不真的赐臣一死,反正‘‘‘‘‘‘蔓清对陛下来说,已无任何可用之处了‘‘‘‘‘‘不是么?”我挺直了脊背,缓缓开口,一字字说来,唇边勾起冷冷讥笑。 “谁说无用‘‘‘‘‘‘”宣武帝直视我双眼,语声透寒。 他自殿上站起身来,缓缓迫近我,一字一句,一桩一件,如重锤狠狠击落我心尖。 耳畔语声掷地锵然,我却抿唇渐渐绽笑开来,一时笑得诡异,笑得清寒,笑得眸中冷厉,笑得脸上苍白‘‘‘‘‘‘原来竟是这样,我却错得离谱,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假的‘‘‘‘‘‘ 就连我的出生‘‘‘‘‘‘根本也是个错误‘‘‘‘‘‘ 夜色这样浓黑,天边闷雷阵阵,廊下风动,快要落雨。 室内烛灭灯寂,朱漆棱窗d开,冷风呼啸,卷起棱窗咣咣砸在壁上。素帏垂帘层层飘起,又重重落下。珠玉钩帘纷乱相击,入耳清脆作响。 锦都已经入冬了呢,为何还有雷雨‘‘‘‘‘‘我仰躺在玉石砖面上,青丝凌乱铺满一地,几个喝空了的酒壶或躺或立四散周围。玉石砖面的冰冷透过衣衫直渗进脊背,却远不及心中的冰冷更加彻骨。 窗外雷鸣电闪,室内忽而惨白透亮,忽而漆黑沉寂。忽明忽灭的电光照映出室中央地面上一个素衣墨发的伶仃身影,分外凄厉,分外惊心。 朱门吱呀地响,珠帘叮当,一道清隽身影轻轻投了进来。 脚步窸窣已到近前,我却不理也不顾,只眯眼觑着顶上雕梁画栋,瞳孔四散。苍白面容映着纷乱青丝,寂寂如莲。 暗香氤氲,衣摆轻轻拂过面颊,锦缎柔软而冰凉。他俯下身来静静看我,离得极近,近到我能闻得见他一贯邪魅的气息,触得到他此刻肌肤的炽热,听得出他胸中急促的心跳。 身子倏地一轻,迷蒙中忽然被他横抱在怀里。抵在他温暖宽厚的胸前,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冷到没有知觉,他的体温一透进衣衫,我便止不住地簌簌抖颤开来。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归鸿声断残云碧(1) 物是人非事事休,吾今何去何从‘‘‘‘‘‘ 拧眉闭目,微颤的羽睫掩住一汪空d,晶莹泪珠自鬓边跌落,破碎在空中。 没有抱怨,没有憎恨,没有后悔,这皎皎如月明的深心之中,从此裂开叫做绝望的伤口,永不能愈合。数番风雨,生死险境,终于懂得人生无常,命途多舛。 “命定?!可笑‘‘‘‘‘‘我偏要看看,上天究竟能奈我何?”我喃喃开口,一丝冷厉笑意掠过眼中,旋即归于沉寂。身前的人闻言一僵,脚步微顿了顿,低头沉沉看我,两人的气息交织,于静默里,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窗外惊雷劈落瓦檐,暴雨终于滂沱而下,雨势渐急,刷刷抽打棱窗。 酒意汹涌蔓延开来,目光迷乱,我蓦地揪紧眼前人的衣襟,咬牙用劲全身力气挣扎厮打,千般凄凉,万般绝望,哭泣似一个任性的小孩,“舅舅‘‘‘‘‘‘你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嘘‘‘‘‘‘‘乖‘‘‘‘‘‘”他抱紧我,力道如此之大,似要将我一分一分揉进骨血,“我要你,更不会放开你,生生世世也不会!” 一切猝然静止。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厮打,几近虚脱地蜷缩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他的气息令我逐渐安稳,再也不想动弹,不想睁眼。 这一睡去,再不会有谁能叫醒我‘‘‘‘‘‘ 十二月初八,锦阳门内外甬道皆以红毯铺地,京畿禁卫沿途列仗,庶民一概回避。天子亲率文武百官,出锦阳门,郊迎太子荣归,王公以下贵族官员,夹道跪迎。太子荣归的场面无比隆重烜赫,宣武帝便以这样浩大的声势让天下百姓一同景仰漓天澈的凯旋英姿。从今日起,这个熙和如春,隽秀脱尘的太子,才真正成为了权倾天下的一代储君。 与此同时,忠靖侯殉命沙场的消息布告天下,一时间,项家少主以一万先遣军大破十万突厥敌袭军的事迹在锦都传成佳话,百姓提及尽皆凄恻动容。 霁雪,梅影和梅昱在宣武帝的默许下继续随侍在我身侧。当然,梅家姐弟的身份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否则,以他们前朝罪臣遗孤的身份,必定难逃一死。百里枫暂时留在忠靖侯府替我打理宗祠及爹遗留下来的生意,每月按时前来王府向我汇报。除此之外,我与过往的一切,再无任何交集。用一个不太适当的词来形容,从今往后,我是真的洗心革面了‘‘‘‘‘‘ 住在王府,我只愈发沉默冷淡,终日埋首书卷,足不出户。王府侍从私下里对这个凭空冒出的三小姐喈喈不休,妄自揣测。都只道我是汝南王经年在外所生的私生女,惊为天人之余,倒也从不怠慢,一应礼数待遇,皆跟府中主子相差不二。 没过几日,锦都城上空便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碎雪直下了三天三夜,锦都城便成了雪砌似的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日突然性起,唤了霁雪一道出府,也不乘车,趁着雪势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去往长乐坊。霁雪很久没有出过门,似乎是被拘得紧了,乍一站进这冰天雪地中,便乐得甩开袖子四处踏雪玩闹,笑声咯咯扬在风里。我望着她但笑不语,掩紧了斗篷静静走在雪中。 上一次去长乐坊,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我与他初次见面‘‘‘‘‘‘眸中一黯,再抬头时,长乐坊已近在眼前。 依稀还是当初的模样,烟紫纱幔飘飘渺渺地摇曳,戏台子上,梨黄绸裙的花旦含羞带怯地掐着唱腔,只是当时的《西厢记》已换成了今天的《怨歌行》。一切,都已经不同。 刚一进门,店小二便满脸殷勤地迎上来招呼。霁雪替我褪下风氅,一身素锦长裾,墨发散垂,衬得整个人幽冷清寂,遗世脱俗。 那小二抬头一眼便蓦然呆住,我也不理他,只径自往二楼雅座走去。刚行至楼梯中央,从二楼上下来几个半醉的客人,为首的一个方从我身边错过,便醺醺然回头,一把拽了我的衣袖,仰头笑问道,“这是谁家的美人?” 归鸿声断残云碧(2) 我心中愠怒,忙抽身避开那扑面而来的酒气,冷冷斥道,“放开!” 酒醉之人并不理会,只紧紧揪住我的衣袖不放,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我,眸中深不见底,像是笼罩了一层浓雾。我大怒,扬手扯回衣袖,暗地里使了些微劲力。那人猝不及防,浓醉中突然一个踉跄,竟揪着我的衣袖直直向下跌去。裂帛声响,衣袖挣裂开来,晶莹肌肤赫然外露。 身前一众人尽皆愣住。 “永平侯,休得无礼!”身后有人箭步上前将我牢牢挡起。 这声音‘‘‘‘‘‘我霍然抬眸,正看见一身便装的漓天曦挡在我面前,“秦重,你太放肆!” 永平侯秦重?!以前在朝堂上倒也曾碰见过几次,当时只道他是世家子弟,在七闽平定匪乱时立过大功,宣武帝眼下确是十分器重。 身边人慌忙将他拽起来,一众人连连躬身赔罪,也只是碍着十三的面子。那秦重依旧一脸怔怔地直往楼梯上瞧,全然不顾此刻一身的狼狈模样。 漓天曦冷哧一声,待要继续发难,我捂着袖子自他身后低低开了口,“算了,让他走吧‘‘‘‘‘‘”语毕,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上楼梯。 “项少,等等‘‘‘‘‘‘” 我一时窒住,愣在原地,心头惴惴急跳,眼前竟有些恍惚。这一声项少,让我在霎那间似是回到了过去,只是眼前的一切早已不复当时的光景,而人,也再不是昨日的人了。 身上一暖,漓天曦不知何时取来一件玄色披风搭在了我肩上,我感激地冲他笑笑,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认真地道,“殿下,忠靖侯已经过世,以后切不可再唤错人了‘‘‘‘‘‘” 漓天曦脸上一红,伸出手来挠挠鬓角,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疏忽了,幸好没有人听到‘‘‘‘‘‘” 耳畔倏地传来悠扬琴音,袅袅如兰芷摇曳,淡淡似秋风飒爽。只是这曲调甚为熟悉,我驻足细听,竟是很久以前我在太y池畔凤仪亭中即兴所奏的一曲《冰菊物语》,不曾想已经流传到了坊间,倒是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呃‘‘‘‘‘‘这下可好,班门弄斧了‘‘‘‘‘‘”漓天曦一愣,继而仰头大笑,见我无奈颦眉看他,忙解释道,“我们几个兄弟微服出来,在楼上为大哥接风洗尘。酒到酣处,便着人照着曲谱弹奏,可惜总不尽如人意。这不‘‘‘‘‘‘七哥一怒之下,已经赶走好几个乐师了‘‘‘‘‘‘这样下去可不妙‘‘‘‘‘‘” “怎么说?” “以七哥那样较真的性子,今儿个晚上,这满京城的乐师,恐怕都得‘‘‘‘‘‘”漓天曦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望着我促狭地笑。 我拧眉无话,唇角微扬,抑制不住满腔笑意,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往楼下走。 “你不会真这么见死不救吧‘‘‘‘‘‘”漓天曦哀叹一声,着急唤我。 “殿下究竟想要我如何?”我轻叹一声回眸,似是拿他再无任何办法,“我这一身的狼狈,实在不便现身,更何况‘‘‘‘‘‘算了,殿下还是放我走罢‘‘‘‘‘‘” 漓天澈在,他亦在‘‘‘‘‘‘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想起那晚酒醉,我的颊上腾地燃起红云。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依稀仍留在昨夜,朦胧中那一句“生生世世也不会”让我至今依然心旌荡漾。 只是‘‘‘‘‘‘ 我低了头,眉眼寂寂,无波无澜。 他说他会要我,更不会放开我‘‘‘‘‘‘ 我只道,你我终究无缘,相见争如不见‘‘‘‘‘‘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归鸿声断残云碧(3)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我断不会让他们发现你‘‘‘‘‘‘如何?”漓天曦眸中恳切,脸上满是哀求,见我仍是犹豫不决,忙道,“我们那厢房以绣屏一分为二,你从另一个门进来,悄悄坐到屏风后头,便没人能瞧得见你,那些乐师可都是这么进进出出的‘‘‘‘‘‘” “这‘‘‘‘‘‘我‘‘‘‘‘‘”我无奈轻叹,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拜托‘‘‘‘‘‘” 一颗心终究还是彻头彻尾地软了,谁叫我在漓天曦的面前总是不能够设防。这个一贯潇洒不羁的英俊少年,向来轻而易举的便将他的灿烂心绪传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叫人无力抵抗。 自东偏门转入雅座,迎面便是张十尺来宽的巨幅风景绣屏,隔着绣屏,只隐隐约约瞧得见几个人围桌而坐,正自把酒言欢,高声畅谈。 耳听一人高声笑道,“这么多时日未见,七弟竟还是老样子,固执得叫人牙痒痒‘‘‘‘‘‘你们都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几个合伙偷父皇最珍爱的贡酒来喝,就他一个人站出来认错,还说什么大丈夫做事敢作敢为,结果呢,痛痛快快地挨了一顿板子‘‘‘‘‘‘” “四哥,你常年在外倒还好,我可是天天跟在七哥后头,要说牙痒痒,没人比我更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漓天曦,“你们还别说,眼下这个,不是我吹牛,听了保准叫你们挑不出任何刺儿来‘‘‘‘‘‘” 我抿唇摇头,眼底俱是无奈,举手轻拂一把瑶琴,一弦一弦,音音如清秋暮雨,婉转荡漾开来。这一拨弄,只是试探琴的音准,琴的确是一把好琴,音色也极为干净,却仍是比不上宫里的那把九霄环佩,清音绝世,荡气回肠。 手一离开琴弦,眼前霎时安静下来,数双眸子穿透绣屏齐齐落在我的身上,虽然知道他们一时看不清楚自己,心里却还是无端生出微妙奇异的感觉。屋里只点着两盏琉璃清灯,朦胧灯火透过层层纱罩,温柔得直令人心醉。 指尖拈起一朵飞絮,仰头,是漫天狂舞不息的碎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琴音极柔,极细,仿佛和风幽幽掠过清泉,泉水潺潺流动,经久不息。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广阔无垠,琴音悠扬柔缓,宛如天籁。 “铮铮铮‘‘‘‘‘‘”七弦俱发,琴音陡然变化,一时间如惊涛奔雷,猛然荡至高处。眼前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将军壮志满怀,挥剑纵横万里江山。琴音时而如英雄悲声长嘶,时而如铁蹄浩瀚奔腾。直听得人热血上涌,慷慨激昂,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抒发。 身前有人情不自禁喝了一声:“好!” 高处过去,琴音渐渐平缓,似风吹落叶,竹影婆娑,渐渐转低,化为一丝幽咽,几不可闻,耳畔依旧绵绵不绝。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满室寂静,无人出声。 曲尽心归,我抬眼望去,众人似是沉醉在这曲中,无法自拔。蓦地,一道深邃眸光穿透绣屏直直向我迫来,眸光灼热,似是瞬间便能看进我眼底心底。接着又是一道,第三道‘‘‘‘‘‘我分辨不清这视线的主人,却被一道道眸光迫得心中纷乱,惴惴不安。 招架不住时,便只有落荒而逃。我匆忙起身,拂袖出门,霁雪手捧斗篷站在门口等我,见我脚步凌乱自屋内奔出,一脸惊疑,待要上前询问究竟,我已侧身冲下楼梯,头也不回逃出门外,转眼,便已置身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庭院深深深几许(1) 天地一片静好,白蒙蒙的世界,大雪落得悄然。扑面寒风里夹杂着细碎的冰凉,让我一瞬间清醒如初。脚步渐收,我缓缓走在雪地里,轻轻仰头,任雪沫子纷纷融在脸上,窸窣掠过鬓边,留一丝残韵,添一分绝尘。 行至半路,霁雪依旧没有跟来,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渐渐停在当下。一阵急风吹过,迎面刮来大团霰雪,我忙举起袖子遮挡,耳畔却传来雪打伞面扑簌簌声音。诧异抬眸,头顶不知何时罩上了一把绘墨油纸伞,瞬间替我遮住眼前的碎雪纷纷。 “为什么不打伞?” 我怔住,不动,亦不转身,只傻傻立着,心中怦怦急跳。 幽幽一声叹息,声音如同湖面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究竟何时才能懂得爱惜自己?” 心中一窒,眼底笼上几分寂然,也不说话,只是臻首垂眉,眸底清寒渐渐漾暖。“有劳王爷费心‘‘‘‘‘‘” “我预备择日向父皇请旨册婚,求娶汝南王府三小姐‘‘‘‘‘‘你‘‘‘‘‘‘可愿嫁我为妻?”漓天颀猛然低头贴近我鬓旁,吐字如咒,荡人心魂。熟悉而强烈的男子气息霎时将我团团包围,叫我不能喘息。 他要娶我为妻‘‘‘‘‘‘一阵狂喜直撞上胸口,我不由得笑了,素白面颊浮现异样红晕,一时之间心驰神往,娇羞如小女子模样。 细碎雪珠盈面,迷了双眼,我一瞬间警醒,脸色复又刷白。世事弄人,现实终归残酷,我已然择了我的去路,又如何还能嫁你? 夜风渐急,扑面惟觉刺痛。他已伫立良久,等待我的回答,等待我开口应允他。然而我的心如刀绞,整个人如浸在了冰水之中,寒彻透骨。 “承蒙王爷错爱‘‘‘‘‘‘”泪水夺眶而出,我觉得痛,浑身哪里都痛,“瑬云‘‘‘‘‘‘不愿‘‘‘‘‘‘” “为什么?!”手腕一紧,已被他狠狠扣住,我却不肯回身,任泪水肆意滚落,不让他看见此刻心碎的模样。 “回答我!为什么?”他执拗重复方才的话,步步紧,语声压抑清冷,隐隐暴狂,“你既已不是项蔓清,为何不愿嫁我?为何?!” “瑬云要的‘‘‘‘‘‘王爷您给不了‘‘‘‘‘‘更何况‘‘‘‘‘‘”语声微窒,挟带凄苦,我强自抑制胸中剧痛,一字一顿,肝肠寸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手腕上的劲力倏地消失,他放手了‘‘‘‘‘‘ “流水无情‘‘‘‘‘‘好一个流水无情‘‘‘‘‘‘”漓天颀淡淡轻笑开来,语声冷寂,如飘云端。转瞬之间,已恢复以往的邪魅,冷血疏离,“是本王唐突了,慕小姐请不要在意,方才的话就当本王从未说过‘‘‘‘‘‘这伞‘‘‘‘‘‘请慕小姐收好‘‘‘‘‘‘” 颤抖着身子转身,漓天颀一身冰寒之气扑面而来,此刻望着我的目光冰冷无情,薄削的唇角浮起一丝轻笑,如此淡漠,如此残酷。 依旧是一如往昔的漓天颀,那一身杀伐戾气是从骨子里便轻透出来的,就连绝色倾城的微笑也是这般幽冷犀利。高贵不羁如你,带着冷寒狂肆的力量,转身离我而去,徒留一身清冷卓绝的白衣傲骨缓缓融进雪中,消失不见。骄傲决绝如你,若是不爱,便只余恨。然而你可知道,爱恨从不分离,有爱才有恨呢,我不要你恨我,不要‘‘‘‘‘‘ 手上的伞悄然坠地。风朔朔掠过,雪扑面而来。冷么‘‘‘‘‘‘我已感觉不到冷了,只是心里好痛,好痛‘‘‘‘‘‘眼前一黑,垂首颓然仆倒在地,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瞬间绽开红梅点点,刺目耀眼。低低哽咽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若说无缘,不如无情。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得遇彼此所爱,已是幸运,相爱而能相守到老,试问世上几人能够?宁愿我这一生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了呀?”霁雪自背后匆匆赶到,扑在我身边,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急声发问。我却只是浑身颤抖,口中喃喃,除了那三个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身子愈加绵沉,终于听得见霁雪的迫切呼唤,唇角一牵,绽放笑容,泪水犹自滚滚落下,模糊了眼前。 “没事‘‘‘‘‘‘跌了一跤‘‘‘‘‘‘这天底下的路总是坎坷坑洼,连大雪都铺不平呢‘‘‘‘‘‘走吧,我们回家‘‘‘‘‘‘” (表砸我‘‘‘‘‘‘表砸我‘‘‘‘‘‘木木不是故意要虐他们,实在是剧情发展需要,请大家耐心看下去哦!闪‘‘‘‘‘‘)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庭院深深深几许(2) 风凛凛,雪霏霏,絮絮飞花足足飘了半月有余,锦都城中广寒寂寥,万物皆茫。 心,已随着他的决然一别,凄凄冷凝成冰。回首那夜,恍然隔世。原是良辰美景,奈何姹紫嫣红开遍,堪堪付与断井颓垣,奈何天。 对不起,辜负了你,却也生生将我的心给剜去。原本咫尺,而今天涯。你若懂我,千万不要恨我,因为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我宁愿你一如既往,一身白衣卓绝,清眸无情。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砰”地一声,将我从沉思中惊醒。窗外,梅昱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满头满身是雪,一旁原本快要堆好的雪人少了半边脑袋,梅影瘪嘴叉腰瞪他,面有不甘。梅昱偷空仰头看向这边,冲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复又躺回雪里,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姐姐的教训听在耳中。 我扑哧一笑,无奈摇头。霁雪捧着一摞熨好了的冬衣走进来,坐在床边一边整理一边笑道,“慕二小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整日关在房里,除了贴身侍婢,其他下人连她一个面儿都很少能见到。如今倒有人上门来提亲,单单便要娶她,光是聘礼就摆了满满一个前院呢。” “是么?二姐与我年纪相当,至今依然待字闺中,想必爹对这个女婿的要求向来很是苛刻吧。”我抿唇笑笑,复又低头埋进书中。 “今天来的这个若是还不答应,只怕除了皇宫里头,锦都城里再也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霁雪微微一顿,继而压低嗓音,“据下人们说呀,这位公子是世家子弟,身世显赫,又是当今皇上亲封的什么侯,颇得朝廷赏识,这秦公子人长得又英俊‘‘‘‘‘‘老爷没理由再回绝了吧。” 拧眉一怔,我霍然起身,“秦公子?可是永平侯秦重?” 霁雪见我反映如此之大,吃了一惊,呆呆回道,“是‘‘‘‘‘‘是啊,小姐,您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只是突然想起那晚在长乐坊里,这人酒醉扯裂我的衣袖,言语轻薄,举止不端。明明对我‘‘‘‘‘‘若然嫁给这样一个人,只怕二姐瑬嫣日后‘‘‘‘‘‘ 略微思量,心中已然决定,转头吩咐霁雪替我更衣。 一身锦衣素裳,发黑如墨,峨嵯云髻用白玉簪松松绾着,宁静清雅。雪白滚边狐裘披在身上,越衬得整个人出尘脱俗,风华无双。 刚一穿过曲折回廊,迎面只见汝南王领着秦重父子一路闲庭信步,缓缓踱到了内花园。汝南王脸上笑得谦和,待那父子二人更是十分客气。三人乍见我一身素衣皎洁立于廊下,脸上俱是一愣。秦重更是立时呆在一旁,隔着不远的距离定定看我。 这一望只让我的心下更加了然,先前的猜测果然不错。 “瑬云,你也在这里,快来见过你秦世伯。” 我忙执礼,垂首敛襟盈盈欠了欠身,恭顺地道,“见过秦世伯,秦公子。”起身时故意将目光落在秦重身上,脸上似笑非笑,眸底深凉,直迫得秦重不得不尴尬低头,惴惴然不知所措。 “慕公好福气啊,养得这般有灵气的女儿,怨不得重儿吵着闹着非慕家的小姐不娶,老夫这回总算是弄明白了,呵呵呵‘‘‘‘‘‘”秦父抚须长笑,一旁秦重抬眼偷偷觑我,脸上满是喜色。 汝南王一脸不自在,掩唇咳嗽两声,尴尬地道,“秦老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小女儿瑬云,先前我们所谈的正是在下的大女儿瑬嫣。” “什么?!”秦重大惊失色,面色刷地惨白,抢在秦父之前开了口,继而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父闻言略有惊异,须臾便又平静,微微笑道,“是老夫弄错了,不知慕公原来有两个女儿,闹了个笑话,还请慕公见谅‘‘‘‘‘‘见谅‘‘‘‘‘‘” 心中冷冷一笑,我转头看向汝南王,“爹,不能怪秦世伯,都是瑬云的错‘‘‘‘‘‘先前在长乐坊,瑬云不小心被秦公子扯破了袖子,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公子仁厚,竟携了这么多礼亲自登门道歉,还让秦世伯大老远的跑一趟,这让瑬云很是愧疚‘‘‘‘‘‘” 我描述得极为云淡风轻,看似是给他们找个台阶下,却听得父子二人脸上又青又白,竟是再也挂不住了,那秦重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汝南王极聪明的一个人,心中已然明白一切,急忙接口笑道,“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怎能让你秦世伯这般劳师动众,原就是你的不对,这礼我们可万万不能收下,要麻烦秦公再给抬回去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秦父好不自然,拉着已然愣怔的秦重不停道歉,先前求亲之事再也不提,好像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之后更是拂袖落荒而逃,弄得在众人眼中极为丢面子。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庭院深深深几许(3) “你这丫头,方才是故意站在廊下的么?”汝南王沉沉一叹,无奈摇头,目中慈祥,让我不由得些微恍然。 抬手一掠鬓发,我侧眸笑道,“原本只怕爹您生气,这下倒是放心了。” “你为瑬嫣着想,爹又如何不知,只是你这姐姐从小就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叫爹一直都放心不下啊‘‘‘‘‘‘”汝南王垂眸叹息不止,负手转身离去,背影寂寥落寞,让我心里无端生出一片荒芜,往事历历在目。 以为秦重提亲之事就此过去,可谁知不过半天的功夫,永平侯求娶慕家小姐遭拒的消息便已传遍锦都的大街小巷,王府当中更是闹得个沸沸扬扬,侍从下人们一聚在一起便窃窃私语,七嘴八舌。然而当中真正的原因,知道的却没有几个。 午后,独自站在窗下写字。《前后赤壁赋》刚刚写到“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一句时, 第 12 部分 欲望文 第 13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午后,独自站在窗下写字。《前后赤壁赋》刚刚写到“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一句时,梅影梅昱自外头回来,两人一p股坐在檐下闷闷不乐,也不说话。我心中疑惑,他们向来在一起时便小打小闹争吵不休,此时突然似眼下这般安静,倒叫人很不习惯。 我放下笔,轻轻走到梅昱旁边坐了下来,拉过他冻得红彤彤的小手捂在手心,悄声在他耳边问道,“又惹姐姐生气啦?” 梅昱摇头,瘪着小嘴,脸上满是委屈,始终不肯说出原因。柔声问了他半天,却也只顾低头不肯应我。恰在此时,霁雪自内花园过来,一脸怒气冲冲,嘴上犹自念念叨叨,见我们三人一溜坐在檐下发呆,愣了一愣。到底还是忍不住,脸上憋得通红,几步走到我面前,“小姐,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你们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外头有人欺负你们?”我无奈叹道,一时只觉丈二摸不着头脑。 “云姐姐,他们说您的坏话,我们实在气不过‘‘‘‘‘‘”说话的却是一直没有出声的梅影。 “都说了些什么?” 霁雪气呼呼也坐到我旁边,盯着院中孤单单一个雪人愤然开口,“说您嫉妒二小姐,故意破坏永平侯上门提亲,说您是老爷在外头的私生女,出身不好‘‘‘‘‘‘还说‘‘‘‘‘‘还说‘‘‘‘‘‘”霁雪窒了一窒,转头看我,似是不好意思再说出口来。 “还说什么?”我追问她,面上平静,无波无澜。 “还说您虽然长得貌若天仙,却是‘‘‘‘‘‘却是蛇蝎心肠‘‘‘‘‘‘”语毕,咬了唇,默默看我。 我低头浅笑开来,心底却是一片凄凉。终究还是寄人篱下,纵然是这个府里的半个主子,却也来历不明。在陌生的环境里遭他人排斥,实在理所当然。经历了过往的一切,我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而今的境地,孤身飘零,祸福荣辱,及至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上。 芸芸众生,就连父母亲人都可以决然离去,又有谁能够生生世世,不弃不离?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们心里明白,不就行了‘‘‘‘‘‘昱儿记住,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我们自己的路要靠自己来走,无论别人说些什么,只要我们自己坚定信念,持之以恒,天下间便没有过不去的坎‘‘‘‘‘‘懂吗?” 廊下云沉风急,卷起细碎雪珠子刮在脸上,隐隐刺痛。霁雪撑起一把绘墨绸布伞替我挡在身前,伞面上绘了数枝红梅。疏技横玉瘦,小萼点珠光。细雪悄然落在娇俏梅枝上头,一时倒也应景。 慕瑬嫣所住的嫣然阁距我的莲华小筑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沿路偶遇几个仆役扫雪,见我一身广袖长裾,青丝如云,素衣曳地迤逦踏雪而过,尽皆呆立一旁。刚行至阁外不远,迎面看见小桃正在门前低头扫雪,见我与霁雪缓缓走来,似是吃了一惊,继而面上一沉,拎起扫帚转身便走回阁中。 “小姐,您瞧见了没‘‘‘‘‘‘我都说了不要过来,您偏不听‘‘‘‘‘‘一会见了二小姐,还不知怎么对待您呢‘‘‘‘‘‘” 庭院深深深几许(4) 从白玉石砖铺就的甬道向前,穿过一条曲折悠长的回廊,便进入一处素雅幽静的院落。王府内各处的甬道上,积雪虽然已经扫净,饶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绒冰,人行其上,若是稍不在意便会滑倒。嫣然阁门前却被下人精心洒上了一层细密黄沙,足见其主人的婉转用心。 院中白梅孤傲,香冷如雪。梅花丛下石笋参差,错落有致。迎面一座别致清幽的小楼,便是嫣然阁了。 刚一走近门前,冷不防迎面自屋中泼出一盆水来,我与霁雪虽然躲得及时,裙摆依然被溅上了几许。抬头一看,竟是小桃。霁雪勃然大怒,“你故意的是不是?” 转头瞥了一眼,制止住她。小桃倒是冷冷回了一句,“是三小姐来了,奴婢方才没瞧见您,一时失手,您可千万别生气呀‘‘‘‘‘‘” “什么没瞧见,你明明就是故‘‘‘‘‘‘” “霁雪!” 我倏地拔高了声调,霁雪愤愤然别过头去,一脸不甘。抬眸打量屋内一眼,将小桃一脸的讥讽略过,微微笑道,“是我们来得唐突,并不怪你‘‘‘‘‘‘二姐在么?我过来瞧瞧她‘‘‘‘‘‘” “我们小姐不‘‘‘‘‘‘” “小桃,是谁来了?”轻纱垂帘后头悄然转出一个人来,渐渐走近。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螓首蛾眉,云鬓雪肤。亦是端庄美丽的女子,眉眼间却夹杂点点哀愁病态,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拂风。此刻垂首敛眉,一双杏眼不敢直视眼前来人,似有万般委屈凝结心头,端地叫人垂怜。 “二姐,是我,瑬云‘‘‘‘‘‘” 慕瑬嫣猛地一震,抬眸看我,复又垂下,淡淡敛去一切,朱唇轻启,“什么风把妹妹给吹来了‘‘‘‘‘‘小桃,快去奉茶‘‘‘‘‘‘” “不用了,瑬云只是过来看看,并不久留‘‘‘‘‘‘” “妹妹是为了提亲一事而来么?”慕瑬嫣果然聪颖,一语点破我此行的目的。我点头淡笑不语。汝南王说她自幼便性情懦弱,胆小怕事,倒是极可惜了这般蕙质兰心终日埋没于深闺无人知晓。“爹已经将一切都告知我‘‘‘‘‘‘下人们粗鄙,他们爱说什么就任由他们说去好了‘‘‘‘‘‘” “还是姐妹两人心意相通,三小姐先前也是这么说‘‘‘‘‘‘”霁雪自一旁毫不掩饰地称赞,转头冲小桃得意洋洋地颌首。 “如此那便甚好‘‘‘‘‘‘姐姐无事可以到我的莲华小筑坐坐,我们二人煮酒烹茶,谈诗论琴,打发闲暇寂寞时光,岂不比整日窝在房间里的好?瑬云告辞‘‘‘‘‘‘”笑容依旧淡定,果然见她脸上动容,羸弱眸中掠过丝丝向往。直到我与霁雪已经走出很远,回头仍见慕瑬嫣呆呆立于檐下,一身粉衣素洁,雅雅静静。 刚一回到小筑,梅影手上擎着一张笺纸高高兴兴迎了出来,嘴里嚷道,“云姐姐云姐姐,十三殿下着人送来的柬帖,您快看看‘‘‘‘‘‘” 漓天曦?!心下一动,唇上绽开一抹笑容,他又想做什么了? 拆开柬帖,只见笺上数行蝇头小楷,端丽清新,字云:“卿之一曲绕梁三日,余音不绝,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今长乐坊备宴一席,感卿解困之德,万勿推辞,曦字。” 字如其人,灿若暖阳。若不赴约,只怕以他急躁的性子,亲自登门相请亦说不定。无可奈何扬眉一笑,阖上笺纸,转头吩咐霁雪替我更衣。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一曲欢歌醉流殇(1) 依旧一身秋水流岚,霞袖慢垂,织锦银丝鸾纹点缀在领口与袖间,越发衬得整个人冰肌玉骨,暗香满盈。 霁雪平日里总说我体质异于常人,暑热天气尚且肤冷如冰,清凉无汗,更不论眼下的严冬苦寒。她却不知体寒乃因血虚而起,血虚却可由太多病症引发,比如心疾。 拥紧了身上的紫貂裘,耳畔风雪骤急,朔风呼啸而过,风帽边上的一圈紫貂毛瞬间沾满了雪粒子,沉沉压在头顶。 这回却是孤身赴宴,没让霁雪跟着,谁知半路上雪势一阵阵猛了起来,风吹飘雪苍穹漫舞,从风帽底下望出去,满目絮絮寒光,隔山阻水万物渺茫。 方一踏进长乐坊,风夹雪粒倒灌进门,吹得烟紫纱幔回旋摇曳,灯影憧憧。站在门前随性轻拍衣袖,抖落一身晶莹。转头望向店内,萧萧条条竟没有一个客人,就连掌柜的跟小二一时也不见踪影。我无奈地颦起眉头,眼前倒是什么状况? 刚一踏上二楼,迎面一间雅座的门突然开了,漓天曦一身淡青色暗纹锦袍闲闲步了出来,见我到了,脸上倏尔绽开一抹灿烂笑容,很是开心,“还以为下这么大的雪你不会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去汝南王府接你去,快进来,今儿晚上,我们几个把这里给包了‘‘‘‘‘‘” “怪不得楼下冷冷清清的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哪有像你这般霸道的?”不觉莞尔,一脸的无奈,一边笑着嗔他,一边娉婷踏进雅座。 琉璃宫灯影落沉沉,灯下,宗室王孙,翩翩裘马,个个气质非凡,一众天人之姿。眼前景象饶是让我愣在当地,怔怔然不知所措。 先前只道是漓天曦在此摆酒设宴,不想他们兄弟几人此刻尽皆端端正正坐在席上。猝然立于众人面前,心中蓦地失了方寸,百般起伏。 “怎么只你一人?霁雪没来?”一道温和嗓音传来,霎时将我惊醒,抬眸望去,漓天澈弃了明光铠甲,掩去战场上的潇洒英姿,依旧一身紫衣华服,眉如墨画,鬓若刀裁,还是往昔俊雅温文的模样。 微微一愣,这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霁雪没来,我一时忘记褪下身上的紫貂裘风氅,此刻湿漉漉的风帽还好端端罩在头上。 急忙低头轻掸身上碎雪,伸手拉下风帽,如云青丝流泉般垂落胸前,继而轻轻侧身解下风氅。这一旋身的风致瞬间引来数道目光,我却懵然不知,只着急褪去风氅,一身素衣曳地,广袖皓腕,帛带当风,净水清莲。 紫貂裘这才解下,便被身旁一人接在手中,我诧异抬眸,漓天澈眉色飞扬入鬓,神采奕奕。见我一脸惴惴愣怔,方柔声笑道,“怎么,数日未见,没什么话可以说么?战场上那股子不管也不顾的冲劲儿跑到哪里去了?” 听他在耳旁温和打趣,席上有人掩唇忍笑,我的脸上一红,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冲口而出,“你把我的云翼怎样了?什么时候归还于我?” 漓天澈一怔,熙和的面上满带错愕,接着莞尔,眸中忍俊不禁。众人听闻尽皆一愣,席上一片安静。片刻有人大笑出声,身后漓天曦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夸张。 “以花为貌,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玲珑为心‘‘‘‘‘‘兼之战场上一应谋略胆识,真真为当世奇女子也。今日得此一见,果然不枉此行。妙极‘‘‘‘‘‘妙极‘‘‘‘‘‘”席上有人高声笑叹。 我抬眸望向那人,却是从未见过。那人看去文质彬彬,面貌与其他几人略微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老成稳重。莫非是四皇子漓天衡?前日隔屏抚琴时曾听见漓天曦在席上唤“四哥”,应当便是此人。 面上一凛,一道清冷眸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我的脸上,眸色如炬,直透我心底。心中蓦地一紧,我惴惴然抬眸,那道灼热眸光倏忽消失不见。 千帆过尽处,漓天颀一身白衣清隽,冷傲如霜,神情慵懒斜倚在桌旁,深眸微阖,敛尽摄魂绝色。仍是那身耀眼夺目的光华,此刻周身锋芒隐现,凌厉气势压倒一切。 我的呼吸瞬间凝滞,心底风急云卷,一时痛楚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仿佛比前日消瘦了几分,以往一身幽冷冰寒之气,如今似乎更加深重,只一眼望去,遍体刻骨生寒。 心中大恸,我竟伤他至此么‘‘‘‘‘‘ 一曲欢歌醉流殇(2) “多谢四殿下赞赏‘‘‘‘‘‘”淡淡敛眉收回震摄眸光,不着痕迹落在漓天衡的脸上,垂首略略欠身执礼,心中酸楚。再次相遇,前事恍然如梦。 “你怎么知道他是四哥?”漓天曦大感意外,惊讶道,“我还没为你们做介绍呢‘‘‘‘‘‘” 垂眸淡淡一笑,并不答言。漓天澈一边将我引至座位,唇角轻扬,“你当人人都似你这般愚鲁么‘‘‘‘‘‘”说着低头柔声问我,目光温和专注,“身上的伤怎样了?” 我顿觉脸上发烫,慌忙低眸,心中忐忑。他在众人面前如此温柔相待,倒叫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低声作答,面上平静无波,“没事了,有劳太子殿下记挂‘‘‘‘‘‘” “瑬云姑娘好生见外!今儿个这宴席上,没有太子,没有殿下,没有主次,没有尊卑‘‘‘‘‘‘如此良夜,我们饮酒赋诗,弹琴论剑,一醉方休,不醉无归‘‘‘‘‘‘这杯酒,敬佳人,敬兄弟,老四先干为敬!”语毕,漓天衡仰面饮尽杯中酒,洒脱不羁,酣畅淋漓。 “好!好一个敬佳人,敬兄弟!四哥果然豪气,我也干了这杯!”漓天曦霍然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尽显豁达豪迈之色。 漓天澈手指纤长,优雅执杯,含笑看我,缓缓啜饮。 漓天颀由始至终淡漠慵懒,潇洒仰头,饮毕擒着骨玉瓷杯随意把玩,指清如玉,煞是好看。却再也不看我一眼,清颜染雪,眉目无情。他终是变回从前的那个他了,我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心如此之痛,痛到不能够呼吸‘‘‘‘‘‘ 漓天烬依旧寡言少语,面色清峻,举手投足间沉冷依旧,朝我淡淡举杯,薄唇些微挑起,算作笑意。 我微笑垂眸,反手扣杯,广袖轻扬,举杯饮尽,仰首姿态如行云流水,吟笑浅颦时不经意间浸染出一份婉约洒脱的豪气。 一杯酒饮下,抬眸望去,漓天衡目露赞赏,微笑点头,“好酒量,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漓天曦扑哧一笑,一脸乐不可支,被我狠狠一瞪,反倒笑得更加夸张,“她的酒量好?四哥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多灌她两杯试试‘‘‘‘‘‘哈哈哈‘‘‘‘‘‘” “酒量不好那又如何?你既已知我是女子,又何必这般欺负人?俗语有云,女人自古围锅转,安与须眉论左传‘‘‘‘‘‘若非三从四德,内外有别所累,从来女子若行大事,必定不让须眉!”说完,挑眉看他,面上故作一本正经。 漓天曦正自斟自饮,一杯酒方送到嘴里,听得一句“女人自古围锅转”,忍不住噗的一声,一口酒尽数喷了出来,伏在桌上闷笑了半天,直嚷嚷着肚子疼。席上众人尽皆莞尔,一直低眸冷漠的漓天颀亦如是,薄削唇角逸出一丝浅浅笑意,。 “安与须眉论左传‘‘‘‘‘‘这个左传是?”漓天澈忍住笑,转头认真问我。 我一怔,方才想起眼前所处的朝代史书上并没有任何记载,忙解释道,“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史书,论述君臣之道治国之本‘‘‘‘‘‘” “哦‘‘‘‘‘‘想不到瑬云姑娘对这些亦有所了解‘‘‘‘‘‘那么依你之见,这天下间,君何以而为君,而臣又何以而为臣呢?”漓天衡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眸色深沉,带着些微探究,隐隐深不可测。 我没有即刻回答,目光微垂,只轻描淡写道,“瑬云一介女流,万万不敢妄自断言,只以前后六字,聊作概叙。” “愿闻其详!” “为君者,亲贤臣,远小人;为臣者,文死谏,武死战‘‘‘‘‘‘瑬云不才,仅仅是些妇人之仁罢了,还请四殿下不要介怀‘‘‘‘‘‘” 漓天衡眸中锋芒一掠而过,面上不掩激赏之色,继而深深看我,由衷感叹,“世间绝子何其多,而瑬云姑娘不仅容貌倾城,这番见识亦叫在下深深折服。这一杯酒,敬你‘‘‘‘‘‘” 面上一怔,旋即微笑颌首,举杯饮尽杯中美酒。仰头向天,青丝如瀑飘散空中,朦胧灯影罩在额上,令他微微失神。 一曲欢歌醉流殇(3) 漓天衡代表圣朝长年出使边境各国,早已历练为性情中人,豪迈不羁,豁达洒脱。他不时以酒相敬,我推脱不开,连饮几杯,只觉酒力上涌,面上飞红,醺醺然欲醉。 “瑬云姑娘天姿国色,日后谁人若能娶妻如你,夫复何求!”漓天衡深深喟叹,面上泰然自若,语气却似早已经深醉。 我方举杯就唇,闻言突然顿住,杯盏停在唇边,心口怦怦急跳,竟有些许恍惚。 “我预备择日向父皇请旨册婚,求娶汝南王府三小姐‘‘‘‘‘‘你‘‘‘‘‘‘可愿嫁我为妻‘‘‘‘‘‘” “你既已不是项蔓清,为何不愿嫁我?为何?!” ‘‘‘‘‘‘ 抬眸怔怔望他,他亦深深看我。这一望,便似望尽了一生,望断了天涯。四目相视,天上人间。 胸口钻心剧痛,唇角微牵,漾出一丝笑容,眸色深凉,低低笑道,“四殿下说笑了‘‘‘‘‘‘瑬云命薄无福,谁娶了我,只会徒增痛苦‘‘‘‘‘‘”微微笑着,一字一句自我口中说出,分明痛若蚀骨,却淡漠得云卷云舒。 仰头饮尽杯中美酒,将眼一闭,一滴泪自鬓边滑落,悄然坠进时空。唇边依旧笑着,渐渐不能自抑,太多酸楚涌上心头,眼前一片空蒙。前路漫漫,唯我孤影独行‘‘‘‘‘‘ “别喝了,你醉了‘‘‘‘‘‘”漓天澈伸手夺去我手中空杯,拧眉看我,面有担忧,目光久久流连在我脸上。 我扬唇轻笑,劈手夺了回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佳酿‘‘‘‘‘‘说好了不醉无归,此刻又岂能反悔?太子殿下自己醉了,为什么偏要赖在我身上?”室内温暖如春,我却冷得彻骨,唯有一身长襟广袖掩住周身簌簌颤抖。 “好!好一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特别的地方,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了。”漓天曦笑着揶揄我,目光澄澈,“若非你的酒有些高,真想再听一次你的琴‘‘‘‘‘‘前日隔屏听你一曲,至今余音不绝于耳,你害得我好苦,理当罚酒一杯‘‘‘‘‘‘” “我替她喝!”话音未落,一旁漓天颀冷冷开口,执杯扬袖仰头一饮而尽,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望向我,长睫半垂,掩住一潭凌厉深碧。一杯饮尽,他便侧了脸,身上一抹沉敛寒冽的肃杀之气幽幽荡漾开去。 我怔住,这一眼似是让我再也无力承负,心中无尽凄苦与委屈借着酒劲汹涌而上,累累梗在喉间。霍然起身,未有任何征兆,眼前一黑,忙闭目稳住身形,再睁眼时,已然清醒如初。 “瑬云酒量浅薄,若是再喝下去,恐怕要拂了众位殿下的兴致,请容瑬云先行告退!”语毕转身决然而出,脚步些微轻浮。果然还是不能喝酒,说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偏偏我就越喝越清醒。舅舅说的没错,当一个人心事太重,心中埋藏太多无奈与割舍不尽的东西时,再怎么喝都不会醉,只会愈加清醒。 “我送送她‘‘‘‘‘‘”身后传来一个熙和如风的声音,一个人跟在我身后一起出来,默默随我直到长乐坊门口。 店门一开,朔风凛然扑面,缕缕青丝交错飞扬,素白长裾迎风飞舞,飘飘宛若九天仙人。方要一脚踏出门外,身后一只手着急伸来,一把挽住我的手臂。转头,漓天澈一脸温和看我,手中一捧紫色轻轻一挥,紫貂裘风氅霎时稳稳罩在了我身上。 “等等,我叫宫里的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轻叹一声,我转身欲走,心底空空荡荡,面上冷清。 “谢谢,谢谢你先前冒险为我所做的一切,这句话等到此刻才说,因为现在只有我们‘‘‘‘‘‘” 脚步一滞,我微微仰首,唇角轻挑,竟是绽开一抹笑容,心中一切成灰。“我爹跟我娘‘‘‘‘‘‘他们一切都还好么‘‘‘‘‘‘” “你知道了?父皇都跟你说了?”漓天澈讶然出声,随即低头,似是负疚,“他们很好,避世隐居,安逸自在。” “是么‘‘‘‘‘‘那很好‘‘‘‘‘‘”低头淡淡一笑,笑容苦涩,心中钝痛,“不枉我为他们做这样大的牺牲‘‘‘‘‘‘” “我不许你这么说!”漓天澈向来温和从容,眼前却是第一次见他动怒,“你若嫁我,绝不负你!他人或可毁诺,我却不会!我不管父皇先前是如何跟你解释的一切,我只要你记住,今生的你早已注定了是我的妃,注定了将要母仪天下!” 惊破霓裳羽衣曲(1) “母仪天下又怎样?我已身中剧毒无药可解,这条命早就不是我的了‘‘‘‘‘‘瑬云请问殿下,若我一死,当年的那句箴言该如何应验?‘‘‘‘‘‘”扬唇冷冷一笑,寒风呼啸过耳,吹起我鬓旁的散发凌乱飞舞。“什么命定为后‘‘‘‘‘‘若真是天命所归,上天又为何如此待我?那所谓的箴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胡说!”漓天澈脸上怒火陡然间大盛,伸手一把扣紧我肩膀,眸中寒意凛冽,神色冷峻,吐字如冰,“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那句箴言才要娶你?我对你的心难道你到现在都看不出来么?!还是‘‘‘‘‘‘你心中根本早就已经有了别人?!” “我‘‘‘‘‘‘”他的目中有凄厉之色一闪而过,我从未见过这般冷绝的漓天澈,一时间怔忪,内心纷乱,语气渐低,“若我说有‘‘‘‘‘‘你会怎样?” 肩上倏然一松,我竭力镇定望向他,漓天澈负手转身背对着我,背影寥落,良久,低声开了口,“是二弟么‘‘‘‘‘‘” 我一怔,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朔风扑面,撩起了心底一缕莫可名状的情愫。 一声低笑传至耳畔,我霍然抬眸,漓天澈负手而立,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天色已晚,你回去吧,我吩咐了宫里的马车将你送回王府,下这么大的雪,以后不许再徒步了‘‘‘‘‘‘”语毕大步离去,再不回头看我。 心中幽然一凉,眼前一片恍惚,茫然之间踏出门外,风夹雪粒狠狠刮在我的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痛。 一名身着玄色风氅的宫人迎上前来,殷勤切切,一路将我领到车前,巨大风帽掩住了他的面目,周身上下尽皆遮得严实。刚一走到车门边,玄衣宫人低头躬身举起前臂,我点头称谢,扶着他的肩膀一步踏上马车。恰在此时,车身剧烈抖动,我一步未能站稳,身后宫人猝然抬臂猛力一推,我便重重跌进车中,身后车门轰然紧闭,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不过刹那之间,异变横生。 四周一片漆黑,车厢犹自颠簸,马蹄踏雪声声入耳。我被眼前突生之变惊得愤怒,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劫我。起身扑向车门,这才发现车门已从外面牢牢封死。伸手触碰车壁,冰凉刺骨,俨然铜墙铁壁,即便我施出全身内力用劲踢打,依然纹丝不动。 颓然放弃坐回角落,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耳畔车板铿锵碰擦,尖锐声响如同锥子断续刺进脑中,臂上寒意点点渗出,痛苦难当。不禁哑然失笑,不止一次像眼前这般孤立无援了,却没有哪一次如眼前这般荒唐。车内窒闷,彻骨的寒意却顺着冰冷铁壁渗透进来,我抱紧了膝盖,依旧冷得簌簌发抖。 前方等待我的究竟是些什么?我无力去想,也不愿去想。一路走来,经历过太多,我已然麻木,如今不如坦然面对一切,流年似水,能活得一时便是一时,这是我的宿命。 心念电闪,痛冷交加,我斜倚着车壁渐渐昏睡过去,再不理会周身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砰然一声巨响将我自梦中惊醒,眼前刺目大亮,抬手半遮眼睛,门前赫然立着一个红衣身影,那一身炫到极致的妖冶绯红,映着脚下一地惨白寒光,无比耀眼惊心。 来人红纱遮面,一双流波凤目,顾盼之间,风情万种。此刻,这双眼睛盯紧了我,目中玩味,阴冷人。 “想不到吧,咱们又见面了,只是你的这身打扮‘‘‘‘‘‘啧啧啧‘‘‘‘‘‘你倒给我这般大的惊喜‘‘‘‘‘‘实在太有趣了,不是么‘‘‘‘‘‘” 我缓缓起身,理了理鬓发,徐步走至门前,唇角轻扬,笑容如花绽放,“好久不见,阿史那蓝,我也想不到你竟如此命硬,西域火药尚且炸不死你,我只怕日后会有人笑话你是妖精‘‘‘‘‘‘”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惊破霓裳羽衣曲(2) “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给我下车!”阿史那蓝眉峰一拧,眸中杀意顿生,薄薄一层轻纱后头微微现出扭曲的表情。 我抬眸盯紧了她,灵动大眼,妍丽妩媚,织锦滚边晴红绸裹起一头如缎青丝,迎风招展‘‘‘‘‘‘依旧还是顺州城外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我却隐隐觉出哪里有些不同。 下车时候暗暗提气,身形微动,趁她不备,伸手一把扯下红纱,眼前情景不禁让我大吃一惊,阿史那蓝大半边脸上满是已经溃烂结痂的r色疤痕,一眼望去,无比狰狞可怖。怪不得她要以红纱遮面,这疤痕定是她当初引发炸药自尽时所遗留下来的。 从古至今,容貌对一名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如今见她脸上如此不堪,我的心里竟略微升起同情之意。 “很可怕不是么?!”阿史那蓝劈手夺过红纱,仍然好整以暇地遮回脸庞,目中阴冷,恨意凛然,“我的脸全是拜你所赐,如今你落到我的手上,就等着看我日后如何慢慢地折磨你吧‘‘‘‘‘‘” 我望着她轻轻摇头,唇边低低叹息一声,“我的医术虽然称不上高明,但只要施针并加以敷药,你脸上的疤痕还是有可能日渐转淡的‘‘‘‘‘‘” “住口!贱人!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乖乖站在你面前任你为所欲为么?!笑话‘‘‘‘‘‘”阿史那蓝厉声喝来,继而转头对着身旁一身宫人打扮的车夫低声嘱咐些什么,声音虽低,我却约略听出他们说的并非中原语言,想来真正的赶车宫人早已经横死在他们手中了吧。 待她一一交代完毕,回眸再看我时,目中陡然得意,冷冷含笑,“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转头打量四周,眼下所处的地方,似乎是锦都城中某处繁华之地的后巷,想不到这阿史那蓝如此大胆,一番周折,竟然还是呆在城内,难道她就不怕日后禁卫满城搜捕?还是他们背地里早已经另有图谋? 心下微动,我只静静跟在她的身后,左右各有一个玄色风氅覆身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提刀押着。原本可以趁其不备夺刀反抗,若是将动静闹大了,想要脱身更加轻而易举。 然而阿史那蓝并未身死,更突然现身锦都城中,此事原本就耐人寻味。兼之她若不死,我与梅昱身上所中之毒便算有了转机,如若突厥人背地里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可趁此机会一探究竟。思及此,心下只按捺住不动,面上始终清寂无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是,我承认,你的武功修为的确在我之上,可是你别忘了,既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劫持你,我们早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你若不想汝南王府有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就给我乖乖的听话,别起鬼心眼儿,哼!”阿史那蓝转头恶狠狠道。 心内一惊,默默攥紧掌心,王府此刻只怕已不安全,不知爹与二姐会否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穿过后门,沿着影壁一路走进一处院落,入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镂花窗格雕工精细,四面通廊回环,幽径曲折,不时有羽衣霓裳的貌美女子懒画新妆,散鬓斜钗,逶迤穿行其间。耳畔倏然传来飘渺琴音,丝丝入耳,心弦,琴音却是断断续续,柔肠百转。 我不禁自心内惊疑,这里是什么地方?眼下已是午间,看面前这些犹自睡眼迷离,闲衣慵懒的如花女子,难不成这里是烟花之地?一念既出,我不禁愕然,垂眸无奈叹了口气。 上了二楼,迎面一间砌玉暖阁,此刻朱门紧闭,门后明紫重帘深垂,隐约有女子的娇声腻语传至耳畔。阿史那蓝在门前站定,犹豫些许,便隔着镂空窗格低声道,“大哥,人已经带来了‘‘‘‘‘‘” 大哥?!阿史那蓝贵为突厥公主,那么她口中恭敬称作大哥的,竟是突厥现今的汗王穆勒不成?既是汗王,此刻躲在这家青楼当中又是意欲何为?一时间心中纷乱,隐隐略有些不安。 门内久久无声,半晌,一个略微生硬嘶哑的嗓音传出门外,“把她带进来吧‘‘‘‘‘‘”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惊破霓裳羽衣曲(3) 阿史那蓝轻轻推开房门,两名玄衣侍从齐齐伸手一推,我便踉跄着踏入门内。 一股软腻馨香随即扑面而来,颦眉望向室中,明紫重帘隔起一室暧昧暖色,一旁炭火烘得满室窒闷。烟粉薄纱垂帘挡在眼前,无骨宫灯宝光花影,灯光隔着层层垂帘渐渐转柔,飘渺氤氲成雾。 眯了眼茫茫然看去,最后一层薄薄垂帘后头,灯光晦暗,隐约映出榻上一个朦胧身影。 “过来!”语调沉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与强势气息。 我愣住,片刻僵持,阿史那蓝见我不肯动身,冷哧一声,凑近我耳旁,“你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王府里有人恐怕要受苦了‘‘‘‘‘‘” 我转头望定她,冷冷一笑,挥手撩起薄纱烟罗,眼前情景不出意外让我稍稍愣怔,心下一凛,仍是昂首坦然跨了进去,迎着榻上人的冷硬目光,择了近前的一张椅子欣欣然落坐。 穆勒神情慵懒躺在榻上,一头乌黑凌乱的散发,随着他的睡姿狂乱倾洒于身旁。黑色中衣随意搭着,敞露出精壮黝黑的胸膛,身后一只雪白藕臂环在他胸前,腕上三两只翡翠玉镯,映着他的皮肤,煞是突兀。 一入内室,一眼望见的便是这般狂放不羁的景象。心中暗暗鄙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目光依旧雪亮,泰然与他对视。 “中原女人都像你这般大胆么?”穆勒眯起眼睛看我,眸色,像是在随意打量一件到手的猎物。 我轻笑一声,冷冷回道,“汗王难道还怕别人看不成?您既然敢露,我又为何不敢看呢?” “很好‘‘‘‘‘‘胆识不小!本王喜欢‘‘‘‘‘‘”穆勒仰头大笑,随即放肆地上下打量我,面上尽是赞赏玩味之色,毫不收敛。“你可知本王掳你来此的目的?” “除了报仇,瑬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他的目光让我浑身只感不适,肌肤微微泛凉。“堂堂突厥的汗王躲在这样一家青楼当中,应当不仅仅只是为了找我寻仇这么简单吧‘‘‘‘‘‘” “果然聪明,不过要你来‘‘‘‘‘‘只是想亲眼见见这个让本王轻易便损兵折将十数万,更毁了蓝儿容貌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倒给了本王一个不小的惊喜,着实有趣,呵呵呵‘‘‘‘‘‘”穆勒翻身而起,身后女子“嘤咛”一声,不情不愿缩回被中。 眼见他笑着大步走近,衣着散乱,袒露胸膛,迎着我清冷的眸光,竟似毫不以为意。穆勒瞬间近,随即俯身,一左一右握住两侧扶手,一张刀刻一般的脸霎时凝在我的眼前。我侧目微微后仰,他的灼灼目光,仿佛就快要穿透我的脸庞。 一声轻笑溢出他的唇角,“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不是‘‘‘‘‘‘”一只手蓦地擒住我下颌,迫使我与他对视。穆勒沉稳有力的喘息轻轻拂在我的鼻尖,心中不由得大窘,掌心猛地攥紧,面上依旧强自淡定。 “原本想把你交给蓝儿随意处置,如今‘‘‘‘‘‘本王改变主意了‘‘‘‘‘”他轻笑着贴近我鬓旁,鼻尖有意无意地轻轻触在我脸上,“如此绝色‘‘‘‘‘‘本王舍不得‘‘‘‘‘‘” 我咬紧了唇,眸中怒火大盛,冷厉看他,拂袖扬手,却被他狠狠攥在掌中。及至此刻,我才霍然惊觉,内力竟似再也施展不出,浑身绵软无力。究竟何时遭到暗算,我竟浑然不知,胸口一凉,一颗心直直坠进深谷。 “没有用的,闻见这房中的香气了么?旁人当然一点事都没有,这里却只有你‘‘‘‘‘‘中过西域蛊毒,闻了只会内力尽失,浑身无力‘‘‘‘‘‘如何?这味道香么?” “你‘‘‘‘‘‘无耻!”我霍然抬头,咬牙怒斥他,身体隐隐颤抖,眸色冷绝。如今盛怒之下,目中清亮,晕染双颊,看在穆勒眼里,却是另外一番风韵,让他猛地愣怔。 见此机会,我忙反肘狠狠撞开他,刚踉跄着奔出几步,脚下一软,便再仆倒在地。眼见他唇角轻扬,冷冷迫近,我一边反身后退,却再无其他办法,绝望之心顿起。刚欲拔下头上簪子预备拼死反抗,门外骤地传来阿史那蓝恭恭敬敬的嗓音,“大哥,那人来了‘‘‘‘‘‘” 那人?!我慌乱抬眸看向穆勒,却见他瞬间僵在身前,面露不悦之色,眸中阴骛,抬头冷冷道,“知道了,让他在前厅候着,本王一会就到!” 回首向来萧瑟处(1) 穆勒倾身近,目光如炬,“本王有要事在身,需得委屈一下美人了‘‘‘‘‘‘”说罢,一把擒住我手臂,将我自地上拎起。他的劲道奇大,我被拽得直跌进他胸口,百般挣脱不得。此刻心中虽然纷乱,却也不再害怕,反倒对他即将要见的神秘人起了窥探之心。 “汗王究竟要见何人,如此神秘,很怕瑬云知晓么?”自他怀中咬牙愤声开口。 穆勒在我耳畔轻声一笑,呵气如霜,让我一时气息紊乱,隐隐颤栗不安。“是个你绝想不到的人呢‘‘‘‘‘‘乖乖在这里等着,本王很快回来陪你‘‘‘‘‘‘” 语毕,将我依旧放回椅中,转头冲榻上冷斥一声,“滚出去!” 一个慵眼倦腮,髻坠钗垂的如花娇媚女子自榻上闲闲起身,毫不在意一身衣衫半褪,隐露,掩唇随意打着哈欠,妖妖娆娆步出门去。 “记得要乖‘‘‘‘‘‘若是不守规矩,猜猜本王回来将怎样惩罚你‘‘‘‘‘‘”穆勒起身着衣,语带邪气,仰面长笑出声,继而转身扬长而去。 门一阖上,我便迅速起身,几步扑去窗边,透过琉璃窗格向外看去,穆勒一身黑色风氅沉沉踏在雪中,身后跟着红衣明艳的阿史那蓝。远处明堂大厅内人影寥寥,此刻还未到青楼正式开业的时候,朱红方柱旁却赫然立着一个人,一身狐裘锦衣,身量颀长,风帽掩在头顶看不清楚面貌,只是这一身的风华气度,俨然是个王侯贵族。 思及先前夺取顺州城时,军中有人与突厥相勾结,欲置太子和我于死地,心下一沉,此人究竟是谁? 一念d明,心急如焚,几欲破门一探究竟。然而阿史那蓝的两个侍从此刻就守在门边,唯一的出路已被封死,眼下我又内力尽失,想要逃跑几乎很难。 转头看向室内,朱阁画栋,精巧玲珑,垂帘深深,影落无痕。床前两个竹篾熏笼犹自青烟袅袅,将整个雅阁烘得温暖如春。望着熏笼,心念一动,揭开竹篾罩子,随手扯来床上一方锦被,手上顿了一顿,还是抛向炉中。转瞬之间,火势渐起,浓烟滚滚而出。 我以袖掩面静悄悄站在门后,随即大喊一声,“来人呐,走水了‘‘‘‘‘‘” 门前两个侍从似是一惊,砰地一脚踢开门来,果然见有火起,忙冲上前抓起手边物什拼命扑打。我自门后闪身而出,悄然奔向门外。 院中众人听到s乱,又见楼上有浓烟不断冒出,轰然慌乱。那些闲衣懒妆的青楼姑娘们再也顾不得洗漱打扮,尽皆尖声惊叫着各自奔逃,不时有神情惊骇的女子凌乱穿梭于我身旁。我将身上的紫貂裘掩紧,拉低风帽遮在眼前,急急靠近明堂正厅。 眼前情景饶是让我震惊,不过短短片刻,原本坐在角落密谈的几人此刻尽数不见,不知所踪。我转头望向四周,鹅毛大雪纷落直下,迎面有救火的杂役拎着水桶着急奔来,身后一地碎乱纷沓的脚印,渐渐被絮絮飞雪掩埋。 脸色一变,我低了头,拥紧紫貂裘发足向正门奔去。只要奔到街上就好,此刻正是热闹繁华的时候,想来穆勒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身旁亦有发髻散乱的女子尖叫着奔向大门,我夹杂在她们中间,一时倒也隐蔽。 眼见正门豁然就在眼前,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黑影,一把将我的嘴捂紧,猛地捞回狠狠落入一个精壮宽厚的胸膛。耳畔传来穆勒邪气凛然的嗤笑,“本王就知道是你搞的鬼,还记得先前对你说过的话么,哼‘‘‘‘‘‘” 心中陡然绝望,似是瞬间自天堂坠进地狱,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我拼命挣扎踢打,却再也挣脱不了半分,被他掩紧的唇亦再发不出一丝声 第 13 部分 欲望文 第 14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心中陡然绝望,似是瞬间自天堂坠进地狱,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我拼命挣扎踢打,却再也挣脱不了半分,被他掩紧的唇亦再发不出一丝声息。心中骤然揪紧,仿佛刚被抛上云端,便再次狠狠跌进谷底。 穆勒挟了我迅速后退,沿着先前来时的路急急奔往后巷,一边对着身旁的阿史那蓝沉声道,“马车准备好了么?”见她点头,忙道,“即刻出城,回大漠,吩咐其他的人跟紧‘‘‘‘‘‘” 回首向来萧瑟处(2) 大漠?!仿佛一记重锤击落,胸口一窒,眸色霎时淡如灰烬,一股冷意自指尖一路贯通至四肢百骸,心中冰凉一片。 此去千里之遥,前路漫漫,过原涉荒,生死难料。想到即将远离锦都,远离众人,远离一切‘‘‘‘‘‘想到就要与他隔山阻水,天涯海角,遥遥相望‘‘‘‘‘‘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滴落面颊。 “你哭什么‘‘‘‘‘‘大哥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别以为我就此会放过你,等到大哥将你玩腻了的时候,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阿史那蓝目中冷凝,一脸讥讽,虽然以红纱覆面,却隐约现出凄厉狰狞之色。 我被点了x道,浑身僵硬,口不能言,只冷冷瞥她一眼,便转头偏向一旁。闭目无言以对,唯有泪水不断涌上眼眶。数番生死历险,几经波折,此刻却真正懂得了什么才是孤立无援。 马车颠簸摇晃,一路前行。不知过了多久,身前突然传来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响和一句厉声叱喝,“站住!” 马蹄高高扬起,复又踏回雪中,喑喑嘶鸣过后,车身轰然静止。我霍然抬眸,阿史那蓝亦面带惊异,伸手一把扣住我咽喉。 “这位军爷,小的们只是出城返乡,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穆勒隐藏起真实语调,低哑地道。 “汝南王府的三小姐昨夜被人掳劫,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满城,一应车辆货物进出城门必须接受盘查,你这车内装着什么?” “是小人的两个妹子,我们几个原想赶在天黑之前出城,这不到了年关了么,心里头惦念着家人,便早早辞了工准备回乡过年‘‘‘‘‘‘您看‘‘‘‘‘‘” 穆勒跳下马车,似是走到了守门侍卫的面前。耳畔倏然没了动静,半晌,只听那侍卫扬声一喝,“这辆车没事了,过去吧过去吧‘‘‘‘‘‘” 穆勒唯唯诺诺,连声称谢,转身跳上马车,举手扬鞭一声吆喝,马车复又继续前行。心口幽幽转凉,连同全身开始发冷,穆勒定是买通了侍卫,竟连车门都不曾打开过,便直接放行。 “等等‘‘‘‘‘‘”一个约略熟悉的嗓音骤然响起在耳畔,我蓦地抬头,心中激荡,惊喜莫名。竟是萧綦,真的是他,这声音我断然不会听错。终于再次振奋,掌心满是汗水,一双眸子盛满希翼,欣慰之极。阿史那蓝见我脸色突变,冷哧一声,伸手将我挟进怀中,宽大衣袖似是随意拂在我的脸上,只露出我一双眼睛。 “萧将军,这辆车在下刚才已经盘查过了,您就‘‘‘‘‘‘” “将车门打开!” “将军,就不用麻烦‘‘‘‘‘‘” “打开!” 脚步声声踏雪走近,车门哐啷一声自外头被拉开,阿史那蓝急忙低头俯靠在我身上,一声不吭。 “这位将军,我家两个妹子罹患重疾,不能惊风,还请手下留情‘‘‘‘‘‘”穆勒急急奔到车前,颤声辩解。恰在此时,阿史那蓝故作不经意地微微抬头,随意撩起红纱一角,露出溃烂肌肤,果然见他眸中一惊,忙又俯身遮掩。 我自袖间盯紧萧綦,胸口激荡万分,心跳若狂,面颊隐隐发烫。战后一别,却在此时再见,心中一时悲喜交集。他是否能够认出我来?他可知我就是昔日的忠靖侯?他可曾记得我们那时并肩御敌? 我咬住唇,泪水夺眶而出,却眼睁睁见他面带嫌恶,后退几步,挥手似是不耐,“快走快走‘‘‘‘‘‘” 心口瞬间凝结成冰,疼痛一点一点渗进骨髓,蚕食我的意念,终于绝望如死。 马车急速前行,阿史那蓝起身一把将我推开,面上恨意凛然,眸中却有得意之色,笑得如同恶魔,“被人嫌弃的滋味挺不好受吧?而被你身边的人嫌弃又是何种感觉你都体会到了么?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总有一天,我要你一一偿还‘‘‘‘‘‘” 偿还?偿还什么?!耳畔声音渐渐远去,我已陷入冥冥。也罢,日后若得机会,了我残生,还你一命,亦能免去遭受穆勒摧残,我们便各得其所,各安天命罢‘‘‘‘‘‘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回首向来萧瑟处(3) 纵马狂奔两天两夜,锦都城早已被远远抛在了身后。马车在到达北境一座不知名的小城时终于暂缓脚步,径直驶入城郊一座青砖黑瓦的大宅,从外面看倒也颇为古老庄重。阿史那蓝将我从马车上拽下来,狠狠丢进偏厅一间客房,解了我的x道,又将我牢牢反绑,继而紧锁大门,便再也不知所踪。 我斜倚在窗下,只觉又冷又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哗哗开锁声响,我蓦地惊醒,心中警觉,慌忙退至角落背墙而立,眸色清寒,冷冷望向来人。 黑漆木门d开,一人背着雪光站在门前,身躯挺拔,宽大袍袖随风轻舞,雪光落处,玄色衣摆若明若暗,白霜浸染下的身形昂藏,倨傲如同王者之姿。 穆勒提着食盒缓缓走近,见我咬唇望他,剑眉高高扬起,“怎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还不过来吃饭‘‘‘‘‘‘”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子,食物香气瞬间四溢,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低眸哀叹一声,不情不愿走到桌前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不把我的绳子解开,我怎么吃?” 穆勒低低轻笑,在我身旁坐下,一张英俊粗犷的脸猛地凑近,眸光闪烁,语带玩味,“本王可以代劳‘‘‘‘‘‘” “那我宁愿饿死!”冷哧一声,便欲起身。 “好好好‘‘‘‘‘‘算本王怕了你‘‘‘‘‘‘给你解开!” 绳子方一松开,我便低头大快朵颐,实在是饿得紧了。一路上风尘仆仆,连喝口水都是苦的,更别提吃上一顿称心如意的饭了,既然怎样都逃不脱一个死字,那我也要吃得饱饱的再死。 穆勒见我动作洒脱,没有丝毫女子的矜持,初时面露错愕,随即莞尔,目不转睛地盯我,一言不发。 吃饱了饭,我将筷子冷冷掷回桌上。穆勒依旧肆无忌惮地看我,灼灼的目光渐渐让我心中生厌,惟觉浑身都不自在。 索性抬眸狠狠瞪他,却见他唇角轻挑,笑意渐深,眸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我微微一愣,竟在一刹那,自他那双幽深莫测的眸中看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浓浓欲望。 脸色骤然大变,我忍住惊叫,匆忙起身疾步后退,却为时已晚,穆勒倾身直扑过来,我一时躲闪不及,猛地向后跌倒在地,脊背狠狠撞在地上,旋即剧痛。下一秒,穆勒已经重重压在了我身上。 “滚开!”我厉声斥他,极力掩饰心中羞愤,双手被他狠狠扣住,动弹不得。“堂堂突厥汗王,竟然做此下作之事,若是传了出去,端地教你的臣民唾弃!” 穆勒喘息着抬头看我,目光迷乱,却夹杂着阴狠,“自带你出城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想怎样对你就怎样对你,管他人怎么想怎么说‘‘‘‘‘‘” 语毕,强势的吻如雨点般狂乱落在我的耳畔,颈间‘‘‘‘‘‘我施出全身力气拼命挣扎,眼中怒气渐渐转为绝望,泪水凌乱洒落鬓旁,却始终都无能为力。裂帛声响,衣襟被他大力撕开,大片雪白肩膀露出,令他愈加癫狂。 穆勒英俊黝黑的面上已然扭曲,目中被情欲燃得赤红。 “穆勒你这混蛋‘‘‘‘‘‘无耻!”我悲愤怒叫出声,眼底心底俱是绝望。他的手沿着的肩头渐渐滑下,欲要解我腰间的衣带,我却在此时摸到发间玉簪,闭目咬牙狠狠刺进眼前,又狠狠拔出,皮r撕裂的声音突兀传进耳中,无比真实可怖。 穆勒痛叫一声,捂住肩膀,跌落一旁,有腥热的鲜血点点溅在我的脸上,颈间‘‘‘‘‘‘ 踉跄着自地上爬起,手上犹自紧紧攥着滴血的玉簪,猛地扑出屋外。 风呼啸掠过,雪扑面而来。漫天雪花之中,如墨发丝凌厉飞扬,破碎的流岚衣襟被我牢牢捂在胸前,另一只柔软垂落的广袖之下,有鲜血点点溅落进雪地,绽开一朵一朵血色梅花。 你不可以碰我,我绝不允许你碰我,绝不! “给本王拦住她!”身后,穆勒残酷而愤怒的声音冷冷响起,身前倏地闪出数名黑衣持刀侍从,瞬间将我团团围起。 冷冷站定,望向四周,唇色如雪,渐渐绽开一抹绝色凄厉笑容。眼前,前世今生数十载流光一现,如弹指,灰飞烟灭。如今,该是彻底告别的时候了‘‘‘‘‘‘ 回首向来萧瑟处(4) 玉色横空,凌厉划破夜色,流岚广袖飘逸如刃,寒锋瞬间逆转,直抵咽喉。穆勒的血沿着玉簪,一滴一滴沉沉坠落颈项,莹白的锁骨上霎时溅开红梅点点。 依旧抿唇冷冷轻笑,青丝似墨纠缠如雪的颈项,凌乱飞扬在半空。面上血迹斑斑,饶是将这一抹清华出尘的笑容浸染得艳绝人寰。一地冰寒皎洁的雪光与面上斑驳凄厉的血色相映,竟有着夺魂摄魄之力,让身前一众人再也不敢直视。 “不要‘‘‘‘‘‘”转身,穆勒急急前行几步,眸色幽黑,压抑愤怒,语调微微颤抖,却无端透着温柔与怜惜。 微微一顿,继而绽放笑容,冷寂如莲,“不要?!不要什么?不要将它刺下‘‘‘‘‘‘然后继续回到你的身边任你凌辱?” “做本王的女人,就这么让你不堪?”穆勒神色冷峻,咬牙厉声斥道,“你可知大漠中有多少女人迫不及待想跳上本王的床!而你‘‘‘‘‘‘竟然宁死都不愿委身于本王!”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与其任你凌辱,不如一死以谢清白‘‘‘‘‘‘”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吐字如冰。 “你‘‘‘‘‘‘”穆勒神色一变,瞬间怔住,呆呆凝望着我,炽热眸光渐渐冷却成灰。 闭目仰头,青丝如瀑,飞雪盈袖,素衣当风。 他是不会放过我的,身为高高在上的突厥汗王,又岂能容忍我给他带来的屈辱?就算得不到我,他也会亲手毁掉我‘‘‘‘‘‘与其悲惨死在他人手中,不如此刻自行了断,也算得了圆满‘‘‘‘‘‘毕竟,我并不是属于这个时空里的人,前世的我,早就该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这样想着,也就不再悲伤,含笑握紧玉簪,猛地用力‘‘‘‘‘‘ “轰隆”一声巨响,黑色瓦檐上大片积尘被震落,大宅院门突然被人自外面猛力撞击,撞击声音沉闷异常,耳畔隐隐人声鼎沸,刀剑铿锵相击。 正当我即将赴死的时候,异变横生,仿佛瞬间出现奇迹,凛然阻止我的去意。是谁‘‘‘‘‘‘ 穆勒面上一窒,眸中杀气顿生,就在此时,阿史那蓝自前院匆匆奔至,厉声大喝,“大哥,有漓军,咱们快走,前院就快要挡不住了‘‘‘‘‘‘”她一见眼前情景,顿时怔住,脚步生生刹止,茫然不知所以。 穆勒扬袖冲我伸手,痴痴看我,目中恳切,唯有恳切,“跟本王走‘‘‘‘‘‘本王再不会伤害你‘‘‘‘‘‘本王发誓!” 我含泪摇头,手上玉色锋利,依旧直抵咽喉,肩臂微颤,有刺痛感倏忽传来,雪白的颈上霎时冒出点点血珠,泪水终于滚滚落下,眼前一片恍惚。 雪光里,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薄唇紧抿,满目晦暗,渐渐变成绝望。穆勒冷冷转身,拂袖振衣而去,阿史那蓝与一众黑衣侍从收刀紧随其后,密密身影渐渐消失了在夜色之中。 我依旧怔怔站着,容颜苍白,血红如梅。 鹅毛雪片簌簌落在肩头,天地之间,突然静谧,一切美好得不似凡尘俗世。 迷离中,有个人,一步一步慢慢踏雪走来,脚步极轻,怕惊了我,却又希望能惊了我,希望我放下玉簪抬眸看他,眼里心里就只有他。 这里只有漫天飘雪,只有我们,我的眼里也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 “你来了‘‘‘‘‘‘” 我含笑哽咽,眼里涌上泪水,一笑倾城,开口还是清寂无波,泪水纷纷直落,迷湿了眼睫。 他迎着我的眸子慢慢走近,目中一应杀伐戾气与邪魅清寒霎时化为了焦灼炙热,急怒中透着释然。那双绝色幽深的眸瞳里,此刻也只剩下我一个。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伸来,指清如玉,缓缓将我的手包裹进他的掌心,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 玉簪铮然坠进雪地,倏忽消失不见。 下一秒,他拥住我,手臂渐渐环紧,似要将我狠狠揉进骨血。他的喘息拂过鬓旁,我突然伸手,紧紧回抱住他。眼前怀抱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安稳,却又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缠绵。而我一度,曾经将它远远推离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语声喑哑,饱含痛惜,在我耳边,低低开口。 我仿佛不曾听见他的话,紧闭了双眼,泪水滚滚坠落他的肩头,“你来了‘‘‘‘‘‘终于来了‘‘‘‘‘‘” 几回魂梦与君同(1) 他的头抵在我肩上,伸手揽了我的腰肢,将我狠狠箍在怀里。他将我拥得那样紧,紧到让我无法呼吸。天地一片静好。耳畔他的气息渐渐紧促,眉间眼底戾气大盛,痛苦若狂,“项蔓清,你给我听好,我再说一次‘‘‘‘‘‘我要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绝不!” 我哽咽着笑出声来,清泪如铅,沉沉坠落,湿了他的肩膀。这般强横霸道,却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颀王。这一刻,我什么也不想,只想与你紧紧相拥,爱恨缠绵,至死不休。 管它什么宿命,什么因劫‘‘‘‘‘‘唯有此刻,我才懂得自己是何等幸福,从今往后,只会愈加珍惜。情若真,爱若深,就算日后不能相守,即便此刻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又如何! “王爷‘‘‘‘‘‘”身前,传来熟悉嗓音,我霍然抬眸,萧綦侧转了身子立于廊下,手中白羽狼筅犹自滴血,一身银色甲胄映着皎皎雪光,凛凛生寒。 面上瞬间灼烫,脸颊犹如火烧,伸手欲抵开漓天颀的胸膛,却徒劳无功。 耳畔一声低叹,漓天颀面带不悦地抬头,语调瞬间恢复冷寒,“如何?” “前院突厥鞑子部分伏诛,尚有十数人弃械投降,夏侯渊已领一队人马绕至后门追击穆勒及其他人等‘‘‘‘‘‘” 未待萧綦说完,漓天颀的唇角冷冷噙笑,绝色眸中暴s嗜血残酷的锋芒,“弃械者中留一名活口,其余的‘‘‘‘‘‘杀无赦!” 萧綦躬身领命,再抬头时,年轻澄澈的眸光越过漓天颀的肩膀落在我脸上,薄唇轻挑,绽开一抹微笑。 轻轻点头冲他示意,目送他潇洒转身离去。冷不防,身子一轻,天旋地转时已被漓天颀打横抱在怀里。我愕然抬眸看他,却见他薄削唇角紧抿,面有怒色,下颌倨傲扬起,冷冷望向眼前,“不许你再看其他男人!” 蓦地一愣,旋即莞尔,低低一声轻叹,将头软软靠进他的胸膛,男子强烈而温热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无比安定,无比幸福。 身上倏尔一暖,漓天颀扯下玄狐裘风氅轻轻笼在我身上,随即大步向前院走去。 “去哪儿?”我抬头,眸中疑惑。 “如今天色已晚,先找一处客栈安顿下来,明日再做打算。”他低头凝望我,目光温和专注。 “等等‘‘‘‘‘‘” 漓天颀脚步刹停,似有不解,垂眸盯紧我,眸色渐柔。 “这里不是很好?应有尽有,穆勒既然弃之奔逃,咱们又为何不物尽其用?”一句“咱们”刚一出口,颊上腾地发烫,慌忙低眸,不敢看他,隔了衣襟,隐隐感觉他炽热的体温,不由怦然心跳,羞窘万分。 漓天颀低低一笑,有温暖气息拂在我的颈间,酥酥麻麻。他却随即正色,语带深沉,“不想让你闻见外头的血腥‘‘‘‘‘‘” “不用‘‘‘‘‘‘”迎着他幽黑深邃的目光,我咬了咬唇,“你也说是外头‘‘‘‘‘‘这里是后院,刚来时,见院中仆役众多,想来穆勒休息的地方还算是干净的‘‘‘‘‘‘” 心里头不是没有私心,我不愿让外头的将士们看见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更不愿让他们见着我与漓天颀相依相偎的情景。胸口自始至终都萦绕着淡淡不安,只能隐隐暗压下不提。 漓天颀将我抱进内室,轻轻放在榻上,下一秒,腰间一紧,已被他稳稳圈入怀中。肩上倏地一凉,却是他将我身上的玄狐裘拉下,修长指尖轻轻摩挲在我锁骨的伤口周围,面上有目光灼灼生烫。室内久久静谧,似是静得连我们的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辨。 良久,身后胸膛骤然绷紧,漓天颀一身幽冷之气袭面而来。我诧异抬眸望他,却见他目中凛寒,杀气四溢。刚欲开口询问,漓天颀只面无表情,一把将我扳正,伸手一扯,竟将我的衣襟撕开,胸前大片肌肤霎时暴露在他眼前,虽有亵衣覆体,可终是薄薄的一片,掩不住肩上大片雪白肌肤。 “穆勒对你做的?”漓天颀隐隐暴怒,修长如玉的指节有青筋浮出,目中凛如霜刃。 我大惊,呼吸一紧,忙低头看向胸前,这才发现莹白的锁骨四周渐渐浮现大片瘀紫青痕,怵目惊心。 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盛怒,我环紧肩膀,向他凄眸一笑,淡淡地道,“不要紧‘‘‘‘‘‘总算还是护得了清白,没有让他得逞,终不枉刺自己的这一下‘‘‘‘‘‘” “傻瓜‘‘‘‘‘‘”漓天颀心痛将我揽紧,有细密的吻落在额头,鬓旁,温暖如斯。“若是我再晚来一步‘‘‘‘‘‘我不许你再这样对自己‘‘‘‘‘‘不许‘‘‘‘‘‘什么清白‘‘‘‘‘‘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懂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几回魂梦与君同(2) 鼻子一酸,慌忙低头,有泪水一滴一滴落下,跌在手背上溅得粉碎,一股冰寒疼痛在心上悄然炸开。“我不值得你这样‘‘‘‘‘‘” “不许你再这么讲!”漓天颀揽紧了我,轻轻握住我微凉的手掌,淡淡温暖自他掌心透来,一时心头生出无限暖意。“过去的项蔓清是太多人的,如今的慕瑬云却只是我一个人的。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会放手了‘‘‘‘‘‘” 心中一颤,不由抬眸望他,眼底情生意动,甘如蜜饴。他亦低头灼灼看我,目不转睛,那双眼睛映着烛光,清晰照出我的影子。脸上腾地笼上一层红晕,方欲羞涩低眸,他已俯身下来,轻轻吻上我的唇‘‘‘‘‘‘眼前陡然天旋地转,唇齿之间霎时充满他霸道强势的气息,带着不容我抗拒的巨大力量。 伸手努力想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被他牢牢箍紧了腰,再也挣扎不出半分力气。 这一吻,太过绵长,只让我浑身虚软无力。耳畔的喘息愈加急促,觉察到他的掌心渐渐炙热,我却无力挣脱,只仰头任他自耳垂细细啮吻,渐渐吻至肩头。 似是重又看见了那片怵目青紫,他猛地顿住,狠狠拥紧了我再也不动,一边强自克制平复,终于再次理智如初。 倏地一声沉沉叹息,鬓旁漓天颀的声音低哑而窒涩,“我都做了什么‘‘‘‘‘‘你刚刚才‘‘‘‘‘‘” 闭目轻轻摇头,含泪微笑。皎皎雪光如水,穿透琉璃窗格,一点一点洒在我们身上。如此夜色,平静似一副水墨晕染的丹青,美好到不真实。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大哥府上‘‘‘‘‘‘” 霍然抬眸,我愣愣望住他,眼底俱是惊疑,“我们初次见面,不是在长乐坊么‘‘‘‘‘‘你的家仆搅了我的酒兴‘‘‘‘‘‘” 他低头看我,一双深邃眸瞳亮得灼人,薄削唇角轻挑,绽开一抹摄人心魂的微笑,“那年我十五岁,大哥年长我两岁,被立为储君,阖府迁进东宫,父皇不仅下令大赦天下,更在东宫摆下筵席,宴请百官。你爹当时身兼太子太傅一职,那一天,携你一同进宫赴宴。百官宴上那么多的人,我却一眼就望见了你‘‘‘‘‘‘” 他的深眸如水,缓缓从我心上淌过,心底隐隐透出些许酸涩,恍然若梦。 “一身白衣,浅浅玉色,虽着男装,面貌却似女子,绝色锋芒艳惊全场。你却始终一脸淡静,谁都不瞧一眼,仿佛他们交头接耳议论得并不是你,而是旁人。那样清澈如水的你,不过仅仅十岁而已,却是一身冷漠孤寂,叫无数人心生怜惜‘‘‘‘‘‘那种感觉,我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 微屏住呼吸,我怔怔望他,满心满眼都是柔软。他口中的一幕幕历历如在眼前,似是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正在被他一一唤醒,清晰得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 “因为‘‘‘‘‘‘那时的你,样子同我很像‘‘‘‘‘‘母后的野心,从我初一记事开始,便已有所察觉。她与舅父一方面暗中拉拢朝中重臣,巩固势力,一方面对我严加管教‘‘‘‘‘‘她说什么,我便要做什么,稍有不如意,就厉斥鞭挞,一直到她满意‘‘‘‘‘‘” “我只愈发冷酷暴躁,心中总有一团火想要发泄,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宫人内侍们最微小的过错都能让我发怒杀人‘‘‘‘‘‘而我反叛母后之心也愈加强烈,每每与她顶嘴冲撞,换来的总是廷杖鞭打‘‘‘‘‘‘” 含泪紧握住他的手,心中震荡,如同身临其境。他却低眸冲我莞尔一笑,目光熠熠,似是对往昔痛苦的经历毫不在意。 “直到遇见了你‘‘‘‘‘‘那个时候,你站在东宫的芙蓉树下,残阳如血,玉颜冰色,一身冷厉清寒生生退了那些随意欺你嘲你的公子少爷,而后抬头,望见不远处的我,那冷冷的一瞥,却深深刻进了我心里,再也不能够忘记‘‘‘‘‘‘原也奇怪,旁人或许还不敢讲明,那时的我却始终只认定了你是一个女孩‘‘‘‘‘‘一直到有一天,让我不经意间发现了大哥的不寻常‘‘‘‘‘‘” 几回魂梦与君同(3) “太子?”我诧异道,想到与漓天澈初次见面时他曾提及的年少时的事,心中隐隐有些明了。转眸怔怔望他,他的邪魅,他的不羁,他的清寒,他的狠绝‘‘‘‘‘‘原来都是因此而来,虽然他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可是我的心终是因他而彻头彻尾地痛了。 漓天颀凝望我,忽然莞尔,“你后来被送进东宫给太子做侍读,大哥总是让你时刻跟在左右,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狩猎,一起游玩‘‘‘‘‘‘大哥那时喜欢你,东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父皇,恐怕也是心知肚明的。你却自始至终都对他冷冷淡淡,只是尽了做一名臣子的本分。一直到你爹因为宫中日渐喧嚣的流言蜚语,而替你在父皇面前辞去了御前侍读一职。那个时侯,我才更加坚定了你是一名女子‘‘‘‘‘‘” “为什么?”我亦莞尔,含笑看他,心绪悠悠起伏。 “傻瓜‘‘‘‘‘‘”漓天颀淡淡笑道,眸中有锋芒一掠而过,“我们几个兄弟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彼此有亲有疏,大哥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更何况,身为一国储君,大哥丝毫不避忌自己的行为,父皇亦不闻不问,竟似默许‘‘‘‘‘‘这一切的一切,不能不让人心生犹疑‘‘‘‘‘‘” 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眼角眉梢皆是冷峭,却俊美倨傲得让人脸红心跳。漓天颀伸手拂落半边帐幔,静静拥我坐着,依偎在他的胸口,我渐渐垂了眼,只觉心中无比宁定。如此良夜,雪冷风清,却是这般静好,沉醉其中,惟愿长醉不醒。 天色初明,映着黑瓦檐上厚厚的积雪,冷冷落在眼底。笼着漓天颀的玄狐裘站在树下,寒风拂起鬓发,缠绵地纠结,颊上一丝血色也无,衬得面庞愈发苍白如雪。待这天一大亮,漓天颀便将带我启程回去锦都,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不愿回去,真的不愿‘‘‘‘‘‘ 身后一股暖意袭来,瞬间将我浓浓包围。漓天颀自身后轻轻环住我,下巴孩子气地搁在我的肩上,有强烈的男子气息拂在颈间,激起一片酥软,“在想什么?” “没什么‘‘‘‘‘‘怎么不多睡一会?”微笑着仰头靠进他怀里,心中暖意融融。 他的臂上暗暗使力,将我渐渐拥紧,口中低喃,任性似一个小孩,“你不在‘‘‘‘‘‘我如何睡得着‘‘‘‘‘‘” 闻言错愕莫名,一时啼笑皆非,挑眉嗔道,“若是让王府里的内侍们瞧见他们往日无比畏惧高高在上的颀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准以为王爷您发烧了‘‘‘‘‘‘” “我是在发烧‘‘‘‘‘‘自从遇见了你,我就一直都在发烧‘‘‘‘‘‘”他的口中犹自低喃,温柔缠绵,却又大胆露骨,让我一时之间恍惚,心中激荡万分。 万般旖旎,此生足矣。阖目微笑,微微颤抖,任他轻柔的吻落在颈项,眼底不觉已经润湿。 “你记得‘‘‘‘‘‘前路再难再险,如今有我在你身边,你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胸口骤然大震,久久不能言语,只觉一切都梗在喉咙里,我猛地回转身去,张臂紧紧抱住他,有泪水滚滚落下,再开口却已哽咽,“谢谢‘‘‘‘‘‘谢谢‘‘‘‘‘‘” “傻丫头‘‘‘‘‘‘”漓天颀拥紧我,双臂箍得我再也不能呼吸。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刻再不需要任何言语,遇见你,便是我今生的劫。纵使前路满是风霜,纵使生命再不久长,曾被你深深爱过,这份刻骨铭心的深情,将温暖我的余生。 “王爷!”廊下远远传来萧綦低沉的嗓音,语声迫急,“方才接到消息,宫中出事了‘‘‘‘‘‘” 我霍然抬眸,与漓天颀面面相视,果然见他瞳孔紧缩,眸底瞬间冷彻,周身一股冰寒之气幽幽扩散开去。 “怎样?” “太子于秋场围猎时被冷箭所伤,皇上惊怒交加,一夜病倒,太医院正慌乱应急,如今祸福难测‘‘‘‘‘‘” “什么?!” 祸福难测?竟有这般严重‘‘‘‘‘‘ 漓天颀定定看我,目中幽黑,深不可测,隐隐有寒芒掠出。我微抿了抿唇,轻轻点头,伸手交至他掌心,随他一起步向前院。 雪花絮絮落下,冷风拂面,吹起发丝凌乱飞舞,他的肩膀替我挡住风雪,终于不再寒冷,不再惧怕。一路有你同行,我再不孤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黑云压城城欲摧(1) 风过长空,卷起千层白雪漫天飞舞,雪珠窸窣打在脸上,隐隐刺痛。 萧綦扬鞭催马,渐渐与我并驾齐驱,转头高声喊道,“瑬云姑娘,先前穆勒掳你出城,在下当时心中明白,只是为了追查暗中与其接应之人,不得不下令将他们放行,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朔风猎猎,撩起玄色风氅,青丝如瀑,随风四散飞扬,我侧眸冲他莞尔一笑,却见他目中,面上微微愣怔。 含笑望他,“你放心,我明白‘‘‘‘‘‘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战场一别,不过寥寥数日,如今变得这般生疏,好不自在!以后只唤我瑬云便是,又是姑娘又是在下,听着好生别扭!” 萧綦抬手轻挠鬓角,面上浮起些微红晕,模样煞是可爱。恰在此时,漓天颀纵马过来,扬鞭朝他座下乌骓狠狠一抽,这一下劲道颇大,那乌骓马猛吃了一痛,立时发狠,去势若电,霎时蹿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看着萧綦猝不及防,一身的狼狈,我不禁莞尔,笑着俯下身去。转头,漓天颀直直望定了我,目光温柔而深邃,“冷么?” 心头一暖,迎着他的目光轻轻摇头,微笑如莲,“不冷‘‘‘‘‘‘” 一路与你同行,有你陪伴在我身旁,如何会冷? 疾步折过长廊,有素衣侍女迎面走来,见我突兀地冒出,一身行色匆匆,面上立时大惊,口中只呆呆喃道,“三小姐,你‘‘‘‘‘‘”话音未落,幽幽清香如云浮动,玄衣轻掠,人已错出了好远。 一番奔波,额角渗出薄汗,抬眸,汝南王自正厅快步迎上前来,面有动容,语声微颤,“云儿,你没事了?!” 我忙低头躬身执礼,“爹,我回来了,这几日让您老忧心了‘‘‘‘‘‘” 汝南王将我轻轻扶起,见我无甚大碍,深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抬头却见他面容憔悴,眼底青黑,有倦意沉沉挂在眼角。汝南王挥手遣退身旁下人,正厅里一眨眼便只剩了我与他两个人,看这情形,似是有要紧话要单独对我说。 “宫里这几日颇不太平‘‘‘‘‘‘” 闻言脸色微变,却只强作漫不经心地道,“我一路上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因太子殿下受伤一事引起,只不知皇上的病如今怎样了‘‘‘‘‘‘” “皇上卧病在床,已经有两日没有上朝了,朝中重臣尽皆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太子的伤势所幸并不严重,却也是虚惊一场,说明有人按捺不住,已暗中抢先一步动手了‘‘‘‘‘‘” “魏相那里‘‘‘‘‘‘” “撺掇文臣武将上书,奏请皇上传位太子,颐养天年‘‘‘‘‘‘” “他这是要再添一把火,将皇上往死里头‘‘‘‘‘‘”拧眉一叹,心绪渐渐起伏不平。 门外骤地传来一声咳嗽,汝南王一惊,与我齐齐转头看出去,只见一个青衣小厮站在廊下,低头俯身,恭敬开口,“老爷,宫里头传话,说是皇上要召见三小姐,外头轿子已经备好了。” 闻言略微惊异,却又即时恢复平静,汝南王一脸凝重地看我,眸中隐隐不安。扬眉冲他微微一笑,似做安抚,“放心吧爹,不会有事的,瑬云很快回来。” 油壁轻车稳稳扎扎无遮无拦直入玄畿宫中,一路行来,侍卫松懈,宫人稀疏。离仁熙殿越是近,就越是觉得凛凛凝重,心中不由得暗自谨慎起来。 站在翠瓦檐下等候内侍入殿通禀,殿内有浓浓药味弥散,直飘出红棱窗格外。药味浓厚入鼻,清苦中透出些微甘绵,无端令人觉得心安。内侍去后良久不见出来,忽听一声脆响远远传来,似是杯盏坠地,砰然裂开,之后再无其他声息,殿内隐隐窒闷。 静静站在檐下,只觉心中压抑不已,鼻尖似是嗅出风雨欲来的味道,仿佛有事将要发生。抿紧了唇,心下渐觉不安,手心里突然刺痛,慌忙低眸一看,却是指甲戳进掌心,划出深深一道红痕,映着如雪的肌肤,分外触目惊心。 “王爷息怒,父子两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更何况皇上现在病着,您就担待着点儿罢!” 李亭海焦灼急迫却又刻意压低的嗓音倏忽传至耳畔‘‘‘‘‘‘王爷?难道是‘‘‘‘‘‘ 黑云压城城欲摧(2) 漓天颀换了一身锦衣朝服,旒珠冕冠,盛怒之下大步流星自内殿走出,风拂衣起时,只觉其人英风飒飒,霸气泱泱。一脚刚一踏出殿外,他用眼角余光瞄见我,脚步生生刹止,面上仍有怒色,眸中却在刹那间敛去冷厉杀意,薄削唇角冲我微微扬起,一身寒气顿时化作清泉一般明澈温柔。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欲开口,李亭海已经赶来,“皇上请慕小姐进去。”转头看见漓天颀还站在檐下,脸上微微一变,忙低头躬身道,“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个回府吧‘‘‘‘‘‘” 我抬眸看他,一瞬间似是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又仿佛说不出来,只压抑着微点了点头,眸底深邃,无声胜若有声。 垂眸转身翩然踏入内殿,宫人层层将帷幔撩起,宣武帝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面貌苍白,形容憔悴,乍看之下竟似苍老了十数载。 敛襟跪下,恭顺行礼,“慕瑬云参见皇上‘‘‘‘‘‘” 宣武帝抬了抬手,并不说话,仍是阖目躺着,虚弱的面容隐隐透出迫人之力,“见着颀儿了么?” 我一怔,抬头望住他,胸口慌乱如麻,忙低声回道,“是,方才与王爷迎面碰上了‘‘‘‘‘‘” “你可知他来见朕所谓何事?” “瑬云‘‘‘‘‘‘不知!” “他来求朕赐婚,将你许配给他‘‘‘‘‘‘” 脸色遽变,心中霎时激荡万分,我呆呆站着,再也说不出话来。身前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肆意弥散。 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竟似没有一丝欢欣雀跃,只觉一股寒意自胸口凛凛透出,一时手心里满是冷汗。 宣武帝霍然张眸,幽黑的眼底戾气横生,狠狠迫视我,“你让朕太失望了!” 一句话,激起千重浪。我颓然跪倒在地,心中纵有千般滋味,此刻尽皆凝结在了一处,再也无处抒发。 “皇上‘‘‘‘‘‘” “说!” “王爷并不知晓那句箴言的秘密,瑬云从未曾于他透露过半分‘‘‘‘‘‘”咬牙脱口而出,抬头定定看向宣武帝,眼前似有暴风雨将至,我却不再惶恐。终不过一死罢了,又有何可怕? “王爷从来就不曾窥觑过储君之位,他是您的儿子,血浓于水,您不可能不了解他素来的品性,说到底,您由始至终所忌惮的,不过是他的背后之人!” 宣武帝面上一震,仿佛整个人都僵住,顿了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已对他动情了?” “我‘‘‘‘‘‘”面色顿时煞白,心神剧烈起伏,将唇紧紧抿住,终于不知该如何开口。 耳畔隐隐传来奇异如潮水般的声响,宣武帝抬头望向空敞的殿门,脸色凝重异常。殿外寒风呼啸,卷起雪花窸窣扑进殿门。身前复又变得安静,只有朔风凛冽过耳,盖过了所有声息。宣武帝蓦地张口大喊,“李亭海!李亭海呢?!” 没有任何回应,身旁宫人不知何时亦消失不见,空旷的殿上再也不见一个人影,明黄烟罗帷幔被风卷起,猎猎招展,殿外碎雪簌簌直落,幽寂的大殿一时静得森然。 宣武帝与我面面相视,眸中似有惊乱,突然俯身剧烈咳嗽,我忙上前为他捶背顺气,心中亦是惶然不安。 脚步声声,踏破一室冷寂,我扶着宣武帝齐齐抬眸望去,一人身着绛红锦衣朝服,一步一步趋行而近,重重帷幔下,右相魏岚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笑意,昂首阔步,欣欣然走来。 “微臣参见皇上!” 俯身执礼,却不跪。 宣武帝冷冷向后歪倒在榻上,口中淡淡,“魏相何事?” “太子先前于秋场围猎时险遭不测,臣唯恐宫里头不安全,已着京畿禁卫将东宫牢牢护了起来‘‘‘‘‘‘顺道也过来瞧瞧皇上您‘‘‘‘‘‘” “朕好得很,魏相有心了!”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迎面而来,我忙低头替他顺气,却在一刹那觉出宣武帝浑身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有青筋突兀冒出,竟似强自隐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黑云压城城欲摧(3) 我扶住他瘦削的肩膀,躬身小心翼翼望向他的眼睛,背后青丝纷纷垂落身前,如云似瀑,霎时挡住了魏相的视线。宣武帝却在此时,以极快的速度自龙纹绣枕下摸出一样东西,轻轻c在我的发间,之后以手掩面剧烈咳嗽,肩头随之不断颤动,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来就不曾发生。 一只手突兀地伸来,一把扣紧了我的手腕,我强自镇定望向宣武帝,只见他的眸底幽黑,隐隐透出犀利杀气,目光中却夹杂深沉探询,手上指甲几乎就快要掐进我的手臂。 “这条路必定艰险,朕是否能像从前信任你爹那般信任你?” 耳畔蓦地响起很久以前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改变了我这一世的命运,让我从此身不由己,涉入了一个? 第 14 部分 欲望文 第 15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桓鑫掖永炊疾幌耄辉改嘧闵钕莸墓钰茕鑫小?br / 恨他么‘‘‘‘‘‘是,我恨!可我又怎能任由眼前这大好盛世,人间繁华转眼之间变为修罗地狱,乱世灾劫‘‘‘‘‘‘ 望着宣武帝憔悴深倦的面容,心底一片锐利刺痛。 转身冲魏相施施然行了一礼,“民女见过魏相‘‘‘‘‘‘” 抬眸果见他瞳孔紧缩,神色严峻,唇角微牵,竟是一抹玩味笑意,“原来是慕家小姐,不知你在此是‘‘‘‘‘‘” “民女替家父前来探视皇上,这便要回府去了‘‘‘‘‘‘” “慢着!”魏相淡淡一笑,目光锋锐,上下肆意打量我,“如今为了盘查刺客,四处宫门,只怕‘‘‘‘‘‘慕小姐今天没法子出宫了,放心‘‘‘‘‘‘我会派人到汝南王府上说明一切,让你爹放心‘‘‘‘‘‘” “魏岚你‘‘‘‘‘‘”宣武帝自身后挣扎着起身,猛地剧烈咳嗽,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忙转身替他捶背顺心,心下只觉一片寒意幽幽扩散开去。宣武帝一把收紧手指,狠狠捏住我的手腕,那双幽冷犀利的眸子此刻牢牢盯紧了我,目光深深,似有千言万语夹杂其中。 “皇上,皇上‘‘‘‘‘‘”李亭海焦灼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耳旁,声音渐渐近,转头看见他手上捏着一本册子,迈着纷沓细碎的脚步跑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塌前,“永安与徽州起兵‘‘‘‘‘‘反了‘‘‘‘‘‘” “什么?!”宣武帝闻言肝胆俱裂,惊呼一声,一口鲜血直直喷出,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病弱身躯软软瘫在了我身上,一时间俯身气喘吁吁,摇摇欲坠,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皇上‘‘‘‘‘‘”李亭海见状大急,以手撑地跪行上来,将宣武帝慢慢揽在怀中,面上悲恸,竟有眼泪滚滚而出。 我强自镇定,转头看向魏相,迎着他蔑然怨毒的目光,只觉浑身泛起冷意。 永安与徽州府尹上任之初皆受魏相嘉赏,于此时举兵谋反,分明受了魏相的指使。太子身受箭伤,此刻断然不能领兵,要想平定叛乱,唯有交出兵权。一旦兵权到了魏相手中,已然被他带兵软禁起来的太子定有性命之忧。储君之位动摇,兼之皇上受制,圣朝必定陷入大乱。 究竟应该怎样,才能扭转此刻这盘已经陷进了死路的棋局? 一时之间,心中有无数纷乱念头一闪而逝。殿内已是一片僵持的死寂,魏相只不说话,冷冷觑着我们三人,负手冷立,眸中有犀利的锋锐一掠而过,再无波澜。 一个突兀而现的念头令我心神俱震,转头决绝一跪,这一跪,便再没有任何路可以让我们回头。 就赌这一次罢,赌他那一句“可若是换做江山与你‘‘‘‘‘‘本王宁弃江山!”,我的生死祸福,从此便寄于你的身上,虽然将我拿来与权利相比,委实可笑,然而‘‘‘‘‘‘我选择信你,信你不曾骗我,信你说要我,生生世世也不放手‘‘‘‘‘‘我信你! “皇上,永安与徽州之乱,有一人可领兵前往平叛!由他领兵,满朝上下,最为稳妥!” “快说!” “颀王殿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4) 魏相雍容一笑,徐徐走近榻前,面有得色,“这也是微臣的意思,皇上您看‘‘‘‘‘‘” 天色渐晚,内殿孤灯摇曳,黯淡灯影透过流苏纱壁在人脸上印下层层光晕,幽冷孤寂直入人心底。我秉烛站在宣武帝的榻前,怔忡低眸。 世事如棋,局局都是光怪陆离。宣武帝腹背受敌,别无他法,痛下一道圣旨,着令太子交出兵符,由颀王领兵南下平定叛乱,即刻起程。魏相终于得偿所愿,携御笔金册欣然离去,却在殿外设下重重禁卫把守,将仁熙殿围得个滴水不透。 夜色低沉浓重,仿佛永远不会天明。回想起之前宣武帝在下旨的一瞬间面若死灰,眼神空d迷离,陷入刹那呆滞。我看得怔住。 他以为自己已经输了,输得彻底。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他本不应当怀疑,却不得不时刻提防,小心翼翼,到头来,竟然还是失去一切,于是谁也不再相信,心如死水。 “清儿‘‘‘‘‘‘”我霍然转身,漓天颀自黑暗最深处缓缓走来,一身白衣修隽,举手投足间无不高贵冷漠,却俊美无俦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的脸停在与我相隔咫尺的地方,有男子气息微微拂过我的面颊,一片温热。我恍然,抬眸想给他一个笑容,却有泪水簌簌滑落面颊,动了动嘴唇,却原来早已经说不出话。 “清儿‘‘‘‘‘‘”他低低唤我,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手臂狠狠收紧,让我再也不能够呼吸。他就这样抱紧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不让任何人将我夺去,口中犹自低喃,“清儿‘‘‘‘‘‘” 你是来带我离开么?带我离开这个牢笼,离开眼前的一切么? 突然,他拂袖一把将我推开,眉目霎时无情,白衣冷立,依然绝色清隽,眸中却已被残酷冷厉所覆盖,杀气瞬间弥漫四溢。 我含泪怔怔望他,不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见他指清如玉的手中赫然捧起一方龙玺玉印,随即薄唇轻挑,绽开一抹冰寒笑容,“是你亲自将它推到本王手里,本王终于得到天下,得到一切‘‘‘‘‘‘” “不‘‘‘‘‘‘”撕心裂肺的痛感瞬间袭上心头,我脱口惊叫出声。骇然睁大眼睛望向四周‘‘‘‘‘‘是梦,原来只是一个梦‘‘‘‘‘‘ “慕小姐,你没事吧?”蓦地抬眸,李亭海一脸忧心忡忡地站在我身前,面容苍白憔悴,亦是不堪重负的模样。 我猛然自椅上起身,紧紧望定了他,神色凛寒如雪,一字一字,清晰吐出,“李公公,请帮瑬云出宫!” ‘‘‘‘‘‘ “云儿你‘‘‘‘‘‘”汝南王自正厅奔出,见我一身粉色宫装侍女打扮立于檐下,玄色风帽将大半个面容隐去,雪色容颜冷峻肃杀,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爹,时间紧迫,云儿长话短说‘‘‘‘‘‘魏相已反,将皇上与太子软禁于宫中。颀王领兵南下平定叛乱,他手上的五十万兵马暂时已对锦都构不成威胁,魏相所掌控的二十万京畿禁卫却是眼下最大的麻烦‘‘‘‘‘‘云儿想过了,不能硬拼,只可走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汝南王不解,面上透出忧色。 “是!请您密信大哥携几名身手敏捷的手下暗中将神策、京畿两军总统领掳劫,他们交出两军兵符,如若不从,以其家人相要挟,如若还要不从,唯有斩杀,携二人人头号令两军!我立即修书一封,着人暗中送往永平侯府上,请永平侯秦重帮忙,他常年在外领兵,手上定有不少能人异士,若能得他襄助,情势即有可能逆转‘‘‘‘‘‘” “好!只是秦重那里‘‘‘‘‘‘” “来不及想太多,瑬云唯有赌上一把,赌他心中尚对云儿有情‘‘‘‘‘‘” 骤然想起漓天颀,心中猛地一窒,一股冰冷酸涩直袭上胸口,牵动心底最薄弱的地方,百转千回。掌心狠狠攥紧,眼前一片恍惚,一切计划若是顺利,我们日后又将如何‘‘‘‘‘‘ 汝南王长子慕瑬景乃是守卫玄畿宫的五万御林军总教头,武功绝世,名动京城。御林军虽然归宣武帝直接掌控,却轻易调动不得。如今尚有魏相的二十万禁卫军在后头虎视眈眈,御林军若有风吹草动,只怕皇上与太子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爹,云儿还要尽快潜回宫中,此刻宫门,若是让守卫仁熙殿的禁卫士兵发现我已不在殿内,皇上与李公公恐将危险‘‘‘‘‘‘” 云开雾散却晴霁(1) “三日‘‘‘‘‘‘三日后的子时便是你们动手的时刻,皇上将在子时之前于仁熙殿召见魏相‘‘‘‘‘‘以魏相之狡猾多疑,必定带兵进宫。擒贼需先擒王,瑬云与皇上会在内殿尽力将他拖住,至于外面‘‘‘‘‘‘就全靠爹你们了‘‘‘‘‘‘就算此次举事失败,瑬云也断然不会辱没汝南王的名声,请爹放心!” 夜幕渐沉,晶莹雪片絮絮直落,玄畿宫中万籁俱寂,皎皎深雪掩埋了一切,将这九重宫阙砌成了冰阶玉栏的世界。斜倚在窗下凝眸望向窗外风雪狂肆呼啸,心里头渐渐空落无着。夜色这样静好,大片浓黑透出青紫,宫阙高远无际,仿佛再看不到尽头。 山河永寂,百代千年。再巍峨尊贵的皇城,再坚如磐石的宫门,墙倾壁塌不过只在顷刻之间罢了。 “这场雪下了很久了‘‘‘‘‘‘”回眸,李亭海笼紧了貂绒衣袖轻轻走到我身边,一双倦怠眼眸死死盯向窗外,眸色深沉无波。走到了这一步,便是共同进退,生死相随的盟友了。如今无需多言,彼此都很明白,即将面对的会是些什么‘‘‘‘‘‘ “若是外头失败了‘‘‘‘‘‘” “没有失败!自古反逆无赦,纵有百死,亦不能恕其罪,此乃天命所归!不许再在皇上面前提及这两个字了!”我转头厉声斥责。 李亭海望着我悚然动容,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有太多理由可以反驳我,却选择了沉默。失败或是成功,又岂能由我控制?此刻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漫漫等待‘‘‘‘‘‘ 心下黯然,却不由得自嘲一笑,苍白面颊浮起异样清辉,瞬间敛尽无痕。至少将他远远调离京城,避开了一切,不是么‘‘‘‘‘‘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至身受牵连,多好‘‘‘‘‘‘ 李亭海见我抿唇莫名轻笑,惊鸿一瞥下侧目怔怔望向窗外,面上有淡淡惆怅轻笼,眸底再也不能平静。 以宣武帝的口吻拟定圣旨,抬头,李亭海已僵成了雪人,只见他惶然垂眸,口中低声喃喃,“这样‘‘‘‘‘‘能行么‘‘‘‘‘‘” 辗转一笑,打断他的惶惶之语,抬眸盯紧了他,“待到事成之后,皇上自然会治我个假传圣旨之罪,又与你何干?” 转头看向榻上痴傻木讷的宣武帝,目中无尽锋锐一闪而逝。他早已经万念俱灭,直与槁木死灰无异。 今夜一战,但看无常宿命,尘埃落定了谁‘‘‘‘‘‘ 骄傲步伐沉沉踏近,我端坐在水墨丹青铺绘的素纱锦屏前温婉看向来人,唇边一点清丽笑容,炫惑了来人的眼瞳。皓腕凝雪,广袖添香,我微笑着轻轻拂过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黑白子,有暗香淡淡溢出,“青山不厌千杯醉,眼前唯消一局棋‘‘‘‘‘‘皇上还在昏睡,与其空等着,魏相不如与我对弈一盘,权当指教晚辈,如何?” 魏相唇角微牵,绽开一抹深凉笑意,眸中却似鄙夷,冷冷拂袖落座。“皇上这么晚还召见我,不知有何要事?既然还在睡着,那我改日再来‘‘‘‘‘‘” “既是这么晚召您前来,自然有要紧事,魏相难道就不想知道皇上的传位诏书上改写的是谁的名字?” “诏书在哪儿?”魏岚吃了一惊,猛然迫视我,眸中一丝犀利杀意一掠而过,“快说!在那里?” “魏相不必着急,您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不是么‘‘‘‘‘‘” “哼!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含笑执起黑子从容落盘,开局落子天元,魏相见我直走攻势,唇角激起一抹讥诮,执起白子不屑落盘。一黑一白,一人割据一方,势均力敌。 耳畔更漏声声,时间一点一滴掠过,心神渐渐融进棋局,此间风云变幻,生杀予夺,外人无人能够懂得。子时未到,究竟能否改写眼前棋局,尚不得而知。 黑子以攻为守,白子以守为攻,大战一触即发,一场恶战就此开始。眼前似有狼烟滚滚,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两军瞬间对峙,浴血厮杀。双方各不相让,三十六计,计计精妙,直欲将对方入绝境。魏相步步紧,锋芒尽露,白子玉色凌厉,长驱直入,狠狠咬住黑子阵脚抵死不放。 抬眸,只见一旁的李亭海,额角已渗出微汗,怀中抱着的云尾拂尘簌簌抖栗,似是再也不敢观下去。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云开雾散却晴霁(2) 一盏茶的功夫,棋面犬牙交错,营垒方正,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然而懂棋之人一眼便能看出,白子已然占尽上风,掠夺大片阵地,黑子重重被困,唯有一丝生机尚未断绝。 “此时认输,为时未晚‘‘‘‘‘‘”魏相得意一笑,拈起一颗白子,砰然落盘。 执起黑子枕于颈项,凝思一会,终于摆上棋盘,唇角微扬,笑容如莲花绽放,“一局未了,胜负未分,魏相焉知黑子不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 “小儿狂妄,一会叫你输的心服口服!” 黑子转而奋力突围,张营砌垒,布阵行兵,一时风生水起,犹如神兵天助,渐渐突出重围。这一场劫,如生,则活;如死,则全军覆没‘‘‘‘‘‘亦如此刻殿内殿外,情势莫名,变幻诡谲。 子时更漏即将敲响,眼前再无一丝犹疑退缩,黑子连连攻掠,招招狠厉,局面形势霎时逆转,眼见白子渐渐落了下风,黑子却在此时异军突起,除了收复大片失地,更将白子狠狠上了一条绝境。最后一子犀利直落棋盘,白子再无任何反击之力,悻悻然落败‘‘‘‘‘‘ 敛袖坐正,含笑望向魏相,白色衣袂素冷,飘飘然如遗世独立。“都道世事如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魏相何至于将自己弄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岚骇然一惊,面容扭曲,似是听出了些什么。 更漏呜咽,子时已到。远处宫门蓦地传来轰隆巨响,脚下大地隐隐颤抖。来了,终于等来了‘‘‘‘‘‘李亭海潸然动容,哽噎出声,颊上有泪水滚滚滴落。 魏岚大惊失色,猛地自椅上跳起,然而眼前有道白影比他更快,衣袂翻飞间,飘然若举。一道刺目剑光凌厉破空,转瞬之间横陈于他的颈项,白色广袖迎风,垂落一地绝色锋芒。 “魏相,得罪了‘‘‘‘‘‘”我反手持剑立于他身前,心中激荡万分。 “哼,你以为挟制了我,就能扭转这眼前的情势么?要知道此刻玄畿宫里遍布我的人,就算你杀了我,也逃不出眼前这道宫门,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我扑哧轻笑出声,“难道您觉得方才的那声巨响是他们自作主张自己弄出来的么?” “你‘‘‘‘‘‘”魏相霎时面色惨白,目中一片死灰。 “相爷,外头‘‘‘‘‘‘外头有大队人马攻了进来,很多都是自己人‘‘‘‘‘‘”一名带刀侍卫一身绒甲连滚带爬扑进殿门,面上惊恐交加,抬头看到眼前情景,更是骇得呆住。 “谁敢踏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他!”厉声呼斥下去,眸中冷厉骤然扫向随之奔涌而来的数名禁卫士兵,果然在他们脸上望见惊惧之色,一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个个举刀擎剑,一触即发,却谁都不敢再走上前来。 “你足不出宫,竟能调动我二十万京畿禁卫,为什么?!”魏相声色俱厉,面有不甘,似是完全不敢相信。 “瑬云一介女流,只不过想了一个不正派的点子‘‘‘‘‘‘着人暗中将两军统领掳劫,胁迫其交出兵符‘‘‘‘‘‘至于瑬云出没出宫,魏相您并没有看到,不是么?”面上露出嗜血笑容,一把攥紧剑柄,眸中杀气狠厉破空。 若不是你兴风作浪,我又何至于被宣武帝迫得男不男,女不女,到如今更加身不由己‘‘‘‘‘‘不杀你,怎解我心头之耻!我恨宣武帝,更恨你! 然而我却不能亲手杀你‘‘‘‘‘‘你是他嫡亲的舅父,是他血脉相通的亲人,我怎能不顾他的感受,怎能下得了手杀你,怎能?! “栽在你姓项的手上,我魏岚死不瞑目!你别以为你已然赢了,你以为这局棋里就只有我一个么?哈哈哈‘‘‘‘‘‘我做鬼也不会让你安宁,我会笑着在阴间等你,等你很快下来陪我,到时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一起来陪我‘‘‘‘‘‘哈哈哈‘‘‘‘‘‘”魏相已然癫狂如魔,目色血红,笑声凄厉若狂,分外狰狞可怖。 我冷冷一笑,倾身在他颈边悄然耳语,再起身时果然见他怔在原地,面上再无一丝血色,容颜扭曲变形,凄厉痛叫出声,“不可能!不可能没有死!这绝不可能!狗皇帝,你竟如此对我,我要杀了你‘‘‘‘‘‘” “噗”的一声,未及我回神,手中长剑骤地被人按住,更施力狠狠划过魏相颈间,有鲜血猛然溅上我雪白的衣襟,颊上亦染上点点猩红。 我霍然抬眸望向魏相,只见他手捂脖颈,腥热鲜血自他指间汩汩流出,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看我,目中既有不甘,更有强烈恨意,让我只觉遍体生寒。 不过片刻功夫,他已颓然倒地,浑身僵硬,再也没有任何生息‘‘‘‘‘‘ 云开雾散却晴霁(3) 手腕一软,剑柄脱手,白光如练,哐啷坠地。我缓缓转过身去,呼吸浊重,眼底幽暗如晦。 琉璃灯火在他脸上映出影影绰绰浅色光影,照入他眼眸中,如霜似箭。宣武帝靠在椅旁,以手支撑虚弱身躯,面上犹有狠厉杀气尚未褪尽,先前一应木讷痴傻尽皆消失不见。 眼前,赫然还是当初那个盛气凌人,霸气狠绝的圣朝宣武皇帝。 “为人君者,最忌心软‘‘‘‘‘‘朕不杀他,日后必被他所杀!”犀利语气传入耳畔,让我霎时寒意彻骨,惶然咬紧牙关,再也无话可说。 一众人望见眼前血腥一幕,悚然惊呆,李亭海更是吓得蹲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宣武帝抬头与我相视,目中复杂莫名,隐隐有锋芒一掠而过。我却无惧抬眸回望他,面上同样冷漠肃杀,不曾眨一下眼睫。 先前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恨着,任由他扣住我的手腕,执着森寒剑锋狠狠划破魏岚的颈项。 只是那个时候,是我杀了他,抑或是宣武帝杀了他‘‘‘‘‘‘还有什么分别么‘‘‘‘‘‘ 一声闷咳传至耳畔,宣武帝脸色雪清,冷汗如雨簌簌而下,撑在椅背上的手蓦地收紧,隐隐颤栗,似是强自压抑病痛。李亭海忙起身上前将他扶回榻上,方才挥手干练一剑,俨然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刻再也无力支撑,猝然倾倒。 转身冷冷望向门前一众尚自惊惶呆怔的禁卫军,薄唇绽开一抹凌厉笑意,“你们还待如何?” 身后,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大半宫阙,随之而来的,是奇异如潮水般的声响。眼见援军即将攻到殿前,数十名禁卫军面面相觑,目中忧急,踌躇半晌,终于一一抛下手中兵刃,黑压压跪倒一片,刀剑铿锵声响霎时不绝于耳。 “小的们愿意誓死效忠皇上!” 清冷立于檐下,微微靠上朱红门栏。衣带临风,白衣若水,裙边袖角荡开层层波澜,衬得容颜清华出尘。抬眸望向渐渐近如潮水一般的喊杀声传来的方向,有刺目火光狠狠劈开天幕,映亮眼底冰寒胜雪。 眼角余光突然觉出殿旁转角有人影浮动,冷冷上前一步,厉声斥道,“是谁躲在哪里?还不出来!” 人影稍稍犹疑,良久,还是自转角步出,渐行渐近。魏皇后一身青衣曳地,鬓发高绾,容颜苍白,手执佛珠,口中喃喃,昂首从黑暗里缓缓走来。 心中一颤,忙不着声色,低眸颌首而笑,“皇后娘娘‘‘‘‘‘‘” 她不说话,脚步轻缓,淡淡走近,近到我能感觉有她的温凉气息拂过面颊,昔日那双霸气十足的凤眼,此刻牢牢盯紧了我,目中早已敛去一切,平静无波。 猛然间,她以纤长手指触碰我的面颊,指骨冰凉透心,颊上如被锋利芒刺悄然划过,瞬间凝冻无痕。 指尖再缩回时,霍然沾上一点刺目猩红,她低眸望向染血的玉指,唇角轻扬,绽开一抹诡异笑容,“很好‘‘‘‘‘‘很好‘‘‘‘‘‘” “娘娘‘‘‘‘‘‘”我怔怔望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后魏相的尸身已被一袭白布所覆盖,方才惨烈的一幕,早已如烟云逝。 她依旧抿紧了唇,低眸再瞧一眼指尖的猩红,青衣广袖如瀑垂落,霎时掩去一切。转身欲要离开,脚步却停了一停,侧首冷冷盯紧我,眸中清定,竟是什么心绪也瞧不出来,诡异莫名。 离去的刹那,我却分明在她眼底望见一抹幽暗光芒闪烁,似是早已d悉一切,端的让人只觉彻骨冰寒。 青衣萧索无情,带着烈焰焚身的伤痛与决绝,凄冷伶仃而去,渐渐消失在了苍茫白雪之中。 眼前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银白雪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惟觉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却有凛冽刺痛猛地袭上心头,黑暗瞬间袭来,身旁再无任何支撑‘‘‘‘‘‘ “瑬云姑娘‘‘‘‘‘‘”急迫忧切的嗓音,却深沉莫名,熟悉莫名。下一秒,我已倚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缓缓抬头,终于看清他的面容。 蓦地抽身挣脱开去,不期然自他眼中望见黯然失落眸光,我强自支撑,抬眸淡淡一笑,“秦公子,瑬云替皇上多谢你拼死救驾之恩‘‘‘‘‘‘” 敛襟盈盈拜倒,再抬头时天旋地转,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下去。昏迷前的一瞬,看见秦重惊呼一声,抢身上前将我一把扶住,揽在怀中,目中情意掠动,关切弥漫。 无情不若有情苦,黯然伤魂处,最道相思无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情疏迹远只香留(1) 曙光熹微,雪初霁晴。晨色透过茜影窗纱细密洒落在我脸上,长睫微颤,缓缓睁眼,勉强看清了眼前立着的一众人影。一丝倦怠笑容,凝在颊边,“你们都在‘‘‘‘‘‘” “云儿,你觉得怎样?”汝南王亲自上前扶我坐起,突然抬袖替我拂开额前散发,眉目慈祥,举止温恭。我微微一愣,面上一红,忙侧头避开。 “这里是‘‘‘‘‘‘”转头望向四周精致摆设,心中略微起疑,难道我还在宫里么? “瑬云姑娘,咱家这里给你跪下了‘‘‘‘‘‘”李亭海红着眼,疾步走上前来,俯身就要拜倒。 我大吃一惊,忙欲下床扶他,心口却在此时蓦地一痛,一股腥甜直冲上喉头,唇齿之间霎时溢满锈味血腥。 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恍如梦境。魏相濒死的一幕猛然闪现在我脑中,那双恨意凛然的眼睛让我的脸色刷地惨白,胸中寒意陡生。 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挥剑划破他的颈项,任他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身上‘‘‘‘‘‘而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无动于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低声喃喃,面上依旧平静,眉睫低垂,掩去苦痛,“为什么?” 李亭海微一愣怔,抬头呆呆看我,以为我在问他,蹙眉答道,“若不是瑬云姑娘,皇上昨夜恐怕‘‘‘‘‘‘” “别说了!”咬牙冷冷打断他,侧头避开一众目光。心上的疼痛仿佛比哪一次都重,伴着一股钻心蚀骨的冰寒之气,让我的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 从不曾真的想要夺他的性命,然而却还是身不由己。宣武帝,他将一切隐藏得太好,我从不知道他那痴傻木讷的表象下竟然隐藏着这般残暴的戾气,让我措手不及。 要怎样对漓天颀解释‘‘‘‘‘‘ 心痛闭目,一时只觉万事皆休,满目成灰。 沉默,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锦绣枕上,清颜染雪。良久,终是轻轻开口,目色虚浮,淡淡落向远处,“皇上没事了吧?” “皇上无甚大碍,在太医的照料下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李亭海转头望向汝南王及身边一众随侍,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 汝南王本就极为擅长察言观色,见此情形,忙挥手遣散身边一干医侍随从,自己也静静退了出去。一室里瞬间便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皇上已经拟好了赐婚圣旨,此刻正按压在手上不放,就为了‘‘‘‘‘‘为了‘‘‘‘‘‘” 抬眸冷冷一笑,目中掠过苍凉酸楚,唇角浮起一丝鄙薄,“为了他的兵权,他的江山?!我当然懂‘‘‘‘‘‘他叫你来,不也仅仅是为了这层意思么,到头来,还是得由我来出面,为他取回所有‘‘‘‘‘‘酬劳便是我日后的幸福,不是么‘‘‘‘‘‘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过精细,把每个人都牵扯进去,却能让自己悠然置身事外,不愧为一朝君主,瑬云佩服之至‘‘‘‘‘‘” 犀利笑意渐渐绽放开来。明明刹那芳华,笑靥如花,却是玉颜冰色,悲烈决绝。看在李亭海眼里,不由得暗暗一颤,再也无言以对。 不日,漓天颀率领圣朝大军凯旋回京,五十万兵马悉数于城外八十里安营驻扎,等候朝中旨意。彼时,距离宫中那场惨烈的杀戮,已整整过去了一十五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情疏迹远只香留(2) 魏相既死,朝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昔日与其亲近之人无不人心惶惶,岌岌自危。想他尊荣显赫一世,乍一倒台,朝中一派亲信争相倒戈,纷纷向上呈递奏折,细数其往日罪状。 宣武帝于几日内连下数道圣旨,着令革去魏岚封爵,处死一应曾与其有密切往来之人,府中男女尽数发配沙场边疆,其余涉案人等或降职或圈禁,锦都内外,朝野上下,一时震慑非常。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朝中诸事渐渐安定下来,漓天颀出征战事顺利,凯旋回归。许是宣武帝动了恻隐之心,魏皇后与颀王妃虽为魏岚的近亲,却未受到牵连,一切名分待遇皆如平常不二。 谁也不曾想到,仿佛一夕之间,昔日耀眼宠冠的右相一族崩然倒塌,再也不复往昔光景。魏相之死,更被抹上几许神秘,宫内宫外,谁也不知他的死因究竟为何,而我,却将宫变过程悉数经历,乱于心中‘‘‘‘‘‘ 幕帘轻启,我步下马车,依旧一身流岚色锦绣宫装,外罩云霞轻裘,额间缀以真珠华胜,鬓发轻绾,松松结成垂云髻,其余青丝如瀑飞泻,洒落肩头。面上未施粉黛,神情清冷,风拂衣袂飘飘,惹得身旁宫侍不时偷偷拿眼来觑。 转过太y池,渐渐行至十余丈高的勤政殿前,低头方欲拾阶而上,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高台之上立着一个人影。霍然抬眸望去,只见白玉长阶尽头,一人身着绚丽华衣,迎风凭栏而立,人面桃花,情致两饶。看其妆扮,分明是后宫某个等级不弱的妃嫔。 身形站定,面上掠过一抹惊疑。若非宫女,后宫女子如何能够踏出六宫,来到这参政议政之地,此为后宫重罪,难道她竟全然不知? 抬头仔细看她面容,虽着华服,却鬓云乱洒,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对眼前来人似是毫无知觉。 侧目疑惑望向身旁宫人,待要询问,却见他骤然抬袖掩唇,目中惊恐。 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道华光溢彩的身影刹那间竟飞出栏外,翩若轻云,直直坠落地面,瞬时香消玉殒,血溅五步。 我惊呆,眼见她闪电一般自绝于我面前,用了不过眨眼的时间。为何她会现身此地,如今终于有了解释。 这样一个耀如春华的女子,竟以这等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如花的生命,谁说后宫从来是不见血的杀场,她偏偏要以血为证。 身旁宫人哀叫一声软瘫在地上,“秦妃娘娘‘‘‘‘‘‘” 我依旧怔怔站着,望着她身躯下面渐渐溢出的鲜血洇过地上皑皑积雪,瞬间化为一地狰狞血水,凄厉刺痛了眼眸。 “大胆贱婢,竟敢污秽朝殿,来人!还不将这贱婢尸体速速拖走!” 霍然转身,魏皇后一身青衣冷冷立于身后,虽然衣袍素淡,却丝毫不掩其雍容华贵气度,国母仪态尽显。 “皇后娘娘‘‘‘‘‘‘”我喃喃开口,全然忘了下跪施礼,脑海里依然被方才那惨烈的一幕所充斥,心中激荡万分。 魏皇后淡淡走至我身边,一双凤目瞧着一众宫人忙碌清理面前方寸之地,冷冷启唇,“你无需害怕,这种事,后宫里头时有发生,你要习惯‘‘‘‘‘‘” 心内一凛,震惊侧眸望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将一名韶华女子的猝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她说我要习惯,是什么意思‘‘‘‘‘‘ “去吧,皇上还在凌元阁等着你,方才的一幕,你可以说‘‘‘‘‘‘亦可以不说,随你心意罢了‘‘‘‘‘‘本宫随后便会过去,毕竟是商议颀儿与你的婚事,有本宫在场,方能说得过去‘‘‘‘‘‘” 语毕,她再不看我一眼,转身冷冷离开。 呆呆踏上石阶,神思渐渐朦胧,心跳剧烈,冰冷一分一分加剧。脚步无比沉重,一下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无助到了极致,仿佛坠进一个弥天漩涡,再也不能回头。 就要去商议我与他的婚事,为何我始终都无法欣喜开怀?秦妃之死,难道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情疏迹远只香留(3) 淡淡檀香掠过鼻间,回眸望向皇后萧索背影,回味方才她说过的话,脸色愈显苍白,心内更加郁结不安。眼见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一缕暗香犹在,似看不见的网,密密笼上心头。 正思虑间,耳畔听得一阵沉稳踏雪声响,抬眼望去,正见永平侯秦重一身乌衣劲裘,英姿飒爽,潇洒从勤政殿后转出,见我迎面自玉阶尽处缓缓步来,面上微一错愕,霎时红云密布,一时眸光尴尬竟不知该落往何处。 垂眸敛襟淡然行礼,秦重一愣,慌忙躬身想要扶我,一对星眸定定看向自己,满含深重情意。我微微一笑,身子不着痕迹向后避开,果见他黯然收手,退至一旁。 我深知他心意,面上却始终静如止水,“永平侯大喜‘‘‘‘‘‘” “哪里,瑬云姑娘过奖了。能够为‘‘‘‘‘‘皇上效命,是在下的福气。日后姑娘若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秦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闻声恍然而笑,叹了一叹,“侯爷言重了,瑬云不过草书一封,便得侯爷以命相拼,如此恩深情重,瑬云实在无以回报。先前在王府言辞曾有唐突之处,还望侯爷见谅‘‘‘‘‘‘”语毕敛眉深深一福,广袖垂落及地,皎洁如云。 语气疏离淡漠,听得秦重面上一片灰白,怔怔垂下目光,竟忘记以虚礼相待。 心头一时千丝万缕,再也不忍扰他心绪,微微颌首,侧身一言不发离去。一旁宫侍似是看出些什么,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惊恐,不时偷偷回头瞥他寂寥身形,唇角浮起戏颉笑意。 宫侍引我进了偏殿,宣武帝一身明黄服色,拥着团花锦被斜倚在软榻上,微闭了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低头刚要跪地,耳畔传来飘渺一声叹息,“免了,去坐着吧。” 身后立时便有青衣宫人抬来铁梨雕花木椅端正摆放于室中央,之后悉数退去,自始至终无一丝声息。我敛了敛心神,移步上前坐定。宣武帝依旧慵然躺着,沉睫不语。 “皇上,此物原封未动,完好无损,瑬云将它原物奉还。”低头,手心赫然摆着一枚雕工精细,华丽繁杂的四蝶纷飞鎏金钗,正是先前魏相率领禁军将宣武帝及太子软禁于宫中时,宣武帝趁隙在我发间所c之物。 宣武帝淡淡抬眸,目光扫过我手上,面色依然平静,只漫不经心道,“你留着戴罢,已经是无用的物件了,虽然如此,却也是历年的进贡,价值连城,当是朕给你的赏赐。” 语毕转头轻轻招手,李亭海忙迈着碎步走上前来,自我手中取过金钗,双手上下微一摆弄,瞬间竟自钗身拧出一张云纹金纸,纸上隐约可见累累黑字。想是当时情况危急之下宣武帝密下的一道暗旨,却被藏进这样一件不易觉察的物事当中,先前原以为能被我带出宫去,不想一起被魏相扣留,为怕让他觉出异样,也就只得再不提及。 李亭海转身将那云纹金纸投进熏炉,一道青烟腾起,那张暗旨霎时化为飘渺灰烬,一切如云消散。我冷冷望着眼前一幕,再不言语。之后,李亭海将金钗以细绢包好,连同一本绡金册一同放入我手中。 “去吧,朕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择日为颀儿册婚‘‘‘‘‘‘希望你再不会令朕失望‘‘‘‘‘‘”宣武帝抬眸犀利看我,又望了望我手上的绡金册,语重心长,意有所指。那灼人的目光迫人欲窒,叫我难以承受。 一直到步出殿门良久,也未见魏皇后再出现过,手中攥着绡金册,直觉心下一阵阵冷意不断袭上来,身子不禁微微颤抖。想到即将要见到他,一时悲喜交集。 倚靠在车窗边,淡淡望向幕帘外,巍峨宫阙沉默峙立眼前,殿宇深深,幻影重重,层层垒叠,苍凉犹如坟冢,就连那波光塔影的太y池,也不知埋葬了几重白骨。宫宇巍巍煊赫,内里端的荒凉如坟,若有来生,甘愿倾尽所有,只为远离这杀人犹噬骨的修罗道场。 终于远远离开九重宫禁,眼望宫外杳渺天空,满目粲然,这才是我梦想中的自由天地,然而身后的一切,又岂是简单一个驾车远去就能够躲避得开的? 脑中一边想着,渐渐阖目沉沉睡去。 梦中依稀还是孩童模样,傻傻依偎在舅舅的身旁仰望天空。云散,皓月繁星,我们一一看遍,那时从来不知忧愁苦痛是这样彻透人心。蓦然想起,如今独我一人,再也没有谁能陪我仰望蓝天,笑看云卷云舒。舅舅,晚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晚儿了‘‘‘‘‘‘ 喉间低低一声哽咽,有滚烫泪水自颊边簌簌直落。梦里隐隐觉出有修长的指腹轻轻抚摩我的面颊,细心为我拭去泪痕,那道温暖掌心久久停留在我的额头鬓角,再也不舍得离开。 是谁‘‘‘‘‘‘在我最无助最彷徨最孤寂最脆弱的时候,给我如此炽热的安慰与依靠,让温暖湮灭悲伤‘‘‘‘‘‘是你么?书包网 。。 沧海月明珠有泪(1) 手上被谁轻轻握住,一股暖意直透心底,让我不能够拒绝。 朦胧中睁开眼睛,天地间霎时便只剩下那一张耀眼夺目的绝色容颜。漓天颀依旧一袭清冷白衣净若流水,外罩明光银甲,英气人。发浓如墨高高束起在脑后,修眉斜飞入鬓,迫人眸光深深凝视着我,只一眼望去,夺魂摄魄。他的眸底幽深,如一汪深潭,似要将我猛吸进去。这般强势霸道的目光,除了当今颀王,还能有谁。 墨瞳沉星,华光流转,我们久久相望。 面上淡淡笼上绯红,我愣愣看着他,心头剧跳,仿佛瞬间就要夺出胸膛。“王爷‘‘‘‘‘‘” “梦见了什么?”他的薄唇轻启,绽开一抹笑意,让人不敢视。 闻言微微一愣,心底掠过一丝凄然,低眸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一个故人‘‘‘‘‘‘”转头望向四周,原来还坐在油壁轻车上。沿着幕帘缝隙望出去,帘外军旗猎猎招展,马鸣风啸,似是早已置身在了营地,只是方才睡得太熟,一时竟没能觉察得出车已停下。 漓天颀斜倚在车窗边上,意态慵然闲散,却侧目认真看我,似是以这般姿态一直等候着我直到醒来。 一股暖意自心底汩汩而出,触动心底一片柔软,感动之情霎时溢于言表。我望着他,怔怔开口,“为什么不一早叫醒我?” “看你睡意正浓,一时不忍心,又见你在梦中流泪,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反倒把你弄醒了,是我太过笨手笨脚‘‘‘‘‘‘” 见他解释得如此小心翼翼,一时竟不能言语,只呆呆凝望着他,心中瞬间暖意融融。低头,一只手还紧紧被包裹在他的温暖掌心里,微微一愣,只觉周身充斥着淡淡暧昧气息,让我再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低低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我愈发觉得羞窘,耳后似火烧一般,慌乱羞涩顿时在我眼底眉梢萦回不去。 “带你去看样东西。”他不由分说拉起我,轻轻将我带下马车,一只手还牢牢攥紧我的,再也不肯松开。我一时愕然,被他牵了手径直带了出去。 漓天颀挽着我随我的步伐慢慢? 第 15 部分 欲望文 第 16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带你去看样东西。”他不由分说拉起我,轻轻将我带下马车,一只手还牢牢攥紧我的,再也不肯松开。我一时愕然,被他牵了手径直带了出去。 漓天颀挽着我随我的步伐慢慢走在身前。抬眸静静看他的侧脸,这般风华气度,耀眼光芒,此刻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时光静好,谁也不忍心打破,良辰旖旎,留恋怅惘只由心生。 两人携手并肩穿行在营帐之间,夺目银甲衬着秋水流岚,从容淡定,光芒四s,端的如一对神仙眷侣,九天玄人。一路所至,不论将军还是士卒,尽皆怔然愣于一旁,傻傻目送我们经过,甚至忘记向漓天颀施敬军礼。 他低头看我,面上再不见往日的淡漠冷俊,目光如水沉醉。 这一眼,繁华锦绣不过是过眼云烟,一触即散。时光悄然凝滞,只将一寸寸情丝化为指间缱绻的红线,今生今世几多纠缠纷扰,覆水难收,再难将息。 怒马长嘶蓦然入耳,我讶然望向身前,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骏马,四蹄踏雪,鞍辔鲜明,栅于桩上。见我逐渐走近,奋鬣长嘶;又蹦又跳,狂喜不能自抑。 “云翼‘‘‘‘‘‘”我又惊又喜,目中清亮,不敢相信地看向漓天颀,却见他宠溺一笑,淡淡不语,只轻轻松开手心。我立时发足奔了上去,踮脚一把将云翼拥在了颈间,阖目轻抚它油亮顺直的鬃毛,心中无比激荡,眸底霎时感动到泪光莹莹。 “它一直都在东宫里头,不是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转头欣喜若狂地问他,由衷开怀。朔风猎猎,吹起我的长发如缎飞扬,唇角不觉荡开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明媚笑容。 漓天颀满目,挑眉看我,淡淡笑着开口,“那日在长乐坊听你跟大哥讨要它,心里便一直惦着。父王派我出征时,我去大哥的府上取兵符,顺带将它偷了来,一直带在身边,总想给你一个惊喜,看来,我果然没有做错。大哥将它照料的很好,若是知道我暗中偷来给你,肯定要杀了我‘‘‘‘‘‘” 我摇头失笑出声,目光炯炯看他,感动不已。心潮依然剧烈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眼前有银光一闪,漓天颀伸手五指轻挥,闪电般拂开缰绳。下一秒,他已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大气磅礴。我一怔,又是惊喜交加,云翼除了我,从不让陌生人近身,他竟然将它驯服了。 “上来。”他低头望住我,自马上伸出手来,目光坚定而温柔,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沧海月明珠有泪(2) 马背之上明光银甲锃亮,漓天颀的身形俊逸修长,高束的墨发如流泉般纷纷洒落肩头,绝色容颜瞬时绽放的笑意,令我几欲窒息。 颊上顿时生烫,眼前一片恍然,仿佛我们相视的一瞬间,便化成了永恒。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命中注定,我逃不开,亦无从逃过。 仰头看他,一笑露齿,明光耀眼,醉人心扉。终于坚定伸手攥紧他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都太过执着,这一场人生,或许早已注定,要笑中有泪,泪中有殇,殇中有痛,痛中有情地度过。 倚靠在他身前,遥望天地尽头,苍穹漫漫,雪落如花,良辰旖旎,此生静好。漓天颀一手揽紧我的腰,一手挥缰纵马。咫尺距离,触手可及,男子阳刚气息暖暖拂在颈间,激起一片酥麻。 “真想就这么带你遨游天下,四海为家‘‘‘‘‘‘你若倦累,我便于山野之间为你修一小筑,织布耕田,抚琴烹茶‘‘‘‘‘‘那里只有你我二人,谁都不能搅扰‘‘‘‘‘‘” 闻言心潮霎时起伏,有淡淡黯伤掠过心尖。我仰头看他,他亦低头灼灼凝视着我。此生有你,得爱若此,足矣。片刻浓情,一切已如所愿,再不能奢求太多。 “傻话,你是堂堂王爷,岂能忘了国之大计‘‘‘‘‘‘” 漓天颀伸手一把将我揽紧,薄唇轻触我耳畔,压抑着低低问道,“若我不是王爷,你可愿意?” 眼前瞬间犹如梦境,流年偷换,刹那悸动,深入骨髓。 “我就要嫁你为妻‘‘‘‘‘‘无论你是不是王爷,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一个转身的距离‘‘‘‘‘‘” “你说‘‘‘‘‘‘”他的面上大惊,霎时动容,目中狂喜,仿若不可置信,“你要嫁我为妻,是真的么?” 我敛眉羞涩不语,他猛地勒紧缰绳,一把将我扳正,双手不自知地用力,似要狠狠嵌进我的臂膀,“回答我!是不是真的?” “皇上已经拟旨预备赐婚你我,所以,这是真的‘‘‘‘‘‘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声音很淡,眼神却是一黯,抬眸终是凄迷一笑,“他要我来取回兵符‘‘‘‘‘‘”说着,自怀中取出宣武帝御笔的销金册,亲自展开在他的眼前。 眼望之下,他的胸膛骤然紧绷,指尖倏地扣紧,继而轻忽一笑,眸底冷森,“他不信我‘‘‘‘‘‘”淡漠声中,冰寒杀机猛地四散开去,似令周遭霎时成冰。 我抬眸看他,那冷绝的目光让我狠狠一抖,心中倏忽冰冻,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身后无话。银甲的冷意直透进我的背脊,让方才那一身热血彻骨凉透,整个人犹如坠进了冰窟。 “以婚旨换取兵符,父皇果然还是了解我‘‘‘‘‘‘那么你呢?你也是为了这兵符,为了他的旨意,而不得不嫁给我,不是吗?流水无情‘‘‘‘‘‘流水无情‘‘‘‘‘‘我把心都给了你一人,你却不肯舍出一点点来给我!” 心中猛一激灵,悲极无泪,痛若无痛。抬眸深深望他,眸底平静无波,一闪而过悲凉的冷意,“情之所钟,生死相随,从来就不是交易的筹码,为何你要这样看我‘‘‘‘‘‘” 话未完,却见他猛一愣怔,眸色迷乱,隐隐痴狂。 离了他的胸膛,垂眸带出深凉的笑意。我们都太倔强执着,年少气盛,也太锋芒毕露,满身厉刺,爱之愈深伤之愈切。然而即便伤痕累累,依然义无反顾,没有退路。爱从来都是这样,不是么‘‘‘‘‘‘ 低头欲要下马,广袖之下,双手微微颤抖。 “清儿‘‘‘‘‘‘”漓天颀自背后一把将我箍紧,“我不会放开你,死也不会!”他不允,已经离幸福那样的近,休想叫他再放手,一辈子休想! 说着,一把扣紧我的颈项,霸道强吻上来,狠狠撬开我紧闭的唇,箍在颈上的双手猛然使力,再不容我退避。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沧海月明珠有泪(3) 唇齿之间霎时充满他霸道猛烈的强势气息,我伸手想要反抗,想要将他远远推开,却被他一把狠狠箍在胸口,再也动弹不得。 这般无助的挣扎盖不过他急促的心跳,也胜不过他近乎绝望的癫狂,唯有任由他将我圈禁在爱恨交织的囹圄里,予取予求。 盈盈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湿了我们的唇,淡淡咸涩直抵心房。我虚弱闪躲,他凶猛掠夺。漓天颀灼烫的眼神里,是森冷到了极致的悍厉,危险邪佞似兽似魔。 情债也好,孽缘也罢,命中注定了,我这一世再也逃不开你的掌心。此生我所欠你,唯有以情相还。 “清儿‘‘‘‘‘‘”他的薄唇如霜如刃,在我耳畔啮咬吻噬,暴烈凶猛如同野兽,却又仿佛绝望到了极致,悲伤到了尽头。 “你是我要的女人,从东宫第一次见你,我便知道,终有一天我将得到你。为此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不管你心中有没有我,你都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是我的!你休想再逃离我的身边,休想!” 他的声音,异常的低沉暗哑,近乎切齿。我仿佛是挫败了一样含泪轻笑开来,笑得欢欣悲怆,笑得淡静刻骨。情切的末路恍然情怯,咫尺之遥,天地蘼芜。 夜凉如水,云翼不知何时已踱步回到营地。漓天颀依旧箍紧了我,下颌枕在我的颈间,久久流连,再不肯松手。我轻轻挣扎,面上腾起红晕,“快放我下去,很多人看着‘‘‘‘‘‘” 话音未落,狠狠一怔。眼前,一人身着紫衣华服,眉眼清寂,优雅从容,负手立于大营门前,深邃眼底透出丝丝缕缕的失落与黯然。 “太子‘‘‘‘‘‘”我自马上喃喃出声,心中霎时纷乱如麻。 迎着我的震骇目光,他却宁静如常,眸底有掩不住的伤心与落寞。 漓天颀猛一愣怔,胸膛骤地绷紧,抬头与他对视,目中有精锐锋芒一掠而过,“大哥,你怎么来了?” 说着,翻身翩然下马。我刚一低头,已被他伸手打横抱于怀中,随即轻轻放在地上,一只手更被他紧紧攥住,再也挣脱不开。 不敢抬眸望向身前,却只觉有一道犀利深沉的眸光直直落在我的面上。敛眉扯了嘴角,有些自嘲地苦笑,心跳如鼓,浮躁莫名。 “殿下的伤‘‘‘‘‘‘” 微微欠身行礼,再抬眸时,果见他的目光凝于我脸上,如墨黑瞳望进我眼底,终只是淡然一笑,“已经无妨了,你呢,还好么?” 冲他轻轻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手上倏地刺痛,却是漓天颀暗中施力,将我的手一把攥紧。 “二弟,魏相的事‘‘‘‘‘‘我很遗憾‘‘‘‘‘‘” 浑身一震,一颗心冷冷沉了下去。是啊,还有魏相,本应由我亲口向他说清楚的,不是吗? “舅父?!舅父他怎么了?”漓天颀疑惑看向他,微微眯起狭长双眼,修眉斜飞入鬓,蹙出额间一道深痕。 “魏相御前挟持父皇妄图谋反,已经伏诛‘‘‘‘‘‘”漓天澈目光清定,沉稳叙说,“母后与瑄儿并未受到牵连,你放心。” 抬眸只见漓天颀一脸阴沉,薄削唇角淡淡扬起,似是嘲讽,面上掠过冷厉神情。“是么?他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魏相死时,我亦在场,是我‘‘‘‘‘‘”凄眸一笑,终于脱口而出。持剑的是我,动手的也是我,宣武帝不过在背后施了一把力,究竟是谁杀的他,还有什么分别。 “魏相眼见事败,自绝于众人面前‘‘‘‘‘‘” 我大惊望向漓天澈,话到嘴边,戛然被打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还没有说完,是我‘‘‘‘‘‘是我亲手杀的他,是我! 漓天颀不屑一顾,眼底浮起嗜杀的阴骛,“自掘坟墓,死有余辜!”突然转头向我,手上微微用劲,目光霎时焦灼,“你也在场?他有没有伤害到你?” 见我含泪摇头,终是松了一口气。看他瞬间释然的神情,心中更加不忍,杂草荒凉蔓延开去,湮没心底。 “我不明白,若是如此,父皇怎么可能将兵权交到我的手上,他对我不是更应该有所避忌?” 落雪纷飞如花,无声染了鬓发。微微阖目,强忍至今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是我‘‘‘‘‘‘是我向皇上提议,将你调离锦都‘‘‘‘‘‘兵权到你手上,魏相便能松了戒心,而少了这五十万大军,便也少了一大阻碍,再要对付他,就更加容易‘‘‘‘‘‘”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沧海月明珠有泪(4) “你说什么?!”漓天颀震惊,伸手一把将我扳正,犀利眸光直直看进我的眼底,“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快回答我!” 他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是我一手策划的一切,是我‘‘‘‘‘‘ 漓天颀狠狠扣紧我的双肩,眸色冰寒,死死凝在我的脸上,双手微微颤抖。我望着他再说不出话来,心头剧震,猛烈翻绞,痛若蚀骨。有泪水簌簌直落下来,沾湿了前襟。 他突然轻笑出声,手上一松,退后一步,笑声奇异莫名,“好,好,好‘‘‘‘‘‘连你也不信我,甚至还要利用我‘‘‘‘‘‘好,好,好一个项蔓清,好!” 他一边笑着一边连声道好,那一个个好字听在我的耳中,锥心泣血,肝肠寸断。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只是道出事实,并无心伤你,更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绝望摇头,泪流满面,苍白的脸上褪尽血色,满腹话语梗在喉间,濒临窒息。 他却依旧扬眉轻笑,眸中惊痛,神色唯见惨淡。突然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狠狠掷在我的脚下,转身决然踏雪而去。愤怒而绝望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瞬间夺去我的呼吸,雪色映照下,他的背影决绝寥落,凄厉刺痛了眼眸。 咫尺距离,心已天涯。 低眸凄婉一笑,眼前一黑,周身再也无力支撑,颓然扑倒在雪地里。漓天澈大惊上前,俯身一把将我接在怀中,眉目之间满是痛惜,厉声斥道,“你非要将自己弄到遍体鳞伤不可么?!为什么不跟他解释?连我都知道你是为了让他避开魏相的牵连才这样做,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 寂寂抬眸,嘴角依稀浅浅笑容,哽咽出声,“我要怎样解释?难道我方才的话说错了?调他离京确实是为了对付魏相,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是么?更何况‘‘‘‘‘‘是我亲手杀了魏相,亲手杀了他嫡亲的舅父,与其让他日后得知真相痛苦,不如现在就开始恨我,到那时,他的伤痛也许就能够减轻一些‘‘‘‘‘‘” “胡说!魏相谋逆,死有余辜,二弟他根本就不在乎!是你放不下这一切,非要将自己入这般境地,你这又是何苦?!” “我‘‘‘‘‘‘”抬眸望他,无言以对,心中大恸,落魄如同失了魂的木偶。“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将我深深压进怀中,小心翼翼拥紧我,低声安慰,饱含宠溺,忽又悲凉,隐隐绝望,“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絮雪纷纷扬扬,慢慢洒落,湮没世间刻骨殇痛,唯留无声平静。世事满眼茫茫,一片虚无。 时近年关,宣武帝于栖凤台开坛祭祖,随即连颁数道圣旨,免徭减赋,大赦天下,一时间万民称颂。同时,朝中重臣凡忠君勤王有功者,一律加官进爵,优赐厚赏。天子脚下,人间繁华。 “小姐,皇上送来这么多的赏赐‘‘‘‘‘‘”霁雪与梅影梅昱两姐弟奋力在一堆珠光宝气中挑挑拣拣,个个面上喜不自禁。 “这是您除夕进宫时要穿的宫装,都是新做的呢,真美‘‘‘‘‘‘”霁雪突然抖开一件绯红锦绣霞衣,铺展在我面前。八宝璎珞,百蝶穿花,五色宫绦,金丝朝阳‘‘‘‘‘‘端的是琳琅满目,珠玉辉煌。 我轻瞥一眼,淡淡一笑,“太艳了,再说,我那日并不想进宫,收起来罢。其它的,你们若有喜欢的就都拣了去,剩下的给爹,大哥跟二姐送去‘‘‘‘‘‘” “不去?!”霁雪倏然拔高了音调,“您这是要抗旨不成?!” “瞎喊什么‘‘‘‘‘‘”我瞅她一眼,垂眸依然看进书里,悄无声息掩去眸中一片晦暗,“称病不去就是,说什么抗旨不抗旨,难道我不去,他还拿刀来架着我去不成?” “父皇自然不会拿刀来架你,我却会!”一道深沉嗓音骤地响起,我讶然抬眸望向门边,霁雪更是吓得面色煞白,生怕方才我那句可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被什么人听了去。 此情不过烟花碎(1) 房门,风夹雪絮倒灌进来,卷起门前珠帘窸窣相撞,敲出清脆悦耳声响。漓天曦一身狐裘锦衣,负手立于庭前,身后一人撑伞,疾风扑卷鹅毛雪片掠过他的面上,只觉干净俊朗。 我扬唇一笑,放下手中书卷,快步迎至门边,挥手拂开碎玉珠帘,“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漓天曦抬头由衷感叹一句,依旧静静立于雪中,风吹衣袂翻飞,翩翩潇洒美少年。 “不好不好,你怎么将我比作那闺中怨妇了!还不快快进来‘‘‘‘‘‘”我摇头轻笑,无可奈何叹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他些什么才好。“莫非你就想站在这雪地里独自一人吟诗作对?” 漓天曦露齿灿笑开来,一如阳光绚烂了眼眸,又如一个熟稔多年的好友,随即清风朗朗,徐步踏进门帘。他挥袖拂去一身落雪,扬声冲我调侃,“你若再要不出房门,倒跟那闺中的怨妇没什么两样了。” 抬头吩咐霁雪拿来一套银质茶具,又取了小炉,茶饼与茶罗,亲手为他烹茶。漓天曦见我动作沉稳,挥洒自如,口中不由又是一叹,“原来你也深谙此道,天哪,这世间还有什么你不会的物事么?” “你想知道?”见他故作夸张状,不由莞尔一笑,“怎么说也是私密,你拿你的来换我的,这样才算公平。” “哪有这样的道理‘‘‘‘‘‘”漓天曦瞬间垮了脸,皱眉不甘地嘟囔,“想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有什么女儿家的闺中私密,你这明明是强人所难‘‘‘‘‘‘” 一旁霁雪压抑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被我狠狠一瞪,忙掩唇背转了身去,肩膀依旧起伏不定,似在拼命强忍笑意。 “好了,不闹了‘‘‘‘‘‘”回眸冲他正色道,“你来若是为了我年三十进宫一事,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为什么?我们兄弟几个给父皇准备了好些个新奇的节目,你也一起来瞧瞧热闹不好么?”漓天曦疑惑,笑容凝在脸上,抬眸深深看我。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这里没有贮藏十年的雪水,你若不在意,便喝这现采的‘‘‘‘‘‘”透过氤氲雾气看向他年轻专注的脸,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岔去话题。 “可是为了避开二哥?”他的声音很淡,却是无遮无拦。 我敛下眼眸伸手烫杯,闻言猛地一顿,却还是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二哥自从收兵回到王府,便日日醉酒,性情暴戾乖佞,比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府中上下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去招惹他。府里往日最得宠的两个小妾,如今也被他大手一挥,不由分说送去了四海班。那可是锦都城里最下等的青楼,任何女子一旦被送进那里,便都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那两个小妾临去之前额头都磕出血来了,他却连瞧都不瞧一眼‘‘‘‘‘‘” 低眸依然烫杯洒茶,一丝不苟,然而执杯的手腕却已微微颤抖。我伤了他,也将自己弄至令人悲悯的境地。一切都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偿还。他若恨我,我绝不怪他,因为由始至终都是我欠了他。我宁愿他来恨我怨我,也不想见他这样折磨自己,不想‘‘‘‘‘‘ 捧起小杯递进他的手中,漓天曦闻也不闻,仰头一饮而尽,眸光依旧深深凝在我的脸上,幽深莫测。 “你这哪是品茶,分明便是饮牛‘‘‘‘‘‘”我噗哧轻笑开来,颊上泪水扑簌簌直落,瞬间哽咽。捧起面前茶杯,亦是仰头狠狠一饮而尽,茶味涩如草根,霎时直透胸臆,片刻只剩一丝清苦还在心底剧烈翻腾。 “我实在是看不懂你们,明明彼此对对方有情,为何还要这样互相伤害?我从没见过二哥为了一个女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朔风呼啸,猛撞上窗棱,凛冽作响。我趴伏在桌上,泪水刹那间沾湿了衣袖。以他那般骄傲自负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生来便不允许别人欺骗他,利用他,更不必说眼前这欺骗他利用他的人是他心有所属之人。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是我欠他的,要我怎样才能还他?。 书包网最好的网 此情不过烟花碎(2) “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抬头敛眉轻笑,心中微微发冷,只强自平复道,“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要‘‘‘‘‘‘”漓天曦疑惑看我,端肃了俊眉朗目,突然眼前一亮,似是恍然大悟,“你要我带你去见他?” 我微笑颌首,眸底平静无波,带着些微悲凉的意味。“是‘‘‘‘‘‘我想去见他一面‘‘‘‘‘‘” 漓天曦释然叹息,语声竟似悲悯,完全不像他往昔灿烂阳光的模样,“很多事情,不能放下的就去试试,有的时候,一个简单的决定,就能改变很多‘‘‘‘‘‘你们之间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锁住往昔种种的,只不过是你们太过执着的心。”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旁观者清,你却比我还要懂得这眼前的一切。 “谢谢你,曦。”此生能得知己如你,便已足够。 厚重垂帘帷幔层层逶迤曳地,掩住一室幽暗光线,一股淡淡墨香萦绕鼻端,沁人心脾。素色长裾窸窣曳地,在云纹砖面上拖曳出悠然自若的淡定风情。 室内极暗,越是拂开层层云罗素帏,浓烈酒气便越是扑面而来。我小心翼翼,簌簌曳裙而近。眼前浓黑暗沉,微眯起眼眸,却依然分辨不清漓天颀究竟躺在哪里。 耳畔悄然肃静,除却远处更漏,再无一丝声响。对于王府内的下人们来说,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修罗地狱,漓天颀的暴戾乖佞让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受到牵连。 腿上骤地一痛,却是我在黑暗中缓缓摸索时不小心撞上了床塌。 猛然倒抽一口凉气,俯身轻揉膝盖,广袖霎时垂落及地。手腕却在此时被谁一把狠狠扣紧,我大惊欲待挣脱,却被他缩手猛力一扯。 这一带,拂落了半幅云烟纱帐,更顺势被他狠狠压在了身下,玉珏床钩砸在柱上,珰然作响。 腕上一松,那手却伸来狠狠箍住我的颈项,微一用力,我便再难呼吸。耳畔传来冰冷嗜血声响,“不知死活‘‘‘‘‘‘你也这么着急想去四海班么‘‘‘‘‘‘” 我惊恐一呼,横手挡在胸前,鼻端呼吸渐渐凝重,面上腾起痛苦绯红。“你‘‘‘‘‘‘放手‘‘‘‘‘‘” 颈上骤然一松,鼻间霎时涌进无数新鲜空气,我抿唇气喘连连,胸口顿而剧烈起伏。 “是你‘‘‘‘‘‘”他怔住,似是不能相信,有温热气息散拂在颈项,呼吸渐渐急促。黑暗中如有寒芒一闪,他一把捏紧我的下颌,狠狠抬高,咬牙忿忿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 “看我?看我这般狼狈,看我为了你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满意了?” “我没有‘‘‘‘‘‘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还是那句流水无情么?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什么!”说着猛地俯身啮住我的唇,凶狠吻噬,绝望冰寒气息霎时湮灭一切。 肩头忽而一凉,素色轻裳竟被他狠力扯下,露出底下肌肤似雪微凉。 黑暗中,他的眸底寒光暴s,夹杂浓浓情欲,看在我的眼里,只觉心惊r跳。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此情不过烟花碎(3) “漓天颀你不要这样,快放开我!”咬牙奋力挣扎,却被他一把箍紧了手腕高高抵于耳旁,一低头狠狠在我的肩头咬下,一路深吮噬吻渐渐直到胸前。他的肌肤灼烫,呼吸紧促,身躯无比沉重,狠狠压在我的身上。修长指尖随意过处,素衣轻裳如云片片散落开来。 眼见衣衫凌乱几近,雪白肌肤陡然呈现在他眼前,我突然停止了挣扎,悲伤抬眸,定定望他。心痛酸涩无奈凄凉流水一般掠过我的面庞,涔涔泪水沿着鬓角悄无声息沾湿了锦褥。 “漓天颀你听着‘‘‘‘‘‘你这样对我,我不会怪你‘‘‘‘‘‘不会‘‘‘‘‘‘可是我要你明白,先前之所以欺骗你利用你‘‘‘‘‘‘只是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我不想你受到魏相牵连,你懂么?” “你待我用情至深‘‘‘‘‘‘我心亦然‘‘‘‘‘‘你怎么还能够误会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要你再这样折磨自己‘‘‘‘‘‘不要‘‘‘‘‘‘” 至此,已然泣不成声。 你我都以骄傲倔强作为借口,所以总是两两相欠,两两相伤‘‘‘‘‘‘待到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两两相望,两两相忘‘‘‘‘‘‘我们怎么还能这样一无反顾地执着下去,怎么可以! 漓天颀突然顿住,先前狂怒如火,情欲如燃,此刻仿佛悉数被冷水所熄灭。他自我的胸口抬起头来,绝色眸中掠过震惊与错愕,目光深深凝在我的脸上,眼底戾气尽皆敛去,唯余一道异样清辉熠熠流光。 “你‘‘‘‘‘‘”修长指腹轻轻触碰我的面颊,温柔抚摩,我自他的眼眸里望见巨大的痛惜与狂喜,心底渐渐趋向沉稳安定,一滴晶莹的泪珠凝在眼角,被他小心翼翼地拭去。 身上骤地一轻,他却在此时猛然抽身离开床榻,背转过身去,静静立于榻前,语调一如过往,淡漠疏离,“你把衣服穿好‘‘‘‘‘‘” 我一怔,起身倚靠在床边,愣愣望向他颀长修隽的背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心中猛地一颤,他还是不信我么‘‘‘‘‘‘ “还不快穿!除非你想我在大婚之前就要了你‘‘‘‘‘‘”他低声狠狠斥道,语声仿若压抑莫名,拳头猛地攥紧,修白手背绽出青筋,竟似强自隐忍。 我这才恍然大悟。低头,长发正凌乱披散双肩,素衣半敞,雪白肩头连同大半个尽l,目中犹有泪光闪烁。一眼望去,端的是道不尽的风情万种,说不完的怦然心动,夺魄至了极。 慌忙伸手整理衣衫,颊上腾起醉人红晕,心中犹有淡淡感动如水奔流。 起身轻轻下榻,悄然立于他的身后,明明仿佛千言万语,此刻却尽数梗于喉间,不知究竟该说哪一句。 “你‘‘‘‘‘‘” “你‘‘‘‘‘‘” 这一迟疑,两人竟是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似在等待对方。我尴尬低眸,半晌,漓天颀先打破沉寂,“我送你回府。” “不用了‘‘‘‘‘‘”急急开口拒绝,果见漓天颀飒然转身,修眉紧蹙,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眸底凛寒,深切犹疑。 “那个‘‘‘‘‘‘十三带我翻墙进来‘‘‘‘‘‘这会子‘‘‘‘‘‘”声音渐低,头也越发埋了下去,“这会子他还在外头冻着呢‘‘‘‘‘‘我这就跟他回去‘‘‘‘‘‘” 身前久久无语,我不安低眸,心中忐忑莫名。 头顶倏忽传来低低一声轻笑,我愣住,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日郊外的云翼背上。下一秒,更是落入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却再也不似那日背后的银甲冰寒刺骨,眼前这个怀抱,深厚温暖直透入人心底。 “去吧‘‘‘‘‘‘”他在我颈间贪婪一吸,终于恋恋不舍,将我松开。 转身走出几步,回眸看他。室内光影晦暗,看不清此刻他面上的表情,心中挣扎良久,终是轻声开了口,“你再不许醉酒拿别人出气了‘‘‘‘‘‘” 说着,羞涩低眸,心头剧跳,转身疾步往门边走去,似要速速逃离。 “你也再不许翻墙进来了‘‘‘‘‘‘以后只许走正门!” 面上一团红晕霎时隐没在了黑暗里,转身步出很远,依然能听见身后他的低笑连连。迎着清朗夜色,薄唇轻扬,笑如莲花绽放,心底如饮蜜饴,甜若甘醴。 此情不过烟花碎(4) 北风迅烈,刮面如刀,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地上积雪盈尺,万物尽裹银装。 天色微白,汝南王府已是灯火通明,下人们天还未亮就已经起身忙活着扫雪洒土,张贴对联,铺设供桌,点红灯笼。府内一派喜庆洋洋,欢乐祥和的景象。 孤身一人立于廊下,一身素衣清裾,广袖深垂,朔风掠过,千重波澜。面上微蕴笑意,淡淡看向眼前热火朝天,唇角浮起一弯惑人的弧度。 “小姐‘‘‘‘‘‘”霁雪拿来紫貂裘轻轻罩在我身上,“进去吧,外头太冷,小心着了风寒。” 话音刚落,“云姐姐‘‘‘‘‘‘云姐姐‘‘‘‘‘‘”梅影大呼小叫,拉着梅昱自前院一路奔了进来,面上被风吹出红晕,呵气成霜,“好像宫里来了什么人,老爷喊您过去‘‘‘‘‘‘” “您看看,还说什么称病不去,宫里头来人了吧,看您待会儿怎么圆过去。”霁雪无奈嗔道,转而问他们,“知道是些什么人吗?” “不知道,没见过。”梅影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一红,仰头兴奋道,“是一个好英俊的人啊,比前些日子来的十三殿下还要好看,就是有些冷冰冰的,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很‘‘‘‘‘‘很吸引人‘‘‘‘‘‘小桃姐姐和另外一些侍女姐姐们在后院为了谁去奉茶差点都吵了起来呢。” 一旁梅昱并不说话,却拼命点头,目中亦是无比赞同,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霁雪扑哧一笑,刮着鼻子羞她道,“小丫头,真不知羞‘‘‘‘‘‘” 我莞尔,无奈瞧着他们拌嘴,眸底略微疑惑,心中暗自揣摩,究竟是谁‘‘‘‘‘‘ 漫天飞雪,天际一色。携了霁雪的手缓缓步向前厅,转过曲折回廊,乍一抬头,忽觉天光都黯淡下来。 不远处的正厅檐下卓然立着一个人。白衣耀眼如芒,修长身形临风负手而立,皎皎天色中,拓出一种清隽从容,俊美无俦的气度。风拂衣起时,只觉一道夺目光芒凌厉破空,摄魄,直耀得人不能视。 迎着他一瞬不瞬的深邃目光缓缓走近,不能自抑地微屏住呼吸,敛眉羞稔,心旌荡漾。恍惚间,只觉原本刺骨的寒风也变得温柔缠绵起来。 手上一松,继而一紧,原本挽着霁雪的手不知何时被他牢牢攥在掌心。霁雪面上飞红,欠身福了一礼,急忙转身识趣躲开。 “你怎么来了‘‘‘‘‘‘”仰头痴痴看他,这般气宇轩昂,挺拔傲然,每每总让我失了神丢了魂。 “云儿,休得无礼,还不赶紧拜见王爷。” 微微一怔,侧目望向他的身后。汝南王,大哥大嫂,甚至二姐慕瑬嫣也在这厅上。一众人齐齐转头看向我们。见漓天颀先前随意自霁雪臂上牵起我的手,而我更是随意开口问他为何而来,两人不拘任何礼节,更无丝毫男女之间的避忌,个个面上俱是惊愕至极。 众目睽睽之下,颊上霎时腾起红晕,敛襟正欲行礼,手腕却被他一把攥紧。讶然抬眸,正见他低头深深望我,薄唇轻扬,绽开一抹的笑意,目中精光闪烁,似是不允。 “不必了,本王来此是为了接三小姐进宫,慕公无需多礼‘‘‘‘‘‘”漓天颀侧目冲身后一众人淡然轻笑,目光到处,所见之人无不屏息静气,二姐瑬嫣更是红透了如玉脸庞,手中绢帕狠狠揪紧,羞涩垂下眸去。 “接我进宫?”抬眸怔怔望他,一时眩惑。 “我亲自过来接你,这么多人看着,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他低头冲我宠溺一笑,手上微微使力,一股暖意沿着他的掌心直透入我心底。这般温言软语自一向冷寒无情的颀王口中说出,听在一众人耳中,又是一阵错愕愣怔。 “咳‘‘‘‘‘‘”汝南王掩面轻咳,似是有些看不下去,碍着一双儿女的面,忙上前打断我们片刻的温存,“云儿,你就下去换身衣服,随王爷去吧。” 面上一热,含笑颌首不语,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冲他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一会‘‘‘‘‘‘” 转身翩然离去,融入漫天飞雪中时,背心犹带他深邃迫人的目光,心中一片温情脉脉。 霜刃披云贯青虹(1) 玉澜堂里皇室重臣云集。玉壶光转,凤箫声动,流光溢彩,歌舞升平。一殿镜花水月,才俊。 歌舞宫伎驾着如水飘渺的乐声粉墨登场。霞袖轻舞,莲步行云,衣袂飘飞,婀娜生香。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纤腰摇曳,十指青葱,如柳身姿一举手,一投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水袖翩跹时舞起满堂繁花似锦,倾尽一世浮生若梦。 好一场盛世韶华,酒不醉人人自醉。四座屏息,深醉其中。 执杯轻抿,不经意间抬眸,身前投来的数道眸光让我微微一愣,随即敛眉,却在垂眸的瞬间与漓天颀相视。他正与一旁漓天烬低声说话,眼角余光似是不经意间瞥来,绝色眸光醉人轻柔。面前一刹那仿若有水波流转,潋滟如云。我忙敛眉低头,却再禁不住那细碎的欢喜,漫过眉间心上,唇角轻轻扬起,一笑繁春。 “方才列位臣工一一来贺,为何独独不见永平侯秦重?”酒过三巡,宣武帝自殿上正中御案前深沉开了口。 一旁魏皇后亲自执壶为他斟酒,闻言手上微顿,随即淡淡回道,“皇上忘记了么?前日秦妃急病猝亡,她与永平侯乃为嫡亲的姐弟,如今尚在孝期,永平侯自然是不能前来赴宴的了‘‘‘‘‘‘” 殿下无人应声,我却悚然一惊。 明明记得,那日勤政殿前,从玉栏高处飞身直下,凛然赴死的娇颜女子,身旁宫侍于惊惧之中唤她作“秦妃娘娘”,为何如今到了皇后口里,便成了急病猝亡?当时我曾亲眼见证一切,她却将结局这般堂而皇之地轻易改写,何其胆大妄为。 “秦妃‘‘‘‘‘‘”宣武帝略微怔忪,似是于脑海中思索良久,后宫佳丽三千,哪容得他将人人都记在心中。“可惜了‘‘‘‘‘‘永平侯这次护驾平逆有功,朕本打算今晚跟他好好喝上两杯,却是不能了。” 魏皇后面上微微泛青,手中银壶当啷一声坠在案上,西域朝奉的贡酒瞬间流满赤金九龙御案。随侍一旁的李亭海急忙上前低头奋力以袍袖擦拭。 “臣妾失仪,请皇上赎罪。”冰冷淡漠的语气,魏皇后面不改色,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一丝的畏惧。 “无妨‘‘‘‘‘‘皇后怕是累了,这些个小事情,不用你亲自动手,还是让侍从们代劳吧‘‘‘‘‘‘”宣武帝却也不恼,面上一样无波无澜,只在向后缓缓靠进龙塌时,微阖的眸底有精光一瞬而逝,悄无声息。 歌舞宫伎恰在此时舞尽一曲,殿下如惊雷般的喝彩声与掌声传来,霎时掩盖九重御案上片刻的暗涌激流。 “父皇,儿臣自西域小国带来一支精妙剑舞。”抬头,四皇子漓天衡自位上起身,朗朗而奏。 “哦?那便速速舞来一看‘‘‘‘‘‘”宣武帝淡淡一笑,倾身伏在案上,面上似是饶有兴趣。 漓天衡负手,故作神秘,欣然笑道,“这剑舞么,绝对称得上精妙,可若是能再配上精妙的一曲,那便有如神助,天上人间,唯此一舞罢了‘‘‘‘‘‘而这奏曲之人,儿臣也早已经想好了,非殿上的慕家三小姐莫属。” 我猛一愣怔,抬头,正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不见轻浮,唯见倜傥,虽然清澈如水,却又仿佛深不见底。淡淡敛眉,无奈报以落落从容的一笑。 宣武帝挑眉看我,面色深沉,辨不出喜怒,半晌,缓缓开口,“慕家小姐可愿意?” 我起身淡淡施了一礼,低眸避开他莫名探究的目光,心内凛然,“四殿下对皇上一片孝心,瑬云又岂能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瑬云琴艺不精,唯有让皇上及列位臣工们见笑了。” 语毕,内庭外殿一时竟有数不清的目光投来,似悄无声息的利剑,欲要将人d穿。 魏皇后却在此时笑了,“慕家小姐如此谦虚,若非琴艺卓绝,又岂能得到衡儿的青睐,钦点你来弹奏‘‘‘‘‘‘还是颀儿有福,日后能够娶得你这样才貌双全的侧妃,夫复何求!” 看似慵然调侃,却又分明一语双关,她将“侧妃”二字咬的切齿,一双凌厉凤目冷冷看我,迫人欲窒。 明明已知我即将要嫁与漓天颀为妻,却又故意将四殿下对我的心意昭然示众,好一招挑拨离间,将我立时置于眼前这风头浪尖。 魏皇后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魏皇后,纵然如今已是树倒猢狲散,失去了魏相这一座巨大靠山,她却依然江山不改,骄傲如旧,众人面前,皇后凤仪再也不失一分一毫。不藏不露,不过不失,端端正正一个风韵犹存老辣如姜的一国之母。 后 第 16 部分 欲望文 第 17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嫌檀胬侠比缃囊还浮?br / 后宫殿脚三千女,谁还能再斗得过她? 霜刃披云贯青虹(2) 有青衣宫人垂首敛襟,悄然捧来七弦琴摆放在殿中央。一眼望去,我怅然笑了,竟还是那一把刻骨铭心的九霄环佩。过往时光瞬间有如流水飞逝,回首已恍若前生。 我怔怔立着,一身绯色锦衣宫装,攒丝流云滚边,金绣长裾曳地,织锦鸾纹,玉带纤腰,明媚繁复,耀人眼眸。有灼灼目光凝在我的脸上,抬眸看时,漓天颀深深望定我,眸色如夜,隐现犀利锋芒。觉察出他的淡淡不悦与挂怀,扬唇辗转一笑,些微惆怅。 四目相对,不过弹指之间。落花点点削落成泥,刹那悸动颠倒情深。 他却在此时转眸望向殿上,“母后真是多此一举,儿臣府中从来就没有正妃侧妃一说,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更加不会有!” 犹如惊电劈落瓦檐,内庭外殿,四座俱惊。方才还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大殿,一瞬间寂静如死。 我呆呆看他,整个人就这样怔怔站在原地,再也不能动弹。 不解,惊讶,狂喜,感动‘‘‘‘‘‘一颗心霎时被无数情感所充斥,眼前如同梦境,亦真亦幻。面上蓦然动容,眸底腾起莹莹水光,胸口纷乱激荡,耳际嗡鸣,再听不见其它声响,眼底心底再不能见其他人的模样。 我的良人,在这九重宫阙,恢宏殿上,在一双帝后与天下人的面前,亲证我日后的地位。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殿上砰然一声脆响,魏皇后容颜青白,目光狠厉,拂袖重重摔落手中银杯,“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祖宗礼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了?!” “咳‘‘‘‘‘‘”宣武帝一手扶额,一手轻轻覆上魏皇后的手,面上淡静,无波无澜,“颀儿向来洒脱不羁,无拘无束惯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性格,今儿个大好的日子,不许生气。衡儿,你的剑舞呢?朕还等着看呢! “皇上!”魏皇后再不能忍,已然怒极,竟一把狠狠甩开宣武帝的手,这一下,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慕家三小姐,她分明便是项逸儒的儿子,忠靖侯项蔓清!先前女扮男装,辱没朝堂,您竟这般无视,再不治她欺君罔上的罪么!” “忠靖侯刚刚战死,汝南王府就多了一个三小姐‘‘‘‘‘‘您以为天下人都看不出来么!这样一个狐媚妖女,您到底要袒护她到什么时候?!” “够了!” 宣武帝拍案而起,殿中一片死寂。 “皇后酒醉失德,送入静思堂闭门思过。来人!还不拉她下去!” “皇上!” 魏皇后面上霎时惨白,抬头冷冷看向宣武帝,牙关紧咬,下颌高抬,依旧不卑不亢,竟似还要反驳。 “你若还要胡言,休怪朕再不顾念往日的情分!” “好‘‘‘‘‘‘好‘‘‘‘‘‘放开!谁敢再碰本宫?!本宫自己能走!” “皇上万福,酒醉伤身,请量力而为之罢!本宫告退!” 魏皇后冷厉转身,袖袂横飞间,一双凤目狠狠凝在我的脸上,目色如刀如剑,杀意凛然。 怔怔呆立当场,只觉紧紧攥起的一双手心又湿又冷,隐隐颤抖。 不过片刻之间,殿上刀光剑影,俨然如不见血的沙场。而掀起这一场纷争,赫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正是此刻早已惊呆了的我。心中原本感动狂喜,此刻颓然冷寂。内庭外殿无数胶着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直让我恍惚眩晕。 这盆冰水兜头直浇而下,让我再也口不能言。 霜刃披云贯青虹(3) “你们都给朕说说,她究竟是汝南王的小女儿慕瑬云‘‘‘‘‘‘还是镇国公的独子项蔓清?”宣武帝昂首傲然就坐,却冲底下冷冷一声断喝,挥袖一指,那苍白修削的指尖便隔空狠狠戳在了我的面上。 殿中一片死寂,无人胆敢应声。帘里帘外,内廷外殿,再无一丝声息。只有无数怔愕忐忑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惊惧惶惶。 “父皇!”漓天颀打破殿上窒人的沉闷,抬眸定定看向我,晶墨眸瞳深邃似海,让我顿时心中安稳。 “你不要说!让他们说!”指尖微一错开,狠狠戳向素色薄纱帘幕隔开的外殿。外殿一众朝臣霎时面面相觑,目光交错,激流暗涌,谁都揣测不出宣武帝的心意,谁也没有勇气挺身而出。 “吏部侍郎薛昭,你说!”见那人自案后惶惶步出,埋头跪在殿中央,张口又是一声喝斥,“给朕说心里话!若然有假,便是欺君之罪,立斩不赦!” “她‘‘‘‘‘‘她是‘‘‘‘‘‘” “说!” “微臣斗胆,微臣实在看不出来‘‘‘‘‘‘昔日的忠靖侯‘‘‘‘‘‘臣‘‘‘‘‘‘臣从前上朝时曾经见过,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那你也认定朕是有眼无珠了?”宣武帝垂眸看他,一丝阴冷笑意隐现。 薛昭料想不到皇帝突然会有此一说,吓得砰然叩首,一边惊恐大喊,“微臣不敢,微臣绝没有此意,请皇上恕罪‘‘‘‘‘‘皇上开恩‘‘‘‘‘‘” 他俯身重重叩地,额头渐渐浮出血印,那一声声击碰声响一下一下直敲进外殿每一个朝臣的心里,回荡在大殿之中,惊心动魄。 “你当然敢!你们个个都敢!你们以为私底下的那些议论朕一句都听不到吗?!朕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她就是忠靖侯项蔓清!” “女扮男装又怎样?!她虽为一介女流,却做得比你们这些个老老少少每一个男人都强!” “是谁以一当十,率领一万军大破突厥十万军,协助太子为朕保得江山?又是谁在御前单刀匹马,孤身替朕平息逆贼谋反?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哪里?!” “莫说她先前欺君罔上,单凭之前所做的种种,早已能够功过相抵‘‘‘‘‘‘更何况镇国公已经归西,而他昔日的累累功勋,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你们究竟还想要朕怎样?!” “你们谁要是再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那就是在骂朕有眼无珠,那就是大逆不道罪当凌迟‘‘‘‘‘‘” 一字一句犹如春雷惊醒,暮鼓晨钟,足以振聋发聩,夺人心魂。天子威仪,震御世间。帘内帘外,霎时黑压压伏地一片,外殿朝臣尽皆惶惶俯首,再无一人胆敢提出异议。然宣武帝接下来的一席话,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愕莫名。而我,更加震摄万分。 世路坎坷岔道稠,再无回头路可走。人生自此揭开新的篇章,未来遥遥无尽,再也无从触及。 “朕不但不会治她的罪,朕要封赏她!朕还要令她成为这当朝第一人!”书包网 。。 霜刃披云贯青虹(4) “礼部即刻拟旨‘‘‘‘‘‘今有汝南王,昔忠靖侯,虽碧玉年华‘‘‘‘‘‘德才兼备,性行淑均,志虑忠纯‘‘‘‘‘‘着封御前女监,位等正二品尚书‘‘‘‘‘‘参掌文诏,著述文章,掌管记注簿籍,处理百司奏表‘‘‘‘‘‘不以男女尊卑辈序,不以宫妾遇之,尊女帝师,呼为先生‘‘‘‘‘‘‘免朝觐,许乘肩舆,六宫不禁,掌命妇辈教习‘‘‘‘‘‘复爵位,项门宅邸家业赠还,追加封赏‘‘‘‘‘‘礼部着即拟定婚期,择日成礼‘‘‘‘‘‘临栖凤台,昭告天下‘‘‘‘‘‘” 语声渐低,隐隐消失在了耳际,眼前霍然恍惚,拧眉只看见宣武帝的薄唇一张一合,破碎旨意断断续续涌进脑海。之后隔着薄纱帘幕,隐约瞧见汝南王自一众朝臣里步出,跪地俯首口呼万岁。 我只是怔怔站在那里看着身前一切,脑海中一片空蒙蒙。 宣武帝抿唇向我望来,目光精锐如电,像是在等待些什么。我却依旧迷茫立着,恍恍惚惚,幽幽荡荡,如同坠进了万丈深渊。 直到有双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手背,这才如梦初醒。侧目望向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在等着,目中无不流露惊异,赞赏,艳羡,鄙夷‘‘‘‘‘‘ 他们在看些什么?在等些什么? “清儿‘‘‘‘‘‘”怔怔抬眸,漓天颀正低头温柔看我,目光专注而宁定,薄削唇角绽开一抹清浅笑容,那样温暖而安心,叫人无法不沉醉其中。他不说话,只深深看我,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意,让我渐渐远离迷蒙。 殿上宣武帝微微轻咳,我悚然侧目望他。这才发现,恍惚之下,我只顾着呆呆站在原地,良久竟忘记了领旨谢恩。虽说只是圣上口谕,诏书未出,然而旨意内容这殿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赫然听在了耳中,这般惊世骇俗打破祖宗礼法的封赏只让朝野上下人人心惊胆颤,震动非常。 宣武帝却在此时淡淡一笑,一句话也不说,起身搭着李亭海的臂弯,缓缓转进后宫。 天子乍一离席,已有数名朝臣举杯上前隔着帘幕向我敬酒,赞誉恭喜声不绝于耳。拧眉仔细看去,多是爹昔年的旧交。外殿自然也有不屑一顾大惊不解者,摇头直呼“荒唐”,起身纷纷弃杯离去。 御前女监,前朝也不是不曾有过,从来女子才学贤德远高于男子者,历朝历代比比皆是。然而能被尊为女帝师的,放眼过去,我确是这天下第一人。无怪他们觉得惊世骇俗,就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以我的学术修为及资龄,远远比不上那些鹤发苍颜的前朝。宣武帝何以为我扣上这样一顶无比沉重的高帽,让我一时云里雾里,怔怔不能自抑。 难道仅凭他先前那一番话么? 汝南王虽也无比震摄,见我一时难以接受,忙呵呵笑着上前为我应付百官。他的官职,如今倒是比我还低了一等,一时想起来只觉可笑。 历朝女监官阶最高者,不过从四品,虽有品衔俸禄,与其他臣子无异,却因女子的身份被无数在朝为官者所瞧不起,御前自然就言微谏轻,到最后也只是大多作些文字著述工作。 男尊女卑,是历来久久难以打破的一道枷锁,这道桎梏早已经盘根错节,深入人心。以我十八年华一跃而为正二品官,更以女子的身份同文武百官同殿议政,叫他们如何能够信服?就算是爹的那些旧部,只怕也仅仅是作些面上的虚应,真正心中所想根本就是截然相反。 “若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耳畔传来熙和如风的嗓音,抬头正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精光熠熠的眸里。 我无奈苦笑,轻轻点头。 他却潇洒伸手,袖袂翩飞,一把攥紧我的,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和一双双惊愕的眼睛,牵着我从容离开大殿。 “连你也觉得可笑,不是么?!”走在深阶之上,我再也忍不住转头问他。 漓天颀薄唇轻抿,眸中有笑意隐现,“别想那么多,日久天长,他们自然都会接受。我未来的妻是天下第一的女帝师,本王此刻惟觉自豪‘‘‘‘‘‘” 眸中一黯,低下头去,心中微微发冷,“连你也不了解我。” 手上倏然一紧,他轻声叹息,“你还不明白父皇此意究竟为何么?” 我摇头,心中只觉无奈沉重,原本以为册婚旨意一下,我嫁他为妻,从此安心做他的王妃,再也不想其他。然而宣武帝一旨令下,我便再被卷入朝堂。身不由己,又再身不由己了么?为何世事总不尽如人意,非要这般捉弄人? 掌心不断传来炙热的温度,让我的心中渐渐腾起暖意。四目相视,一瞬间,浮华过尽,沧海桑田。 纵使无比痛恨宣武帝的掌控,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此刻心中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颓然绝望。我的身边已伴了一个他,未来一路险阻,风刀霜剑,他的手始终紧握着我的,一切又有何可惧? 携手并肩,一路怎会寂寞!只是眼下这心中的万般疑惑,总也让我感到莫名的忐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不畏浮云遮望眼(1) 抬头凝视他如水一般沉静的绝色容颜,虽然早已经熟悉,仍经不住在心中感叹。 宣武帝膝下子女众多,一十二名皇子之中真正才貌出众的,就只有眼前这五个。太子澈雍容文雅,二子颀冷傲俊美,四子衡率性洒脱,七子烬冰寒寡淡,十三曦阳光活泼。五人当中犹以太子与颀王的相貌最为卓绝,名动天下,其余文韬武略,机谋才识,各人皆有所长。 抿唇静静看他,这样的一个人,倨傲不羁而又淡漠清隽,明明俊美无俦绝色倾城,偏偏可以冷血无情至了极。那双凌厉冰寒的眼眸也唯有在望向我时才会变得如夜空般深邃宁定。 脑中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蹙眉一笑,无奈摇头。 “看得如何?”他见我望定了他只不说话,忽又莫名轻笑。眉梢轻轻挑起,斜飞入鬓。 “我在想,你究竟祸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祸害?”他猛一愣怔,却又转瞬明白我语中所指,薄削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笑容,“你很无辜么?为什么本王并不觉得‘‘‘‘‘‘” 抬头瞪他一眼,心中却是欢喜。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若是时光就此停滞,该有多美。 见我不再说话,低头似是黯然,他的手上微微使力,淡淡开口,“王府里的一众姬妾已被我遣散一空,至于她‘‘‘‘‘‘你无需担心‘‘‘‘‘‘我说过,王府里从来就不会有正妃侧妃一说,在我心中,真正的颀王妃就只有你一个。” 淡淡感动如水流淌心间,抬眸冲他轻轻一笑,由衷道,“你不必说,我都明白,两人只要能在一起,名分又算什么‘‘‘‘‘‘她毕竟也是你的表妹,如今魏相已死,魏氏阀门凋敝,皇后又‘‘‘‘‘‘她失去亲情的庇佑,亦成了可怜之人‘‘‘‘‘‘若不是我‘‘‘‘‘‘” 漓天颀身形站定,低头深深看我,“这一切又与你何干?从我自幼d察他们的野心佚始,我便已经料到这样一个结局。你记得,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从来也未曾怪过你,懂吗?” 含泪点头,定定看他,仿佛怎样都看不够。忽又微微一窒,“可这御前女监‘‘‘‘‘‘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项相一死,朝中舅父独大,舅父一死,满朝上下又是谁独大?”他缓缓问道,唇边敛去笑意。 心头一颤,眼前似有寒芒掠过,我竭力平静开口,“魏相处心积虑想要废掉太子,如今他一死,墙倒众人推,兵权在握的太子没了绊脚石,自然一边独大‘‘‘‘‘‘” 脑中突然有亮光闪现,却被已经想到的事实惊得发怔,心中阵阵发寒。漓天颀手上轻轻攥紧,低头深深看我,修眉轻蹙,目光深沉摄人。有暖意直直透进心底,我抬眸冲他感激一笑,心境却再也不能平复。 太子羽翼渐丰,势力愈加壮大,在朝中竟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宣武帝冷眼旁观,自然渐渐有些坐立不安,害怕太子手中权势一旦到达顶峰时突然失去控制,于是急需一股力量与太子相互制衡。 说到底,宣武帝由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是他自己的掌中天下,若非心甘情愿逊位,他怎能任由历经血雨腥风一手捍卫的江山被他人夺去,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嫡亲骨r亦不能姑息。 鸟已尽,弓藏否。什么君臣之义,什么父子之情。就算稳坐江山,权倾天下又如何?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过只是一个伶伶仃仃的孤家寡人。 大哥慕瑬景夺得魏相掌控的禁军两块虎符,平逆有功,宣武帝为了嘉赏他,将京畿神策两军一并交由他统领。加之大哥本就是护卫皇城的五万御林军总教头,如今手上就有了整整二十五万兵马,恰为太子手中兵马的一半。 虽然兵力不足以与太子相抗衡,这二十五万兵马却近在皇城脚下,就算日后真正有了失控的一天,大哥也能占上时间的优势,不至被太子夺得先机。 慕瑬景为汝南王世子,是我的兄长,虽非亲生,却也早已成事实。宣武帝授我女监之衔,自然是看中大哥手上握着的京畿禁军。若我不是慕夕肇嫡亲的女儿,这出头之事本就不必我来c心。 偏偏我又是从前的忠靖侯项蔓清,更被魏皇后在满朝重臣面前揭露了身份,这却恰恰给了宣武帝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将我的真实面目昭然于众,更加委以厚任,以拢得昔日项氏旧部的支持。 以慕瑬景手中之兵马加上镇国公的旧部共同制掣太子,能将这两者衔连起来的,天下间除了慕瑬景的幺妹镇国公的独子‘‘‘‘‘‘还能有谁? 多么精妙的一局棋,却又是多么的可笑‘‘‘‘‘‘原本背后辅助太子,助其巩固势力,如今变成了两相制掣,分庭抗礼。两边看似相互制约,却又仿佛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却又一次成为了宣武帝手中的棋子,进退任由他决定,来去全不由自己,以为已经逃离他布下的阵,却再度陷入另一个局。 脑海中一片空茫,再也不敢往下去想。心中早已经寒彻,犹觉一股冷意遍布全身,强自压抑,却仍控制不住簌簌颤抖。 漓天颀轻轻走近,双臂张开将我深深揽在怀中。他的怀抱无比温暖,一如他此刻的声音,充满怜惜,“没事了;有我在‘‘‘‘‘‘记住,你不是孤军奋战,你还有我!”。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畏浮云遮望眼(2) 侧脸枕在他的肩上,流光飞逝,恍然若梦。突然扑哧笑出声来,些微哽咽,“娶了我,只怕你想躲也躲不开了‘‘‘‘‘‘” “那么你呢?”他将我松开,双手环在我的肩上,目光灼灼看进我眼底,修眉轻蹙,长眸微阖,少了一分邪魅,多了一分执着,“舅父已死,母后闭门思过,我至此已是孑然一身,虽也有不少死忠亲信,势力却再也不能与往日相比‘‘‘‘‘‘” 话音未落,我一把挣开他,面上隐隐愠怒,急急道,“我要你那些做什么!这样孑然一身的你,才真正是我‘‘‘‘‘‘” 抬眸,竟见他扬唇笑得璀璨炫目,一如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突然反应过来,面上腾地一红,负气转身不再理他。 身后却有暖意瞬间袭来,他将我自背后深深一拥,一声低低轻笑传至耳畔,“你这样冲动,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我怔了一怔,心头微微颤动,想起方才险些脱口而出的表白,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 他却微微一叹,在我耳边轻道,“若要摆脱别人的掌控,唯有尽力去掌控别人,将这棋局扭转‘‘‘‘‘‘清儿,让我来保护你‘‘‘‘‘‘” 心中猛地震摄,我大惊回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了,我怎能忽略了这一点?他一直都是真正的天家血脉。雍容高贵,犀利冷静,杀伐决断,机智才谋,甚至太子不曾拥有的决绝狠厉,冷血无情‘‘‘‘‘‘还有那刻印在骨子里身为皇子与生俱来的野心与骄傲,这些他统统拥有。 男儿志在高远,像他这样一个人,又怎能没有那经略治国的抱负与指点江山的雄心?他的狂放不羁,他的倨傲无情,不过都只是一种反抗,一种手段。 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才是天家血脉,龙子龙孙。 抬眸怔怔看他,心底已然掀起千重巨浪。 “为什么不说话?”漓天颀低头望定我,目光锋锐迫人,让我险些不能够呼吸。 敛眉低眸,只轻轻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有太多的东西堵在胸口,叫我再也说不出什么。眼前一时茫然,不知究竟该是喜还是悲。 回到汝南王府时,天边已经透白。一路上我沉默,他亦沉默,只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曾放开。转身欲要进门,方才踏出几步,他在背后突然叫住我,狭长眸中一丝清亮深深映入我的心底。 “为你‘‘‘‘‘‘我愿做任何事‘‘‘‘‘‘” 眉睫一颤,有眼泪直冲上眼眸,险些夺眶而出。我却竭力忍住,站在石阶之上回眸定定望他,唇角轻轻扬起,笑颜如花刹那绽放,天地之间陡然生色,绚烂无边。 回到莲华小筑,挥手刚一拂开碎玉珠帘,抬头一眼便望见屋内正中的梨木圆桌上赫然摆着一架褐色古琴。我一怔,忙疾步走近,待一看清,不由得错愕,竟是方才玉澜堂里尚未来得及弹奏的那张九霄环佩。指尖轻轻抚过冰弦如水,心中不由得随之微微颤动。 “小姐,怎么这么晚?老爷都已经睡下了,您没跟他一起回来?” 霁雪枕在妆台上小睡,想是一直都在等我,醒来见我低头抚摸琴弦,忙上前笑道,“这是方才宫里头送来的,来人走时让我告诉您,是四殿下自皇上那里求来转赠给您,说是在宫中已摆了上百年的时间,保存完好,很是珍贵,皇上一直都不舍得赏赐给别人。也不知四殿下用了什么法子‘‘‘‘‘‘” 手上一顿,心中隐隐略有些不安。他明知我即将嫁与漓天颀为妻,为何还要送我这般珍贵的礼物,竟丝毫不知避忌?转念又一想,漓天衡常年出使在外,这般洒脱不拘的性子或许正是一路历练而来,是我想多了也未必。 琴下压着一张纸笺,我疑惑取来就着灯烛看去,暗纹压金的小巧笺纸上写着淡淡三行隶书,“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悠哉悠哉,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一眼扫过去,立时大惊,手上一松,那纸笺便飘飘扬扬落在了地上。 霁雪见了俯身去捡,刚一起身,就已被我劈手夺了回来,紧紧攥在手中。 霁雪讶然道,“怎么了?纸上写得什么?” “你之前有没有看过?”拧眉看她,面色深沉。 霁雪似是很少见我这般凝重,有些忐忑不安,“没‘‘‘‘‘‘没有,琴送来时就被那人压在底下,我一直没有碰过‘‘‘‘‘‘小姐你‘‘‘‘‘‘” 话音未落,竟见我袖袂轻扬,抬手往灯烛上一挥,那华丽笺纸霎时腾起青烟,欢快地燃烧,渐渐零落,化为一地灰烬,转瞬归于尘埃。。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不畏浮云遮望眼(3) 再次以新的身份踏入巍峨雄浑,浮光跃金的九重宫阙,心旌神摇,一切飘渺恍如隔世。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万里锦绣江山避不开滚滚狼烟四起,碧瓦朱墙禁宫免不了剑影刀光隐匿。 油壁轻车直入宫禁,稳稳停在仁熙殿前。一脚踏出鸾车,素衣长裾窸窣曳地,裙摆淡绣清雅莲瓣,璎珞环佩玎珰轻响,缓缓掠过玄色玉石砖面。 来时在殿外有宫人俯首恭敬行礼,唤道,“慕先生‘‘‘‘‘‘”我点头无奈轻笑,笑容温和而疏离,侧身步出几步,仍见他怔怔站在原地,面上似有片刻恍惚。 算算时辰就快要退朝,我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敛襟肃静站在青玉案前。龙首鎏金铜鼎里香烟袅袅,檀香中夹杂点点墨香,清新雅致,沁人心脾。 正自愣神,耳畔倏然传来纷沓脚步声响。这脚步声如此钝重,似是挟裹了无尽的怒气,让人心下不由得凛然。诧异抬眸看去,正见宣武帝一身耀眼蟠龙锦衣如疾风闪电大踏步走近,高冠束发,旒珠深垂,盛怒之下仍是处处透出至尊天子威仪。 “这些个前朝老顽固,非要朕动手不可!”宣武帝一掌恨恨劈向龙案,突然抬头看我,咬牙闷声喝道,“明日你也入朝,原本朕心中多有顾虑,方免你朝觐,现在不必了,都是朕的臣子,有何可避忌的!朕倒要看看这些个老顽固究竟还能怎样!” 我一愣,却又瞬间明白他的语中所指。那些前朝们本就年老迂腐,自然容忍不得一个女子与他们同朝为官,甚至于品阶相近,方才定是在朝堂之上齐齐参奏我,同时引经据典,长篇大论,驳得宣武帝忍无可忍。 “你坐吧,以后那位子就是你的。”宣武帝一手抚额,一手随意轻指我面前的青玉案,继而阖目长长一声叹息。一旁李亭海忙捧上一杯尚余有热气的贡茶伺候他饮尽。 “皇上,太子与大臣们已在殿外候着了‘‘‘‘‘‘” “传!” 耳听衣袍轻触,脚步细碎渐渐走近,敛襟刚要起身,宣武帝却淡淡开了口,“你坐着,无妨。” 面上微一错愕,我只得按住不动。这话亦传进刚刚进殿的一众朝臣耳中,我抬眸看去,果见他们个个目露惊异,漓天澈却是淡淡含笑看我,发浓似墨,面色温润如玉,身量颀长,仪态优雅从容。 太子与一众朝臣刚一坐定,宣武帝便深沉开了口,“你们整日进宫出宫,就没瞧见武定门承天门都已经损毁成什么样子了么?为何朕一直没有瞧见有人上提议修葺的本子?” “皇上,此时尚在正月里,宫中破土动工实在有些不妥,臣等早已打算过了十五便呈递奏折,请求户部拨银修缮两门。”吏部尚书洛远承急忙应声。 “不必了,现在就拟诏,过了正月即时动工,朕再也不想在这宫里看到那魏贼谋逆所遗留下来的一丁点儿痕迹!” 殿前一时沉默,一旁忽有青衣宫人低头躬身将一张空白玉轴宣纸及已经研磨好了的云蝠纹朱砂墨恭恭敬敬摆放在我面前。我微微一愣,方知这诏书内容要由我来撰写,忙执起紫玉狼毫笔,略微沉吟之下,将方才宣武帝之意稍加修饰,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父皇,突厥汗王请求和亲一事‘‘‘‘‘‘” 漓天澈淡淡开口,话音未落,我却心中一窒,“突厥汗王”四字如针如刺,字字透入心中。穆勒那张面如刀刻,浓眉鹰目的脸霎时涌进我的脑海,执笔的手一时微微发抖。 “突厥此番主动示好,除了请求将一位公主远嫁中原,嫁妆更是无比丰厚,割让边境游牧富庶之地焉蛰,带来大批宝马及异香,其余西域珍宝数不胜数。” “哦?”宣武帝倾身伏在龙案上,目中有精光一掠而过,“看来先前两方交战,对其倒是大有震摄‘‘‘‘‘‘” 略一沉吟,竟转头向我,语调微微抬高,“你怎么看?” 刚将拟好的诏书递给一旁随侍的宫人,闻听手上一僵,只得敛眉道,“只怕其另有所图。” “怎么说?” “此前一役突厥虽然战败,待其稍加休整,依然兵强马壮,势力不容小觑。撇开其野心不谈,若是皇上同意与之和亲,只怕这突厥公主的回门之礼也要准备个大份的了。” 语声淡漠,最后一句竟似调侃。话音刚落,面前众臣尽皆点头,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纷纷。漓天澈抬眸深深看我,目露赞许。我微微一笑,点头算作示意。 宫中一日竟如一年那般长,太子及众位大臣走后,代宣武帝批阅成堆的奏折,结束时手竟有些酸抖。好不容易出得殿外,却已是一轮冷月照寒宫了。 抬头看向浓重天际,明月黯淡,冷光微薄。重重宫阙银装素裹,一眼望去,寒凉彻骨。从不知道,夜深时分的皇城,竟也是如此的空寂廖然。 “冷么?”身后倏然传来一句似曾熟悉的关切嗓音。 我忙回头,漓天澈一身玄色狐裘风氅,长身玉立,雍容贵气,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了我身后。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不畏浮云遮望眼(4) “不冷,多谢殿下关心。”我轻声道。 “不用。”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漓天澈轻叹一声,如玉面庞浮起一贯沉静温文的笑容,“冀儿长大了许多,你若闲来无事,可以去东宫看看,元容‘‘‘‘‘‘她一直都想当面谢你。” 我抿唇微笑,“不过月余,胖了许多倒是还能说得过去。已经这么久了,太子妃太客气了,这样可是会折煞我的。” 他亦微笑,眸底清隽如水,波澜不惊。 “我‘‘‘‘‘‘我没想到父皇会将你留在身边,更没想到你我将要以这样的身份共处‘‘‘‘‘‘父皇确实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漓天澈突然敛去笑容,目中却是异样的认真。 “他竟是连你也要防着,我一直都以为‘‘‘‘‘‘”我望着他,声音一窒,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下去。 “身处在那样高不见顶的陡峭位置,换做是你,你也会怕,什么都怕,怕别人将你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就连你身边最亲近之人稍稍碰你一下,你都会心惊胆寒,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便摔下去。” “父皇的皇位得来不易,当初五龙夺嫡,兄弟相残,玄畿宫中一夜之间,腥风血雨。最后却是父皇胜出,从此,贬兄弟,杀贪官,肃吏治,除贱籍,盈国库,扩疆域‘‘‘‘‘‘处处用心,时时执着,终于开创一代盛世。这样得来不易一手打下的江山,叫他如何舍得拱手让给别人‘‘‘‘‘‘” “父皇连我们几个兄弟都防,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的五龙夺嫡,如今的五个兄弟‘‘‘‘‘‘这让他如何不心存惶恐,生怕当年那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一幕再度重现眼前。只有身处他的位置,你才能够看清一切,再无任何茫然。” 一番冷静叙说,只让我心中震摄莫名。自古以来,为了夺取皇权,不知上演了多少幕父子相残,兄弟喋血,君臣反目的血腥杀戮,代代皇权俱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里传承下去。 抬头看进他深邃如夜的眸瞳,心底蓦然一悸。想到日后朝堂之上可能两相对立,想起漓天颀除夕那夜在我耳畔轻声道出的那句震骇莫名的话,不由得悚然而栗。 “你放心,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他突然垂眸看我,目光灼热,饱含太多情感,“瑬云‘‘‘‘‘‘我能唤你瑬云么?” 我怔怔看他,心下不由泛起一片酸涩暖意,他对我这样小心翼翼,叫我情何以堪? 薄唇微牵,绽开一抹绝尘笑容,“当然可以,殿下可以唤我瑬云,云儿‘‘‘‘‘‘” 漓天澈惊喜莫名,双手情不自禁按在我的肩上,眉如画,鬓若裁,长眸流转,熠熠生辉,“真的‘‘‘‘‘‘真的可以?” 我微笑抬眸,眸光盈盈,笑容里隐约一丝凄然,“那么‘‘‘‘‘‘我便要唤你做大哥,这样才算公平!” 淡淡一声大哥,将看不见的万缕情丝决然斩断,不是无情,而是无法多情。我已有我的良人,你亦有你的妻子。人皆有心,总会伤心,但那伤口终有一天会渐渐好转。然后,继续生活。 肩上微微一凉,他颓然垂下手去,眼中一抹落寞渐浓,转为失落,再化为黯然,扩散成唇边一如既往的温文笑意,少了一分由衷,多了一分心痛。 “成交!”他淡淡笑着,眸中深不见底,那一抹耀眼夺目的清辉,如同此时天边的冷月,终于黯淡下去。“你就快要嫁给二弟为妻,原本就应当唤我一声大哥,说到底,还是我吃了亏,一点也不公平!” 我扑哧轻笑出声,低眸掩住酸涩,看他隐忍,心中似被针刺,莫名疼痛。 “你是大哥么,自然要让着我了。”再抬眸时狡黠一笑,果然见他无奈摇头。 彼此相视而笑,看似释然,却是各怀心事,不动声色掩去所有伤痛,之后从容以对。这样就好,时间总能淡化一切,你还有冀儿,孩子是天使,终会让你忘却所有的伤心烦恼,从此笑看流年似水,云卷云舒。 “大婚的日子定下了么?”他低头问道。 “哪里有这么快‘‘‘‘‘‘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筹备起来少说也要半年,更何况,也得容我多过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 漓天澈抿唇轻轻笑开,无奈道,“你这话此刻若是被二弟听了,只怕立时便有八抬大轿上门把你硬抬了去。” 忽又淡淡敛容,“二弟‘‘‘‘‘‘他很好,我听说他为了你,将府里的姬妾及稍有姿色的侍女都遣了出去,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何其不易。要知道,就连十三弟的府里,亦是姬妾如云的,就算我们再不喜欢也好,都逆不过这皇族的规矩。虽说王府里现在还有个瑄儿,早已是形同虚设,二弟娶回来便冷落至今,倒也苦了她。” 闻言些微怔忡,心下暖意融融,眼前恍然掠过那双绝色的眸瞳,唇角不由轻轻扬起。 “云儿,你要幸福。”他的语气淡淡,眸中却有痛楚一闪而逝。 面上霎时动容,下一秒,我拧眉夸张笑道,“是!大哥也要幸福。” 漓天澈笑得云淡风轻,回眸看向身后巍峨殿宇,语声透出无端怅然,透出些许无奈,“也许会吧‘‘‘‘‘‘” 从今若许闲乘月(1) 天色乍明还暗,耳畔犹有清漏沉沉。时候尚早,锦阳街上冷清无人,满城百姓俱在梦中,一切寂静无声。忽闻远处马蹄声声踏雪疾驰而来,惊起檐下飞鸟冲天而起。 马上来人广袖盈风,狐裘风帽被风吹落脑后,七尺青丝如瀑飞扬,翩然若仙。那马浑身毛色漆亮如墨,高头直背,鬃毛猎猎,四蹄矫健,神骏非凡。疾驰之下,白衣黑马夺目耀眼,映亮四周夜色几如白昼。 “云翼,再快一些!”俯身在它耳边低低一声轻唤,我抬头望向远处宫门方向,心中焦急万分。若是第一天上朝便迟到,恰恰给了那些个前朝们挑刺的把柄,只怕宣武帝这一回连火都不知该往哪里发了。 昨夜辞别漓天澈,刚一进府,正赶上梅昱于梦中毒发,痛苦难当。我忙施针为他镇痛,这一耽搁,一时竟忘记了跟霁雪等人提及我今早要上朝的事,汝南王也已经睡下,自是一概不知。待得一觉梦醒,已误了不少的时间。我心下着急,连府中的马车也不坐,直接牵了云翼便急急往玄畿宫赶。 云翼健步如飞,转瞬便赶到宫门之前。放眼望去,一溜的青纱官轿沿着甬道整齐排开。陆续还有刚到的官员自轿中踏出,耳听身前马蹄急促声响,诧异抬头望来。我抬手一把勒紧缰绳,云翼高高扬起前蹄,于空中昂扬一声嘶鸣,稳稳立在众人眼前。 纵身跃下马来,白衣飘然若举,英姿飒飒,看得眼前一众人不由一呆。 “怎么骑马来了?”刚将云翼亲自交至专管车马的宫人手中,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嗓音,心弦微微一颤,缓缓转身。 漓天颀一身玄色麒麟瑞兽织锦朝服,卷云束冠,颈处白绫单衣领边衬出面上绝色容颜,负手卓然而立,气宇轩昂。长眸深湛,夺魂摄魄,一眼望去,险叫人窒息。原来他穿深色也是如此的好看,一身高贵凛傲,竟是王者之姿,直耀得人睁不开眼眸。 面上一红,我低眸轻道,“那个‘‘‘‘‘‘睡过了‘‘‘‘‘‘马车太慢,怕来不及‘‘‘‘‘‘” 头顶传来低低一声轻笑,我抬头看他,面上故作愠怒,“不许笑!要不是因为睡得晚了,我一定起得比你还早。” 四目相对,一时痴缠。他猛地敛去笑容,目中有寒光一闪而逝,继而低头深沉看我,“一来便听说父皇要你早朝,这样岂非很累?” 我摇摇头,心下微微起伏,唇角轻绽,“没事,不累‘‘‘‘‘‘” 城楼忽然传来鼓声,早朝时辰已到。我忙低头整肃仪容,漓天颀微微一笑,抬手替我拂开鬓边碎发,我亦含笑望他,转身并肩踏入宫门。 百官肃衣列队,静候钟声敲响。我敛容立于队伍前列,淡淡垂眉,背后有数不清的目光投来,如芒在刺。不用回头亦能品出这目光中饱含的重重意味。 天边霞光初s,数缕阳光穿透云层垂直落向琉璃翠瓦,折出耀眼的金光。禁钟齐鸣,承天门开,百官整队依次踏入,过金水桥暂候,正四品以上官员入太极殿,其余原地静候天子旨意。钟鼓馀声里,千官向紫微。九重宫殿在霞光的映照下只觉巍峨雄浑,气势磅礴。 端肃立于殿前,抬头望向九龙鎏金宝座之上,宣武帝身着彩绣十二章纹龙袍,旒珠冕冠之下,薄唇紧抿,威冷孤绝。 太子等一众皇族血脉并列立于队伍最前,其余众臣皆按品阶一一向后排开,我以正二品等同尚书位站在漓天 第 17 部分 欲望文 第 18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太子等一众皇族血脉并列立于队伍最前,其余众臣皆按品阶一一向后排开,我以正二品等同尚书位站在漓天颀等人的身后,恰恰与那些前朝们并排。他们个个面带不屑,硬是跟我扯开些许距离,不愿与我同列。见此,我只是抿唇淡淡一笑,静静立于原地,再也不看他们。 “突厥和亲一事,众位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皇上,突厥此次允诺的陪嫁礼如此的厚重,定是万分畏惧圣朝君威,臣等以为可行。”前朝遗老护国公顾衍之颤巍巍奏道。 “哦?”宣武帝倾身靠向椅背,十二旒珠深垂,分辨不清此刻他的神情,语声依旧深沉,不怒自危。“慕先生,把你昨晚跟朕说过的话讲解给他们听听‘‘‘‘‘‘” 心内一凛,忙垂首恭敬作答,“是!臣以为突厥突然行此重礼,必是有所图谋。两国交好,从来都是礼尚往来。若是皇上允了这次和亲,突厥人届时提出无礼要求,只怕公主已然嫁进皇室,想退都退不掉了。” 语声依旧淡漠,末尾仍然好似调侃。身边骤地一静,忽又传来低声议论,恰似碎石沉湖,荡开层层涟漪。 “哼!妇人之见!” 顾国公冷冷一声闷哼,却传进身边一众人的耳中。我抬眸冲他轻轻一笑,也不反驳,果见他面上一愣,恨恨侧回头去。 “若是不准,总要许其利益,以作安抚。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皇上可趁其尚未做好南下的准备,抢先遣使者北上突厥并带去中原厚礼,命他们派大臣随同使者一起返朝觐见。突厥汗王眼见圣朝君主宽怀仁慈,主动示好,定会欣然同意。名为主动示好,实为抢占先机,以征兆为名化解和亲之事,更不失我朝天子的威严。届时那些宝马异香之类自是不愁使者不满载而归,待得突厥使者入朝觐见时,皇上便能随意以各种理由推拒,和亲一事方能就此平息。” 话音刚落,一声清朗嗓音传来,让我不由得一愣。 “儿臣附议!” 诧异抬眸,竟是四殿下漓天衡,只见他负手倜然奏道,“那焉蛰虽然富庶,境内却大多为草原游牧之地,气候更加恶寒。突厥此次若是同意不嫁公主也能割让此地,那便甚好,若是不愿,我朝自然也并无太大的损失‘‘‘‘‘‘” 语毕,转头冲我微微一笑,目中深不见底,却有奇异光芒流动,让我不觉凛然。想起先前他随琴送来的那首大胆情诗,面上霎时一红,心中只觉些微别扭,忙低眸堪堪避开他的灼热眸光。 从今若许闲乘月(2) “太子速速拟定使臣人选择日北上。衡儿刚从东胡回来不久,就不要再奔波了。再者派朕的皇子出使降国实在有失圣朝威仪。就这么着吧‘‘‘‘‘‘” 似是早已经预料到这结果,我侧目淡淡看向一旁,顾衍之等一众老臣尽皆面露失望之色,却又找不出一丝可以反驳的漏d,只得拂袖恨恨作罢。宣武帝此番命我上朝,自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们面上难堪,又怎会轻易驳回我的上奏。 抬眸望向殿上,御座中宣武帝的脸被冕冠上的十二旒珠掩得支离破碎,若他微微低头,便只能瞧见一张紧抿的修唇,散发威严疏离的冷意。果然是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又被千万人景仰。这才是皇帝,孤家寡人的皇帝。 耳听其他臣子一一上奏,语声有高有低,神思渐渐飞出殿外,竟是无比的困倦。目光止不住的开始涣散,真想就这么睡下去。 “父皇,儿臣以为,滇南自古便是蛮夷之地,定州为滇南的要塞,定州之乱一日不能平定,滇南其余各地便一日不得安宁,届时外族蛮夷若要勾结起来,便是一根利刺,需得尽早拔除,以绝后患!” 耳畔传来漓天颀熟悉的声音,将我自神游中猛然震醒,急忙深吸一口气,强稳住身形,敛襟肃然站定。 “连定远侯都主张求和,为何你却一直主战?” “外族蛮夷俱怀鸟兽之心,向来难养易败。若是让他们尝一次甜头,食髓知味,只怕日后愈加嚣张。当务之急,唯有出兵定州蛮夷,一战震摄四方,让滇南各地从此畏于圣朝军威,再不敢张狂。” “滇南气候毒热,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军吃了败仗将会怎样?” “圣朝军中绝无失败二字,要么胜利要么死战而亡!” 漓天颀语声犀利,透出冷寒杀意,凛凛气魄摄人。抿唇望向他修长挺拔的后背,一时间心神震动非常。从未曾见过他征战沙场的模样,只从别人口中断续听闻他的累累军功,竟是丝毫不逊于十五岁起便征战天下,至今尚无一场败仗的七皇子漓天烬。 眼前一时是他白衣倨傲,俊美无俦的潇洒面貌,一时是他银甲锃亮,威仪凛凛的英雄模样。思及此,抿唇微微颌首,面上不动声色掠过折服与欣赏,心中犹自激荡难抑,再也不能够平静。 “儿臣亦赞同二弟所言,暨大败突厥之后,此次出征滇南正是为圣朝再次建威立信的大好时机,决不容错过!”漓天澈恭敬奏道。 太子语毕,殿内掀起一波不小的s动,十数名大臣纷纷跪地请求出兵定州蛮夷,宣武帝派兵出征一事俨然已成定局。 从容立于殿内,略微屏息。九十九级汉白玉石阶之上,是这背倚苍天巍峨雄浑的太极殿,是天下间生杀予夺权利汇聚的中心。人立其间,显得多么渺小。 下朝时随百官队列缓缓步向殿外,一出大殿门,眼前骤然开阔,大理巨石铺就的殿前广场苍茫无尽,天地包容。闭目仰头,深深吸进一口气,只觉胸臆舒展,心与天齐。 “在想什么?” 回头,漓天颀静静站在身后,薄唇挑起一抹笑容,眸中尽含宠溺。 我忙低头,无奈叹道,“我在伤心。” “伤心?为什么?”他突然错愕,猛地拔高语调,“有谁欺负你么?” “不就是你欺负我!” “我?” 他突然伸手轻轻抬起我的下颌,绝色眸中满带疑惑。忽又恍然顿悟,随即噙起一丝醉人的笑意,“你舍不得我去滇南?” 面上腾地一红,扭头避开他的手,“谁说舍不得‘‘‘‘‘‘还没大婚,自己未来的丈夫便急着要去带兵打仗‘‘‘‘‘‘看来我在你心目中一点都不重要!” 说着故作负气转身不再理他,长睫低垂,掩去眸中狡黠亮光,薄唇紧抿,竟是强忍笑意。 “傻丫头‘‘‘‘‘‘”臂上一紧,他自背后将我环住,低低叹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更何况,父皇不是因为我们即将大婚而派了七弟出征么,这样你都不开心?” 我噗哧一声,再也忍不住笑出来。背上一凉,漓天颀一把将我扳正,低眸望定我,故意绷紧了面容,“原来你戏弄我!” 我抿唇笑着摇头,却被他扣紧了双肩再也挣脱不开半分。 “为夫应当怎样惩罚你?” “什么为夫,我还没有嫁给你呢‘‘‘‘‘‘” 话没说完,抬眸见他目光闪烁,有灼灼情愫在眼底流淌,一张俊美面庞陡然近。我吃了一惊,忙扭头避开,“不要,会被大臣们看见!” 良久,未见身前有任何动静,惴惴侧眸看去,竟见漓天颀修唇噙笑,墨色长眸流露无尽与得意。我又羞又窘,方知亦被他戏弄了一回,一时满脸绯红。 “好了,不闹了‘‘‘‘‘‘”他松开我的肩膀,面上淡淡敛去笑容,“滇南一役,怕是会很艰难‘‘‘‘‘‘” “你担心七殿下?”我亦整肃心境,蹙眉望他。 “滇南气候酷热,多为毒虫蛇蚁出没之地,七弟虽然精于领兵作战,却是甚少在这样的地方打仗。自前朝至今,滇南迟迟不能够平定,也是大多因为这些原因‘‘‘‘‘‘”他看着我,眉心紧锁,目光深沉摄人。 “你担心七殿下,难道就不怕我担心你么?”我抿唇直视他,心中一时凝重,只无奈叹道,“七殿下领圣朝二十万兵马,又有永平侯秦重率十万神策军相助,他们都是好战之人,未必就会有危险‘‘‘‘‘‘” 漓天颀微微点头,“这些我自然与你想得一样,这一战必定胜利,只是过程会有些艰难。在他们出征之前,我会尽量多想出一些抵御之策,希望能够帮得上忙。” “放心,七殿下一定会没事‘‘‘‘‘‘”我仰头含笑望他,“不早了,我还要去仁熙殿,你早些回府吧。” 手上突然被他攥住,我怔怔抬眸,面带不解,却见他低头倾近,眸中又恢复以往的迷人,薄削唇角噙起一丝笑意,“方才的惩罚,我会留到大婚之夜‘‘‘‘‘‘”。 书包网最好的网 月色灯山满帝都(1) 入暮时分,华灯初上,潋里湖畔笙歌处处,灯火辉煌。画舫悠悠随波逐流,我执杯临窗远眺,一路阅尽两岸繁华。湖畔亭榭楼台挂满绚丽彩灯,品红、绛紫、琥珀、靛蓝、青葱、黛螺‘‘‘‘‘‘雕栏画栋,飞阁流丹,倒映在潋里湖中,愈显光怪陆离,如真如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侧眸望向身畔二姐瑬嫣,淡淡笑道,“二姐你看,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还窝在嫣然阁里,多么无趣。以后就算不是过节,也常随我出府随意逛逛。” “是呀是呀,这里太美了,小姐您就答应了三小姐吧。”小桃捧着刚刚烫好的清酒在一旁急急应声,颊上一片酡红,似是早已经沉醉在了四周的美景里。 慕瑬嫣一身藕色宫锦长裙,云髻峨峨,人淡如菊,闻言轻轻点头,笑容娴静,“都听你的‘‘‘‘‘‘” “你方才念的一句诗听着不错,下面还有么?” 我微微一怔,唇边笑意渐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语声顿住,抬眸痴痴看向岸上,长乐坊斗拱层叠,门窗剔透,在一片朱檐鳞比,碧瓦丹柱的楼阁中显得格外醒目。十三一早便已包下整座酒楼,待得赴完宫中元宵家宴,几人便会齐聚在那里。漓天颀下朝时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晚上会等着我来。想起他离开时的一笑,和数日前那一句暧昧入骨的“惩罚”,面上霎时浮起醉人的红晕。 “那人却在‘‘‘‘‘‘却在哪里?”慕瑬嫣见我突然抿唇淡笑不语,顺着我的目光往岸上看去,却只看见一片灯火灿烂,耀眼辉煌。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长睫轻扬,眸光潋滟如水,似要挑起夜的妩媚,月的清华,映着如锦如画的夜色,一刹那便吞没了万家灯火的绮丽。 “灯火阑珊处‘‘‘‘‘‘”慕瑬嫣怔怔望向岸边璀璨灯火,口中低低逐字重复,竟似陷入朦胧一般,眸中一片痴绵。 “小姐,二小姐,快来看哪!” 耳畔霁雪一声兴奋急呼,将我们从各自的沉思中惊醒。回眸看向画舫的另一侧,霁雪与小桃趴在栏杆边上,半个身子探出画舫,伸长了手臂似是在打捞些什么。 走近一看,竟瞬间被眼前的景色震住。烟波浩渺的潋里湖面上,不知何时飘来大片河灯,如同天际繁星,闪闪烁烁,星星点点,悠悠聚拢而来。微风轻拂,湖面荡开层层涟漪,数不尽的河灯晶莹绚烂,一如璀璨明眸,又似斑斓落花,映亮如墨夜空,岸上万家灯火霎时黯然失色。 “好美‘‘‘‘‘‘” 我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激荡万分,再也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表达此刻的心情。 “小姐,那只纸船上的灯灭了呢,我能帮它重新点燃么?”霁雪突然指了指她的面前叫道。 我轻轻点头默许,含笑不语。放漂河灯,亦是放漂祝福。点一盏河灯,许一个心愿‘‘‘‘‘‘我的心愿又是什么? “真奇怪,人家的河灯里写得都是心里话,这只纸船上却画了‘‘‘‘‘‘这是‘‘‘‘‘‘这是一盘棋‘‘‘‘‘‘”霁雪蹙眉,面上诧异万分,“灯影桨声里,静待故人来‘‘‘‘‘‘这是什么意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月色灯山满帝都(2) “灯影桨声里,静待故人来‘‘‘‘‘‘一盘棋‘‘‘‘‘‘”我低声吟道,心中隐隐略有些起伏,“拿来给我看看。” 小小一艘油纸折成的纸船里细心描绘着一盘棋,白子黑子粒粒分明,却已是四角无边的死局。一眼望去,我大惊失色,猛地扑至栏杆探身向外看去。 潋里湖面河灯摇曳,灿若夜空,岸上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湖边有许多追逐着河灯流向的百姓,人人脸上俱是喜庆与憧憬。 我怔住,心中无比震摄,往事如霜如刃,凄厉划破心房,看不见的鲜血兀自汩汩如泉。 他在茫茫人海中隔岸默默注视着我,一身天青色布衣软袍,负手卓然而立,目光依旧犀利冷寒,带着岁月的斑驳印记。是他,竟会是他‘‘‘‘‘‘ “船家,靠岸!”我厉声急呼,无视身后几双惊诧莫名的眼睛。“停船靠岸!” “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霁雪不安道,见我极少见的失态样子,面上微微惶惑。 我抿唇盯紧岸上那抹天青色的人影,强自压抑,却依然无法遏止浑身的颤抖,紧攥着栏杆的白皙手背上有青筋骤起。此时,他竟在我的灼灼目光里转身洒然离去,瞬间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仿佛他从来就未曾出现,方才的一切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境。 梦醒时分,曲终人散。 上岸时,转身凛然道,“霁雪,你带二姐与小桃先去长乐坊,我去见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我没有看错,那个人‘‘‘‘‘‘是他,是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为什么他会在此时出现?元宵佳节,他难道仅仅是为了团圆而来?那盘死局,静待故人来‘‘‘‘‘‘ 我们重见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再次踏进项府,记忆忽而如同尘封已久的影像,一幕挨着一幕,渐渐闪回在我眼前。一切恍然如同隔世。 倚玉轩,留听阁,绿璃瓦,茜纱窗‘‘‘‘‘‘一如从前。 “少主‘‘‘‘‘‘” 百里枫毕恭毕敬立于他的身后,见我缓缓走近,忙躬身行礼。我却视若不见,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往昔清寒凌厉的模样。那个被我唤作冷阎罗的人,那个死在镇国公府大火里的人,那个将我留在这个世间独自承受一切的人‘‘‘‘‘‘此刻正端端正正坐在我的面前。及至此时此刻,我还能够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清儿‘‘‘‘‘‘” “娘她好么?”我轻声笑开,淡望着他。 “你娘她很好,只是‘‘‘‘‘‘身子经不住这长途跋涉的劳累,我没有带她回来‘‘‘‘‘‘” 爹望着我,面上无波无澜,却不再如往昔那般冷寒,一双深无可测的黑眸中有无尽疲色隐现,“你没什么话要问爹么?” “问什么?问您当初为什么要骗我?问您为什么要跟皇上谋划这一场大火?问您为什么如斯狠心?问您‘‘‘‘‘‘”我失声哽咽,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 “你恨爹?” “恨!我恨你们,也恨我自己!我恨自己太软弱,恨自己总是无能为力,恨自己除了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一无是处‘‘‘‘‘‘爹您知道么,那句箴言有多么可笑,什么命定为后,分明便是无稽之谈,你们一个个却偏偏要奉若圭臬。那不过只是皇上当初为了挟制您为他卖命而凭空捏造出来的一句谎言!” “我知道‘‘‘‘‘‘” 我愣住,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颤抖,只是恍惚,只是无助,只是冷彻透心。 “爹从你出生之时便已然知道一切。他许我利益,许我你的将来‘‘‘‘‘‘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江山。功高震主,实为古来上位所忌,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对我动手。爹过去那样对你,亦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够坚强。希望你能够理解爹‘‘‘‘‘‘” 理解?!谈何容易。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又岂是简单一句理解便能够原谅的?直到今天,我依然还是宣武帝手中紧攥的一颗巩固权势的棋子。除非他死,太子继位,否则我永远都摆脱不了这一场束缚。 “先前让你独自一人承受一切,爹虽无奈,却也莫可奈何。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爹的苦心,明白爹今日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记住,他日爹必定会将一切偿还于你‘‘‘‘‘‘” 将一切偿还于你‘‘‘‘‘‘ 缓步走在人潮拥挤的锦阳街上,迎面而来的每一张面孔都挂满幸福的笑容。气氛如此热闹,我也仿佛受到感染一般,轻轻浅浅地笑。 心中依然迷茫恍惚,不知道从今往后我应该去恨谁,又或者,我谁也不应该再恨。恨,只会让一个人的心变得钝重,变得坚硬,变得不明是非‘‘‘‘‘‘ 只要我知道,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他‘‘‘‘‘‘就算失去亲情,失去一切,我还有他‘‘‘‘‘‘不论他想要怎样,他会怎样,我都会在他的身边‘‘‘‘‘‘我只有一个他了,不是么? “清儿‘‘‘‘‘‘” 多么熟悉的声音,迷蒙中我抬眸看向身前,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漓天颀一身白衣冷傲,卓然立于我身前,平日里那一双冷冽如冰的眸中此刻却满含焦灼,他一把扣紧我双肩,“你跑到哪里去了?霁雪说的不清不楚,又到处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扬唇冲他微笑。 漓天颀面上一怔,似是这一声道歉来得有一些突然。 有一些晚‘‘‘‘‘‘ “你知道么,看到他们放河灯,我也很想放,甚至已经早早想好了我要写的心里话,你想听么?” 他含笑点头,修眉斜飞入鬓,勾勒出挺拔倨傲的气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摄魄,再没有肃杀的暴戾,也没有嗜血的无情,此时此刻的如水温柔,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含笑逐字顿出,心底终于不再恍惚,那么坚定,那么从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书包网最好的网 锦瑟华年谁与度(1) 耳畔笙歌聒地,鼓乐喧天。我怔忡凝视窗外碧空皎洁,圆月流辉,面上深晕如霞。对镜轻抿红唇,嫣然一笑,铜镜中人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顾盼之间流光熠熠,神采醉人。 “小姐,好美‘‘‘‘‘‘”身后霁雪由衷赞道,手上依然细心为我梳理如缎青丝,眸中瞬间却有泪光盈盈,语声微滞,“若是主人,夫人能见到您今日出嫁‘‘‘‘‘‘” 心中微微一窒,红缎鸾纹吉服之下,手心猛然攥紧。 “看我,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霁雪急忙扭头拭去泪水,再回头时,冲铜镜中的我粲然一笑,“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说着,取来华丽繁复的珠翟流苏累凤冠轻轻为我戴上,串串剔透珠玉霎时垂落眼前,光影玲珑转替,眼前忽而如同隔雾望花,如梦似幻。 恰于此时,远处内宫九门城楼齐齐燃起焰火,漫天华彩夺目绽放,流金碎银,姹紫嫣红,映亮夜空如同白昼。火树银花刹那绽放而又凋零,照得人间一片光辉旖旎,胜过琼台仙境,金殿瑶池。 望着此刻窗外明明暗暗,想起一身大红衮龙喜服丰神俊朗的他,想起他也许正在迎亲的路上,一时心旌起伏,温柔情愫荡漾心胸,久久不能平静。 刚刚披上广袖织云霞帔,镜前微一旋身,织锦红缎长裾曳地,衬着铜镜中人明眸流转,只觉眼前惊鸿照影,光芒大盛。霁雪望向镜中不由呆了。 门外却传来一阵s乱声响,霁雪在耳边兴奋叫道,“小姐你听,一定是王爷到了!” 我抿唇含笑不语,胸口一阵剧跳,一颗心仿佛就快要夺出胸膛。他来了,终于来了‘‘‘‘‘‘ 霁雪最后一次替我整理仪容,我抬眸望向门口,一时间激荡万分。耳听s乱声响越来越近,眼前珠玉累累晶莹,簌簌颤抖,刹那间竟晃花了我的眼瞳。 霁雪扑哧一笑,起身欲要前去开门。 这声音‘‘‘‘‘‘我骤然一惊,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噤声,凝神倾耳细听屋外声响。我没有听错,耳边那纷沓杂乱的脚步声中竟似还夹杂着近身r搏与刀剑铮鸣声响。霁雪刷地白了一张脸,我亦然。漓天颀上门迎亲难道还携带兵刃硬闯不成?门外分明有异。 伸手一把掀去凤冠,及腰长发如瀑倾洒,转身抽出床边一柄长剑,一个箭步掠至门边。长剑铮然出鞘,杀气凛寒四溢。霁雪怔怔望我,惶惶然不知所措。 我蹙眉抬眸望向窗外,汝南王府中不知何时竟腾起浓烟。窗外原本碧空万里,圆月皎洁,此时俱被密雾遮挡,仿如笼上一层轻纱,愈见模糊。心中不由狠狠一颤,汝南王与二姐他们‘‘‘‘‘‘ “小姐‘‘‘‘‘‘” “找个地方躲好,没我的允准,不许出来!” 回眸厉声斥道,转身一把将门拉开,眼前浓烟弥漫,恍惚中看见有数名黑衣人与王府侍卫正缠斗在一起,手中剑柄一把大力攥紧,手背隐隐有青筋浮出。不论是谁,我绝不会任由任何人再夺走我身边的人,绝不‘‘‘‘‘‘ “住手!” 一众人乍一听见身前传来一句清冷喝斥,手上俱是一顿,瞬间分成两派对峙。王府侍卫四下横躺一地,明显落了下风,黑衣人果然大有来头。 “三小姐,他们要的人是您,快逃‘‘‘‘‘‘” 一名持刀侍卫冲我大喊出声,话音未落,已被一枚不知从何处s来的冷箭刺中,霎时扑地再无声息。 手中长剑凌厉挥出,森寒剑尖直指一众黑衣人,目中冷厉,杀意凛寒,“说!是谁指使的你们?汝南王他们在哪里?” 浓烟之中有人缓缓走近,来人亦是夜行衣装扮,黑巾覆面,身型颀长,面巾下的一双深眸复杂阴骛,有莫名锋芒隐现,威冷摄人。 “这样可不好‘‘‘‘‘‘就快要嫁作人妇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凶悍‘‘‘‘‘‘” 锦瑟华年谁与度(2) 剑锋陡转,剑尖直指来人咽喉。那人竟似全不在意,缓缓走近自己,漆黑眸中掠过一丝莫名笑意,“本王偏偏就是喜欢这样凶悍的你‘‘‘‘‘‘” 只见他轻轻挥手,黑色面巾悄然拂落,那张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庞霎时显现在我面前。“你穿这身衣服愈加明艳动人了,当日真是后悔没狠下心来将你带回大漠,如今却也不晚‘‘‘‘‘‘嫁给别人当侧妃有什么好?你若跟了本王,本王愿将整个后宫都交给你一人,如何?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痴人说梦!” 我怒斥出声,手上微微颤抖,雪亮剑锋闪耀出森然寒芒,“你把汝南王他们怎样了?” “他们很好,不过是中了一点小小的迷烟而已。你可以骂本王卑鄙,但是没有办法,慕瑬景的武功声名远播,我可不想惹出些什么麻烦‘‘‘‘‘‘你现在只要乖乖的跟着我走,本王保证不会伤害他们,怎样?” “你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你以为你还能像上次那样顺顺利利地出城么?” 穆勒低低一笑,语中竟似玩味,“要的便是动静大‘‘‘‘‘‘你放心,这次掳你,本王绝不会动你一根寒毛,我可不想再将计划打乱,让一切功亏一篑!” “计划?!什么计划?你究竟在谋算些什么?难道与先前的和亲一事有关?又或者是因为数月前那家青楼里你秘密所见之人‘‘‘‘‘‘” “现在告诉你,你还会乖乖的跟本王走吗?这样拖延时间根本没用,你的王爷夫君这会只怕已经被我的人给缠住,赶不过来了。” 穆勒面色黝黑,目光阴寒,唇角勾起一抹狠绝笑容,一手傲然负于身后,另一只手随意轻挥,立时便有两名手下疾步上前。梅影,梅昱赫然被他们扣在手中,口里塞着布帛,呜呜说不出话来,脸上早已吓得泪水涟涟。 “是你乖乖跟本王走呢,还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由你来选!” 我扬眉冲他讥讽一笑,眸底隐隐苦涩,手中长剑恍若凄厉闪电划破夜空,当啷坠地。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穆勒噙笑上前,我冷冷侧身避开他伸来的手,转身径直走出王府后门,门口停着一辆颇为熟悉的铁壁马车,车门即将被关闭的刹那,我抬眸看他,“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话音未落,一个瘦弱身躯伴着一声惊呼直直跌进我的怀抱。 “云姐姐‘‘‘‘‘‘” 竟是梅昱,我大怒,厉声向外斥道,“穆勒你太卑鄙!” “我与人有约在先,事成之后,必要解了你身上的蛊毒,少了这小子可不成事‘‘‘‘‘‘放心吧,伤害其他人于本王来说并无益处!” 车门哐啷一声阖上,眼前霎时陷入黑暗,梅昱瑟缩着靠紧我,只低低地抽泣。我一把将他揽住,“昱儿乖,不怕,有云姐姐在‘‘‘‘‘‘” 这样说着,心内却是暗自一片冰凉。穆勒掳我,并不是为了我本人,而是另有其它的目的。我狠咬住唇,竭力压下一应惶恐不安。原本是喜庆良夜,转眼间剧变横生。漓天颀现在怎样了?千万不可以有事‘‘‘‘‘‘眼前恍然掠过他的焦灼面容,心下顿时如刀绞一般疼痛。他若知道我身陷险境,必定会不顾一切前来救我。只是若正如穆勒所说,一切都是一个交易,一个陷阱。那么他会不会‘‘‘‘‘‘心中骤然揪紧,仿若刚被抛入云端,瞬间便又坠进谷底。 默默握紧了拳,掌心满是冷汗。我不可以慌乱,昱儿正在我的身边,我还要保护他。 锦瑟华年谁与度(3) 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梅昱静静靠在我的肩上,早已倦极沉沉睡去。车厢里一时间只剩下我们略显急促的呼气声,伴随着耳边马蹄踏踏,及铁质车板锵然碰擦声响‘‘‘‘‘‘满目幽深晦暗,此刻周围能够分辨得清的,也唯有声音。 身处在这样一个密闭窒闷的空间里,感受到内心最深处的孤独与焦灼,一阵阵强烈的无力感漫天袭来,泪水终于悄无声息滑落面颊,沾湿了唇角,一股冰冷咸涩直抵心房。 伸手将梅昱轻轻揽紧,阖上眼眸,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人,想念他的样貌,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一切一切。马车颠簸中,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我渐渐陷进了无边无际的梦境里。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发出匡然巨响,我自梦中惊醒,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梅昱颤抖着缩进我的怀抱,紧紧搂着我的腰再不肯松开。 “出来!” 穆勒的声音。 我抱着梅昱小心翼翼下了车,眼前赫然一处郊野农庄,几间青砖灰瓦的民舍犹自炊烟袅袅,映着远方阡陌纵横,田亩井然,恰似一幅水墨晕染的田园山水画。如若不是因为眼下的处境,此处j鸣犬吠,水绕山环,触目所及惟觉幽幽古韵,世外桃源。 “如果没有猜错,我们现下还未出城,对么?”侧目淡淡看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讥诮。 穆勒微微眯起眼睛,眸中有锐利锋芒一闪而逝,继而温和含笑,目光灼灼,一瞬不瞬落在我的脸上。“要你在此先委屈几天了,待得事成,自会放你们回去,又或者‘‘‘‘‘‘你到时候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没关系,本王有的是耐心。” 我泰然与他对视,苍白面颊浮起一丝冷厉,“只怕瑬云要让汗王您失望了。” 拉着梅昱的手转身欲往里走,衣袖却被穆勒一把揪住,我怒极回眸,竟见眼前一道森冷寒光划过,穆勒抽出佩刀自上而下劈来。我蓦然一惊,情势突然如此转变,眼见他面上杀气凛然,手中利刃锋锐无情,让我一时间全然忘记闪身躲避,只愣愣望着刀锋迎面袭来。 不过弹指之间,锐利锋刃隔空偏转,耳听哧啦裂帛声响,半截广袖被他生生劈下,紧紧攥在手中。梅昱惊叫一声,将头埋进我的怀里。 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寒意,我倔强抬眸,强自镇定,“就算生气,也没必要跟衣服过不去‘‘‘‘‘‘” “谁说本王生气了。”他凝视着我,目光陡然温润,“本王只是借姑娘的衣袖一用,若然开口,你定会拒绝,不是么?” 入夜,农庄中四处寂静,檐下偶有几声低低咳嗽传至耳畔。囚禁我与梅昱的房间布置得整洁雅致,就连先前的晚饭亦是极为精巧讲究。在偏僻的郊野能将一切安排得如此详尽周全,想来这穆勒必是花尽了心思。 一番安抚之后,梅昱终于沉沉睡去。我静静立在窗下,悄然打量外面动静。十数名黑衣人持刀看守在门外,个个精神奕奕,剑拔弩张。穆勒显是已经猜透了我的心思,如今梅昱又在身边,若是贸然有所举动,只怕会无可避免的伤及到他。 穆勒究竟有何计划,又与何人暗中来往,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眼前一时纷乱复杂,无数念头涌上心头,一时间恍神不安。 一个毕恭毕敬的嗓音突兀打断我的沉思,让我霎时悚然一惊。 “参见王上!” 木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穆勒一身黑衣,高大挺拔,负手昂然跨进门来。见我站在窗下冷冷看他,面上如临大敌,竟似不以为意,只冲我雍容一笑,目中掠过一丝莫名情愫,“本王好心来为你驱毒,你就这么一副不欢迎的表情吗‘‘‘‘‘‘” 我并不说话,只淡淡回眸望向窗外,手中却是暗暗攥紧,生怕他接下来会有任何不轨的举止。这时,自穆勒身后走出两名黑衣人,一把将榻上的梅昱抱起,转身步出门外。我大惊失色,疾步奔上前去,却被穆勒伸手横挡,眼睁睁望着梅昱被两人渐渐带进夜色。 “他若是少了一根寒毛‘‘‘‘‘‘” 话音未落,穆勒低低笑出声来,“怎样?你会杀了我?” “是!我一定会杀了你!” 玉枕x倏然一麻,穆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点我肩上几处大x,浑身骤地僵硬,再也动弹不得。我大怒厉斥,“你这卑鄙小人!” 此情无计可消除(1) 穆勒倾身近,在我耳畔哑声低语,“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当面辱骂本王,你是唯一的一个‘‘‘‘‘‘”他的呼气淡淡吹拂在耳边,说不出的暧昧与危险。 眼前恍然掠过曾经险遭他凌辱的一幕,我不由惊怒交加,呼吸急促,心口怦怦剧跳,“你敢碰我!” 他低头灼灼看我,健硕胸膛些微起伏,似在压抑什么,沉默片刻,忽又淡然一笑,“原来我在你心中竟如此的不堪‘‘‘‘‘‘你可知自那日离去之后,我有多么后悔对你所做的一切,只可惜‘‘‘‘‘‘大错已经铸成,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要你对我的恨少一点,便已足够‘‘‘‘‘‘” 胸口一震,似被什么击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他摒弃“本王”两个字,一口一个“我”。这一番言语自他口中说出来,虽觉怪异突兀,却也不失温情脉脉。 我盯着他些微失神,不知应当作何回应,心中依然恼怒,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强烈。穆勒脸色一变,眉目间的一抹温情霎时转为凝重肃杀,俯身一把将我横抱在怀里,继而稳稳置于榻上。 “你要干什么?” 稍微平复的心境复又纷乱,绝望颓然瞬间袭上心头,“难道你方才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他不说话,面无表情,只在我的身前坐定。我恨恨看他,面色无比惨白,“什么‘后悔’‘‘‘‘‘‘全是假的,你想我不恨你么?做梦!你不可能一辈子将我定在这里,待我身上x道一解,我拼死也要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只见穆勒轻轻挥手,一颗黑色药丸蓦然滚进我的喉咙,猛地滑入肠胃。未及我回神,耳畔传来木门砰然巨响,一抹火红的身影直冲进来,阿史那蓝失声惊叫,“大哥!” “你来干什么?出去!”穆勒不悦抬眸,冷道。 “大哥,不过是个下贱女人,值得你这样为她么?请以大局为重‘‘‘‘‘‘” 阿史那蓝语声焦灼,饱含深切关怀,听在我的耳中,却只觉一片茫茫然。为我‘‘‘‘‘‘为我什么? “滚出去!”穆勒侧目冷冷看她,身上一股寒气浓浓四溢开去。 “大哥‘‘‘‘‘‘” 阿史那蓝还要开口,穆勒反手一掌挥出,掌风凌厉如削,耳听“啪”的一声,阿史那蓝脸上顿时现出五指掌印,鲜红掌印映着她面上的溃烂肌肤,煞是狰狞可怖。 “难道本王不比你更知大局的重要?你若再不出去,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穆勒瞳孔紧缩,眸中透出凛寒杀意,阴冷暴戾。一眼望去,我忽觉震摄莫名,仿佛门前那红衣女子已再不是他的嫡亲妹妹,阿史那蓝若然再要开口劝阻,只怕立时便会命丧其手。 木门吱呀一声再度关闭,我怔忡看向穆勒,果见他瞬间敛去一应戾气,再次面无表情,只是看向我的眸中多了几分奇异闪烁的光芒。 “我与梅昱身中之毒‘‘‘‘‘‘究竟有何来头?”心下似是有些明了,我竭力镇定,咬牙沉声问他。 穆勒低头刚伸手至我颈侧,闻言微微一僵,抬眸一瞬不瞬望定我,“不是毒,而是蛊,一种西域蛊毒,名唤‘雾夕幽昙’‘‘‘‘‘‘” “雾夕幽昙‘‘‘‘‘‘”我浅浅低吟,突然扬唇轻笑,“名字倒是很美,据我所知,西域蛊毒从来无药可解,对么?” 穆勒怔住,淡淡避开我的目光,“虽然没有解药,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解,我答应过他,必要除尽你身上之毒‘‘‘‘‘‘更何况‘‘‘‘‘‘就算没有约定,我也不会再让你受这噬心之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此情无计可消除(2) 我定睛望向他,一时心潮如涌,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相信,“你方才这么做,只是想要为我解蛊?阿史那蓝的话究竟是何意思?你想要怎样为我解‘‘‘‘‘‘” 话音未落,胸口陡然大震,只觉浑身血气,似要翻涌而出,耳际嗡鸣不止,再也说不出话来。不过须臾之间,体内忽而如同有无数钢针四下里穿梭游走,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剧痛难当。 额上冷汗簌簌而出,我挣扎着看向穆勒,一双眼睛因为忍痛忍得通红,“好痛‘‘‘‘‘‘你给我吃的什么鬼东西‘‘‘‘‘‘” 又是一波如撕裂一般的剧痛袭来,我猛地咬紧牙关,眼前阵阵发黑,身子因为x道被点动弹不得,指尖却因为经受不住痛楚而微微颤抖。 穆勒面色沉冷,倾身近,突然伸手将我的外衣层层褪去,大片雪白肌肤霎时袒露在他眼前,上身渐渐只留得一件贴身刺绣抹胸。 “你干什么?”我又羞又怒又痛,却又苦于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将我的鞋袜除掉,露出一双脚来。 “嘘,别吵‘‘‘‘‘‘”他轻声开口,英挺的面上如罩寒霜,“方才的药丸是要将你身上的蛊尽数出来,一会我会施针封x,将所有的蛊引至一处,过程会很痛苦,你若忍受不住便叫出声来‘‘‘‘‘‘” “住手‘‘‘‘‘‘你‘‘‘‘‘‘”我咬牙忍痛,额上青筋骤起,呼吸紧促,面色惨白,“我自幼学医,虽然医术不甚精湛,基本的常识还是‘‘‘‘‘‘还是懂的‘‘‘‘‘‘蛊若离血见光,必将反噬‘‘‘‘‘‘除非种蛊之人‘‘‘‘‘‘” “以血诱蛊,以身养蛊‘‘‘‘‘‘”穆勒修唇轻扬,接着我的话尾低低开口,继而伸手轻抚我的面颊,目光专注而热烈,灼痛了我的眼眸。 “虽然我不是种蛊之人,但这蛊是如何养成的,我却再清楚不过‘‘‘‘‘‘‘雾夕幽昙’出自西域,却很少有人知道,它本出自突 第 18 部分 欲望文 第 19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1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虽然我不是种蛊之人,但这蛊是如何养成的,我却再清楚不过‘‘‘‘‘‘‘雾夕幽昙’出自西域,却很少有人知道,它本出自突厥王宫,是历来宫中为了牵制储君与权臣等而秘密私设的暗器,既能控制人,亦能杀人于无形‘‘‘‘‘‘简单来说,它们会更加喜欢我的血,我的身体‘‘‘‘‘‘懂吗?” 心口猛然一抽,一刹那,我如同被雷击中,紧咬住唇,只觉一抹咸腥直渗入口中。原来如此,为什么阿史那蓝要说那一句“值得你这样为她么”,我至此终于明白。他竟不顾自己是一国之君,不顾一切,只为了能够替我解蛊。 “你住手‘‘‘‘‘‘我宁死也不要欠你‘‘‘‘‘‘住手‘‘‘‘‘‘”语声渐低,我痛得就快要晕过去,指尖僵硬而冰冷,微微颤抖。 穆勒手上一僵,目中掠过一丝黯然,却又瞬间敛去,如削面庞始终平静无波。他自怀中取出一个黑革卷扎,轻轻一抖,卷扎之中,一排雪亮银针映着烛光分外耀眼刺心。 “穆勒‘‘‘‘‘‘你‘‘‘‘‘‘住手‘‘‘‘‘‘就算你替我‘‘‘‘‘‘解了蛊毒‘‘‘‘‘‘我也不会‘‘‘‘‘‘感激你‘‘‘‘‘‘”我怒瞪向他,咬牙恨恨然道。 他竟扑哧一笑,低头犹自忙碌,自黑革卷扎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来回炙烤,只低眸淡淡道,“就算你真的感激我又能怎样,难道要你以身相许?你会愿意么?” 穆勒自顾自地说话,面容冷寂而萧瑟,看在我的眼中,只觉无比的决绝。眼角余光突然瞧见臂上不知何时现出无数条游离的黑线,衬着如雪的肌肤,煞为惊人可怖。心中一凛,蛊已然出,只怕此时我的全身都已浮现出了这样的黑线。 一股甜腥直涌上喉咙,眼前霎时天旋地转,穆勒的面貌逐渐模糊,如同蒙上一层轻雾,目中一片恍惚。一道白衣清隽的颀长身形倏然破黑而近,一如既往的俊美无俦,倨傲不羁,修眉斜飞入鬓,狭长双眸邪冷妖魅,此刻看向我的绝色眸里如水温柔‘‘‘‘‘‘ 是你,我的眼中‘‘‘‘‘‘从来就只有你,好想见到你‘‘‘‘‘‘你现在‘‘‘‘‘‘又在哪里?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此情无计可消除(3) 眼前光影交错,无数幻象纷繁涌现,忽明忽暗,或远或近。却又在昏沉中不时清醒,眼睁睁看着穆勒在我身上各处x道一一刺入银针,穿梭游离的黑线自四肢百骸渐渐汇聚至双掌掌心,其间剧痛犹如撕心裂肺,骨碎经折,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难忍,仿佛这具身体已再不是我自己的了。 冷汗如雨而下,瞬间沾湿了身下锦褥,眼前一黑,便又昏死过去。再度醒来时,正见穆勒手持雪亮佩刀,轻轻划破他的掌心,鲜红粘稠的血霎时汩汩涌出,眩惑了我的眼眸。 “不要‘‘‘‘‘‘我不要你救‘‘‘‘‘‘我‘‘‘‘‘‘”咬牙挣扎着出声,眸中早已经赤痛,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满目凄厉耀眼的红。 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再看我时,面上掠过一抹痛惜,语声深幽,如从天外飘来,“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你了‘‘‘‘‘‘” 语毕,执刀划破我的双掌,随即倾身上前,一把握紧我的双手,一左一右,十指交缠紧扣。我浑身大震,只觉掌心有东西正一丝一丝快速抽离。瞪大眼睛看向穆勒,他亦低头深深望我,如墨长发垂落在我眼前,他的目光炽热如炼,让我几欲窒息。 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的霸道与执拗,随着掌心黑线的不断抽离,我只觉身子越来越轻,渐渐陷入一片漆黑与悠远。耳畔隐隐传来他的低语,久久萦绕不去。我努力想要听清,却终是身不由己,阖目沉沉睡去。 待得再次醒转,竟是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天两夜,这期间发生过什么我自然一概不知。醒来时看见梅昱趴伏在我的床边,朦胧烛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云姐姐,你终于醒了‘‘‘‘‘‘”梅昱惊喜万分,面上犹带泪痕。他抬头一把攥紧我的手,却触碰到了我掌心的伤口,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我不由呻吟出声。 低眸一看,两只手掌已被缠上厚厚的白布,包的像两个馒头。我拧眉闭目,先前穆勒替我解蛊的一幕幕霎时闪现在我眼前,心中暗暗一沉,“抓我们的人呢?” 梅昱咬咬唇,摇头道,“我不知道,昱儿醒来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云姐姐你躺在这里,昱儿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见了?!”我大惊抬眸看他,“门外没有人看守么?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梅昱点点头,茫然看着我,面上全然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我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刚走出两步,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猛地跌坐在一旁椅上。梅昱惊叫一声,上前扶住我,“云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抬眸勉强笑着抚慰他,心中重重谜团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一时迷惑不解。 穆勒将我们掳劫至此,替我解蛊之后便再不知所踪。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朝中有谁在与他勾结?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昱儿,这两日竟没有官兵前来搜寻我们的下落么?” “好像是有,但不知怎么被他们给掩盖过去了,我只听见外面一直吵吵嚷嚷,那些官兵甚至都没有进院子里来搜‘‘‘‘‘‘” 我低低冷笑一声,穆勒没有将我们带出城,自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应对之策。只是整整几日不知所踪,漓天颀想必已然焦急万分,以他平素狂烈不羁的性子,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要赶紧回去,不管前方即将发生些什么,我必须尽快见到他。 落花时节又逢君(1) 沿着官道一路东行,沿途风光旖旎,山峦叠翠,却是鲜有人迹。梅昱扶着我一步一步艰难赶路,虽然两人心中无比焦灼,却也始终无可奈何。 自打出了庄院,周围农户竟是家家闭门落锁,别说想要雇一辆马车,就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寻不着,仿佛我们刚来时所见的那些炊烟袅袅,j鸣犬吠不过都只是梦里的景象。梦醒了,茶凉了,人也就散了。 心中依然既惊又疑,总也猜不出穆勒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若说他此次掳我并不是为了我的人,却又不顾一切替我解去蛊毒,至此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将我与梅昱随意丢弃在了农庄,连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垂眸望了望一身的流白素锦长裾,微微一叹。醒来时便瞧见这身衣裳整整齐齐叠放在床边,拿来一闻竟似熏过,淡淡香氲还在。他倒是知道我平日便喜爱穿这淡静颜色,想必私下里早已下足了功夫。 忽而扬唇自嘲一笑,他的心思我又如何不知,只是不愿相信罢了。突厥汗王喜好男宠,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如此,他的后宫之中仍旧佳丽三千。这种男男女女的癖好,古来多为世人所不齿,幸而以前在舅舅的酒吧里我曾亲眼见过亦接触过不少的双性恋,如今倒也有些见怪不怪的感觉。 被这样的一个人喜欢,真不知到底应该幸亦或是不幸。 身前倏然传来骏马嘶鸣,飞蹄声声。马踏尘沙,渐渐近眼前,听声音竟似有一小队人马。心中顿时大喜,莫非是搜寻我和梅昱的官兵。腕上一紧,梅昱亦是惊喜万分,手上不知不觉加了力气,他却全然不知。 “云姐姐,太好了,有人来接我们了!” 我含笑不语,抬眸灼灼望向路的尽头。此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想,只要能够快些回到他的身边,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独自一人离开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世事永远不可能尽如人意。 望着渐渐飞驰而近的十数名黑衣人,面色一寒,骤然冷凝。梅昱惊叫一声缩进我怀中,我搂紧他,望着身前瞬间将我们团团围起的一众人,浑身寒彻透骨。 当先一人一把掀去面巾,冷笑着看我,目中杀意毕现,“没想到吧?你以为大哥放过你便天下太平了么?真不知道你究竟使得什么狐媚功夫,竟让大哥甘心为你以血诱蛊,今日若不杀你,便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蹙眉怒视她,“穆勒既然不在,想必你是瞒着他前来杀我,若然让他得知,只怕你日后也不会好过!” 阿史那蓝扑哧一笑,自马上傲然俯身,“贱人,别以为大哥喜欢你我便不敢拿你怎样,天下间的美人何其之多,杀了你,我自会为大哥献上更好的,到时候,恐怕他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哼!” “既是已经死到临头,敢问公主殿下,你们此行到底是何目的?先前掳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昂首淡然一笑,心中暗自竭力镇定。到了这一步,生死已不足惧,在一切尚未有转机之前,我一定要把这谜团弄个清楚明白。 “据说征召我国使者南下觐见还是你的提议,大哥这次来,自然是为了出使中原了。至于你么‘‘‘‘‘‘”她鄙夷看我,面目狰狞,一字一顿,字字犹如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扉。 “传闻当朝太子对你用情至深,朝野民间人尽皆知。可惜世事无常,偏偏你要嫁给颀王‘‘‘‘‘‘虽是如此,只怕太子对你的心意一时也难以割舍,此番掳你便是为了试探他究竟能有多在乎你‘‘‘‘‘‘” 我狠咬住唇,心下阵阵发寒,隐约猜出些什么,却又不敢承认。“你们的目标是太子?你们想对他怎样?” “怎样?哈哈哈哈‘‘‘‘‘‘你应该问那皇帝老儿将会对他怎样‘‘‘‘‘‘依照你们圣朝的律例,私自调动兵马等同谋反‘‘‘‘‘‘好一个英雄一怒为红颜,哈哈哈哈哈‘‘‘‘‘‘” “大哥一边将你安置在此,一边早已派人身着喜服假扮成你的模样,由我们的人押着硬闯出城。之后着人携你那半截衣袖沾上血迹暗中送至东宫,亲手交到太子的手上‘‘‘‘‘‘” 阿史那蓝的笑声锥心刺骨,我的目中霎时恍惚,眼前陡然一黑,竟是摇摇欲坠。 原来,先前穆勒闹出那般大的动静,不过是为了要将所有人的注意引向城外,而太子掌控的圣朝军队恰恰就是驻扎在城外。 原来,穆勒掳劫我只是为了能够激漓天澈,赌漓天澈心里一直都有我,赌他关心则乱,从而不惜私自调动城外的兵马前去救我。 原来,穆勒替我解了蛊毒便不知所踪,却是堂而皇之的以突厥使者的身份入朝觐见宣武帝,更将自己不动声色置身在了一切阴谋之外。 原来,他将我与梅昱随意丢弃在此,是要让我们自己现身于天下人眼前,那么太子私调兵马的理由就将无比颓软无力,谋反罪名昭然可揭。 原来,原来‘‘‘‘‘‘一时之间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原来。心中越想越乱,越乱越痛,眼前阵阵发黑,一片天旋地转。 落花时节又逢君(2) 不过顷刻之间,一切d若观火,纤毫毕现,眼前犹如平地滚雷,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怔怔立在原地,浑身簌簌颤抖。一种不祥的预感盘旋脑海,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若非窥觑储君之位,又是谁这么急于扳倒漓天澈,甚至不惜与突厥人暗中苟合? “锦都究竟有谁在接应你们?他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令你们这样心甘情愿为他搭桥铺路?” 纵观朝野上下,魏相一派已然失势,如今太子势力渐盛,远观荣登大统,指日可待,谁知赫赫皇权之下竟是依旧风云诡谲,波涛暗涌,里里外外端的是看不见的血雨腥风,杀机重重。 “究竟是谁你根本就无需知道。我却是一直都小瞧了你,不曾想连他亦对你心心念念‘‘‘‘‘‘”阿史那蓝眯起眼睛,点漆眸中寒芒隐现,凛如霜浸,一抹凌厉妒意一闪而逝,让我霎时惊愕不已。 “那我便更加留你不得了,受死吧!” “等等!” 闻言一把将梅昱拉至身后,“你恨的人是我,要杀的人也是我,跟梅昱毫无关系,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能否就此放过他?” 阿史那蓝目露讥讽,抿唇淡笑开来,面上溃烂的疤痕纠结在一起,说不出的恐怖怪异。“笑话!我既是瞒着大哥前来杀你,你以为我还能留下活口吗?!” 语毕伸手决绝一挥,一众黑衣人齐齐下马,手持雪亮利刃凛然迫来,浓重的杀气顿时自四面八方汹涌而近。阿史那蓝依旧好整以暇坐在马上,笑看眼前的一切。 她知我必死无疑。没有兵器,双掌带伤,劲力微弱,还要分身保护梅昱。除非我有三头六臂,否则就算躲得了一时,也万万躲不了一世。我们都很明白,悠悠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我已退无可退。 锐利剑芒乍起,铮然划破空气,直我和梅昱而来,一片寒光编织成一张剑网飕飕罩来,嗡鸣吟啸霎时不绝于耳。心中猛地一震,眼角余光觅得空隙,一把抱起梅昱飞身急退。 刚刚掠出几步,手臂一软,竟是不堪重负,只得再将梅昱放下。心下不由泛起一丝冷意,天要亡我。 霍霍剑光如雪,如影随形紧紧纠缠而至。搂着梅昱又是一番狼狈闪躲,耳听裂帛声响,肩上背上已被生生破开几道伤痕。 耳畔传来阿史那蓝张狂的嗤笑,我却在她的笑声中一瞬间清醒如斯。 未到最后一刻,是生是死,犹未能知。此时若然一味闪躲,待到力量耗尽之时,便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既然已经没有了退路,那便豁出命来,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分力气,我也要拼死为梅昱,亦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一道精亮剑锋从旁斜c进来,来人急于邀功,无意间亮出了手腕。就在这一刹那,我眼尖觑得漏d猛然出掌,正中其虎口。那人痛呼一声,手上一松,长剑铮然坠地。 我俯身一把将长剑抄起在手中,随即反身奋力一格,狠狠拨开背上险些劈落的一张剑网,将梅昱牢牢护在了身下。敌众我寡,时间拖得越长,我们的生机便越显渺茫。 不过闪躲缠斗了片刻,额上已有冷汗细密而出,只觉身体里的力量在一分一分的流失。抬眸瞥见阿史那蓝双手环胸,冷冷瞧着我们,面上隐隐已有些不耐。 心念陡然一动,一边带着梅昱闪身躲避,勉力挥剑格挡,一边低头在梅昱耳畔悄声念出两个字。 “抢马!” 梅昱冰雪聪明,一点就透,随即轻轻点头。我冲他扬唇一笑,手上动作立时减缓,佯装落尽下风,看似节节败退,疲于招架,实则暗中往黑衣人的马群渐渐靠拢。 眼见最近的一匹马已近身前,阿史那蓝冷不防一声大喝,“一群蠢货,别让他们上马!” 身前众人一愣,手上动作稍稍减缓,梅昱立时松开紧环在我腰间的双臂,发足狂奔向马群。趁此机会我忙旋身挥动长剑,使出全身力气,剑花霎时层层如电,去势若虹,仿佛横空匹练流泻而发。当先两名黑衣人不稍片时便被我刺落脚下。身后十数人目中掠过惊惧之色,攻势顿而涩滞。 眼角余光瞥见阿史那蓝已然按捺不住,正自提缰纵马赶来。我心下一凛,再也无心恋战,却被身前一众黑衣人得再也无暇四顾梅昱境况。 恰在此时,耳听一声骏马长嘶,梅昱大叫,“云姐姐,快上马!” 心中一喜,我倾尽全力挥出最后一剑,锋刃雪亮,凌厉破空,挟着决绝之力,倏然贯穿一人胸膛。梅昱纵马已然奔至我身旁,我猛地抽出长剑,一个箭步利落翻身上马,随即大力猛扯缰绳,骏马喑喑一声嘶鸣,瞬间去势若电,四蹄御风。 落花时节又逢君(3) 纵马飞驰在官道上,身后追兵马踏尘沙,声如闷雷。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我转眸四顾,心中怦怦剧跳,眼前忽而一亮,随即一把挟紧胸前梅昱,大声道,“昱儿,抓牢我!” 猛然勒缰调转马头,直往右侧山间小道奔去。山间林路坎坷崎岖,又有参天林木,峭崖陡壁为屏,及待追兵赶来,一入山林,定将遇到重重阻碍,从此再难追寻。 山风呼啸过耳,鬓发不知何时散落下来,猎猎迎风飞舞。我回眸望向身后,山崖悬空,林莽蔽日。先前慌不择路逃入此境,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脑海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字:逃。 此刻回首再看来路,终于再无任何追兵影踪。 心绪渐渐平复,整个人也顿时松懈下来。悄然勒缰缓速,身下的马累得呼呼喘气。一片浓重的血腥气息在身前弥漫开来,梅昱猝然回头,惶惶叫道,“云姐姐,你‘‘‘‘‘‘你身上有好多血‘‘‘‘‘‘” 我轻轻摇头,冲他抚慰一笑,“没事,都是刚才那些坏人‘‘‘‘‘‘” 话音未落,目中骤然一黑,几欲跌下马去。梅昱惊叫一声急忙将我抱住。 心中微微一动,我低眸怔怔望向胸前,原本包裹双掌掌心的厚厚白布,竟是早已被鲜血浸染得通红,身上素锦长裾被长剑破开一道道猩红狰狞的血痕,碎裂的衣缝中,尚有鲜血汩汩流出‘‘‘‘‘‘ 我愣愣望着这样的自己,倏然间轻笑出声。 一头如墨长发凌乱散落在腰间,一身流白浴血,遍体猩红,目中凛寒杀气犹未褪尽,一眼望来,直与嗜血修罗无异,哪里还是一个人的模样。 伸手轻轻将梅昱的头扳向前方,淡淡开口,“昱儿不要看,云姐姐没事,都是坏人的血‘‘‘‘‘‘” 身上究竟被划破多少个伤口,又究竟流过多少的血,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痛,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是已然痛到极致,痛若无痛了么? 身下的马缓缓踱步前行,寂静山林之中,落日流辉,云霞向晚。 眼前阵阵发黑,四肢渐渐冰冷麻木,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眼睛很累,头也很沉,视力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再也无法看得清楚。为何如此的困倦,眼皮就好像挂了铅一般沉重,仿佛一旦阖上,便再也无力睁开。我陡然醒悟过来,这不就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只是真的好累,好困,好想睡‘‘‘‘‘‘ “云姐姐,太阳就快要落山了,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山林呢!” 背脊一僵,猛然自昏沉迷蒙中醒转,冷汗涔涔而下。我怎么可以闭上眼睛,怎么可以?!若然这一睡去,再也无法醒来‘‘‘‘‘‘该怎么办? 已然强撑至此,一切还未走到尽头,我怎么能够放弃!昱儿在,我得带昱儿回家! 还有他!我还要回去见他‘‘‘‘‘‘如果我就这么睡过去,他一定会很伤心,一定会很恨我,恨我这样自私,恨我这样不守承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们还未正式拜堂,还未合卺交杯,还未结发同心,还未‘‘‘‘‘‘还未d房花烛‘‘‘‘‘‘ 面颊突然生烫,我扑哧笑出声来,眼泪大颗大颗沉沉滚落,衣襟上的狰狞血迹被泪水渐渐晕开,宛如此刻天际似火的云霞,绚烂夺目地燃烧着。 我会撑住,我一定会撑住! “昱儿,坐好,我们回家‘‘‘‘‘‘” 天色愈加暗沉,山风凛冽如刀,刮过峭壁悬崖发出凄厉的啸叫,吹起我的长发衣袂在风中猎猎招展。耳畔骤然传来一片人声马嘶,遥遥可闻。无数火把犹如漫天璀璨繁星,霎时点亮身前半壁天空。 “云姐姐,他们追来了,咱们快逃‘‘‘‘‘‘” 梅昱惊惧万分,伸腿大力猛夹马腹,这马却只在原地稍微踱步,再无任何动静。我明白,先前载着两个人一番疲于奔命,这匹马已然倦累到了极处,如今山路崎岖险峭,它竟再也没有力气发足奔跑。 我一把攥紧手中剑柄,长剑沥血,乍起时铮然嗡鸣,杀气凛寒四溢。“昱儿,你怕不怕?” 梅昱闻声悚然回眸,张目定定望我,良久,突然唇角轻扬,绽开一抹无比坚定的微笑,“有云姐姐在,昱儿一点都不会怕!” 薄唇微挑,我亦回他一抹明媚灿烂的笑容,脑海里却霎时闪现一双绝色惑人的眸瞳,胸口大恸,渐渐浮起大片冰凉酸楚。漓天颀,对不起,若有来生‘‘‘‘‘‘ 身前骤地传来一声雷霆厉斥,“什么人?!” 随即一片挽弓搭月,刀剑出鞘,锵然交碰声响。 火把映照之下,数道铁骑肃然近,森然火光照得眼前大批银甲雪亮,刺痛了我们的眼眸。手持火把的骑兵队身后,是无数重甲列阵的持械步兵。举目望去,漫山遍野,唯见枪戟林立,斧钺排空,寒光耀眼,冷意迫人。 心中陡然涌起一抹奇异的感觉,一时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仿佛瞬间就将夺出胸膛。我轻踢马刺,执剑纵马缓缓走出林间阴影,一步一步,渐渐现身在了熊熊火光之中。 无数犀利的目光投落在我身上,一双双历经战火洗礼的坚毅眼眸却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猛地睁大,吸气声响立时此起彼伏。 我扬唇自嘲一笑,这副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模样,只怕换了是我自己亦会看不下去。 眼前一抹红光骤然闪耀,我猛地屏住呼吸,痴痴看向纵身掠近的颀长耀目身影,泪水再忍不住,滚滚夺眶而出。 几日不见,他竟憔悴成了这副模样,一身大红衮龙吉服甚至到了今时今日都不曾褪下。 依旧长身玉立,依旧倨傲挺拔,依旧俊美无俦,依旧‘‘‘‘‘‘那双昔日璀璨如星的眸中,此刻写满了焦灼急迫,写满了牵挂忧心。那张昔日好看到了过份的下巴上隐隐生出青色的胡茬,为原本就绝色的他平白增添了几多落拓与潇洒。 我的夫君,无论何时无论怎样,永远都是这般夺目耀眼,永远都是这般摄魄‘‘‘‘‘‘ “你知不知道我撑得好辛苦‘‘‘‘‘‘很困啊‘‘‘‘‘‘终于可以美美睡上一觉了‘‘‘‘‘‘你是王爷,命令下人不许来打搅我‘‘‘‘‘‘不许‘‘‘‘‘‘” 手腕一松,沥血长剑锵然坠地,眼睫轻颤,终是阖目仰头沉沉睡去。自马上跌落的一刹那望见他眸底的彻骨惊痛与震骇,嘴唇冲他微张了张,却再说不出任何话语。黑暗深邃,强势袭来。 对不起,让我先休息一下好么?真的很累很累,等到我睡饱醒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把欠你的拥抱补偿给你,一定会,我保证!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悠悠生死别经年(1) 这一觉睡得好沉。无边无尽的黑暗里,身子变得很软很轻,周遭无比温暖,像是正蜷缩在母亲湿润包容的zg中,那样宁谧,那样轻柔。 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梦里见到舅舅,见到爸爸妈妈,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让我无比留恋,无比悸动。 往事始终不能割舍,过去的时光却再也不会回来。是不是一直这样安睡下去,我才能够永永远远的跟他们呆在一起,从此再不分开? 可是为何心里这样恐慌,就好像将要失去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忽而变成咆哮,怒极若狂。杯盏砰然坠地,一片清脆碎裂声响。是谁在战战兢兢地解释,又是谁在低声哀哀哭泣? 我蹙紧了眉头,好吵! “一群没用的东西‘‘‘‘‘‘为何还没有醒过来‘‘‘‘‘‘失血过多‘‘‘‘‘‘兼有心疾‘‘‘‘‘‘心脉痹阻,气滞血厥‘‘‘‘‘‘恐难‘‘‘‘‘‘归阴‘‘‘‘‘‘小姐,求求你快点醒来‘‘‘‘‘‘” 人声渐渐隐去,四下里突然变得安静。这样才好,我的梦还没有做完,不许你们再来打扰! 梦里爸爸妈妈正站在一片奇异耀眼的光晕中冲我温柔招手,他们身后的光晕是多么的神奇与美妙,吸引着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清儿‘‘‘‘‘‘”手上好痛,是谁这么用力攥紧我的手。 “不许你死,我不许你离开我‘‘‘‘‘‘本王命令你立刻睁开眼睛!” 什么人这样强势霸道,谁要你扰人清梦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偏不理你,就是要气死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项蔓清,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话,我们还未结发,你怎么可以现在就反悔!你给我醒来!” 心口猛然一震,这句话‘‘‘‘‘‘这句话‘‘‘‘‘‘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双深邃而绝色的眼眸,自漆亮如墨的璀璨瞳仁里透出的似水温柔,那样的熟悉至极。是你,原来是你! “清儿,求你‘‘‘‘‘‘求你睁开眼睛!”你的声音为何这般哀恸?我不要你伤心,不要你难过,我的心也会因你而痛,痛若蚀骨‘‘‘‘‘‘ 一股暖流猛地窜遍四肢百骸,为什么浑身突然火辣辣地疼?追杀,长剑,山林,火光‘‘‘‘‘‘指尖陡然轻颤,我记得自马上跌落的瞬间,是你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最后一眼,我看见痛彻心扉的震骇与惊痛印在你无比绝色的眸中。我还记得双目阖起的刹那,你的面上闪过无尽的惊惧与惶急,还有耳畔那一声锥心泣血的“清儿‘‘‘‘‘‘” 我记得,记得一切一切‘‘‘‘‘‘ 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复又阖上,眼皮依然如挂了铅一般沉重。开阖的瞬间瞥见一双赤红的眼瞳,如斯的侧面勾勒出完美如雕塑般的阴影。然而此刻他的脸却又好像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雾气,指尖触碰的地方,若即若离。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我!”漓天颀的声音焦灼惶恐几近疯狂。 唇角倏然轻绽,却被浑身热辣的疼痛牵扯成一抹苦笑,“你真的好吵‘‘‘‘‘‘” 声音羸弱嘶哑,张开眼睛看见他一瞬不瞬望定我,目光恍惚,像是难以置信,却又瞬间欣喜若狂。他将我缠满纱布的手小心翼翼捧在唇边,又惊又痛,又悲又喜。 “我以为我快要失去你了‘‘‘‘‘‘” 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赤血的双瞳,心中一阵不可遏制地疼痛。“我睡了多久?” “七天,整整七天‘‘‘‘‘‘”他轻轻开口,声音无比低柔,像是害怕惊扰了我,面色痛楚得不含一丝血色。“御医们说,若你天明之前再不醒来,就会‘‘‘‘‘‘” “就会怎样?你这样霸道,我怕还来不及,哪里敢死‘‘‘‘‘‘”抬眸促狭一笑,深深望他。“我睡了七天,那么你呢?是否整整七天没有合过眼?眼睛红成这样,还长了胡茬‘‘‘‘‘‘这般落拓,小心再也不招女孩喜欢‘‘‘‘‘‘” “都伤成这样了还贫嘴!”漓天颀修眉轻蹙,低低一声叹息,饱含宠溺。“总是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忽又冷冷凝眸,目中掠过凛寒杀气,眉目间凌厉肃杀之意尽现,残佞邪妄如同嗜血修罗,“你受了多少的伤,又留了多少的血,不日我定会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百倍千倍偿还于你!” 他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残忍暴戾,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甚,抬起被包成馒头一样的手猛然掩住他的唇。我很好,已经安然醒来,我不要再见到你这般可怕的表情,这里只有彼此,只有我们。 四目相视,如此静好,似览了一个沧海,历了一个桑田,愿使现世安稳,从此,我们地老天荒。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悠悠生死别经年(2) 内心深处一片柔软,凝眸一瞬不瞬望定他,视线再也舍不得移开分毫,似要将他的容颜狠狠刻进脑海,永不磨灭。他亦低眸深深看我,眼神灼灼炽热刻骨缠绵,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甚至焚天灭地的决绝力量。 咫尺之遥,我们两两相望,流年暗中偷换,对影缱绻成双。 “你可知今夜你若再不肯醒来‘‘‘‘‘‘我将一无所有!所以‘‘‘‘‘‘项蔓清,这辈子别再妄想从我的身边逃开!否则‘‘‘‘‘‘不管是修罗血池亦或九霄神殿,鬼挡杀鬼,佛挡弑佛‘‘‘‘‘‘就算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你抓回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在乎!” 凝眸处,他的目光骤然炽烈如火,凶猛如兽,咬牙一字一顿,字字透出绝望的霸道与无助,让我一霎那心痛入髓,却又在瞬间温暖感动至了极。 些微恍惚过后,是淡然而笃定的笑容。我伸出手去,轻轻抚触他完美如雕的面颊,明眸清澈如镜,深深望进他的眼底,继而一字一顿,坚定若磐,“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我们对彼此的誓言与承诺,自此深入各自骨髓,再也无从泯灭。从今后,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纵是碧落黄泉,我们亦会相依相守,携手并肩,永不离弃,生死相随。 漓天颀闻言动容不已,将我的手小心翼翼包裹进他的掌心,修长指尖轻轻摩挲我的面颊,细心而又专注地勾勒着我的眉眼。我的泪水再忍不住潸然而下,从来那双冠绝天下的眸中,唯一的温柔是为我,唯一的痛惜是为我,唯一的情动是为我,唯一的炽热缠绵亦是为我。 “御医!御医!”漓天颀陡然转头厉声急呼。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着绛色朝服的白发医正毕恭毕敬上前,俯身小心为我诊脉。 面上微微一红,侧眸望向来人,却是一个愣怔,“我见过您‘‘‘‘‘‘在过去的颀王府里‘‘‘‘‘‘” “慕先生果然好眼色,当日你救太子妃于水火,更令太子妃顺利诞下麟儿,一举一动实为老夫所钦佩‘‘‘‘‘‘” 我抿唇一笑,“大人过奖了,只怕瑬云当时的举动太过离经叛道,吓坏您老人家了!” 漓天颀与魏如萱大婚那日,太子妃受惊早产,痛至昏迷不醒,我情急之下用了生理课时所学的心肺复苏术,大力猛捶其胸骨,这疯狂的一幕恰被刚刚赶到的太医令荆远瞧见,自然吃惊不小,险些以为我是在谋害太子妃。 “荆老,清儿身上的伤无妨了么?”漓天颀蓦然打断我们,沉声问道。 太医令荆远忙躬身作答,“回王爷,慕先生先前失血过多,引致气虚血厥,只需以药补加食补每日调养,不日便可痊愈。待得身上伤口结痂之时,臣即施针为她疏通经脉,再涂抹臣亲自调配的理容生肌膏,配合药浴,假以时日,一应疤痕必可消失无踪‘‘‘‘‘‘至于慕先生的心疾,乃为先天不足之症,需得长期理疗,臣日后自当竭心尽力,请王爷放心‘‘‘‘‘‘只不过‘‘‘‘‘‘臣在为慕先生诊脉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是什么?”漓天颀目若寒星,冷冷看他,目中凌厉杀意毕现。 荆远被这目光一刺,浑身骤然一颤,忙低头急道,“王爷无需担心,臣只是发现慕先生的阴阳脉象恍若重归正和,似是曾经中过毒‘‘‘‘‘‘” “荆大人果然精通岐黄之术‘‘‘‘‘‘瑬云先前确是中过西域蛊毒,如今蛊毒已然解去,瑬云安然无恙了。”我含笑望他。 手上一紧,漓天颀眉头轻蹙,凝眸看我,不解道,“我早已派人于天下间遍寻解药,至今尚还无果,为何你‘‘‘‘‘‘” 眼前恍然掠过穆勒为我以血诱蛊的一幕,心口不由得一颤,掌心隐隐刺痛。待要解释,门外却传来一个陌生谦卑的嗓音,“启禀王爷,王妃求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山有木兮木有枝(1) 闻言惊愕抬眸,心中莫名颤抖,怔忡着道,“这里不是汝南王府?是你的‘‘‘‘‘‘” 漓天颀面上微微一动,修薄唇角倏然冰冷,长睫微垂,掩住一抹犀利冷寒。“她来做什么?就说本王没空!让她回自己的院‘‘‘‘‘‘” 话音未落,已被我急急出声制止,“别‘‘‘‘‘‘我在这里,她自然是知道的,既然愿意过来,想必也是一番好意。日后‘‘‘‘‘‘还是要在一起相处的‘‘‘‘‘‘” 语声渐渐低落,夹杂着一抹只有我才能体会得出的凉薄。抬眸静静看他,眼底淡淡一丝无奈只怕早已被他于瞬间一眼d穿。 漓天颀抿唇,神色陡然变得复杂难测,眉宇间一刹那的矛盾与迟疑深深刻印在了我心里。十指伸出与他交叠,唇角倏然轻绽,冲他浅浅一笑,“我只要你‘‘‘‘‘‘” 淡淡一句话,只为抚平他心中所有的猜疑与挣扎。名份地位权利财富,于我不过都是粪土。我知他从来就冷心冷情,魏如萱如若不是他的亲人,只怕早已被一纸休书赶出了王府。魏相已死,她亦无依无靠,天下之大,唯有这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地。既然知道漓天颀的心中只有我一个,那便再也无需与她计较。 谁主谁次,终究不过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漓天颀悠然勾唇,回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绝魅笑容,“这四个字我爱听‘‘‘‘‘‘”随即扬声,“让她进来!”目光只一瞬不瞬望定我,不曾移开过分毫,幽深眸底浮起丝丝诱惑,让我的面颊瞬间如同火烧一般殷红。 裙裾窸窣曳地,环佩铮然玎珰。我暗暗深吸一口气,凝眸看向眼前。魏如萱一身黛绿宫锦藕丝缎裙,云鬓如雾,松松绾成灵蛇髻,斜c一支璎珞琉璃八宝钗,另缀珠玉无数,端的是一身珠光宝气,耀眼人。 依旧是明眸皓齿,容颜绝丽,只是昔日那双顾盼有神,灵动闪烁的大眼,此刻无端显得黯淡异常。 一眼望去,魏如萱面上似笑非笑,唇角勉强噙起一丝骄傲,看向漓天颀的一双玲珑大眼透出三分倔强,三分幽怨,三分落寞,一分隐忍。 心中不由微微一叹。又是一个寂寞可怜的女子,自嫁给漓天颀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了从此养在深闺人未识,别有幽愁暗恨生‘‘‘‘‘‘爱他,为他甘愿磨平棱角,拔掉利刺,只为了能够让他多看上一眼,却眼睁睁看他纳妾无数,对她再也视若不见。 爱上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男人,对她来说,是幸亦或是不幸?白驹过隙,流年似水,待到华发早生的那一天,她是否会去后悔,后悔曾经爱上过他? “参见王爷!”魏如萱敛襟俯首盈盈一拜。 漓天颀微微侧眸,神情淡漠,语调森冷如冰,“什么事?” “臣妾听闻王爷数日来不眠不休,特地熬了些参汤送来,给您补补身子‘‘‘‘‘‘”魏如萱恭敬垂眸,嗓音一丝不苟,自进门至今,瞧都不瞧我一眼,似是一颗心全扑在了漓天颀的身上。 “知道了,下去吧!” 漓天颀轻抚我缠满纱布的手,也不看她,语带慵懒,仿若毫不以为意。魏如萱面上一僵,霎时变得惨白,一双明眸这才恨恨落在我的身上,嘴唇猛地咬紧,冷冷不发一言。 “瑬云见过王妃‘‘‘‘‘‘”点头向她示意,却被那含怨带恨的眸瞳狠狠一剜,再也无话可说。 “王爷为了一个女子数日不曾上朝,亦不肯休息,若然传扬出去,只怕会有损颀王府的名誉,还请王爷就此顾全大局,不要被美色迷了心智!” “如今太子被皇上软禁于东宫,突厥使者来朝觐见,朝堂上正是需要您的时候‘‘‘‘‘‘” 太子两个字被她咬得无比清晰,说这话时眼睛竟在有意无意地瞥我,面上一闪而逝一抹洋洋得意之色。 “王妃这是在教训本王?” 漓天颀修唇轻扬,低低一笑,转眸看她,绝色眸中一抹寒芒悄然掠过,看似无波无澜,邪魅慵懒,一眼扫来,却只叫人浑身不寒而栗。 山有木兮木有枝(2) 魏如瑄面上一惊,唇角倏然咬紧,顿了一顿,低眉淡淡道,“臣妾不敢‘‘‘‘‘‘只是‘‘‘‘‘‘”忽而转眸望向我,目中尽含痛恨与深恶,银牙紧挫,“这个女人几次三番被贼人掳去,只怕早已非清白之身,根本就配不上王‘‘‘‘‘‘” “住口!” 漓天颀猛一拂袖,一股凌厉掌风猛扑出去,直直袭向魏如瑄,却在到达她面前的一瞬间陡然放慢了速度。魏如瑄尚还来不及躲闪,身子已被掌风带到,狠狠晃了一晃,连连后退几步,硬生生撞在了门框上。 “本王从来不打女人,出去!” 魏如瑄僵在一旁,鬓旁流苏颤颤微微,璎 第 19 部分 欲望文 第 20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门框上。 “本王从来不打女人,出去!” 魏如瑄僵在一旁,鬓旁流苏颤颤微微,璎珞珠玉窸窣作响。她缓缓抬头,深深直视漓天颀,朦胧烛光斜照在她的面颊上,竟映出一抹淡定从容的微笑来。 “颀哥哥‘‘‘‘‘‘” 她笑,笑得疏懒,笑得妩媚,笑得凉薄,笑得冷厉。“要是咱们‘‘‘‘‘‘从来都不曾长大‘‘‘‘‘‘该有多好‘‘‘‘‘‘” 心口恍若被钝器狠狠击中,仿佛其中最薄弱的一处瞬间就快要崩塌。我抬眸怔怔看她,只觉那一双眸子灼亮如火,语声虽然微弱,却带着汹涌迫人的力量,让我再也不能够呼吸。 “颀哥哥,就算你今日杀了瑄儿,瑄儿还是要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父亲,你的舅父‘‘‘‘‘‘害得我的姑母,你的母后被禁足冷宫‘‘‘‘‘‘她是我的仇人,是我们魏氏一族的仇人!请恕瑄儿永远不会向仇人低头,他日更不会与仇人有一丝一毫的亲近‘‘‘‘‘‘瑄‘‘‘‘‘‘臣妾告退!” 语毕凛然转身,昂首踏出门外。黛绿宫锦如云翩跹而逝,空气里渐渐只余一抹淡淡的熏香。有种莫名的忧伤弥漫在房间里,久久萦回不去。 我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激荡万分。她当着众人的面厉声与我划清界限,我竟丝毫恨意也无,反而自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敬佩与折服。 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一朝家逢剧变,从高处狠狠摔落,大彻过后,从前骄傲跋扈的小姐脾气化为了如今不屈不挠的凛然气节。由始至终,全凭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何等的不易。 与她相比,我却显得如此的软弱不堪,多么可笑‘‘‘‘‘‘ “清儿‘‘‘‘‘‘” 漓天颀轻声唤我,将我自恍神中惊醒。抬眸静静望他,唇边倏然绽开一抹苦笑,“我没事‘‘‘‘‘‘她说的对,她本来就应该恨我,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她,也不会去怪她‘‘‘‘‘‘” 漓天颀伸手悄然抚上我的唇,将我的话渐渐掩没在他修长如玉的指间。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日日为我开怀而笑,我会摘去你身上的枷锁,除去你心中的羁绊,让你从此再也没有负累,再也不会身不由己,再也不会笑得这般落寞‘‘‘‘‘‘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此生永不负你!” 在颀王府养伤,不觉已过了数日。彼时已为季春,身上的狐裘锦袍早已换成了流云广袖,攒丝轻裾。又是一年春光好,姹紫嫣红扑面来。 整整两日不见漓天颀回府,不知如今朝堂之上究竟起了何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听说漓天澈被软禁于东宫,正值突厥使臣入朝觐见‘‘‘‘‘‘玄畿宫数日之内风云变幻,颀王府却始终平静得犹如一江春水,只在风过处,泛起丝丝涟漪,便再也无波无澜。 心中纵有千般探究万般疑惑,却总在见到漓天颀的那一刻便被涤荡无踪。他从不与我谈论朝堂上的一切,先前被掳一事更是绝口不提。我知道他不愿意令我伤神,只期盼我能够快些把伤养好,以便重新举办大婚仪式。 然而,漓天澈终究是因为我才会陷入眼下的困境,叫我如何才能够心安理得?还有穆勒,他究竟在与谁谋划,想要干些什么?如果真的是为了储君之位,那么这人便极有可能是诸位皇子中的一个。 每每思及此,便有沁心的凉意肆起。我不敢去猜测到底是谁,唯有把这抹不安悄然埋于心底。前路一片迷茫,再也摸不清,亦看不透。书包网 。。 梦里云归何处寻(1) 孟夏四月。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人都说多事之秋,然而今年春天,却注定了不会比凉秋平静。 太子擅自调动兵马一事,虽被宣武帝一力压下,朝中两派亦极力担当,庭前重臣更是纷纷谏言力保,漓天澈却于此时称病幽居东宫不出,不再参预朝政。 帝虽一心扶持太子,然而一番起落之后,未免朝野人心动荡,宫中随即颁下圣谕,让太子于东宫安生静养,远离政事。同时,太子妃元容身后元氏一族,凡在朝中为官为将者,无论嫡亲远亲,尽皆加官进爵,官阶最低不落四品。 转眼之间,圣朝兵权又再一次收归宣武帝的手中。如今满朝上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赫赫兵权谁主谁辅,众臣个个暗中窥觑在侧。 虽然表面上看,太子的地位由始至终坚不可摧,然而自古通向帝王之路都是以鲜血与生命铺就。世事变幻,谁主沉浮?能够问鼎江山,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此时,民间亦有传闻四起,一时间锦都城内谣言漫天飞舞,经久不息。 “君子一怒只为红颜‘‘‘‘‘‘”我含笑撩起水中的玉兰花瓣,轻轻洒在颈间,“只怕这算是最好听的了,其它的呢?” 霁雪不屑撇嘴,一边为我擦拭肩头,一边闷声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说太子沉迷女色,说您红颜祸水,妖颜惑国‘‘‘‘‘‘还说如今连王爷也被您给‘‘‘‘‘‘” 我扑哧笑出声来,眸中一缕不易察觉的黯淡情绪一闪而过。“好一个妖颜惑国,我倒成了那狐媚天下的‘苏妲己’了‘‘‘‘‘‘” “‘苏妲己’‘‘‘‘‘‘是谁?”霁雪手上微微用力,继而无奈嗔道,“您还笑‘‘‘‘‘‘句句话可都是针对您!太子有何错?英雄爱美女,那是天经地义。小姐就不同了,经他们这么一搅和,好像您这次被掳反倒成了罪过。这些烂嚼舌根的真该死,他们哪里见过您浑身是血没了半条命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倒越说越来劲了,我自己都还没怎么样,看把你给气的!”手上微微一顿,语声渐沉,“外间若然如此,汝南王府怕是要受到我的牵连了‘‘‘‘‘‘”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从来流言蜚语最为伤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抵便在于此。坚强之人,虽能经得住苦难的折磨,却未必抵挡得了飞短流长的攻击。幸而是我,若然换成像二姐那样的小家碧玉,只怕早已如另外一个“阮玲玉”,不惜愤而求死玉殒香消了‘‘‘‘‘‘ 垂眉淡淡思索,想到晦暗之处,不由低低叹息,身后却似没了动静。我一边撩起花瓣轻抹在肩颈,一边闭目仰头,“又偷懒了‘‘‘‘‘‘” 忽又抿唇轻笑,“这荆太医配的药浴不仅一点药味都没有,还舒服得很‘‘‘‘‘‘真想一直就这么躺下去‘‘‘‘‘‘” 热气氤氲的水流过我的颈项,犹如绸缎一般柔软丝滑,夹杂无数玉兰花瓣,散发出沁人的芳香。霁雪的手再度伸来轻轻为我按捏肩膀,力道轻柔适中,令我不由舒服到低叹出声。 然而片刻,只觉她的掌心愈加灼烫,十指修长,轻轻抚摩我的肩膀、颈项、下颚,继而是面庞。等等‘‘‘‘‘‘修长?!我骤地大惊,霍然转身,水面激荡时,却被一双大手一把扣住双肩,来人一张绝色容颜霎时显现在了眼前。 我呆呆望着漓天颀那张俊美到几欲令人窒息的面上缓缓绽开一抹的微笑,耳后瞬间犹如火烧一般滚烫。待得再出声时,竟再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语句来。 “你‘‘‘‘‘‘你怎么会‘‘‘‘‘‘霁雪她‘‘‘‘‘‘” 漓天颀撩起我的湿发,捏在手中细细把玩,唇角邪魅扬起,一抹的弧度如涟漪般轻轻漾开,“怎么?本王服侍你服侍得不够好么?” 咬唇瞪他一眼,忙挣脱他的双手,将肩膀猛然埋进水中,此时水面虽有厚厚一层花瓣遮挡,心里却犹自强忍不住怦怦剧跳。 面前水汽蒸腾,模糊了彼此的面容,然而却有一种浓烈的暧昧气息弥漫在我们之间。他离得那样近,近到有温热的呼气轻轻萦回在我的耳畔,触起我浑身一片酥软。 望着他一双深不见底,漆黑如夜的眼眸,我不禁微微颤抖,面上早已经红透。 “我在沐浴‘‘‘‘‘‘你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恨不能将舌头一口吞进肚子里。这算什么白痴问题?!一时面颊滚烫,身子越缩越低,此刻我只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水里去。 男女之事于我并不是一无所知,从前看言情小说时也曾经耳濡目染了不少,虽说没有过亲身经历,却对即将发生些什么了然于胸。 我们尚未拜堂,我却早已是他认定了的妻子,如今更被他强留在颀王府内养伤,心里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只是当这一步真正走到眼前时,我竟情不自禁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梦里云归何处寻(2) (木木大吼一声:本章儿童不宜‘‘‘‘‘‘16岁以下请自动跳过,(__) ) 漓天颀修眉斜飞入鬓,神色间倜傥。他望着我倏然展颜,一笑倾城,笑容意味深长却又众生,“你以为呢?” 我大窘低眸,再也不敢看他,身子与头越埋越低,鼻间玉兰花的香气渐盛。恍惚中忽然有水直冲进鼻腔,我猝不及防,抬头一阵猛烈咳嗽,喉咙里一瞬间难受至极。 “呛着了?”漓天颀蹙眉伸手一把将我揽近,另一只手在我光洁的背上轻拍。我埋头在他胸前又是点头又是咳嗽,面上被水呛得通红。 “总是这般毛躁,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他垂眸无可奈何地看我,目光深湛,绝色眸底掠过无边无尽的柔软。 感觉到他修长温热的指腹在我背上缓缓移动,肌肤的贴近让我浑身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我双手环胸低头阖了眼帘,心口一阵剧烈跳动。 “怎么不说话?” 漓天颀忽然用指抬起我的下颚看向他,四目相对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邪魅长眸让我险些窒息。有暧昧的呼气暖暖吹拂在颈间,我怔怔望着他,两人的鼻尖对着鼻尖,目光撞着目光,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能够闻到他衣襟上传来一阵一阵陌生而又强烈的男子气息。 未及我回神,面前一暗,他的唇已覆了上来,眼前霎时一片天旋地转,我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再也不能够动弹‘‘‘‘‘‘ 如果说先前的吻都是强占,都是掠夺,就像一场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袭击,一场霸气的攻城掠地。那么眼前的这个吻,却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缱绻。 漓天颀的唇修薄而又绵软,久久流连在我的唇瓣,辗转吮吸。长长的一个吻,极近缠绵,彼此双唇间那有如电流一般的触感,让我再也无力挣脱。 他的气息渐渐变得霸气凶猛,在我唇齿之间不断侵占、劫掠。我闭目生涩而又羞怯地回应着,本能地伸手攀住他的双肩,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够勉强支撑起自己颤栗的身体不至于滑落水中。 觉察到我青涩的回应,漓天颀低叹一声,全然不顾我身上的水会浸湿他的锦衣,骤然将我自水中半捞起来,一手扣在我的脑后,一手拥紧我的腰肢,再也不给我丝毫退却的余地,情到浓时,两人之间已然亲密到再无任何的距离。 “王爷‘‘‘‘‘‘” 门外传来一声战战兢兢似是压抑了良久的低唤。漓天颀的眉峰陡然紧蹙,仿若充耳不闻。耳鬓厮磨间,他火热的双唇一路而下,渐渐落在我的耳垂,颈项,锁骨上‘‘‘‘‘‘炙热灼烫的触感犹如烟花般绽放开来,在我身上燃起一簇又一簇小小的火苗。 “王爷‘‘‘‘‘‘” 门外的低唤依旧小心翼翼地坚持着。清醒时刻,我红了脸不安抬眸,缩回了手抵在漓天颀的胸口,欲要将他自身前推离,却发现自己浑身早已经虚脱无力,根本再也无法抗拒眼前的一切。 “那个‘‘‘‘‘‘外面‘‘‘‘‘‘有人叫你‘‘‘‘‘‘” 伸手轻捶他的肩膀,换来的却是他更加霸道的侵袭。这样的喘息,这样的交缠,就如同一场梦境,我竭力在脑海中提醒自己不要沉沦下去。 “你‘‘‘‘‘‘” 漓天颀愕然抬眸,犹自沉醉迷离的深眸中闪现一抹惊诧。 我抱臂紧紧环住胸口,面颊酡红,滚烫似火。若非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上,只怕已然沉溺其中的他,灼热的双唇早已沿着锁骨一路向下直抵胸前,就快要冲破我死守在胸口的防线,之后更将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润泽的皮肤仍在散发热水的余温,两人依旧紧密贴在一起,他的双臂扣在我的腰上,丝毫不肯松开。我在他专注而火热的注视下羞得面红耳赤,垂眸轻道,“有人叫你,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快些去吧‘‘‘‘‘‘” 漓天颀深吸一口气,低眸一瞬不瞬望定我,忽而低低一叹,“父皇宴请突厥来使,门外那厮既然这般不怕死,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我叫霁雪进来服侍你?” 我埋首在他胸前慌乱点头,依然抱紧了胸口不敢松开。漓天颀将我缓缓放回桶里,有了花瓣的遮挡,我方才窘迫不已地抬头望向他。 凝眸处,正见他目中晶亮,蕴含深深笑意,薄唇邪魅勾起,夺魂摄魄。 “快些把伤养好‘‘‘‘‘‘否则‘‘‘‘‘‘我怕我再也等不及大婚之夜了‘‘‘‘‘‘”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梦里云归何处寻(3)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际云霞斜飞,丝缕如织,浓烈而安静地席卷了整个天空。王府的一角种满了栀子,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大片雪白花朵盛放其间。微风拂来,浓香馥郁沁脾,浮光掠影中,犹让人忆起那些原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旧日时光。陌上虽轻寒,栀子已花开。 不经意间回眸,发现霁雪仍在捂嘴偷笑,面颊浮起红晕。我沉了脸故作恼怒,拧眉斥道,“还笑!再笑就让人把你送回汝南王府去!” 话音刚落,眼前忽又闪过方才沐浴时那浓情缠绵的一幕,耳后顿时如同火烧。 霁雪忍俊不禁,“真的不能怪我,比起您来,我还是怕王爷更多一些。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谁叫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呢‘‘‘‘‘‘” “敢情你在这里已经住得够了,明日我就请王爷将你打发回府去!” 霁雪抿唇忍笑,还待辩驳,却见我倏然转身,凝眸炯炯望向身后。 云霞夕晖,一道残阳隐去,天色顿暗。九曲回廊转角,不知何时静静立了个人,一身天青广袖锦襦,鬓发微白,容貌平平无奇,一双深邃眼眸略带沧桑,却是灿若银星,顾盼之间,隐隐有锋芒现出。 霁雪抢先一步挡在我身前,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目光微动,面上竟有淡淡笑意隐现,见我只默默望着他并不说话,衣袂翻飞,举步缓缓走近。 “王妃果然天姿国色,难怪使得当今太子殿下甘愿为您不惜铤而走险‘‘‘‘‘‘能够娶得王妃,实为王爷之福‘‘‘‘‘‘” 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这话说得如此狂妄嚣张,丝毫不顾及听者的颜面,语气之中竟还透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这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王府后院,一路并无侍从拦阻,若非他武功高强厉害非常,那便是王府里某个深藏不露的重要人物。 “你放肆!”霁雪惊怒交加,待要厉声斥责那人,已被我按住手腕,无声压下。 我扬眉冲来人从容一笑,朗声道,“第一,我与王爷尚未拜堂,就算已经拜堂,也只为侧室,所以,我不是王妃。第二,太子殿下情之所钟实非我所能够控制,他想做什么以及做些什么,都与我无关。第三,我能够嫁给王爷,乃是皇上御笔亲批赐婚,并非外人所能言道‘‘‘‘‘‘简单来说,请先生日后用辞之前先斟酌妥当,以免落人口舌,那将于己不利。” 那人闻听只是一笑,虽然笑得清淡,神情之中分明哪里有些异样。只见他负手含笑飒然走近,与我身形交错处,青衣广袖,衣带当风,脚步一刻不停,语声更似从天外飘来,“既入世又何求出世,既求出世又何必入世?以出世之心境做入世之事情,修不二法门,入佛家之境界‘‘‘‘‘‘高人也‘‘‘‘‘‘” 若说这句话听着让我与霁雪只觉丈二摸不着头脑,接下来的一句话,他却突然俯身在我的耳畔轻吟,似是只想说给我一个人听见。 “外人只道王爷桀骜不羁,任性洒脱,我却敬他韬光养晦,神机内敛‘‘‘‘‘‘若非王妃您,哪得眼下这大好的时机‘‘‘‘‘‘”语毕扬声大笑,负手昂然离去。 心下狠狠一怔,我抬眸望着他渐渐远去的孤清背影,面上隐隐掠过一丝惊疑。这人究竟是谁?他说这话到底是何用意?垂眉若有所思,目光幽深变幻,恍惚间神思模糊,胸口蓦地钝痛。不会,一定是我想得多了‘‘‘‘‘‘绝不可能是他‘‘‘‘‘‘ 咬唇竭力压下一应惶惑不安,强自平复心境。霁雪惴惴忐忑立于一旁,不敢出声打断我的沉思。 风动,树摇,人寂。 我骤然抬眸望向栀子树梢,朗朗打破寂静,“瞧够了么?还不赶快下来!若是再让王爷知道你胡乱翻墙,又该拿府中的侍卫出气了!你就可怜可怜他们,多给他们些安生日子过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只愿君心似我心(1) 华灯初上,暮色阑珊。锦阳街上灯火瑰丽,人流如潮。 一袭月白交领宫锦华衣,领口袖口均以银线滚边,腰束云纹玉带,头戴同色儒冠,足蹬玄色朝靴,手中一把檀香折扇惬意摇开,我转头望向身旁另外两个犹自苦着脸的人,咬牙笑道,“你们俩好歹也笑一笑,别人看了,还以为我虐待了你们!” “小‘‘‘‘‘‘”见我蹙眉瞪她,一身青衣小厮打扮的霁雪忙喏喏改口,“少主,咱们这么翻墙偷跑出来,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回去我非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一旁漓天曦忙不迭接道,“是啊瑬云,你就饶了我吧,要是让二哥知道是我给你找的男装,那我可就惨了!” 我无奈翻了个白眼,哗一声合上泥金扇面的纸扇,“你们两个从我出来开始就一直唠唠叨叨个没完,王爷去宫中赴宴,哪有这么快就回府的!你,再要啰嗦一句,明天一早就把你送回汝南王府去!还有你,方才是谁翻墙头爬进王府?又是谁带头先爬出去?不想我打小报告的话就乖乖给我噤声!” 漓天曦仰天长叹,面上刻意扯出一个似哭非哭像要吐血的表情,“天哪,天下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话音未落,已被我一扇子狠狠敲在了额头上。 夜色旖旎,繁华如梦。锦阳街头,三个眉目如画,隽秀清雅的翩翩少年郎嬉笑闹成一片。这一幕,惹来了多少艳羡的目光?又碾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时光如是,岁月残情,弹指刹那,光华流年。多年以后,回首前尘往事,被深深刻印下来的,才是最最幸福的时光。 漓天曦灿烂无邪的笑容在望见眼前一处雕栏画栋的朱漆门楼时蓦然而止,唇角随即以惊人的速度跨向两边,“你要带我们来的地方‘‘‘‘‘‘就‘‘‘‘‘‘就是这里?” 话刚问完,已有几名杏眼桃腮的薄纱轻衫女子蜂拥挤上前来,将我们三人团团围堵在中间。一股浓烈的艳俗香气直蹿进鼻端,拧眉瞅着身前几名女子娇嗲腻人的调笑,甚至忙于对他上下其手,一时之间被吃尽了豆腐,漓天曦的脸这一次是真的僵硬,再也笑不出来了。 耳听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隔着众人的七嘴八舌伸头高声问来,面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慕瑬云,你到底想干什么?趁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这玩笑可就真的开大了!” “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嘛要走?”我一面强忍着绷紧了面容,一面挥扇打掉身上那一只只正如游蛇一般四处乱摸的手。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今儿晚上我们找这里最红最漂亮的姑娘,所有的花销我全包了,如何?” “天哪‘‘‘‘‘‘” 又是一声泣血哀嚎传来,我忍笑再也不理身后两人,转身毫不犹豫迈进了眼前花团锦簇,粉垣环护的藏春楼。 一入正厅,早有花砌粉堆的中年鸨母摇摇曳曳,惺惺作态,赔笑迎上前来,见我与漓天曦俱是一身锦衣华服,贵气人,目中更是一亮,一笑起来,全然不顾鬓旁的粉簌簌直落。 那鸨母笑逐颜开,“呦,我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公子哥儿,二位爷是头一次来吧,面生的很,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废话少说!我要二楼的一间厢房,备上一桌好酒好菜,还有你们这里最最头牌的姑娘‘‘‘‘‘‘”我轻摇纸扇,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抬眸盯紧画栋雕檐,珠帘绣幕的二楼,眉峰微蹙。 “慕瑬云,你若想喝酒,去长乐坊便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漓天曦悄然来到我身旁,暗地里揪了揪我的衣袖,在我耳畔咬牙轻道。“你是想看着我跟霁雪回去以后死无全尸么?” 只愿君心似我心(2) 望着面前鸨母略显疑惑的神情,我嘿嘿干笑两声侧身一把勾住他的颈项,“你紧张什么,带你来这里自然是来享乐的,一会儿软玉温香满怀,只怕你高兴还来不及‘‘‘‘‘‘” 身旁的鸨母咧嘴一笑,满口焦黄的牙齿刺得漓天曦面上一僵,“就是就是,这位爷一看就是个生手儿,没关系,只要经过我们这里的姑娘稍微一调教‘‘‘‘‘‘” “好了好了!”我冷冷打断她那令人厌恶的大嗓门,“还不快去准备,除了这里所有最红最头牌的姑娘‘‘‘‘‘‘记住,是所有的‘‘‘‘‘‘还有,你也一起过来!” “什么?!”鸨母跟漓天曦一起惊叫出声,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一旁的霁雪早已经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伸手轻挠鬓角,薄唇微翘,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怎么?本少爷就喜欢老少通吃,不可以吗?难不成是怕我付不起银子?” 鸨母愣怔了半晌,忽又两眼放光,喜笑颜开,“不敢不敢,您二位可都是贵客,放心,今儿个晚上,就算得罪再多的客人,咱也一准将二位给伺候得舒舒服服儿的!” 坐在二楼一间室宇精美,铺陈华丽的厢房里,此刻缭绕鼻端的,是那似曾相识的软腻馨香,四周明紫重帘隔起一室暧昧暖色,顶上无骨宫灯宝光花影,灯光隔着层层垂帘渐渐转淡,飘渺氤氲成雾。 漓天曦再忍不住,伏在桌边愤愤懑懑地开了口,“你弄得我越来越糊涂了!指明非要这一间房,把先前的客人硬赶出去不说‘‘‘‘‘‘什么老少通吃‘‘‘‘‘‘我怎么就不知道你竟有这些个癖好?还有这家青楼,就像你过去曾经来过‘‘‘‘‘‘” “对,我是曾经来过!” 话音刚落,漓天曦面色微变,抬眸不解看我,眸中一丝疑惑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 我抿唇轻笑,敛襟从容落坐于他身旁,随意执起桌上的白玉骨瓷杯轻啜浅尝,面上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你可还记得我早先一次被突厥汗王穆勒所掳一事?当日那穆勒便是藏身于此‘‘‘‘‘‘我记得,那日我点火烧了这间厢房,预备趁乱逃跑,而当时,穆勒正与一个神秘人在正厅碰面。我原本想暗中偷窥来人的样貌,却扑了个空,更被穆勒发觉纵火之人就是我,又被他抓了回去‘‘‘‘‘‘” “也就是说‘‘‘‘‘‘你今天来这家青楼是为了打探当日那个与穆勒密会之人?可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两国交好,突厥汗王更是屈尊以使者的身份南下觐见父皇,我实在看不出这一切究竟有何不妥。” 闻言低眸沉默,良久不语,神情隐隐透出些微怅惘。 锦都是谁预置当朝太子于死地,是谁瞒天过海与穆勒暗中互通往来?此人若为谋夺储君之位,必是众位皇子中的一个无疑。 只是,我应该告诉漓天曦,先前掳劫我的,依然还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屈尊为臣的穆勒么?虽然自己潜意识里早已经认定了他是清白的,可是‘‘‘‘‘‘眼下这个时候,我究竟更应该相信谁? 心中隐隐只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仿佛先前遗漏了些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愿意对身边的一切有所怀疑‘‘‘‘‘‘在我还是忠靖侯时,我与太子领兵抵御突厥来袭,那时军中就已有了j细,事后太子查明乃是魏相之人所为。及至魏相死后,魏氏阀门随之凋敝,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满朝上下究竟还有谁想与太子为敌‘‘‘‘‘‘” “你是说‘‘‘‘‘‘”漓天曦大惊失色,紧紧看我一眼,拂袖立起。“你大婚之日被掳是有人故意而为?目的是为了陷害大哥?” 他凝眸灼灼看我,脸色剧变,却只怔忡了片刻,刹那间心念电闪,已全然明白了一切。这张脸上一瞬间接二连三的变化却是再好的演员也演不出来的,我从来都没有信错他。 “你就不怕,那个人可能会是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只愿君心似我心(3) 缓缓举杯就唇,闻言顿住,我低眸勾唇一笑,将白玉骨瓷杯转而置于指间闲闲转动,“你都已经这么问了,我还会再怀疑么?” 一言未了,已从门外陆陆续续走进十数名妖娆冶艳,风情万种的盛妆女子,入目只见荷衣翩跹,环佩铿锵,云髻堆翠,靥笑春桃。 我忙以扇掩面,侧目冲旁边悄声笑道,“看中哪一个记得告诉我‘‘‘‘‘‘” 漓天曦垂眉无奈一叹,轻轻摇头,含笑瞪我一眼,再不说话。一眼扫过去,果然没有当日那个睡在穆勒枕畔的女子,如若我没猜错,事后那女子只怕早已被杀掉灭口了。 正自凝眸沉思,身前一众妖冶女子却似猛然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面上更是喜不自禁。耳听一声惊呼掠过,“哎呦,这两位公子怎生得如此好看?我还以为妈妈方才是哄我来着‘‘‘‘‘‘” 说着,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眼前红影一晃,还没等我回神,来人已经一p股坐到了我的腿上,一声娇吟随即传来,直媚入心骨去。 “公子,今夜就让嫣红伺候您就寝吧,只要能与公子共渡一夜春宵,嫣红甘愿分文不取‘‘‘‘‘‘” 话音未落,身旁骤然传来噗的一声,漓天曦满满一口茶全喷在了面前桌上,随即俯身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理顺了气,却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面上的表情扭曲得厉害。 名唤嫣红的女子见此情形,忙起身扭臀移了过去,一把勾住漓天曦的脖子,清喉娇啭,媚笑连连,“这位公子吃醋了么?陪您当然也行,嫣红照样分文不收‘‘‘‘‘‘” 面前的女子媚眼如丝,风情万种,朱唇轻启,呵气如兰,举手投足间极尽的诱惑,漓天曦的表情霎时僵在脸上。 见此情形,我再也忍耐不住扑哧大笑出声,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很久没有像这般畅快淋漓地笑过,很快就连眼角都湿润了。 “二位爷何事这么开心,说来让咱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藏春楼的鸨母不知何时自门外走了进来,一见到她那副贪财无义的小人嘴脸,我便心中作呕,忙干咳两声敛了容,刷地摇开白墨纸扇,冷道,“你怎么才来,本少爷正想问你,这屋里怎么会有一股子焦木味道,咱们虽然是头一回来,你们也不该这般欺生吧!” “爷这是说哪里的话,您就是借一百个胆子给咱,咱也不敢呀‘‘‘‘‘‘”那鸨母面上僵了一僵,忙涎着脸赔笑,“话说爷的鼻子可真不是盖得,这间房年前确实着过一次火,不过已经翻修过了,爷要是还不满意,咱要不重新换个厢房?” 侧眸与漓天曦对视一眼,我故作漫不经心,伸手端起面前桌上的白玉骨瓷杯,低眉淡淡道,“这么说来,你这里的姑娘功夫倒是不赖,只不知将什么人的火撩的如此旺盛,竟将整间房都烧起来了‘‘‘‘‘‘” 漓天曦掩唇咳嗽两声,面上已然憋得通红,腿上尚还横坐着一个香艳的,却仍要故作一本正经板着脸。要笑未笑之际,被我暗地里狠狠一瞪,连忙装作若无其事,转头四处打量起房间来。 “爷您可真会开玩笑,话说回来,年前那次走水还真是邪门的紧‘‘‘‘‘‘” 闻听眼中一亮,我一脸饶有兴味地看她,“此话怎讲?” 那鸨母眼珠微动,迟疑了半晌,面上掠过一丝为难,“二位爷不是来寻花问柳的?怎么倒听起故事来了?咱们藏春楼里最好最美的姑娘可都在这儿了‘‘‘‘‘‘” 这一回倒是漓天曦按捺不住抢先开了口,“让你说你就说,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回头银子一两都不会少你的!” 一听银子二字,鸨母立时两眼放光,咧嘴灿笑,“我说我说‘‘‘‘‘‘当日花高价包下这间厢房的是几个神神秘秘的异族人,一来二话不说便付了上千辆的银票,还包了咱们这里的花魁碧痕姑娘‘‘‘‘‘‘那日走水之后,那几个异族人便再也不知所踪,更奇怪的是,没到一天,连碧痕也没了踪影。为了找她,咱们藏春楼可没少花银子‘‘‘‘‘‘那几个异族人来时付的那上千两,根本就不够她赎身的,真是亏大发了!” 人都已经死了,当然是花再多的银子也找不着了。我自心中冷笑,继而问道,“你可知道那几个异族人在这里做过些什么,又见过些什么人?” 鸨母显然已被银子冲昏了头脑,完全没在意我这话问得突兀,依旧唾沫星子四处飞溅,“他们整日关上房门,门口还有人看守,在里头干些什么,咱们哪里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那几日我倒是瞧见有个人常来这间厢房,一呆就是半日,那人来的时候,我们楼里的姑娘包括碧痕,一步都不许靠近这里,门口那两个守门的凶神恶煞得很。要不是看在他们一早付了足够多的银子,老娘早把他们赶出去了,哪容得他们在老娘的地盘上如此嚣张‘‘‘‘‘‘” “那个人长得什么样?”我心急如焚,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一个箭步掠至鸨母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爷‘‘‘‘‘‘爷这是怎么了‘‘‘‘‘‘”鸨母狠吃了一惊,见我倏然凶神恶煞,吓得结巴起来,身后一众姑娘尽皆花容失色,一时间惊叫连连。。 书包网最好的网 只愿君心似我心(4) 眉峰骤然紧蹙,胸口一阵狂跳,我咬牙厉声问她,“快说,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手上一点一点收紧,双眸迸s出骇人的火花,似要将她焚烧殆尽。我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变得这般狂躁,此刻一心只想要得到结果,再不理会周身的一切。 王府后院那个神秘中年人的话尚言犹在耳,我知道我不应该因此便去怀疑他,却更不可能让别人有机可乘伤害到他。 太子一旦被废,漓天颀立时便将被推上风口浪尖。纵观整个皇室天家,颀王文可兴邦,武可定国,满朝上下尽皆看在眼里。虽然如今皇后失宠,魏相伏诛,颀王表面看似势微焰低,实则未必。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论谋略,论战功,放眼天下,再也无人能出其右。 而宣武帝生性多疑,好猜忌,就连自己一手扶植的太子亦防之又防,更加不论其他人。好在漓天颀从来倨傲不羁,冷血无情,一身白衣倜傥,与世无求,亦与人无争。如今却要为我而甘愿深陷足可万劫不复的权利囹圄,叫我怎能眼睁睁地看他孤身奋战? 他对我说,“你记得‘‘‘‘‘‘前路再难再险,如今有我在你身边,你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说,“为你‘‘‘‘‘‘我愿做任何事‘‘‘‘‘‘” 他说,“清儿,让我来保护你‘‘‘‘‘‘”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将承诺一字一句交付给我,他亦为我甘心舍弃一切一切。从今往后,我怎能任由他一个人经历这所有的危难与痛苦? “公子‘‘‘‘‘‘您轻点儿呀‘‘‘‘‘‘妈妈就快要喘不过气来啦!”一声惊颤娇吟打断我的沉思,名唤嫣红的女子眼见势头不对,忙放开漓天曦,急急上来解劝。 “说,那人长得什么样!”我步步紧,丝毫不理会身旁的小小s乱,一心只想要得到答案。 “那人‘‘‘‘‘‘那人每次来时必将头脸牢牢遮挡起来,任谁都瞧不出他的样貌,不信‘‘‘‘‘‘不信你可以问问姑娘们‘‘‘‘‘‘”鸨母被我掐住时吓得胆碎,浑身直冒冷汗。 漓天曦忙几步赶至我身畔,一边向我猛递眼色,一边刻意冲鸨母笑道,“算了算了,听个故事而已,怎么突然这般认真起来,瞧吓着妈妈了,快放手‘‘‘‘‘‘我这位兄弟有事没事就爱激动,妈妈可千万别介意‘‘‘‘‘‘” 话音未落,门口突兀传来几声嚣张叫骂,却是几个头牌姑娘趁乱出门找来青楼打手,个个虎背熊腰,耀武扬威,口中犹自骂骂咧咧,如狼似虎。 那鸨母一听来了帮手,立时涨了气焰,趁我些微愣怔,一把将我的手自她的颈间拂开,跳开几步指着我们怒道,“敢拿老娘开涮,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他们好好教训一顿!” 漓天曦侧眸冲我苦笑,一脸的无可奈何,“你瞧,惹出麻烦来了不是!” 我蹙眉瞪他一眼,冷道,“这算什么麻烦,看我一个个将他们摆平了,你先闪一边去‘‘‘‘‘‘” “那怎么行!”漓天曦一个箭步闪身挡在我面前,“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要是再出个什么差池,别说回去死无全尸,只怕二哥一怒之下,非将我挫骨扬灰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凶起来有多么可怕‘‘‘‘‘‘” 一面说着,一面撇嘴做出一个畏惧骇怕的表情,既惟妙惟肖又夸张至极,让我不由扑哧一笑,拿他再无任何办法。 “究竟有多可怕?我倒是很想听听‘‘‘‘‘‘” 一声熟悉的嗓音骤然传来,我顿时愣在原地,心神俱震,却又怔愕莫名,他‘‘‘‘‘‘怎么会来这里? 漓天曦闻言险些惊跳起来,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回眸给我一个“惨了”的表情,继而冲来人尴尬笑道,“二‘‘‘‘‘‘二哥‘‘‘‘‘‘”。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一片冰心在玉壶(1) 傻傻抬眸望向门口。漓天颀一身玄色龙纹织锦朝服,领口袖口缀以祥云滚边,长身玉立,气度雍容,负手之姿卓然不凡,绝世无双。 我凝视着他,刹那间屏住了呼吸,世间怎会有人可以俊美如斯,深沉低调的玄色亦难掩他卓绝无双的桀骜之气,一眼望去,恍若天上谪仙,尊贵倨傲得让人不敢亵渎。 “怎么都不说话了?这里当真有趣到令你们不惜翻墙也要来玩个尽兴么?”漓天颀倏然抿唇一笑,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夺人心魄。 弹指一笑,颠倒众生,倾城倾国,莫过于此。他的笑容如此张扬而蛊惑,带着一种诡谲的邪气,让我不由得莫名的心惊。 他‘‘‘‘‘‘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一众青楼女子早已看得痴了,鸨母一见此等气势,慌忙收敛起先前的嚣张跋扈,挥手遣退身后打手,上前笑道,“公子认识他们两个?咱有眼不识泰山,方才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漓天颀淡漠颌首,目光凝在我脸上,绝色眸底深无可测,薄削唇角勾起邪魅的弧度,夺魂摄魄。 “谁是你们藏春楼的花魁?” 闻言心中一凛,我抬眸不解看他,堪堪就在此时,正见他眸底的笑意更加深浓,渐渐扩散至眼角眉梢。一笑间,愈发显得整个人绝色无俦,风华无双。 该死,他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那个叫嫣红的女子已然裙裾摇曳,步步生莲,款款迎上前去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公子,小女子嫣红便是这藏春楼的花魁。公子,今夜就让嫣红来伺候您好么?” 嫣红面色潮红,早已被漓天颀迷得七荤八素。只见她修颈轻扬,媚眼如丝,方才 第 20 部分 欲望文 第 21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腿面毯炖此藕蚰妹矗俊?br / 嫣红面色潮红,早已被漓天颀迷得七荤八素。只见她修颈轻扬,媚眼如丝,方才还前襟半开的胸口,不知何时竟露出大片的,此刻尽数贴在漓天颀的臂上,忽深忽浅地轻轻压着。那双看向漓天颀的迷蒙秋波荡漾出无限的风情,竟是毫不掩饰对他火辣辣的情愫。 这样一个,只怕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了,更何况她还是藏春楼的花魁,十八般媚功,样样精通。这样想着,心中隐隐气闷,双唇暗暗咬紧,看向漓天颀的眼中已是怒火熊熊。 一旁的漓天曦似是嗅出了我身上淡淡的一丝火药味,他侧目望我一眼,眼底一抹戏谑一掠而过。被我抬眸狠狠一瞪,慌忙干咳两声转过头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么?那么你打算如何伺候本公子?”漓天颀低眸看向怀中娇人,长睫掩住无尽的诱惑,朦胧灯火浅浅投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颌曲线。 我冷眼斜睨嫣红因着这句话顿时酥软的身躯以及身后一众莺莺燕燕无比艳羡嫉妒的目光,袖中拳头一把攥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也不自觉。 该死,他是在考验我的耐性么? “公子想让嫣红怎么做嫣红就怎么做‘‘‘‘‘‘嫣红保证今夜一定伺候得公子欲仙欲死‘‘‘‘‘‘” “够了!” 一声厉斥,我再也忍不住,全然不顾身前一众人错愕的目光,上前一把将嫣红自漓天颀的身上拂开。那么恶心的话她也说得出口,直让人几欲呕吐。 转身一把狠狠抓住漓天颀的手,猛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对门口已然瞠目结舌的鸨母大吼一句,“结账找里头那两人!” 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拉着漓天颀一路下楼忿忿走向门楼,所经之处,四周无不传来抽气声与惊呼声。也难怪,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走在妓院里,是人都会觉得怪异。更何况我手上拉着的,是那样一个俊雅无俦高贵无上的绝世美男子。 该死的漓天颀,没事干嘛偏要长成这样祸害人间! “看什么看!”一声怒吼,生生退身前一众正自穿梭挡道的客人,跑堂还有青楼姑娘,眨眼间便为我们让开一条宽敞的路来。 一出门楼,果然看见王府的紫绶珠缨华盖马车就停在门口,我二话不说拉着身后的人便上了马车,手上一直不曾松开过。待得在车中坐定,我一把恨恨甩开他的手坐得远远的,转头看向车外再也不愿理他。马车轻微颠簸,开始缓缓前行。 沉默,还是沉默‘‘‘‘‘‘ 侧过身去,只觉一道炙热的眸光凝在我的脸上,久久不愿移开。我竭力忍住不去看他,心中又羞又气。所有的处变不惊,所有的淡定如云,一朝尽数被毁。如若不是因为他,我如何能变成眼前这副悍妇模样!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片冰心在玉壶(2) 马车不紧不慢,悠然前行。窗外灯火依旧明亮如昼,阑珊恍若隔世。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金风玉露,银汉迢迢。锦都就好似不夜城,每到夜幕降临,一应繁华锦簇方才拉开帷幕。天子脚下,盛世如歌。 “做了错事却不知错,你倒还有理由生气‘‘‘‘‘‘” 良久,低沉而的嗓音打破沉寂,语调清冷,无波无澜。心中无端一凛,似是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讯号,我倏然抿紧了唇,侧眸望向窗外不肯理他。 是,我是生气,气你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你可知你方才的样子有多么可恶?一想到那个名唤嫣红的花魁刻意袒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脯软靠在漓天颀的怀中,我的双眼几乎就快要。 片刻,只觉身后有一股迫人的压力袭来,我吃了一惊,本能地转身,陡然映入眼底的,是那张令人心跳加速的脸。 漓天颀张开双臂一左一右撑在马车壁上,俯身将我圈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他低眸自上而下看我,墨色长发邪气垂落胸前,有几丝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麻麻的。 我猛然一怔,抬眸望定了他。此刻那双绝色的长眸幽黑深邃望不见底,薄唇轻抿,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样子轻若浮云,淡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慵懒迷人致命吸引的诱惑。 他的温热呼气在我的耳畔荡漾萦回,激起一片难言的酥麻。面颊腾地蹿起红晕,心口一阵剧烈跳动,两人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说不出的暧昧轻浮。 我咬紧了唇蹙眉瞪他,没好气地道,“要说话就好好说,没事干嘛靠得这么近!” 身子往后退去,背却牢牢贴在马车壁上,再也避无可避。他却俯身越靠越近,狭长邪魅的双眸眯起,饶有兴致地看我,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笑容,“终于肯出声了?” 闻言一呆,我赌气开了口,“翻墙偷跑出来是我的不对,可你也不该‘‘‘‘‘‘”语声忽然顿住,我怒瞪向他,先前的一幕又闪现在了眼前,虽然明知他是故意气我,偏偏对他面对嫣红时那副意态的样子难以释怀。 “不该什么?” 他笑,有清雅贵气的男子气息在我的耳畔辗转缭绕,他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游移在我的脸颊附近,触起面上丝丝麻痒,撩拨我脆弱的神经。 “知不知道你方才吃醋的模样有多可爱‘‘‘‘‘‘”他的嗓音陡然转低,极具磁性。 闻言心中一颤,面上红晕愈加深浓,耳后灼烫几如火烧,眼波一横,我抬眸白了他一眼,口中犹自强硬,“我才没有‘‘‘‘‘‘”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压了下来,我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抗拒,剩下的话已被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中。漓天颀手臂猛然一带,将我顺势揽倒在他的臂弯里。 长长的一个吻,难解难分,让我几乎不能够呼吸,一颗心就快要夺出胸膛。我颓然闭目,浑身再无一丝力气挣扎,仿佛沉沦在了他邪妄霸气的深吻里,幽幽飘荡,忽落忽起。 即将窒息的一刻,他将我牢牢圈回怀中,各自平复呼吸。 “明日我便奏请父皇将你尽快迎娶进门‘‘‘‘‘‘不把你牢牢绑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放心‘‘‘‘‘‘” 抬眸方见他唇边虽带笑意,却根本容不得我拒绝,一双深邃长眸深深望定我,带着无尽凛冽的霸道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以后若然再像今日这般任性,惩罚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吻这么简单了‘‘‘‘‘‘” 面上一烫,我伸手想推开他的胸膛,却被他揽得紧紧的,根本无法挣脱,只得垂眸倔强嘟嘴,“你怪我错,那么你自己呢?以后若然再像今日这般抱着其他不相干的女子,我就‘‘‘‘‘‘我就去喜欢别人‘‘‘‘‘‘” “无论是谁,敢动我的女人,一律格杀勿论!” “你不讲理,霸道!” 我自他怀中挣扎出来,抬眸正望见他眼底犀利慑人的锋芒,衬着那张俊美无俦的绝色面庞,一眼望去,目眩神迷。 漓天颀伸手一把将我揽回怀中,双臂牢牢锁紧,生怕我离开一般,“你难道还不明白?正是因为你,我才会如此不讲理,如此霸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这辈子谁也休想将你抢走!” 一片冰心在玉壶(3) 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暖意,我低眉莞尔,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跟十三在藏春楼里?” 漓天颀勾唇一笑,目中精光微动,“你养伤的这段日子我派王府的暗人在暗处保护你,你的一举一动我自然了若指掌‘‘‘‘‘‘” 闻言微一愣怔,我嘀咕道,“什么保镖这般厉害?我却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漓天颀挑眉,一脸玩味的笑意,“若是轻易便被你发现,还能叫做暗人么?在我的手下做事,从来就不许有半分的差池。”抬眸见他冲我笑得疏懒,眉目间云淡风清,一应凌厉凛寒气势尽掩,淡定而温和。 心中微微一动,眼前忽然闪过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来,那张脸上却长着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极为不衬,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诡异莫名。 “先前浸浴过后在王府后院碰见一个人,既然当时我身边的暗人未有所动,这人应该便是王府的座上宾了‘‘‘‘‘‘” 漓天颀长眉微蹙,不解看我,忽又了然点头,正色道,“你是说叶三爷?” “叶三爷‘‘‘‘‘‘”我拧眉低声重复,一脸茫然,“是什么人?”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来?叶三爷是我府里的师爷,蓟州人士,单名一个翌字。此人向来怪诞,行事乖张,言语狂妄,你只不去理会便是。” 我抿唇淡淡一笑,“既能够在你的身边做师爷,只怕此人绝不简单‘‘‘‘‘‘” 漓天颀扬眉,低眸肆意端详我的脸,目光炽烈专注,略带一丝邪气,“你这是在夸赞我么?” 闻声偏头白他一眼,目中含笑,面颊忽然生烫,“此刻时辰尚早,你因为我而早早退出宴席,皇上他会不会怪责于你?” “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晚了一些?”漓天颀的面上依旧带着浅笑,玩味且戏谑。 我拾起他胸前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闲闲把玩,目光些微游离,语声渐低,“方才你怎么可以穿着朝服就硬闯藏春楼,被人认出来怎么办?若然传扬出去,朝中岂非‘‘‘‘‘‘” 朝事‘‘‘‘‘‘心中纵然万分不愿提及,但该来的总归要来,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他护在身后。身上的伤势渐好,是到我该坦然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他环着我的手臂紧了一紧,“一想到你可能有事,我便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指尖一僵,他的墨黑长发弹了开去,我低头不再说话,只轻轻回抱住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心里满满的,涨涨的,太多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胸口惟觉窒闷不休。 “你有心事!” 心中一凛,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一双绝色眸瞳亮如辰星,深若寒潭,只一眼便望进了我心底。漓天颀素来思觉敏锐,犀利眼神转眼便能d悉人心。我知他在等我开口,开口问他在我心中一直揪结的一切。 “大哥‘‘‘‘‘‘他会没事么?”我艰难道,心中起伏不定,生怕听到我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大哥?!”他挑眉,修眉斜飞入鬓,目中晶亮,语声似是诧异。 “他是你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大哥,我这么叫,难道错了?”埋头缩进他的怀中,语声深幽,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感情,“穆勒掳我,想必你已知晓。大哥既然是因为我而身犯险境,你叫我如何能够安心?” 漓天颀静静听着,一句话也不说,长睫微垂,看不清眸中的神色。良久,我低叹一声,“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身边最亲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样?” 一片冰心在玉壶(4) 漓天颀抿唇不语,眼神深幽,眉目间竟是我从未曾见过的寂寥与无奈。这样的他,身上仿若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直叫人看不真切。“我会查出那人究竟是谁,更不会让大哥白白蒙冤!” 我抬头惊起,失声道,“你都知道?那么皇上他‘‘‘‘‘‘”话音未落,忽觉胸口窒闷,眼前一黑,脑中竟是嗡嗡一片。 “清儿,你怎么了?”漓天颀大惊,一把将我揽回怀里,双臂微微颤抖,已是急痛攻心。 我拧眉竭力镇定,心中冰凉一片,勉强笑着开口,“没事,你别着急,只是方才起身起得猛了,有些头晕‘‘‘‘‘‘” 脑中一幕一幕,犹如回顾史书。历朝历代赫赫皇权之下,父子成仇,兄弟阋墙,箕豆相煎,累累在目。我们将来的路,或许血腥,或许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而已,我们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别无选择的境地,我绝不会让同室c戈,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相信我!” 我点点头,心中一恸,目中已有泪光闪烁,再开口时已然哽咽,“我信你,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之后,因太子以养病为名避居东宫,不问政事,朝中事物日渐繁重,漓天颀一日比一日忙碌,时常晚归。加上大婚以前新人不能见面,为了避嫌,他便将我送回汝南王府继续调养身体,以便不久以后娶我过门。 转眼已是月末,在汝南王府养伤的日子平淡如水,一天一天流过。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甚至不曾留下一丁点儿的疤痕,荆远的药果然神奇有效。他来王府为我施针的日子里,我们一老一少不分昼夜研究医理,畅谈岐黄,纵论天文地理,诗词音律,俨然已经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这日午后,府内后花园。 玉兰树下浓荫馥郁,清风拂过,白色花朵纷繁娉袅。洁如雪,白如玉,绰约如见姑s仙子,飘逸若着霓裳羽衣,扑鼻香气熏人欲醉。入目只觉满园白光耀眼,一片生机盎然。 荆远与我面对面坐在树下的圆石墩上对弈,光华圆润的黑白棋子落在榧木棋盘上,发出钟罄之声,悦耳动听。 “等等等等,怎么又悔棋了,亏您还是师傅,真是为老不尊,再要这样,以后再也不陪您下棋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我悔你也可以悔,快下快下!” “不行,落棋无悔,这可是您自己亲口说的,这会子倒耍起赖来了,我不下了!” “臭丫头下还是不下?!” “不下就是不下!” 霁雪原本靠在树下打盹,此刻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爷儿俩争得面红耳赤,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正拌嘴间,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纷沓的脚步声,几人齐齐抬眸,正见内侍总管李亭海携一众青衣太监洒然前来。 只见李亭海一身藏青色天锦宫袍,手执雪白云尾拂尘,眉梢高吊,眼角轻挑,匀了粉的面上漾满笑意,举步渐渐走近。 师傅与我慌忙起身恭敬迎接。我心下微微起疑,隐隐略有些不安,李亭海既然亲自前来,必是宣武帝有要紧事找我。这样想着,眉峰微蹙,面上笑容隐去,敛襟躬身盈盈施了一礼,“何事劳烦公公大驾?瑬云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慕先生客气了,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多谢公公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咱家来是奉皇上的口谕,三日之后乃为御前殿试,此次选拔天下人才,皇上亲自主考,特传您于明日酉时入宫进宴,与皇上研究商议殿试的考题‘‘‘‘‘‘” 凭谁醉眼认朦胧(1) 为官者,最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我这所谓的正二品大员却要时时能躲则躲,能避就避,万分不愿招惹麻烦上身。 借着此次幽居养伤,好不容易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添香不读书。如今逍遥自在的日子却终于走到了头,再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匆匆忙忙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一袭浅紫天锦广袖罗衣,外罩玉色及地云纱,七尺青丝松松垂于脑后,只在头顶随意挑起数缕,用几只蝶翼钗簪起来,动静行止之间,晶莹蝶翼扑簌轻颤,振翅欲飞。 玄畿宫,仁熙殿。 透窗极目眺望天边,入暮时分,晚霞流彩,晕染半壁苍穹,远处宫殿连绵巍峨,屋宇气象,仿若矗立云端。 一杯清酒入腹,已被眼前景色深深惊叹,正自恍惚愣神,宣武帝执杯淡淡开了口,目光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似笑非笑,“这便是朕的王朝,朕的江山‘‘‘‘‘‘” 微微一愣,我侧眸看他,目中微动,“如今四海升平,繁荣昌盛‘‘‘‘‘‘世间万里乾坤,赤诚子民,尽皆臣服于皇上的脚下‘‘‘‘‘‘” 一语未了,已被他抬手打断,“连你也要跟朕说这些虚应的话么?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心跳陡然加快,激荡如鼓。我敛眉恭敬道,“皇上为何不怪罪臣?太子殿下遭人陷害,实属无辜,不应得此对待,一切皆因微臣而起,如今朝堂需要太子,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不必替他求情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身为一国储君却沉溺于风花雪月,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大丢我堂堂圣朝的脸面,朕就是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从此清楚明白自己将来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我低眸不语,良久方道,“皇上说得是,是微臣愚钝‘‘‘‘‘‘”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如今江山虽稳,边疆依旧时有战事发生,圣朝兵符放在朕的手上始终不太妥当‘‘‘‘‘‘说到底,朕还是要选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说着拿眼看我,眼底精光似隐似现,淡然若无。 心下暗暗一惊,我猛然觉出他是在试探我。先前就听闻朝臣们于殿上齐齐推举漓天颀为临时主将,执掌兵权。大臣们有此举动并不足为怪,一则颀王文韬武略战功赫赫,担任临时主将实至名归,一则是看我身后有项家与慕家两方势力,刻意讨好拉拢。 然而这样一来,以宣武帝之好猜忌,心中必定生疑,加上太子先前遭人陷害,目标直指储君之位,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有关,若然因此而怀疑漓天颀‘‘‘‘‘‘ 如此一想,寒意陡生,冷汗顿时透衣而出。一面心念电闪,一面踌躇不定,苦苦思索应对之策,这一刻心内好似浴火煎熬,手中银杯微微颤抖,竟似不能自抑。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凭谁醉眼认朦胧(2) “怎么不说话了?”宣武帝的眼中满是审视的神情,犀利而冷锐,目光直如鹰隼一般,定定落在我的脸上,似是不打算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心中已有所想?不妨跟朕说说。” 心下微一思量,已知再难逃过,只得硬着头皮作答,“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才之选,必要有勇有谋,更加要对皇上忠贞不二。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微臣斗胆放言,皇上睿智圣明,深谋远虑,自然早已对众位殿下及大臣d悉入微,此时岂有不及微臣之理?” “大胆!”一言既出,一旁的李亭海踏前一步,厉声呵斥。宣武帝则面色深沉,无波无澜,幽黑眸底寒芒乍现,倏忽阴冷似冰。 心中一凛,我忙放下手中银杯,缓步走出席位敛襟躬身跪倒,“请皇上恕罪,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问,也还是这个答案‘‘‘‘‘‘” 宣武帝长久静默无言,我深深埋首不起,长发如瀑垂落及地,心头一时怦怦剧跳,冷汗遍体透衣。 “好一个慕瑬云,一直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你就不怕朕有朝一日盛怒之下杀了你么?” 我重重一颤,惊愕抬眸,却见宣武帝微挑眉梢,冷冷看我,眼神幽深莫测,“恃宠而骄,目空一切!不要以为朕当真舍不得杀你!” “微臣不敢,微臣句句问心无愧!”长睫微微抖动,我咬唇倔强挺直背脊。 “算了算了‘‘‘‘‘‘”宣武帝长长一声叹息,抿唇盯着我看了半晌,目光矍铄,仿佛d穿所有,“你坚持不说,朕又能拿你怎样?起来吧‘‘‘‘‘‘” 当下宴席继续,庭上诸人尽皆各怀心事,面前再丰盛的菜肴也都味同嚼蜡。宣武帝提及三日后的庭前殿试,命我也出一题。 彼时心中繁乱不堪,思索良久,方才想起一道策问,题为:开国承家,何以敦本?却是将唐朝武曌时期著名宰相张柬之状元及第时所答之题信手拈来。宣武帝听了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就叫李亭海提笔记了下来,似是颇为满意。 待得一出仁熙殿,早已经头晕脑胀,记不清宴席之上究竟陪宣武帝喝了几杯,出门只觉醺醺然欲醉。夜凉如水,落月流白,刚刚转过勤政殿,被凉风一激,寒意直透骨髓,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夜色浓稠如墨,黑幕之中,连绵宫殿肃穆幽寂,如同冷眼俯视着芸芸众生的神邸。置身其间,只觉彻骨寒气泛肤,诡异莫名。 身前提灯引路的青衣小太监脚步飞快,像是在赶时间,酒意上来我倒懒得唤他,自己脚步虚浮,走起路来些微趔趄,只能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渐渐拉开距离。 眼见一灯如豆,径直走进太y池畔的一片青青竹林,我未及多想,忙举步跟上。清风里,氤氲水汽扑面而来,耳畔竹林飒飒作响,恍惚间闻得太y池中清冷水声,伴着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只觉周身阴气森森,一时不由毛骨悚然起来,酒意顿时全消。 身前那簇灯火不知何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自心下暗恼,这小太监也不回头看看,走得这么快,一转眼就把人给丢了。早知如此,应该吩咐府里的马车直接进宫里来接我。 月上中天,光华如练,竹林里面除了风吹树动,再无其它声息,气氛更添诡异,黑压压的竹林直压迫得人无法呼吸。我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心跳渐渐加快,瞬间仿佛就要夺出胸膛。慌乱中竟全然忘记了我本就不应该踏入这片寂静幽森的竹林。 眼角余光骤然瞥见一道黑影迅疾掠过林间,我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忙止步站定,竭力镇静放眼打量四周。夜色渐渐浓重,竹林里不知何时升起了柔纱一般的雾岚,飘渺萦回,若有似无。 一颗心顷刻间提至胸口,身后忽有一道急风陡起,未及我旋身,一只修长手掌猛然自背后伸来,一把捂住我的嘴,随即施力一带,我尚还未及反抗,便已狠狠跌入了一个精壮的胸膛。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凭谁醉眼认朦胧(3)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骇然大力挣扎,那人却越箍越紧,刚一反肘预备猛击他肋骨,耳畔霍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了的熟悉嗓音,“云儿,是我!” 闻言心中惊颤,身子一僵,原本紧绷如弦的脊背这才软软松懈下来,我按捺不住心中剧跳,缓缓转身,正对上漓天澈那张眉目如画,净雅高华的清隽容颜。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脱口失声问道,心中又惊又喜。 漓天澈依然扶住我肩头,低头深深凝视着我,目光如水清澈,“你身上的伤全都好了?真的完全没事了?”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只一叠声询问我身上的伤势,眸底急切如焚。他炽烈的目光,饱含深浓的情意,竟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我微微一愣,面上已然红透,忙低眸堪堪别过头去,刻意忽略一切。“有劳大哥挂虑了,云儿已然无恙‘‘‘‘‘‘” 意识到我语中的疏离,漓天澈终于收敛了目光,耳畔传来轻轻一声叹息,他颓然垂下手去,修削面庞顿时笼上一层萧瑟。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皇上他不再关你了?可是方才进宴时他明明对我说‘‘‘‘‘‘”语声一窒,我拧眉看他,似是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得知你进宫的消息,我特地避开耳目过来看看你,看你伤得如何,要不要紧,伤口还痛不痛‘‘‘‘‘‘你身上的毒尚未解,又平白添了那么多的剑伤,身子受的了受不了‘‘‘‘‘‘云儿你可知道,当我听见他们描述你浑身是血被救起的那一幕时,我险些不能够呼吸‘‘‘‘‘‘” 面对我时,他永远如眼前这般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言至此,我已然哽咽动容,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很好我没事‘‘‘‘‘‘大哥你不要再这样对我好,我‘‘‘‘‘‘我承受不起‘‘‘‘‘‘” “先前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而不顾一切,你知不知道那样做会害死你自己!你若有事,冀儿该怎么办?他还那样小,你怎么忍心‘‘‘‘‘‘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太子妃面对他‘‘‘‘‘‘你‘‘‘‘‘‘”我拼命摇头,语无伦次,泪如雨下,已然泣不成声。 漓天澈怔怔看我,突然伸手捧住我的脸,以拇指指腹轻轻替我拭去泪水,动作无比温柔,如同手捧掌上明珠。“对不起,我从没有想过这样做会伤害到别人伤害到你,我只是害怕,害怕将要失去你‘‘‘‘‘‘” 心中猛然一震,我一把拂开他的手,生生后退几步,一字一顿,吐字如冰,“你是我大哥,一辈子都是!时辰不早了,大哥请回罢,若是被人发现,东宫必将再起事端‘‘‘‘‘‘” 语毕绝然转身欲走,身后传来漓天澈欲言又止的声音,“云儿‘‘‘‘‘‘我‘‘‘‘‘‘” “什么人!” 耳畔陡然一句断喝,我被这声音震得身形一晃,惊骇不已,身后漓天澈亦是一惊,四目相视,我们都已清楚知道来者何人。 “是值夜的御林军,你快走,这里交由我来应付!”漓天澈面色深沉,目中寒芒熠熠,眼望之下,竟全然不似往日温熙闲雅的模样。 四周俱为细瘦青竹,条条精干,高耸入云,再无其它能够遮身。此刻若只有我一人倒好应付,可是若被他们发现太子无视禁令私自潜出东宫,漓天澈接下来的处境只怕将会更加艰难。 皇上身边的女帝师与太子私下于竹林相会,加上漓天澈先前因为我而牵扯上谋逆的罪名,传扬出去只会句句不堪入耳。而若深究下去,随之而来的将不再仅仅只是儿女情长风花雪月这般简单了‘‘‘‘‘‘书包网 。。 凭谁醉眼认朦胧(4) “还不快走!”漓天澈见我仍站在原地犹自愣神,目中已现忧急,“若被他们发现你我同在一起,必将有损你的清誉,快走!” “不,我不走!” 双手蓦地紧握成拳,抬眸冲他脱口低吼。及至此时此刻,怎能任由他再次不顾一切舍身为我?心头一时剧跳,几欲夺出胸膛。 眼见大批值夜禁军手持火把越奔越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伸手一把掀起漓天澈玄氅上的风帽盖住他的面容,迎着风帽底下那双错愕莫名的眼眸坚定地道,“我有办法,一会千万不要说话!” 话音刚落,身后来人赫然近,耳听奇异嗡嗡声响,竟是刀剑凌空铮鸣。我忙疾步转身上前,清冷一声低叱,将众人陡然挡于几步开外。 “勿需惊慌,是我!” 为首一名禁军统领拿火把在我脸上照了一照,待得看清面前之人,吃了一惊,忙抱拳躬身行礼,口中毕恭毕敬地道,“原来是慕先生,这么晚了,怎么还会在这竹林之中?小的们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慕先生海涵!” “无妨!方才宴席之上与皇上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高,同王爷来这里散散步‘‘‘‘‘‘” “王爷?” 那禁军统领的面上掠过一丝惊疑,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落在漓天澈的身上。我没有回头,明白漓天澈定然已经背转过身去,以风帽掩面,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属下参见王爷!” 面前一众甲士慌忙单膝跪地,身上盔甲摩擦之间铿锵作响。我自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漓天颀这段日子公事繁忙,时常滞留宫中宿夜,想必此刻这些禁军不疑有他,已然将太子当成了颀王。 “好了,你们去别处巡视吧,我与王爷‘‘‘‘‘‘还有些话要说‘‘‘‘‘‘”一面说着,颊上红晕微生,竟似无比羞稔。 禁军统领见我突然低眉,一副不剩娇羞的小女子模样,瞬间了然于胸,唇角浮起一抹淡淡会心的笑容,转身冲着手下猛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该往承天门那边去了!” 眼见一行人渐行渐远,我只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颓然松懈,几近虚脱,冷汗遍体透衣而出。 漓天澈转身上前,一把掀去风帽,拧眉轻道,“你这样做太冒险了,若是传扬出去,二弟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我长舒了一口气,伸手轻揉两鬓,酒意上来被风一激,额角突突直跳。“大哥,你总为他人着想,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朝中是谁想要陷害你,是谁在暗中窥觑帝位?你竟一点也不关心么?” “关心?”他忽然勾唇轻笑开来,笑容满带讥讽,双瞳如涧,熠熠生辉。他的笑容在风里绽放,空气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冶风情弥散。 “从小到大,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我已经舍弃掉了太多太多我应该关心的东西,如今再舍弃掉一些又有何妨?他们想要什么,尽管放马来取,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只是这一次,只是你,我再也再也‘‘‘‘‘‘放不开手去‘‘‘‘‘‘” ‘‘‘‘‘‘ 汝南王府,莲华小筑。 “小姐‘‘‘‘‘‘小姐‘‘‘‘‘‘” 霁雪在耳畔一声一声不知疲倦地唤我,声音忽而近在咫尺,忽而远似天边。我明明听得清楚,却总也睁不开眼睛,胸口好像坠着一块千斤巨石,直压得我无法喘息,一时只觉身心困苦不堪,眼前一片黑茫昏暗。 手脚始终无法动弹,我咬牙奋力挣扎,已经分辨不清一切究竟是梦境亦或现实。良久,忽觉压力顿减,身子重重一颤,猛然自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气,仿若溺水濒死之人紧紧抓住水中一根浮萍,终于死里逃生。 “小姐,你终于醒了‘‘‘‘‘‘”霁雪面上难掩忧急之色,竟似有些惊惶。 我捧住额头,只觉神思昏沉,头痛欲裂,“没事,方才魇住了。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午时了。” 闻言一怔,这一觉醒来,竟已是晌午,昨夜怎样与漓天澈分手,又是怎样从宫中回来,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耀眼的深红,我愕然偏头,正见黄花梨木桌上摆着一个贡缎如意锦盒,盒中一捧茜素红的锦绣纱衣赫然映入眼帘。 落花流水忽西东(1) “茜素红‘‘‘‘‘‘”我怔怔望着极目处那血染似的红,喃喃自语,心中微一怔忡,拧眉看向霁雪,“这是哪里来的?” 绯色茜素红,红到极致妖娆,红到灼灼燃烧。以火炼就,以血染成,这抹炽烈血红从来都是皇室天家御用之红,寻常百姓世世代代难寻染色之方。短短一尺,千金难求。 霁雪微微笑道,“宫里来人刚刚才走,是皇上御赐给您的霞帔,据说这宫制茜素红十年方得一匹,真真是无价之宝,可见皇上对您跟王爷的大婚有多么重视!” 我散发赤足下了榻,不着丝履,l着双足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双手刚一抚上那似火的红衣,不禁低低一声赞叹。 烟霞流云纹图案的锦绶鸾服,攒丝明烁广袖,宽大曳地裙裾,锦绣织翠长襟,五重繁复纹章。日色透窗而入,眼前一袭火红嫁衣犹如云霞蒸蔚,灼灼烁目,红光耀眼,艳丽无双。 我不由得心神激荡,眼前仿佛已是一片鼓乐喧天,喜气洋洋的景象。想象着漓天颀一身喜服王冠,风姿卓绝,面上霎时腾起薄薄的红晕,一抹醉人笑容于顾盼之间悄然流淌。 霁雪开口打断我的沉思,“方才老爷来过,见您还没醒便又走了‘‘‘‘‘‘” 闻言微微点头,“我正要去找他,你快帮我更衣。” 如我所料,汝南王正站在我平日里与荆远下棋的地方望着满树蔽日繁花愣神,想必已自等了我许久。我含笑迎上前去,盈盈施了一礼,“爹,让您久等了。” “酒醒了么?”慕夕肇淡然一笑,语带揶揄。 面上一红,长眉轻扬,我抿唇笑答,“爹又笑话云儿了,饮而不醉乃为豪,可惜云儿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自然比不上那些个酒国英雄了,不胜酒力也是理所当然‘‘‘‘‘‘” 一抹慈爱在他眼角微晕,慕夕肇负手挺立,鬓旁几多白发,透出些许沧桑,他的面部线条刚毅,不怒自威,身形清瘦挺拔,愈显成熟儒雅。 “如今太子置身事外,接下来,颀王恐怕会有麻烦!” 这突兀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头猛然大震,一抹微笑僵在唇边,我抬眸不解看他,“爹为何要这样说?” 慕夕肇浓眉轻蹙,定定望我,“满朝上下尽皆推举颀王暂代军中主将,你们成婚之后,他的背后便多了项慕两家势力,如虎添翼,王爷风头日盛‘‘‘‘‘‘依我看来,却为不利之兆。” “您的意思是,皇上他‘‘‘‘‘‘” 话音未落,已见汝南王深沉点头,我心中猛然顿悟。以宣武帝之多疑,定将对漓天颀心生嫌隙,若再将先前太子一事一并算在他的头上,日后只要漓天颀言语行止稍微有所差池,必将难逃一劫。 “顾衍之那帮前朝老臣原本只抱中立态度,冷眼观望,却在一夕之间突然改变主意,齐齐推崇颀王,你可知究竟为何?” 我怔住,目中陡然犀利,深不见底,“有人偷偷在背后使了手段‘‘‘‘‘‘” 一言既出,我咬紧了嘴唇,胸口怒火暗生。先是陷害太子谋逆,迫使其交出兵权,更被幽禁于东宫,行动受限,如今竟然趁此机会想要将漓天颀一并扳倒。此人行事颇为阴狠用心,若是再不将他揪出来,只怕日后会牵连祸害更多人。 “若要揪出此人其实并不难,只要秘密查探先前与顾衍之等老臣暗中来往之人,盘根究底,必能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沉默片刻,我皱眉轻道。 慕夕肇却于此时垂眸深深一叹,眼见他目中有精光一闪而逝,我怔愕不已,脱口惊叫,“您已经查到了?” 他点头沉默不语,半晌,忽然一把拉过我的手,食指在我手心轻轻划开一道痕迹,做这个动作时,他的须发微颤,神色冷冽如冰,看在我的眼中,只觉触目惊心。 我愣愣低眸望向手心,忽然大惊摇头,“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身前良久无人应声,唯有风声过耳,玉兰枝叶葳蕤簌簌。汝南王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我呆呆怔在原地,冷汗遍体透衣。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落花流水忽西东(2) 两日后,御前殿试,由宣武帝亲自主考。殿试录取者分为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只取三人,即状元、探花、榜眼;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各取若干名。 历朝历代,凡中进士者,皆任命为官。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与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选为庶吉士,大都为翰林院官,其他或授给事、御史、主事,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各自不等。 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楚记得《漓国志·圣朝》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宣武廿年四月,帝徵天下之士,亲策于庭。世家草茅,人才辈出,帝大悦。蓟州叶姓子希,容貌出众,才彦超群。策奏,帝擢子希对为第一,问鼎榜首。传胪大典,天子升殿,鸣鞭奏乐,王公大臣陪立如仪。 是夜,宫中大宴群臣。玉澜堂金銮碧彩,宫灯明耀,笙歌曼舞,霓裳飞扬。既是皇家盛宴,自然极尽奢华。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席上众人尽享美酒佳肴,一派谈笑风生。 酒至半酣,新科状元叶子希执杯一一向外殿众朝臣敬酒,我端坐臣子席首位,与顾衍之等众位前朝老臣隔席遥遥相对。 论品阶官位,这第一杯酒当敬圣朝女帝师无疑,状元郎刚一起身,内庭外殿已有无数目光投来,齐齐落在他的身上。我敛襟坐正,目视来人一身素衣广袖,姿容清奇,举杯缓缓走近。 然而不过两三步远的距离,那叶子希竟一个旋身,径直往对面顾衍之的案前走去,仪态落落大方,好似理所当然。我微一愣怔,众臣俱是个个吃惊,不明所以。 眼见顾衍之越过他的肩头冲我挑眉张狂一瞥,我淡然抿唇不为所动,冷眼瞅着眼前一切,心里头一时只觉好笑。还没上任,便已在众人面前给我立了一个下马威,这蓟州叶子希‘‘‘‘‘‘当真有趣得紧‘‘‘‘‘‘ 不知何时,殿内笙歌又起,玉澜堂里又恢复了先前时的觥筹交错,热闹辉煌。偷眼去望内庭的漓天颀,他正执杯轻抿,一抬首一凝眸,似笑非笑望过来,隔了素帏垂帘,仍能感觉他的眸光几分慵懒几分痴缠,情意? 第 21 部分 欲望文 第 22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不知何时,殿内笙歌又起,玉澜堂里又恢复了先前时的觥筹交错,热闹辉煌。偷眼去望内庭的漓天颀,他正执杯轻抿,一抬首一凝眸,似笑非笑望过来,隔了素帏垂帘,仍能感觉他的眸光几分慵懒几分痴缠,情意绵绵,灼灼炽烈,胜似流火骄阳。 酒过三巡,众人渐次离座相互敬酒,我只愈发觉得意味索然,无趣至极,趁着众人不备,悄然离席退出了大殿。 闲庭信步时渐行渐远,极目处曲水流觞,素壁回廊,花木扶疏,黛顶粉墙。夜幕中一轮皓月当空高悬,将偌大一个玄畿宫照得犹如广寒月宫,九重殿阁平添了几分宁定,宫阙绵延远去,隐入天际。 望着天边正自出神,身后忽有一双臂膀伸来,将我牢牢拥紧,我低叹一声,轻轻倚进一个温暖宽厚胸膛,“你怎么也出来了?” 漓天颀将他那好看到每每令我嫉妒的下颌枕在我的颈间,任如墨长发丝丝垂落在我的胸前,深深吸一口气,在我耳畔轻道,“你都出来了,我哪里还坐得住‘‘‘‘‘‘” 心头一暖,我抿唇轻笑,“你不是来笑话我的?” 他挑眉,“何出此言?” “新科状元还未上任便已不把我这个所谓的女帝师放在眼里,此刻不是应该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么‘‘‘‘‘‘” 漓天颀将我扳过身来,薄削唇角勾起一抹夺魂笑意,“你生他的气了?” 我低头轻笑,“要生气也是生你的气,与他何干?蓟州叶子希‘‘‘‘‘‘只不知此人与你府中那个神神秘秘的蓟州叶三爷究竟是何关系‘‘‘‘‘‘”说着抬眸望他,面上似笑非笑,玩味不羁。 漓天颀目中微微一动,有锋锐机芒隐现,俊美无俦的面上,那抹笑容分明淡然绝尘,偏带之态,颠倒众生,叫人移不开眼去,亦醒不了神。 “我的王妃果然聪明‘‘‘‘‘‘”他突然倾身近,强烈的男子阳刚气息霎时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暧昧,“这一出戏方才拉开帷幕‘‘‘‘‘‘日复一日,王妃可愿陪在本王的身边,慢慢欣赏下去?” 踮起脚尖伸手一把勾住他的颈项,仰面一笑露齿,极尽妩媚,果见他长眸一亮,目露,我得意笑道,“本姑娘乐意至极‘‘‘‘‘‘”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落花流水忽西东(3) 漓天颀薄唇轻挑,修眉斜飞入鬓,一抹至极的笑容乍现,令眼前这张俊颜愈发显得,直如美玉一般光华照眼。他双臂一紧,将我带入怀中拦腰抱住,一边轻抚我脑后的长发,一边低头在我耳畔轻道,“离大婚之日还有短短几天,我已经迫不及待‘‘‘‘‘‘清儿,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谁也不能再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谁也不能‘‘‘‘‘‘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心头猛然一震,我抬眸怔怔看他,忽然再也不能自抑,泪水夺眶而出。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这十个字就此深深刻进心底,再也挥之不去。 四目相视,刹那芳华,繁华过眼,世事皆成云烟。缘起,不过那一年东宫芙蓉树下的惊鸿一瞥,无人能料,这弹指间竟叫风云变色斗转星移,从此一生纠缠。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于是我驻进你的心房,你亦成为我这一生的守望。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我们就这样深深望着彼此的眼睛,那一刻,仿佛漫天的星光都已黯然失色。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漓天颀蹙眉不悦,一抹寒气自他眼中弥散开去,瞬间消失无踪。 面上霎时灼烫,我松开犹自勾在漓天颀颈间的双臂,方欲挣脱开来,却被他微一使力,重又揽在了怀中。 忽听一声轻笑,朗朗入耳,“玉y琼浆,百味珍馐都不及佳人一顾,温香满怀,二哥果然好福气!” 我循声看去,不远处,四皇子漓天衡负手潇洒倜然而立,正一脸戏谑的笑意望着我们。 漓天颀挑眉,“四弟如若羡慕,亦可求父皇赐一门婚事,他日迎娶一位正妃过门,好过现下眼馋旁人!” 漓天衡闻言轻轻一笑,抿唇摇头,深邃眸光灼灼落在我的脸上,“只可惜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慕瑬云了‘‘‘‘‘‘” 我震惊抬眸看他,心中激荡万分。此人只愈发狂放不羁了,这一句话当着漓天颀的面挑明,孟浪至极,他竟毫不以为意。究竟是真性情,亦或其它‘‘‘‘‘‘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那张九霄环佩还喜欢么?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之礼如何?旧是旧了些,却是一把上古珍琴,世间独一无二。” 漓天衡望住我,目光深深,看得我心中隐隐略有些不安,“独一无二的好琴堪配独一无二的佳人,日后若能偶闻卿抚曲之一二,此生足矣‘‘‘‘‘‘” 腰间骤然一紧,抬头只见漓天颀的面上依旧淡定从容,目中却有冷厉寒芒隐现,“如此厚礼,我替清儿先谢过四弟了‘‘‘‘‘‘至于琴曲一说,四弟甚为言重,以你眼光之高,相信他日娶得正妃,c琴技艺定然不会逊于我的清儿‘‘‘‘‘‘” 最后四个字分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重重撞进每个人的耳中。 漓天衡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眸底精光一闪,“那就承蒙二哥吉言‘‘‘‘‘‘二哥此刻有佳人在怀,我却只能回去席上寻一醉饱清欢了,方才多有打扰,失陪!” 说着转身洒然离去,却是返回玉澜堂继续饮宴去了。 他一离开,我轻呼一口气,顿觉浑身轻松。心中一颤,抬头看向漓天颀,果见他低眸若有所思地看我,薄削唇角忽然轻勾,无尽邪魅尽现,“我倒不知还有上古珍琴一说,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么?” 闻言微微一愣,面上随即晕出笑颜,我歪了头看他,抿唇不答。 “没话好说?”漓天颀蹙眉似笑非笑看我,面容愈发显得倜傥,只是一双瞳眸幽黑深无可测,似暗藏波涛。 “我说我说‘‘‘‘‘‘”我望着他顿了一顿,敛容故作一本正经,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严肃模样,却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一脸的促狭。 “原来你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 语毕笑着转身欲逃,笑声未歇,已被他探手抓住,一把狠狠勾回怀中,低头不由分说便是一个深吻,硬生生将我的开怀笑容封在了唇齿之间。良辰如梦,旖旎无限,时光亦在浓情中悄然流走。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落花流水忽西东(4) 他的唇薄且软,辗转流连于我的唇齿之间,先是袭掠,仿若惩罚,渐渐变得温柔怜惜,好像天真的孩童贪恋口中心爱的糖果,经久缠绵。 气息紊乱交错间,我睁开眼睛看他,一瞬不瞬,内心柔软一片,幸福到近乎恐慌。 就这么深深深深看着他,直看到双目涩痛,也不愿眨一下眼睛,似要将他的容颜一刀一刀刻入骨髓,刻进心上,永不磨灭。 漓天颀低低一声轻叹,松开我的唇,将我拥紧在他怀中。头枕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坚实挺拔的胸膛下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强大的力量,令人莫名心安。 “如果可以选择,多希望我生在乡野坊间,而不是这帝王之家‘‘‘‘‘‘我们做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妻,清贫也好,富足也罢,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怎样都是幸福‘‘‘‘‘‘”他的唇贴在我耳畔,一字一字,清晰入耳,刻骨温柔。 “傻话!”我笑嗔,感动至极,“若然那样,你我就不一定能够相识相见了‘‘‘‘‘‘” 伸手环在他的腰间,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依偎着这份安然与宁定,但愿时光驻足,永远停留此刻。 良久,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抬眸定定望他,“现在这种情势,你若一味护我,反倒令你分神,那样只会让我担心!至少‘‘‘‘‘‘未到放手一搏的时刻,他是不会忍心伤害我的,不是么?” 漓天颀蹙眉,面色骤然冷冽如冰,“他若敢伤害你,就算是亲兄弟,我也断然饶不了他!” 我一颤,心头霎时纷乱如麻,伸手怔怔望向掌心,汝南王那轻轻一画,似是将这洁白掌心生生划出了一道血口,此刻犹自滴血不断,满目狰狞。 他只以指尖在我的手心淡淡画了一笔短短的一横。 “横”字,“衡”字。那一刻,心中一念d明。先前一直隐隐觉得脑海中遗漏了些什么,总也想不起来,然而“衡”字一出,一切纤毫毕现,犹如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重伤那日,阿史那蓝一句“不曾想连他亦对你心心念念”跃然耳畔。 他的赠琴之举他的一纸表白,我一直自心底刻意忽略,不愿想起。然而不曾想那人却原来就是一身青衣潇洒狂放不羁的他‘‘‘‘‘‘为什么?权利当真如此重要,竟叫人连亲情亦能够舍弃么? “穆勒尚在城中驿馆,我已派人将他们暗中监视了起来,若是他们私下里再有所举动,我将第一时间得知一切。” 我点头,“大哥的储君之位一日坐得安稳,他们便一日都不可能罢手。他们现在的目标看似是你,大哥虽在软禁当中,如今失去了兵权的庇佑,只怕更加危险‘‘‘‘‘‘” “你的意思是‘‘‘‘‘‘”漓天颀目中一亮,有锐利锋芒乍现,忽又挑眉,薄削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你一口一个大哥,就不怕我再吃醋么?” 见他俯身近,我抿唇笑着仰头躲避,却被他牢牢圈紧了腰肢,再也挣脱不得。 “那又怎样‘‘‘‘‘‘反正我这一生是赖定你了,你再也甩不掉我了,你要养我一辈子!” 双燕双飞绕画梁(1) 宣武廿年五月初八,颀王纳妃,奉旨完婚。帝都上下,满城轰动。这场盛世大婚办得豪奢靡丽,华彩铺张,其赫赫声势,巍巍盛况震惊了整个锦都,足以载入史册。 吉日当天,当今圣上传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二更刚过,鼓乐喧天,响彻整个帝都,九门城楼齐齐燃起绚烂焰火,足足点亮半壁河山。 汝南王府上下张灯结彩,香屑布地,使女侍从奔走忙碌,一夜无眠。 霁雪为我换上御赐的茜素红嫁衣,长长曳地裙裾绣满繁杂云鸾图案,襟前缀以真珠紫玉,耀眼红缎在灯火的映照下透s出夺目的光彩,华丽非常。 我端坐在铜镜前,任霁雪在我额间轻轻点上一粒鲜红的朱砂,偷眼望向铜镜,镜中女子肤白胜雪,媚眼如丝,双颊生晕,竟是妩媚至极。最后一抹胭脂点在了唇上,霁雪长舒一口气,抿唇含笑望我,眸中盈盈有泪光闪烁。 抬眸冲她勉强轻弯唇角,心中怦怦剧跳,锦缎广袖之下,双手绞得泛白,脊背僵硬绷紧,状如泥塑木雕。 霁雪见我面有异色,心生忐忑,忙诧异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闭目深深吸气呼气,心境依旧难以平复,只觉一颗心就快要夺出胸膛,“霁雪,怎么办?我很怕‘‘‘‘‘‘怕再有事发生‘‘‘‘‘‘” “大吉大利!”霁雪板起面孔,佯装生气,“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跟王爷历经曲折,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别说今天不会有事,以后更加不会有事,你们一定会幸福一辈子!再说了,王爷先前就已经布下重重防卫将咱们王府保护得滴水不漏,今夜谁还敢来生事?您就安安心心做您的新嫁娘吧!” 我微微笑着点头,羞涩低眸,渐渐心安,原本心中惧怕担忧,此刻尽数化为急迫,恨不得立时便能见到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我的良人,我的夫君‘‘‘‘‘‘ 霁雪拿来攒丝朝阳五凤冠细心为我戴上,晶莹碎玉流苏霎时累累垂落面前,宝光流转,如梦似幻。轻轻起身,脖颈被金玉珠翠的凤冠压到隐隐酸痛,心中却禁不住暗自欢喜,渐渐不能自抑。 耳畔传来巨响,喜乐奏起,震彻天地。心神骤然激荡万分,手心一把攥紧,尖锐指甲险些刺入掌心。他,终于来了‘‘‘‘‘‘ 霁雪笑着为我盖上鸳鸯喜帕,眼前一暗,一片鲜红如血,低眸只能瞧见交颈衣领上片片绣得活灵活现的繁复云鸾纹图案。直到坐上翠盖鸾轿,依然觉得一切如临梦境,那样得不真实。这一天终于就在眼前,我恍恍惚惚,早已经沉醉在了铺天盖地的幸福感里,怎样也无法醒来。 眼中不知何时悄然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我强自平复,含泪轻扬唇角,笑靥如花。舅舅,晚儿终于要嫁为人妇了,您放心,他对晚儿很好很好,晚儿将来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蜿蜒向玄畿宫行进,沿途百姓喧嚣笑闹,声震盖天,锦都已然万人空巷,观者如潮,人人争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十里红妆,盛世繁华,此时谁又能分神去想当今颀王娶得仅仅只是一个侧妃呢? 不到半个时辰,迎亲队伍算准良辰吉时逶迤直入宫禁。长长波斯红毯自宫门佚始,直铺至太极殿,华丽奢靡至极。鸾轿在此时轻轻一抖,停了下来,我心里明白,已然抬过炭盆,停在太极殿正门前了。 片刻,耳畔传来三声破空箭响,新郎拉弓向轿门s出三支红箭,民间取驱邪破秽之意。轿帘被谁掀起,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来,熟悉的男子气息霎时扑面,我抑制不住急剧的心跳,缓缓向他伸出手去。 十指交叠的瞬间,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睫,亦迷离了视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今以往,我便是你的妻,无论生死祸福,危机险境,我们都将携手并肩,一生一世,再也不弃不离‘‘‘‘‘‘ 双燕双飞绕画梁(2) 指尖与他触碰的刹那,心跳陡然错漏了半拍,一股醉人的暖意直透入我心底,面上红晕霎时蔓延开来,为整个人更增添了几分娇羞与妩媚。 抬眸只能看见鸳鸯喜帕上垂着的串珠金线流苏随着脚步的轻移而微微颤动,一只手被他包裹进掌心,那样的温暖。我看不清前方的一切,只任由他牵着我的手,沿着华丽绵延的波斯红毯,一步一步,缓缓踏在高耸直入云阙的九十九级汉白玉石阶上。 繁复冗长的裙摆拖曳身后,金玉珠翠堆砌的凤冠沉沉压在颈上,石阶很长,我渐渐不堪重负,不由得皱眉,轻叹一口气。 手上一紧,感觉漓天颀忽然刻意放慢了脚步,一声压低了的磁性嗓音随即传至耳中,“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我抿唇笑着轻轻点头,心中如饮醇醪,醺然欲醉。 万里碧空如洗,雪白玉阶之上,一双耀眼璧人红衣似火,分外夺目。阶下文武百官,内侍宫娥无不屏息静气,抬头目视二人携手并肩,步步生莲,风吹衣袂若举,猎猎飘扬。一眼望去,只觉红光照眼,清姿绝世,恍若九天谪仙。这样一对神仙眷侣,怎能不羡煞世人? 石阶尽头,是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太极殿,跪在侍从如云仪仗耀眼的帝后面前叩拜行礼,整个人如坠云端,我些微晕眩。起身继续接受朝臣一轮一轮恭贺赞美,耳畔喜乐喧嚣而起,震彻天地。至此终于明白,原来大婚竟是这样一件折磨人的事,一生一次,足矣。 有阵阵暖意自手心传来,直透入四肢百骸,让我顿觉宁定心安。有他站在身旁,又是甜蜜又是紧张,此刻眼里心里除了他,再也不见其他人的模样。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幸福,自此深深刻入骨髓,从今以后,我们携手并肩,白首同倦,一起笑看海枯石烂,直到地老天荒。 却在这时,传来内侍微颤嗓音,让我心下一惊,猛一愣怔。 “太子殿下驾到‘‘‘‘‘‘” 一旁漓天颀不动声色靠近,伸手将我轻轻揽在怀里。我看不见眼前,只觉原本热闹喧嚣的大殿霎时安静下来,身边的气氛倏然冷僵,无数目光隔空投来,灼灼落在我们身上,或玩味,或探究,似在翘首等待一场好戏的开场。 “二弟今日大喜,我这个当大哥的,怎能不来捧场?”漓天澈的声音打破殿中的死水沉寂,朗朗传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语调低沉,隐含怒意,竟是殿上宣武帝的声音,“是谁同意你擅自踏出东宫的?你可知道这逆旨不尊的后果为何?” 漓天澈低低一笑,“父皇实在太过紧张了,儿臣只是过来看看新郎新娘,说几句吉祥祝福的话,难道这样也不行么?” “放肆!”宣武帝拍案而起,“你把朕先前的旨意当做是儿戏么?来人,将太子贴身内侍拖入浣衣局重重责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违令抗旨,着即发往九嵕山皇陵守陵一年,反省己过!带下去!”。 书包网最好的网 双燕双飞绕画梁(3) 一声令下,举座皆惊。我心下一紧,竭力压抑,依然控制不住浑身微微颤抖。漓天颀似是觉出我的不安,手上轻轻使力,一股深厚暖意透来,心中终是略略安定,却隐隐有歉意暗生。 大哥对不起,我知道,就算没有遣暗人送那一纸请柬给你,你也一样会不顾一切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只是你需明白,为了能够保护你,为了能够赢得这场战役,我们已然别无选择‘‘‘‘‘‘ 不出我们所料,皇上果然下令将你暂时圈禁于九嵕山皇陵,这是储君犯了错除废立以外最最严厉的责罚。避居皇陵的日子固然孤苦无依,然而相比眼前这样一个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是非之地,皇陵俨然能够更好的庇佑你。 你总是那样奋不顾身地为我,就算牺牲一切亦在所不惜,这一次,就让我也真心为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一年,只要短短的一年,大哥,请你耐心地等待‘‘‘‘‘‘ “等等!儿臣只说一句话,说完便走,绝不多留!”漓天澈淡淡开了口,语中竟是我从没有听过的冷漠与疏离。 耳听沉稳脚步声越来越近,低眸只见喜帕底下一双青缎云纹朝靴突现。我死死盯着他的脚,一颗心剧跳如鼓,似要夺出胸膛,不知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云儿‘‘‘‘‘‘” 这一声,饱含无尽的隐忍与刺骨的伤痛,似利刃刮过我的脊梁,我竟不知是该挺直身躯去坚强忍耐,还是该弯下腰去呼痛求救。 “你要幸福‘‘‘‘‘‘” 泪水再忍不住滚滚落下,隔着一层血色喜帕,我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灼灼凝视我的目光中掩埋着锥心之痛。这几个字,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只说给我与漓天颀两个人听见。 浓情似水,斩不断理还乱。 对不起,终究还是要辜负了你,我的心早已被一个人填满,它是那样的小,再也装不下另外一个人。对不起,命中注定,我这一生都将亏欠你了‘‘‘‘‘‘ 猛然伸手一把掀去喜帕,堂上众人一片哗然,漓天颀抿唇不语,只默默伸手将喜帕接了过去。 面前累累珠玉掩去大半面容,我透过细碎迷离的晶莹珠光怔怔望向眼前人,泪水不知何时悄然褪尽,唇角倏忽扬起,笑容如花绽放。大哥,此时此刻,这倾城一笑,就只为你一人‘‘‘‘‘‘ 时光静止,我们两两相望,还是那个一身紫衣华服,眉如画,鬓若裁,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漓天澈。我笑着看他,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睫。 “云来不知曾不问。当时惘然,不顾缘去来。芸芸众生事缥缈。一抹微云天边绕。云去不留却不恨。刹那恍惚,只记忘且笑。笑却不意行渐远。缘灭只因缘起扰。大哥,谢谢你,云儿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请你放心‘‘‘‘‘‘” 望着他翩然远去的孤清背影,锦缎广袖之下,尖锐的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痛若无痛。 肩上一紧,是漓天颀伸手将我揽在了怀里,他低眸深深望定了我,眸光深邃,墨若子夜,“清儿,你没有做错,大哥他会没事,一定会没事‘‘‘‘‘‘” 我抬眼看他,笑着点头,“对不起,方才我‘‘‘‘‘‘” “嘘,我明白‘‘‘‘‘‘”他拿起喜帕轻轻替我盖回头上,广袖垂落的瞬间,一声低低浅笑传来,熟悉的气息扑面,吹动喜帕轻拂,那笑声一如既往的,“你好美‘‘‘‘‘‘” 喜乐陡然再次奏起,方才的一幕仿佛从来就未曾发生过,太极殿里瞬间又恢复了先前时的喜庆喧嚣。礼官高声唱诵吉辞,礼毕,帝后含笑嘱以吉愿,一对新人三跪行礼,俯首拜别。 新郎牵新娘的手送回镏金鸾轿,轿起,千人送嫁队伍逶迤如龙,穿武定门,承天门,越皇城,内城,浩浩荡荡一路直抵敕造颀王府。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红绡帐底卧鸳鸯(1)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毕,送入d房‘‘‘‘‘‘” 起身时,中间绾成一颗同心绣球的大红绸缎一头被放进我手心,想到此刻红缎另一头的他,不由得双颊飞红,心神激荡,粉颈低垂,一时娇羞无限。 一入内殿新房,满室龙凤花烛高照,华光流彩。 红鸾喜榻,芙蓉暖帐,我端坐在漓天颀的身旁,只觉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面前鸳鸯喜帕微动,唇边漾起一抹羞涩灿亮的笑容。这,是我向往已久的时刻。 喜秤的一头悄然伸来,我敛定心神,随着喜帕的缓缓升起而微屏住呼吸。静静抬眼望他,这一眼,锦绣繁华落尽终成过眼云烟,缱绻情丝缠绕化为沧海桑田。时空转,红尘乱,上穷碧落下尽黄泉,终换得眼前这一生一世情缘。 一瞥惊鸿,百媚俱生。 漓天颀抿唇含笑看我,俊朗眉目间,灼灼情意炽烈缠绵,心魄。火红烛光照进他眼底,深邃晶亮,倜傥不似尘世中人。 我的良人,原是这般俊美无俦天下无双的男子,有着惊心动魄的倾城绝色。我痴痴望着他一身锦衣华服,金冠玉带,于卓然不群中彰显优雅矜贵,气宇轩昂,傻傻再不能言。 衣角被谁轻轻结成了同心结,一旁喜娘恭恭敬敬捧来合卺酒杯,漓天颀微笑取来,炙热眸光一直不离我娇羞泛红的面庞。 合卺交杯,耳鬓厮磨,气息纠缠,情思荡漾。一杯饮尽,酒不醉人人自醉。 喜娘各取我们两道发丝,以锦绣红线系成如意结,用贡缎锦帕细心包好压在鸳鸯枕下,随即躬身笑道,“恭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话音刚落,轩窗,落月流白,十三兴高采烈,不知何时孩子气地探出头来,“二哥,二嫂大喜了!” 我羞红了脸,轻轻瞪他一眼,无奈浅笑。漓天颀侧目,长眸眯成一条细线,“你不去前厅喝酒,跑来这里做甚?” “那个‘‘‘‘‘‘他们久闻二嫂琴技非凡,雅量高致,所以‘‘‘‘‘‘所以‘‘‘‘‘‘”见漓天颀面上忽然似笑非笑,闪现一抹玩味的锋芒,分辨不清喜怒,十三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后悔得想把方才的话吞咽回去。 “所以就派你来做说客?”漓天颀眼波暗沉,敛去笑意,薄唇轻抿,透出摄人寒气,看得十三脖颈一缩,险些就要撒腿开溜。 “好了好了,你别吓唬他了,弹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伸手轻触他指尖,我淡淡笑道。 漓天颀修眉一拧,“哪有大婚之夜让新娘抛头露面弹琴的道理,不许!” 我扑哧一笑,抬眸望定了他,“你现在不许,一会他们喝高了跑来闹新房,不是一样避不开去?” 他冷哼,“我看谁敢!” 我无奈笑嗔,“今儿个大喜的日子,莫要扫了客人们的兴,我弹一曲便回就是‘‘‘‘‘‘” 漓天颀牵我的手一路穿过回廊直入前厅。厅上原本热闹喧嚣,酒意酣畅,一众宾客见一对红衣璧人并肩携手,齐齐现身,尽皆安静下来。新郎风神俊美,耀眼如芒,新娘温婉妩媚,清雅若莲。厅上人人屏息静气,心中莫不感慨赞叹。 漓天衡执杯走来,唇角轻挑,含笑看我,“二嫂果为女中豪杰,不拘世俗,这杯酒,敬你!”说着举杯仰面,一饮而尽,广袖垂落,掩去丝丝锋芒。 十三笑着c嘴,一脸的迫不及待,“二嫂,四哥已差下人将琴摆好,就等着你来了。” 漓天颀修眉轻扬,斜飞入鬓,面上故作冷漠,“只弹一曲,你们莫要继续胡闹!待会谁若再敢提闹d房,那就休怪本王对他不客气了!” 十三闻言表情夸张,哀叫一声,“不会吧‘‘‘‘‘‘”话音未落,已被漓天颀的冷冷一瞥吓得立时闭嘴,后半句埋怨也尽数咽了回去。边上众人见此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来,个个憋得满脸通红,场面煞是有趣。 我无奈忍笑摇头,已趁他们说话间悄然走至琴前拂袖落座。略一沉吟,十指轻拨,一曲《素弦》袅袅而出,清音流转,引人入胜。身前一片寂静,我抿唇含笑轻抚琴弦,片刻,有歌声随琴音飘渺而出,我抬头望向漓天颀,果见他凝眸定定看我,目露,深深动容。 弦拨飞烟  素色流年 姗姗来迟人间 轻许昨夜  凄凉如雪 葬送谁的誓言 有歌云边夜夜问尘缘 可有一曲名为思念 镜花水月轻掬复当年 有你我不做神仙 韶华易谢俯首拨素弦 流曲指间是为思念 红尘千载依稀作离别 你只是我的尘缘 你的笑伴我梦里 何处歌谣 何处歌谣 在唱 唱去了繁华唱去了悲欢 把相许珍藏 有歌云边夜夜问尘缘 可有一曲名为思念 镜花水月轻掬复当年 有你我不做神仙 我把素弦笑着拨断 不再去管 不再去管 沧桑 只希望有你在我身旁 有你的天堂 韶华易谢俯首问素弦 流曲心间何为思念 红尘千载依稀作离别 我也是你的尘缘 三生烛短 两世情长 也曾点燃泪光 不知离散 山海茫茫 难为你的思量 天上人间,有你我不做神仙‘‘‘‘‘‘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不绝,厅上悄然寂静,众人似是还沉浸在曲声歌声里,再也无法自拔。漓天颀缓步走近,一把牵起我的手将我自琴前拉开,我微微一怔,“去那儿?” 他低眸灼灼看我,薄削唇角倏然轻勾,蛊惑,“良宵苦短,自然是回新房了‘‘‘‘‘‘”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红绡帐底卧鸳鸯(2) 一张脸霎时红透了半边天,我垂下眼睫,再也不敢看他,只轻声道,“他们都还等着敬新郎官的酒呢,我自己回去就好‘‘‘‘‘‘” 漓天颀挑眉,薄唇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敬酒而已,不过片刻功夫。” 说着,牵我的手,迎着厅上众人缓缓走近。我抬眸不解看他,却见他冲大家眯了狭长眼眸,勾唇淡淡笑道,“不止抚琴,还长歌一曲,你们是不是该满足了?” 十三聪明,目光一转,一笑露齿,神情无比暧昧,“那是自然,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大家共同敬二哥二嫂一杯,这新房咱也不去闹了,便放他们走吧!” 众人一听,纷纷举杯立起,面上尽皆笑得玩味。我侧目瞪他一眼,双颊羞得绯红,低眸处,敛去万千情丝,唇角一抹醉人笑容悄然绽放,却全不知身前早有一人已然痴到了骨子里。 漓天衡举杯步上近前,倜然笑道,“好一个‘有你我不做神仙’,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能够娶得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二哥实在是好福气,羡煞旁人‘‘‘‘‘‘老四敬你们一杯,这杯先干为敬!” 仰面一饮而尽,目光透过锦衣袍袖如炬s来,面上虽带笑意,眸中却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那目光锋锐犀利,直欲望进我的心底,叫人无端觉得凛寒。我不说话,只抬眸从容看他,面上笑容清浅,若有似无。 漓天颀牵着我的手紧了一紧,眸底无波无澜,冲他淡淡笑道,“清儿不擅饮酒,她这一杯我代她喝。”说着举起身旁玉盏,接连饮了两杯,饮毕翻杯一亮,姿态如行云流水,洒脱不羁。 十三凑上前来,无邪笑道,“七哥远在滇南,不能来参加婚礼,我替他也敬你们一杯,二二如四,二哥要喝四杯不成?不如让新娘子‘‘‘‘‘‘” 漓天颀眸中精光微动,不待他说完,挑眉轻笑,“有何不可?” 我自一旁无奈叹气,幽幽道,“你明知他一定护我,还要胡闹,哪有这般灌酒的!” 语毕,抬眼望向漓天颀,眸光温柔入骨,情意缠绵。他亦低眸灼灼看我,双目炯炯如星,深邃而坚定,像是要将我整个人都深深吸进去。 弹指间,一眼万年。 “果然拜完了堂就是不同,这么快就已经向着二哥了!”十三扬唇戏谑,面上玩味不已。 我低头不语,颊上飞红,漓天颀抿唇瞥他,面上似笑非笑,分辨不清喜怒,目中却有锐利锋芒s出,直耀得人不敢正视。 如此一来二往,漓天颀连连为我挡了十数杯酒,众人似是并不打算放过我,在十三的哄闹下,一个接一个上来敬酒,漓天颀碍着大喜的日子,加上心中高兴,便也随了他们。只是一杯接着一杯,那玉盏容量又足,看在我眼里只觉微微揪心。 “行了行了!”我再也看不下去,劈手抢过漓天颀手中的杯子,眼前这一杯早已数不清究竟是第几杯了。玉盏捏在手中,我迎着众人略微错愕的目光不由分说便举杯,漓天颀刚要伸手来夺,已被我仰面一饮而尽。 十三瞪大了眼睛,表情无比夸张,漓天衡则自始至终深深看我,抿唇但笑不语,深不可测。 酒入喉间,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丹田,我强忍咳嗽,面上淡定,冲他们轻挑眉梢,“这样如何?” “好!” 身前有叫好声渐次传来,我侧眸得意望向漓天颀,迎着他的目光盈盈一笑。辛辣y体滑入胃中,浑身便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面上已然红透。 不过片刻,忽觉眼前一花,酒是好酒,后劲却高,怪不得漓天颀一杯复一杯的替我喝,就是不让我碰上一口,本来我的酒量就差,这下可好,当着众人的面,非出丑不可。敛眉低吟一声,轻轻倚靠在漓天颀的身上,心跳如雷。 下一秒,身子一轻,竟被漓天颀打横抱在怀里,面前珠玉流苏窸窣碰撞,璀璨生辉,直照得我眼花缭乱,我羞得将头深深埋进他怀里,轻声叫道,“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 “怕什么?!”他勾唇轻笑,随即抬头看向众人,“清儿醉了,你们也都闹够了,大家尽情喝酒,恕本王再不奉陪!” 红绡帐底卧鸳鸯(3) 夜色无边,一弯新月如钩半悬,映着漫天繁星闪烁,说不尽的旖旎缱绻。 “我真的没醉,你快放我下来!” 自他臂弯偷眼打量四周,王府内一众侍女下人见我们经过,尽皆含笑低头避让,让我立时大窘,面上本就带了几分薄醉,此刻更加如同火烧。 漓天颀修眉轻挑,低眸深深看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只愈发显得他倜傥,俊美无双。 我一把揪紧他的衣襟,将头深埋进去,嘟嘴小声嘀咕,“你还笑,羞死人了!” 他被我害羞的样子惹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忽然低头在我鬓旁轻声吐气,温热的男子气息霎时萦绕在耳边,激起我浑身阵阵酥麻。 “清儿,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面上倏然动容,我伸手环住他的颈项,抬眼静静看他,一颗心满满的,热热的,都是他的声音他的模样,眼睛再也移不开分毫。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胸前,四目相视,缠绵旖旎,千言万语都只化作无边情浓。 一入新房,他将我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一双绝色惑人的眼眸一瞬不瞬望定了我,眸底似有熊熊火焰燃烧,我自然明白那是什么,忙红着脸避开身去,缓步走到镜前,伸手预备将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取下,底下脖子早已被压到酸痛僵麻。 然而头上钗钿繁复,拔了一个又是一个,手上又自微微颤抖,胡乱拆了半晌,凤冠依然纹丝不动,我有些着恼,心急时不小心拉到一缕头发,痛得我不由拧眉低叫出声。 漓天颀自我背后拥来,抿唇忍笑,“真笨‘‘‘‘‘‘” 我拿眼横他,又羞又恼,“是谁规定大婚一定要戴这劳什子,坠得人脖子就快要断掉了!” 他饶有兴味地扬眉而笑,伸手替我一一拆下钗环,凤冠刚一拿开,我终于松了口气,仰面轻轻活动僵硬的脖颈,舒服到低叹出声,“终于解脱了‘‘‘‘‘‘” 腰上一紧,他自背后将我圈在怀中,极具磁性的嗓音倏忽近在耳畔,有灼热的呼气烫印在我颈间,令我微微颤栗。“解脱掉它‘‘‘‘‘‘从今往后,你再也解脱不掉我了‘‘‘‘‘‘” 他突然张口轻轻含住我的耳垂,酥麻如触电一般的感觉霎时蹿遍四肢百骸,修薄双唇沿着我的颈项一路流连而下,在我身上点起一簇一簇细小灼烫的火花。 呼吸,逐渐紊乱;体温,悄然升高。他的薄唇辗转流连在我的耳畔,颈间,带来如电流一般的触感,让我浑身酥软,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耳鬓厮磨间,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手臂微微使力,将我轻轻带入帐中。灼烫的吻,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我被他拥在身下,浑身软绵绵再无一丝气力,他炽热的气息让我再也无法思考与呼吸。 修长如玉的手指过处,茜素红的纱衣片片散落,如花盛开。我闭上眼睛,任他一路温柔侵袭,渐渐沉沦,再也不能自抑。 火热肌肤相贴,薄汗微微,辗转缠绵缱绻,呢喃暧昧。 窗外月色荡漾,屋内正是芙蓉帐暖,一室春意无边,鸳鸯交颈相拥,抵死缠绵。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比翼连枝当日愿(1) 眼睛刚一睁开,只觉浑身酸痛,脑袋又昏又沉,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抹淡淡杜蘅清香沁入鼻端,不必侧目,已知身旁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昨夜一幕幕旖旎春色映入脑海,脸上霎时火烧火燎地灼烫起来。 “醒了?”他的嗓音自身畔传来,带着一丝慵懒,极具磁性,致命地。 我微微一怔,面上不争气地红了,刚一侧眸,一张勾唇噙笑的俊颜便落入我的眼中,一眼望去,只觉目眩神迷。视线沿着他线条利落的精致五官向下,在龙凤锦被外白皙精壮的身躯,完美到近乎无懈可击,直教人再也无法移开眼去。真要命,他非要长成这样祸害人间么,叫人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嫉妒。 “那个‘‘‘‘‘‘什么时辰了?”我小小声问他。 漓天颀含笑望定我,薄削唇角轻扬,“快午时了。” 午时?! 天‘‘‘‘‘‘没脸见人了‘‘‘‘‘‘我羞窘不已,懊恼一声嘟囔,埋头缩进被中,再也不敢看他。 他伸手过来,欲将盖在我脸上的被子拉下,却被我死死攥住了被角,怎样都不肯放开。漓天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俯身隔着被子在我耳畔轻道,“你捂着脸做什么?小心闷到了,快把头伸出来!” “我不‘‘‘‘‘‘”被子底下隐隐传出一声闷哼。 “快出来!” “我就不!” 肩上倏然一凉,竟被他一把大力掀开了锦被,我惊叫一声,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下一秒,他的唇便已不由分说覆了上来。长长一个吻,霸道而又凛然,强烈的男子气息带着无尽炽热的风暴将我深深席卷。我的抗议我的低喃尽数被他封在唇齿之间,再也不容我退缩躲闪。 修长灼烫的手掌在我身上轻抚,薄削如火的双唇在我胸前游移,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我艰难抗拒,“不行‘‘‘‘‘‘都这个时辰了,下人们会看笑话的‘‘‘‘‘‘快‘‘‘‘‘‘放开我‘‘‘‘‘‘” “谁敢!”他在我耳畔低声切切 第 22 部分 欲望文 第 23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谁敢!”他在我耳畔低声切切,修长指尖过处,似带着簇簇犀利的火苗,炙热而又灼人,渐渐诱引出埋藏在肌肤最底下的深浓欲望,“我早已吩咐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来打扰‘‘‘‘‘‘” 我无奈轻叹,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一阵阵微妙奇异的触电感如潮袭来,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抑制不住地颤抖,喘息声愈加沉重,纤长十指尖锐,几乎扣进他背上的肌肤里去,我再也不能抑制喉间若有似无的低吟,却只诱发了伏在身上那人更加凛冽若狂的情欲。 身体纠缠,肌肤相贴,烈焰熊熊燃烧,似要将我们吞噬殆尽。情到浓时,周围的一切皆不复存在,只剩下身体与灵魂的深深契合,彼此的身上从此烙下再也不可磨灭的印记今生今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大婚既毕,入宫谢恩之后,便是三朝回门。漓天颀早已遣人采办珍物,备下厚礼,这日一早,王府下人奔波忙碌,来来回回,将各种各样贵重的礼物一趟一趟塞进马车里去。漓天颀则与人在书房议事,很久不见出来。 我带着霁雪在王府后花园里闲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片栀子树下,没过多时,雪白耀眼的花开得愈发繁盛,大片大片累累坠在树梢,风吹过,带来醉人的清香。 “这一趟回去,也该把那两姐弟带回王府了,昱儿身上的蛊毒未解,始终还是留在我身边比较妥当,也不用荆师傅常常三处奔波,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霁雪转念一想,扑哧笑出声来,“那两人眼下估计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早就坐不住了。” 正说话间,耳畔传来细碎沉稳的脚步声响,转身看见漓天颀与那多时不见的叶三爷一同出现,漓天颀含笑看我,飒然走近,朗朗双目,熠熠生辉。身后叶翌唇角微挑,一脸似笑非笑。这人城府颇深,阴阳难测,淡淡一眼望来,总叫人莫名心生寒意。 “叶翌见过王妃。”他微微俯身行礼,一双幽黑眼眸一瞬不瞬落在我的脸上,如刀似箭,像是要从中剜出些什么来。 “叶三爷客气了。”我点头致敬,浅浅笑道,“以后还是叫我夫人的好,王妃‘‘‘‘‘‘另有其人,莫要再叫错了‘‘‘‘‘‘” 漓天颀眉峰轻蹙,上前牵起我的手,低眸淡淡道,“你随他们,我就喜欢听他们叫你王妃,以后不许你再刻意纠正!”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比翼连枝当日愿(2) “是吗?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身后倏然传来冷冷一声轻笑。我吃了一惊,转身望向身后,正见魏如瑄一身真珠翠领锦缎白衣远远站在廊下,云鬓如雾,斜簪一只玉钏,在雪亮白衣的映照下发出淡淡光晕,更衬得其人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只是此刻她的面色过于苍白,没有半分血色,一对薄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目光中隐隐有寒意人。 “瑬云见过王妃!” 我低眉恭顺行礼,起身时却见她讽刺一哼,不屑道,“王妃?!难道你不该唤我一声姐姐么?” “够了!” 漓天颀不悦蹙眉,眸光如刀锋锐,攥着我的手紧了一紧,“到了今时今日,你应该很清楚明白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有些话本王不想说得过于直白,请你往后自重!还有,大喜的日子,你这一身白衣,是在向本王挑衅么?” 魏如瑄抿唇不答,冷笑一声缓步上前,眼神如炬死死烫印在我的脸上,“如瑄哪敢,如瑄只是看到眼前这个狐狸精的脸,便想起了惨死的爹爹,穿白衣只为凭吊,仅此而已‘‘‘‘‘‘” “你说谁是狐狸精?!”身后霁雪强忍不住,未及我阻止,已然脱口愤愤而出。 魏如瑄面上笑意加深,眼神愈发凌厉,触目惊心,忽然几步上前,白袖猎猎,掌风过处,“啪”一声响,霁雪面上立时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来。 “狗仗人势的东西,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一边说着,又是一巴掌挥出,我拧眉低叹,伸手一把将她手腕扣在指间,“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的下人犯了错,本当由我自己来惩教,请姐姐息怒!” 魏如瑄狠狠拂开我的手,面带厌弃之色,方要出声发难,已被漓天颀冷冷打断。 “疯子!” 说着,牵起我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霁雪捂着脸跟在我身后,万分委屈,眼中泪光莹莹。我不安转头望向身后,魏如瑄已然愣在当场,似是被方才那两个字震摄,面色更加苍白如雪,怔怔不能自抑。 “她‘‘‘‘‘‘” “不要管她!随她去!” 漓天颀怒极,只牵着我大步向马车走去,一旁叶三爷早已经识趣悄然离开,我朝霁雪投去歉意一眼,她捂着半边肿胀的脸冲我淡然一笑,微微点头似是要让我放心。 马车上,两人肩并肩坐着,久久无言,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凝滞了起来,偏头只见他目中森冷,周身隐隐有凛寒杀意渗出,透骨深凉。 我轻叹一口气,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方才确实是霁雪的错,王妃教训的是,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下颌骤然一紧,他的修长手指猛地伸来,迫使我抬起头望向他。 “你当真不在乎?你为什么不在乎?!你可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就可以去休了她,我的王妃只能有一个,只能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在乎?为什么?” 他望着我,幽黑眸中,怒色渐渐转为悲烈,有戾气大盛,邪佞似魔。颠簸摇晃的马车里,时光悄然静止,我紧窒住呼吸,抬眼看他,笑容淡淡敛回眼底,一言不发。 “说!为什么?” 他步步紧,手上忽然使力,我轻喘一声,下颌被他捏到丝丝疼痛。仰头望向眼前的人,一双绝色犀利的眸中竟隐隐有绝望透出,令人怅然心碎。 “傻瓜‘‘‘‘‘‘”我笑着,涔涔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我爱你啊,管它什么王妃不王妃,我统统都不在乎‘‘‘‘‘‘这辈子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一个而已‘‘‘‘‘‘” (晚上还有一更,木木答应大家的,绝不反悔!)。 书包网最好的网 比翼连枝当日愿(3) 颌上一松,他怔住,忽然以指腹轻轻抚摩我的面颊,深邃眸中溢满奇异的光辉,如痴如醉。他一瞬不瞬望定我,薄唇轻启,语气低沉到像是轻声呢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好不好?” 这样近乎祈求的话从他口中小心翼翼说出来,我感动到无以复加,猛地钻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像一个任性冲动的小孩。 我死死环紧他的腰,在他怀中哽咽而笑,“漓天颀,我爱你!我只在乎你,这辈子就只在乎你一个‘‘‘‘‘‘” “你‘‘‘‘‘‘” 他低低一声叹息,伸手一把将我拥紧,渐渐用力,似要将我深深揉进他的骨血,再不分开。“你终于肯说了‘‘‘‘‘‘终于肯说了‘‘‘‘‘‘” 我仰面看他,渐渐笑出声来,“是,我说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清儿一言,十马难追。从今往后,你再不可以怀疑我了,知道吗?” 他望着我不说话,幽黑瞳仁里流转出熠熠光彩,忽然低头含住我的唇瓣,一边轻咬深吮,一边低声唤我的名。我闭上眼睛笑着生涩回应他,这一举动却似一瞬间将他点燃,贴在他的胸口,只觉他的胸膛起伏,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却在此时,车身轻轻一抖,停了下来,外面随即传来一声毕恭毕敬的通报,“王爷,到汝南王府了。” 我促狭一笑,趁他不备,伸手将他推开,一个轻掠跳出车外,漓天颀怀中一空,猝不及防,深邃长眸轻轻眯起,掩去无尽懊恼与邪魅,在我身后轻道,“你逃不掉的,剩下的都留到晚上‘‘‘‘‘‘” 闻言面上一红,我只装作听不见,自顾往大门里走,梅影梅昱两姐弟见到我只怕该哭鼻子了,一想起来唇边便抑制不住浓浓的笑意。 刚走出几步远,身前陡然闪出一个高大身影,我急忙收脚,却因为惯性还是直直往那人身上撞去,我惊叫一声,急忙运气一个旋身,刚刚站稳脚跟,那人已经伸手向我扶来,见我无甚大碍,忙又缩回手去。 “多谢‘‘‘‘‘‘”我礼貌称谢,待得抬头看清身前来人,心中狠狠一震,声音戛然而止。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浑身微微颤抖,再也不能自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儿做什么?” 穆勒勾唇一笑,负手背光洒然而立,身量颀长,“怎么说我也是突厥使节,身份尊贵,就连圣朝皇帝亦对我礼遇有加,你见了我非要这么一副不欢迎的表情么?” 我拧眉怒瞪向他,刚要开口询问,手上被谁轻轻一拉,我便直直靠进身后一个散发着杜蘅清香的怀抱里。 “今天是本王与王妃三朝回门的大日子,堂堂突厥王上亦肯赏脸光临,实在是本王的荣幸。”漓天颀淡淡开口,面上从容淡漠,分辨不清喜怒。 “方才是我唐突了王妃,还请王妃不要介意。王妃气色不错,看来婚后日子过得很是惬意罢?”穆勒目不转睛地看我,一双鹰目眨也不眨,眸色幽深无波,我却分明自当中辨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失落。 漓天颀轻笑,语声慵懒而又玩味,“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尊驾费心了!” 两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笑对彼此,旁人看似寻常问候,一旁的我却嗅出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微微揪紧。 忽听穆勒高声笑道,“就快要结成姻亲了,往后咱们就是亲戚,再这么客套可真就太见外了‘‘‘‘‘‘” 柔肠一寸愁千缕(1) 我狠吃了一惊,身后漓天颀则眉峰轻蹙,一脸的若有所思。忍了再忍,终于还是抑制不住,脱口而出,“什么姻亲?谁跟你是亲戚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穆勒浅笑,剑眉轻扬,目光牢牢攫住我,似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王妃还不知道?早几日我就已经备下厚礼向令堂提亲‘‘‘‘‘‘” 未及说完,我已如遭雷殛,猛然挣开漓天颀的怀抱,健步如飞奔向内堂。一路上心神恍惚,揪结难耐。自古异族王室请求和亲,非天家公主难以为配,为什么他求的偏偏是我二姐慕瑬嫣?为什么宫里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难不成宣武帝已经默许?为什么? 刚刚穿过曲折长廊,耳畔已有悲戚的低泣声传来,细若游丝。我无奈叹气,原本是我跟漓天颀回门的喜庆日子,眼前这又算是个什么事! 汝南王一脸凝重,负手立于窗下一言不发。二姐瑬嫣斜坐在椅上,低头掩面而泣,一旁小桃悄声劝慰,却收效甚微。厅前摆满了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锦缎礼盒,足见穆勒出手之大方。 一眼望去,心中怒意顿起。这该死的穆勒,此番与人勾结窥觑储君之位耍尽了手段不说,如今又打起汝南王府的主意,他究竟想干什么?此去塞外千里迢迢,风沙万里,二姐一个芊芊弱质女子,怎能忍受得了?更不论穆勒那些个男男女女的癖好,以他今日后宫佳丽无数,二姐若然嫁他为妃,实为羊入虎口,日后就算不被他宠幸,也要被后宫那些豪爽强势的异族女子欺负算计。 思及此,我毅然开口,“爹,这门亲事绝不能答应,我现在就进宫去求见皇上,请他另择他人!二姐身子骨柔弱,长途跋涉前往大漠,岂非送死?!” 汝南王一怔,抬眸看我,眼中有无尽忧愁隐现,“皇上已然应允了,天子一言九鼎,岂有出尔反尔之理?否则以汗王身份之尊,怎会亲自前来下聘求娶?这门亲事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穆勒说他早几日就已经备下厚礼上门提亲,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派人告诉我一声?穆勒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爹您还不清楚?若我当时便知,拼死也要在皇上面前阻止一切!”语声激烈,几乎不能自持,我强自抑制心中熊熊怒火,愤愤开口。 “是我叫王府里的下人们不许向你透露一丝一毫!”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我回首茫然看向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有钝痛一点一点蚕食五内,我轻声,“为什么?连王府的下人都知道,那么这件事除了我,锦都早已经街知巷闻了?为什么单单要瞒住我,为什么?” 身后低泣亦止,慕瑬嫣抬眼望向我们,红肿的目中诧异万分,看向漓天颀时更有惊痛毕现。我忽而冷汗涔涔,身子微微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已经不能思考。 他缓步上前,深深视我,而后张开双臂,于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揽我入怀,我不挣扎,只任由他将我牢牢拥紧。 “现在知道就已经这么冲动了,若是当时就告诉你,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去父皇那里,届时你若不将他们私下密谋的事和盘告知父皇,又能拿什么理由来阻止和亲?无证又无据,你以为父皇会相信你么?” “这件事一旦挑明,他们必然有所警觉,如今我在朝中的处境微妙,兵权一事父皇已对我有所戒备,若被他们趁机反咬一口,你我都难逃一劫,试问汝南王府又怎能安然自处?” 自他怀中抬头看他,目不转睛,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难以呼吸,“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二姐远嫁塞外,那样会要了她的命的‘‘‘‘‘‘我一定要阻止,一定要!” 柔肠一寸愁千缕(2) 漓天颀垂眸看我,忽而抿唇轻笑,薄削唇角勾起一弯惑人的弧度,“傻丫头,穆勒求亲不求皇室,单单求你二姐,你以为他是真心想纳你二姐为妃么?” 心头一窒,似是有些明了,“你的意思是‘‘‘‘‘‘” 我怔住,抬头静静看他,心潮剧烈起伏。突厥趁颀王与汝南王联姻之机主动请求提亲,穆勒的目标如此明确,无非是想火上浇油,令宣武帝以为汝南王府与突厥王室往来甚密,让他对漓天颀再添忌惮之心,未曾想他们竟连我们大婚也要加以利用,不放过丝毫机会,二姐平白被人当做工具,岂不无辜至极? “清儿‘‘‘‘‘‘”沉默良久,他低声唤我,目光灼灼,“你相信我么?” 我咬唇,心中又惊又骇,忐忑不定,“我自然信你,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定不会让穆勒等人称心如意,你信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说着侧眸望向汝南王,目中坚定不减,有凌厉锋芒透出,“也请岳父大人放心,本王亦知事态严重,断不会让慕二小姐受一丁点的委屈!” 话音刚落,已见慕瑬嫣翩然起身,袅袅婷婷走上前来,盈盈拜倒在我们身前,“多谢王爷,瑬嫣的下半生便‘‘‘‘‘‘便交托给王爷您了‘‘‘‘‘‘” 我骤然抬眸看她,心中一凛,这话虽为致谢,细听起来却颇觉别扭,再看慕瑬嫣一双芊芊细眉轻拢,淡淡愁绪微染玉面,望向漓天颀的眸光楚楚颤动,娇怯不胜,真真如林黛玉那般“静如娇花照水,动若弱柳扶风”。但见她举手投足间尚有泪光闪动,自有一种难言的风情流出,我若为男人,眼下只怕早已经怦然心动了。 刹那间一念d明,我愕然轻叹,胸口微滞,面上依旧平静,忙上前将她轻轻扶起,低眉淡淡道,“二姐言重了,你是我的亲人,自然也就是他的亲人,何况这件事根本针对的就是王爷,我们又岂会袖手旁观任你嫁入龙潭虎x也不管?” “以二姐天人之姿,日后根本不愁嫁娶,我与王爷亦会尽心尽力为你觅得佳婿,届时郎才女貌,两两相悦,定会羡煞旁人‘‘‘‘‘‘” 我含笑望着她面色陡然刷白,心中隐隐锐痛,周身悄然泛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漓天颀自背后将我轻拥进怀里,迎着她一对泪光莹莹的羞怯眼眸,语声淡漠,“本王与王妃心意相通,她的话也就是本王的话,慕二小姐大可不必担心今后的处境,因为本王而无辜连累到慕二小姐,本王深感抱歉!” 一旁汝南王忙展眉笑着上来圆场,“今天是你们回门的日子,不想却因为嫣儿弄得如此扫兴,来来来,咱们不要再想这些恼人的事情了,花厅已备下酒宴,这就为你们小两口接风庆祝。” 众人各怀心事,一顿饭食不知味,索然寡欢。其间漓天颀不时与我目光交错,每每他看向我时,那种透骨的温柔,只怕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却在转向其他人时瞬间被淡漠冷厉所覆盖,全不知这一切尽皆落入身前一人忍痛失落的羸弱眸中,只得暗自心碎神伤。 宴席既毕,我便推脱酒喝高了,早早向汝南王等人告别。汝南王一路将我们送至门口,漓天颀牵我的手上了马车,却在此时,门旁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衣小厮,手捧一个锦缎小盒匆匆跑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道,“王爷,王妃,这是先前汗王托小人转交的东西,说是一定要送到王妃手上,请王妃亲启‘‘‘‘‘‘”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柔肠一寸愁千缕(3) 我一怔,伸手接了过来,目光所及,心念微动。侧目看向漓天颀,只见他长眉高挑,斜飞入鬓,面上似笑非笑,锐利如刃的薄唇勾起一抹玩味,一双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愈发显出一种夺魂摄魄的美来。 “汗王说了什么没有?”我避开他的灼灼目光,微敛心神,淡淡问向青衣小厮。 “回王妃,汗王只说要将这锦盒亲自送到您的手上,说是贺您大婚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小小礼物?我苦笑,沉吟半晌,将锦盒依旧放回青衣小厮手中,“告诉汗王,他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礼物‘‘‘‘‘‘我不能收‘‘‘‘‘‘” 话音未落,那小厮竟将锦盒一推,扑通一声跪倒在我身前,面带哀戚惊惶之色,“王妃饶小人一命吧,您若是不收,汗王一定会杀了小人的!请王妃开恩‘‘‘‘‘‘请王妃开恩‘‘‘‘‘‘” 说着连连磕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叫人看着心生不忍,漓天颀眉峰轻蹙,冷道,“起来,回去就说礼物王妃已经收下,传本王的话,汗王委实有心了,去吧!” 那小厮得了性命一般,立时撒腿飞奔而去。我无奈看向漓天颀,却见他勾唇冲我一笑,“人家一片心意,莫要辜负了‘‘‘‘‘‘” 我瞪他一眼,再不理他,同汝南王施礼道别后,便转身坐回马车,随手将那锦盒往角落里一丢,只不去看,也无心想看。 漓天颀在我身旁坐定,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他不说话,只一瞬不瞬望定我,忽而微微一叹,唇边敛去笑意,“你这样冲动倔强,叫我如何放心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里?” 突如其来地,身子猛然一震,我大惊失色抬眸看他,心中竟是一阵恐慌,没来由的恐慌。 “我随你去,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要随着你去,你休想撇下我一个人,休想!” 我咬牙切齿,仰面狠狠看他,目中义无反顾。无需细问,已然明白他即将要做的事,他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早已筹谋好了一切,他要孤身犯险,他要撇下我一个人,他要‘‘‘‘‘‘ 眼眶骤然湿润,抬眸望定了他,怔怔无语。 漓天颀动容,伸手将我揽进怀中,在我耳畔低低道,“傻丫头,你既然明白我要去做什么,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让你跟在我身边吃苦!乖,不要任性,我只不过离开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很快你就能再见到我!” “吃苦‘‘‘‘‘‘你说吃苦?”脸色霍然一变,我一把死死环紧他的腰身,再抬头时已泪眼朦胧,“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会说吃苦?为什么?” 他轻叹一声,修长指尖轻轻抚触我的面颊,忽然正色,“七弟领兵在滇南平乱已有数月,原本诸事顺遂,我军屡打胜仗,不料前日却传来补给军粮被人暗中劫持的消息。如今七弟那里粮草匮乏,再拖下去,待得这消息传遍军中,军心必乱!我已奏请父皇不日亲自押运粮草前往滇南,助七弟一臂之力,而父皇‘‘‘‘‘‘已准了‘‘‘‘‘‘” 我静静听着,垂下眼睫,心中揪紧,只觉怅然若失,“滇南‘‘‘‘‘‘你还是要去滇南‘‘‘‘‘‘” “不!”他攥紧我的手,凝眸灼灼看我,“要去滇南的不是我,而是萧綦,我此行‘‘‘‘‘‘另有去处!”。 书包网最好的网 浩荡离愁白日斜(1) 夜色浓黑如墨,月华清寒,透窗泻了一地银白。我趴在水池边,身子浸在一池温暖水中,双眼微阖,似睡非睡。霁雪自一旁将茉莉香片,芫荽,玉兰花瓣均匀洒进水中,一室水汽幽昧,暗香氤氲。 漓天颀知我素喜浸浴,大婚之前便着工匠专门在王府修建了这一处涑玉池,平日派专人打理,只为我一人所用。池用纹石为质,暗槽引水,雕壁镂花,琉璃盖顶,奢华繁复至极。涑玉池刚一建成,民间百姓便有了“天池洗凝脂,涑玉覆流云”一说,描绘他们心目中那位从来一身白衣卓绝,眉目无情的冷血王爷对未进门的侧室极尽宠溺,惟妙惟肖。 月光穿过镂空窗格悄然铺洒在我的肩背上,我只恹恹趴着,一动不动,乌黑长发漂浮在水面上,宛若无根的浮萍,幽幽随波逐流,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浮浮沉沉,空空荡荡。 霁雪轻叹,“小姐其实不必太过担心,王爷足智多谋,文武双修,相信他日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归来!” 我抿唇笑笑,不置可否,垂眉淡淡道,“你自去歇息,让我一个人静静呆一会儿。” 语毕阖目不言,霁雪了解我的品性,知道多说无果,便悄然退了出去。一室里渐渐只剩下水声,安静而沉郁。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耳畔倏然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响,由远及近。我慵懒回眸,冲来人莞尔,笑靥如花。 “再泡可就泡得皱了,小心变丑‘‘‘‘‘‘”他勾唇宠溺一笑,无尽,一瞬间迷离了夜色。 我落寞低头,“丑又怎样?美又如何?君为花醉,花为君开。你这一走,我再美再丑,又给谁看?” 他低低一声叹息,伸手将我自水中拉起,轻轻带进怀中拥紧,任我一身水渍将他的锦袍沾湿。 “你还是不肯释怀么?我不是说过,很快你就能再见到我,只是短短的一个月‘‘‘‘‘‘” “说得轻松!你让萧綦将五千人尽数带去押运粮草,自己只身独闯突厥王庭,那样会有多危险你知道么?你让我怎能‘‘‘‘‘‘”话音陡然窒住,我含泪忿忿偏头,再不理他。 想要挣扎脱身,却被他用力环紧,再也动弹不得,我哽咽,在他怀中泪如雨下,“他们都弃我而去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你若再要出事,叫我该怎样活下去?漓天颀,你听好,一个月后,你若是没有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我便会恨你入骨,恨你三生三世,恨你‘‘‘‘‘‘”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下来,将我一应怨怼与心伤尽数封在他唇齿之间,两人的气息于侵略与抗拒间深深交融。我的身子愈加绵软颤栗,再也无力挣扎,只任由他强势深吻索求,眸色渐趋迷乱。 喘息声渐渐沉重,他将我揽倒在身下,沿着我的寸寸肌肤啮咬吻噬,似要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永不磨灭。涑玉池边,两人的躯体纠缠,难分难解,耳鬓厮磨间,有热气呵在耳畔,“你等我‘‘‘‘‘‘等我回来‘‘‘‘‘‘” 我哽咽点头,蓦然伸手攀紧他的肩膀,情欲凛冽如潮,汹涌埋没彼此。月光如洗,满室春色,一夕情动,抵死缠绵‘‘‘‘‘‘ (木木的话:最近几章过于平实,自两人大婚以来过多专注于他们之间的情感描写,情节上未有太大起伏‘‘‘‘‘‘接下来,会有各种明争暗斗渐起,木木会更加努力,请列位看官继续支持,木木拜谢!另:如无意外,最近都是一日两更哦!) 浩荡离愁白日斜(2) 东方破晓,曙光熹微,五月的清晨忽然下起雨来,如针如线,连绵不绝。 我自梦中醒来,浑身只觉酸软无力。忽然想起昨夜,竟是那般放纵自己死死搂着他的颈项不肯松开,就像一个放肆任性的小孩,不断大胆地索取与纠缠。他被我的青涩引诱惹得疯狂不能自已,仿佛烈焰熊熊燃烧一般,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坠入迷离,几乎整夜未曾合眼,只在天快亮时紧拥着他倦极沉沉睡去。 耳根一阵灼烫,我伸手,枕畔却是一片冰凉,心中陡然惊跳,我猛地坐起身来,眼眶一红,拥着被子赤着脚急急便要下床。 “别动,快回去躺好!” 熟悉的嗓音传来,漓天颀疾步上前,将我按回床上,修长手臂一揽,连人带被子将我圈紧在怀中。我抬眼怔怔看他,深深吸气,拼命忍住泪水,良久,方哽咽道,“我以为‘‘‘‘‘‘我以为你趁着我睡熟已经走了‘‘‘‘‘‘” “傻瓜‘‘‘‘‘‘‘”他轻叹一声,手上微微使力,低眸在我耳畔失笑轻道,“这还是从前那个天也不怕地也不怕莽撞倔强的忠靖侯么?” “谁说我天不怕地不怕了?!”我负气瞪他,“我怕苦,怕热,怕痒,怕虫子,怕‘‘‘‘‘‘” 语声顿住,我仰头,突然伸手沿着他英挺好看的下颌曲线轻轻摩挲,久久舍不得移开。没有把话说完,是因为那一句太不吉利,我坚信你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归来,一定能! “我会乖乖等着你回来,到了那一天,你若敢少一根头发,我便拔我自己一根头发,你若要有一处伤口,我便刺我自己一处伤口‘‘‘‘‘‘清儿一言,十马难追!” 漓天颀只是淡淡笑着看我,一瞬不瞬,仿佛怎样也看不够,“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我不在时,万事切不可鲁莽!我已叮嘱过叶三爷,让他留在你的身边,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这个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在的时候,他会以长辈的身份替我好好照顾你,有他在你的身边,我行事时便再没有任何的顾虑,王府的暗人亦会在暗中保护你。眼下唯一能让我担心的,就只有你,待会不要哭也不许哭,你记得,为了你,我一定会很快回来,毫发无伤地回来!” ‘‘‘‘‘‘ 依依不舍送别了他,只觉一颗心好似没了着落,紧紧地揪着。此去滇南,路途遥远,兼之时日无多,只能不分昼夜地赶路。待得一到南北岔路口,漓天颀便会乔装易容,携心腹一路向北,直奔大漠,伺机悄然潜进突厥王庭,预备掀起轩然大波。而萧綦则亲领五千人马押运粮草南下,补给滇南漓天烬平乱大军。这一切的一切,除了我与叶三爷等几人清楚知晓,外人都只道是漓天颀亲自督粮远赴滇南,再无其他。 揪心难耐时忽然想起梅家两姐弟还在汝南王府,忙遣人接了回来,两人一见到我,便又叫又跳,又搂又抱,一番热闹团聚倒也让我一时忘却了忧愁烦恼。 然而随着日子渐趋平淡,有一件事却跃然台面,那便是上朝。自大婚以后,我虽然偶尔进宫面见帝后,却只为闲聊家常,宣武帝在我面前亦丝毫不提及朝事,毕竟又是帝师又是儿媳,以这样的身份再站在朝堂上,他与我都将尴尬,所以未有传召的日子里我便在王府苦苦酝酿辞官的折子。 如今的我,只是漓天颀的妻,这一辈子,只想安安心心陪他直到终老。前路纵然曲折多舛,只要有他在我身边,纵然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亦会义无反顾地陪他一一闯遍。 因果循环,轮回展转,世间的一切恐怕真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宿命,从来就没有一人能够安然脱身。 我想,就算过了很久很久,我应该还会偶尔记起曾经有这么一天,记起有这样一个人,她竟是以如斯决绝的姿态闯入我今后的生活,从此在我的心上刻下累累伤痕,历尽数番艰难方能够愈合。 也许,这就是我的劫难。过去的种种从来就未曾结束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刚刚拉开帷幕‘‘‘‘‘‘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花自飘零水自流(1) 漓天颀离开的第三个晚上,我慵然斜靠在那片栀子树下浅斟慢酌。 仰面望向头顶,夜色中的栀子花美得惊心,数不清的白色花瓣在月光照耀下折s出淡然柔和的暖光,花粉的醇香气息扑鼻而来,熏人欲醉。 春已暮,花将残。我呆呆凝望着一树花团锦簇枝繁叶茂,不知不觉间已饮了数杯入腹,面上红晕满颊,脑中忽然闪过杜甫的一首《新婚别》,一边想着,口里不由随兴浅吟,“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 正沉浸在诗中意境无法自拔时,忽有王府下人毕恭毕敬走上前来,俯首躬身不敢看我,口中兀自唯唯诺诺,“启禀王妃,汝南王府来人说是有要紧事,请您这就移步前厅。” 闻言皱眉,此时已为夜半,更深露重,若非事情重大,汝南王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派人前来传话。思及此,我霍然起身,不顾脚下些微虚浮,大步往前厅奔去。 刚一踏进门槛,小桃已跌跌撞撞扑至我脚边,双眼哭得红肿,仰面惊惶看我,泣不成声,“王‘‘‘‘‘‘王妃,求您救救二小姐,救救她‘‘‘‘‘‘” 我拧眉俯身一把将她拉起来,疑惑问道,“别哭,二姐她到底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小桃犹自抽噎个不停,我自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里渐渐听出个大概来,慕瑬嫣竟于昨天夜里无端失踪了‘‘‘‘‘‘ “既是昨夜失踪,为何到现在才来通报?”我厉声斥她,心中惊怒交加。 自从嫁给漓天颀搬出了汝南王府,便觉那边事事皆有赘慢,先是二姐和亲一事独独瞒着我一个人,如今连她无故失踪这么大的事也要整整隔上一天才来向我禀报。原本就是寄人篱下,名不正言不顺,果然还是一直没有真正当我作一家人。 小桃吓得怔住,“昨日晚饭时老爷与小姐因为和亲一事不知何故吵了起来,两人不欢而散,小姐一气之下跑回嫣然阁,把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来,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小姐发那样大的火,好像‘‘‘‘‘‘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很‘‘‘‘‘‘很可怕‘‘‘‘‘‘于是便再也没人敢去打搅她。后来我见房内烛火灭了,以为小姐已经安歇,便自去休息。谁知‘‘‘‘‘‘谁知今天一整天,房内始终没有动静,晚饭时老爷忍不住叫下人将嫣然阁的门硬是撞了开来,竟发现‘‘‘‘‘‘竟发现‘‘‘‘‘‘” “发现了什么?”我不耐,蹙眉冷道。 “小姐房间里整整齐齐没少一样东西,只窗户大敞着,屋内空无一人。老爷说,小姐怕是‘‘‘‘‘‘怕是被人给掳劫走了。” “爹报官了么?” 小桃拼命摇头,急道,“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小姐冰清玉洁,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这要是传了出去,叫她以后还怎么做人!老爷也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忙叫我来找王妃。求王妃救我们家小姐,求王妃‘‘‘‘‘‘” 双膝一软,砰然跪地,小桃连连向我叩头,末了,竟咬牙怒道,“都怪那该死的汗王,明知我家小姐不愿意嫁给他作妾,竟使出这卑鄙下流的法子将小姐强掳了去!” “别胡说!”我冷冷打断她,“无证无据,你凭什么说是突厥人做的?” 小桃一愣,面有异色,忽又闪烁其辞,“除了那人还能有谁?就连老爷也是这么想的!小姐平日里深居简出,最近能够扯得上关系的就只剩下这个什么汗王了。想想当初王妃您也曾几次三番被贼人掳去过,小姐又不像王妃您会武功,您被掳时尚且无力反抗,何况这些突厥人个个如狼似虎,柔弱如我家小姐,被他们掳去还有命好活么‘‘‘‘‘‘” 我抿唇不言,心中却有怒意渐生,一口一个“我家小姐”,竟似将两边关系撇清,全然不顾我如今依然还是汝南王的三女儿,她的三小姐。 二姐那样一个柳枝似的人儿,如何调教得出这般伶牙俐齿咄咄人的侍女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静静望着她犹自口不择言,渐渐一副不知轻重的模样,面上一凛,冷道,“我现在便去驿馆找突厥汗王对峙,若不是他们干的,惟有报官这一条路好走!” 花自飘零水自流(2) 子时,夜深人静。 酒意上来,倒觉得有些睡眼惺忪,我站在郊外的十里亭中静静等人,一旁叶翌斜坐在美人靠上掩面直打呵欠,忽然眯眼睨我,“王妃为何不直接去驿站找人,偏要在这荒郊野外里等?” 我抿唇一笑,“三爷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装糊涂?和亲一事非同小可,我若直接跑去皇家驿馆追究,穆勒执意不认的话,我又能拿他怎样?而一旦事情传扬出去,届时被他们反咬一口,说汝南王府为了不让女儿远嫁塞外,编了个谎言将我二姐藏了起来,外人面前便是我们理亏,那样不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们本就无证无据,再加上对二姐的下落百口莫辩,若因此被定下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被诛九族的‘‘‘‘‘‘” 叶翌目中晶亮,以手支颌倚在木栏杆上,面上却是慵懒神色,忽地淡淡笑道,“叶某愚钝,王妃说的极是!” 我叹气,“这件事唯有在暗中查探,否则一旦闹大,便成了两国之间的事,眼下也只能期盼王府派出的暗人能够尽快把人找到了‘‘‘‘‘‘” 叶翌轻轻点头,沉吟半晌,敛容低道,“王妃可是有心事?” 闻言心中一震,我抬眸静静看他,抿唇不答。 自王府悄然出发来至此处,一路上,我一直在心里面推敲,穆勒如今表面上要装出与汝南王府交情甚深的样子,只为了令宣武帝生疑,那便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事,对他先前的计划根本不利。 转念又一想,如若照我方才的那番话来看,此举也确实能够轻易将汝南王府置于险境,颀王府自然便会受到牵连,那么穆勒也就并不是没有动机。只是小桃虽然句句言之有理,却又分明有事隐瞒,并未完全说出实情,可见二姐被掳一事远非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究竟孰是孰非,也唯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清楚了。 这样想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矫若游龙,倏然掠近。我一惊,转身看向来人,不是一身黑衣神秘长身挺拔的穆勒,又会是谁? 周身忽有淡淡杀机现出,冰寒透骨,我忙拧眉轻道,“无妨!退下!” 穆勒负手含笑飒然走近,灼灼看我,语带玩味,“坊间传言颀王极其宠爱新娶进门的慕家三小姐,令天下无数女子心碎‘‘‘‘‘‘如今看来,他果然有够紧张你!” 我冷哧,“王爷怎样待我,与汗王没有任何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他忽然凝容,“天下女子心碎只为一人,而本王心碎亦只为一人,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够了!”我冷冷打断他,“巧舌如簧,那你为何定要娶我二姐为妃?” “原因为何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忽又冷笑,无限嘲弄,“中原果然复杂,人人心机诡谲,活在他们中间,你又怎会开心?不如随我前去大漠,苍茫天地,朗朗日月,襟怀坦荡,我自逍遥!” 心头微微一颤,好一个“襟怀坦荡,我自逍遥!” 他何以知我若此? 花自飘零水自流(3) 我冷眼看他,内心已然波涛汹涌,只强自压抑,咬唇不语。他迎着我犀利审视的目光,也不闪躲,剑眉微蹙,眸色深幽,竟似无比认真。 沉默良久,我低眉避开他锐如鹰隼的凝视,冷道,“要怎样做你才会放过我二姐放过汝南王府?” 穆勒微怔,忽然俯身向我迫来,面上似笑非笑,“ 第 23 部分 欲望文 第 24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沉默良久,我低眉避开他锐如鹰隼的凝视,冷道,“要怎样做你才会放过我二姐放过汝南王府?” 穆勒微怔,忽然俯身向我迫来,面上似笑非笑,“是不是只要我放过你他们,你便肯随我离开?” “离开?”我冷哧,“你舍得放下在中原筹谋已久的一切么?就算即将事成亦在所不惜?” 他大笑,“我助他问鼎中原,他助我称霸西域,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只是你们都太过小看本王了,乌恒与东胡,虽然小国黩武,却都不堪一击,拿下它们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本王耗得起!话又说回来,你们中原也不过仗着地广物博,能人异士众多,单论征战论武力,你们的士兵根本就无法与我们大漠的勇士相比!” 心头一凛,叶翌炯亮的眸光隔空与我的交错。原来穆勒费尽心思做这一切是为了假以时日借圣朝之力一一吞并西域各国,称霸一方。漓天衡果然许下重诺,方换来他们的暗中结盟,却丝毫不顾他们这样做将会在天下间掀起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引起多大的一片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就不怕我公之于众么?”我抚额微叹,心下思潮起伏。 他自然清楚我没有任何证据,如此一问,不过只是试探。他日若然一时冲动将事实在宣武帝及群臣面前挑明,只会背上一个诋毁诬陷,争宠争权的罪名。 漓天衡的生母出身微贱,朝中也无多少后援,更加没有兵权傍身,自少年时起便常年代表漓国出使在外,颠沛奔波,流离失所,渐渐养成了塞外人豪爽不拘的性格。宣武帝对这个儿子虽不甚上心,却也不算无视,朝堂上一旦论及两国邦交,时常能够采纳他的建议。 漓天衡素来总是一副超然洒脱,与世无争的狂放性情,令所有人对他最不可能产生怀疑,殊不知这样的人偏偏就是根锋利暗刺,总能在云淡风轻时将所有人悄然玩弄于股掌之中。 满朝皆知宣武帝偏宠嫡子,一心只想扶持漓天澈在他百年之后登基,然而他生性多疑,好猜忌,一生就只相信他自己。漓天衡恰恰看准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将太子与颀王接二连三推上风头浪尖,令宣武帝渐渐对他们心生猜疑。如今更加联合穆勒暗中筹谋策划,互惠互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表面上看,俨然已经占尽这场权力之争的上风。 思及此,我深深叹气,时至今日,依然无法将那张笑若熏风,俊眉朗目的潇洒面容与冷血无情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从来面热心冷之人,骨子里最是冷酷凉薄。 穆勒忽然忍俊不禁,笑容狂放不羁,一副志得意满的自信模样,“女人,待我一统诸国的时候,你也就是它们的半个主子,到那时,你我二人高高在上,携手并肩睥睨脚下,岂不快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花自飘零水自流(4) 面色一变,我直视他,冷道,“我已嫁给颀王为妻,这一辈子便都是他的人!乱世争雄,江山论剑,汗王若想成就一方霸业,需要的是一个有身家背景的铁血红颜,而非我这样一个‘他人之妻’,一马不配二鞍,一脚难踏两船,你若以为我之前因有野心而嫁入天家,那汗王便是大错特错了!瑬云只是一介寻常女子,这一辈子只想安安心心陪在他的身边,过平淡相守的日子,别无它求!” 穆勒蹙眉冷哼,笑意藐然,“别无它求?你既嫁入帝王之家,便应该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便是能够得到皇家的雨露恩泽,你如今已初尝她们所愿,嫁给了一位王爷,而当今颀王偏又才貌卓绝,锋芒难敛,身为一名出色的皇子,我就不信他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与野心!” 闻言心头一颤,微微发寒,我挺直脊背倔强看他,咬紧牙关抿唇不答。 他笑意不减,依旧灼灼看我,“皇权之下无人伦,眼前的情境相信你已看得很清楚了,他们父子兄弟相争时难免会将你也卷入其中,就算你有心置身事外又能怎样?那人可是你的丈夫‘‘‘‘‘‘与其这样,不如跟了我,只要本王说一句话,你现在就可以是突厥的王后,再无人能够取代!待得他日我一统西域外藩,你就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留在这是非之地,任自己无辜陷入一场权利纷争?” 他上前,忽然伸手欲抚触我的面颊,目中欲望深浓,清晰可见。我厌恶地后退几步,拧眉怒道,“笑话,谁稀罕做你的王后!王府暗卫在此,你若不想有事,便请放尊重些!” 穆勒一只手顿时停在半空,目色微赤,唇角冷勾,隐隐恼怒,“也对,小小异族王后怎比得上泱泱大国主母,你自然是不稀罕了!” 我一怔,怒瞪他一眼,拂袖转身便走,“无可救药!三爷我们走!” “站住!” 他身形一晃,陡然挡在我面前,眸色如炬,冷冷视我,“你请我来便是为了这般羞辱我么?” 我冷笑,“本来确实有事相问,如今疑惑解除,再无开口的必要!你我由始至终都处在敌对的立场,往后亦然!你记住,今日不是你不要我二姐,而是我以颀王之妻,更以圣朝女帝师的身份出面代她拒绝和亲,我这便入朝跪求皇上另择他人许配下嫁!” “你就不怕皇帝治你个抗旨不遵之罪?” 我睨定他,扬唇嫣然一笑,笑得轻蔑不屑,“你说我们总是小瞧异族番邦,你又何尝不是自视过高,轻视了我们?平心而论,你先前的谋划确实令宣武帝对颀王起了疑心,他更加不会料到汝南王府竟会甘冒抗旨重罪也要悔婚与你交恶,甚至不顾此举有可能招致两国之间的战争。他本冷眼观望两府私下的举止动向,如今情势邃变,再不像他心中所想的那样,多疑如他,又怎会轻易定我们的罪?盛怒之下大不了刑拘我入狱,派兵暂且封禁两府,在世人面前先做做样子,只要不再被他怀疑两府勾结外人暗中谋权,我吃点苦头又怕什么!” “你说得不错,男儿志在天下,我不否认,他亦有兴邦戍边之志,然而天下为主,就算只做一名能臣忠心辅佐良君,亦能治国强民,而不一定非要以阴谋夺取江山!” 语毕侧身走出几步,顿了一顿,回眸冲那张已然冷硬如铁的僵硬黑面轻道,“你们之间的交易,我自然没有能力阻止,但若以伤害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为手段,我便绝不会袖手旁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世事如棋局局新(1) 世事如棋。今日的局,两军对垒,深谋远虑,绝非一朝一夕。我既已向穆勒挑明接下来的行动,便料到他一定会去找漓天衡重新调整部署。宣武帝将怎样对我,我不知道,落子无悔,已然迈开这一步,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步一步坚实地走下去。 前方,依旧是空旷无际的黑暗,不知要到何时,才会重见光明。 叶翌跟在我身后,原本一路无话,一脚刚要踏上马车,他抬步向前,“王妃已经确定慕二小姐不是他掳的?” 我定住,侧眸静静看他,“二姐究竟是否被掳尚无定论,以穆勒之精明狂狷,断然不会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乱其计划,何况,如果真是被他所掳,方才我言明上殿拒婚时,他本可以拿二姐的性命作要挟阻止我进宫。所以,二姐的失踪,我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回府后,三爷可派人暗中盯住小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也许会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叶翌望着我微微点头,眼中闪烁不定,一脸若有所思,接下来突兀地一句话,令我悚然心惊。 “王妃当真无心后位?” 身形一震,我蓦然皱眉,眼神冷厉如霜,“大胆!不要仗着你是王爷的人便总在我面前言语张狂,无遮无拦,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别叫我再听见!” 愤然拂袖上车,再不看他一眼,心中怦怦急跳,待得坐定,怒极反笑。此人由始至终分明d悉所有,偏偏大智若愚,屡屡以言语试探我,开始时我还顺着他有问必答,谁知其人愈加放肆,竟自直言不讳,勃勃野心可见一斑。有这样的人在漓天颀身边,他日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马车一路前行,直入宫禁。透帘望向窗外,夜色深浓,繁星不倦,玄畿宫内万盏灯火通明,金瓦红墙,殿宇巍峨,绵延不尽的九重宫阙在夜色中显露出冷漠厚重的线条,有深晦凝涩气息渗入鼻端,迫人欲窒。 李亭海乍一见我,竟似狠狠吃了一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皇上他‘‘‘‘‘‘” 话没说完,忐忑回眸瞥一眼身后,意态颇为神秘。我见他面生异色,不同于往常,心下微微疑惑,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道,“瑬云有要事启奏皇上,烦请李公公代为通传。” 李亭海微微皱眉,像是为难,踌躇良久,方低声开口,“皇上已经安歇了,请王妃明日再过来罢!” 话音刚落,却有丝竹管弦之声从大殿深处传出,幽幽靡靡,杳渺入耳。长眉倏然轻挑,我似笑非笑看向他,语带玩味,“怎么皇上睡时身旁还要奏乐么?他老人家也不嫌吵?” 忽又敛容,语声凝重,“此事十万火急,瑬云今日若见不到皇上,绝不踏出宫门一步!” 李亭海见我一脸坚决,自知拗不过我,无奈低叹一声,“皇上近日颇为宠爱刚进宫不久的苏嫔,夜夜留其侍寝,这会子恐不便打扰,咱家实在是帮不上您‘‘‘‘‘‘” 不待他说完,我诧异拧眉,无意间抬高了声调,“李公公是在告诉我,皇上现下正在仁熙殿里纵情声色?真真荒唐!你可知仁熙殿乃皇上起居之所,亦为批阅奏章,参政议政之地,岂能容后妃宫眷留宿!就算皇上他自己不在意,难道你也不知该从旁加以劝止么?此事若是传到大臣们的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 “糊涂!”语气愈加严厉,我冷斥他一声,微一侧身便毫不犹豫径直往内殿大步走去。。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世事如棋局局新(2) 李亭海惊叫一声夺步上前欲拦住我去向,我拂袖一把将他推开,有怒意隐现,迫在眉睫。 耳畔丝竹钟磬愈发响亮,声声直入心底。我微微皱眉,眼前层层明黄帷幔垂落及地,现出背后朦胧人影。内殿烛火昏暗,异香缭绕,空气里弥漫着无尽暧昧y靡的气息。 隔着帷幔俯身下跪,声音里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请奏!事情急迫,不得不冒死求见,还请皇上赎罪!” 身前长久静默,唯有丝竹管弦幽幽飘渺入耳,我低眉敛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光可鉴人的玄色玉砖上反s出飘忽摇曳的烛影,诡异而妖魅。 半刻未动,帘后之人悠悠开口,“是你来了,进来说罢!”肯定的语气,像是早已知道我要来一般。 略微收敛心神,伸手拂开帷幔,心跳陡然加快,我屏息静气望向正一身雪白单衣,发髻凌乱,长眸微阖,懒散斜靠在锦榻上的宣武帝。身旁一名容颜绝色的女子同样的衣着不齐,胸前大片莹润肌肤外露,一头如瀑青丝随意披洒在肩上,正低眸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他捶腿,恹恹欲睡。 面上一红,我侧身避开眼前一幕,心潮起伏,话已到嘴边却又似说不出来,又有些许疑惑,眼前的宣武帝与往日的他相比,分明有哪里不同‘‘‘‘‘‘ “说罢,什么急事!”语调慵懒,听不出喜怒。 “微臣请求皇上收回赐婚圣命,另择他人和亲突厥,永结盟好!” 我跪下,将头深深埋在胸前,心头怦怦剧跳,竭力压抑,依然无法抑制思潮猛烈起伏,“二姐自幼便身子孱弱,实在无法经受大漠终年风沙肆虐的恶寒气候,如今更加卧病在床,数日不能起身,求皇上‘‘‘‘‘‘” “君无戏言,朕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我霍然抬眸,宣武帝斜斜浅卧,眉峰轻蹙,长睫垂落倒出一片阴影,神情深不可测。一旁苏嫔手上微顿,抬头轻轻瞥我一眼,眸光淡扫处,妩媚。忽见她俯身,呓语一般凑近宣武帝耳畔,片刻,只觉宣武帝目中一动,一抹了然笑意浮现在唇角,微微抬眼觑我,“你回去罢,朕知道了!” 我怔住,不敢相信地望向他,“皇上,您的意思是‘‘‘‘‘‘” “王妃请回吧,皇上已经同意了,和亲的人选容后再议,时候已经太晚,还请不要再打搅皇上歇息了!” 开口的正是一旁那个自骨子里便散发出一股妖媚气息的苏嫔。我抿唇冷冷与她对视,一脸若有所思。这个女人,果然很不简单。 “苏嫔娘娘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仁熙殿了,王妃为何要这样问?”她勾唇轻笑,红唇微张,直欲引人一亲芳泽。 “娘娘应该知道仁熙殿向来禁止宫眷擅入,娘娘不止没有遵奉禁令,反而夜夜留宿于此,难道竟不知此乃重罪么?” 苏嫔掩唇扑哧一笑,妖妖娆娆直起身来,身下宣武帝只一瞬不瞬望定了她,目光未曾移开过半分,对我们之前的话更似置若罔闻。我悚然大惊,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世事如棋局局新(3) “什么规矩不都是人定的,王妃又何必如此较真?您连夜进宫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何不早些离开,免得皇上一不满意又改了主意,那不就得不偿失了,您说呢?” 广袖之下一双拳头猛然攥紧,心里只越发觉得有异,我不动声色冷冷看她,“娘娘这是在威胁我?” 更漏将残,夜已三更。内殿忽然寂静如死,空气一瞬间也仿佛凝滞,身前一抹诡异气息蔓延开来,泛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嫔一双烈焰红唇嫣然诱惑,妖媚入骨却又危险致命。她望着我一言不发,忽然离塌轻轻向我走近,柳腰轻折,锦缎宫衣窸窣曳地,胸前大片肌肤如雪外露,诱人春色于动静行止间若隐若现,摄魄。 “王妃实在多虑,我若有心对您不利,方才便不会帮着您劝说皇上,否则,他又怎会如此轻易点头?” 我蹙眉,眸中凌厉光寒,“帮我?你凭什么?” “爱妃‘‘‘‘‘‘” 身后宣武帝忽然懒散轻唤,语气些微不满,好似我本就不存在,瞧都不瞧我一眼,一心只要这美人快些回到他身边,自此颠鸾倒凤,尽享鱼水之欢。 不,眼前这人绝不会是当今天子,他一定被人下了迷了心智,否则怎能如此荒y昏聩。我一把攥起苏嫔的手腕,凛然怒道,“说!你对皇上做过些什么?” 苏嫔惊喘一声,身子软软下坠,柔弱哀道,“妾身一直都尽心服侍皇上,哪有做过些什么,王妃莫要冤枉妾身!” 我冷笑一声拂袖将她狠狠掼在一旁,疾步上前不由分说伸手搭在宣武帝的脉上,一番凝神细听,眉峰紧蹙,果然‘‘‘‘‘‘ 宣武帝双目迷离,已自神智不清,朦胧中见有人拉他的手,竟把我当作那苏嫔,张臂便要抱过来。 我大惊,伸手大力将他推开,继而狼狈连连退后,转身见苏嫔长发散乱衣不覆体趴在一旁,方才我那一掼似是下手不轻。 宣武帝本就浑身无力,被我用劲一推,一个不稳,自锦榻上滚落下来,重重跌在了地上。他吃这一痛,似是有些清醒,缓缓睁开迷蒙双眼看向身前,面上陡然惊惧,口中厉声疾呼,“来人,护驾,有刺客!有‘‘‘‘‘‘有人要杀朕,快来人!” 李亭海慌慌张张掀帘进来,一见眼前情景大惊失色,忙疾步上前欲将宣武帝从冰冷的玉石地砖上扶起来。此时的宣武帝却已近乎癫狂,一见有人靠近,一边以手撑地仓皇后退,一边疾声厉色,双目暴s红光,神情狰狞可怖,“滚‘‘‘‘‘‘滚开!朕乃真命天子,九五至尊,谁敢谋刺于朕,朕‘‘‘‘‘‘朕就诛谁九族!护驾!护‘‘‘‘‘‘” 一抹熠熠精光倏忽破空,恰如白虹贯日,不偏不倚正打在宣武帝的颈间,只见他两眼一翻,先前一应狠话骤停,身子一软,斜斜倒在了锦榻旁。那抹精光顺着他的单衣悄然滚落在地,仔细一看,却不过是一颗拇指大小的南海珍珠,此刻映衬着身下玄黑如墨的地砖,耀眼如芒。 眨眼间横生巨变,李亭海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若筛糠。我将缺了一颗南珠的玉簪重又c回发间,几步上前将已然昏厥的宣武帝抬回锦榻,侧眸见他仍失魂落魄站在原地,不由拧眉厉斥,“还愣着干什么?方才那么大动静只怕已惊动了值夜的御林军,还不赶紧出去应付,难道你想担上行刺皇上的罪名?!”。 书包网最好的网 世事如棋局局新(4) 一言既毕,李亭海身形大震,面上立时现出惶恐,他怔了一怔,转身拔腿便欲往殿外跑,我低声唤住他,“顺道把太医院的荆太医请来,你只说皇上不慎着了些风寒,叫他把能带的都带上,其余的话一句都不许多说,跟御林军也要这么讲,听见了吗?” 李亭海忙不迭地点头,转身疾步离开。我侧目淡淡瞥一眼地上的人,沉静无波的脸上泛起如霜的冷意,“果然还是耐不住了,他竟下得了手?” 苏嫔整襟缓缓起身,美眸轻动,款款一笑,媚态横生,分外,“王妃说谁?” 我拧眉,“笑话!我在说谁难道你不知道?你受他人指使下毒谋害皇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么?” “王妃哪只眼睛瞧见我下毒了?”她微微仰面,勾唇笑得放肆而妩媚,眸色幽深潋滟,像是别有深意,“方才皇上可是指着您的鼻子嚷嚷着有刺客,我说的没错吧?” “你再怎样狡辩都是没用的,一会待荆太医诊出皇上所中何毒后,我便亲自将你押去大理寺秘密受审,现任的大理寺卿刑讯手段之酷烈,不怕你到时不乖乖说出幕后主使之人!” 苏嫔面上一僵,薄唇浮起一抹讥诮,“好啊,您既如此不在意王爷的生死,那便尽管将我交出去好了‘‘‘‘‘‘” 王爷?!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迅疾掠身到她近旁,伸手一把狠狠掐住她的下颌,“你在胡说些什么?此事跟王爷又有何关系?你若胆敢诬陷他,我绝不饶你!” “妾身有没有胡说,待荆大人来了,您一问便知!”苏嫔偏头避开我的钳制,笑得愈发妖冶轻挑。 我怔住,自心下暗暗揣摩她说的话。不会,绝不可能是他!难道这也是漓天衡的计策之一?若苏嫔事败被束手就擒,便一口咬定漓天颀为主谋,从而陷他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此计一箭双雕,毒辣至极,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忍心?! 不!我不能遂了他的心意让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绝不能!思及此,霍然抬眸望向苏嫔,眸中有寒光毕现,凛冽杀意渐浓,令眼前人顿觉齿寒。 苏嫔踉跄着后退几步,面上现出惊恐之色,犹自嘴硬,“你想做什么?你‘‘‘‘‘‘你想杀人灭口?” 我不回答,只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她,素锦广袖之下一只手悄然张开,内劲浑然凝聚掌心,真气汹涌,渐渐化实,如芒似剑。 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就好‘‘‘‘‘‘只要手上这一掌劈出去,他们的阴谋诡计便不会得逞‘‘‘‘‘‘杀人而已,以前在战场上又不是没有杀过‘‘‘‘‘‘无论是谁,不能心软,不能犹豫‘‘‘‘‘‘我只知道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我身边最重要的人,绝不! 一边摇头一边看她,一步一步,眸色愈发冷厉骇人。你若无情,我亦狠绝,怪只怪你要害他,纵使一切违背道德,违背信仰,为了他,就算要我杀再多的人,我也在所不惜,是你们我‘‘‘‘‘‘ 苏嫔被我一身杀气吓得尖叫一声转身欲跑,我挥袖伸手,广袖凌厉翻飞时已把她一把擒在手中,微微施力,她便向后狠狠撞进我的胸口。我自身后扼住她的雪白玉颈,手上触感水滑如同凝脂,拧眉微屏住呼吸,指尖一股真气喷薄欲出,只待我咬牙狠下心来,转眼间便能扭断她的喉咙。 死到临头,苏嫔反而镇静如水,身子亦软软放松下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无怪乎天下间的女子恨你,她比所有人更甚,日日夜夜只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只是她要将她所失去的一切先夺回来,而你‘‘‘‘‘‘ “就算嫁给她的儿子又怎样?就算颀王从此只爱你一个又怎样?总有一天,你终将成为她的腹中之食,你就慢慢等着瞧吧,等着那一天的最终来临‘‘‘‘‘‘”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万事翻覆如浮云(1) “她的儿子‘‘‘‘‘‘”我颤声重复,一颗心骤然紧缩。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原来苏嫔竟是魏皇后在宣武帝身边悄然种下的一株毒藤,枝叶招展妖娆妩媚,藤蔓摇曳风情万种,却含蚀骨剧毒,见血封喉,自此依附在他身上汹涌蔓延缠绕,于绞扭间肆意散播她复仇的黑色毒y,至死方休。 “没错,是她!”苏嫔幽然轻笑,“皇上身体里的‘弱水’蕴积日久,他方才的急痴发狂症状绝非一朝一夕得成,皇后早就对他下手,而我‘‘‘‘‘‘不过是她手上的一颗推波助澜的棋子,弃之如履,毫不可惜。” 我怔住,一时间手脚发凉,扣在她咽喉上的五指一根一根缓缓松开,终于无力垂落身侧。是她,原来是她,纵使早已经失宠失势,她却从未曾放弃过,甚至已对宣武帝暗中施加毒手,她费尽心机做这么多,难道仅仅是为了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弱水”重在迷人心智,摄人心魂,毒入膏肓时便会恍惚乱性,更将对下毒之人唯命是从。皇后一旦把宣武帝牢牢控制在手,那么一切‘‘‘‘‘‘ 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再也不敢往下细想,背后仿佛爬上一条冰寒入骨的蛇,一时只觉毛骨悚然。“弱水”‘‘‘‘‘‘“弱水”‘‘‘‘‘‘乍从苏嫔口中听见这两个字,心中就已咯噔一下,当时便觉无比熟悉,究竟是在哪里‘‘‘‘‘‘ “丫头,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思绪纷乱如麻,心念千回百转,正欲理出些许时,却被身后来人的嘹亮嗓音打断。荆远行色匆匆疾步踏进殿来,李亭海背着硕大一个药箱满头是汗跟在后头,一脚刚一迈进大殿随即反身将殿门訇然阖紧。 荆远脚步微顿,转身疑惑看他一眼,再回头时心中似是已有觉察,面色瞬间凝重,“皇上究竟怎么了?” “中了‘弱水’日久,邪毒入血攻心,方才皇上失控发狂,我不得已将他给击昏了。”抿唇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回他。 荆远大惊失色,脱口叫道,“‘弱水’?!先帝时期这东西便已被严令禁止在宫内流传与使用,一经发现,无论主子奴才,立杀无赦。此物失传已久,为何突然在此出现,而中毒的竟还是皇上?” 我低眸堪堪避开他的惊诧目光,额际已有细密冷汗簌簌而出,心内痛如刀绞。难道要我亲口告诉他这毒是皇后下的?她是颀的生母,她若被我供出来,那么宣武帝日后会怎样待他?母债子还?母子同罪?还是‘‘‘‘‘‘ 浑身不寒而栗,再也不能思考下去,我苍白着面颊压抑着道,“师傅先替皇上诊治要紧,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皇上中毒的,此刻就只有在场的我们几人,在真凶尚没有查出来以前,各位务必缄口不言,以免打草惊蛇,横生不测!” 转眸冷冷瞥向一旁苏嫔,果见她一脸的玩味,似是已猜出我的心意,知道我如今陷入两难境地,一时无法做出决断,更加错过了杀她的时机。心念忽又一闪,无论杀她与否我都无法脱去干系,就算我有能力将她的尸体隐藏,日后皇上中毒苏嫔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当晚硬闯内殿求见皇上的我自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留着她,事情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荆远低叹一声不再说话,打开药箱便替宣武帝号脉诊治。他虽中毒日深,但还不致于因此而殒命,只不过想在短时间内使其神志恢复清明,恐怕绝非易事。 殿内一时冷寂,耳畔只听得见荆远袍袖窸窣撩动声响。苏嫔红唇微翘,淡淡轻笑,自始至终一脸玩味瞧我,我冷冷看她一眼,目中犹有杀意隐现,正待开口说话,忽见李亭海一脸惊惶自殿门处跌跌撞撞跑来,“有‘‘‘‘‘‘有人来了‘‘‘‘‘‘” 万事翻覆如浮云(2) 门上随即传来“喀喀”轻叩声响,一个尖细嗓音隔着殿门毕恭毕敬禀道,“李公公,四殿下在殿外求见皇上!” 心下一凛,我霍然抬眸望向殿门方向,这么快便跟到这里来了,他的动作倒是挺快,求见皇上?怕是来试探我的口风罢! 思及此,我蹙眉冲诸人低道,“不能让他看见皇上现在这个样子!李公公,明日起您替皇上称病免朝,不到他清醒的那一天,绝不能让任何人踏进这座大殿!我这就出去应付四殿下!” 李亭海面色凝重,轻轻点头。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殿中其他两个人,语调冷森,坚定不容拒绝,“苏嫔娘娘,师傅,暂时就先委屈二位呆在这儿哪里也不要去了!” 已是夜色正浓,月冷如钩,茫茫苍穹几点芒星闪烁,熠熠疏疏。 漓天衡一身青缎长衫,负手静静立于檐下,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他抬眸远眺天边,轩眉微蹙,薄唇轻抿,似已陷入沉思。一阵夜风拂过,撩起他的衣袖如云翻卷,鬓旁长长几缕墨发随风轻动,飘逸不羁。 眼前蓦然恍惚,此刻他那眉间一点郁色,眼角一丝孤意,衬得其人幽邃清寂恍如遗世独立。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洒然转身,四目相视,风止,云栖。 原本幽深如冰潭的目中瞬间漾开薄薄一抹笑意,“自大婚那日一别,已有数日未见,二嫂婚后的日子过得好么?” 我淡然颌首,“我很好,多谢殿下关心!” 漓天衡浅笑未语,低眸深深看我,俊眉朗目,神色自若,须臾,低道,“二哥真的很疼你,没想到我们几个兄弟中最是冷心冷情的他,竟会在乎一个女子若此。我更加没有想到,昔日在宫中曾有过数面之缘的那个项家少爷,本为红妆,而这个脱胎换骨的女子,一貌倾城,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为何明明知道你是我二嫂,明明知道不可以,我却还是情不自禁‘‘‘‘‘‘” 语声转柔,那对幽黑眸底渐渐情深意长。面上一红,我敛眉侧身避开他的灼灼目光,心中怦怦急跳,“殿下请自重!” “唐突了二嫂,失礼了‘‘‘‘‘‘”漓天衡点头致歉,复又侧身极目远方,眸中隐隐掠过一丝沧桑,话音忽而寂寥落寞,如从天外飘来,“为何是你‘‘‘‘‘‘” 偏要与我为敌‘‘‘‘‘‘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我一怔,极力抑制心中的波澜,淡道,“那个位子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 漓天衡仰天苦笑,并不看我,“你不懂,这条路没有尽头,入世既深,便再难抽身而退,只好一直走下去,不能回头!” 闻言心中酸涩,呼吸若堵,一时只觉倦累,身心皆是。由始至终,这一盘棋,我不过是枚过河卒子,任你们摆布。缓缓低头,忽然自嘲轻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诸日漫漫,何是尽头?” 心冷,抬头,月华皎洁,寒声似雪,“奈何生在天家?你这样做,我理解!只是你说的,这条路没有尽头,那么你我都没有退路,我绝不会放弃‘‘‘‘‘‘” 唯有与你为敌‘‘‘‘‘‘ “皇上偶感不适,太医诊断需要卧榻静养,往后的几日都不会上朝,他命我从旁伺候,此间一应奏折由我代为处断,直至皇上龙体痊愈。” 语毕,转身欲走,腕上骤然一痛,我大惊回眸,另一只手亦被他顺势一把擒在胸前,百般挣脱不开。清风袭来,吹散如墨鬓发,耳际流苏明珰簌簌乱颤。我被他制在胸前动弹不得,他低头迫近,面沉如水,全无表情,有灼灼炽热气息霎时直扑面颊。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万事翻覆如浮云(3) “放开我!”我压抑着低声怒道,“你想干什么?朝政重地,焉能放肆!还不赶紧松手!” 漓天衡蹙眉,指间力度不减反增,他凝眸灼灼看我,眸底无限深幽,迅疾掠过一抹复杂暗影,“我可以不在意你今后是否会与我为敌,但是‘‘‘‘‘‘他能做到的我亦能,你为何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心下一颤,仰面望他,决然而然,“你既唤我一声二嫂,从今往后,我们之间便只有叔嫂之义,再无其他,还望殿下自重!” 漓天衡凛然正色,眼眸深处迸s出森寒冷意,怒气上涌,一把狠狠将我箍在怀中。 强烈的男子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我僵住,心跳若狂,鼻间传来的男子阳刚气息,夹杂淡淡西域甘松异香,却分明不如记忆里那最熟悉的杜蘅一般清冽,一般刻骨铭心‘‘‘‘‘‘ 霎那间如遭雷殛,我伸手推他,一股内劲自肩膀直透掌心,却是慌乱中无意而为。漓天衡猝不及防,被我一掌正击在胸前。他身子微微一震,勉强站定,一手捂在胸口上,缓缓抬眸直视我,目光却陡然变得温润,难掩黯然失落之色。 我愣住,心中蓦地一软,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方喃喃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伤到你?我‘‘‘‘‘‘” 漓天衡薄唇如削,紧抿不语,双眼愈发凌厉,人窒息。我咬唇泰然与他对视,强自镇定,掌心隐隐透出冷汗,却倔强的不肯低下头去。 良久,他眉心的纠结渐渐舒展,忽然缓步走近,再次俯首深深看我,“你在关心我,对么?那我便不后悔吃你这一掌!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愿意跟我的,不是吗?” 狠狠吃了一惊,我倒吸一口凉气,掠身后退,一时百口莫辩,五内俱焚,唯有拧眉气结,“你非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么,真真不可理喻!” 拂袖转身走出几步,一口气憋在胸口,压得我几欲窒息,终于忍不住回头,“你们男人永远都是这么自私,爱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强自占有,而是‘‘‘‘‘‘” 学会放手,让对方幸福! 眼前骤然闪过一双深邃而沉静的眼眸,清澈如镜,温柔似水。我一直记得他对我说过,云儿,你要幸福‘‘‘‘‘‘ 大哥‘‘‘‘‘‘ 低头深吸一口气,双肩微颤,隐忍已久的泪水强忍不住夺眶而出。昂首带着一抹倨傲决然转身,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在你心中,永远都是这江山帝位最重要!既然彼此的立场终究不可能相同,命中注定了,今生今世你我只能为敌! 月色深凉如水,暗夜幽长无边,九重宫阙层层叠叠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竟似化作险峻狰狞之姿,沁凉夜风幽咽拂过重檐庑殿,使得夜色中的一切都变得森然诡异。 俄顷,急促脚步骤然顿住,我冲身前不远处厉声斥道,“是谁?”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重城阙烟尘生(1) 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自赤金蟠龙柱后传出,渐行渐近。我蹙眉,冷冷看着那人自黑暗处缓缓现出身形,一身暗色衣袍,其貌不扬,黑瞳却如鹰锐利,隐现丝丝锋芒。 “是你!” 心中猛一抖颤,忽觉不安,他若一直躲在暗处,方才被漓天衡强拥入怀的那一幕定已全然落进他的眼中,思及此,一种被偷窥了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由得怒从心上起,“你怎么会进宫?来做什么?” 叶翌抿唇微微一笑,凝眸望定了我,面上一抹狠戾之色倏忽一闪而逝,“王妃还等什么?眼下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此乃上天的眷顾,兵不血刃即能功成,还望王妃果断行事,莫要错失良机!” 语中之意不言而喻,我大惊,身子霍然一震,勉强立定,抬眸怒视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翌眼底泛起森森寒意,执着向前踏近一步,眸色如炬视向我,“王妃很清楚在下说过的话,天赐良机,不容有失,请王妃速速动手!” 浓黑如墨的夜色中,一道凄厉亮色硬生生撕裂万丈幕布,劈落脊兽飞檐,映亮眼前人双目犀利如剑,寒光暴s。有惊雷接踵而至,不过须臾,天地晦暝,雷电交加,雨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在我挟帝持玺,矫诏谋反?”我强自平复心境,面白如雪,尖锐指甲不知何时深深刺入掌心,钻心的疼痛瞬间贯穿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 “皇上刚刚出事,你就闻风而动,消息绝不可能泄露的这么快!他们三人当中,苏嫔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未动,师傅自我的口中得知皇上中毒,之后亦不曾离开,只除了李亭海‘‘‘‘‘‘而他自幼入宫贴身侍奉皇上,至今已数十载,如何能有二心?除非你胁迫他‘‘‘‘‘‘” 我咬牙一字一顿,竭力抑制心中汹涌暗潮,“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翌面无表情,眸底却有凛寒杀气隐隐,他死死盯住我一言不发,暗色袍袖随风猎猎飘扬。耳畔时有悍雷乍然滚过,震天动地,惊心动魄。暴雨如覆倾泻,连绵不绝,浑然涤荡着他身后幽如鬼魅的九重宫阙,斗拱重檐,翘角s脊,混沌沌迷茫茫一片。 “叶某一心为了‘‘‘‘‘‘” 他看着我,目光竟似一软,仿佛有莫名的感情波动,却又陡然敛去,转瞬犀利如常,“王爷天纵英才,理当睥睨天下,指点江山!叶某顺应天意民情,试问何错之有?如今太子被圈禁于千里之外的九嵕山皇陵,整整一年不得擅自踏出一步,而王爷只身远涉大漠一力策反,预备颠覆突厥王庭,更是暂且无暇分身顾及此境,如不趁此大好机会抢先动手,他日被四殿下等人夺得先机,那便大势去矣!” 我摇头后退,脸色刷白,“别再说了!你住口‘‘‘‘‘‘住口!” 叶翌眸中杀意更深,一步一步昂首踏近,声色俱厉,咄咄人,“七殿下南下平乱,短时期内不可能回京,十三殿下年纪尚轻,资历不足,其他诸位皇子皆不必说,如今摆在眼前的,就只剩下四殿下一个人,他手上虽无兵权,却有突厥人自暗中襄助,万一王爷北上策反计划受阻,不能及时成事,那么后果将怎样王妃您想过吗?” 他顿了一顿,忽然低声,面寒如冰,“叶某匆忙赶来之时,已密令宫中内应做好一切准备,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再容不得王妃您犹豫下去了!” 一道夺目闪电划过,蜿蜒扭曲如蛇,撕破暗夜长空。骤雨凌乱剧烈挥洒,檐下劲风扑面而来,吹起我的长发御风狂舞,有几束肆意扑打在脸上,遒劲之势,仿如鞭抽。夜色深长无尽,疾风骤雨肆虐天地,黎明的曙光究竟何时才能够到来?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重城阙烟尘生(2) “王妃,形势紧迫,容不得您再有任何犹豫,还请速速决断!”叶翌额前青筋隐隐突起,双目赤红,面上嗜杀狰狞之色一闪而过。 他已做好一应部署,虽然匆忙仓促,却是早有准备,一切成竹在胸,誓要趁此疾风骤雨混沌晦暗之夜宫夺权,颠覆江山。 我低下头,一瞬间,心中已生出无数念头。从来都是一颗棋子,辗转于他们的掌心,任由命运摆布,随波逐流。如今这盘天元之棋异变突起,一朝为我所控,覆雨还是翻云,竟似全在我的一念之间。然而一旦决定下手,成功执掌天下之时便将陷漓天颀于不义之中,令他担上篡位谋反的罪名不说,还会留下千古骂名,就算日后成为一代明君,这抹黑的一笔再也无从拭去。 我有什么权利去决定他的未来?他更加不会屑于坐拥这犯上作乱倒行逆施得来? 第 24 部分 欲望文 第 25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有什么权利去决定他的未来?他更加不会屑于坐拥这犯上作乱倒行逆施得来的天下。我不想,更加不可能这么做! “王妃!”叶翌迫近一步,面上愈加不耐。 我霍然抬眸看他,抬手轻掠鬓旁散发,眼波清冷如冰,“一月之期未到,王爷动向不明,此时若贸贸然动手,就算举事成功大权在握又能怎样,凭我一介女流根本难敌幽幽众口,妖女覆国,他们借口鼓动天下起义造反更加易如反掌,一旦引起民怨,你我便再也等不到王爷回京接掌大印登基的那天!” 大雨倾盆而下,面前寂寂深宫笼罩着无尽萧萧肃杀之气,沉沉暗夜掩盖了看不见的刀光血影。耳畔雨落无声,分外诡异。四目相对,两两静默无言,杀气凛然迸s,隔空对峙。电光火石之间,彼此不相上下,谁也不肯轻易屈服。 “依王妃的意思,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抿唇冷眼看他目光深晦如海,隐含探究,分明质疑我的立场,果然犀利阴沉,老辣如姜。 拂袖举步迈向仁熙殿,错身间,长眸微眯,敛去陡生的杀意,“皇上称病闭门不出,朝中必定有人起疑,往日恨我入骨的人不在少数,还不借机向我挑衅发难?” 语毕侧目看他一眼,别有深意。叶翌领会,原本深晦如海的眸中已有波澜起伏,却依旧浓黑如墨,深不可测。 “叶某领命!” 转身欲待离去,却被我之后的一句话生生阻住脚步。 “三爷,精明如你,应当深知王爷素来对我的心意,吩咐你的人莫要暗中轻举妄动!因为‘‘‘‘‘‘你若不义,我亦无情!谁要非得硬来,那我唯有以这条命与之相拼到底!” 声如裂石,挟带玉石俱焚的凛然气势,抬眸果见他浑身一震,再也无言以对,我冷冷轻笑一声,漠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九重城阙烟尘生(3) 疾步转过九曲回廊,仁熙殿厚重的朱漆殿门紧闭,我一步步向它走近,脚步愈发沉重起来。站在门前静静伫立片刻,忽然间转身,背紧贴在门上缓缓滑了下去,任雨遂风势扑面,湿透重衣,一点一点冰凉入骨。 环臂抱住膝盖,埋首其间,内心一片无助荒凉,强烈的无力感让我再也无所适从。此时此刻,你身在何方?一切都还顺利吗?何时才会平安归来?如今有谁能够告诉我,这样一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殿门随即吱呀开启,来人措手不及,被我一吓,惊呼一声倒退几步,“王‘‘‘‘‘‘王妃?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坐在这儿?” 以手撑地慢慢起身,我低头整理衣衫,一道闪电突兀划破夜空,在我的额头覆上明灭复杂的光影。 “李公公,您这是要到哪里去?”语声冷寂,不带丝毫感情,果见他面上一僵,刷地惨白。“我之前说过,情况未明以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许擅自踏出殿门一步!难道您竟忘了不成?” 李亭海骇然,眼神变了又变,到底是天子身边的亲信,见惯了大风大浪,不稍片时便已镇定如初。“是咱家的疏忽,还请王妃赎罪!” 顿了一顿,忽又敛眉恭敬道,“咱家身无长物,唯有一颗忠心罢了,从此听凭王妃差遣‘‘‘‘‘‘” 我挑眉冷笑,别有深意看他一眼,语带玩味,“那是当然,李公公的耿耿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共睹,真真叫人自叹不如!” 拂袖砰然阖上殿门,转身大步踏进内殿,留他一人呆呆站在原地揣摩我说的话,兀自心生寒意。无意追问他的苦衷,他既早有二心,背叛已成事实。良禽择木而栖,此乃人的天性,只可惜他绝想不到自己竟棋差一招择错了木。人之悲哀,莫过于此,待到获知真相的那一天,后悔晚矣。 内殿烛火摇曳,朦胧昏暗的光线晃晃悠悠照在荆远深沉凝重的脸上,仿如鬼影憧憧。宣武帝的毒入骨已深,医治起来颇为棘手,及待他痊愈清醒,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玄畿宫中必将掀起一股血雨腥风。然而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眼下除了尽力拖延时间,我别无他法。 翌日,李亭海于栖凤台宣读口谕,天子以养病为由免朝一月,帝师随侍在侧,一应朝事着其代为出面协理,其余任何人等未经传召,一律不得擅闯寝殿,违者重罚。 果不其然,一旨既下,登时激起千层浪花。以顾衍之为首的十数名老臣齐聚太极殿内,纷纷质疑这道口谕的真假,吵着要来面见皇上,追其本意实为向我挑衅发难。 李亭海在众人面前疲于应付,又着心腹太监不时回仁熙殿向我汇报殿中境况。更有后宫妃嫔听闻天子染病微恙,受人唆使一般,浑然不顾圣谕,争相派遣身边近侍前来探问,已被御林军不断挡在殿前。事态愈演愈烈,竟似一发不可收拾。 却在此时,穿梭于两殿之间的青衣太监自太极殿返回,气喘吁吁扑倒在我面前,“回王妃,就快挡‘‘‘‘‘‘挡不住了,大臣们正准备硬闯呢!” 我自案前缓缓起身,素锦广袖如云垂落及地,掩住攥得发了白的指节,“你慌什么!随我同去大殿!” 众人皆醉我独醒(1) 说罢不再看他,转身翩然而出。 一夜雷雨初歇,廊下清风阵阵,吹散了潮湿氤氲的水汽,掠起鬓旁碎发凌空飞舞,如云似雾。忽闻远处登闻鼓响,如雷贯耳,瞬间响彻整个宫城。 脚步生生刹止,一股怒气直冲胸臆。祖训有云,必关军国要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方许挝鼓,否则重罚。登闻鼓响,帝需临政,官必上朝。 牙关愤然咬紧,凌厉杀气倏忽透衣,带动衣袂激扬翻飞,一如此刻的心情,跌宕起伏。虽然一切都在料想之中,这些人终究还是不能轻易放过我,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一脚刚踏进穿堂殿,便从前殿传来质问声,语调激昂,慷慨陈词。隐约只听那人道,“狐媚女子矫诏摄政,神人共疾,天地不容‘‘‘‘‘‘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身为颀王侧妃,御前丝毫不知避讳,妖颜惑乱宫闱‘‘‘‘‘‘” 言辞愈发不堪入耳,身旁小太监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我。我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低头轻拂衣摆,状似并不经意,莲步轻移,转过琉璃影壁,优雅步入侧门,缓缓来到了御座前。 原本喧嚣的大殿陡然间变得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复杂的,憎恨的,鄙夷的‘‘‘‘‘‘我抬眸一眼冷冷扫过众人,忽而举手抚掌而笑,“众位大人说得精彩‘‘‘‘‘‘为何突然停下来了?” 语笑嫣然,眉目间却透出丝丝冷厉。一众朝臣怔了一怔,仍不说话,殿前一时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皇上病情究竟怎样?为何不让我等前去探视,你居心何在?”顾衍之冲我怒目横视,胸前雪白长髯轻颤,不屑质疑溢于言表,丝毫不加掩饰。 我笑而不答,敛眉曲膝恭敬一拜,他拂袖冷哼,负手仰面侧过身去,故作无视。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御阶到他身前,扬眸浅笑吟吟,“瑬云先前一拜是为敬老,若论及品阶,顾大人尚不及我,瑬云尚且懂得尊卑有度,礼贤下士的道理,难道您连一个小小女子都不如么?” “你‘‘‘‘‘‘你‘‘‘‘‘‘”顾衍之浑身大震,愤然以手指我,怒极再也说不出话来。 迎着他微颤的指尖,我目不转睛盯他,下颌微抬,面上敛去笑容,眸色冷锐如刀,直s进他眼底。一番对峙,谁都不肯让步,众臣惊愕,个个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自一旁悄然打量我们。 良久,我冷冷一笑,再次盈盈拜倒,俯首不起。顾衍之面容涨得青紫,指尖愈发抖得厉害,几番深呼吸强自压抑之后,终于放弃,勉强举手抱拳,毫不情愿向我虚回一礼。 一时间,身后抽气声此起彼伏。 我起身站直,抿唇笑着望向身前其他人等,笑意却丝毫没有渗进眼睛里去。耳畔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不知谁先带头,众臣无奈,只得接二连三向我躬身行礼。 我冲他们微微点头当做还礼,唇边笑意愈发深浓,眸黑如墨,一丝邪魅悄然隐匿其中。自己身上何时竟沾了些他的影子,我自心下暗暗愣怔,笑容一滞,若有似无。 一战初胜,心中并无喜悦,后面的路只会更加艰难。我抬眸,压下起伏的心境,淡道,“你们说我矫诏,可有证据?这道口谕由李公公亲自宣读,你们连他也要怀疑不成?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猜测,你们便是质疑圣命,质疑皇上!逆旨不尊,该当何罪?” “哼!”顾衍之面色凌厉,语带怒意,咄咄人,“既是微恙,皇上为何不愿面见我们,甚至连后宫妃嫔也不让探视?这其中分明有异!你作何解释?” 眼眸骤抬,极力压下心头怒意,面上如笼薄冰,“依顾大人的意思,今日若见不到皇上便再不肯罢休么?” 见他点头肯定,身后众臣尽皆应声,我忽地冷冷一笑,翩然转身,衣袂轻旋若云,暗香四溢,如丝如缕。 “那么请众位大人这就随瑬云移驾仁熙殿面见圣颜!”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众人皆醉我独醒(2) 背后传来一阵s动,众臣面面相觑,迟疑不前,相互低声喈喈私语,一时争论不休。我冷笑,脚步不停,头也未回,“还等什么?你们既然坚持要见皇上,我便带你们去见上一见,也好了了你们的心愿!” 李亭海疾步跟上我,压低了嗓音道,“王妃,若被他们发现皇上中毒,岂不‘‘‘‘‘‘” 脚步微滞,我侧眸轻瞥他一眼,薄唇紧抿,冷冷不发一言,眸中一抹凌厉的光闪过,刺得他心虚地低头避开眼去,“咱家失言了,请王妃赎罪。”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袍袖轻动,顾衍之大踏步走来,边走边愤声道,“哼,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不敢去,老夫去!” 眉心微微一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广袖长裾,帛带当风,走得越发沉静从容。风雨欲来,前路渺茫。转眼,才过去短短五日,你许我的一月之期,为何非要如此漫长‘‘‘‘‘‘ “父皇刚刚闭门静养,你们便争闹成这幅模样,是要气死他老人家才肯罢休吗?” 心头一震,脚步刹止,转身,顾衍之亦伫足回头,面上惊愕交加。 漓天衡负手缓缓踏进殿门,未着皇子朝服,一身烟蓝锦衣,襟边袖口以银丝勾勒出繁复精致的纹理,衬着清隽的面庞,温润如玉却又洒脱不羁。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如同踏在众人的心上,唇边一抹淡淡笑意若有似无,明眸犀利如镜扫过他们,继而灼灼望向自己。四目相视,只一瞬间,便将对方看得无比透彻清晰。 顾衍之尴尬,忙以咳嗽掩饰,微微俯身恭敬道,“微臣不敢,四殿下言重了,臣等不过一心挂念陛下的身体,所以‘‘‘‘‘‘” “不敢?”漓天衡拔高了声调,笑意深沉,“既为探病,那这鼓声又是为何?登闻鼓是你们随便想敲就敲的么?你们将先祖的遗训当成是玩笑吗?依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把父皇的病情放在眼里罢!” 他的面色平静如同湖面,似惊不起半分波澜,眉目含笑,说得漫不经心,然而声声如刀似箭,毫不留情直刺听者心扉。 顾衍之等人闻之心中陡生惊惧,扑通跪倒在地,一时间,殿内黑压压趴伏一片,众人颤声齐道,“臣等不敢,臣等不敢,四殿下恕罪!” 我讶异抬眸看他,心中疑惑不解。漓天衡转身笑着望来,目光陡然温润如初,眸底似有火焰凛凛燃烧,迫人欲窒。面上悄然一红,堪堪侧目避开他的凝视,淡道,“殿下无需拦着他们,这矫诏的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玩就算的!不如现在就到皇上面前,由他老人家决断罢!” 他失笑,几步走近,轻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嫂又何必跟他们较真,顾大人年纪大了,逆旨不尊之罪非同小可,父皇若真的怪罪下来,只怕他老人家身子顶不住,二嫂还是放过他们吧!” 云淡风轻的一席话,说得底下众人脸色骤然刷白,再不敢怀疑口谕的真假,个个趴伏在地兀自点头连连称是。顾衍之又惊又怒,压抑良久,终是不敢再加以反驳。一场闹剧,终以他们的溃败与灰头土脸地离去收场。 “殿下若无本奏便请回吧!皇上并无任何大碍,君心难测,许是连日来朝事繁重,他觉得累了,想要休息静养些时日,殿下若也跟他们一样不信,大可随我同走一趟便是!” 听我这么一说,他略微沉了脸,剑眉微蹙,隐有薄怒。我怔了一怔,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僵持了片刻,殿中一时死寂。李亭海不明就里,自不远处惴惴偷眼打量过来,像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 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纠缠,拂袖转身欲待离开,他却不允,烟蓝衣袂轻卷,一个闪身挡在了我面前,未及我回神,已倾身近。 瞪大眼睛只觉他眸中戾气突生,再不容我有丝毫躲闪,挥袖一把扣紧我双肩,瞬间低头附耳过来,“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我想要的,一个也休想逃掉!不论是你‘‘‘‘‘‘还是这天下江山!”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众人皆醉我独醒(3) 我瞪着他说不出话,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脑中一片空白,全然忘了挣扎。 他的双手越发使力,面色清冷,寸寸近,鼻尖几欲触碰我的脸颊,男子灼烫的气息骤然袭来,暧昧而危险,令人心惊。 “你是我想要的人,对你‘‘‘‘‘‘我势在必得!” “是吗?”我冷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未到最后一刻,焉知孰胜孰负!你与外族勾结,谋夺皇位,天理国法难容,扪心自问,你为何就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漓天衡僵住,俊脸阴霾,黑眸似生出些许迷乱,却在瞬间敛尽,依旧灼灼视向我,“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要这样?我不过是想做得比父皇更好,我一直努力想要证明给他看,大哥二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可他从不屑于给我机会,从不正眼看我一次,为什么?就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被他酒后乱性而随随便便按在榻上强暴的卑贱宫女?” 他的目中染上一层血色,扣在我肩上的手指狠狠收紧,裂骨一般的痛,令我险些窒息。从没有想过,他的身世竟会是这样。帝王一夜,换来的却是欲罢不能的殇痛。无情道,帝王途。奈何生在帝王家?你根本没有选择,我懂。 “你母亲‘‘‘‘‘‘她‘‘‘‘‘‘” “她死了‘‘‘‘‘‘那一夜之后,父皇再没有碰过她,若不是因为怀了我,只怕父皇早就忘了她的存在!她一个人在后宫里苦熬多年,人人欺她嘲她,没人将她放在眼里,连唯一的亲骨r也被强夺给嬷嬷教养长大,她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微乎其微,直到我五岁那年,她一个人再也熬不下去,郁郁撒手人寰‘‘‘‘‘‘也许对她来说,死,才是她最好的解脱‘‘‘‘‘‘” 他仰起头,笑得无比凄凉,森森寒意兜头笼罩而来,令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心中陡然生出不忍,我凝眸怔怔看他,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发生这么样的事‘‘‘‘‘‘”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的目光一动,一把用力钳紧我的双肩,指尖一点一点使力,似要深深嵌进我的骨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晚才遇见你,上天对我太不公平,我不甘心,绝不甘心!你是我的,谁也休想再从我手中抢走你,休想!” 李亭海自一旁似是瞧出些许不妥,勉强带笑踏前几步,“四殿下,有话好好说‘‘‘‘‘‘” 我一惊,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猛然间被他带入怀抱,耳畔传来他压抑着浓重悲哀的低语,“你等我,很快‘‘‘‘‘‘很快你就是我的‘‘‘‘‘‘一切就都是我的‘‘‘‘‘‘” 泪水汹涌直冲进眼眶,有一个人,也曾在我的耳边这样轻声对我说,你等我‘‘‘‘‘‘等我回来‘‘‘‘‘‘ 肩上骤地一松,漓天衡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身子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 “慕瑬云,你怎么了?” 一声惊呼,来人疾步飞身过来扶我,总爱这般直呼我姓名的,天下间除了一个漓十三还能有谁。心中陡然生出欣喜,仿佛溺水已久的人抓住一根浮萍,终于有了生的希望。十三,十三,我还有你‘‘‘‘‘‘ 众人皆醉我独醒(4) “四哥他‘‘‘‘‘‘对你做了什么?”漓天曦惊怒交加,方才的一幕似已全然落进他的眼里。 李亭海急忙赔笑上前,“殿下不必担心,只是一个误会,咱家‘‘‘‘‘‘” “李公公还不回仁熙殿么?皇上身边没个使唤的人,若是怪罪下来,谁来承担?”撑着十三的臂膀勉强立定,我抬头冷然打断他。 一昔生变,身边便多了数双暗中窥伺的眼睛,在这诡谲深宫之中,此刻除了眼前的漓天曦,我不知还能够信任谁。 李亭海怔了一怔,见我一脸正色,凛然不容拒绝,犹豫些许,只得敛容转身离开。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殿外,我回头一把攥紧十三的手,急声问道,“你府里能够召集起来的亲卫全部加起来有多少?” 漓天曦面色大变,“你问这做什么?父皇难道真的出了事?” 我低叹一声,凄眸看他,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十三,我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无论将来结局如何,我终究是要辜负一个人了,我欠他的太多太多,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只希望他不会怨我‘‘‘‘‘‘”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欠了谁?又是谁会怨你?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漓天曦急得就快要抓狂,从我的表情便能看出事态有多么严重,恨不得立刻就知道真相。 “我要你派你最信任的亲卫暗中前往九嵕山皇陵护送大哥回京,即刻出发,越快越好!” 十三浑身一僵,瞪大眼睛震惊看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我望着他泪眼朦胧,几乎无法再承受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清澈见底,心中的一切一览无余,再也没有丝毫隐藏。 良久,他的面色渐渐缓和,忽然深深动容,“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几个为何全都对你‘‘‘‘‘‘你放心,我了解的二哥,虽然除了你之外,对谁都冷血冷情,却从来都是一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怪你,一定不会!” 手臂微收,轻轻拥我入怀,柔声道,“别怕,还有我在‘‘‘‘‘‘”片刻,只听他在我耳畔轻轻叹息,“老天为何总要这样对你,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多‘‘‘‘‘‘” 这样一句话,令我再也无力承负,头抵在他肩头,心中已然分辨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隐忍已久埋藏至深的一切顷刻间轰然崩塌,泪水汹涌决堤而出。倚靠在他的怀里,哭泣得如同一个委屈的孩童。 朗日踞天,驱散阴霾,洒落万丈光辉,殿内玄色地砖浮光跃金,衬出相依偎的两道人影,宛若置身仙境。一名青衣内侍匆匆跑进侧门,一见眼前情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垂眸躬身不敢说话。 “什么事?” 我低头拭去泪水,整肃面容,平静看他,漓天曦亦挑眉,附耳倾听。 “启禀王妃,十三殿下,慕‘‘‘‘‘‘慕大人率京畿禁卫将仁熙殿团团围了起来,说是‘‘‘‘‘‘说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保护皇上!” 满地残红宫锦污(1) 慕瑬景?!我惊愕抬眸与漓天曦面面相视,一霎那如罹雷殛。一直回避而不愿面对的现实终于降临眼前,我真傻,权势当道,谁又能真正做到超脱于物外,无欲无求?乱世浮生,成王败寇,这个世界谁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清清白白。 “瑬云,我随你去问个究竟!”十三怒色满容,难以自持,几欲拂袖前往与之对峙。 伸手一把将他按住,眸色雪亮,已是决然之姿,“带上霁雪尽快离开锦都,大哥身边一直有‘七杀’的保护,暗卫‘七杀’从来只听从二哥一人的命令,我嫁给他之后,同时听命于我,你带着霁雪同往,大哥亦能相信是我的安排。记住,你们的行踪绝不能让人发现!十天,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天以后,这玄畿宫,这天下,我真的不知还能否替他保得住‘‘‘‘‘‘” 字字如刀,刀刀刻骨。从这一刻开始,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十三,请你一定要带着大哥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一定! “我答应你,十天之内,我一定带他回来!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万事不可强求,只要能够好好的活着,为了二哥,你不可以有事!” 抬手轻抚他眉间深痕,倏然展颜一笑,粲若流光,“傻话,我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又岂能食言?我会在这里好好地等着你们回来,一定‘‘‘‘‘‘” 衣袂随风猎猎作响,幽幽深宫,一人孑孑独行。明里刀光剑影,暗里虎豹豺狼,看得见的九重宫阙,看不见的血流成河。究竟还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隐匿在暗处伺机待发,我已毫不在乎,为了他们,唯有拼我一己之力,逆转命运乾坤。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阶前浮云低沉,天际流风逐影,变幻无端。京畿禁卫兵戈森严,威风凛凛侍立大殿两旁,敛容肃穆,岿然不动。 身处军营多年,历任十万禁军总教头,慕瑬景治军能力果然一流,他自魏相伏诛以后接手京畿神策两军,不久便以霹雳手段名动京城,为天下人所赞叹。 我径直走过去,面上似笑非笑,深沉眸中难掩凌厉之色。 慕瑬景原本负手立于高阶之上,见我孤身一人自远处缓缓走来,素锦广袖宫装,衣带当风,流岚长裾伴着三千青丝翻飞如云,险些怀疑来人几欲乘风归去,竟自按剑急急前行几步,见我面容清寂,不辨喜怒,唇边隐有笑意森然,复又怔立当场,面露几许尴尬。 我走至阶前立定,仰面遥遥看他,淡淡一笑,“大哥是奉了哪位王妃的命令前来保护皇上,我竟丝毫不知?” 慕瑬景愣怔,眸光闪烁,按住剑柄的手紧了一紧,微微侧目避开我的视,不自然道,“三妹说笑了,父亲正在内殿探视皇上,已等候你多时‘‘‘‘‘‘” “大胆!” 不待他说完,我冷冷一声厉斥,声如裂金碎玉,清脆直入众人耳中,“皇上口谕,任何人等未经传召,一律不得擅闯寝殿,违者重罚!就算是爹,也不例外!” 慕瑬景面色一白,转身无言以对。我一步一步踏上玉阶,缓缓向他近,“大哥好大的威风,以我的名义私调京畿军入宫,是想给我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么?”书包网 。。 满地残红宫锦污(2) “云儿,休得胡言!” 目光微微上移,越过慕瑬景的肩膀,只见汝南王慕夕肇一身天青缎流云纹织锦软袍,步履从容昂首自殿门处踏来,面无表情,眼波深沉,语带威严,“怎能这样同你大哥说话?!” 我缓缓抬头,冷冷与之对视,“居家方为父子,这里只有君臣,您擅自违抗皇上旨意,理当重罚,难道我说错了?” 慕夕肇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只化作一声低沉叹息,“这里没有旁人,爹就开诚布公地说了,自你出嫁以后,咱们父女俩也有好些时日不见了,你我虽无血缘,我却早拿你跟嫣儿同样看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要明白,爹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你打算!” 我扑哧冷笑,“是为我打算,还是为王府打算,云儿如今看得太清楚不过!” “你这孩子!”慕夕肇愠怒,语气渐生凌厉,“局势若此,实乃天意所授,难道你想逆天不成?” 举步迈上最后一道台阶,抬眸与他对视。不知来自何处的风穿过檐下,扬起衣袂猎猎作响,我抿唇静默不语,无意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争辩。给趁势夺权冠上天命所归的高帽,多么的堂而皇之,又是多么的可笑!所谓的不喜争名逐利,所谓的中立作壁上观,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话。 遥遥立于高处,广袖随风飘逸,流仙裙裾清冷如同寒露,在身前这片凝滞的静默中带出深深浅浅的涟漪。转身之间,已将一切看得透彻,我垂眸望向阶下,面容清寂,无波无澜,风过处,牵起如墨青丝飞扬,凌厉之势,几如睥睨天下。 “御林军何在?” 话音刚落,慕夕肇浑身大震,面色惨白,踉跄后退几步,已然明了我的言下之意。 耳畔数人同时应声,一队金甲士兵按剑铿锵而出,俯首拜在阶前,为首一人抱拳高声道,“御林军统领韩琦在此听命!” “汝南王慕夕肇公然违抗圣谕,将他拿下暂且收押,听候圣裁!” 众人应声领命,挺身便欲冲上台阶,慕瑬景猛一挥手,殿旁两列京畿禁卫纷纷拔剑出鞘,将韩琦等人生生退几步。一时间,殿前寒光烁目,剑气人,杀意随之弥漫开来。两方怒目相对,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只听韩琦怒道,“你们想造反吗?” 慕瑬景目光一凛,抿唇不答,抬头向玉阶尽处望来。 我拂袖,足尖轻点,挡在慕夕肇身前,拧眉冲他沉声急道,“请爹三思而行,莫要一错再错,君子取之有道,您这一辈子的清誉怎能毁于此时?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下若贸贸然生事,锦都必将大乱,一昔不慎为他人作饵,非但得不偿失,日后更将落下千古骂名!” 慕夕肇闻言愣在当场,看向我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面色渐渐转为一种异样的凝重。 四目相视,一番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我抿唇静静看他,目光中唯有坚定,素白广袖之下,五指悄然张开,隐有暗流涌动。一切迫在眉睫,或生或死,是隐忍还是厮杀,全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间。 满地残红宫锦污(3) 李亭海自大殿门后闪出,躬身趋前几步,不安陪笑道,“慕公只是过来送些滋补良药,并未到御前,王妃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我一怔,不觉失笑,挑眉看他,“既是送药,交由您代为传递也是一样,为何定要踏进这道门槛?李公公是在教训瑬云应当怎么做吗?还是‘‘‘‘‘‘就连您也不把皇上的口谕放在眼中?” 话未说完,李亭海已霍然色变,口中除了连称不敢,再也无言以答。 我稳住心神,依旧面无表情抬眸望向汝南王。身前长久无声,内殿七宝灯漏水声清淙,隐约透窗而出,只愈发显出周围的静来。 京畿禁卫人数众多,慕瑬景武功盖世,本身便能以一当十,区区几名御林军根本难以与之相抗衡,韩琦等人个个持利刃在手,心知不能硬拼,唯有暂时静观其变,伺机待发。 “景儿不得无礼!” 慕夕肇骤然抬手一挥,面色清冷,复又转头沉沉看我。我抿唇冲他淡淡一笑,目光直落入一双精眸,深不见底,威不可测。 一时相对无言,沉默片刻,我垂眸敛襟恭敬拜倒在他身前,语带歉然,“爹,云儿‘‘‘‘‘‘得罪了!” 慕夕肇凝视我,目光深邃,不置可否,静默良久,摇头沉沉一叹,“罢也罢也,如此胆识,如此魄力,可惜了‘‘‘‘‘‘” 衣袍窸窣,他转身信步迈下台阶,忽而回眸,“云儿,箴言未必便是杜撰,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心头一颤,我震惊望向他的背影,胸口激荡如潮,难以自持。慕瑬景显然不服,抢前一步待要开口,却被汝南王拂袖冷冷打断,背脊一僵,只得还剑入鞘,悻悻然作罢。 韩琦面上仍带惊疑,见我远远冲他点头,也便不再发难,上前亲自押送慕夕肇,态度恭谨谦卑,对他并无丝毫不敬。 自此,仁熙殿重重戒备森严,内有御林军把守,外有京畿禁卫防御,旁人再难得到确切消息。太医院院令荆远奉召入内随侍君侧,却再也不曾露面。 依据眼前种种迹象,宫中渐渐有谣言纷乱四起,说今上已然病入膏肓,药石罔顾。朝臣们虽然个个猜疑不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此前帝师大义灭亲毫不留情亲拘其父下狱,显然有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之意,眼见大势所趋,谁还敢再到殿前大肆吵闹质疑? 那些素来就对我心怀嫉恨之人也只能权且按捺不动,静候一月之期的到来,届时,玄畿宫内免不了乌云蔽日,硝烟四起。举目望远,前方等待我的,将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役。 日光透进鎏金朱漆殿门,四整块玄色云纹地砖的距离,便再也止步不前。明黄色的帷幔重重叠叠垂落及地,越发显得整个大殿幽寂森凉,阴郁窒人。 “王妃‘‘‘‘‘‘王妃‘‘‘‘‘‘” 耳畔传来几声刻意压低了的低唤,我怔忡抬眸,回头循声望去,李亭海以袖掩面,正尴尬冲我使眼色。浑身一震,我陡然醒神,顾衍之的嗓音恰在此时突兀响起,“慕先生这几日伺候皇上伺候得太过劳心伤神了‘‘‘‘‘‘” 他蹙起眉头,面带不悦,冷笑着看我,把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颇带深意,像是终于抓住我的痛脚,忙不迭的冷嘲热讽,优哉游哉。。 书包网最好的网 大风起兮云飞扬(1) 一眼扫过殿前,重臣们或是靠着椅背闲闲饮茶,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慵然意态,或是面面相顾,悄声议论,不时偷偷拿眼来觑。唯有一人,自始至终饶有兴味看我,目中透出异样光辉,灼灼人。 抬眸怔怔与他对视,那人面色清淡,无波无澜,然而一双深眸温和专注,眉梢轻挑,竟似溢满笑意。面上微微一红,急忙调转目光避开他的凝视,心口怦怦急跳。 “虢州蝗灾,民不聊生,当地官府屡屡开仓赈济灾民,如今已是捉襟见肘,就快要自身难保了,户部到底在忙些什么?赈灾款项迟迟调拨不出,再这么拖下去,难道是想重现文帝九年的那场惨况吗?”顾衍之不假言辞,越发声色俱厉起来。 《漓国志·天朝》,卷六十一,曰:宣文九年六月,永济大旱,颗粒无收,饥民遍野。七月,蝗生,弥覆郊县,草木殆尽,受灾者数十万众。八月,蝗势连云障日,莫见其际,灾民弃田庐逃荒于道。朝廷遣使赈济,沿途屡见饥民易子而食,其景惨绝人寰。 心内一紧,我抿了抿唇,淡道,“顾大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虢州前日曾经下过一场大雨,蝗势锐减,如今诸道转运使正督民捕蝗,交蝗一石给米三升,而这米么,正是当年蝗祸之后,先帝诏令各州府自岁贡中每年留出五十万担贮藏起来,以备饥年赈济之用。我说的对吗?” 语毕,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一霎那全部集中过来,静静等候下文,这其中,有一心只想要看热闹的,也有略觉诧异,自心下暗中揣摩探究我的。 唇角轻挑,我微微冷笑,这人倒是很会抓住时机,已经按耐不住了么?历朝历代,户部一直都为太子掌管,如今趁着宣武帝称病休养闭门不出,太子缺阵,便迫不及待想向户部开刀,未免太过急进了一些。 “照慕先生的话,户部难道就一概不管也不顾了吗?”顾衍之拂袖起身,咬牙愤然看我。 我亦起身,态度不卑不亢,语声激昂,“怎会不管?户部一直都在忙着调拨钱粮,伺机发放,只是虢州蝗灾数日,当地应付有余,一切有凭有据,您一直紧咬着户部不放,意欲何为?户部难不成有亏空落在您的手上?” 殿中顿时掀起s动,群臣料想不到我竟一口挑明,尽皆失色。 顾衍之面上一白,强作镇定,还待说些什么,已被我抬手狠狠打断,“你们个个身为臣子,不可能不知年前年后朝中一笔接着一笔的大开销!先说年前淞江水患,皇上御笔一挥便是足足三百万两的筑堤银,之后突厥来袭,户部临时紧急抽调库银将近两百万两充当军费。年后七殿下领兵南下平乱,滇南蛮荒之地,作战环境酷烈之极,需要的更是长期苦战,前前后后加起来,又是不下四百万两的巨资耗费!这还没完,眼下突厥可汗以降国国主的身份出使中原,虽然带来大量贡赋,然而我朝亦未手软,礼部光是筹备典仪回礼便花了整整八十万两纹银!其余诸如此前魏相谋逆,皇上责令修筑两道宫门及宫内损毁的殿阁,年后各地大大小小的天灾朝廷分别遣使赈济,圣朝大军及京畿神策两军的军饷,各州县驻防军的军费‘‘‘‘‘‘哪一笔哪一项不都是巨额花费?” 一字一句,条理有序,款项数字几乎无一错漏,直说得殿前众朝臣相顾点头,啧啧称叹。 大风起兮云飞扬(2) “啪啪啪!”清脆悦耳的击掌声突兀响起,我怔愕抬眸望去,漓天衡唇角噙着一弯别有深意的微笑,负袖长身而立,炯亮的眸光淡扫,正对上我的眼睛。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军费’一项确实暂令国库吃紧,户部有些忙乱也是理所当然,慕先生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户部不是不管,而是审时度势,开源节流!此次蝗灾,虢州府衙既然能够应付得当,那么朝廷也就省了一笔,岂不很好?” 语气不疾不徐,轻若熏风,缓似流泉,却又饱含威严,不容置疑。群臣连连点头附和,再无其他人有异议。 “说到开源节流‘‘‘‘‘‘”他淡淡一笑,凝眸看我,“此前西伐大破突厥,边疆既定,父皇属意偃兵息武,国库当即有所缓和,看来户部若想强本节用,单单从军费一项入手,便能收获不小。” 不提突厥则已,这两个字从他口中一说出来,我只觉得万分嫌恶,不由冷笑一声,“怕只怕突厥人的野心不会立止于此!” 眉梢轻挑,他故作颇带兴趣道,“此话怎讲?” “西域五十六小国,数年来,已被突厥攻占并吞并不下二十座城池,突厥的版图正在日益扩张,一朝败走中原,又岂会打消他们争霸西域的雄心?到了集齐五十六国实力的那天,突厥人想要再次入主中原,势必锐不可当!” 言下之意,如今你与穆勒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他既是你的盟友,也是你日后最凶恶的敌人,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让你如愿以偿,坐拥如画江山,突厥也将同时成为你心头的一根利刺,再难连根拔起。 话音一落,四目猝然相交,殿前如有两股剑气狠狠撞在一起,其势若虹,光亮如电。 “那便乘胜挥师西进,抢在突厥之前,发兵征讨西域诸国,使其一一归附臣服,往后突厥再要有所妄动,便是与圣朝为敌,与天下为敌!” 低沉而冷静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我望着他抿紧了唇,心中旋即激烈起伏。他说得对,以如今的圣朝军威一举震摄西域各国,从而实现天下大统,这恐怕是古往今来每一个有道之君的壮志。漓天衡,并不仅仅只单纯的有谋权之心而已。 “殿下说得有道理,但是滇南之乱尚未平定,眼下若要再行刀兵,所需军费浩繁,朝廷恐将不堪承负,此事或可稍后再议!” 大军动向关乎兵权去留,想要趁此机会谋取兵符,岂能轻易让你如愿以偿,你终究还是小瞧我了。 略一思忖,先前一直面无表情,此刻唇角倏忽轻绽,笑靥如花,看得漓天衡微微一愣,“既然大家一直? 第 25 部分 欲望文 第 26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略一思忖,先前一直面无表情,此刻唇角倏忽轻绽,笑靥如花,看得漓天衡微微一愣,“既然大家一直纠缠户部的问题不放,我倒也有些话不得不说了。近日传闻两军中屡屡有虚报开支,大吃空额,甚至卖官鬻爵的丑事发生,不知大人们可曾听说过一二?” 此话一出,眼前众人尽皆愣怔,继而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先是毫不留情亲自下令拘禁汝南王,如今剑锋又直指慕瑬景的京畿神策两军,正当大权在握的时机,旁人大多不遗余力大肆提携亲贵,我却偏偏于此时不断打压他们,众人当然觉得诧异。 微微敛定心神,面上依旧笑得绚烂夺目,“四殿下既然提议整饬军费开支,那便不妨先从此间入手,清查账目,核实开销,揪出贪墨武将‘‘‘‘‘‘此事由殿下提起,那便交由殿下着手,相信不日一定能呈给皇上一个最满意的答案!”。 书包网最好的网 大风起兮云飞扬(3) 月上中天,入夏时分,已有蝉鸣切切。殿外几尾修竹倚着玉栏脉脉伫立,清风拂过,枝叶葳蕤,窸窣相击,伴着泠泠水声,风歌一般低吟,只愈发显出侧殿的幽静与深凉来。 埋首于堆积成山的奏章之中,绛色宫装层层轻薄如翼,宽幅广袖捋至臂弯,露出半截藕臂,手中持笔片刻不停,书页翻动,沙沙作响。 有人进来,脚步极轻,未到近前,我头也不抬,“二姐可有消息?” 那人恭敬作答,“回禀王妃,到目前为止,暂未发现慕二小姐任何行踪!只不过‘‘‘‘‘‘” “说!” “汝南王府人人好似全不在意她的下落,倒是非常关心汝南王的境况,他们如今对您颇多怨言,而慕将军就更‘‘‘‘‘‘”叶翌语声微顿,似在察言观色,见我依然埋首纸张,无动于衷,方继续道,“王妃的这招鹬蚌相争是否有些欠火候?慕将军毕竟是您的兄长,他手上握着的两军至关重要,您这么决定是不是‘‘‘‘‘‘” 笔尖重重一颤,纸上霎时氤出一团墨迹,我依旧沉声,面上却有怒意隐现,“我怎么样决定需要你来教训么?” “叶某不敢!” “你有何不敢?”紫玉狼毫笔“啪”地一摔,我拂袖立起,转身怒视他,“我现下做什么日后自由王爷品评,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 你与他们分明一丘之貉,眼中只有权势,再无其它。 利用军费一事,挑起他们对立,并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为了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军中虚报开支,克扣粮饷等等藏污纳垢的事自古有之,不到异常过份的境地,未免引起军乱,朝廷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此番令漓天衡彻查两军账目,众目睽睽之下,他必定得呈上一份结果。而就算他查得再紧,得再过,慕瑬景也不敢煽动两军轻举妄动,因为汝南王尚且在我的手上。 趁着他们两相生隙,你来我往之际,我便能为十三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一天两天,凭我一己之力,终不至于招架不住。 李亭海听得动静疾步奔进来,面带惶惑。一见他的模样,心中更加嫌恶,片刻之间,已然盛怒,挥袖凌厉一指殿门,“全都给我出去!出去!” 李亭海脑袋一缩,轻瞥一眼叶翌,转身躲了出去。叶翌抬眸与我对视片刻,一双精眸深无可测,无声无息掠过一丝阴霾,静立良久,淡道,“王妃息怒,叶某这便离开,只是还有一句话叶某不得不说,及至今日,王爷‘‘‘‘‘‘尚无任何音信‘‘‘‘‘‘” 叶翌最后的话仿佛在脑中炸开来,面色顿时惨白,周身再也无力支撑,颓然倒在椅上。我怔怔望向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眼中一片模糊。不知看了多久,忽然伸手一把将案上的一切狠狠拂落在地,趴伏在案上,我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锦瑟无端五十弦(1) 任由浓浓的无助感沿着血脉,循遍四肢百骸,沁入心扉。灯影,泪落满襟。 路,越走越远,渐渐不能够回头。身边虽然有很多人,却只能形影单只地孤独。 闭上眼睛,满心满眼都只剩他,他的俊魅长眸,他的夺目容颜,他的尊贵神采,他的卓绝风姿‘‘‘‘‘‘问君归期未有期,独倚斜阑,望断天涯路。 静静伏在案上,听见有人蹑手蹑脚悄声走进侧殿,心里依旧烦躁,便头也不抬,没好气道,“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须臾,身前不闻动静,我蹙眉睁眼,但见荆远捋着花白胡须微笑立着,身后蓦地闪出两个人来。一人身着松花绿的太监常服,身量瘦小,眉清目秀,旁边一人身着粉色绢纱侍女宫装,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正是多日未见的梅影梅昱两姐弟。 我霍然惊起,不由得欣喜万分,“你们怎么来了?” 梅影哽咽一声,几步扑进我的怀中,梅昱低头默默走近,张臂环住我的腰身,再也不肯松开。 伸手轻抚他们的头,眼眶复又湿润,惊喜之余不免有些惆怅,三人温存片刻,我敛定心神,抬眸望向荆远,“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这样打扮?是谁把他们带进宫的?” 荆远面上一僵,回头望了望大殿门,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却又半天不敢开口。梅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疾步走开,片刻,手上捧着一个黑匣进了侧殿,继而轻轻摆在案上。 走近看时,心头猛地一震,檀木质地的黑匣中,此刻静静躺着的,竟是漓天衡送我的那张九霄环佩。我伸手怔怔抚上琴身,古旧琴体,深邃肌理,七根长弦在灯下泠泠发着光。弦涩知音老,曲冷朱颜凋。 “四殿下说怕云姐姐一个人呆在宫里觉得闷,就把我和弟弟偷偷接进宫来陪您,还说宫里上下都打点好了,没人会找我们的麻烦!云姐姐,就让我们留下来吧,霁雪姐姐也不在王府,我们害怕那个女人‘‘‘‘‘‘” 梅影绞着衣袖喃喃开口,梅昱亦可怜巴巴地望我。 心下一紧,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不会明白,这里已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表面看似平静,实则风声鹤唳,暗潮涌动,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留在我的身边,只怕才最危险。 那个人,他知道我在孤军奋战,他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需要别人的陪伴,于是他把他们送到我的面前。只是他这样做,究竟仅仅只是心存善意,亦或还有其它,我却不得而知。我只清楚地明白,他在我面前,总是l地坦白,丝毫也不避讳他的野心,他对我的占有欲望。 缘起缘灭,到头来,没有谁负了谁,也没有谁赢了谁。说到底,情之一字,不是得不得,而是愿不愿。这道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参透? 侧眸望向殿门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也心知那人此刻就在殿外。眸心微微一缩,面上依旧沉静如初,“要想留下来就得乖乖听话,在宫里不能像在王府里一样随意,处处都要小心谨慎,不许胡乱闯祸,否则,云姐姐第一个不饶你们!” 话音刚落,梅影梅昱忙不迭地点头,笑得灿烂如花。我无奈叹气,指尖不经意间掠过琴弦,一声颤颤清音倏忽传来,心念不由随之一动。 抿唇落坐案前,绛衣广袖如云轻挥,低眸处,五指捻拨,轻放急弹,七弦铮铮,琮琮如玉,弹指间,长歌一曲,步步皆殇‘‘‘‘‘‘ 响更漏 窗影斑驳 脱玉镯 木兰落 如有诺 死生契阔 月成朔 天也殁 韶华凋 九龙逐涛 战火燎 情可抛 剪影描 宫墙纷扰 蛟龙啸 入碧宵 看尽三十三宫阙 最高不过离恨天 紫禁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情何堪 世人嗟叹 数遍四百四病难 最苦不过 长牵念 水袖挽 再唱出 秋水望断 负朱颜 心字成缺 (《步步皆殇》作词:恨醉 作曲:千草仙 演唱:hita 试听地址:;ct=134217728ap;ap;ap;ap;tn=baidut;ad 步步皆殇ap;ap;ap;ap;word=p3;~;;'%b2%bd%b2%bd%bd%d4%e9%e4'ap;ap;ap;ap;si=;;;;0;;0ap;ap;ap;ap;l=16777216ap;ap;ap;ap;tid=2ap;ap;ap;ap;d=4 ps:木木爱死了这首歌!) 锦瑟无端五十弦(2) 踏着犹未散尽的袅袅余音轻轻向殿外走去,绛色裙裾窸窣曳地,拂过光亮如镜的云石地砖,轻盈且幽寂。 月华如水,蝉吟不绝。 几乎在跨出殿门的一霎那,便望见他修长的身形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这样的他,衣染霜华,寂寥萧索,我曾不止一次看见过。然而同样的背景同样的身影,一眼望去,我却还是禁不住恍惚,仿佛目中所见的,是另外的一个他。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像是如梦初醒,猝然转身,一双深眸漆黑如夜,直直望进我的眼底。 “我以为你会把琴给丢出来。”他自嘲一笑,“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望着他的神色,我也笑了,“一开始,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只可惜那么贵重的古琴若是真的被我摔了,天底下可就再也找不出第二把来,想想还是舍不得。看来,我也同那些村野山妇们一样,摆脱不了一个俗字!” 他看着我摇头失笑,神情间却满是落寞,轻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嫉妒起那把琴来了!” 面上一红,我别开脸去,“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他上前一步,我慌忙后退,抬眸怔怔看他,“你完全可以在梅影梅昱二人的身世上大做文章,顾衍之那帮老臣知道以后,绝不可能放过我,收留前朝逆臣遗孤,罪同谋反!除掉我,你不就能少一块绊脚石了?” 转身望向远处,笑着叹息,“别跟我说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之类的可笑话,除却这身皮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权力与我,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最明白!很多时候,我倒宁愿你狠下心来对付我,等到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亦不必心软!咱们只做敌人,各行其道,那样对你对我来说,才是最好‘‘‘‘‘‘”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是在对他说,亦或是在对自己说,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我们都陷进一样的泥潭中,既然谁也无法全身而退,不若就此放下一切情感纠缠,胜者为王败者寇。 “这便是你想要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举步沉沉走近,目中惊怒交加,有冰冷的气息覆过来,呼吸瞬间已近在咫尺。 “你是说我为情所阻,下手不够决绝?你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吗?你知道这对你来说将意味着怎样?我告诉你,究竟应该怎么做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教!该死的,天下间的美人数不胜数,我怎么会偏偏爱上你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蠢女人!” 一拳狠狠打在我身后的金漆蟠龙柱上,他倾身近,立时将我圈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避无可避。我咬唇吸气,周身泛冷,再也无言以对,唯有蹙眉抬眸,无惧望他。 “你记住,越是想要推开我,我便越加不会放手,就算让你恨我,我也在所不惜!我会如你所愿,但你一定会后悔,后悔你刚才说过的话,咱们走着瞧!” 他额前的青筋隐现,眸底寒意让人霎时如坠冰窟,压抑良久,愤而收手大步离开,金漆蟠龙柱上赫然留下血迹点点,触目惊心。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锦瑟无端五十弦(3) 一步一步缓缓走回大殿,脚下虚浮,像是踩在棉花堆上。 迎着深沉的夜幕自嘲一笑,我都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说如我所愿,是要痛下狠心动手了吗?如此也罢。 此前只知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而一味步步后退,到得最后只会无路可退。世事如棋局,善奕者谋势。也该是时候化被动为主动了。 心念辗转起伏,脑中犹如翻江倒海,苦思冥想之时,难免瞻前顾后,杯弓蛇影,不知不觉间竟来到宣武帝的榻前。 荆远见我面白如雪,恍恍惚惚,不由分说上前伸指扣住我的右手关脉,片刻,蹙眉斥道,“你再这样不眠不休下去,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说这话时,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力道,面上饱含忧急。我怔怔抬眸看他,像是充耳未闻,望了望他身后正自熟睡的宣武帝,猛然想起了什么,喃道,“兵符‘‘‘‘‘‘” “什么?”荆远微微一愣,心下越觉担忧,在他的眼里,我只怕已经入了魔,再也非寻常药可解了。 忽而抿唇正色不答他,抽手唤来李亭海,窗前一番密语切切,叮咛嘱托,李亭海便急急领命而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我深深叹一口气,命他秘密出宫找一个人,兵符交到那人手上,或许才最为稳妥。 “启禀王妃。” 李亭海的心腹小太监忽然闪身在了窗下,“定州信使马不停蹄三日三夜送来加急军报,来人正在致远殿候着!” 闻言大震,眼前竟是一黑。加急军报么,难道漓天烬在滇南出了事?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已冷汗涔涔,夜风一吹,遍体生凉。 一脚刚踏进致远殿,便见一人面带倦色候于一旁,布衣蒙尘,其貌不扬,然而其人骨格清奇,立定姿势挺拔,一看便知乃是长期练武所致。 见他俯身就要下拜,我猛一挥袖,“免了,快将军报呈上来!” 那人抬眸瞥一眼我身后的小太监,微微皱眉,像是有难言之隐。这一眼却只叫我更加心生惊疑,急忙回头将人遣退,之后更亲自关上致远殿殿门,这才强自镇定,回身冷冷望向他,“说吧,定州到底怎样了?” 话音刚落,竟见他抬手在面上一拂,立时换了一张面孔,前一刻还是个容貌平凡无奇的军中信使,不过须臾,竟变成了个俊眉朗目的潇洒少年郎。 我掩唇惊呼,简直不敢相信目中所见,泪水汹涌直冲进眼眶,“萧‘‘‘‘‘‘萧綦?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代他督粮南下了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斜月沉沉藏海雾(1) 萧綦肃容,缓缓举步上前,压抑着沉声道,“末将奉七殿下的命令火速赶回京城。王爷奉旨督运的这批粮草中有一部分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军中少数几名将士用过以后当即胃肠翻绞,腹泻不止,军医初步诊断疑为中毒,随即用药医治。哪知一夜之间,与他们同帐的其他将士纷纷病倒,先是高热,继而惊厥,之后昏迷不醒,军医大多束手无策,已有数人相继死去。他们死前全身长满鲜红皮疹,伴有脓血,死后尸身遍布瘀斑,呈紫黑色‘‘‘‘‘‘” 听他开口一一道来,面上白了再白,目中渐生凌厉,忽然冷笑一声,将他打断,“是疫病!” 萧綦蹙眉点头,“南疆酷热,疫情一触即发,如今隔离大帐里挤得满满当当,药材一时紧缺,就连军医们也自顾不暇,他们当中已有两人先后病倒,如今人事不知,再这样拖下去,军心必乱!若是定州的悍匪蛮夷趁机生乱,大军必吃败仗!” “好,好一计一箭双雕!我果然低估你了,你竟然下得了手!” 抬眸望向他身后的一片虚空,冷冷笑着点头称赞,眼底寒意如霜,浓浓杀气透衣而出,狠戾如刀,直看得面前人陡然惊惧,怔愕不已。 “王妃的意思‘‘‘‘‘‘” 惊怒之余,暗思前因后果,待得一条一条逐渐理清,心中再难压抑,不由得勃然大怒,眸底霎时如过激浪,瞬息万变。 原来他早在漓天颀奉旨南下之时就已动手。 那批药材军粮皆由国库调拨出来,漓天颀督办时就算每包都打开来查看,也难保押运的途中被人暗施毒手。往年军粮送至边关驻防地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掺假,最坏也不过是将糟糠混在其中,以次充好,经手人将掉包得来的一等军粮转卖出去,以此牟利。 这样贪图蝇头小利的人又怎会大胆到敢在军粮中下毒? 漓天烬的平乱大军一旦因为有人中毒而引发瘟疫,滇南气候恶劣,疫情必然凶猛,大军难以抵挡之际,结局只有惨败。趁此机会,下毒一事定将于此时被揭发出来,负责督运粮草的漓天颀如何能够逃脱干系? 而暗中c控这一切的人必定非常了解宣武帝素来最忌讳兄弟间的明争暗斗,一旦让宣武帝知道漓天颀对自己一母所出的胞弟亦能狠下杀手,叫他怎能轻易放过他! 暗下杀手再嫁祸给他人,箭一发而双贯,此计毒辣之极,怎不令我齿寒? 想到此处,越发怒极难忍,面上青白一片,“此事除去你我,锦都可有第三个人知晓?” 萧綦抿唇摇头,“我此番易容回京便是为此,七殿下深知王爷碰也没碰那批军粮,朝中根本有人难容他们兄弟,想要一石二鸟!想到这点时殿下已经明白,他与王爷都不在锦都,玄畿宫里不日必生异端,当即命我数百里加急不分昼夜火速回京打探情况,如果情况属实,他好安排大军早作准备‘‘‘‘‘‘” 心中微一揪紧,我一连串颤声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宫里!七殿下他自己没事么?军中药材还能坚持多久?眼下军心如何?定州的局势呢?” (木木道歉,这一更竟然拖到零点以后才码出来,罪过啊罪过!说好补上前面的,一共发两更,竟然失信了,木实在对不起大伙!这章本来想码多点字的,奈何两个上眼皮儿再也支撑不住了,明天还要早起赶公司的班车,只剩五个小时不到的睡眠时间了,呜呜呜‘‘‘‘‘‘有没有sow奖,有的话一定要给木颁一个!问:何谓sow奖?答:sow,乃super old woan的简称也,嘿嘿!明天白天还会有更哦,木木不能言而无信!) 斜月沉沉藏海雾(2) 萧綦正色道:“王妃勿需担心,殿下暂时一切都好!如今定州军心虽有震动,好在殿下威名素著,深得将士们的敬仰与爱戴,军中爆发瘟疫以来,他曾数度亲往隔离大帐探视病员,以身犯险,毫不避忌,将士们都非常感动!滇南各个蛮夷部族先前屡吃败仗,慑于圣朝军威不敢有所妄动,此刻恐怕个个都在暗处冷眼观望,静待时机。至于军中的药材储备‘‘‘‘‘‘末将猜测最多也只能维持七天左右!” “七天?!”心内悚然一惊,七天过后会怎样?尸横遍野,白骨成丘?我不敢想象。 那人料定此事隐瞒不得,以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为重,漓天烬唯有向朝廷奏请追加药材以解燃眉之急,否则别无他法。一旦疫情布告天下,再借好事之人的口将下毒一事揭发出来,漓天颀便在劫难逃。 落子步步见血,这一局棋,他不顾念手足亲情,下手狠绝,更不惜拿数十万条人命当赌注,你既不义,我便无情! 思及此,抬眸沉沉看他,“此事暂且按压不发!朝中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以为这么做真的能将人入绝境么?未免也太过自负了!” 萧綦微一愣怔,“征调药材免不了要跟户部的人打交道,如何瞒得过去?殿下与王妃的想法一致,本想瞒住朝廷暗中动用他的积蓄一搏,奈何军中所需药材数目极大,就算他倾囊而出,亦还远远不够。眼下若没有朝廷的援助,大军恐怕‘‘‘‘‘‘” “身为皇子,殿下怎会不了解皇上?他生性多疑,好猜忌,最是反感兄弟反目阋墙,就算能勉强令他相信王爷是受人陷害,然而死罪可免,渎职之罪难逃!更何况‘‘‘‘‘‘”语声一窒,我压抑着低道,“殿下虽知皇上身在病中,却不知他如今已是祸福难料,凭我一人之力渐渐难敌众口,那人既然下了狠心,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重手!” 萧綦大惊,“先前朝中火漆传书说皇上小病休养一个月,期间帝师理政,原来‘‘‘‘‘‘” 我肃容,冲他轻轻点头,心口隐隐作痛,呼吸钝重,一股郁气凝于胸间再难抒发。 他哪里知道我要应对的根本远远不止那人一个,身边的人都在我,我做出选择,他们各有所谋,不过拿我当做棋子,从来都是。只可惜我偏不愿依他们所想,我命由我而不由人! “因为见不到皇上,大臣们一直猜疑重重,朝中局势微妙异常,如今若再捅破此事,各方闹将起来,皇上还不出来坐镇决断的话,不就恰好印证了他们先前的猜测:当今皇上并非微恙,而是病重!若被他们知晓一切,你以为那人会让太子顺利登基么?有人动手就有人抵抗,有人抵抗就有人伤亡,有人伤亡就有人臣服,有人臣服就有人得势,这一场仗过后,玄畿宫内必然血流成河!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天下又将如何?” 一番冷静述说,听得萧綦心神俱震,怔怔不能自抑,“殿下没有想过皇上病重若此,如果他知道这一切,又怎会迫不得已痛下决心向朝廷求援,而不顾王爷的处境,不顾天下人的处境?没想到‘‘‘‘‘‘朝中局势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忽而重重一叹,目现忧急,“这下可怎么办才好?难道为了天下百姓一时的安宁而置定州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吗?”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咳,李亭海刻意压低的声音随即透门传来,“王妃,人已经带来了!” 萧綦一震,抬手一挥,迅疾覆上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转眼间又变成了先前平平无奇的信使模样,我转身望向殿门,眉梢一挑,扬声道,“来得正好,萧綦,定州将士们有救了!” 斜月沉沉藏海雾(3) 朱漆殿门吱呀一响,开阖处,汉白玉石铺就的殿前广场寥廓深远,一眼望不到边。月色深凉如水,幽幽流泻一地,浮光跃银,照映出天际万仞宫墙,高耸直入九霄云端。 李亭海自门旁闪现,一人紧随其后,一身青袍太监装扮,瘦削面上一双黑眸精亮,隐约夹杂几分再次重逢的欣喜,身形矫健,步履无声,从无边寂寥的夜色深处渐行渐近。 抬眸一眼望见来人,虽然早有准备,心上还是一紧,我望著他,轻轻点头,“别来无恙,百里枫!” “少‘‘‘‘‘‘王妃!”百里枫浑身一震,抱拳单膝跪倒在地,俯首长拜不起。 听他险些唤我少主,前尘过往,历历在目,眼眶陡然湿润,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百里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你一个人辛辛苦苦打理爹的产业,我却从来不闻不问,甚至始终不愿回去一趟,你‘‘‘‘‘‘会怪我么?” 百里枫喉间紧涩,摇头道,“属下不敢,少主做些什么有少主您自己的道理,属下只知誓死效忠项家,效忠少主!” 抬头轻瞥一眼李亭海,他会意,微欠了欠身退向门口,一出大殿,随即反手将殿门带上。 “今夜叫你来,是有事相求!” 百里枫低眸,“少‘‘‘‘‘‘王妃言重,王妃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闻言微微一笑,转身缓缓踱步至案前。萧綦自一旁无声打量我们,似是已经猜出些什么。我不说话,只低眸看向案上,沉默良久,轻道,“项家财富累积至今,应是数不胜数了吧?” 百里枫一怔,点头道,“主人经商有道,项家产业早已遍布天下,属下斗胆放言,圣朝国库与之相比,怕也渺不足道!” “很好!”我霍然转身,“我要你号令各地项家主事暗中为我购进一批药材,品种与数量稍候我会写下来给你,你告诉他们,无论药价贵贱,无论花掉多少银子,就算是倾尽项家所有的财产,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全部买齐,之后遣人将之悉数送往定州大军驻地!” 话音一落,百里枫顿时惊愕,一抬眼,正撞上我坚定不容置疑的目光,慌忙敛定心神,抱拳躬身,“属下领命!” 侧目望向萧綦,眉梢轻轻一挑,淡笑不语。萧綦初时震慑,继而感激不尽,俯身拜倒,语带哽咽,“末将替七殿下,替数十万军中将士叩谢王妃!” 伸手一把将他按住,转眸轻扫一眼百里枫,“谢我干什么,要谢也该谢我爹,为了定州,为了圣朝,相信他不会怪罪于我!” 忽而正色,“你快回去七殿下身边,三天以后,让他派人暗中接应,以免药材遇劫。你们无需担心宫里‘‘‘‘‘‘一切尚且还能控制,眼下最要紧的,是遏止住军中的疫病。你走吧,现在就走,记得避开殿外的京畿禁卫,快走!” 萧綦虽然迟疑,面带不忍,见我一脸坚决,犹豫些许,只得转身奔出大殿,瞬间隐入深沉夜幕。 百里枫几步上前,“王妃,属下是否也立刻回去好做准备?” “不!”我沉声道,“你只需密信他们在各地采买药材即可,嘱咐他们不要声张,一切暗中行事。锦都虽然各类药材应有尽有,然而一旦某些品种紧缺,必定惹人怀疑!此番命你秘密进宫,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托你保管,必要的时候,请你务必物尽其用!”。 书包网最好的网 树欲静而风不止(1) 仁熙殿,凌元阁。 黑檀木案上堆满弹劾两军统领慕瑬景的锦夹奏章,历数其自上任以来纵容手下武将虚报军费开支,贪墨军资粮饷等等罪状,章章言辞凿凿,有证有据。 我低叹一声,合起其中一本随意丢在一旁,两鬓突突直跳,发际一时痛如针戳。 “才不过短短的三天,就被他查出这么多漏d来,慕瑬景啊慕瑬景,枉我先前一直敬你这个大哥是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叶翌横眉讽道,“权势当头,有谁能够真正做到全然超脱物外不沾半点荤腥,这人不外如是!” 那么你呢? 抬眸瞥他一眼,抿唇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依大哥的脾气,若是得急了,真的举兵反了也说不定!” 叶翌拧眉,“可是汝南王还在我们手上,他‘‘‘‘‘‘” “你也说了,权势在握,一旦得了天下江山,还有什么是舍弃不下的?” 叶翌闻言一愣,目中精芒乍现,随即若有所思深沉看我,“照您的意思,慕瑬景是动不得了?那么四殿下那里您将如何交代?他会轻易让步?” 心中微微一沉,以手支额蹙眉闭目,我缓声道,“我能想到的他更能,他召集群臣联名上书弹劾慕瑬景,就是要我对大哥动手,迫使他不得不举兵反出朝廷。” 叶翌点头,接道,“慕瑬景背负谋反的罪名,就算让他得手,只怕那个位子他也无法坐得安稳,届时四殿下高举讨逆大旗,天下间必定一呼百应,从者云集。到了那时,四殿下俨然已是一个王者了,在百姓们的眼中,他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个英雄!” “英雄么?”我低低重复,像是自言自语,唇角淡笑依旧,眸中透出如霜寒意,“英雄与否‘‘‘‘‘‘咱们拭目以待!” 翌日,天还未亮,便有执事太监排队捧来大堆奏章候在殿前,我自其中随意抽出一本打开,内容果然不出所料,与前日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署笔日期,而这堆奏章里头,竟然还多了不少地方官员的上疏。 眼望之下,除了冷笑再无其它,随即命执事太监将这些与昨日的堆在一起,吩咐他们对外只说,帝师为了避嫌将奏章呈给皇上亲批,皇上看了之后,一概留中不发。 从那日佚始,几乎每个清晨都会有大批奏章被源源不断地送进仁熙殿,执事太监在退出大殿的同时顺道也带走前一天的,一堆一堆犹自散发着墨香的奏章已然全部成了废纸。 直到有一次,李亭海大呼小叫责令几名小太监气喘吁吁拖着已经轧成纸堆的奏章“不小心”经过勤政殿前的广场,正在办公的众文臣史官顿时目瞪口呆。 不稍片时,有关那堆已经不成形的“废纸”的描述便已传遍内庭外野,宫中随即谣言纷起,其中最令人信服且竞相传播的莫过于,“锦都内有慕瑬景控制京畿神策两军,外有慕瑬云挟持天子总揽圣朝兵权,这江山没多久就要成姓慕的江山了‘‘‘‘‘‘”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树欲静而风不止(2) 夜色阑珊,更漏将残。寝殿只燃数支红蜡,幽幽几点烛火随着镂空窗棱间侵入的夜风摇曳轻舞。 殿内忽明忽暗,明黄帷幔随风激荡而起,层层翻卷如云。耳畔不时传来烛花哔剥爆响,本就空旷无人的内寝殿,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宣武帝躺在云母屏风后头昏睡着,呼吸钝重,泛白发丝凌乱洒落枕畔,面颊已然呈现出一种枯槁的死灰。毒已穿肠入骨,病重若此,剩下的不过捱时间而已。 隔着屏风静静看他,思绪飘零,几度沉浮。即便身处在万民景仰的高高庙堂之上,权倾天下,俯瞰众生,又如何?终抵不过岁月无情人无情。他朝身故,一世荣光悉数化作过眼云烟,唯留一具冰冷身躯,孑然躺进坟墓。繁华落尽,刹那寂灭,灵魂化雾,白骨成灰。 荆远额际渗出薄汗,手上一刻不停,金针一根一根刺入周身要x,待到双手移至宣武帝的头部,忽而顿住,转身定定看我,“你决定了,当真要这么做?” 眸心一缩,冲他轻轻点头,“是,师傅,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绕过屏风缓缓走近榻前,拧眉看向榻上那人,面上淡漠如霜,“对他来说,稍后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梦醒了,曲终了,戏散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天明时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衣趴在案上,紫玉狼毫笔滚落一旁,面前大摞大摞锦夹奏章堆成了小山,抬头时险些看不见前方。 殿外隐约响起杂沓脚步及争论声,声音越来越近,忽听刀剑出鞘,一片锵然触碰声响,不知是谁一声厉斥,“慕瑬景,你这是要造反吗?竟敢在皇上寝殿门前拔刀,简直大逆不道!你们究竟把皇上怎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他?皇上,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慕瑬景,有本事你把我们全都杀了‘‘‘‘‘‘” 耳听呼应之声此起彼伏,继而便是李亭海的颤声高喊,“大人们请止步,刀剑无眼,莫伤着了!皇上正在休息,他没事。慕公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逆旨不尊之罪非同小可,听老奴一句话,大家还是回去吧!” “闭嘴,你这阉货,皇上待你恩宠有加,你却偏偏助纣为虐,不亲手杀你实难解我等心头之恨!” 李亭海急得直跺脚,“哎呦呦,这话从何说起呀,你们‘‘‘‘‘‘你们‘‘‘‘‘‘” 话音未落,众人忽见玉阶尽处,大殿殿门“吱轧轧”缓缓自两边拉开,一时惊怔,一应争执骤停,尽皆屏了呼吸抬眼望来。 晓露微寒,殿外云低雾轻,晨风扑面,卷起碧水衣带猎猎飞扬,抬眸一眼淡淡扫过阶下众人,眼底倏忽掠过一星寒芒,转瞬即逝。 “慕瑬云,你挟持皇上妄图宫篡位,是想扶眼前这个粗蛮武夫上位不成?什么大义灭亲,委实可笑!你们这出苦r计演得不错啊,老夫算是看走了眼了,那汝南王根本早就心存野心,却偏要假装清高,故作姿态,我呸,恶心!颀王风姿卓绝,名动天下,怎会看上你这么样一个妖女,定是你在暗中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迷惑了他!前日军中信使送来定州军报,之后其人消失无踪,定州大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藏着掖着不公开?你害得太子殿下被剥夺军权,之后被贬去看守皇陵不说,眼下还要接着再害王爷跟七殿下吗?难道这圣朝第一女帝师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还妄想做圣朝第一女皇帝不成?!” 顾衍之指着我疾声厉色,眼神锐利如刃,恨不能立时冲上玉阶亲手除之而后快。 树欲静而风不止(3) 慕瑬景薄唇紧抿,目光冷厉,已然震怒至极。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长剑锵然出鞘,剑尖直抵顾衍之的咽喉,“你敢再说一句!” “住手!” 一道清冷如水的嗓音乍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在场的人无不心中一凛,个个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纷纷抬眼望来。 广袖轻舒,一纸明黄帛卷在手中缓缓展开,我低敛了眉目,十指一分一分攥紧卷轴,指节微微透白,面上浅淡笑容未减,目光却已如冰雪,彻骨寒意渐浓,“皇上有谕,众臣听宣!” 众人闻言一愣,愕然四顾,面面相觑。慕瑬景最先回神,忙还剑入鞘,率一众京畿禁卫军俯身拜倒。众臣个个惊疑不定,见此情景却也无奈,迟疑片刻,纷纷跪倒在地。 “朕因近来国事繁重,偶感疲累之躯,不堪以用,遂命帝师辅政,朕自小憩休养数日,朝政诸多事宜尔等劳心劳力,朕深感念之,朕拟于后日摆宴玉澜堂,宴请突厥汗王一行,满朝文武百官同乐。钦此!” 语毕,收卷入手,抬眸环视众臣,浅笑温文,笑中分明夹杂嘲讽,丝毫不加掩饰。眼望之下,果见顾衍之的面色陡然惨白,看向我的眸中已然多了几分惶恐。 冷冷还之意味深长的一笑,不待他们山呼万岁,领旨谢恩,我拂袖转身,悠然踏进殿门。 荆远迎上前来,视线越过我的肩膀忧心忡忡望向殿外,“这套针法虽然能令皇上暂时清醒,却不知究竟能坚持多久,若是皇上在饮宴时突然失控发狂‘‘‘‘‘‘” 猛然抬手将他打断,我低声道,“后日是我与十三殿下的约定之期,只要那日他能将太子顺利带回玄畿宫,皇上若然真的发病,那便顺水推舟,诏令太子监国。” “慕瑬景一旦发现你骗他,当堂翻脸,又待如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纵有两军在握又怎样,士家豪族厚养出的子弟兵怎敌得过世代行伍出身的圣朝大军!” 荆远皱眉,“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他近在眼前,想要动手轻而易举,何况那时的玉澜堂汇集满朝文武,更有突厥可汗在内,他若一旦举事,岂非瓮中捉鳖?如此一来,只怕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师傅错了!”我坦然道,“自从宫中传出皇上染病无力问政的消息后,锦都附近各大州府的驻军连日来皆有异动,若单论地方守备军力,他们并不足为惧,然而一旦化零为整,便是劲敌,慕瑬景眼下正在提防的,正是他们!” 荆远顿悟,捋须点头沉吟,“我明白了,话虽如此,后日的玉澜堂里还是凶险异常,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我低头黯然无语,心绪起起伏伏。 漓天衡早就暗中拉拢锦都附近重要州府的府尹为他卖命,穆勒带来的人也已偷偷渗入各地驻军。叶翌虽然查出驻军异动,却无法更进一步深入打探他们的动向。 一番深思熟虑,那日唯有利用慕瑬景先将所有人困在殿内,令他们与外界断了联系,尽力拖延时间。 只是还剩下两天,慕瑬景,我是否还能够瞒过他?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云破月来花弄影(1) 暮色深浓,更漏将残,夜如年。 这样的夜晚,无月无星,夜色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铅一般沉重,压得人无法呼吸。 疏桐苑是玄畿宫内最偏僻的一处院落,这里常年没有白昼,没有晴天,长门冷寂,永夜无边,是后宫女子人人闻之色变的凄怆冷宫。 门前的御林军见我踩着一地落红渐渐走近,一袭广袖长襟的流岚色轻薄云衫,长发未髻随意披散肩头,脚步轻移时,冰绡纱质地的宽幅裙裾层叠飘扬,动若回风起舞,犹似身在云端。 几名守卫俱是? 第 26 部分 欲望文 第 27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的宽幅裙裾层叠飘扬,动若回风起舞,犹似身在云端。 几名守卫俱是一惊,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我点头道,“来看一眼母后,片刻就走,无需惊动他人。” 见我含笑望他,领头的守卫面上一红,忙低头道一声是,转身将门拉开。 抬眼看时,我却狠狠一愣,面前的冷宫并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颓败萧索,入目只见粉垣环护,玉砌朱栏,或藤萝掩映,或海棠垂丝,竟是别有一番韵致,哪里还像个冷宫的样子。 眼望之下,不由得微微冷笑,沿着石子漫成的甬道缓缓向正殿走近,沿途不见一个宫女太监,诺大的疏桐苑静得窒人。心内一紧,我屏息静气,朝着正殿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佛前,梵音飘渺,木鱼声声。金漆佛像静静注视着身前被檀香缭绕的中年女子,她的面容沉肃,朱唇轻翕,虽着素绸衣裳,却难掩其一身的雍容贵气。 “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魏皇后捻着佛珠的手一刻也不停,依旧闭目虔诚诵佛,像是充耳未闻。 木鱼声声悦耳,敲不透禅机,檀香袅袅娜娜,驱不散仇恨。我抬头望向宝相庄严的金佛,它亦静静看我,唇角轻轻挑起,像是在嘲讽,嘲讽尘世的一切。 “你的手上沾染了血腥,佛前还不下跪忏悔么?” 心里猛地一沉,我挺直了脊梁,轻声反问,“母后现在便是在忏悔么?” 木鱼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然而眸色冷厉,利剑一般狠狠戳在我的脸上,“于佛不敬,必将受地狱之苦,万劫不复!” 我苦笑,“可是母后,一边造下杀业,一边求佛宽恕,佛祖只会笑话您!心不纯净,有欲有求,何谈虔诚,何谈往生?” “你‘‘‘‘‘‘” 魏皇后震怒,忽然挥袖,掌风扑面袭来,我却不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巴掌,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疼。 “妖孽,颀儿怎么会看上你这样一个妖孽!” 她瞪着我咬牙切齿,虽然怒极,却不失态,面容依旧贵气。凤眸斜翘,媚中生威,足见她年轻时是个多么倾城绝色的女子,数十年的圣宠不衰,并非没有缘由。这个昔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一朝被打入冷宫,却依然享受着其他冷宫妃嫔可望而不可即的优厚待遇,宣武帝恨极了她,只怕也爱极了她。 听了魏皇后的斥责,我不怒反笑,笑得愈发从容,愈发没有一丝温度,“我是妖孽,那么您又如何?王爷又怎么会有您这样一个狠心的母亲!虎毒尚不食子,而您连自己的亲生骨r也可以不放过,竟然能够狠下心来对他动手!”。 书包网最好的网 云破月来花弄影(2) “你胡说什么!”魏皇后一惊,忽然侧目避开我的迫视,手上的沉香木佛珠手钏在烛火映照下泛出莹莹冷光。 她沉默,目光幽幽闪烁,渐渐化作一声冷笑,“你别以为颀儿宠你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他到底是本宫的儿子,只要本宫活着一天,就容不得你为所欲为!” 我怅然低眸凝睇脚下,疼痛在心口一点一点扩散开来,“皇上身上的毒已然药石无功,如今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您当初在王爷身上下‘弱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像现在的皇上一样‘‘‘‘‘‘他是您的亲生骨r,您怎能忍心那样做!” 当初随他在薄凉山脚下驻扎为顺州城治水,之后为漓天烬医治剑伤却引出下毒一说,那毒正是“弱水”,真正的下毒对象却是漓天颀而非漓天烬。无怪乎我在诊出宣武帝所中何毒之后颇觉怪异,直到将这两次联系在了一起,我才真正感到害怕,如果漓天烬没有受伤,漓天颀身上的毒就不会被发现,日积月累,他也会变成宣武帝现在这幅模样。 一想到有可能因此而失去他,我的心便揪得生疼,再也不敢往下去想。 魏皇后身形大震,拂袖别转过身去,神色冷淡,缄口不言。殿内一时死寂,檀香幽幽沁人心脾,我却仿佛自其中闻见血腥味,一阵窒息。 “再驯顺的雏鸟,总有翅膀长硬的一天,更何况‘‘‘‘‘‘本宫知道,从小到大,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顺服过!” 她的目光如锥,阴晴不定望来,带着愤恨,带着不甘,拳头紧攥,半晌无声。 心口一凉,我抬起头看她,唇角轻轻挑起,却是一抹苦笑,“谢母后,臣媳终于明白了,母后保重,臣媳告退。” 敛身一礼,转身走向殿外,心冷如灰。 身后传来一声厉呼,“本宫的心意他从来不懂!本宫拼尽一切只为了让他得到他应得的东西,他却从来不屑一顾,不屑一顾!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本宫的亲生骨r‘‘‘‘‘‘亲生骨r‘‘‘‘‘‘” 脚步一滞,没有回头。 疯了,就为了那个位子,身边的人,大多都是疯的,及至此时此刻,我才算真正体会到了“皇权之下无人伦”这一句话。 “就算令本宫母仪天下又如何,只要他一天不闭眼,她的儿子就永远是储君!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本宫,全部都是假的!本宫的儿子再优秀又能怎样?不是本宫的儿子比不上她的儿子,而是本宫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永远都比不上她的!本宫不甘心,绝不甘心‘‘‘‘‘‘”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生生扼断在了喉咙里,我诧异止步,正欲回身看她,身前却有一道黑影迎面扑来,我猝不及防,已被那人狠狠掐住一双手臂,“啊‘‘‘‘‘‘啊‘‘‘‘‘‘” 语不成句,只知嘶哑地喊,我敛定了心神望向身前,却狠吃了一惊,这是一张怎样可怕的脸:面颊凹凸不平,布满鲜红疤痕,像是烧伤过的痕迹,五官尽数扭曲在了一起,狰狞可怖。 此刻看着我的这张脸上,目眦欲裂,血唇翕张,像是尽力要对我说些什么,我能感觉到她心中的那份忧急,却苦于无法表达出来,只能扣紧了我的手臂,一声接一声地“啊”着,长长尖利的指甲几乎就快要刺进我的皮肤里。书包网 。。 云破月来花弄影(3) “来人‘‘‘‘‘‘来人‘‘‘‘‘‘”魏皇后从错愕中惊醒,随即声嘶力竭地高喊起来,“将这贱人拖走,是谁把她放出来的,是谁?” 几名较为年长的宫女不知从何处赶来,不由分说架起那人便直往后拖。我只能怔在原地,任她们个个凶神恶煞,七手八脚欲将她的手硬生生从我的臂上拽开。 那人却越抓越紧,宁死也不肯放开一般,力气大得惊人,一双眼睛涨得通红,死死盯住我,口中犹自“啊‘‘‘‘‘‘啊‘‘‘‘‘‘”个不停。 “住手!” 心中油然生出不忍,我厉声道,“这样会把她的胳膊拉断的,还不快放开!” 夜已深了,疏桐苑本就偏僻,四下里静若幽谷,一番闹腾,惊动了门前的御林军守卫,纷纷按剑撞进门来,一见眼前情景,尽皆愣怔,再仔细看那人狰狞容貌,更是个个骇然。 只听“哧啦”一声,薄纱广袖被她扯开一道长长裂痕,露出半截藕臂。先前为我拉门的领军见此情形忙拔剑出鞘,正待上前,已被我出声喝止,“别过来!” 魏皇后骤然发作,哑声喊道,“你们都不要命了?还不赶快拖走!” 那几名宫女再不迟疑,伸手来掰她的指节,直掰得“喀喀”作响,听在旁人耳里,顿觉毛骨悚然。她的力气再大,也敌不过身后如狼似虎的宫女,终于被拽得脱开手去。 离开的瞬间,她冲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我清楚地看见暗夜中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泪流纵横。 朝着她消失的方向怔忡踏前几步,心里一阵莫名的痛。 她是谁,她认识我么?该是一段怎样可怕的经历,才会令她容颜尽毁,更加丧失了语言? “皇后娘娘,那人‘‘‘‘‘‘要不要属下将她带走关起来?”守卫领军明显的惊魂未定,迟疑着开口。 魏皇后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看向我的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不必,一个疯妇,本宫自有主张,你们都下去!” 脚步纷沓离开,四下里又恢复夜的宁静。夏虫唧唧,月明风轻。 魏皇后瞪我许久,方从唇中缓缓吐出一句话,“记住,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而你‘‘‘‘‘‘并不是真的姓慕!” 说着,转身隐入大殿。 静夜风起,吹得广袖如同轻盈飘逸的蝶翅,在夜色中优雅地张开。我回过头去,疏桐苑微翘的重重檐角渐渐隐没在了视线里。夜凉如水,l露在空气中的半截胳膊泛起丝丝寒意,渐渐觉得火辣辣地疼,无论是面颊还是先前被抓的手臂。抬头唯见宫阙深深,高不胜寒。 我不是真的姓慕,真正该帮的,应是我的夫君,她的骨r,他们的颀王。她说得一点也不错。我抱紧了双臂,苦笑出声。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江山,放弃这顷刻间便能够权倾天下的机遇‘‘‘‘‘‘你也会笑我傻吧!可是你又在哪里,你可知道我一个人撑得有多么辛苦,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想立刻再见到你? 只要你现在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就算你真的要这天下也好,我也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个而已!书包网 。。 流水落花春去也(1) 宣武廿年六月丙午,对于玄畿宫内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日子。那场夜宴声势之宏大,莫不令世人惊叹。若干年以后,他们依然还会时常回忆起那个醉生梦死然而却胆战心惊的夜晚,回忆起那个绯衣似火的女子殿前倾城一舞,风华绝代,烈焰红妆,夺人心魂。世间有诗曾云:仗剑踏歌逐云去,疑是惊鸿掠影来。 是夜,大殿百官云集,琼浆玉y,百味珍馐,霓裳羽衣,环佩玎珰。 大殿正中,髹金龙椅耀眼夺目,赫然端坐着久未露面的宣武帝,只见他面容肃穆,不辨喜怒,神情木然望向殿中的乐舞百戏。 长袖流云,笑靥飞花,如此盛世之舞却无法诱得他展颜,只有亦步亦趋贴身侍奉在侧的李亭海才能清楚地看见他耳后那一根根闪烁着幽幽冷光的金针。坐在右手边的苏嫔不时为他斟酒,一边巧笑嫣然,一边悄声低语。外人看来,只道是皇上与后妃间的调笑逗趣。 皇上越是这般不可捉摸,底下文武百官越是惊疑不定。我站在重帘背后悄然打量这一切,心绪如潮。身旁荆远拧眉低道,“这样不行,时间拖得越久,破绽越多,他们迟早会发现皇上的异样!” 眸光一黯,正欲开口,身后一人闪出,黑衣蒙面,正是王府暗人。一见来人,我已急不可耐,上前颤声发问,“怎样?” “慕大人已率京畿禁卫将大殿包围,一干随从宫侍等等都已受制,殿内诸人暂时不会怀疑,百里枫手持兵符号令大军将叛军挡在了城外五十里‘‘‘‘‘‘” “神策军呢?神策军现在何处?”不待他说完,我已厉声将他打断。 “在‘‘‘‘‘‘在玄畿宫外‘‘‘‘‘‘” “无耻!” 一拳重重捶在身旁壁上,刺痛传来,我却浑然不觉,胸口已被怒火填满,再难平息。 他知道我手握兵符,定然不会任由叛军胡来,一面假意将神策军调往城外,名为抵御叛军来袭,实则暗中调转方向,将神策军尽数安置在了玄畿宫外,是要将玄畿宫里外层层包围起来,控制大局。 内有京畿,外有神策,玄畿宫已然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囚笼,慕瑬景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今夜放手一搏了。无论怎样,他都志在必得,他以为就算是拥立颀王,这天下终归还是慕氏的天下,只可惜他却全然不知我骨子里并非真的姓慕。 一番握筹布画,最大的敌人不是此刻外间坐着的漓天衡与穆勒等人,而是我这名义上的大哥,多么可笑! “听闻陛下先前染病微恙,如今看来并无大碍,实为天下百姓之福,陛下不计前嫌为罪臣设下如此盛大的宴会,罪臣感激不尽,谨以这杯薄酒,恭祝陛下福寿延绵!” 略显生硬的嗓音朗朗传来,能够主动称自己“罪臣”的,除了此前战败的汗王穆勒,还会是谁。 心下微微一紧,我伸手拨帘望向大殿正中央,穆勒一身暗色锦衣,身量挺拔,棱角刚毅的黝黑面上剑眉星目,薄削唇角挂着一抹浅淡不羁的笑容,正举杯望来。 抬眸冲苏嫔递了一个眼色,苏嫔会意,忙执壶将玉杯斟满,红唇轻翕,似是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宣武帝微点了点头,依旧面无表情,端起面前玉杯一饮而尽,顺势将空杯亮了一亮,冷道,“汗王有心了!” 语调平直干涩,席间众人闻听惟觉木讷呆板,愣怔过后,面面相觑。。 书包网最好的网 流水落花春去也(2) 夜色无尽,玉漏更深,大殿忽然静寂一片,有风穿堂而过,凉意浸骨。群臣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敢妄动,多数选择默然无语,殿上气氛一时尴尬。 穆勒微微挑眉,唇角无声扬起,一抹深沉笑容乍现,让我不由暗暗心惊。难道他已看出什么来了? 此时一旦有人生疑发问,必然一呼百应,宣武帝的病便再也隐瞒不住了,在我还未想出应对之策以前,定要先想方设法遮掩。 思及此,我深深屏息,举手掀开明黄重幔。 众人但见红光一闪,御前一抹绯衣身影卓然而立,云鬓轻挽,素颜无饰,只那一身绯衣焰烈似火,灼灼烁目。合欢广袖深垂,薄纱长裙曳地,穿堂风过,层层散开飘逸如云,宛若九天玄女临尘。 穆勒一怔,随即勾唇轻笑,笑意越发深浓,黑眸沉沉望定了我,“这颜色很衬你,很美!”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席上嗡嗡议论声起,有鄙夷的目光纷纷投来。我别开了脸,心生恼怒,当着众人的面,这话说得既孟浪又唐突,将我立时推上风头浪尖,一举成为众矢之的。 一道锐利人的目光刷地s在我脸上,不用抬头,已知这目光的主人是谁。漓天衡坐在离宣武帝最近的下首,此刻闲闲执杯就唇,目光却越过穆勒的肩膀凝在我的脸上,一瞬不瞬,似要将我的面孔灼穿一般。 我故作不以为意,转首望向穆勒,懒懒道,“多谢汗王盛赞!” “哼!哗众取宠‘‘‘‘‘‘”顾衍之的声音自席间突兀响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顾大人莫要忘了我朝的君臣纲纪,当着父皇的面对帝师不敬,岂不让汗王看笑话了,圣朝的颜面何存?”漓天衡面色沉冷,低眸闲闲把玩手中玉杯,一派漫不经心。 众人吃了一惊,顾衍之面色陡然刷白,忙敛襟起身快步走至御前俯身拜倒,不敢抬头,只一连串颤声急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皇上恕罪‘‘‘‘‘‘恕罪‘‘‘‘‘‘” 心下一紧,本意是要将众人的视线自宣武帝的身上转移,不想此刻群臣的目光尽数聚焦过来,静待宣武帝发落。我心知宣武帝开口的机会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先前荆远曾百般叮嘱我金针的效力只能够抵挡一时,要我一定要倍加小心应付群臣。漓天衡当众维护我,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然而此刻他这一番好心反倒坏事。 广袖一拂,上前俯身欲将顾衍之扶起来,一面笑道,“四殿下言重了,顾大人不过是心直口快,这样才算真正的襟怀坦荡,大情大性,瑬云深感敬佩!” 无视顾衍之诧异的眼神,转而又道,“瑬云不才,就以一曲以飨诸位,也便不负这‘哗众取宠’之名。” 穆勒抚掌大笑,“如此绝妙!王妃都不介意,四殿下就不要再斤斤计较了。”说着转眸望定了我,漆黑眸底,深沉欲望清晰可辨,“本王已然迫不及待!” 漓天衡微抿了抿唇,神情冷漠,一言不发,看向我的目光坚韧,隐隐掠过一丝阴郁。 流水落花春去也(3) 同他目光一触,迎面一双黑眸幽暗,深不见底,如同一泓寒潭,欲要将我整个人吸进去。心口微微一窒,冲他轻轻点头,面上笑得清淡。谢谢二字,不需言说,彼此都已明白。 转身朝宣武帝盈盈一拜,之后垂袖立于大殿中央,螓首微低,久久不见动静。群臣不明就里,愕然四顾,却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低徊的琴声,忽远忽近,如泣如诉,娓娓融入静夜。 迎着众人诧异的眼神悠然一个旋身,转眸间,薄纱裙裾层叠有如飞花绽放,着眼处,纤细身姿轻盈宛若翾风回雪。 殿内顿时一片沉寂,忽听一声锵然鼓响,群臣一个激灵,但见眼前长袖猝动,青丝张扬,好似舞于广袤天地之间,气壮山河。 一道寒芒暴s,舞者手上骤然多出一柄五尺长剑,红绸系穗,于起舞间灵动飘逸,长剑红绸刚柔并济,剑尖时而飘忽,时而凝练,剑势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行云流水,连贯洒脱。 琴声又起,如水一般流泻而出,渐渐急促,鼓点随之铿锵如锤,耳听风雨之声大作,众人眼前仿佛看见残阳如血,黄沙四起,万骑驰骋,铁马金戈。 剑势随之而变,凛冽风生,舞者面色如霜,唇角一丝冷笑,踏着鼓点挥洒纵横,仿如亲临战场,剑气陡然暴涨如虹,破云贯日,大开大阖,如怒浪卷霜雪,迅猛激烈。 琴音再高,鼓声更密,两军交战,万众搏杀,马蹄声碎,热血染红铠甲。 群臣早已不能呼吸,眼前唯见一抹红光挟着寒芒闪耀,灼灼烁目,猎猎,御风如刀。席上心力不敌之人面上血色已然褪尽,脚底发颤,几欲逃离此等看不见的沙场。 众人正自大骇,琴音倏然高入云端,惊心裂肺,震魂夺魄,原是一方战旗终被折断,无数将士倒入血泊,城池告破,战鼓齐鸣,血染征袍的将军长剑沥血,千里追敌,一战功成,身后却是万古俱枯。 四下人人惊悸,心跳欲竭,琴声鼓点恰在此时渐渐回落,殿中舞剑之人剑势转为轻灵幻化,先前一应杀气不再,整个人似在风雪中旋舞,煞是好看。 琴音虚无飘渺,鼓声悄然消逝。舞者足尖轻点,凌空而起,一个旋身,长发飞扬如瀑,薄裙绽放似云,长剑在空中划开一道亮眼圆弧,继而收势,轻轻落地,无声无息。 一切归于平静。 收剑入袖,静静立于大殿中央,心跳若狂,从前一直男装,注定了我从未学过女儿家的舞蹈,此前只把剑招化为舞步,再配合我教梅影弹奏的琴曲,从席上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看来,收效甚笃,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殿中静极,连呼吸都几不可闻,俄顷,一声击掌声惊醒梦中人,只听穆勒由衷赞道,“好曲,好剑,精彩,实在精彩!” 额上渗出薄汗,抬眼一扫众人,漓天衡的目光定定落在我的脸上,早已敛去冷漠,灼灼痴缠。 视线交集,心中突地一跳,堪堪别开眼去,不敢看他。 “剑胆琴心!” 一声清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呼吸猛然一窒,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袖中长剑锵然坠地,我动容回首,有泪水汹涌直冲进眼眶,来了,终于还是赶回来了。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流水落花春去也(4) 依旧一袭紫衣华服,眉目清朗如画,身姿俊雅若仙,他望着我一步一步,衣袂翻飞,从容走近,一双深眸清湛如水,清晰映出我的影子。繁华三千,一梦如烟。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只离我一个转身的距离。大哥,我终于等到你回来。 席上数人蹭地起身,震惊看向来人。 我只含泪怔怔望他。步态轻缓,雍容淡静,一身紫衣似浸染了月的清华,纤尘不染,明月清风转眼化作他的淡笑轻然,“终于赶得及回来了。云儿,方才的你,真的好美。”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崩塌,泪水终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拼命摇头,任泪雨滂沱,语声哽咽,“大哥‘‘‘‘‘‘” 他伸手小心翼翼触碰我脸颊,以指腹轻轻为我拭去眼泪,柔声道,“别哭,有大哥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温暖时光却止于此,忽见一人越众而出,昂首傲慢挑衅,“太子殿下因何而来?” 漓天澈看也不看他一眼,几步上前敛襟拜倒,“儿臣叩见父皇。” 心内一凛,抬眸望向殿上,宣武帝一言不发,只伸一伸手似做虚扶,状如痴傻。 席上那人不依不饶,咄咄人,“太子理应守陵一年,如今不过短短一月,如此匆忙赶回锦都,究竟何谓?” 漓天澈侧眸看他,神色淡漠,冷笑一声,傲然道,“奉召回京!” “奉召?奉谁的召?” “大胆!”我厉声断喝,“太子殿下贵为储君,岂容你如此以下犯上,同平章事袁显麟,你御前逾制,该当何罪?” 那袁显麟仍旧言语张狂,“微臣不过是想问清事实,太子殿下贸贸然回锦都,若是真的奉召便罢,若是假的,便是抗旨欺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道理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吧!” 说着面朝宣武帝俯身跪倒,口中高呼,“请皇上明鉴。” 群臣屏息静气,冷眼旁观眼前一幕,静候宣武帝发话。殿外却于此时传来阵阵s动,隐约听见盔甲兵器触碰声响,声音越来越近,脚步杂乱促急,众人惊愕看向殿门方向,只见数人提刀直奔入内,一眼望见漓天澈,纷纷止步立定,为首一人银甲锃亮,长眉紧蹙,目中熊熊怒气难掩,正是京畿与神策两军统帅慕瑬景。 “慕瑬景,你想造反么?” 嗓音清越,伴随一条人影跃入大殿,来人一见眼前情形,脚步生生刹止,停在当地,语声犹带歉意,“大哥,还是叫他们发现了。” 十三面上急怒交加,想来漓天澈孤身进殿时,正是他在与慕瑬景等人苦苦周旋。慕瑬景并非等闲之辈,自然瞒骗不了他多久,瞬时便已率众追进殿来。 不过片刻之久,大殿之中连番惊变,群臣乍见身前寒光烁烁,尽皆骇然,纷纷自案前站起身,肃声而立。 脑中轰然一响,忽觉站立不稳,手脚一片冰凉,十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掠近,伸手将我扶住,一边以极快的声音在我耳畔轻道,“‘七杀’就在殿外,人少,方才未敢与他硬拼‘‘‘‘‘‘” 闻言轻轻点头,面上平静,无波无澜,只斜倚了他的肩膀,冲着身前无力低道,“慕瑬景,你想干什么?” 听我直呼其名,众人俱是一惊。 慕瑬景怫然色变,转身猛一挥袖,便见大殿门口瞬间涌进来数百名京畿禁卫,迅速将所有人包围其中,朱漆殿门随即缓缓闭合,发出轰然巨响,偌大的玉澜堂转眼间成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囚笼。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柳乱风疾悲歌绝(1) 惊怒过后,瞬间冷静,脑中却是混沌一片。 圣朝大军被城外叛党所牵绊,御林军和王府的人势微力薄,根本无法与慕瑬景相争,眼下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令整个玉澜堂陷入危境,大局已然掌控在了慕瑬景的手中,一切任其纵情肆意,予取予夺。 慕瑬景的脸色并不比我好在哪里,震惊之中带着愠怒,原本以为我早已经顺应实势站在他的一边,不想却被我所利用,令他始料未及,所幸留了一手,命神策军暗中包围皇城,从而与京畿军里应外合,做到滴水不漏。 只见他几步走近,冷眸一眯,愤恨道,“我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明白?你竟然敢欺瞒我,贱人!” 这话如同巨石,激起千层巨浪,群臣闻言愈发惊愕,殿前一片哗然。我苦笑一声,谁叫我眼下姓慕,他们必定以为此处正在上演一出“窝里反”的剧目。 漓天澈广袖一拂,将我护在了身后,“慕瑬景,预谋造反,罪无可赦,即使你坐拥龙位也天理难容,日后必被天下人所不齿!” “哈哈哈哈哈‘‘‘‘‘‘笑话!”慕瑬景仰天长笑,眉目狰狞,“今日之事只有在场的你我知道,那么你以为今夜有谁能够活着走出这座大殿么?” 暗流汹涌,渐渐弥漫整个大殿,先前不明就里的朝臣们如今早已面色惨白,更有甚者,吓得浑身发颤,瞬间软瘫在了椅上。 “原本不想做得太绝,是她我!”慕瑬景伸手凌厉指向我,“明明可以水到渠成,你却偏偏要与我作对,为什么?” 疲惫撑住十三,强自镇定,我戚然望定他,语带坚决,“大哥,如果我还可以叫你一声大哥‘‘‘‘‘‘” “一切的一切,从来就不是什么天命所归,一直都是你在逆天而行!罢手吧,大哥,莫要被权利蒙蔽了眼睛,慕家世代功勋,绝不能毁在你的手上。” “住口!” 他的眼里早已是赤红一片,“你没资格提‘慕家’这两个字!你以为爹当初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答应那个狗皇帝收留你?” 闻言猛地一怔,心中陡然泛起一丝冷意。 这样的问题我似乎从未当面问过汝南王:为什么宣武帝要我做他的女儿,而不是别人的?为什么他那样愿意视我如己出,而不惜将原本中立自保的自己转瞬置于权力争斗的漩涡? 见我垂眸似是陷入冥想,慕瑬景微微冷笑道,“还想不出来么?爹被你亲口下令押入大牢时说过的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痛得就快要不能呼吸。 我当然记得慕夕肇被押走之前对我说过什么,他说,“云儿,箴言未必便是杜撰,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箴言箴言,原来还是为了那句可笑至极的箴言,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从头至尾,身边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心待我?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老天究竟要折磨我到几时? 眼前一黑,几乎立足不稳,十三关切地扶住我,我却一把将他推开,踉跄后退几步,远离众人。 “爹知道你是命定后格的女子,很早以前就知道,那狗皇帝为你不男不女的尴尬身份左右为难时,便是他在御前主动献计,令忠靖侯战死沙场,令慕家三小姐重聚天伦。只不过那时候他万万没有料到你日后嫁的不是太子,而是颀王,为此,他不得不从头谋划一切‘‘‘‘‘‘” 冷眼看他笑得越发肆意,越发张狂,“你算什么?你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要不是你杀了魏贼,我哪能这么轻易就统帅两军,说起来,我倒应该感谢你才是!哈哈哈哈哈‘‘‘‘‘‘” 柳乱风疾悲歌绝(2) 孤零零一个人立在原地,已然有些万念俱灰。我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只狠狠咬唇,竭力忍住眼中几欲滚落的泪水。 这样的凌迟,怎样才算是个尽头? 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思念着漓天颀,心中是那样强烈地渴盼他立刻出现在我眼前,结束这对我来说无比残忍的一切。 漓天澈温玉般的脸上瞬间饱含疼惜,他朝着我前行几步,我却慌忙夺步后退,惊弓之鸟一般。他行一步,我退两步,直到他停下再也不敢上前,生怕再次惊扰了我,一双清眸夹杂不忍,四目相视,刹那间,连空气也仿佛凝冻起来。 “啧啧啧‘‘‘‘‘‘”慕瑬景似是异常满足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纵声得意笑道,“可惜了太子的一片真心,佳人却不领情,偏要嫁给颀王,也罢,今夜便成全了太子,让你们到地府再做一对鸳鸯!” “不必了!”我闭了闭眼,冷冷开口,站在暗处叫人看不清楚面容神情,周身却有杀意凛然透出,“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罢不罢手?” “休想!” “好!”我霍然张目,目中寒芒熠熠,凛凛生威,“那我告诉你,在你率领京畿禁卫包围玉澜堂时,王府暗人亦潜入汝南王府,你的夫人,一双儿女,连带两名侍妾,已经一并被我扣押,加上你的父亲,六条人命,孰生孰灭,由你来定!” 慕瑬景怔住,张狂笑容僵在脸上,我望着他转眼面如死灰的模样,心如刀割。是你无情在先,我已无从选择。 片刻的僵持,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回过神来看我,唇角却挑起一抹讽笑,令我莫名心惊,“我的好妹妹,本该七条人命,你为何不问一问你的二姐去了哪里?” 我一震,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慕瑬嫣的失踪果然如我最初所想,别有内情。迎着他阴狠的目光,周身渐渐发冷,过去固然寄人篱下,也曾偶尔感受到家的温情,原来那一切都是假象,我却由始至终都被傻傻蒙在鼓里,多么可笑。 “她在哪里?” 沉默良久,方艰难开口问他,咬牙强自镇定,却禁不住浑身微微发抖,仿佛即将听到的,是一个足以令我瞬间崩溃,再也无法伪装下去的答案。 慕瑬景凝视我,目光幽幽,笑得阴沉自若,“那就该问问你那天下无双的王爷好夫君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柳乱风疾悲歌绝(3) 这一句话,如剑一般d穿我的心胸,我被惊得怔在当地,一时说不出话。 从头到尾,这一局棋走得颤颤巍巍,险象百出,眼看就要力不能支,我也始终不曾怀疑过漓天颀。若说这个世上只剩一个我能够信赖和仰仗的人,就只有他。 “纵有天人之姿又怎样,一个将你随意抛下而置你的安危于不顾的男人,此刻恐怕另拥他人在怀,活得逍遥自在‘‘‘‘‘‘” “你住口!”我直视他双眼,目光冷锐如刀。 这样的人,懂得如何找出我的破绽,欲待将我击垮。只是他又怎会知道我的那个漓天颀正自以身犯险,谋划一件足以颠覆西域霸权的大事。我们虽然相隔一方,却是并肩作战,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我们早已是不可拆分的一体,如此足矣。 没人知道这一局棋结果会是怎样,除了坚定不移的信任,我别无选择。 伴随着“啪啪啪”的击掌声,一人自暗影处缓缓现身,青衣倜傥,意态从容,不羁淡笑一如往昔,“慕瑬景,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儿家过不去,羞也不羞?” 漓天衡挑了眉,不屑讽道,“就算令你杀了我们这儿的所有人,你以为你出得了这座玄畿宫?” 慕瑬景“锵”地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漓天衡,“全拜你所赐,圣朝大军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皇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吧?” 漓天衡面上笑意倏然敛去,蹙眉正色,“可据我所知,你的谋逆野心天下尽人皆知,如今各地驻军并发入京,预备勤王,加上圣朝大军,你以为,凭你手上区区二十万人马,胜算能有多大?” 若说先前慕瑬景的话令殿前群臣狠吃一惊,眼下漓天衡的这句反驳更加令我不敢相信。走到今日,眼看即将鱼死网破,他却不惜放弃先前一应筹谋,突然推翻前事,逆转立场。只是这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并不知。 抬眸震惊看他,心神俱惑,漓天衡似有感应,遥遥望来,视线越过众人与我的相触,眸光清亮,直透心间。他究竟想怎样?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脚下地面随之震颤,殿前惊呼此起彼伏,透过镂空窗格向外看去,远处已是火光冲天。 一颗心猛然悬紧,冷汗透衣而出,是宫外的神策军在做抵抗,然而攻城的又是谁?是圣朝大军,还是所谓入京“勤王”的驻军,亦或两相联手? 眼见慕瑬景面露茫然与慌乱,又是穆勒挺身而出,冷道,“你别忘了,除了他们,还有我们突厥人,就算今日令你逃出生天,日后我们成千上万的曳落河1定然不会叫你好过,天涯海角,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境!” 慕瑬景闻言愈显惊惶,手中青光长剑微微颤抖,仿佛已经动摇,呆立片刻,猛然回过神来,目光凌厉s向我,挟带阴狠,迫人欲窒。 殿外陡然传来一声惊呼,“云姐姐救命!” 分明是梅昱的声音,我大惊欲扑向门边,慕瑬景却比我更快,他冷哧,转头冲殿外高声道,“杀了他!” “不要!” 我痛呼出声,那声惨厉尖叫却戛然中断,殿外瞬间又恢复迫人的死寂。 脚步生生刹止,心口锐痛,痛若蚀骨,我望着殿门方向再也动弹不得。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痛恨眼前的人,是我连累他们,梅昱,师傅,梅影,他们若因为我而死,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慕瑬景,我要你血债血偿! 1曳落河:突厥语,壮士,勇士的意思。 柳乱风疾悲歌绝(4) 足尖轻提,一条赤练腾空而起,在半空划出一道耀眼的圆弧。伸手将剑抢在手中,剑柄下方垂着飘逸如云的红绸,正是先前殿中央舞的那把五尺长剑。 未待我施力向他刺出去,慕瑬景已眼疾手快挥剑劈来,剑势快如电闪,直落我的颈项。剑锋停在耳畔,迸s熠熠寒芒,剑身犹自铮鸣不绝,杀气凛然。 被他迫在原地,不能动弹,抬头怒目向他,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衬着一身烈焰绯衣,整个人迸发出欲焚尽一切的力量,只待觅得时机,便要与他同归于尽。 “云儿!” 身旁数道身影齐齐上前,只听漓天澈怒道,“把剑放下,你敢伤害她!” 慕瑬景望着我冷笑出声,“有何不敢?我还要当着她的面一个一个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说着长臂一伸,大掌一捞,将我反身卷入怀中,长剑横在颈上,剑芒锋利,颈上霎时现出一道极细血痕。此刻的我已感觉不到身体发肤的疼痛,所有的疼痛都来自心上。 漓天曦急道,“二哥若是知道你敢这样伤害她,定然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闻言心中大恸,面上瞬间泪流纵横,二哥‘‘‘‘‘‘二哥‘‘‘‘‘‘你在哪里?我知道,为了你,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要手刃仇人,我要为昱儿报仇! 窗外火光越来越亮,杀声震天,仿佛近在耳旁。忽听有人高呼,“慕瑬景挟持天子,妄图篡位宫‘‘‘‘‘‘”声音忽高忽低,片刻已响成一片,震彻九门。 “你听到了吗?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已知道你的罪行,就算杀了父皇杀了所有的人,你也得不到这天下得不到这江山!你放了她,或许还有退路可言,否则,是你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漓天衡步步紧,目光凝在我脸上,隐现赤红。 身后砰地一声巨响,慕瑬景挟着我转身,眼见厚重殿门竟被撞开,他怒喝道,“怎么回事?” 只见朱漆殿门开阖处,熊熊火光映亮大半个夜空,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伴随震耳欲聋的喊杀,是城外的援军正在以巨木撞击宫门,神策军俨然已经落败。 慕瑬景面色灰白,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剑锋擦过我颈上皮肤,瞬间留下数道血痕。他惶然冲门外大喊,“来人,关门,给我关上殿门‘‘‘‘‘‘”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殿外的打斗声,一个黑衣人影随即现身在了门边,十三惊道,“是暗卫‘七杀’,怎么动起手来了?你们的人数太少,谁叫你们硬拼的?” 那人俯身拜倒,黑巾蒙面分辨不清容色,“王爷就快要攻进城门了,属下收到鸣镝信号,预备在此接应,两军中有半数都是王爷的人,眼下殿外京畿禁卫中的叛将大多已被制服,让皇上和众位受惊了!” 说着起身一扫殿上,沉声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他的话犹如一道亮光,陡然驱散阴霾,殿前形势邃变,敌弱我强。包围群臣的京畿禁卫眼见城门即将被? 第 27 部分 欲望文 第 28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说着起身一扫殿上,沉声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他的话犹如一道亮光,陡然驱散阴霾,殿前形势邃变,敌弱我强。包围群臣的京畿禁卫眼见城门即将被攻破,心念早已有所动摇,此刻又闻听身边有大半都是王爷的人,已然不再犹疑,纷纷临阵倒戈,少数慕瑬景的心腹刚刚有所异动已被快速斩于剑下。 慕瑬景俨然已是孤军作战,他抬眼环视四周,阴郁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把握紧,迫得我不得不仰头,背部紧紧贴在他胸口。 众里寻他千百度(1) 一个瘦小身影骤然跃入大殿,仰面看清眼前情形,脱口惊呼,“云姐姐,你受伤了?坏蛋,快放开她!” 多么熟悉的声音,清脆明快一如往昔,我怔住,眼泪大颗大颗滚落面颊,再开口时,语调抑不住地颤抖,“昱儿,你没事么?有没有受伤?” 梅昱想要奔上前来,却被“七杀”首领按在当下,动弹不得,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叫,“我没事我没事‘‘‘‘‘‘你放开我,叫那坏蛋放了云姐姐,不然我跟他拼命!” 我哽咽着笑出声来,梅昱没死,梅影和师傅他们一定也没事,总算了无牵挂,真好。他也来了,就在城外,他正率众攻城,就快要成功了。我狠咬住唇,听着远处震天动地的声响,胸口怦怦剧跳,一阵阵强烈的欣喜袭上心头,再难自抑。 “大哥,收手吧,我或许可以代你向他求情‘‘‘‘‘‘” “住口!你别忘了,我还有你这杀手锏!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罢休!” 慕瑬景颓然四顾,随即拖起我踉跄退往殿外,“你们都别跟来,否则我杀了她!” 说着,手上微微一动,在我颈上再添一道血痕。漓天澈急痛攻心,立时伸手挥止渐渐合围上来的京畿禁卫,眼睁睁看着我们缓缓退向殿门。 我回望他不说话,唇角挑起,笑靥明媚。淡淡笑容,与月交辉,竟似诀别,何其惊心动魄。身前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倾城一笑里惊怔,心生悲怆。然而只是瞬间,两人便隐没进了茫茫夜色。 天边火光更炽,耳畔杀声更响,慕瑬景挟持我奔走在宫道上,凝眸细看,竟是在去往锦阳门的路上。我震惊回眸,慕瑬景薄唇紧抿,双目赤红,一边暗施内力,箭步如飞,片刻也不停歇。 间或有人想要自背后偷袭,皆被他一一察觉,就连瞄准他背心劲s而来的硬弩亦被他挥袖一一打落,慕瑬景武功之高,如此可见一斑。 “慕瑬景,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他想以我来要挟漓天颀,他知道我对漓天颀来说有多重要,就像他知道漓天颀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一样,我不能令他得逞,决不能! “不想死的话就回头,他会杀了你的,快放开我!”奋力想要挣扎,然而他的手臂箍得太紧,锋利剑芒寸毫不离,稍一动弹,颈上便会多出一道血痕。 慕瑬景脚步一刻不停,闻言反而加快了速度,衣襟御风猎猎招展,低头目露凶恶,“闭嘴,信不信我立刻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已行至城门下,慕瑬景的亲卫兀自顽强抵抗,金钉朱漆的厚重城门紧闭,此刻却被门外巨木撞得震天巨响,门外援军吼声震天,城门已被巨木冲开一道缝隙,松动不已,眼看就快抵挡不住。 慕瑬景低喝一声,猛然提气几步跃上城头,换左手扼住我喉咙,右手挥剑利落斩翻几名已攀至墙头的援军,随即以内力沉沉向城下发声,“我的好妹婿,看看我给你带来了谁?”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众里寻他千百度(2) 城墙下数十里火光不绝如昼,密密麻麻重甲银刃的援军一排排列阵整齐,兵戈森寒。抬着巨木猛烈撞击城门的士兵听见声音动作稍缓,纷纷抬眼望上城头。 慕瑬景左手紧扣我的咽喉,右手反手持剑,将剑尖直抵我的心口。众人但见城墙上一抹绯衣纤细的身姿迎风而立,七尺青丝伴随火红的裙摆层层飞扬在空中,虽被挟制着,面上犹带镇定自若的笑容,那一眼的,直叫城下的所有人都呆了去。 援军队列倏然裂开一条整齐通道,一人银甲劲装,踏着夜色,如携风雷之势,一步一步走进我的眼里,一步一步走进我的心上。他身上的铠甲银光锃亮,玄黑风氅翻卷如鹰展翼,月色笼罩在他卓然挺拔的身形上,惟觉偌大天地之间,只余他一人独立。 人未至,凛寒杀气先至。 我微屏住呼吸,含泪瞪大眼睛,只为看清他此刻的模样,他亦仰面定定望我,仿佛这天地间,也只剩我一人,深邃清湛的目光穿越过烽火,穿越过狼烟,直抵我心中最深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在霎那间凝固。 “二哥‘‘‘‘‘‘”我望着他哽咽出声,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慕瑬景左手狠狠施力,迫得我仰面无法喘息,他低头在我的耳畔冷哧一声,“你果然是我的杀手锏,我倒想看看他会怎样救你。” 只听漓天颀抬头冷道,“慕瑬景,我会要你生不如死!” 短短的几个字,杀意先人而至,凌厉如刃,迫人眉睫俱寒。 慕瑬景仰天长笑,目中凄厉之色一闪而逝,“我只要杀了她,便会叫你先生不如死!她的死活,现在由你来决定!” “你想怎样?”漓天颀长眸微眯,冷冷一笑,月光笼罩在他身上,瞬间化为杀气凛然,不可视。“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放了她,我会令我的人退得远远的,你我一对一地见个真章,如何?” “二哥不要!” 我哑声惊叫,却被慕瑬景一把扼紧了咽喉,再也无法发声,他望着城下的漓天颀轻忽一笑,手上骤然用力,薄唇紧抿,指节绷得发白。 被他死死掐住喉咙,双脚险些离地,我只觉得空气正一点一点从我的胸口抽离,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楚东西。 好痛苦,就快要死了么? 我不要死在你的面前,不要! 好不容易才能等到你回来,我不能死,不能! 我们还有那么多的路要一起走下去,我们说好了的,要在一起一生一世‘‘‘‘‘‘ “清儿‘‘‘‘‘‘慕瑬景,你住手!”漓天颀惊怒,再也按耐不住,猛提内力往城头飞身而来。 忽听鸣镝刺耳啸叫,一支三棱白羽狼箭破空飞s而去,力道强劲,直欲取他性命。漓天颀于空中一个利落翻身,那箭便贴着他的身体惊险掠过。这一打岔,内力稍加松懈,身子便直往下沉。 慕瑬景看在眼里,心知这般飞身直上的功夫非内力深厚之人绝难练就,不由暗暗骇异,又知漓天颀虽武功不输于他,然而这样的功夫全凭提一口气跃上,中间略有打岔,便不易成功。 思及此,当即松开扼住我喉咙的手,一把抢过身旁叛军士兵的长弓,挽弓搭月,暗中灌注内力,猛发一箭向漓天颀劲s而去。 (那个啥,木木确实坏得欠打,嘿嘿嘿‘‘‘‘‘‘)书包网 。。 众里寻他千百度(3) 乍一脱离他的钳制,只觉天旋地转,立足不稳,然而情势急迫,容不得我迟疑。眼见那一箭直冲漓天颀背心而去,心口如被狠狠剜了一刀,我慌张扑向面前的围栏,一把抓住青砖边沿,半个身子探出城头,惊叫一声,“小心背后‘‘‘‘‘‘” 漓天颀听得长箭来势汹汹,半空里长身猛一翻转,出掌将长箭稳稳接在手中。城下数万将士见此情形尽皆为他暗中捏一把汗,见这一箭偷袭不成,齐声喝彩。 慕瑬景眼见一击不中,当即弯弓搭箭欲待再s,我咬牙想也不想,猛地扑身过去,慕瑬景太欲置漓天颀于死地,无暇顾及近旁,险些被我撞了一个趔趄,手中弓箭稍滞,只这片刻工夫,漓天颀已安然落在地上。 慕瑬景大怒,一掌拍向我肩头,骨骼断裂声霎时入耳,我痛呼一声捂住肩头,猝然后退几步,背部紧贴在青砖围栏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纱绯衣直渗入皮肤,令我猛一激灵。 肩膀剧痛,冷汗透衣,我咬唇看他冷冷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慕瑬景冷笑着渐渐走近,“贱人,滋味不好受吧?这才只是开始,先前你利用我的那笔帐,我会慢慢跟你算‘‘‘‘‘‘” “是么?”我扬眉冲他蔑然一笑,“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众人只觉眼前红光骤闪,转瞬间,我已盈盈立在了围栏之上,慕瑬景大惊,似是已看出我的意图。 我冷笑一声,霍然转眸望向城下,漓天颀亦醒觉,他抬起那张我魂里梦里万分惦念的夺目容颜,定定望我,清湛长眸映出月华流光,耀彻天地。 目光流连在他俊美无俦的眉目上,他亦目不转睛地看我,面容温柔而坚定,唇角轻扬。我笑着松开抱住左肩的手臂,迎着他醉人缠绵的目光,再不迟疑,用尽最后一丝劲力,纵身一跃。 身子骤然腾空,耳畔风声猎猎,慕瑬景抢前一步,却只凌空抓住我的半截衣袖。 裂帛声响,长袖断开。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耀眼寒芒迎面s来,擦着我的鬓角掠过,直s向我身后。 一道流线红光划破夜空,数十米的生死之距,我稳稳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与此同时,城头传来一声闷哼,漓天颀徒手借内力劲s而出的那只白羽狼箭,顷刻间已深深没入慕瑬景的右臂。 四周将士齐声欢呼,震彻云霄。 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颤抖着手轻触他的脸庞,像是不敢相信,泪水大颗大颗无声坠落。 他的面容是如此真实与美好,雕凿一般的下颚曲线依旧完美到令我嫉妒。我咬牙,忽然握紧了拳头,用力捶向他的胸膛,“你怎么才来,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拳头一暖,已被他紧紧包进了掌心,他将我拥紧在怀中,薄唇贴在我的耳畔,一声接着一声,“清儿,我的清儿‘‘‘‘‘‘” 这样唤我的,除了漓天颀,再没有旁人。是他,真的是他‘‘‘‘‘‘我哽咽着笑出声来,突然伸出单臂回抱住他,死死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再也不肯松开。 众里寻他千百度(4) 他的力道如此之大,像要将我狠狠揉碎,化作他的寸寸骨血,真真切切再不分离。 我亦如是。 这一刻,世间万物仿佛只余我们两个人温存隽永。清风明月,天地静好,惟愿此刻恒久远,我自与君长相依。 俯身不由分说便咬上我的唇,深吻浅噬,放肆而又温柔,纵有千万人在背后盯着,也不容我羞稔退避,似在昭告天下,管他人怎么想都好,他眼里在乎的,就只有我一个。 越是挣扎,他便抱得越紧,我低叹一声,无奈放弃,任他将我吻得低喘连连,仍不肯罢休。当真是狂放不羁的人,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一会要我在众将士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想到这里,痛得麻痹了的左肩再次抽痛起来,我忍不住痛呼出声,额上冷汗涔涔。漓天颀察出我的不对劲,急忙将我松开,见我面色惨白,左臂垂在一侧,似是早已不能动弹,猛地皱眉,“痛得狠么?” 我闭目点头,痛得咬牙强忍,说不出话来。 一道鸣镝之声尖锐划破夜空,一人大步奔上前来,沉声奏道,“王爷,是‘七杀’的信号,前后夹击,逆贼跑不掉了。” 漓天颀冷冷开口,“继续攻门,务必活捉此人!” 我抬眸看他,见他薄唇紧抿,目中光如寒刃,不由一悸,“你打算如何惩治爹他们?” 话一出口,自己反倒先苦笑起来,问与不问,结局都是一样,就算他放过他们,朝中那些人又怎肯轻易罢休。慕家上下数百亲族,只怕难留活口。更何况,依他的品性,决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我的人。 “清儿‘‘‘‘‘‘”他蹙眉,脸色一沉,伸手轻轻捧起我的脸,“从今天开始,你是项蔓清,你同慕家再无任何的瓜葛,你记得,慕家从来就没有过慕瑬云,这世上也再不会有慕瑬云这个人了!” 说着转身便唤军医,我怔在当地,半晌无语。慕家若被株连九族,以我这般尴尬的身份,能否逃过一劫还是个未知数。宣武帝已人事不知,除了他,这天下还有谁能为我正名? “王爷‘‘‘‘‘‘王爷,求您饶我大哥一命,求您!” 一人像是好不容易挣脱捆缚,猛然扑身在他脚下,仰面哀哀看他。一眼看清来人,我狠吃了一惊,不由挣开漓天颀的怀抱,踉跄后退几步。 “二‘‘‘‘‘‘二姐,怎么会是你?” 见她一身普通军士打扮,铠甲明显大了一号,松松垮垮罩在身上,虽是如此,一张素颜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全然不失俏丽。 我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面上一白,抬头怔怔望向漓天颀。 梧桐应恨夜来霜(1) 漓天颀一双寒渊似的长眸蓦地眯起,目光凌厉s向兀自抱住他一条腿哀声乞求的慕瑬嫣,继而侧眸望向身后,“是谁将她松绑的?” 一个士兵惶然步出队列,抱拳单膝跪倒在地,腕上赫然一排红肿渗血的牙印,“王爷恕罪,是属下不小心‘‘‘‘‘‘” “来人,带下去军g三十!” 那少年士兵怔了怔,张口未来得及辩解求饶,已被钳住双臂不由分说拖了下去。 “王爷王爷,求求您‘‘‘‘‘‘求求您‘‘‘‘‘‘”慕瑬嫣见漓天颀冷立当场,一脸坚决,杀意凛然,转而向我跪行而来,“三妹,求你救救爹,救救大哥,救救慕‘‘‘‘‘‘” “住口!” 漓天颀面色一沉,冷声道,“她不是你三妹,你该叫她王妃!” 慕瑬嫣一张脸刷地惨白,晶莹泪珠一颗一颗滚落面颊,楚楚可怜。她勉强撑着立起,转身望向漓天颀,“王爷,您当真如斯狠心?这些天瑬嫣是如何尽心竭力服侍您的,难道您都忘了么?还有这个,您也忘了么?” “哧啦”一声响,我倒抽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慕瑬嫣一把狠狠扯开前襟,露出胸前大片雪白肌肤。 她背对着我直面漓天颀,当着数万将士坦然l露自己的身体。 我不知道她在向他昭示些什么,不知道他们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曾经发生过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累了,很累很累,身心皆疲,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 双眼一黑,软软倒下。 “清儿!” 漓天颀急痛攻心,夺步上前将我揽在怀里,再也不看慕瑬嫣一眼,任她死死揪着两侧衣襟如此不堪地站在所有人眼前。 他就这样擦肩而过,连为她掩住身体亦不肯,甚至不屑动手,她爱上的为何偏偏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卓绝至极,却又无情至极。 若说无情,他又为何抱着那个女人由始至终不肯放手,那脸上的柔情,像是千年冰山瞬间化开冰封的一角,绽放出绝世风华,那样的耀眼,那样的摄魂,一如初见,他的一身白衣耀眼如芒,修长身形临风而立。她来了,他笑了,那一笑,直如一道夺目的光芒凌厉破空,耀得人不敢视。 自此,在劫难逃。 他若肯回头看我一眼,只一眼,此生便死而无憾了。 可是没有,等了这么久,这么久啊,你为何不愿回头看我,你的眼里,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付出这么多‘‘‘‘‘‘ 慕瑬嫣唇色发青,几欲昏厥,身体早已经僵硬,再也没有一丝感觉。 孤立无援,无人可依。 结束了吗,真是不甘心呢‘‘‘‘‘‘ (对不起,更得晚了,十一点半才到家,木木不是骗大家,而是白天事情多耽搁了,今天照常更新,再次说一声对不起!) 梧桐应恨夜来霜(2) 肩膀一阵一阵抽痛,我抬眸看向漓天颀,眼前竟是一片模糊,分辨不清是疼痛的泪迷了眼睛,亦或是其他。心下竭力镇定,长吸一口气,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快将她绑起来,别让她做傻事。” “清儿,我‘‘‘‘‘‘”漓天颀欲言又止,一双修眉紧蹙,眸中的墨色竟似比周围的夜色还深,浓得像是化不开。 伸手去捂他的唇,虚弱笑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懂。” 慕瑬嫣状如痴傻,一声不吭被带了下去,甚至不曾回头。 此刻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是多余,他是不会再看她一眼了,就算是死,只怕也换不回他怜惜的一顾,不若省省力气,为自己为慕家觅得一线生机,因为只有他怀中的那个女人,才是日后最大的突破口。 她不能死,她还有属于自己的筹码,她要忍辱负重好好地活下去。 军医慌张赶至身畔,跪伏在我面前,抬头小心翼翼望了望漓天颀的神色,犹豫着不敢动手。漓天颀瞪他一眼,轻轻为我揭开衣襟,不看则已,一看脸色邃变,一双长眸蓦地眯起,敛去无边杀意。 我会医术,想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左肩上赫然一道乌黑掌印,掌心微微凹陷,五指指节分明,衬着白皙皮肤,煞是突兀。 “不碍事的,怕是骨头裂了,养养就会好的,你别担心。”勉强笑着宽慰他,心下却阵阵发寒。 咬牙想要起身,却被他蹙眉按回了怀中,“都伤成这样了,不要乱动!” 我苦笑,“我没那么娇弱,再说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我吧,不能拖累了你善后。” “那我送你回王府。” “不回,我还撑得住,我要回宫里,大哥他‘‘‘‘‘‘”似是想到什么,话音顿止,抬眸看了看他,千言万语,此刻不知该怎样开口对他说。 漓天颀挑了眉,深邃的眼眸中一抹精光毕现,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不必担心,这天下从始至终都是他的。” 心里一紧,猛然屏了呼吸,怔怔看他。 知我若他,一眼便懂我的心思,而他的心思却收敛得太好,令我无法瞧出丝毫的端倪。 漓天颀忽而垂眸低笑一声,唇角勾起一弯极其好看的弧度,轻声道,“傻瓜,听话,先回王府去,这里有我就好。” 薄唇压上我的额头,淡淡吻着,“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他争些什么‘‘‘‘‘‘” 额上被他吻得灼热,心底却又一凉,“二哥,你哪来的这些援军,还有慕瑬景的两军,为何我从不知道,其中竟有半数的人都是你的?” 梧桐应恨夜来霜(3) 漓天颀一僵,抬手勾起我的下颌,眸光如电,直直望进我的瞳仁,忽而勾唇一笑,夺人心魂,声音却有些干涩,像是无可奈何,“一出突厥的领地,我便南下与七弟会合,我也是在那个时侯才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这支援军便是他暗地里自定州驻军中抽调出来,马不停蹄三天三夜,终于赶得及回来救你。至于慕瑬景的两军‘‘‘‘‘‘详细情形我日后会慢慢告诉你,听话,什么都别想了,快回王府去,好好给我把伤养好。” 闻言微微一怔,忽然间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说援军是七殿下的人,那么‘‘‘‘‘‘那么‘‘‘‘‘‘” 心跳越来越快,瞬间就要蹦出胸膛,我着急盯紧他,“你来的时候,城外的情况怎样,他们有没有打起来?” 圣朝大军与漓天衡口中所称的那支“勤王军”还驻扎在城外数百里的地方,两方对峙,情境未明。慕瑬景一旦事败被擒,那支“勤王军”便是最锋锐的利刺,漓天衡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我们谁也不知。说到底,面前这场风浪根本就没有平息。 漓天颀薄唇微勾,一张俊脸笑着凑近,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摩我的鬓旁眼角,低沉的嗓音道,“我的好娘子,你就这么小瞧为夫么?” 我愣住,呆呆望着他一双湛眸慵懒眯起,笑若熏风,俊美面上一派朗月清风般的雅韵,温润至极,偏又邪气至极。灼烫的呼气吹拂在我的脸上,魔魅气息霎时萦绕不绝。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一副不羁的模样,不由狠狠瞪他一眼,嘟嘴别开脸去。 “你忘了我这次北上突厥是干什么去了?” 见我猛地愣怔,那抹不羁笑意一路直漫上眉梢,蕴藉,“突厥汗王南下出使中原,途中染病,危在旦夕,王叔默托受禅登基,布告天下。你说穆勒要是听到这消息,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心思再滞留此地?四弟失去左膀右臂,那支所谓的‘勤王军’还不立时分崩离析?” 灼烫的呼气漾在我的唇上,搅得我愈加晕眩不抵,军医不知何时早退得远远的,我无奈,只得伸手去推他,“好了好了,我的夫君英明神武,举世无双,天上有地下无,妾身对您的仰慕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行了吧?” 他闻言挑眉,忍俊不禁,“从哪学来的这般油嘴滑舌,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这话说得无比暧昧,抬眸见他一双黑眸幽亮,深深凝定了我,目中灼灼情愫不言而喻,面上顿时红透,羞得低下眉去。 “启禀王爷,宫门已被攻破!” 漓天颀点头,沉声令下,“继续追,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要活捉慕瑬景!派人先到御前报捷,你们擒敌时动静小些,免得惊扰了父皇,命‘七杀’将玉澜堂好好护卫起来!” 来人领命离去。 漓天颀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我惊喘一声勾住他颈项,“你干什么?” 他大笑,低头轻咬我唇瓣,目中清光醉人,“当然是送你回王府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梧桐应恨夜来霜(4) 一路将我抱回王府,亲眼看着军医为我诊脉上药,之后躺在榻上闭了眼睛,在我额上重重一吻,他才放心离去。 夜色浓郁如墨,已是月上中天,夜风徐来,薄凉如水。王府很静,静得不闻人声,与玄畿宫相比,这里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我悄然睁眼,强撑着起身,刚拉开门,一个人影闪现,抱拳半跪在我面前,“王妃恕罪,王爷命我等保护好王妃,不让您到处乱走,若是让王爷知道您没有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我等需自刎谢罪。” 我垮了脸,忿忿嘟囔,“宫里情况未明,叫我如何安心睡觉,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那人一怔,抬眼看我,“王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出去就是,你去给我带个人来,我保证绝不跨出这道门槛,行了吧?” 返身走回屋内,一室通明,心却黯然。 想起她在城下说过的话,想起平素懦弱的她,那样一个惊人之举,心都揪得生疼。我承认我根本就不是真的不在乎,那样的情况下,只是不想令他心烦。他们到底有过怎样的一个月,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他们在一起都做过些什么‘‘‘‘‘‘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侧身躺在榻上,看着一抹纤细人影一闪而入,紧蹙的眉头这才稍稍松了些。 “坐吧,二姐。” 躺着未有起身,语气也是淡淡。慕瑬嫣身子略显僵硬,闻言直直走到案前坐下,脸色不佳,一声不吭。 “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在乎呢,原来都是假的,你想知道什么,干吗不去问你的王爷?” 正想着该怎样开口问她,她却抢先一步狠狠发话,口气盛气凌人,像是我欠了她许多。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柔弱拘谨,强势蛮横,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你?” 慕瑬嫣愣住,面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神情,冷冷看我,“与你无关。” 我扑哧一笑,蓦然抬眼盯紧她,“你是真的爱慕王爷,还是为了爹跟大哥的谋反计划?你偷偷潜出汝南王府,在外人面前伪造被掳的假象,费尽心机,到底为了什么?你若做过伤害他的事,我断然不会饶你!” 她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半晌无语,良久,猛然抬头,语生凌厉,“伤害他?我会伤害他?若不是我,凭他带去的寥寥数人,怎会如此轻易自突厥王庭脱身,那默托根本就是个畜生!” 闻言大震,我霍然起身,拧眉看向她,“难道你被‘‘‘‘‘‘” 慕瑬嫣冷笑道,“当然没有,是我自作主张去默托身边偷出宫令牌,那默托被我灌醉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本来一切顺利,只要偷到出宫令牌,我们便能安然脱身,他却偏偏要来救我,一不小心惊动了突厥人,默托察出异样,随即带兵将我们团团包围起来,我还为他挡了一剑。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身体,尊严,包括命,什么都可以‘‘‘‘‘‘你呢,你可以吗?” 斗转星移玉漏频(1) 我理了理袖摆,端正坐定,唇角淡淡一弯,“这才是我的夫君,明知前方是虎x龙潭,就算濒临绝境,也不会叫一个女子为他牺牲。他去救你,一是为此,二是为我,你却不明白,只一味要求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就算你为他付出了所有,又能怎样?他不爱你,不爱就是不爱,就算你付出再多,他还是不爱!” 毫不留情的一席话,说得她面色煞白,含恨瞪我,指节攥得发紫,忽而惨然一笑,目露挑衅,“随你怎么说,这一个月来,我日夜陪伴在他的身边,尽心尽力伺候他。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朝夕相对,自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可以不去在乎他心里是否有我,这一个月的相处,对我来说,于愿足矣。” 闻言阖目闲闲躺下,微微冷笑,像是自言自语,“还是十三说得对,天下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慕瑬嫣一呆,自是不知我在说些什么,愣愣问道,“你不介意?” “介意,当然介意。”侧眸冲她一笑,挑了挑眉,像是无奈,“世间有哪一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良人与其他人共享的,我更不愿意。” “那你还笑?”她蹙眉。 “因为我不信你,就这么简单。” 闭上眼睛不再看她,“我若是你,眼下最该烦忧的,应该是慕家。” 她霍然起身,指着我怒道,“你也是慕家人,怎能如此狠心?爹从来视你如亲生,而你呢,你是如何对他的?” 我摇头低叹一声,“你怎么还不明白,慕家如今气数已尽,我就算再有能耐,也是回天乏术了。简单来说,你我都难逃一劫,不如听之任之罢。” 她颓然坐回椅子上,怔怔看我,像是不敢相信,口中兀自喃喃,“怎么会‘‘‘‘‘‘王爷那样在乎你,怎么会任由你任由慕家出事,我不相信‘‘‘‘‘‘不相信‘‘‘‘‘‘” 我自心中苦笑,并不理她。宣武帝中毒之事只怕再也隐瞒不住了,我千方百计将这消息掩盖,一旦事发,还是摆脱不掉意图谋逆的罪名,就算令我改回项姓,与慕家从此再无瓜葛,依旧重罪难逃。 我这样做,究竟是为防范他人谋反,还是为我自己,不管怎样说也好,都不会有太多人相信。无论如何,在这个世上,恨我的人总是多过关心我的人,我还能怎样? 门外忽然传出s动,不稍片时,门被大力推开,一个身影不由分说扑至榻前,“小姐‘‘‘‘‘‘” 猛然睁开眼睛望向身侧,霁雪涕泪纵横,早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眼前顿时一片朦胧,我强忍住泪水,一把攥紧她的双手,“霁雪,你受累了。” 历经生死劫数,终于换来一家团聚,就算前路再怎样坎坷不平都好,此刻有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陪在我的身边,有他,我已无欲无求。 霁雪狠狠摇头,一把拭去眼泪,“只要能再看到小姐,再苦再累都是值得。” “傻丫头。”我勉强笑道,“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活着。你带太子赶得及回锦都,我要好好谢你。” “对了。”我盯紧她,手上不由微微颤抖,“你从宫里回来,宫里现在怎样?可有任何不测?王爷他们‘‘‘‘‘‘” 霁雪回握住我的手,哑声道,“小姐,你听我慢慢对你说,千万不要着急,千万‘‘‘‘‘‘” 木木想说,感谢你们! 斗转星移玉漏频(2) 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正襟危坐,面露惊惶,“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什么?你快说清楚了!” 霁雪敛了眸光,握紧我的手,嘴里沉沉吐出四个字来,“太子监国。” 心里一松,像是如释重负,随即疑惑道,“既是太子监国,我又着急什么?” 她定了定神,轻声道,“虽是如此,突厥汗王奏请皇上返回王都,即刻动身,王爷与四殿下便在玉澜堂里不知何故争执起来,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惹得皇上突然在殿上发狂,口中直嚷着要杀他们‘‘‘‘‘‘” “你说什么?”闻言大惊失色,几欲跌下床去,慕瑬嫣亦骇然,霍地站起身来,咬紧了唇,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皇上因何突然发狂,她们不知,殿前所有人一概都不知,只我一人明白就里,只我一人。 猛地起身下床,咬牙道,“我要进宫,谁都别拦着!” 霁雪扑通跪地,一把抱紧我的双腿,仰面哀求,“小姐不要‘‘‘‘‘‘” 我低头望定她,“你别拦我,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他在一起,生同生,死同死。” 霁雪一怔,含泪松开双臂,神情既是感叹又是喟然,“小姐,事情或许还没到那一步‘‘‘‘‘‘” “怪我,全都怪我!” 先前一心放在慕瑬景的身上,却将宣武帝忘在了脑后,若是当时便有所醒觉,事情恐怕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那时情况紧急,无暇顾及是真,谁知却酿此大祸。须知君王一言九鼎,说杀便杀,绝无二话,否则颜面威信何在? 无视她们两个人惊疑的目光,转身不由分说冲出门外,王府暗人早已黑压压跪伏一地,挡在我面前,为首一人坚定道,“王妃请止步,莫要让属下为难。” “让开!”我怒声道,“今夜谁也拦不了我。” 他们却都无动于衷,干脆垂首闭口,任我急怒攻心,险些跳脚,个个僵住不动,只不理我。我已心急如焚,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恨不能立时飞去玄畿宫,飞去他的身边,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滚开,挡我者死!”我怒极大吼一声,“反正都是一死,早死还是晚死,由你们自己来选!” 一片沉寂,无人应声,亦无人动身。 我红了眼睛,拔下发间玉簪,狠狠抵在颈上,“你们再不让开,我便将这玉簪刺下去,王爷遇险,他若有事,我也决不苟活,既然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我便死在这里,死在你们面前!” 众人大惊抬头,见我已是一派决然之姿,知我言出必行,再不敢有任何迟疑,立时让出一条道来。 我拔足便向宫门方向跑,脑子里除了他,只剩下一片空白。 才奔出几步,忽听身后马蹄铮铮,一人一骑直冲出夜幕,正是霁雪牵着云翼疾步赶来,“小姐,快上马!” 我接过缰绳,一个翻身利落上马,感激道,“霁雪,多谢你。” 她含泪哽咽,“小姐,一定要小心,一定‘‘‘‘‘‘” 我低头定定望她,明眸如镜,笑靥如花,“霁雪,若我不能回来,你也不要伤心,因为只要能与他同生共死,此生足矣‘‘‘‘‘‘记住,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替我照顾太子,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他,大哥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值得你去爱慕。” 霁雪怔住,泪如雨下,我含笑再看她一眼,扬鞭催马,马蹄御风,毫不犹豫绝尘而去。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一切灾难的终结,除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已再无路可退。 万转千回无落处(1) 刚行至宫门前,正看见穆勒一行人急色匆匆踏上归途。他们个个皆乘高骑,马踏疾风,飞驰电掣,速度丝毫不亚于云翼。 迎面与他们错身而过,各自大力勒马回头,凝眸定定望向对方。 穆勒策马上前,目色冷清,面上如笼寒冰,“漓天颀果然好手段,够狠,这笔帐,本王记下了!” 我轻抬下颌,冷冷道,“放着好好的汗王不当,偏要跑到这里来搅局,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 他怒极,“你听好了,本王夺回王位的那一天,便是血洗中原之日,此仇不报枉为人!” 说着,愤然调转马头,扬鞭狠抽马腹,墨色风氅猎猎飘扬在风中,一行人片刻之间绝尘而去。 呆在原地怔忡片刻,苦笑一声摇头,随即猛夹马腹,一路狂奔直入宫禁,其间无人再敢阻拦。 一到玉澜堂前,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利落翻身下马,脚一沾地,双腿竟是一软,险些立足不稳,踉跄奔上台阶,心中已如火烧,不停默念,等我,等我,等我‘‘‘‘‘‘ 静,死一般的静。离大殿门越近,便越觉得一切是多么的诡异。强自稳定心神,径直闯入,朱漆殿门d开,无数目光投来,凝滞在我身上,或惊异,或揣度,人人面色紧绷,大殿一片冷寂。 漓天衡见我进来,古怪地笑笑,“二嫂身上有伤,怎么还是来了,是放心不下某人么?” 说着,侧眸瞥一眼面前的漓天颀,冷哧一声不再看我,亦不再说话。 漓天颀大步上前,修长白皙的手掌一把牵起我的,长眉紧蹙,“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回王府好好养伤吗?说了这里一切有我‘‘‘‘‘‘” 未待他说完,我咬一咬牙,轻轻拂开他的手,快步走至太子面前,双腿一弯,扑通跪下。 漓天澈吃了一惊,慌忙低头伸手要扶我,却被我侧身躲开,依旧执着跪着,抬眸坚定看他,目光决然,“太子殿下明鉴,皇上重病未愈,神智模糊,亲疏不辨,是以口出狂言,要杀两位殿下,究其根本,是微臣自作主张隐瞒其病情所致,一切罪过都在微臣,与两位殿下无关,请太子严责。” 话音刚落,殿前一片哗然,漓天澈面色一沉,上前一步一把将我自地上拉起来,冷道,“神智模糊的明明是弟妹,你既身上有伤,回府好生养着。来人,将王妃即刻送回王府!” “不,我不走!微臣句句属实,皇上重病已久,先前一直硬撑,太子如若不信,可唤御医前来会诊!” 此言一出,众人四顾惊愕,继而窃窃私语,不时抬眼看我,个个眼神阴晴不定。 漓天颀上前挽我的手,面色冷静从容,却又隐现疲惫,“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我拼命摇头,一只手却被他攥紧,再也抽不出来。 “太子殿下,隐瞒圣上病情可谓非同小可,王妃既已伏罪‘‘‘‘‘‘” “住口!”漓天颀一声断喝,俊美如雕凿一般的面上寒气肃杀,顾衍之的话便凝在了唇边,再也说不下去了。书包网 。。 万转千回无落处(2) 漓天澈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冷道,“都别争了,此事尚待查证!父皇身体不适,已回寝宫休息,由太医院院令荆远随侍在侧。一应反贼既已就擒,真相尚未查明以前,二弟四弟暂且交出手中诸事权柄,各自回府不得外出,都散了吧!” 大殿静寂一片,众朝臣纷纷望来,质疑惊异的神色在他们面上来回浮现,却无人再敢出声辩驳。 漓天颀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周围一眼,牵起我的手最先往殿外走,大步流星,竟似丝毫不在意我是否能够跟上。 他生气了。 我偷偷抬眼觑他的脸色,侧颜依旧美好,只可惜此刻笼罩着一层阴霾,下颚线条紧绷,冷若冰霜。 心下不由一揪,我苦了脸呐呐道,“你慢些,我跟不上‘‘‘‘‘‘” 他不看我,亦不说话,薄唇紧抿,修眉微蹙, 第 28 部分 欲望文 第 29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2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心下不由一揪,我苦了脸呐呐道,“你慢些,我跟不上‘‘‘‘‘‘” 他不看我,亦不说话,薄唇紧抿,修眉微蹙,浑身散发冷意,叫我直打哆嗦,步子倒是瞬间慢了下来,像是不经意间随意而为。 一路再也无话,回到王府,他将我送回卧室,见了霁雪方松开我的手,一个人径直去了书房。霁雪见我们都安然回府,自是欢天喜地,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待得平静下来,才觉察出异样。 见她一脸的紧张,我无奈笑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已近黎明时分,天空泛白,犹有几点星芒淡淡闪耀。凉风袭面,轻且透彻。 他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我倒宁愿他冲我大吼大叫,好过眼前的冷漠不言。先前的一切早已被我抛在脑后,心中却始终如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无法安定下来。 踩着波斯地毯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室内一灯如豆,照得四壁黯淡,刚一走到内室门边,叶翌一脸怒气退了出来,迎面瞧见是我,猛地一怔,随即话也不说冲了出去,礼都不施一个,叫我好生纳闷。 “滚出去!” 一只脚刚一踏进门内,砰地一声响,案上一方端砚骤然碎裂在了脚边,碎片四溅,纷纷砸在我的裙上,惊得我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开步伐,抬头怔怔望向他。 漓天颀见是我,眼底一抹忧急一闪而过,随即大步上前,急道,“砸着没有?” 见我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毫发不伤,面色猛地一沉,转过身去。明光铠甲已换成了一袭白色云纹锦衣,背影挺拔修隽,教人移不开眼。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伸手自背后环住他的腰,面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小声道,“我不许你不理我,不许!” 他的背脊一僵,口气已软了下来,“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不!” 咬牙断然拒绝,泪水汹涌直冲眼眶,“你不理我,我便不睡!” 双手死死环紧他的腰身,像要将他勒进我的身体一样,生怕我一松手,他便远远地离开。 静静拥他许久,不知何时,耳畔传来一声低叹,他掰开我的手,转过身来,低头深深看我。长眉微蹙,明眸清湛,白衣卓然,散发夺目光芒,何等风华隽逸,只一眼便叫我永坠深渊,再难回头。 祝所有的超龄儿童节日快乐!! 万转千回无落处(3) “你有伤在身,快回去休息,乖,不要任性!”漓天颀略微皱眉,眼眸幽深如潭,隐含无奈。 我紧咬着唇瓣摇头,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虽是一如往日般温柔待我,我却无端觉得恐惧,这种感觉,就仿佛他即将再次离我远去一般,又何来喜一说? 越是这样想着,心中越是不安,低头猛地撞进他的怀中,“你不想见到我了,你讨厌我了,对不对,对不对?” 恐惧入骨,忧伤入髓。失去他,我一无所有。 漓天颀身子一紧,抬手勾起我下颌,未及我回神,已被他低头吻住。唇齿间的触碰,带着无边的暖意,瞬间将我融化。像是溺水已久的人陡然抓住一根浮木,我猛地伸手攀住他的颈项,轻轻踮起脚尖,青涩而又大胆地回应,将这婉转缠绵的一吻急剧升温,彼此霎时都乱了分寸。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气我不能够好好的保护你,方才在大殿上,见你为我奋不顾身,你可知道我从没有任何一刻如那般痛恨我自己?清儿,失去天下我毫不在乎,可若是失去你,纵然得到天下,又如何‘‘‘‘‘‘” 耳鬓厮磨间,他在我耳畔轻声呢喃,我感动得泪水纷落,哽咽着搂紧他,至此,我们之间终于再无一丝距离。 他火热的双唇沿着我的下颌,锁骨,一路慢慢向下,辗转吻噬,在我身上点起一簇一簇火苗,令我浑身阵阵颤栗,要说的话到了嘴边,俱化作诱人的吟哦缠绵而出。 “你身上有伤,我不能‘‘‘‘‘‘” 清醒的一刻,他将我轻轻推离身畔,一双湛眸些微迷离,分明不舍,却又万分无可奈何。 他是清醒的,我是迷醉的,这样的柔情,这样的呵护,纵使是在做梦,我亦甘心情愿,永坠无尽深渊。 含笑伸手,执拗勾低他的颈项,仰面去啄他的唇,不期然自他眼中望见错愕。漓天颀一把扣紧我双肩,不许我乱动,一双迷人的黑眸深不见底,他哑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不说话,只抬头看向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妩媚。爱到深处方知情浓,情到浓时寸心难述,唯以行动证明。抿唇轻轻一笑,用力扳低他的肩颈,踮起脚尖,闭上眼睛,狠狠吻上他的唇。 感觉到我的主动,漓天颀身子一震,灼烫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夹杂深浓的欲望,“该死的‘‘‘‘‘‘我会轻一些‘‘‘‘‘‘” 身子骤然一轻,他将我拦腰横抱起来,轻轻放在一旁锦榻之上,下一秒,他已覆身上来,眸光深邃,自上而下看我,“清儿‘‘‘‘‘‘” “恩‘‘‘‘‘‘” “我爱你!” 狭长凤眼流光溢彩,仿佛一泓清潭,带着深邃无尽的力量,欲要将我整个人深深吸附进去。 “我知道‘‘‘‘‘‘” 我含泪哽咽,负气一般倾身在他耳畔用力一咬,漓天颀低叹一声,火热的吻便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汹涌而来,落在我的额头,面颊,颈项‘‘‘‘‘‘手到之处,衣衫层层尽褪,被他吻过的肌肤像是瞬间就要燃烧起来,灼烫颤栗的触感令我再也无法呼吸,脑海里一片混沌。 芙蓉帐暖,一晌贪欢,鸳鸯交颈,抵死缠绵。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一次一次感受着二人融为一体的梦境,幸福到几近晕眩。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了却君王天下事(1) 太子漓天澈受命监国,暂理朝政,漓天颀与漓天衡手中的权利一朝被削夺殆尽,名为暂时褫夺,实则不然。自此,漓天澈将一应大权总揽在自己一人的手中,乾纲独断,事必躬亲,此为后话。 回王府后,每日与他相伴,我的心开始变得很平静。身临繁华,心如止水,这样的日子于从前的我来说,是一种奢望。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靥如花,不在乎谁主春秋,只为她袖手天下。这样的一个梦境,他却真的为我而实现了,此生吾有良人若此,妇复何求。 有他在我身边,我只需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看我看得这样入神,我有这么好看吗?”漓天颀放下手中的笔,修眉一挑,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羞红了脸坐起身来,斜斜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我撅起嘴巴,不甘示弱地反驳,“才不是呢!” 他笑着自案前起身,几步走来,坐到我的身边,伸手勾起我的下颚,笑道,“那为何连脸都红了?” 长臂一揽,将我圈在怀中,嘴角噙起一丝邪魅的笑,“想不到我的王妃竟然会害羞。” 闻言愈发窘了,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半晌,方闷闷道,“不是已经无事一身轻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事情做?” 漓天颀挑了挑眉,原本含笑的眼中微微一滞,却温声道,“等这阵子过去了,我陪你游遍天下名山,吃尽天下美食,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海阔天空任你行,你说可好?” 我翻身坐起来,离了他的怀抱,语带惊喜,“真的?你说真的?” 他轻轻一笑,“怎么说都已是个落魄王爷了,我倒乐得个两袖清风,只要你开心,你去到哪里,我都陪着便是。” 闻言立时动容,眼眶一红,猛地伸手环住他颈项,像个孩子般又是哭又是笑,嘴里不停嚷着,“不许你再对我这么好了,老是惹人家哭‘‘‘‘‘‘” 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能如此放纵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只有在我面前,他也才是那个谁也看不到的他。 缠绵温存片刻,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一名侍从小声禀道,“启禀王爷,宫中来人传话,宣帝师进宫,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 “大哥?” 我愣住,怔怔望向漓天颀,见他一双修眉微蹙,狭长眼眸微微眯起,幽深莫测,转头冲门外冷斥一声,“不去!何事非得单独与本王的王妃商谈,成何体统?” 我无奈笑着去捂他的嘴,“大哥难道能吃了我不成,他既然不顾忌你,必定是有要事,我去去就来便是。” 见他仍是一脸不悦,身子绷得僵直,忙凑上去在他鬓旁调皮一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怕你的娘子被人拐了去不成?” 漓天颀一把将我扯入怀,负气一般深吻下来,修长手掌捧在我的脑后,不给我一丝退却的余地,良久,才把已然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我松开,“让‘七杀’中的一人陪你一起去,他若敢对你不轨,我便绝不客气!”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了却君王天下事(2) 沿路已看见有工匠在御林军的监视下忙碌修葺宫门及损毁的殿阁,玄畿宫内九重宫阙巍巍煌煌,亭台楼宇延绵依旧,只留下小小几处残垣断瓦提醒着人们数日前的那场宫变。 宫外的老百姓照常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一到夜晚,锦都繁华瑰丽如昨。他们看不见万仞宫墙内,有人为了权柄御座争得头破血流,于他们来说,能够食饱饭,睡好觉,便是上天所能给予他们最大的恩惠。 一切都结束了吗?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只是想起他的那番话,心便莫名安定下来。 “海阔天空任你行,只要你开心,你去到哪里,我都陪着便是。” 凤仪亭里,微风拂面,送来莲花清香,沁人心脾。 转眼又是莲花盛开的时节,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一年前的弦音恍然未绝,十三的朗声笑语犹在耳畔,一年过去,物是人非。皇权之下,还有几人能够真正的以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患难相扶? 无非一场君臣游戏,有人在乎的,是谁为君,而谁为臣。这样的争斗,永世不休。 “在想什么?” 转身,云淡风轻的微笑,宁静致远,一如往昔。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孔子的话,便是用来形容漓天澈这样的人罢。紫衣华服,俊雅飘逸,如此神仙似的人物,偏偏要被万仞宫墙束缚,身居高位,要忍受怎样刻骨铭心的寂寞,想想已是万分不忍。 “大哥,你来了。”我点头,淡淡躬身,一笑如轻风过。 “身上的伤好些了么?御医每次回宫禀报,总是觉得听不真切,只有看到你,我才会安心。” 眼底蓦地一酸,低头不语,亭前风起,莲香四溢。纠缠得深了,我便想要回避,却总也避无可避。万般皆是命,爱恨不由人。罢了,随它去吧。 “不知大哥叫我来有何事相商?” 漓天澈闻言微微一笑,挥手遣退一干侍从,凤仪亭里转瞬之间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喝喝茶,叙叙旧,就这么简单。” 我挑了眉,笑道,“这就是大哥说的要事?君子一言九鼎,你是太子,这样可不好。” 低眸望见亭中的青白石圆桌上摆着一副榧木棋盘,略微沉吟,拈起一颗玛瑙黑子随意放在棋盘中间,继而抬眸笑看他。 漓天澈淡淡勾唇,拂襟而坐,顺手拈起一颗白玉棋子,想也不想,放在黑子旁边。上等的羊脂白玉,打磨得光洁无暇,拈在他白皙修长的指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说起来,我们倒从未像此刻这般坐下来好好下过一盘棋。” 我抬起头来看他,淡淡笑着,“大哥若是喜欢下棋,可以常常叫人来陪你下。” “你可愿意?”他定定看我,白子落在棋盘上,“叮”的一声,像是钉在我的心上。 拈着黑子的手稍稍一抖,我垂眸不看他,“听闻元容太子妃昔年是锦都赫赫有名的才女,棋技定然高过我很多。” 漓天澈闻言一愣,面上敛去笑容,冷冷道,“除了冀儿,我们之间鲜少有话可说。” 语毕,身前一阵无声的沉默,耳畔只闻棋子声叮然作响。时间过得极其缓慢,我险些连呼吸都快要屏起来。 白子攻势凌厉,步步紧,黑子处处躲避,渐落下风。一盏茶的功夫,黑子俨然已入险境,一着不慎,便是死局。 “皇后,已留不得了‘‘‘‘‘‘” 蓦地,他盯着棋盘沉声开口,拈着白子的指节已然泛白,仿佛稍一用力,那羊脂白玉的棋子便会瞬间迸碎在他的指尖。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了却君王天下事(3) 手腕一抖,“啪”的一声,黑子落处,竟于不经意间杀出一片生天,顷刻之间挽回我的僵局。本应欢欣鼓舞,我却毫无心思,只一叠声急道,“留不得了?什么叫留不得了?” 漓天澈轻瞥我一眼,复又低下眸去,淡淡看向面前棋局,忽而浅笑一声,由衷赞道,“转眼间起死回生,好一招妙棋,连我都未曾发现!” 分明顾左右而言他,他定是已经查出宣武帝所中之毒跟魏皇后有关,他既能查出来,别人亦能,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思及此,我不由低叹一声,“真的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拈着白玉棋子的手微微停顿片刻,依旧气定神闲直落棋盘,接连吃掉两粒黑子,黑子转瞬之间又再陷入劣势。 我早已失去下棋的心境,抬眸急声追问,“大哥,到底‘‘‘‘‘‘” “下棋讲求心净,心净方能克敌,你这样不专心,还不输棋?”他看着我,云淡风轻地微笑道。 明明是仲夏的天气,我却无端觉出些许冷意,抬眸怔怔看他,心中有如翻江倒海。忽然伸手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拂乱,黑白棋子叮叮当当珠玉一般滚落一地。亭外太监见了,忙低头躬身上来要捡,却被他挥袖无声遣退。 “瞧你,将我的一盘好局给毁了,叫下人们见了,还以为你输不起呢‘‘‘‘‘‘” “大哥!” 无视他的玩笑话,我霍地起身,面上隐现怒意,“告诉我,什么叫留不得了?” 漓天澈长眉一紧,面上依旧淡泊如初,他定定看我一眼,忽然起身走向玉栏,负手遥遥望向太y池中心,长身玉立,背影寂寥,良久,语声飘渺,似从天外飘来,“她下毒毒害父皇,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保不了她,你们谁也保不了她。只有她死,事态方能平息,他们才会放过你,你懂吗?” 身子微微一震,我上前一步,“你是说,让她承担所有的罪名?可是‘‘‘‘‘‘” “没有可是!”他猛然转身,眉峰紧蹙,目光锐利,迸发刚硬如铁的坚决,与方才的他判若两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你也不会受那样多苦。四弟此番举事受挫,想要东山再起,只怕已是万难,相信他至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一场兄弟,我并不想赶尽杀绝,但也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权利,任他自生自灭了事!至于二弟‘‘‘‘‘‘” 他紧皱眉头,眯眼看向我,“何其有幸,就算失去一切,他还有你。杀了一个皇后,便能保住你,保住你们三人,堵上幽幽众口,难道我做错了?” 我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美人靠上,怔怔望向太y池面,口里低声喃喃,“可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为了一个我,他已失掉太多的亲人,这跟众叛亲离有什么分别,叫我如何面对他,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漓天澈脚步轻移,来到我面前,忽然俯身,将我的脸扳转向他,以拇指指腹轻轻为我拭去泪痕,眸色深深,一直望进我眼底,“云儿‘‘‘‘‘‘不,应该叫你清儿才对,留在我身边好么,如今只有我才最有能力保护你,你可知道,没有你,纵使得到天下,无人与我共享,一切都是枉然。清儿,我需要你!”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了却君王天下事(4) 一字一句,深深发自肺腑,他一瞬不瞬望定我,静静等待我的答案。 “对不起,我已是他的妻。” 扭头避开他的手,怔怔望向前方一片虚无,淡淡道,“因为我,他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他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他一个,所以,我不可能离开他!” 漓天澈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尴尬地放下,面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神情间万分落寞,“是吗?说到底,先遇上你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了的,大哥,我倾尽全力帮你,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母仪天下,我的志向从不在此,这一生,也只有他才最明白我!” 海阔天空任我行,承君一诺,生死相随共阡陌。 一人立着,一人坐着,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四周一片宁静,静得只闻太y池里水声淙淙,悠悠荡荡流过心上。 以手支颌枕在美人靠上,静静望向太y池面,碧波万顷,日出莲花,入目却是一片空蒙。时光似在倒流,回到记忆中的过去,来到这个时空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我却总有一种历经隔世的感觉,仿佛我在这个时空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久到令我几乎忘却过去,忘却曾经。 “大哥,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说。” 眼神与他的相触,明亮澄澈。他望着我,我望着他,彼此的面容熟悉而宁定,恍然若梦。 “等七殿下回来,等他回来再见她一面,可好?” 对他亦是同样的亏欠,我却再也无力偿还。漓天澈闻言面上微有动容,看我半晌,平静地道,“好,我答应你!” 我感激地点头,眼眶微微发热,“谢谢。” 他不说话,凝眸看我,笑颜淡淡,目光却一分一分凉下去,凉透我的心胸。半步距离,如隔千里,只叹此生无缘。 勉强冲他扯起唇角,立起身来,在他纠缠的目光里艰难转身,举步走向亭外,然而不过三两步的距离,身后一阵风起,肩上忽地一紧,他自背后猛然将我圈入怀中,手臂越收越紧,紧到令我无法呼吸。 “不要说话,也不要回头,让我抱抱你,最后一次‘‘‘‘‘‘” 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肩上,他的面颊贴在我的鬓旁,他身上的沉香气息将我瞬间深深包围。心中陡然大恸,如被一箭穿心,再张口已是哽咽,“大哥‘‘‘‘‘‘” 这一分离,从此便是君臣之别,这一句大哥,恐怕也只能最后一次唤他,那道万仞宫墙将永远把我们隔开。你高高在上,我俯首称臣,咫尺之隔,却是天涯。 身子软软松懈下来,倚靠在他怀里,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只这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拥紧我的身子猛地一僵,漓天澈缓缓抬头望向前方,手臂却不松开,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我蓦地吃了一惊,随即怔怔然不知所措。 凤仪亭外的石桥上,一人负手凭栏而立,身量颀长,一身白衣卓然夺目,那种天地一人的风华气度,这世上独他一人拥有。远远的,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冷峻眸光,死死盯在我们身上。他的目光透出一种淡漠与凉薄,让我的一颗心猛地生疼,仿佛一寸寸被撕裂,渐渐揉为灰烬。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美人如花隔云端(1) 胸口尖锐的疼痛无比清晰地告诉我,他看到了,也误会了,可是事实并非如他所见的那样,他若信我,绝不会用那样陌生到令我害怕的眼神看我,我该怎样向他解释? 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与惊慌,迎着他的目光,我呆呆立着,浑身的血y仿佛在一瞬间凝结成冰,通体生凉,力气如被抽空一般,身子堪堪便要倒地。 漓天澈感觉到我的颤抖,越发拥得紧了,我想挣脱,却使不出一丝劲力。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明眼人都看得出。令我心生惊惧的是,他一早就已发现漓天颀的存在,却始终不肯放手,反而越加用力,如同一种刻意的挑衅。这样的他,与对岸的漓天颀一样,令我感到陌生。 “松手‘‘‘‘‘‘” 喉头干涩,再开口已说不出什么,“放开我!” 漓天澈身子一震,沉默片刻,终于松开双臂。乍一脱离他的怀抱,我便急急迈出脚步,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双腿却在此时猛地一软,整个人险些立足不稳。 “你怎么样?” 漓天澈急忙俯身过来,然而扶住我的,却是另外一双手臂。漓天颀不知何时飞掠至近前,长臂一捞,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口中怒道,“不劳大哥费心!”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森冷骇人,自他怀中抬眸看他,那熟悉的如雕凿一般的下颚曲线紧绷,一双黑眸幽深,尽带阴霾与暴戾,这样的他,仿佛重又回到从前,虽然俊美几如天神,却是满身寒意,拒一切于千里之外,令我无端觉得恐惧。 “大哥若然再要单独召见王妃,需派人提前知会本王一声,本王不想有人趁机肆意搬弄是非,令王妃的清誉受损。告辞!” 说着,一把拉起我的手,大步离开凉亭。 “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狠狠攫住我的双肩,双目通红,嘶哑地低吼道,“都抱在一起了,还没有什么,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是我的,他人若敢染指,必断之!九五之尊又怎样,谁也休想将你夺走!” 说着,用力将我圈进臂弯,大步流星向宫外走去,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面色早已惨白,我含泪定定望向那双杀气凛冽的寒眸,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流泪,心如刀割。 回到王府,漓天颀一身的冷意波及到所有人,他经过的地方,一片战战兢兢,下人们吓得惊慌失措,以为他们那个冷血无情的王爷再度回来,他们满心欢喜的安心日子终于过到了头。 伴君如伴虎,刻刻要当心,从此,人人性命堪忧。 他一将我送回卧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整整数日未见其面,在这段时间里,我亦闭门不出,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去见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先行让步。 “小姐,不过是说两句软话,又有多难?王爷嘴硬心软,他那样在乎您,只要您肯低头,他一定会原谅您的‘‘‘‘‘‘” “原谅?!”我负气别开脸去,冷道,“我做错了什么需要他来原谅?他既然不相信我,说什么都是无用!” “可是‘‘‘‘‘‘都这么多天了,你们一直这样僵着,如何是好?”书包网 。。 美人如花隔云端(2) 我懒懒自榻上坐起身来,手里的书啪地落在地上,霁雪忙躬身来捡,又腾出一只手,横了个靠枕在我身后,口中兀自絮絮叨叨,“夫妻哪有隔夜仇,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说到底,王爷也是太在乎您了,才会生这么大的气,您去哄哄他,把事情解释解释清楚,不就好了。这几日,御医每回来替您请脉,都要到王爷那里去一趟,务必详尽汇报您的伤势后才能出府,足见王爷有多关心您了‘‘‘‘‘‘” 眼睛盯着书卷,却满心系在霁雪的话中,她每说一句,我的心便软却一分,到得后来,面上不禁浮出淡淡笑意,“他怎么样了?” 霁雪故意瞪我一眼,“小姐若是想知道便自己去看人家!” 眸子微微一黯,随即恢复原样,我抿唇笑道,“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霁雪走后,我合上书卷,再没有心思百~万\小!说,只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他一味认定是我的错,等待我主动放下身段向他开口言和,谁知我却偏偏不肯先行服软,始终漠然以对无动于衷,这一僵持,便是整整十天不曾见过一面。 十天呢,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已过了十年那么久。 心中渐渐生出烦闷,随手将书卷搁在一旁,起身跻一双流云锦履,一个人悄悄往涑玉池行去。 纵使洗尽铅华,怕也洗不净万千烦恼罢。 刚行至外殿,便有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内室有人。 我骤然停下脚步,疑惑地蹙眉。天下人都知道,涑玉池是漓天颀单单为我一人而建,除了我,外人一概不得擅入。是谁如此大胆?转念又一想,这府里无人胆敢忤逆他,除非里面的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我怔了怔,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起霁雪的话,咬一咬牙刚欲迈步,却又觉得不甘,又不是我的错,他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凭什么要我先低头。 这样想着,恨恨转身便要离开。 “颀哥哥‘‘‘‘‘‘” 电光火石之间,心跳骤停,这声音‘‘‘‘‘‘从来这般唤漓天颀的,世上除了一个魏如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思及此,面色顿时煞白如纸,浑身抖若筛糠,我抬眸怔怔望向内室,有水汽氤氲漫出,偌大的涑玉池幽如幻境,耳畔惟闻水声潺潺,夹杂女子低语,听在我的耳中,惊心动魄。 我狠一咬唇,悄声迈近池畔,心中竭力镇定,却抑制不住颗颗冷汗透衣而出。 幻觉,一定是幻觉! 软烟罗的薄纱层层垂落及地,渐渐同池中的水雾融为一体,水汽迷了眼睛,一片模糊。 眼前的一幕,就这样猝然映入我的眼底,那样的清晰,清晰到刻骨。 池畔散落一地的空酒瓶,漓天颀着上身坐在池中,魏如萱襟怀半敞,斜躺在池边,伸手抚在他白皙精壮的胸膛上,一脸情深意切。而漓天颀,正抓着她的手,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们靠得那样的近,近到几乎就快纠缠拥吻。 耳际轰的一声,如遭雷殛,又仿佛天崩地裂,再也站不住脚,眼前蓦地一黑,我屏住呼吸摸索身边可以倚靠的东西,却徒劳无获,只能踉跄着后退,一边大力摇头,一边强自控制自己不至于瞬间倒下。 原本那一丝侥幸的希望也在瞬间灰飞烟灭,心中如被掏空一般,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只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窒闷得仿佛就快要溺毙。 猛地转身跑向殿门,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心只想着快速逃离这里,却在泪眼朦胧中慌不择路,砰地跘翻近旁一座梨木条几。 伴随一声巨响,条几上一只半人高的鹭鸶牡丹花瓶随之坠落,顷刻间化为一地碎片,下一秒,我便狠狠扑倒在那一地散落的碎片之上。 美人如花隔云端(3) 尖锐的刺痛传来,一双手臂与膝盖立时被锋利的碎片划出道道伤痕,鲜血直冒,染红罗裙。 身后两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我没有回头,更不愿回头,忙以手撑地艰难站起身来,掌心亦被划出几条血口,痛若蚀骨。 内心早已惨淡到了极处,不悲不恨也不怒,只一味想要逃离。 狂风忽起,一道惊雷滚过天空,急雨便如箭矢一般刷刷直落,砸在身上,瞬间湿透衣衫。 脑海里只剩下一片轰鸣,双腿绵软,如同踩在棉花堆上,就这么胡乱跑着,不知去往哪里,身体仿佛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满脸的水,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什么人?” 耳畔蓦地响起一声断喝,像是荆远的声音,我怔怔抬眸望去,朦胧中只见两个人穿着玄色斗篷站在我面前,巨大的风帽掩住他们的面容,听声音,隐约能够分辨得出其中一个便是师傅,而另外一个我却不得而知。 雨水当头直下,一头乌黑长发胡乱贴在脸上,胸前,衬着惨白面色,形如鬼魅。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师傅关切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眼前一黑,猛地跌坐下去。荆远身旁那人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猛扯住他的衣襟,嘶哑地道,“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那人不说话,亦看不清楚面容神色,只低头深深看我,眸光炯亮如炬。 “丫头,你别急,我这就去找王爷!” “不要!”死死揪住荆远的衣袖,咬牙厉声,“不要找他,我不想见到他,谁都不许拦我,否则我死给你看!” 身子骤然一轻,那人竟不由分说将我横抱入怀,转身便朝来时的路走,他用雨氅下摆将我牢牢遮住,我一身的水渍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却仿佛毫不在意,大步走在雨中。 荆远疾步跟上前来,语带惊惶,“殿下,可使不得‘‘‘‘‘‘” “荆大人也一起来罢,二嫂身上许多伤痕,又淋了雨,正好帮她看看。” 他唤我二嫂,这声音‘‘‘‘‘‘ 是他,他回来了! 再度睁开眼睛,我只觉浑身冰冷,额头却一片滚烫。荆远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我,见我醒来,忙道,“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将脸转向内侧,泪水悄无声息滴入绣枕,只闭了眼睛一声不吭。 “这么些日子未见,怎么就闹成了这副模样,小两口平日里打打闹闹也是正常,闹了误会解释清楚不就成了,何必折磨自己?你是这样,王爷也是。师傅老了,搞不懂你们年青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在哪里?七殿下呢?” 荆远一愣,叹道,“这里是殿下的府邸,殿下此刻正在门外守着,王爷几番硬闯,都被他拦住了,师傅平生阅人无数,真是没见过固执如七殿下这般的!” 我侧眸看他,冷冷道,“他也来了,现在外头?” 荆远见我问得突兀,也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点了点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不说,你也不说,想把人活活急死吗?” 我黯然闭目,心字早已成灰,恍惚之间幽幽开口,仿佛自言自语,“我做错了什么,他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 脑中一片纷繁错乱,心如刀绞,忽地翻身起床,赤脚披了衣衫直直便往外走,脚步踉跄,没走几步便接连撞翻凳子,扑倒桌上的茶盘,急得荆远一叠声地嚷嚷,“慢点慢点,身上还有伤呢!”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赶忙推门进来,见到眼前情形愣在当地,我抬头冲他轻忽一笑,淡淡道,“多谢殿下,我这便回去了。” 漓天烬向来沉默少语,特立独行,闻言也不问我原因,我说要走,他便点头道,“那我送你回王府。” 我忙摇头,“不,我不要回去,送我回项府!”书包网 。。 美人如花隔云端(4) 荆远上前扶我,我感激地冲他轻扯嘴角,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王爷如今还在外头,你这样出去,岂不‘‘‘‘‘‘不若等身子好些再走也不迟。”他低声劝慰我,语带无奈。 我怔了怔,忽而自嘲一笑,一瞬间,心中已闪过无数念头。该面对的总是要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这样想着,推开他的搀扶几步走至门边,挣扎着将身子靠在门上,两眼定定望向外头。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凝住了。 漓天颀的目光满带穿心刺骨的疼痛,隔着不远的距离,一瞬不瞬与我相视,白衣广袖迎风猎猎招展,乌黑长发斜落眉前,薄唇紧抿,下颚紧绷,面容有些许憔悴,衬得其人狂傲不羁,却依旧那般俊美无俦,摄人心魄。 此情此境,恍如隔世。 “伤口还痛不痛?” 一开口,却只问我的伤势,我失神地看他,胸口揪心地痛,堪堪便要落泪,却还是强自忍住了。 “不及心痛!” 短短四个字,淡漠疏离,竟叫人听得脊背生凉。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跟我回去,我会解释给你听‘‘‘‘‘‘” “都抱在一起了,还没有什么,你叫我如何相信!” 这是他的话,我一字不漏地还给他。 漓天颀身形一僵,深邃眸中漾满震惊,不敢相信地沉沉看我,抿唇无言。 我亦愣住,这话乍一脱口,便如万箭穿心一般,刺骨地疼痛。爱之愈深,责之愈切,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然如此互相伤害。不可以的,这样下去便是覆水难收啊,我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我回侯府小住,这段日子,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你‘‘‘‘‘‘不要来找我,该回去的时候,我自会回去‘‘‘‘‘‘”转身疾步退回门内,砰地关门,倚着门框跌坐下去,一点一点抱紧膝盖,将头深深埋在里面,多怕再看他一眼,我便会崩溃,狠狠咬住嘴唇,已然泪落如雨,无声地哭泣。 身前两人亦是无声,却已从我的话中猜出事情的大概。荆远深深叹息,不知要怎样才能劝慰我,漓天烬始终沉默,冷峻的面容些微松动,目光深沉,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荆远将梅家姐弟接出了宫,直接送来项府,偌大的府邸,除了少许几个打杂的,就只有我们四人住着,一切显得是那样的平静。 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我都会在书斋里静静坐着,煮一壶花茶,捧一卷诗词,消磨漫漫时光,日子过的看似悠然惬意,我却一分一分憔悴清减下去,霁雪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间,却也无能为力,只有变着方子的为我煮来可口的饭菜补品,想尽办法哄我开心。面对他们,我除了强颜欢笑,便再也没有其它。 师傅偶尔过来要我陪他下棋,每次来时,身边总是跟着一个漓天烬,我知道他碍于叔嫂之嫌不便单独前来探视,怕有损我清誉,亦或者是受漓天颀所托,谁知道呢,只是每次看见漓天烬那与他相似的眉眼,我便止不住地心痛。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那一次,我问他,“你从来都没有恨过我么?”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冰蓝色的眸里若有所思,随即简简单单地回答道,“你很好,没理由恨你!” “没理由么?”我扑哧笑出声来,眼角犹有泪光闪烁,“你跟他一样,都太傻,那么多的理由,你们却都不恨我,叫我情何以堪呢,过不了几天,只怕又会多出一个来,到时候‘‘‘‘‘‘” 语声一滞,说不下去了,漓天烬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我,正色道,“我只相信事出有因,好人都有好报,反之亦然。你散尽万贯家资救了定州数千将士的性命,我还没有说过一个谢字,何来恨一说!” “钱财不过是身外物,死了亦带不进棺材,拿来做善事就当是买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抿唇冲他笑笑,语带自嘲。 忽而兴起,浅笑空灵,“好久没去长乐坊了,这个季节,那儿的‘荷花清酿’想来也该上市了吧?”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人生长恨水长东(1) 他挑了眉,淡道,“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你想借酒浇愁?” 我无奈摇头,啼笑皆非,“你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像个闷嘴的葫芦,一个字都懒得说,一说起话来,偏偏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这便是古语所谓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罢。” 漓天烬清寂的眸中掠过一抹笑意,面色依旧冷隽,语声淡漠,“你也不赖!” 我勾唇笑得戏谑,“不错啊,至少还会打趣别人,我看你呀,根本就是外冷内热,只是干嘛整天一副人家欠你几百万的模样,没事也多笑一笑,不然天底下哪还有什么美女敢对你投怀送抱!” 他闻言冷冷瞪我一眼,别扭地侧过脸去,转眸的瞬间,分明见他的颊上浮起一丝淡淡红晕,衬着他冷硬紧绷的侧颜,可爱至极。 “我说真的,咱们的七殿下好歹也是锦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想当初连我亦差点对你一见倾心‘‘‘‘‘‘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啊,还去不去长乐坊了‘‘‘‘‘‘” 望着漓天烬几? 第 29 部分 欲望文 第 30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3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谷ゲ蝗コだ址涣恕?br / 望着漓天烬几乎落荒而逃一般的高大背影,我笑得眼角都湿润了,险些没背过气去。 梅影恰在此时端着一盅炖品走来,远远听见我久违的笑声,惊喜万分,没留神漓天烬大步流星迈出门槛,两人一时没刹住脚步,撞了个正着,一盅炖品便全撞翻在了地上。 梅影急得忙不迭地弯腰道歉,伸手用自己的衣袖不停为他擦拭衣襟,口里一叠声地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烫着了没?瞧我真是笨手笨脚‘‘‘‘‘‘” 漓天烬一把扣住她忙乱的手,蹙眉厉声,“还不下去重新做一碗端来!” 梅影抬眸呆呆看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只手被他狠狠攥住,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见梅影委屈得泪光盈盈,我忙上前打圆场,面上故作一沉,“还不放手,你吓着她了!不就是一碗补品么,什么时候吃不得,值得你这样凶她?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要去长乐坊了,去不去随你!” 转身头也不回便朝门外走去,背后立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我没回头看他,一面不紧不慢走着,一面幽幽叹道,“还记得去年的冬天,我们几个人齐聚一堂把酒言欢,不过半年光景,物是人非‘‘‘‘‘‘时间让我们每个人都变了,变得再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自从遇见了他,我便也再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你说人要是永远都不长大该有多好,长大了,烦恼太多,不堪重负,活着多累‘‘‘‘‘‘” 忽又低头扑哧一笑,“你说多奇怪,面对你这么一块木头,我却总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只怕你该觉得烦了。” 他不说话,也不知听进去多少,我就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话说完了,自己反倒低头笑个不停,眼角泪光隐隐。 耳边,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传来,漓天烬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两眼直视着前方,硬声道,“不烦,你爱说多少便说多少,我听着!” 闻言心头一暖,偏头冲他淡颜笑道,“我们把十三也一起叫来可好,好久没见着他了,怪想的。” 漓天烬的唇角噙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冷硬的表情些微缓和,“说到喝酒,他比谁都积极。” 晚来风起云涌,天色晦暗,沉沉欲雨,风哗哗地吹着树响,落叶残花扑面而来,气氛越显沉闷诡异,仿佛下一刻就要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漓天烬抬头望了望天,微微蹙起眉头,“要下雨了,不如改日再去罢!” 几个下人低头躬身慌慌张张跑来,想是怕被暴雨淋着,正自寻找躲雨的地方,擦身而过的瞬间,身侧忽然吹起冷风,一道寒芒形如闪电迎面袭来,未及我回神,漓天烬身形一展,右手快如利刃,电光火石间已将那柄偷袭的短剑牢牢夹在指间,左手狠狠扼住来人咽喉,厉声道,“刺杀王妃,胆子不小,说,是谁派你来的?”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人生长恨水长东(2) 耳畔却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音隐约觉得熟悉,我急忙按住漓天烬的手,凝眸仔细一看,不由蹙眉,“小桃?怎么是你!” 漓天烬冷声道,“你认识她?” “是二‘‘‘‘‘‘慕瑬嫣的婢女。” 小桃的身子如落叶一般簌簌抖颤,面孔胀紫,眼珠微凸,已然不能呼吸,她张着嘴伸手一通乱抓,瞬间在漓天烬的腕上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 “不要杀她!” 漓天烬眸色暗沉,扼住她咽喉的手指节突起,姿势依旧坚如磐石,周身杀气凛然,仿佛只要他稍一动指节,小桃便会立时毙命在我们眼前。 “既是寻仇,留她何用?” 我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先问清楚了再说,不想见你在我面前杀人。” 漓天烬长眸微眯,抿唇不语,蓦地张开五指,小桃便踉跄着后退几步,抚胸喘着粗气,一张脸陡然惨白无人色,口中犹自忿忿然道,“慕家的人就算死光了,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黄泉路上,我们都会等着你的!” 我无奈叹一口气,“你恨我有何用?是他们自作自受,何况,我已经尽力了。” “呸,在我面前装什么善人,你敢说慕家不是毁在你的手上?如今为了你,王爷竟完全不顾念往日的情分,连二小姐都要杀,二小姐死了,小桃也决不苟活!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做垫背!” 漓天烬冷哧一声,待要出手,已被我一把揪住衣袖,随即上前一步,急声问她,“你说什么?他要杀她?这不可能,圣旨已下,除了慕瑬景一人按罪当诛以外,其余慕家人等不日一律发配至北疆,他若擅自杀她,岂非抗旨?” 小桃捂着脖颈“嘁”地冷笑一声,目光怨毒,直s向我,“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何不自己去问王爷,他为了你,连自己的亲生骨r都可以不认,还要赶尽杀绝,人人都道颀王冷血无情,我今日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见识了!” 如雷轰顶。 一口气堵在了胸间,上下不得,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嘶哑,“亲生骨r?谁的亲生骨r?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桃得意地扬起头颅,嗬嗬冷笑数声,方切齿道,“谁的亲生骨r?自然是王爷的,二小姐怀了王爷的骨r,怎么你还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气得搬出王府来住,二小姐恳求王爷看在孩子的份上放了她,留她在他身边伺候他,她甚至可以不要求名分,为奴为婢亦在所不惜‘‘‘‘‘‘” 她的话,一字一字,一声一声,狠狠刺进我心里,刺得我体无完肤,刺得一颗心血r模糊,再到后来,已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耳际只剩下一片巨大的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小桃忽然扑身在我脚下,目光发直,一脸哀戚,“王妃开恩,救救二小姐吧,她罪不至死啊,更何况她还怀着王爷的骨r,孩子是无辜的‘‘‘‘‘‘” 狂风呼啸,大雨终至倾盆。 整个人犹如坠入混沌,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风挟急雨打在身上,刺骨地痛。我仰起面庞,任由雨水浇在脸上,浑身凉得彻骨。 笑,大笑,仰天一笑泪光寒。 恍惚间,有人将自己轻拥入怀,“想哭就哭吧,把一切难过都哭出来!” 他早已经看穿我的心思,这些天来,面对所有人时,习惯将一切悲伤都掩饰在笑容里,如今痛到极致依旧大笑不止,本应被封存的伤口l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我再没有理由掩饰下去。 将脸深埋进他胸口,先是哽咽,渐渐痛哭失声,在他的怀中,我终于卸下所有的防备,哭得那样狼狈不堪。 (童鞋们,请尽情滴拍砖吧,木木做好心理准备了,哈哈,还是老话,千锤百炼,方成正果,木木不会令你们失望哒!因为工作的原因,每天的更新不能定时,木木会慢慢摸索出一个固定时间,这样大家就不用每天苦苦等待了,这两天会在文后通知大家哦!看了你们这些天的留言,木木万分感动,只是不能够一一回复,只能在这里简单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的支持,木木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人生长恨水长东(3) 如今才算真正地明白,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与淡然,自从遇见了他,爱上了他,我便在这场感情里完完全全迷失了自己,从此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自拔。 心尖上的刺又深了一分,世事素来无常,一切的一切,我无能为力。心,只有一颗,却已是千疮百孔。 广袖之下,一双手攥得泛白,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尖锐地疼痛,痛得眼泪都生生回去。 “你起来,我现在就回王府,你放心,我会救她。” 平静地对小桃说话,分不清此刻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痛,痛得仿佛说话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在代替着我,胸中的一切早已被掏空,整个人就好像行尸走r一般,飘飘荡荡,浮浮沉沉。 漓天烬伸手拦住我,蹙眉温声道,“真的要回去?” 我点头,面容平静而坚定,“她说得对,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我不可能永远都躲在这里做一个缩头乌龟。” 终年不见天日的囚室里散发出腐臭发霉的气息,我站在门口,实在无法想象一贯弱不禁风的慕瑬嫣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够怎样的存活。即便只是站在那里,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已经让我无法忍受,而她,竟还怀着身孕。 间或有犯人的惨叫声断断续续隔空传来,传入耳中,令人遍体生凉。我从不知道,王府里竟还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 咬一咬牙刚欲迈出脚步,只听漓天烬低声道,“这地方太腌臜,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带她出来。”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沿着昏暗过道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去。 四周一片幽暗,越是往里便越阴森骇人,忽听一声尖叫穿越层层石壁,清晰透入耳膜,刺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心头一紧,猛地拔腿便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跑去。 过道的尽头,一间狭窄密闭的囚室,我站在门口,入目情景令我油然震惊:两名狱卒一左一右钳住慕瑬嫣的双肩,另外一人扯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不得不高高抬起下颌,叶翌亲自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欲往她口中硬灌。 “住手!放开她!” 乍一听见这声厉呼,身前数人尽皆骇然,叶翌惊得手腕一抖,一碗药险些泼在了地上,他猛地回头,一见来人是我,面色陡然大变,“王妃,您怎么来了?” “三妹救我,他们要杀我的孩子,救我,求你救我!”慕瑬嫣蓬头垢面,枯瘦煞白的面上惨无人色,不过短短数日,她竟变得如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只见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快去找王爷,告诉他我怀的是他的骨r,他还不知道,你快去告诉他,不能让他们杀了王爷的骨r,求你,快去告诉他!” 听她撕心裂肺地在耳边高喊,我只觉得胸口就快要被扯裂开来,痛得无法呼吸,像是瞬间就要死去一般。 叶翌迈步上前,冷漠地道,“此事与王妃无关,请王妃回避!” 说着,端起那碗药,转身还要继续给慕瑬嫣灌下,我不由分说抬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叶翌手中的碗顿时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你‘‘‘‘‘‘”他立时大怒,却又不好发作,只能阴沉着脸强自忍住。 我定定望向他,目光冷厉,良久,方缓缓道,“我只问你一句,王爷知不知道这一切?你这么做,究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王爷命令你的?” 说完回头瞥一眼小桃,却见她心虚地低下头去。 叶翌一愣,半晌无话,只别有深意地盯着我,目中精光闪烁。 “回答我!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步步紧,不给他留丝毫的余地。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 蓦地,无比熟悉的嗓音自背后传来,慵懒中夹杂着一丝淡淡邪魅,这声音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字字句句异常清晰,震得我心口生疼。 身形陡然一晃,胸间紧窒得几欲屏息,我怔怔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亦不敢回头,生怕回头的瞬间,我便泪流满面,再难自持。 “如果我说她怀的孩子不是我的,你又相信吗?” (颀和欣俩字乍一看确实挺像,呵呵,前者念“奇”,后者念“心”,读音差别很大呀,不要再弄混啦,不然我们滴小颀童鞋会生气滴,嚯嚯!从下周一开始会固定在每天上午的十一点左右更新,周末两天更文的时间可能会有小小变动,木木喜欢睡懒觉嘛,囧‘‘‘‘‘‘平时如有意外情况也会第一时间发文通知大家,废话完毕,还是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多多提意见,木木不胜感激!话说这两天读你们的留言实在精神振奋啊,哈哈!) 人生长恨水长东(4) 他的目光似穿透了千山万水,灼灼凝在我的背上,像要将我生生焚化,成灰成烟。 我呆呆站着,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只觉浑身虚脱,像要散架一般。晚儿啊晚儿,你的从容淡定到哪里去了?你的骄傲倔强又到哪里去了? “王爷‘‘‘‘‘‘”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将我从梦境拉回现实,茫然将目光投向慕瑬嫣,像是瞬间想起了什么,上前不由分说按住她的脉门。 指下脉象流利,回旋渐进,如盘走珠,是为滑脉,也就是俗称的喜脉。 一切陡然幻灭无望,他说孩子不是他的,这可能吗?依慕瑬嫣的品性,怎会跟别的男人‘‘‘‘‘‘要知道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整整一个月啊,慕瑬嫣的话犹在耳畔,“这一个月来,我日夜陪伴在他的身边,尽心尽力伺候他。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朝夕相对,自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可以不去在乎他心里是否有我,这一个月的相处,对我来说,于愿足矣。” 那个时侯,我是那样坚定地选择相信他,可是事到如今,当这血一般的事实摆在了眼前,我究竟还应该相信谁? “王爷,您怎么可以否认这一切,难道您忘了我们那一晚‘‘‘‘‘‘” “住口!” “够了!” 我霍然转身望向他,满腔悲绝,话到嘴边却尽数化为冷笑,飘渺轻忽,笑里闪烁破碎的泪光,“我累了,很累很累,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你们谁也别再伤害她了,若是闹出人命,便是抗旨之罪,我们谁都担当不起!”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咬牙跑出狱门,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心如刀割,一滴一滴渗出血花。 天地之间,大雨倾盆,惊雷滚滚,如同打在自己身上,麻木地痛。眼前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眼前忽地一黑,猛然跌坐下去,却被一人紧紧揽入怀中,耳畔传来一声绝望地嘶吼,“清儿,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许你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你听到了吗?” 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却被雨水砸痛了眼眸,一片模糊,吃力地伸手轻抚上他原本俊美如神裔,此刻却悲痛欲绝的面庞,笑颜惨淡,“二哥,我们本来好好的,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 “清儿,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那一切都是真的么? 雨水沿着他的下颚滑落在指尖,为何竟是滚烫的,是你在为我流泪吗? “清儿,你若不信我,那便恨我,别再折磨自己了,求你‘‘‘‘‘‘你若不想见我,我便从此躲你远远的,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对待自己,好吗?求求你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倨傲冷狂如你,为何变得如此卑微?这一场爱,让我们彼此彻彻底底地丢失了自我,终于陷入两难境地,然而哪怕前方就是地狱,我们是不是还要这样义无反顾地沉沦至死,永生永世,纠缠无休? 暴雨如注,雨中相拥的两个人,像是两只负了伤的野兽,彼此相依相偎,谁也离不开谁,咫尺距离,却又如隔天涯,一切都变得好像与从前再也不一样了。 冷落绣衾谁与伴(1) 宣武廿年季夏,太子临朝摄政,总揽大权,帝师重归庙堂,从容辅佐其右。 太子临政之初,整饬吏治,黜贪尚廉,明肃纲纪,保境息民,大小必察,势如千钧。赏不滥,罚不苛,君临天下,四方承平。 单论此间,世人并不觉得惊奇,惊奇的是,朝堂之上,帝师从此摒弃红妆,只以男装示人,冷面素衣,遗世独立。 世事如常,天下间的议论纷纷,于我来说,并不足以言道,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宿命,别人无从窥觑。有的时候静下心来想想,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如此,遇见了,爱上了,受伤了,放手了。究竟是命运捉弄了爱情,抑或是爱情决定了命运,芸芸众生,谁都不得而知。 慕瑬景的落网,牵出一系列不为人知的肮脏。两军之中多为官宦世家子弟,一众骄兵悍将,个中卖官鬻爵,侵吞粮饷,贪赃枉法,强取豪夺之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触目惊心。曾经以为的军容严整,军纪严明的两军,原来只是慕瑬景一手制造出来的假象。漓天衡当时的彻查,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他在给我,给慕家留面子,是怕我也会受慕瑬景的牵连么?若然如我所想,事到如今,再也不必了。 那一日的朝堂上,风云变幻,漓天澈指名要我推举清查两军亏空的官员人选,我想也不想,冷冷吐出几个字,“顾衍之顾大人堪当此任!” 一语既出,人人哗然,这其中,顾衍之尤甚。如今大权旁落,漓天衡元气大伤,避居府中韬光养晦,撒手不问政事。失去这样一棵参天大树的庇护,顾衍之在朝堂上举步维艰,人人都知,太子对我言听计从,原本以为我会趁此机会向他发难,却不想竟将这人人趋之若鹜的肥差举荐给了他。 是以德报怨,抑或是其它?个中缘由,只我一人了然于胸。 月上中天,清辉照彻锦都,一个人悄然离开勤政殿,独自回家。 家,那个家么‘‘‘‘‘‘心头陡然一揪,却已不再有泪。一切的一切,都止步在了那个疾风骤雨的夜晚,那晚之后,我们不再见面。这些日子究竟是我在躲他,抑或是他在躲我,我已无力揣摩。我只记得,在那场足以涤净世间的大雨里,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平静地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他说,清儿,天地为鉴,由始至终,我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不论你信或不信,慕瑬嫣的孩子,不是我的。而那一晚,我抓住魏如萱的手,只是为了不让她趁着我酒醉而进一步放肆,你可知道,在那之前,我嘴里叫的一直都是你的名字,眼里心里看到的也都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清儿,在突厥王庭发生过太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而我与她之间,也确实有过那么一夜,关于那一夜,我至今一无所知。我不知为何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躺在我身边,可是我坚信,就算某一时刻我的神智再不清醒,我也绝不可能动她一根手指。 他说,清儿,我不求你相信我,亦不求你原谅我,哪怕你从此恨我,恨我入骨,我亦不在乎,我只求你好好善待自己,别再折磨自己,对我来说,这一切实在是一种凌迟,每当看到你欲哭无泪的样子,看到你痛彻心扉的样子,我都生不如死。 他说,清儿,从这一刻开始,我给你自由,你不想见到我,我便站得远远的,只求你别因此而离开我,在这个世上,你就是我全部的天下,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君无戏言‘‘‘‘‘‘ 他说,清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那将会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你只需明白,我爱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下下下一辈子‘‘‘‘‘‘我漓天颀都只会爱你项蔓清一个人! 冷落绣衾谁与伴(2) 我便在他卑微哀伤却又凛然坚决的祈求声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悲伤灭顶,绝望成灾。 那一晚,我们像是经历了一场洗礼,一次重生。然而不论时间过去多久,我依旧执着地认定,爱就是霸道的占有,就是自私的束缚,就是毫无瑕疵的从一而终。而他,与我一样。 从开始到现在,我们的爱一直太过沉重,像是一场毁灭,他伤了我,我亦伤了他,不是身体,而是心。 爱到极致,没有退路,纵然深心俱疲,也要彼此拥有。 季夏过后的一个月,玄畿宫又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顾衍之的清查亏空做得顺风顺水,两军自上而下,诸多豪门贵胄子弟牵连其中,挖掘出的亏空款项金额多达百万,而涉及贪污冒饷的竟逾千人。 顾衍之随即责令一干涉案人等即日起倾囊赔偿亏空,情节严重者,抄没家产抵偿,无力偿还者,亲族友人连坐。 追补上缴的豪门家产及亏空赃款尽数集中在户部大堂,等候清点盘算之后,一并封箱归入国库。 就在钱款入库的那日,一场惊变骤然而至,顷刻间,风起云涌,暴雨临近,而因它连带而起的后果之严重,令朝野上下及至整个锦都轰动异常。 入库当日,户部忙得热火朝天,御林军在殿外严防把守,五步一卫,十步一岗,闲杂人等一律止步,违者就地正法。我的不期然而至,令忙碌的众人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个个垂首躬身,肃然恭迎。 彼时我在他们眼中,是帝师,是颀王妃,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是辅佐太子夺取大权的有功之臣。人人都道,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我权倾天下之时。随着近来颀王与王妃之间交恶流言的声嚣日上,市井坊间更是已将我与漓天澈私底下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不堪入耳。 红颜祸水,糜乱朝纲,女子参政,覆国克君。 我在他们眼里,不论做过什么,付出多少,终归只是一个妖颜惑君的不祥女子。 “不知帝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顾衍之的表情与他的声音一样,很僵硬。 我点点头,望向面前数十口黄铜包角的七尺黑漆木箱,封缮严实的白色封条昭示了它们的不菲价值。 举步轻移,不过须臾,便已置身在它们的中间,我俯下身子轻抚其中的一口木箱,上好的青龙木带来光滑坚实的触感,唇角随即绽开一抹诡谲笑容,带着这抹笑容别有深意地望向顾衍之,果见他身形一震,似是已然猜出些什么。 面色顿时一沉,伸手“哗”地撕开封条,身后众人大惊失色,耳听其中一人惶惶然道,“先生,已经烫了印的封纸撕不得,是死罪啊!” 我冷笑一声,“究竟谁的死罪,还言之尚早。” 说着,猛地一把掀开箱盖,金玉珠翠,顿时明晃晃地耀眼,随手捞起一把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眼望之下,一切d若观火,纤毫毕现。 “顾大人,这些你怎么解释?” “啪”地掷在他面前的地上,珍珠翠玉脆生生滚了一地,我抬起下颌,冷冷看他。 “解释?解释什么?在下不懂帝师究竟是何意思,只知擅自撕毁朝廷封条,罪同谋反,帝师不会不知这圣朝的律法吧?” 我扑哧冷笑开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眼神狠厉如芒,“蔓清再怎样眼拙,也能看出这些东西不过都只是次货,借清查亏空之名,以次充好,从而中饱私囊,顾衍之顾大人,您做的好啊!” 冷落绣衾谁与伴(3) 在我冷厉目光的视下,顾衍之的身形剧烈一晃,面色陡然刷白,待要狡辩,见我始终勾唇笑得一脸玩味,便在一瞬间d悉了一切。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举荐我清查两军亏空,便是为了‘‘‘‘‘‘为了‘‘‘‘‘‘” “为了下套逮您这只更肥的蛀虫!”轻快接过他的话,我冷笑连连,“原本我还担心,怕您真的大公无私,我举荐您的举动反倒给您铺了路,这下可好,一举两得,加上您自个儿家中的那一笔,吏部便又多了一项大收入,你说朝廷究竟是应该判我的死罪,还是隆重地犒赏我呢?” “无‘‘‘‘‘‘无耻!”顾衍之已然站不稳脚跟,口中犹自强辩,“你没有证据,这是污蔑‘‘‘‘‘‘污蔑!” “要证据是么?” 笑意一路延展至眉梢眼角,我伸手优雅地轻拍手掌,广袖如云,暗香浮动,身前人人屏了呼吸,呆呆看着我笑着跃上身旁一口半人高的木箱,一p股坐下来。明明是不雅的动作,面前人却偏偏做得潇洒而又不羁,一身素白男装锦衫,清冷不失俏皮。 掌声刚一落下,一人大步入殿,俯身拜倒在地,“子希拜见帝师!” 我别扭地踢踢脚,“起来起来,你这一拜,我感觉自己一下老了二十岁。” 叶子希抬眸看我一眼,面颊微微泛红,复又低下头去,清了清喉咙,刚要说话,却被顾衍之颤声打断。 “叶‘‘‘‘‘‘叶子希,你来这里做什么?” “嘘!”我故作不悦地瞪他一眼,继而冲叶子希努了努嘴,示意他继续说话。 “下官奉命查抄顾大人的城郊别苑,详细清单如下:赤金元宝八十个,估银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元宝一百个,估银五十万两;房屋地契六十余张,估银三百万两;金银珠翠首饰大小八千余件,估银‘‘‘‘‘‘” “够了够了!给我住口!”顾衍之声嘶力竭地一声断喝,险些一股脑儿往后跌坐过去。我忙跳下木箱奔上前去欲要扶他,面带惊讶,“顾大人没事吧?” “滚开!”他挥袖将我狠狠拂开,“猫哭耗子假慈悲,叶子希也是你故意安c在我身边的人,当日状元宴上你们演的一出好戏!妖女就是妖女,果然好手段!” 叶子希闻言干咳两声,木讷地道,“顾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其实是颀王的人,您这样骂帝师,似乎有些不妥‘‘‘‘‘‘” 我低叹一声,抬头白他一眼,“王爷与我难道是两家的人?” 叶子希一惊,扑通跪下,“下官失言,请王妃赎罪!” 我笑着摇头,无奈道,“又是一块木头,若非今日所见,真真难以想象当日那副对我不屑一顾的面孔竟会是你。” 叶子希羞稔地挠了挠头,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谁呀谁呀,竟敢对二嫂不屑一顾,皮痒痒了吧?” 人未至,声先到,十三的声音朗朗入耳,我笑着回头,“你嚷得再大声些,好叫所有人都听见!” 漓天曦一身湛蓝长衫,墨发高束,剑眉星目,英气十足,高声笑着走来,“你叫我办的事,我都给你办妥了,这老家伙在郊外囤了不少好东西,害得我那一帮手下卯足了劲,累死人了,现在东西已经运到宫外,你要怎么谢我!” 转头望见顾衍之软瘫在地下,十三不屑地撇嘴,面上透出几分煞气,“还跟他啰嗦什么,铁证如山,不怕他不招认!” 我抿唇一笑,忽然伸手大喇喇地勾住他颈项,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里,高声笑道,“走走走,事情办完了,让韩琦他们善后,叫上你七哥,咱们去长乐坊喝酒去,我请客!” 十三蓦地一愣,“七哥?方才来这儿的路上,我见过他,他去疏桐苑看望母后了,一时半会怕是不得空吧。” 闻言心头一紧,点了点头,忽然沉默下来,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漓天曦似是觉察到我的变化,歪了头斜睨我,奇道,“你怎么了?” 我摇头苦笑,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呼吸有些凝滞,却仍是故作镇静。 “这顾老头总仗着自己是前朝便满天下地作威作福,此番着了你的道实在令天下人都拍手称快,他一落网,满朝上下便再没人敢同你作对了,如今谁不知道大哥对你是言听计从,谁敢再拿之前的事出来说事就是自讨苦吃,你还有什么好烦的?莫不是为了二哥?你们还没有和好么?” 冷落绣衾谁与伴(4) 听见他唤二哥,忽觉神思恍惚,心里空荡荡的没个落处,抿唇勉强一笑,“我跟他的事,是不是闹得全天下尽人皆知了?也罢,不懂的人也只能由着他们白白看笑话。” 十三闻言一怔,低眉叹道,“何苦来哉?你是这样,二哥也是,明明彼此心中牵挂着对方,偏要闹得这么僵。二哥这次真是错得离谱,连我也不帮他说话了,只是你气也气了,等气消了,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胸口一恸,我颓然摇头,只觉心中有太多压抑的苦楚难以言说,话到嘴边亦尽数化为苦笑,“你不懂,我早已不怪他了,或许‘‘‘‘‘‘当初我还错怪了他。” “那你为何不去找他解释清楚!”十三闻言险些跳脚,大声地道。 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嘶吼,“妖女,你迷惑太子,迷惑颀王,肆意掩盖皇上的病,妄图谋害皇上颠覆朝纲,天理不容,你‘‘‘‘‘‘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顾衍之被韩琦拖走的时刻不甘心地声嘶力竭,十三与我俱是一震,我不动声色地冷笑,“等帮大哥打完这开头的一场仗,我便该辞官归隐了,只是不能够所谓的告老还乡,回归田园,可惜可惜。” “辞官?为什么?”十三奇道,“大哥舍得放你走么?” 忽又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尴尬地挠挠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我这张笨嘴。” 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话,心中却又有些酸涩,“你这么说我便愈加不能再待在这朝堂上了,我怕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怎么说我都还年轻着呢,这么死了岂不冤枉?不说了,走吧,我们去长乐坊。” 在这盘庞大深远的棋局之上,我这枚愚勇的过河卒子终于走到了所谓能够功成身退的一步,只是事到如今,我依然还是那枚来去皆不由自己的棋子,正如十三所说,大哥会轻易放手么? “当当当当‘‘‘‘‘‘” 浑厚沉闷的钟声蓦地响起,一下一下,整整响了八声。钟声停止的时候,我跟十三面面相觑,突然间大惊失色。 丧钟。 八下,是国丧的规格。 随着钟声的消逝,玄畿宫顿时纷乱迭起,无数太监宫女开始脚不点地,旋风一般从我们身边跑过去。 十三随手拽住一个掌事太监,大声地问,“是谁?快告诉我是谁?” 那太监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结巴地道,“回‘‘‘‘‘‘殿下,是‘‘‘‘‘‘是疏桐苑‘‘‘‘‘‘” 这句未完的话令我骤地心神俱震,十三面色一变,颓然松手放开他,少见地沉声道,“七哥刚去看望她不久,怎么就‘‘‘‘‘‘” 倏地扯住我的袖袂,“走,我们去看看七哥!” 我点头,两人疾步往疏桐苑的方向走去,沿路已有太监奋力扯起白幡,白得晃眼,白得决绝,令人心中陡生凄凉。 像是一道如电流光陡然划破天际,我猛地顿住脚步,怔怔立在原地,再也不肯向前迈出一步。 十三回头看我,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飘忽,“你先去疏桐苑,我‘‘‘‘‘‘要回王府去‘‘‘‘‘‘” 没说完的话含在嘴角,眼里印上一抹坚定,坦白了我的决心。十三d晓我的心事,英气十足的脸上漾出温情似水的笑容,“去吧。” 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心中微微溢苦,却又被什么涨得满满的。这个时侯,他需要我,我不可能任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一切。 马车上,一颗心百转千回。再见他时,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那个雨夜之后,我们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面了,三十个昼夜,想见,却又怕见。我突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真的到了离不开他的地步。而他,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把自己深深嵌入到我的骨血里,任我想拔,却再也拔不出来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恰如飞鸟倦知还(1) 马车轻轻一晃,停了下来,不觉已经到王府了。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王府门前停了数辆彩辔朱缨的华盖马车,此刻皆被白布所蒙盖,门楣之上亦高悬起两个扎眼的白灯笼。 宫中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王府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有所准备,那么他,也一定已经知道了。 下了马车,忽觉脚步钝重,灌了铅一般迈不开,心绪如潮,再难平静。身后大门吱呀一声拉开,回转身,刚好见他急急迈槛而出。 一袭锦缎白衣,冰寒依旧。细看他的面庞:容颜几如覆雪,修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凝霜,倨傲狂狷,透s出幽冷的寒光,鬓若刀裁,泼墨似的长发高高束起,衬着流魅玉面,愈显绝美蛊惑。 抬眸一眼便望见我,四目相视,各自痴怔。 数日未见,他的面色竟已苍白若此,映衬一身如雪的白衣,如斯孤傲,如斯冷清,叫人难以靠近。 眼眶一热,几欲落泪。他不忍心见我折磨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他自己,又要我如何忍心? 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静静站着,他俯瞰着我,我仰望着他,目光已近乎痴缠。 心中大恸,只觉那道目光炽烈如火,灼灼人,令我几欲窒息。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的,他一直都在等我,等了整整三十个昼夜,彼此相思已如沉疴,无药可医。 明明这般眷恋着他,为何我还始终不肯放下那些所谓的骄傲,所谓的自尊? 含泪哽咽,再难自持。倏地提裙疾奔向他,发间玉钏坠地,云髻散开如云,犹自浑然不觉。 爱,从来都是一场飞蛾扑火的壮烈,哪怕牺牲生命亦在所不惜。面对他焚心蚀骨般的痴恋,我再也无法纵容自己逃避下去,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只要两人深爱着对方,纵使灰飞烟灭又何妨? 离他越近,那道目光便越发狂热,仿佛就快要燃烧起来。迎着这样的目光,心中忍不住地酸涩,滴滴清泪尽洒,瞬间消逝在了风中。 漓天颀,对不起‘‘‘‘‘‘ “颀哥哥,我们快走吧!” 脚步生生刹止,我仰面怔怔看着魏如萱双眼通红一身缟素现身在他身旁,忽觉一阵恍惚。 漓天颀修眉轻蹙,目中一应狂热便在一霎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令我再度心惊的冷漠。 他怎么了?为何要用这样陌生的眼光看我?此前的一切,难道都是我臆想出来的么?可是他方才炽热的目光为何会那样清晰,不会的,我不可能看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望着他喃喃开口,“二哥‘‘‘‘‘‘” 魏如萱看清楚是我,怒目奔下台阶,不由分说便是狠狠一巴掌,“啪”的一声,我被掴得踉跄后退几步,险些立足不稳。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姑姑怎么会‘‘‘‘‘‘魏家究竟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们?” 面颊火辣辣地疼,我却连捂的力气都没有,只抬眸越过她的肩膀,怔怔看他,瞬间心碎如尘。书包网 。。 恰如飞鸟倦知还(2)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狠狠掴我一巴掌,始终面色冷淡,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在我重新对未来燃起无限希望的时刻给予我这样当头的一棒?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意识逐渐模糊,周身乏力若死,冰冷如坠寒窟,愈觉不能呼吸。 “萱儿,不得无礼!” 魏如萱愤愤瞪我一眼,转身走回他身边。两人比肩而立,白衣翩然若雪,恍如神仙眷侣。 我呢?我算什么? “颀哥哥,我们走。” 魏如萱环住他的臂膀,冲我挑衅地抬起下颌,而他,竟似没有丝毫反感,任她亲昵地挽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近我。 他们何时如此默契,只余我一人在一旁,像一个被抛弃了的人,孤独地看着他们。 三十个昼夜的暌离,物是人非。罢了,罢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泪水生生咽进腹中,再抬眸时,已然平静如一潭死水,“王爷,以蔓清的身份只怕难以立足母后的祠堂,请王爷王妃节哀,蔓清告退!” 他望着我,像是居高临下一般,神情冷漠却又复杂。 我别开脸,强忍眼中泪水,依旧倔强地昂首自他们身畔擦肩而过。那一刹那,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的声音,那样的清脆,那样的尖锐,痛得就快要窒息。 一只脚刚一跨过门槛,陡然间像失了魂魄,再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第 30 部分 欲望文 第 31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3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清脆,那样的尖锐,痛得就快要窒息。 一只脚刚一跨过门槛,陡然间像失了魂魄,再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我不知是怎样回的卧房,霁雪焦急迎出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支撑不住,眼里一黑,坠入无尽深渊。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荆远近在身畔,笑吟吟地看着我。 “师傅,您来了。” 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被他急急按回绣枕,“别动,你的身子向来虚弱,如今怀了身孕,更要当心才是,以后没师傅的命令,不许离开这只枕头!” 我呆了呆,像是没有听清,“您说什么?谁怀了身孕?” 荆远一把执起我的手,“傻丫头,已经一个半月了,你体寒,脉象不显,是以先前没有诊出来‘‘‘‘‘‘” 后面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清了,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到腹部,这里已经有一个宝宝了么?为什么我丝毫不觉得欣喜,反而越觉得悲伤? 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这算什么,上天的施舍?与其这样,我宁愿不要他! 忽地伸手猛捶小腹,泪流纵横,“生下他又有何用?亲眼见他的娘亲有多么狼狈,他的爹爹有多么无情吗?” 霁雪恰在此时端着一碗药走进门来,见我如此不顾一切,吓得失手打碎瓷碗,猛地扑身过来,“小姐,快住手,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荆远亦俯身过来按我的手,口中急道,“胡闹,还不住手,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你这样会要了你自己的命的!” 我被他们死死扣住一双手臂,再也动弹不得,心下凄然,倏地失去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一般,又恍如从三九伏天坠入数九隆冬,通体冰凉,一应悲伤,绝望都似在胸口凝结成了冰,彻骨深寒。 (嘿嘿,今天小宇宙大爆发,二更,谢谢大家的支持,木木鞠躬!)书包网 。。 恰如飞鸟倦知还(3) 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什么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此生永不负你;什么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结果,结果,他到底还是负了我,先前的种种,全部都是假的,假的! 泪水湿透了枕巾被褥,那一夜,我的眼泪流了个痛快,就那样睁着眼睛自无尽的黑暗直到东方露出微白,终于干涸得刺痛,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我不明白那个雨夜于他代表着什么,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犹在耳畔,字字清晰,刻骨铭心。然而那夜之后,一切都仿佛变了样,他的情深意重,他的海誓山盟,终于在魏如萱的那个巴掌下统统幻灭,荡然无存。以前的他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人欺辱,可是事到如今,由不得我不信,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 “小姐,再怎么伤心也不能这样不吃不喝啊,您腹中的骨r该怎么办?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他想想啊,我求求您了‘‘‘‘‘‘” 霁雪跪在床边一声声地哀求,我却置若罔闻,睁着眼睛呆呆望向账顶,一动不动,任她哭得悲切,声声催人泪下。良久,蓦地张口,“我有身孕的事,从今日起,除了你我跟师傅,再不许有第四个人知道,若再有人知道,我便带着孩子离开你们,有多远走多远,听到了吗?” 霁雪闻言一震,含泪怔住,再也说不出一字一句来。我却侧头冲她凄然一笑,“霁雪,从今往后,就只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 “小姐‘‘‘‘‘‘”霁雪将脸埋进我的掌心,泣不成声。 “别哭,在肚子还未显形以前,我会悄悄带着你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生活,你说好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您若走了,王爷该怎么办?他是那样的爱着您,没有了小姐,他会生不如死的!” “生不如死么?”我闭上眼睛,笑得森凉凄楚,一滴泪悄然滑落眼角,瞬间融入绣枕,倏忽消失不见,“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难当,我本就体质偏寒,到了这个时节,不能吃生冷食物降暑,兼之有了身孕,便日日觉得不适,性子也有些焦躁,朝堂之上屡屡与漓天澈顶嘴,每次都如赌气一般,像要他说些做些什么一样。他却偏偏不肯与我计较,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总是对我谦让有加,我无奈,每每与他顶上两句也只得作罢。 一场大殡过后,王府越发冷清起来,我每日早出晚归,就算有一天没有早朝,我也会去勤政殿待至深夜方回王府。我的反常,从一开始便被一些人看在眼里,先是漓天澈,后是漓天烬。 这日退朝,转身刚要离开,却被漓天澈温声叫住,待得所有人都走出大殿,他才关切地问,“清儿,最近你是怎么了?在王府过得不好么?你跟二弟‘‘‘‘‘‘” 我背对向他,漠然道,“没事,我很好,殿下无需担心,若无其他事,清儿告退。” “对不起‘‘‘‘‘‘” 脚步顿止,他在背后迟疑地道,“若非那晚我唐突了你被二弟看见,你们也不会弄至如斯境地,若有机会,我会跟二弟解释清楚,不会再令你为难。” 我苦笑一声,“多谢殿下好意,清儿家事,无需您太过费心,清儿自己定会处理妥当,清儿告退。” 头也不回踏出大殿,没走出多远,便见漓天烬负手立于汉白玉石阶前,长身玉立,背影孤清,显然是在等我。 恰如飞鸟倦知还(4) 我定了定神,一步一阶,缓缓走向他。他亦于此时转身,长眉微蹙,仰面定定望向我。 “母后走得太过突然,殿下还需节哀顺变。”徐步至他身畔,点点头道。 漓天烬直视我,目光灼灼,倏地开口,“你变了。” 我一愣,扑哧一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倒是说说,我变在哪里?” “二哥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闻言一震,心下恻然,“没有,我很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今日回去要为昱儿施针。” 猝然转身背对向他,一阵阵心酸涌上心头,几欲落下泪来。胸口一凉,忽地恶心欲吐,急忙扶住一旁石柱弯腰一阵干呕,再起身时,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漓天烬猛吃了一惊,弯腰将我扶住,“你怎么了?” 我挣扎着直起身来,竭力压下胸口那阵反胃恶心,苍白着脸勉强冲他笑笑,“我没事。” “脸都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我送你去太医院。” 我黯然摇头,“真的没事,回去叫师傅瞧瞧就行,你别担心。” 手腕骤地一紧,已被他牢牢攥进掌心,我诧异抬眸看他,却见他神色一凛,一脸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了?” 浑身猛地一颤,强自镇定望向他,“怎么会,是你想太多了,我有心疾你是知道的,再加上最近睡不安稳才会这样,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他的目光如电,久久凝望着我,像是一眼便能看穿我的心思,一应谎言顿时无所遁形。我心虚地别过脸去,却始终无法避开他审视般的目光。 “走,我们去找二哥, 找他问个明白,问他到底想把你怎样!” “不要!” 我狠命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是徒劳,只得捂住小腹,一声接一声地哀求,“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求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好不好?” 漓天烬的手颓然松开,看向我的眼中漾起无限温情与悲悯,却又极力地抑制着,良久,冷声道,“他又伤害你了,对不对?” 忽地伸手攫住我双肩,将我猛然拉近他,“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我被他晃得泪水纷纷直落面颊,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凄楚,难以言表。他见我如此,瞬间了然于胸,不禁勃然大怒,周身杀意暴涨,拂袖转身便走。 我知他要去做什么,不由得大骇,伸手去扯他衣袖,一把死死揪在手里,怎样也不肯放开,“不许你去找他,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说到做到!” 漓天烬背脊一僵,冷立当地。揪住他衣袖的手不知不觉悄然松开,我渐觉体力不支,颓然蹲下身去,泪落满襟。 “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求你给我一点点时间,好么?一切都已变了样,现在的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 “我不相信二哥会变得像现在这般无情,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该死的,若我当初知道他会这样对你,我‘‘‘‘‘‘”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俯身将我拉起来,以袖摆为我拭净泪痕,压抑着温声道,“你让我不说我便不说,只是答应我,你既有了身孕,今时不比往日,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么?” 我点点头,凄然垂眉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连你都不相信,叫我如何相信他会变得如今日这般陌生,不可能的,那天在雨里他跟我说了那样多,为何一夜之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不相信,不相信!一定有事发生,一定‘‘‘‘‘‘” 漓天烬一时语塞,忽而狠道,“你清醒些,他这样对你你还为他说话!他既已负你,你就更应该好好对待你自己,好好活下去,就算没了他,你还有孩子,懂吗?” 我定定望着他,忽而平静下来,举袖拭去眼角泪水,方欲开口谢他,却见不远处疾步奔来一个青衣小太监,我忙退开几步避嫌。那小太监到得近前,目光闪烁,踮脚在漓天烬耳旁一通低语,便见漓天烬微微变了脸色,抬眸别有深意看我一眼,转身冲那小太监冷声道,“知道了,我这便过去,吩咐祠堂里掌事的人忍着,不许对她乱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何如薄幸锦衣郎(1) 那小太监领命而去,我微微吃了一惊,“不许对谁乱来?祠堂发生了什么事?” 漓天烬轻哼一声,冷道,“大哥不许母后入葬皇陵,她得了消息,此刻在母后的祠堂里闹将起来,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也就是在太监们面前耍耍小姐脾气,圣旨已下,由不得她这么胡闹。” 我抿唇点头,心下已知他说的是谁,忽地诧异,抬眸望定了他,“大哥这么做,你一点都不生气?毕竟那是你的亲生母后‘‘‘‘‘‘” 漓天烬额上青筋微微一跳,目光灼灼看向我,“她阴谋毒害父皇,其心可诛,大哥没有下令褫夺她的封号,已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我不可能要求再多。” 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与嫌弃,我不由瞪大了眼睛,自他眼中浮现出的那抹恨意快如电闪,我却还是清楚地看见到了。要怎样的原因才会令他去恨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不知道,或许他也如漓天颀那般自小就受到魏皇后极其严苛的对待,只是若然因此而产生这般强烈的恨意,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思及此,只觉满心疑惑,张张口想要问他,却还是忍住了,“祠堂我便不去了,你多担待些,你知道的,母后生前就恨我入骨,死后还是让她清净些的好。” 说着,冲他隐忍一笑,转身慢步离开。 走在宫道上,胃里虽然仍有些泛酸,却已比先前好了许多,不觉低头轻抚小腹。漓天烬说得对,失去了他,我还有孩子,上天总算待我不薄,这是我的骨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倚靠,纵然失去一切,我还有你。 倏地悲从中来,我可怜的宝宝,你告诉娘亲,以后的路,娘亲究竟要怎样走下去? “王妃,您这是要回府去么?” 我自悲思中惊醒,猛地抬头看向身前,身形陡然一震,最怕见到的人此刻却偏偏伫立在我面前,我倏地苍白了一张面孔,抚在小腹上的手忙不迭地缩往身后,暗自深吸口气,一抹清冷透在了语气之中,“蔓清不过只是小小妾室,真正的王妃此刻正在祠堂里吊唁母后,三爷日后莫要再唤错人了,以免惹得王妃不高兴!” 叶翌闻言一怔,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低头不再说话。 漓天颀凝眸盯紧我,目光锐利如电,咄咄人,我自心下竭力镇定,抬眸冷视向他。 那一句话坚决几如利刃,从此一刀两断,他却仿佛默认一般,薄唇紧抿,始终漠然不发一言。 “我就喜欢听他们叫你王妃,以后不许你再刻意纠正!” 他曾经说过的话突兀闯进我脑海,令我不禁冷笑连连。方才的话,他默认了,默认了呢,他对着我,竟是连半句话都没有了,我还执着些什么呢?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学着平静忘却一切,从此我们各安天涯,各不相干。 手心的冰冷,在一瞬间侵入五脏六腑,彻骨地寒。 冷冷收回目光,侧转身子走向他身后,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颗心碎如尘屑,了无印痕。 手腕骤然被他攫住,我怔在原地没有回头,心中如刀似绞,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明明想要挣脱,却又仿佛在一霎那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眼眶猛地一红,“王爷还有什么事么?” “你可知母后是怎样去的?”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何如薄幸锦衣郎(2) 我缩了缩手,他却越来越用力,痛得我轻呼出声,“你放手‘‘‘‘‘‘” 手腕顿时一松,他的语气冰冷而又陌生,“太子谋划了一切,为了你,他不惜让母后去死。” 我怔住,心下顿时冰凉一片,不觉失声苦笑,他就是因此才这样对我么?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我冷道,“王爷是在埋怨我了?也对,母后是因我而死,您的确应该恨我!下毒的是她,隐瞒的却是我,说到底,我亦算一个帮凶了,母后畏罪自尽,大哥不该护我,我更应当站出来面对千夫所指,而不是如眼下这般逍遥自在,此刻要杀要剐但凭王爷处置,蔓清绝无二话!” 一番话说得决绝而又冷漠,句句都在伤他,却早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彼此之间终于又拉开了距离,说出去的话如同覆水难收,原来我们已到了如斯可怕的境地,就快要形同陌路了么? 心,由彻骨的痛瞬间转化为冷寂的死灰。不错,他的确有理由恨我,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日日夜夜费尽心思地为他编织各种各样的理由,一切到此为止。 “王‘‘‘‘‘‘夫人,怎能这样同王爷说话,你可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吗?”叶翌踏前一步,左右望望僵立的我们,急道。 我不说话,抿唇不发一言,面色苍白几如覆雪。 漓天颀冷漠地开口,“我不恨你,我恨的人是他!兄弟妻不可欺,如今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你等着瞧罢,有朝一日,我定会叫他一一偿还!” 我霍地转身看他,颤声道,“你想怎样对付大哥?你不可以胡来,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漓天颀的眼中顿时腾起一道足以燎原的怒火,他一把攫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像要将它捏碎,在我耳畔喘息着道,“大哥?你每次叫他都叫得这般亲切,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如今还要我放过他,休想!”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令我冷汗直冒,险些说不出话,我极力屏气,哽咽道,“你恨我一个人就好,何故迁怒于他,你若还不相信我们是清白的,惩罚我一个人就够了,他如今大权在握,你赢不过他!” 漓天颀目光深寒,蓦地伸手箍住我后颈,将我扯近他,白皙手背绽出条条青筋,眼底戾气大盛,唇齿间冷冷吐出一段话,“你就这么小瞧为夫么?若是不信,就等着瞧好了,我会演出一场好戏给你看,绝不会令你今后的日子无聊!还有,你既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替他担待,惩罚?那本王便成全你!叶翌,即刻送她回府,从今往后,没我的命令,再不许她踏出自己的房门一步!” 恍惚间缓缓抬眸,他的眉目就近在咫尺,面容俊美一如往昔,只是不再,惟觉邪佞异常。 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唇角微勾,却是惨然一笑,见他目光冷厉,复杂难辨,越发笑不可抑,“只是禁足么?妾身先是害死了右相,后又害死了皇后,简直害惨了魏氏一族,王爷这样的惩罚,岂非太轻了些?” 一旁叶翌急得险些跺脚,“我的夫人,您就少说两句罢!” 漓天颀冷哧一声,倏地松开手,拂袖转身再不看我一眼,“三爷,还不带她走!” (颀好可怕,木木写的时候后背直冒冷汗,只是亲爱的童鞋们,耐心地看下去哦,千万千万不要恨他!)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何如薄幸锦衣郎(3) 夜阑时分,月色清冷,浸染大地。 在鸾帐锦衾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房里熄了灯火,窗下几丛修竹披着月色映在窗上,微风拂过,竹叶葳蕤,窗间幽影憧憧。 瞪大眼睛望向帐顶,眼眶干涸,早已不再有泪。时间,走得这样的慢,将一颗心蹉跎得疲惫而荒凉。忽然觉得无尽疲乏,仿佛积攒了半生的倦意都于此刻如潮袭来,渐渐将我淹没。 侧身向外,眼皮越发沉重起来,一缕淡淡杜蘅清香忽地飘入鼻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令我惆怅不已,不由贴紧了绣枕,贪婪深吸口气。 终究还是放不下啊,连梦里都满是他的气息。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烈日当空方悠悠醒转过来。霁雪恰于此时端着一碗燕窝走进门来,见我睁眼看她,吟吟一笑,“小姐醒了,这么些日子来,这还是第一次见您睡得这样香呢,不像往常连做个梦都会魇住,真是谢天谢地。常听人说,怀了身孕的人,往往福泽深厚,说的果然没错。” 我笑了笑,低低开口,“是么?” 抬眸忽见窗外竹影里像是立着一个人,身量修长,面容却又看不真切。我猛地坐起身,怔怔望向窗外,一时竟恍惚了。 霁雪端着燕窝坐到我身畔,低眉轻轻吹了吹,用银勺送至我唇边,见我仍是一动不动盯着外头,像是猛然醒悟过来,狠狠一拍额头,“瞧我这破记性,七殿下来向您辞别来了,见您始终未醒,一直站在外头等着。” “七殿下‘‘‘‘‘‘辞别‘‘‘‘‘‘” 我这才回过神来,低眸迅疾敛去眼底淡淡一抹失望,轻道,“快去请他进来。” “这‘‘‘‘‘‘”霁雪咬了咬唇,似是颇为为难,犹豫了半晌方道,“您被王爷禁足,七杀奉命挡在外头,外人一概不准进来‘‘‘‘‘‘” 我蹙了眉,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倏地掀开锦被,也不着履,就这样赤着脚一路走至窗边,霁雪本想拦着,见我少见地怒容满面,只得作罢,站在我身后远远看着。 “你要走?去哪里?” 漓天烬回转过身,竹荫下长身玉立,一袭蓝衫,冷峻不失清朗,风姿卓然。见我仍着白色襦裙,长发散垂,苍白面上犹带怒容,不由一怔,须臾,低眸淡道,“定州军中不可一日无帅,留秦重一人在滇南坐镇,我始终都放心不下,滇南叛乱一日未平,我便寝食难安。” “可是母后大殡不久你就‘‘‘‘‘‘” “国事为重!” 他倏地背对我,背影冷硬。我张了张口,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隔着一扇木窗静静立着。清风漫过,竹影婆娑,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我蓦地低低一笑,打破身前死寂,“我给你弹一曲罢,你等我。” 转身,霁雪已捧来七弦琴摆在窗前案几之上,随后燃起一炉木樨,暗香顿时氤氲而出,飘渺。 不施粉黛,不着珠翠,一身白衣,散发赤足,站在琴架一旁,信手拨弄琴弦,琴音清幽浩渺,如从天外飘来: 轻烟漫,彤云万里洒长天,从今一别经年。 华灯暗,春风向晚君莫归,天涯望尽无回。 红颜淡,相思回首空徘徊,聚散终须一散。 流年换,逝水落花无回路,英雄不问归处。 莫回首,莫回首,繁华难留。 莫不忘,莫不忘,步步皆殇。 风云过,梦如昨,今生擦肩际,一辞两别离。 前生情,今世殁,看尽千帆过,一辞永相隔。 曲中尽是别意离情,然却隐隐透出杀伐之气,透出决绝之心。最后一个音节缓缓落下,右手忽地拈起手势,一道劲力穿掌而出,只听“嘣”的一声,弦断,曲终,人寂。 漓天烬抬眸望定我,目光灼灼,“你这是为什么?” 我点点头,冲他轻忽一笑,“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蔓清从此再不碰琴。” “可是‘‘‘‘‘‘” “这最后的一曲是为你,亦是为我自己‘‘‘‘‘‘不说了,如今身处囹圄之地,实在不便相送,在此恭祝殿下一路顺风。” 淡淡送客,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我始终笑得一脸温和。琴音不似昨日,人亦不能回头。我若从此离开,怕是这辈子无缘与他再见了。这样的憾事,总要有人来做,而这个人只能是我。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翠华一去不言归(1) 半步路,一扇窗,相望如天涯。 伸手拢上雕格棱窗,霁雪过来收拾案几,始终低头默不作声,我笑了笑,“去拿纸笔来。” 要离开了,总该留下只言片语,从不害怕一个人受委屈,却不忍心身边的人因我的离去而难过伤心,希望他们明白,我做这个决定,真的迫不得已。这一离去,或许后会无期,但愿他们失去了我,仍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低头轻抚小腹,心脏微微发紧。 宝宝,娘亲不忍心见你的爹爹跟大伯为了娘亲而兄弟相残,娘亲会带你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平平静静地过活,从今往后,我们便在这个原本并不属于娘亲的时空里相依为命,相伴此生。 雪浪笺纸平摊在我面前,执笔的手微微颤抖,沾了墨的紫玉狼毫顿了再顿,良久竟不知该写些什么。 罢了,写不出来,总说得出来,就见上他最后一面又何妨。 转身唤霁雪来为我更衣妆扮,一袭缃色绫罗,流岚长裾曳地,我在铜镜里看见自己消瘦憔悴的容颜,脂粉未施,鬓旁一支水色玉钗斜簪,愈发添出几分清冽冷滟,看得霁雪不由一呆。 我自镜中含笑看她,突兀地道,“霁雪,你若愿意,我做主将你许给太子,可好?” 霁雪闻言一震,手中木梳当啷坠地,忽地退开几步,扑通跪倒在我面前,含泪哽咽,“霁雪不嫁,霁雪愿一辈子伺候小姐,永无二心。” “傻丫头,女大当嫁,要你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人,太委屈你了,更何况‘‘‘‘‘‘你不喜欢太子么?还是,你害怕日后深宫寂寞,过不了那样的生活?” 霁雪拼命摇头,眼眶红了又红,“不,霁雪‘‘‘‘‘‘喜欢太子,打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了,只是,小姐说过的,我们相依为命,霁雪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丢下小姐一个人不管。” 心口骤然大恸,险些不能自抑,我忍住泪水强笑道,“这不就好了,只要你喜欢,就不要再顾忌什么,若是因为我而令你日后郁郁寡欢,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大哥他很好,也一定会对你很好,你放心,我还有宝宝呢,而你就算嫁出去了,也可以时常回来看我啊,难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除非你嫁了以后就再也不想见我跟宝宝了‘‘‘‘‘‘” “怎么会呢?霁雪就算嫁了,也始终是小姐的人,在霁雪眼中,小姐跟未出世的小世子就是天,霁雪到哪里都会记挂着你们!” 我看着她,笑得别有深意,“说得自己好像立刻就要嫁了一样,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霁雪一张脸顿时红透,羞窘不已,霍地起身,“小姐,您又来了,老拿人家开玩笑!” 我亦起身缓缓踱步至门边,回眸冲她笑得淡静且温婉,“霁雪,答应我,一定要过得很幸福很幸福,答应我‘‘‘‘‘‘” 霁雪一怔,须臾,坚定地点头,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对不起,请原谅我善意的欺骗,有大哥在你身边,你或许便能很快忘记伤痛,忘记我们。只要你过得幸福,即使此刻不曾与你话别,我也该没留下任何一丝遗憾了。 转身拉开房门,刚走出几步,果见眼前黑影一闪,“七杀”之一黑衣蒙面,疾风一般拜倒在我身前,“王爷有令,不得王妃踏出房门一步!” 我冷笑道,“让开,我正要去见王爷,你若不信,便只管跟来,若还一味拦着,休怪我不留丝毫情面!” 翠华一去不言归(2) 未及他回神,我已走出很远。 盛夏炽烈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洒下来,将我扑面裹住,些微晕眩。走得急了,额上微微渗出薄汗,胃里蓦地泛酸,我着急扶住身旁柱子俯身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扶着柱子缓缓撑起身子,正看见走廊尽头远远走近几个熟悉的身影,待得看清来人,不由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然而这样的惊慌只是如闪电般的一瞬,我很快冷静下来,挺直了脊背迎着信步而来的他宛然一笑,笑中带点微酸的苦涩,我并未发觉,一双眼睛只定定望向他,再不移开分毫。 “啧啧啧,大热的天站在这里晒太阳,妹妹还真是铁打的身子,方才远远的看你像是在吐,别是熬不住中暑了吧?我可听说颀哥哥罚你禁足了呢,这才一天,你就寂寞难耐了么?小心得不偿失‘‘‘‘‘‘” “住口!” 漓天颀骤然发声打断魏如萱的冷嘲热讽,转眸一瞬不瞬望定了我,“你不要命了吗?这么热的天站在这里,想做什么?谁准许你出来的?” 他像是怒极,声音幽冷,不含一丝温度,白皙冷隽的面上,一双狭长凤眸倨傲寒冽,眼皮下却恍如罩了一层浓重的黑色阴影。我恍惚记得,大婚以前被穆勒掳劫,那一次浑身是伤险些死去,昏迷了整整七天,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苦苦守候的他就像现在一样,仿佛很久都不曾合过眼。 面前足以刻骨铭心的修长身影笔直而冷漠,在炽烈的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色,一身璀璨的光芒令人忍不住直想落泪。 抬眸冲他温柔一笑,并不理会一旁面色不善的魏如萱,淡道,“走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见你,是我自己自作主张硬闯出门,还请王爷不要责怪‘七杀’,与他们无关。对了,不知王爷可否赏脸陪蔓清说几句话,话说完了,蔓清自会离开,去蔓清该去的地方‘‘‘‘‘‘” “你这女人还真是无理取闹,别忘了你现下是什么身份,你想说话颀哥哥未必想听,你做过些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此刻还有脸站在我们面前,下贱!” 我侧眸看她,眼中笑意渐渐深了下去,“对着一个下贱的人有这么多话说,王妃难道就不怕降低自己的身份?还是,您跟蔓清根本就是一个档次的人,所以才毫不介意?” “你以为我想同你这贱人说话吗!” 魏如萱勃然大怒,几步上前高高扬起巴掌,还没挥出,手腕已被身后的漓天颀牢牢攫住。 “够了!”他冰冷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疲惫与虚无,像是一阵风,伸手想要抓住,却又倏忽消失不见。“回你自己的院子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颀哥哥‘‘‘‘‘‘” “走!” 魏如萱咬唇忿忿瞪我一眼,跺脚转身离开,我望着她的背影,倏地幽幽笑道,“嫁了人了还始终像个孩子,以后怎么能好好照顾你?” 回眸,他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我,“你想同我说些什么?” 我看着他,久久都不说话,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潮涌,忽地低叹一声,上前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漓天颀身形陡然一震,僵住了,就这么直直站在原地,任我一双手臂一分一分慢慢收紧,似要将他融入我的骨血。 “二哥,你别作声,只听我一个人说话,好么?” 他果然沉默了,如我所料。 闭上眼睛贪婪深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杜蘅清香,笑得泪流满面,“二哥,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并不是你少年时在东宫所见的那个项蔓清,我只是强占了她这具身体的一个孤魂野鬼,我的真名,叫施向晚。” “我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我还有一个舅舅,从五岁起我便与他相依为命,本以为日子会像流水一样一直那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我却偏偏遇上了一场车祸,再醒来时,我便成了这个时空里的项蔓清,我便遇上了你‘‘‘‘‘‘” “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对不对?无所谓,怎样都好,只请你听我把话讲完,有些话不说出来便是一辈子,我不想自己后悔。”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曾来到过这个世上,不曾爱上过你‘‘‘‘‘‘可是这是上天的安排,我根本无力与之抗争。你应该恨我的,不仅仅因为我害你失去舅父,失去母后,害得魏氏一族一夜之间凋敝,我还占据了你所爱之人的身体,你应该恨我,应该的!” “我这么说,你心里或许能够舒服一些。二哥,求你,不要再跟太子斗下去,我不想见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就算你恨我,我还是要这么说。我宁愿你从此忘记我,这样你才不会继续痛苦,你才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我要走了,回去我原本应该存在的时空里去,二哥,请忘记我,因为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要伤心,我只是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而已,就当我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就当之前的一切是一场梦,好么?” 漓天颀身形陡然晃动不已,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一阵恍惚的眩晕令他站不住脚,差一点倒地。 “清儿,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伸手箍紧我的肩膀,想要摇晃,却又力不从心,终于颓然倒下,带着满腔地不甘,想说什么,却再也无法开口。我哽咽着将他的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终于,漓天颀的眼皮沉重地阖上,坠入黑暗的瞬间,我含泪在他耳畔低语,“颀,这一世,我从不后悔爱过你,不要来找我,因为你找不到我,记住,我并不属于这个时空‘‘‘‘‘‘答应我照顾霁雪跟梅家两姐弟,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一切权势纷争束缚你,要自由地活着,自由地‘‘‘‘‘‘”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翠华一去不言归(3) 一身淡青男装布衣,寂寥而干净的颜色,明眸如镜,淡定从容,手持漓天颀的王府令牌,一路无人拦阻,终于顺顺利利走出王府。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面容却已大变,如今的我走在人群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回首望来路,王府大门渐渐隐没在了路的尽头,碧瓦飞甍,道道红墙,已成为此生心中永永远远的殇。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没有立即出城,而是在城郊的一处废弃农庄暂住了下来。 刺在他后颈上的银针沾有师傅医病时常拿来用作麻药的曼陀罗,份量极轻,顶多半个时辰,他便能够再度醒转。而当霁雪端着亲自熬的安胎药回来却不见我时,免不了惊动“七杀”,届时漓天颀醒来,必定命令他们立刻追出城外,他们却万万料想不到我还会偷偷躲在锦都城中,不过只是稍稍远离他们的视线。 可是我明白,这一走,就不会再回头,这一别,相隔已如天涯。从今天起,世上再不会有项蔓清这个人,而今的我,姓施,名向晚。 果不其然,刚在农庄落脚,城中已起s动,漓天颀似是动用了他手下所有的人脉大肆寻找我的下落。一队一队人马追出城去,锦都城里顿时尘土飞扬。城中百姓个个不明就里,家家急忙闭门落户,生怕惹祸上身。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走的时候分明舍不得,原来自己是如此深深地眷恋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锦都已连同他一起,不知不觉渗透我的血脉骨髓,从此生根发芽,再难连根拔除。 要走了,就不能够回头,一切伤口终会有全部愈合的一天,到那时,他也许就能够完完全全地忘记我,而我,亦会忘记自己曾经还有过另外一个名字。两两相忘,这或许才是我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只是,想要彻彻底底忘掉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简单? 而今,天下之大,我该去向何方? 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将这座原本废弃的小院伪装得像是已住了许久,脸上身上遍覆灰尘,原本就平平无奇的面容越发不起眼了,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丑陋,也不知要顶着这张面具到什么时候,或许一天,或许一辈子,谁知道呢。 锦都城郊多是田亩山林,站在农庄里,抬头便能望见浅山如黛,田亩纵横,清流遍地,云影波光,真真一个梦中的世外桃源。山色水色俱是苍茫,这样的美好似乎是不真实的,仿佛连整个人也浑然融入其中。然而我知道,这里对于我来说,仍旧是一个是非之地,不出几日,我便一定要远远离开。 低头扑打身上的尘土,正想着进屋重新换一件,抬眸却见栅栏外头冷然伫立着一个人,我不由大吃一惊,心下顿时生出寒意,这么快就找来了?不可能的,我的这张新面孔谁都不会认识。 微微定了定心神,信步走至篱门前,来人一身粗布衣衫,面庞黝黑,像是附近的村民,然而他看我的眼神却又阴冷如一头猎豹,犀利得叫人胆颤心惊。 “这位大叔,有什么事么?” “你是什么人?”冰冷的口气,肃杀的眼神。 我怔了怔,笑道,“在下刚从外地过来,身上盘缠用得差不多了,正好见这里无人居住,便打算在这里暂住两日,您是这里的村们吧,打扰你们了么?” 那人凝神上下打量我,半晌,面容终于稍有松懈,“我就住你隔壁,这座农庄已废弃很久了,刚刚路过见到有人,便过来看看,这个地方不可久待,你住两日便赶紧走吧!” 说着,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这样的水土怎么会调养出这样奇怪的人来,我苦笑一声,转身回屋。那个时候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仅仅是个机缘巧合,上天又一次同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而这里的一切,都刚刚好只是另一段无奈的开始。命运的齿轮再次悄然转动,而我,从此再度深陷其中。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抽刀断水水更流(1) 入夜,月上中天,坐在窗前斜倚着墙壁,隔着陈旧斑驳的木窗仰望无尽苍穹,星辉漫天,浮光摇曳,同样一轮明月,却再也无法照耀我心怀。 屋里没有点灯,月华如水,于静谧室内洒下一片清辉。低头将脸埋入膝盖,深深叹息,这里的一切令我感到陌生,心中陡生凄惶,明天呢,明天我该去往何处? 细微的脚步声响倏忽透入耳膜,我警觉地坐直身子,利落翻身下榻,沿着破碎窗纸间的缝隙望出去,一个黑影跃过篱门蹑手蹑脚走近,一道银色月光恰于此时笼罩在他额上,借着月光看清他的面容,我猛地吃了一惊,这不是白天的那个诡异村民,夜半三更,他偷偷潜入我的农庄,想要做什么? 他手上的一道雪亮光芒蓦地划过我的面颊,凌厉夺目,直刺得我不由闭了闭眼睛。 刀光。 来不及多想,我匆忙将榻上的被褥随意摆成人的形状,一个闪身躲在了门后。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我不可以莽撞。 方才月下清晰的一瞥已让我明白,这个人于夜深时分手持利刃闯入农庄,是为了想要杀我。 锋利的刀尖骤然c入门缝,随即熟练挑起木栓,“ 第 31 部分 欲望文 第 32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3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方才月下清晰的一瞥已让我明白,这个人于夜深时分手持利刃闯入农庄,是为了想要杀我。 锋利的刀尖骤然c入门缝,随即熟练挑起木栓,“吱呀”一声,木门被悄然推开,我将脊背紧贴住门后的墙壁,屏了呼吸,片刻只觉冷汗涔涔透衣,遍体生寒。 一脚刚一踏进门,那人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举刀便向榻上一番猛砍猛剁,看他劲势不弱,分明是长期练武之人,思及此,不由惊怔,我与他素未谋面,不明白他为何要杀我,就因为我于不经意间占据了这座看似废弃已久的农庄?还是因为这里根本就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惊天大秘密,使得他急于想要杀我灭口? 那人砍了几刀便已觉出有异,伸手一掀已然破烂不堪的被褥,禁不住一句冷哼,提刀猛然转身。 我躲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他发现了,立时便会对我跟宝宝不利。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只听来人飞掠而近,亦是武功高强之人,他站在门外像是十分不满地低道,“下手也太慢,主子已经跟那人碰头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一把火烧了这里毁尸灭迹,若延误了大事,主子怪罪下来,有你我好受的!” “毁尸灭迹?哪里来的尸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简单,白天看他一直待在农庄里没出来,眼下竟然不知所踪,要是被他瞧见我们就糟了。” “废话什么,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后生,就他那副身板能干什么,你还怕他不成?我猜他也就在这附近,咱们一把火先烧了这里,再扔两颗‘风雷’,你以为他能逃出多远?” “那这整个村子岂不遭殃,若是主子问起来‘‘‘‘‘‘” “啰嗦,今日城中不知为何突然多了许多官兵,到处搜索,怕是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行踪,探子回报说是‘他’的人。” 那人忽然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字,冷道,“主子先前吩咐过,等我们走后,要这里的一切一概不留,此刻如不趁机动手,难道要乖乖等着圣朝军队抓上门来?‘风雷’一出,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等到这个村子都化为灰烬时,还有谁会在乎一个异乡人的死活?反正是早晚要做的事,提前做罢了,主子是不会怪罪我们的,动手!” 提刀的人闻言再不犹豫,大步踏出门外。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其中一人已自怀中掏出了打火石,另一人则抱来大堆干草堆在墙下,预备点火焚屋。 我忙以手捂口,险些惊叫出声。从那两人的对话里,我已隐约猜出那个叫“风雷”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威力无比强劲的火药,一颗能令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天哪,抛开他们的身份暂且不谈,眼下的我,该如何逃出生天? 抽刀断水水更流(2) “噌”地一声,火苗顺着墙角迅速蔓延开来,夜风吹过,火势陡然变大,浓烟滚滚,渐渐弥漫整个房间。耳畔物体燃烧哔剥作响,我掩住口鼻,放眼望向门外,浓烟之中,熊熊火焰滚滚如浪,两个人的面容在火光里飘忽不定,诡异如同地狱来的索魂使者。 其中一人伸手自怀中掏出两个三寸来长的鲜竹筒,弯腰借内劲将竹筒沿着地面滚入屋内,随即转身迅速消失在了熊熊火光之中。 一见他们走远,我慌张扑向室中央,将那两个兀自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的竹筒紧紧攥进掌心。 竹筒固然隔热,然而一旦温度到达极限,或是遇火燃烧,竹筒内的火药便会爆炸,到那时,两个人只怕早已躲得不知所踪,却留下整个村子的人无辜殒命于这场因我而起的滔天火海中。 如斯狠毒! 火势渐猛,火舌吞噬着屋脊房梁,啪地一声裂响,抬头只见一条横梁挟带火势迎面直砸下来,一股热浪瞬间袭近,惊骇之余,我猛地闪身躲向一旁,却还是晚了一步,横梁重重坠在身旁地上,屋瓦墙砖随之纷纷落下,一阵噼里啪啦,轰然巨响,有几块砸在身上,裂骨般剧痛。 我再也顾不得其它,只将两个竹筒牢牢护在胸前,偌大的村子数百条人命此刻尽皆掌握在我一人手里,我生,他们则生。 周围火焰还在猎猎燃烧,房顶随着横梁坍塌露出一方小小夜空,入目繁星璀璨,映着耀眼火光,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记忆仿佛水面上的浮光掠影,倏忽回到遥远的过去,回到我五岁那年。 我看见爸爸妈妈的面容在弥漫的火光中逐渐清晰,他们的表情诡异而又恍惚,飘渺如同梦境。然后是舅舅年轻而英俊的脸,五岁的我,却已能在他的眼中看出绝望的神情。他俯身将我从一堆废墟中抱起来,脸上的表情悲伤且阴郁,他对我说,“晚儿,不要怕,你还有舅舅‘‘‘‘‘‘” 那天以后,十几年间,除了舅舅,已再没有人能够轻易看见我的笑容。 纵使来到这个时空,纷纷扰扰,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要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寂寞孤单。 与他别过了,就是一辈子。生亦何欢,不若从此归去。 掌心不知何时缓缓松开,两只竹筒滚落散去,我坐在地上怔怔望着它们,泪雨滂沱。 相思无岸,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风雷’扔在哪里?还不赶紧找出来,迟了我要你们为他们陪葬!” 一声冷厉的怒吼响起在耳畔,未待我回神,几个仓皇的人影冲进门来,借着火光一见我面前地上的两只竹筒,得了命一般争相扑来捡拾,我方才惊醒过来,急忙后退闪避,却已来不及了。 “是那小子,原来他一直躲在房里!” 抽刀不由分说便向我砍来,刀锋凌厉,来势如虹,直欲取我性命。 迎着那道兜头直下的寒芒,本能的反应却是伸手紧紧护住小腹,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切忽然变得无比通明。 我不是一个人,不是! 蓦地伸手捡起身旁一根断裂的碎木横梁,“锵”地一响,火花四溅,碎木应声断为两截,虽不堪抵挡来势汹汹的大刀,却也为我争得了一线生机。 那人眼见一刀不中,又是一刀狠狠劈来。 再躲,堪堪避过,忽地反身出掌,掌风如刃,直袭他面门。本是虚晃一招,那人显然不曾料到我会武功,根本想不到躲闪,这一掌便硬生生拍在他的肩上,直震得他连连后退几步。 我便趁着他愣怔的时刻抢身夺门而出,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怒骂,“这小子会武功,果然是探子!” 不顾一切夺路而逃,只为了腹中的骨r,这才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是我的血脉,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前世,有舅舅一路陪我直到最后,此生,我有孩子。为了他们,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站住!快抓住他,他是探子!” “喊什么?想把全村的人都吵醒吗?还不赶紧灭火!” 身前骤然一声低喝,一道颀长黑影突兀闪现,挡住我的去路,“这周围都是本王的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多远?” 这声音?! 我大骇,双膝一软,险些立足不稳。 “慢着!暂且不必杀他,他既是探子,兴许能够问出些什么话来。” 他身后一人逐渐现身,发如泼墨,流泉一般泻下,紫衣华服,通身掩盖不住的高贵清逸。 “你答应过我什么?不得滥杀无辜!若非被我听见,今夜这个村庄便将毁于你手,难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我圣朝的子民因你的千秋大业而白白牺牲么?” 说着,侧眸冷冷瞥我一眼,这一眼,令我如遭雷殛,几欲灭顶,心尖似被烙烫,寸寸痛楚穿肠蚀骨。我死死咬住唇瓣,强忍眼中的泪水,浑身颤抖几如筛糠。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抽刀断水水更流(3) 抬头凝视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身旁穆勒一身玄色劲衣,黝黑俊颜如刀凿般深刻,一双浓眉紧蹙,眼神幽冷,与紫衣的他比肩而立。熊熊火光映照下,面前两道颀长身姿卓然不群,恍如顶天立地,耀彻寰宇。 本是立场敌对的两个人,此刻却并肩站在了一起。他们在一起共谋多久了,是最近才开始的,还是早从穆勒返回大漠王都以前就已经开始了?这张绝美若仙的容颜下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他还是我过去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大哥吗? 漓天澈见我面色苍白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忽地冲我浅笑,嘴角轻轻扬起,只是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已令我遍体生寒。 “你认识我?” 我摇头,眼底一片幽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除了隐忍,便是压抑。这个人,不是大哥。 “那你认识他?” 优雅侧眸瞥一眼身旁的穆勒,复又深深看我。 我还是摇头,静静看他,一言不发。 “嘴巴倒是挺硬,落在本王手里,由不得你不说话,来人,把他押下去,本王就不信你的嘴巴能硬到连严刑拷打都不怕!” 严刑拷打?! 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啪地断了,我抬眸惊慌失措地看向穆勒,拼命摇头,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穆勒见我如此反应,得意冷道,“知道怕了就乖乖说话,是谁派你来的?你又知道我们多少?” 身上阵阵发冷,依旧拼了命地摇头,忽而伸手猛打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嘴,急切地摆手。穆勒大怒,一把扣住我咽喉,五指用力,狠狠收紧,厉声道,“装哑巴?不想活了吗,本王这便成全你!” 他手上的劲道奇大,片刻已令我再也不能够喘息,易容后的一双眼睛赤红,我难受得胡乱去抓他的五指,试图掰开,奈何劲力并不如他,徒劳无功。 眼前阵阵发黑,已经看不清楚东西,就快要死了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掐住喉咙了,上一次是慕瑬景,可是那时有他为我奋不顾身,这一次呢,还会有谁来救我? “住手!” 漓天澈冷冷颦眉,像是十分厌恶穆勒的所作所为,他看我一眼,不悦道,“火势越来越猛,照这样下去,迟早惊动全村的人,事情闹大了,对你我来说都不是好事,至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哑巴,可以容后再审,眼下并不是时候,快走!” 穆勒轻哼一声,蓦地张开五指,我踉跄后退几步,一只手捂着脖颈直喘粗气,另一只手忍不住轻轻覆在小腹上,宝贝,对不起,娘亲险些害死你。 “我先走,这里的事你看着办,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是你有求于我,所以,不要得寸进尺,等我的消息!” 漓天澈转身欲走,忽然回头看我一眼,目中微泛波澜,像是若有所思,“这个人先不要杀,留着他,或许还有些用处。”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我,转身大步离开,紫衣翩然,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望着他离去的修长背影,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然而下一秒,一股新的恐惧猛地涌上心头,穆勒会怎样对我?若然对我用刑,皮r之苦于我来说并不足为惧,可是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如今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护得自己与孩子的周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镜中无奈颜非昨(1) 漓天澈一走,穆勒冷哼一声,蹙眉上下打量我,幽邃目光在扫至我腹部时忽地一顿,瞳孔骤然紧缩。我猛吃了一惊,以为他已经发现了什么,转身便欲逃跑。然而身后有一双手比我更快,我没有回头,却已能听见劲风呼呼过耳,袍袖猎猎,穆勒的手转瞬便攀上我的肩膀,“往哪里逃!” 我大急,反手去掰他的大掌,却被他猛地扯进手心,借势一拉,我便回转过身来面对向他,旋身的同时,另一只手挟带劲力狠狠挥出,出其不意一掌正中他前胸。 穆勒猝不及防受这一击,面色霎时阴沉下来,冷冷一笑,“臭小子,倒还真有两下子。” 拍在他胸前的手尚未及收回,便被他以风雷之势大力扣住手腕命门,五指倏地缩紧,手腕处顿时传来阵阵钻心剧痛,我险些忍不住叫出声来。 至此,两只手的命门皆被他牢牢把持,上身再也动弹不得。 我抬头怒视向他,手腕仿佛就快要碎裂一般,痛得我几欲昏死过去,然而我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任他怎样用力,就算是即刻废了我的两只手,我也不能够喊一声痛,因为只要我一开口,他必定会认出我来。 恍惚间,耳听一声骨骼清脆裂响,只一瞬间,我便痛得连一丝惨叫的力气也无,双腿一软,摇摇欲坠。 穆勒蓦地松开手,我便跌坐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奇怪地盯着我,“这样都不叫?难不成你真是个哑巴?” 我垂下头去不再看他,周身阵阵发冷,右手已再无任何知觉,软软垂在身前。 他蹲下身靠近我,忽地抓起我左手高高拎起来,嗤笑道,“看你其貌不扬,却长着一双比女人还要女人的手,倒是可惜了,我不过多看了两眼,你跑什么?白白断了这么一只玉手,这会瞧着还真叫人心疼。” 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凛冽且张狂,忽而忆起前突厥汗王那天下尽人皆知的不堪嗜好,心底骤然生出尖锐的抵抗与厌恶,胃里开始剧烈翻搅,恶心到几乎就快要当着他的面吐出来。我竭力压抑胃中的不适,抬眸瞅他一眼,冷冷别开了脸,却被他伸手一把钳住下颌,被迫侧目与他对视。 他别有深意地望着我的眼睛,忽地邪肆一笑,温热粗糙的指腹在我下巴上来回摩挲,陌生而令人嫌恶的触感让我浑身泛起阵阵寒意,禁不住地瑟瑟发抖。 “长得不怎么样,身上倒是跟嫩豆腐似的又细又白,这一摸起来,比本王后宫最得宠的男伶还要舒服嫩滑‘‘‘‘‘‘”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无忌惮,忽地俯身靠近我耳畔,暧昧低道,“本王知道你嘴硬,不怕痛,若要令你开口,严刑拷打只怕还会适得其反,不过不要紧,本王如今知道该怎样做了,别怕,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本王会怜惜你,绝不会令你感到一丝的痛苦。” 浑身猛地一颤,我不敢相信地抬眸看他,胃里再度泛酸恶心,欲吐的感觉一阵强似一阵。 若他知道我是谁,还会不会这样对我?不,我不可能向他表露我真正的身份,那样只会令这一切更加混乱不堪。本以为可以带着宝宝远走高飞,躲去天涯海角,从此自由自在地生活,然而如今却又再次身不由己了,不,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离开了他,我的天空已塌陷了大半,而剩下的一小半,我要拼尽全力为我们的孩子撑起来。 身子骤然一轻,我竟被他突然打横抱在怀里,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这样亲昵地抱着,凭谁看见了,都会觉得怪异。 我又羞又怒,脑子里已不能再思考,忽然伸手一把扯住他前襟,迫使自己仰面靠近他,盯着他深邃幽黑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无声地张口,“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来中原想要做什么,只要你保证从此再不碰我,并且答应敬我为上宾,我会助你除掉王叔默托,夺回你的江山!” 镜中无奈颜非昨(2) 穆勒低头看着我的口型,眸色渐渐转浓,深不可测,忽地冷笑一声,“就凭你?一个‘哑巴’?你既已知晓本王这么多事,就该知道本王最后不可能留你这个活口。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挣扎着自他的臂弯里脱身下地,从容轻掸衣摆,面上笑容淡静,看向他的眼中透出淡淡嘲讽,“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这就够了。” 他的表情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漓天澈走时曾说穆勒有求于他,又说为了他的千秋大业‘‘‘‘‘‘穆勒此番再度返回中原,必定是为了他的汗位而来,如今放眼天下,除了大权在握的漓天澈,确实已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帮他。我这么说,不过是想投石问路,为自己争得一个缓和的契机,至于他能否顺利从默托手中夺回汗位,我一点都不在乎。 “本王凭什么信你?你就不怕本王现在就杀你吗?” 我缓缓摇头,眼眸清亮,从容且不迫,“如果我没猜错,不出几日,太子殿下便会下令派兵进驻大漠,借威慑西域之名替你一举拔掉默托这根眼中钉,我说的对么?” 穆勒一怔,微微眯起眼眸,眼神锐利,冷冷打量我,“你还知道多少?” 我微笑着摇头,不再张口,只抬眸望定了他,面色淡然自若,不带丝毫闪躲。 我又猜对了,他来,是为了向漓天澈借兵,唯有一点,除非他自己告诉我,否则,我永远都不可能猜到,那就是在这场盟约里,他又向漓天澈允诺了什么? “你知道的,他必定也知道了?” “谁?” 穆勒扑哧冷笑,“还能有谁,我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都是拜谁所赐,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这笔帐,本王迟早要向漓天颀讨回来!” 乍一听见他的名字,浑身血y像是骤然被凝固住一般,再也无法流淌。长袖下,左手紧握成拳,指节攥得青白,被他生生折断的右手早已没了任何知觉。 痛,很痛,不是手痛,而是心痛。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啊,我这样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他只怕会更恨我吧。 “怎么你这么大的反应?看来你真的是他的人,如今这又算是哪一出?你若真心想帮我,岂非背叛了他?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他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我抬头怒瞪向他,“谁说我是他的人,你若不信便杀了我,何必废话这么多!” 砰的一声巨响,身后房屋终于承受不住大火,轰然倒塌。这里虽然偏僻,惊动附近村子却是早晚的事,几番想要杀我的那个人灰头土脸地跑来,俯身跪倒在地,“启禀王上,火势太大,如不尽早离开,村子里的人只怕很快就会赶过来。” 穆勒蹙眉冷哼,“废物!” 侧目瞥我一眼,淡淡道,“带他一起走,即刻出城!” “是!”那人上前一步,附在他耳畔低语切切,“那个女人也安顿好了,此刻正躲在城外的一家驿站里,押送的官兵已被我们的人收买,回去只说她路上染了疫病暴亡,未免其他人遭殃,已将她的尸体就地焚化了。” 穆勒浓眉一展,勾唇浅笑一声,“做得好,一定要看好那个女人,她的肚子可是本王的一张王牌,不能浪费了‘‘‘‘‘‘” 原本并不在意他们的低声交谈,然而无意中听到最后一句,心跳还是忍不住停了半拍。 “她”的肚子,押送的官兵‘‘‘‘‘‘难道是前日刚被羁押出城,预备同汝南王等人一起流放至边疆服役的慕瑬嫣?穆勒说她的肚子是他的一张王牌,什么意思?他暗地里究竟还在筹划些什么? 慕瑬嫣肚子里的骨r是他的,穆勒说这个孩子是他手上的一张王牌,那么‘‘‘‘‘‘ 抬眸怔怔望向穆勒,面色苍白,像是转瞬间失去了魂魄。穆勒要对付他,我该怎么办,明明说好了要把一切都放下,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满心都牵挂着他? “愣什么?还不快走!”那名黑衣侍卫不耐烦地催促我,伸手猛推一把我右肩。接连的刺杀失败,他显然已视我为眼中钉r中刺,恨不能立时除之而后快。“之前在篱门前你明明跟我说过话,这会又装什么哑巴!” 本已麻木了的右手手腕在他大力推搡之下骤地剧痛,骨r相摩擦的恐怖声响清晰入耳,手腕处像是被生生撕裂开来一般,我再也忍不住“啊”地痛叫出声。 声音在半空里戛然而止,我死死咬住下唇,忍痛骇然望向穆勒,剧痛来得太过突然,那一瞬间除了惨叫,脑中根本再也想不到其他。 作者题外话:新文地址:http://。book。。。/book/dex_125628。。 书包网最好的网 浮生若梦天地间 漓天澈即位以来,明达政事,简贤任能,诸事亲力亲为。也因此,再没有功夫来我的湖心水榭。 如今玄畿宫里人人都知,颀王侧妃被新皇囚禁于湖心水榭,新皇更加为了我,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将后位空置,发妻元氏名曰晋位,实则被贬。 宫中谣言一时喧嚣日上。 “颀王北征,英勇战死。” 这是漓天颀留在《漓国志》上最后的只言片语,漓天澈顾及我颜面,并没有将他所谓的“谋反”事件载入史书,然而这样的轻描淡写,终归还是将我惹怒。 弑弟夺妻的骂名,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担得,我却不能。 一颗心早已随漓天颀而去,从此生无可恋。 闭上眼睛,过往种种,悉数浮现眼前,有悲伤,有甜蜜,有相聚,有分离。 回忆,如若珍宝。 眼角干涩,已流不出眼泪,泪流干了,继续流血。师傅警告过我,不许再哭,否则,这双眼睛便保不住。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二哥,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就这样随你而去,可是我不能,事到如今,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我若死了,会有很多人因为我而无辜殒命,我犯不下这罪孽,我做不到。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可是如今,我死不了‘‘‘‘‘‘ 二哥,你说过,等回到锦都,我换回了女装,你还要用一生来为我画眉。我人就在这儿,你呢,你又在哪里?你走了,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年华流转里,独自画眉。自此,画于谁看? 二哥,你不许我再离开你,可是你却先行离我远去,上天入地,你叫我去哪里找你?日日夜夜,你连魂魄都不曾到我的梦里来,你是真的丢下我再也不管了吗?我们经历过太多坎坷,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怎能忍心再丢下我,怎能! 血的颜色,妖艳诡异,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遍地都是尸体,再找不到一块空地,残弓断剑,血r模糊。 嗖的一声,一道箭矢凌厉破空,直冲身前那个朦胧而熟悉的影子而去。万丈深渊,他头也不回地坠落,黑色风氅猎猎招展,在空气中翻飞如云。 只一瞬间,他便再也消失不见。 我惊喘着猛地坐起身来,愣了许久,方才醒悟,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不在人世了。 躬身抱紧膝盖,将脸深深埋于其中,在暗夜里,泣不成声。 颊上,血流纵横。 梦之佚始,他将我狠狠箍在怀里,眉间眼底戾气大盛,痛苦若狂,“项蔓清,你给我听好,我再说一次‘‘‘‘‘‘我要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绝不!” “你记得‘‘‘‘‘‘前路再难再险,如今有我在你身边,你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云翼背上,两两相依,他附在我耳畔怅然低道,“真想就这么带你遨游天下,四海为家‘‘‘‘‘‘你若倦累,我便于山野之间为你修一小筑,织布耕田,抚琴烹茶‘‘‘‘‘‘那里只有你我二人,谁都不能搅扰‘‘‘‘‘‘” 玉澜堂内,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他当着帝后与满殿朝臣,向全天下亲证我地位,“我的府里从来就没有正妃侧妃一说,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更加不会有!” “为你‘‘‘‘‘‘我愿做任何事‘‘‘‘‘‘”你厌倦了当一枚棋子,我便去夺这天下,让天下人做你的棋子! 重伤昏迷,生命险些因为血尽而枯竭,他在我耳畔厉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项蔓清,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话,我们还未结发,你怎么可以现在就反悔!你给我醒来!” “你可知今夜你若再不肯醒来‘‘‘‘‘‘我将一无所有!所以‘‘‘‘‘‘项蔓清,这辈子别再妄想从我的身边逃开!否则‘‘‘‘‘‘不管是修罗血池亦或九霄神殿,鬼挡杀鬼,佛挡弑佛‘‘‘‘‘‘就算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你抓回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在乎!”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日日为我开怀而笑,我会摘去你身上的枷锁,除去你心中的羁绊,让你从此再也没有负累,再也不会身不由己,再也不会笑得这般落寞‘‘‘‘‘‘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此生永不负你!” “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了,清儿,别再‘‘‘‘‘‘别再令我生不如死‘‘‘‘‘‘” ‘‘‘‘‘‘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然而,他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深邃的眼眸,他认真的表情,他的嗓音,他霸道的深拥‘‘‘‘‘‘ 我从这一刻开始,再也再也‘‘‘‘‘‘见不到了! 就这样呆呆地抱膝而坐,不眠不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是他的身影,再也挥之不去。 “咕咕‘‘‘‘‘‘”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我抬眸怔怔望过去,竟看见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在窗台上来回踱步,腹中不时发出“咕咕”轻响。 这座水榭坐落于湖中央,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哪里来的信鸽? 我微微一愣,起身下榻,蹑手蹑脚走近它。 伸手把它抓进掌心,果然自它的脚上抽出一张字条,盯着手中那小小的纸卷,心跳骤地加快,呼吸险些停窒。 “已自全力搜寻夜的下落,一日不见尸体,莫要放弃!煞留。” (这更是免费章节,晚上还有一更,时间未定~~~) 作者题外话:新文地址:http://。book。。。/book/dex_125628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莫待无花空折枝 莫要放弃‘‘‘‘‘‘莫要放弃‘‘‘‘‘‘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连煞都懂得的道理,我却只知一味悲伤自闭,潜意识里竟真的当他已经永永远远地离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却已不再韧如丝。这一刻,我恨死了我自己。 他没死,一定没死!这个世上最爱我疼我怜我宠我的人,一定不会就这么狠心舍我而去!我应该好好的活着,就算前方处境再艰难也好,我都要坚定地等下去。只要一日不见他的尸体,我便一日也不能死心。 二哥,我终于知道你的魂魄为什么不肯来我的梦中与我相会,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死,对不对? 一夜再也无眠。 天亮的时候,我拉开水榭的门,沿着石桥一步步走出去,素衣长裾,帛带当风,一步比一步走得凛然。离我最近的两名御林军士兵见此大吃一惊,手中长戬锵地交碰,将我拦住。然而在看清楚我面容的一刹那,两人瞪大了眼睛骇然失色,浑身巨震,手上长戬险些拿捏不稳,坠落在地。 面前的人,戴着一张精致妖冶的银色面具,掩去大半面容,黑发如缎,张扬披散。一袭素白锦衣曳地,衣袂处暗色的流云纹图案冷芒熠熠,一身寒气噬人。此刻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竟是如妖精羽翼一般透明的红色,冷艳神秘,不可方物。只一眼,便叫所有人不寒而栗。 抬眸冷冷扫视他们,“让开!” “王‘‘‘‘‘‘王妃,皇上有令,命您在此安心静养,未经传召,不‘‘‘‘‘‘不得擅自登岸。” 我抿唇无语,又再迈近一步,脸离锋刃仅咫尺之遥。两名士兵相顾失色,见我丝毫不肯退让,手中兵器微顿,无奈移了开去。 拂袖继续前行,所经之处,层层拦阻。 “王妃,请不要令属下为难!” “我是颀王妃,更是先皇帝师,当今皇上都需敬我三分,你们谁敢拦我!”声如滴水溅玉,清冷,寒极。 身前顿时黑压压跪伏一片,却没人敢再让开,心中怒火顿起,我冷哼一声,便欲硬闯。 “帝师的话,谁敢不听?” 熙和如风的嗓音,淡淡的,透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我抬头,漓天澈负手长身玉立,一身明黄衮龙皇袍,金冠束发,眉目依旧温润俊雅,然举手投足间却挥洒一股王者傲气,英姿勃发。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前的每个人无不惶恐不安地埋下头去,只剩下我隔着不远的距离冷冷与他对视。 “你们都先退下!” 圣命一出,身前转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他缓缓走近我,狭长双眼盯紧我面容,眸中渐渐满带怜惜,忽然冲我伸出手来,像是要为我揭去面具,口里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我引身后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明黄袖袂上纹饰的金线在日光下凛冽地夺目。 “你究竟还想囚禁我多久?” 漓天澈微微一怔,颓然垂下手去,看我许久,方淡淡道,“囚禁?何出此言?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做傻事,人死不能复生,清儿,你要节哀,二弟若是知道你这样,一定会‘‘‘‘‘‘” “住口!你不配‘‘‘‘‘‘不配再唤他一声二弟!你别忘了,是你杀了他,是你!” 双目像是灼烧一般,我凌厉迫视向他,浑身颤抖,长长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心尖上,有一种恨意已根深蒂固,再难消除。 “清儿,那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它发生,你要相信我!” 他趋前一步,温玉一般的面上已满是忧急,“自我登基以来,你可知我承受了多少的压力?朝堂上,力压群臣的非议,后宫里,忍受元妃的‘‘‘‘‘‘清儿,这后位是你的,只可能是你一个人的!册封诏书我已一早拟好,不日便可张榜昭告天下,你,是我的皇后!” 我命由我不由人 你,是我的皇后! 这一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然而却如一声惊雷,狠狠劈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爱与恨的正面交锋。 我咬唇吸气,周身发冷,抬眸见他定定看我,目光笃定决绝,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几欲令我窒息。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已拂袖转身,良久,仰面冷冷笑出声来。 微风拂起长长几缕青丝在眼前曼舞,衣袂翻飞如云。我背对着他,漆黑如夜的眼眸倏忽掠过一抹凌厉的光,眼角不知不觉间亦落了些阴沉。 “二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就这么认定他已经死了?还是‘‘‘‘‘‘你根本就巴不得他死,好占有我!” “清儿!” 他的语声突然一沉,似要发作,“我不许你胡说!” 我霍然转身,冲他桀桀冷笑,“是我胡说还是你狠心?别说二哥没死,就算他真的‘‘‘‘‘‘我也绝不会当你的皇后!” 最后一句说得极重,语声沿着湖面传散出去,字字清晰映入后来人的耳中。 “皇上,颀王妃胆大包天,不以真颜面圣不用敬语已属大不敬之罪,如今竟敢口出狂言,句句顶撞皇上,实在狂妄之极,还请皇上即刻降罪于她!” 不必回头,已知身后跪着的是些什么人。 这些前朝旧臣算来已为三朝,漓国的肱骨栋梁。自从顾衍之被我以计谋拉下马,因贪墨国库巨资事败而锒铛入狱后,漓天澈曾严令彻查国库亏空。 上至中枢,下至地方,一时间人心惶惶,个个生怕受到牵连。更有甚者为了保命,不惜倾家荡产,只为填补自己一手造成的漏d,与顾衍之关系密切的老臣们为此无不恨我入骨。 然而这些个前朝个个出身名门望族,党羽遍及天下,根基甚深,要在短时间内将其一一拔除简直妄想。漓天澈新君继位,上任之初便曾大刀阔斧地逐一削弱漓天颀在朝中的势力,包括新科状元叶子希在内的诸多重臣皆被削爵夺权,他在朝中所培植的一股新力量亦尚在磨合期,权势微弱,再加上兵权分散旁落,他在一定程度上不得不要倚靠这些前朝旧臣,一时半刻根本动他们不得。 如今,他们的话,他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 漓天澈眸色暗沉,转身面对岸上黑压压跪伏一地的人,“朕有没有说过,这里除了朕,不许有任何人来打扰,违者重罚,你们当朕的话是儿戏吗?” 那些老臣骇然伏地不起,额际冷汗沿着帽缨颗颗滚落,口里兀自强辩,“臣等只是有要事求见皇上,无意间撞见颀王妃对皇上不敬,臣等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皇上若要执意依理责罚,臣等毫无怨言!”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他们互递眼色,下了十足的功夫做戏给漓天澈看,不由一脸似笑非笑。心念微微一动,与漓天澈擦肩而过,缓步走至众人面前。 原本跪拜不起的一众老臣顿时僵在那里,想要起身,漓天澈却始终冷冷站着,不发一言,他们只得勉强按捺住不动。 此刻我堂而皇之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不能起身,便同时也在拜我。在他们心中,这一拜,便拜坏了纲纪,拜坏了伦常,拜坏了长幼尊卑,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挺直了脊梁,自上而下望向他们,蔑然轻笑,“众位大人年老体弱,既要为国事烦忧,又要c心皇上的后宫,委实辛苦!你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何苦死撑,很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才是!” 话音刚落,身前一片哗然,只见众臣个个面面相觑,惊得呆了,为首几人气得浑身发抖,须发颤颤,哆嗦着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冷哧一声,拂袖穿过众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漓天澈拔脚便欲追我,却被一众气得冒了烟的老臣匍匐上前团团围住,身后顿时传来一片痛哭失声,“皇上,若立此女子为后,实为国之不幸,天理难容,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走出很远,回眸望向漓天澈,他亦负手遥遥与我对视,丝毫不理会身前一众前仆后继哭声震天的老臣,面色冷凝,眸光如炬,直透我心底。 我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为何有万种心酸如蚁虫爬过心头,轻轻噬咬?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曾经的那些相知相投,相惜相契‘‘‘‘‘‘自此,将永远离我们而去。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同是天涯沦落人 刑部大牢的重刑囚室阴森幽暗,长长甬道中燃着数盏昏黄油灯,青天白日,日光从寸许大的窗口透进来,照得石壁上森森然尽是寒色。墙上惨碧的青石板贪婪地吸附着空气中的湿气,化为一颗颗水珠沿着墙缝滑落在地,渐渐汇聚成一畦畦小水洼,使得偌大的牢房愈显阴湿。 这里终年日夜不分,比普通的囚室更加森冷,一路走来,鼻间溢满阵阵腐臭腥味,令人几欲呕吐。 越往里走,心内越冷。 重伤的璇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怎能那么容易痊愈? 隔着厚重铁门上的暗窗望进去,借着自天窗照s进来的微弱阳光,隐约可见墙角石榻上躺着一个虚弱昏迷的人影,一身囚衣血迹斑斑,脚上沉重的镣铐在暗影中闪烁着铁青色的光芒,一霎那,刺痛了我的眼眸。 “把门打开!” 转身,一把狠狠扼住狱卒的咽喉,语声凌厉。 那狱卒吓得浑身颤抖,语不成句,“王‘‘‘‘‘‘王妃,这里是死牢,没有圣谕,不‘‘‘‘‘‘不能擅自打开这道门‘‘‘‘‘‘否则,便是‘‘‘‘‘‘是死罪啊‘‘‘‘‘‘” 我冷哧,五指指节蓦地发力,掐得他不能够喘气,“你若再不把门打开,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 身后顿时传来一片刷刷拔刀声响。 “王妃,您擅闯刑部大牢已经让小的们渎职之罪难逃,如今就别再令小的们为难了‘‘‘‘‘‘” 手下狱卒惨白着脸色拼命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抬眸望向不远处众人,抿唇冷冷一笑,“废话少说,速速把钥匙拿来,否则,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真的不‘‘‘‘‘‘行‘‘‘‘‘‘” 字音刚落,喀嚓一声,颈骨断裂的声响清晰而残忍地印入每个人耳中,身前狱卒头一歪软倒在地,顷刻之间,已没了呼吸。 我忙俯身下去在他身上一番搜? 第 32 部分 欲望文 第 33 部分 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 作者:肉书屋 第 3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字音刚落,喀嚓一声,颈骨断裂的声响清晰而残忍地印入每个人耳中,身前狱卒头一歪软倒在地,顷刻之间,已没了呼吸。 我忙俯身下去在他身上一番搜寻,果然自他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握在手中起身刚欲去开狱门,身后凛寒杀气已近至耳畔。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毫不留情地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方才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中竟没有过片刻的犹豫。 是,我变了。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我开始变得冷血,变得无情。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如今他人的生死,又与我有何干系? “王妃若再一意孤行,那便休怪属下不客气了!” 我侧身利落避开那人的刀锋,借力按住厚重刀背反手狠厉一划,那人哼也不哼,当场血溅五步。 转瞬间,已连杀两人。浓重的血腥气息勾起我埋藏在骨子里最深处的噬杀本能,面具下的一双眼眸立时赤红。 白衣染血,青丝张扬,鬼面妖冶,阿鼻修罗。 走到这一步,我已再没有办法回头。 梦中的残景破碎而清晰地闪现在眼前,黑色风氅翻卷如云,他头也不回地坠落山崖,那一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怀。 杀红了眼。 尸体越来越多。 甬道里呼啸的阴风如刀刮在我的面颊上,撩起我如瀑的长发。 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亦没有人能透过面具看见我脸上嗜血胜利的冷笑。 转身打开重锁,猛地推开牢门。 璇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安静地睡着,又像是已经死去,仿佛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我含泪一步一步走上前,轻轻蹲下身子。 “璇,是我,你醒醒‘‘‘‘‘‘” 没有反应,呼吸微弱,面上犹带血痕。 如云墨发凌乱,却掩不住颊上那触目惊心的一个“囚”字。这便是她本来的面目。 伸手按上她腕上的脉搏,那样轻微,轻微到我几乎觉察不出,心中猛地一揪,泪水强忍不住滚落面颊。 经脉俱损,一息尚存,眼前的她,毫无生气。上无苍穹,下无黄泉,她便如孤魂野鬼,在两境之间游离,再也没有归处。 身后砰地一声,铁门訇然关闭,随即重重落锁,门外传来御林军守卫韩琦的嗓音,异样沉重,“王妃,您擅闯死牢连杀数人意图劫狱,属下没有办法,唯有将您一并拘禁等候圣裁,得罪了!” 作者题外话:新文地址:http://。book。。。/book/dex_125628 一剑光寒十四州 秋夜,冷月如霜,点点星芒无言沉寂在天幕里,被厚重的云层遮掩,似在躲避尘世间的纷扰羁绊。 水漏滴答滴答,回荡在湖面上,沉碧的水色倒映着惨淡月华,一畦菡萏只剩下寥落枯梗,在风中簌簌摇摆,残叶零落漂浮在水面上,凄楚迷离。 入秋了,一夜比一夜寒凉,偌大宫禁,除了守卫的御林军,三宫六院太监宫女尽皆沉入梦乡。我斜倚在美人靠上,静静望向远处湖面。落英缤纷,在秋叶寒风中挣扎,凋零,旋舞成歌。 元容走后,泪水奔腾,无法遏制,生平第一次,哭得浑然忘我。不在乎是否有人听见,只想把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悲戚,统统宣泄。 一道清越箫音,忧伤,苍凉,仿佛越过千山万水,越过太虚幻境,行云流水一般飘然而至,那么准确地找到我。箫音辗转反复,在湖面上绵绵回荡,倏忽钻入我耳,萦绕不绝。 那么容易,便勾起我内心深处的脆弱,狠狠凌迟。 沉沦,挣扎。 眼前有些恍惚。 像是看见一片残阳如血,铺天盖地,怒马悲嘶,战鼓铮鸣,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势如千钧。慢慢的,箫音开始低徊在我耳旁,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我抬头,眼前,站着漓天颀。 他在那里,笑容而又深情,一身白衣修隽,眉目无暇。 他说,“清儿,上天入地,我只要你。” 他说,“清儿,我们此生,不离不弃。” 我呆呆看着他向我伸出手来,泪水骤地夺眶而出。 起身猛扑过去,然而那道颀长身形一晃消失,无影无踪。 肝肠寸断。 怔立片刻,我回过神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冲向箫音传来的方向。 二哥,是你么? 韩琦迎面将我拦住,不许我再踏前一步,急道,“王妃,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我茫然,恍若未闻,怔怔道,“你听见了么?那声音‘‘‘‘‘‘是他,他回来了,你让开,让我去见他!” 箫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仿若从来都没有响起过一般。长长石桥尽头,蓦地现出一道人影,渐行渐近。 我失魂落魄地望着那道人影,再也无法呼吸。 “二嫂,许久不见,你好么?” 梦醒,破灭。 沉默许久,我才艰难开口,“十三,为何是你?” 为何是你‘‘‘‘‘‘而不是他‘‘‘‘‘‘ 推开韩琦,转身走回亭阁,脚步虚浮。十三静静跟上来,在我背后幽幽道,“小的时候,二哥教我吹箫,我贪玩,什么也学不会,如今他不在了,我竟能记起他曾经教我吹的这首曲子,一曲《镇魂》,本应在沙场上纵横开阖,除了二哥,谁能抓住它的灵魂?” “别说了!” 我厉声,霍然转身,然而只这一瞬间,竟看见一道凌厉剑芒如蛟龙腾空,尖啸而至。 我惊呼,“十三,小心!” 那剑,却是冲我而来。 没人看见那执剑的人从何处现身,包括一直守卫着湖心水榭的韩琦,包括漓天曦。 “剑奴,你干什么?” 十三失声惊叫,我却怔住,他认识他‘‘‘‘‘‘ 耀眼剑芒伴着凛冽杀气,极冷,极利,杀人者速度之快,剑锋转瞬之间,已至胸前。 我退无可退。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波澜倒泻入君心 一刹那,我d悉所有。 漓天澈中的毒,必定与此有关。获悉他受过伤的那夜,是我亲自喂他喝药,那时,这手炉正在我怀中,而那碗药,他只喝过几口便连药带碗摔在了地上。毒发当日,师傅刚为他诊完脉,亲自伺候他喝了药睡下,我去仁熙殿见他,袖里亦笼着这一只掐丝珐琅鎏金手炉,之后不久,他便吐血昏迷了。而这“湛露”究竟什么时候被放进我的手炉,我根本就不知,原本只属于爹的东西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手上,难道爹‘‘‘‘‘‘ 每忆起一点,眸中颜色便暗沉一分,我死死咬住唇,渐渐震惊于自己的发现,那个人‘‘‘‘‘‘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先前让你独自一人承受一切,爹虽无奈,却也莫可奈何。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爹的苦心,明白爹今日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记住,他日爹必定会将一切偿还于你‘‘‘‘‘‘” 偿还什么?我不想要! 自荆远手中拿回飘香沁暖的手炉,啪地一声阖上烧蓝炉罩,“师傅,这件事‘‘‘‘‘‘” “你不必说,师傅都明白,你放心,这件事,师傅绝不会令第三个人知道!” 我凝容点点头,深深吐气,一步步迈下高阶,忽又回过头去,眉宇间紧锁着困惑与茫然,“师傅,有一句话说,就算全世间的人都背叛你,只有亲人不会,可为什么‘‘‘‘‘‘” 语声窒住,说不下去,我垂下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天上絮雪犹飘,远空日隐云蔽,冷风扬起衣袂,飘然若举。广袖之下,双拳紧握,指尖戳r,片刻,又自展开,云淡风轻。 我黯然一笑,不待他开口作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身后,玉阶之上,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不日,六宫传出惊人音讯,雍和帝近侍一人意图下毒谋害新帝,被御林军韩琦揪出正法,帝虽中毒,幸在发现尚早,经太医院医正荆远一番悉心治疗,已自痊愈如初。 只为在这紧要的关头不再起任何变故,牺牲一条无辜人命,而幕后的那个人,依旧安然潜伏。 殿上,众臣为领军平叛的人选争得面红耳赤喈喈不休。 太极殿最深最高处,我正襟危坐,抿唇冷冷望向面前众人,唇角蔑然轻勾,待得一切平静下来,方欲开口说话,耳畔忽而传来内侍拖长了尾音的通报声,响彻大殿,“陛下临朝‘‘‘‘‘‘” 身形陡然一震,我惊讶地起身,刚一回头,漓天澈一袭明黄衮龙朝服大步走近御座,绣金纹龙张牙舞爪傲然其身,帝王之姿尽显。 他定定望着我一步步走近,薄唇浮起一丝淡薄的笑意,若有似无。 百官回神,齐齐伏地,山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收回目光,面容清寂,敛襟恭敬下拜,玉色广袖沉沉垂翳,如同我此刻的面容,一丝波纹也无。 “众卿平身!” 漓天澈拂襟轻坐,淡淡笑着环顾一眼四周,目光落在我脸上,烫得我心口咯噔一响。 “朕染恙这几日,有劳帝师为朝事尽心尽力了!” 我躬身跪地,语调沉冷,“陛下谬赞了,微臣责无旁贷。” 他低低笑出声来,“好一个责无旁贷。” 我悚然一惊,抬头看他,不明所以然,只得低下眸去,抿唇静默不言。 “王槐,帝师为国事c劳过甚,朕实不忍心,你代朕亲送帝师回紫清阁歇息,从今日起,帝师免朝,勿需再上殿议事了,去吧!” 结文感言 为毛结文感言比大结局还难写?好像有很多话在脑海里,可是打开网页面板却想不出第一句该说什么,雪雪说煽情点儿,好吧,听从你的建议,首先,我要感谢tv,感谢tv,感谢elv,感谢随便什么v……特别感谢新浪v! 我清楚的记得2008年9月中旬始发这篇文,写文的初衷不过只是一时的兴起,没想到就真的挖了个华丽丽的超级大坑把自己给活埋了,全文长约七十九万五千字,公共部分约三十八万八千字,我的天,这么长,是我写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大结局(下)写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甚至今天早上到了公司打开电脑准备将两章上传的时候手都在抖,真的,骗你们是猪! 呼……长舒一口气,我要淡定!淡定!在此发自肺腑滴衷心感谢一路陪我走到今天的你们,感谢你们一直容忍着某木的宇宙无敌超级龟速,感谢你们一年多以来的批评与鼓励,没有你们,这篇文一定不会如此顺利地走到今天! 如我在群里的公告所说:谢谢你们给我如此温暖诚挚的喜欢。这一份情,我会永远记在我的心里,谢谢! 写大结局(下)的时候忽然就喜欢上了古灵精怪的小晚晚,我想我会继续写一些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后的甜蜜温馨缠绵缱绻小番外,写给我自己,嘿嘿,谢谢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曾经一度因为质疑声而伤心失望,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但我还是顽强地挺过来了,也如我某天的qq心情里写:我是小强,打不死的小强……小强啊小强,在哪你都是最强! 其他人的番外你们想看么,烬ap;ap;ap;ap;澈…… 感谢我的编辑落落,感谢你一直以来任劳任怨的幕后工作,不管是为我还是为了其他作者,你辛苦了!还要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感谢“yy无敌”群的你们,我爱你们所有人,到哪儿都爱,死了都要爱!ua…… 新文还没完全想好,但已有了大致的构想,年后再开哦,群里好些姑娘说今天要乘车回老家,得空再看木的大结局吧,一路顺风…… 最后,祝所有的你们新年快乐,财源广进,数钱数到手抽筋,吼吼吼…… 作者题外话:新文地址:http://。book。。。/book/dex_125628 春节快乐:) 虎年到啦,祝大家:逢虎年,办虎事,做虎人,走虎运,发虎财,虎气冲天嗷嗷叫,生活幸福哈哈笑,去年的心情还不坏,今年的日子更精彩!话说某木的rp实在太差,至今回复你们的评论竟然一条都不显示出来,很是郁闷,怕是某木的名字被留言系统自动河蟹了吧,55555……不是某木不回复你们,而是被人家鄙视兼无视了,真是欲哭无泪啊!感谢你们的留言,很想说,真的很感动,感动于你们的认可,感动于你们的支持,你们期待的番外木木一定会写,最后,趁钟声还未响,趁鞭炮还未鸣,趁牛年还未去,趁虎年还未来,趁你们还未醉,祝愿大家伙儿过一个腰包鼓鼓快乐满满的春节。虎年大吉! 新书文案 一样的女扮男装,不一样的架空故事,某木即将二度开虐啦…… 《玉碎宫倾:不如不染绝世颜》 姬少槿,玄天胤,子寰……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注定是命定的劫难,能令自己痛得心甘情愿,而自己,亦同样是另一个人的劫难,是他潇洒仰首含笑饮尽的鸠酒,明知杯中有毒,却甘之如饴…… 此生,谁是谁的棋子,谁是谁的劫难,谁,又是谁的救赎? 那时节,“他”锦袍玉带,鲜衣怒马,冠盖满京华。然而帝都谁也不知,原是男儿装覆女儿身,“他”,竟然是“她”…… 幼年初相逢,她是顶替同胞兄长入宫受训的御前“翊卫郎”,他是南朝名动天下势力倾野的少年权相。他倾囊所出教授她一切,予她温暖与……“情”,然而这风华绝代温熙如玉的男子,胸腔里跳动的却是一颗指点江山的野心,在他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棋局里,她从来不过只是一枚过河卒子。 容颜善变,誓言易抛,那一剑,不止斩落她一头如云青丝,令她原本深藏的绝世容颜震撼展现世间,更将她一举推入敌人的怀抱…… 他是北朝开疆拓宇,四征不庭的一代霸主,他俊美邪魅,冷血无情,他的后宫绝色无数,却从不曾见他对一人留情。他狠,他绝,只因她是南朝那个唯一能与自己相较的对手一手调教出来,并为了一个惊天秘密而慷慨送至他手上的礼物,他娶她,却将她玩弄于股掌间,丝毫不予以怜惜…… 他是她的眼中钉,她是他的r中刺。他心狠手辣霸气横溢,她欺霜傲雪素手遮天。凤凰啼血,浴火涅槃,被那一剑狠狠d穿的心早已不能愈合,又何惧他无情摧残? 风云天下,狼烟迭起,南北两分,唯谁独尊? 他是南朝权相,他是北朝君王,朝堂间暗流汹涌的争锋,沙场上金戈铁马的杀戮,失去者,方知后悔,得到者,却不懂珍惜,九重宫阙之中,阴谋、杀伐、孽欲、占有…… 红颜骨枯,江山梦断,乱世里,伊人蓦然回首,倾城一笑却为谁?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锵锵锵锵……初始文案出炉,3月3日正式开虐,大伙儿敬请期待,嘿嘿嘿! ps:此间男主非同以往(类似颀、澈那样的痴情种子),算计,利用,腹黑,阴狠,狂佞,乖张……当然,女主也不是省油的灯,且看他们一行如何拔剑向天,纵横江山,以爱和恨,深情与背叛谱写出一曲荡气回肠的乱世长歌……(某读者曰:还荡气回肠呢,你脸皮够厚口气够大,看写不出来砸了你自己的招牌!某木答:我……我……我……捂脸,遁!)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新书地址 http://。book。。。/book/dex_125628 《玉碎宫倾:不如不染绝世颜》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注定是命定的劫难,能令自己痛得心甘情愿,而自己,亦同样是另一个人的劫难,是他潇洒仰首含笑饮尽的鸠酒,明知杯中有毒,却甘之如饴…… 此生,谁是谁的棋子,谁是谁的劫难,谁,又是谁的救赎? 那时节,“他”锦袍玉带,鲜衣怒马,冠盖满京华。然而帝都谁也不知,原是男儿装覆女儿身,“他”,竟然是“她”…… 幼年初相逢,她是顶替同胞兄长入宫受训的御前“翊卫郎”,他是南朝名动天下势力倾野的少年权相。他倾囊所出教授她一切,予她温暖与……“情”,然而这风华绝代温熙如玉的男子,胸腔里跳动的却是一颗指点江山的野心,在他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棋局里,她从来不过只是一枚过河卒子。 容颜善变,誓言易抛,那一剑,不止斩落她一头如云青丝,令她原本深藏的绝世容颜震撼展现世间,更将她一举推入敌人的怀抱…… 他是北朝开疆拓宇,四征不庭的一代霸主,他俊美邪魅,冷血无情,他的后宫绝色无数,却从不曾见他对一人留情。他狠,他绝,只因她是南朝那个唯一能与自己相较的对手一手调教出来,并为了一个惊天秘密而慷慨送至他手上的礼物,他娶她,却将她玩弄于股掌间,丝毫不予以怜惜…… 他是她的眼中钉,她是他的r中刺。他心狠手辣霸气横溢,她欺霜傲雪素手遮天。凤凰啼血,浴火涅槃,被那一剑狠狠d穿的心早已不能愈合,又何惧他无情摧残? 风云天下,狼烟迭起,南北两分,唯谁独尊? 他是南朝权相,他是北朝君王,朝堂间暗流汹涌的争锋,沙场上金戈铁马的杀戮,失去者,方知后悔,得到者,却不懂珍惜,九重宫阙之中,阴谋、杀伐、孽欲、占有…… 红颜骨枯,江山梦断,乱世里,伊人蓦然回首,倾城一笑却为谁?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第 33 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