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浮图 归来 一张黑红相间的高档请柬在星期一早晨出现在每一位英德学生的桌上,请柬下面华美流荡的鎏金签名似乎预示着那个阔别东京社交圈两年的浪荡子回归了。 相比于f4的红纸条那种聊胜于无的闹剧,这一次,英德真正的沸腾了。一整天,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猜测它的真实性,每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兴奋,或期待,或观望,或嘲讽,连最近欺负平民杂草的游戏都停止了。 不管抱着怎样的一种态度,等到夜色降临,钟声响过八点,一辆辆名车都已纷纷在一家叫“红”的俱乐部门口停下。盛装打扮的英德骄子三三两两鱼贯而入—— 若隐若现的唢呐声愈见清晰,像山间清晨的薄雾贴着人的肌肤,慢慢游走,凉滑而熨帖,悲凉中却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香艳。厅内唯一的亮光处,一个身穿阿玛尼银灰色休闲西装的少年,曲着一条腿坐在高脚凳上,脖子上挂着标志性的暗红色真丝围巾,微微低垂的颈项像垂死的天鹅,优美而诱人。音乐停止,吹唢呐的少年抬头,漩涡般迷人又危险的黑眸,望向门口的众人,吻过自己白皙精致的小指,勾一抹坏笑—— “wele,girls and boys!” 年轻的女士们发出一阵尖叫—— 声名狼藉的源家二少回来了! 夜色、灯光、靡音、情话、红男绿女,再佐以荷尔蒙,这是最好的狂欢,最销魂的盛宴,而漫不经心靠在柱子上的少年,是开在暗夜里的花,越夜越美丽,越美越剧毒。殷红的唇衔着盛着威士忌的马克杯杯沿,眼神,同样衔着不远处的那个可人娇娃,飘忽又专注。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源二少。 但不巧,二少的狩猎被打断了——一个女孩儿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他,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忙不迭的道歉声。二少被迫停下了脚步,揉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个一身穿着与这个party一点儿都不搭调的女孩儿——英德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棵杂草? 对面的人的长时间沉默和打量,让女孩儿紧张得手心微微渗汗。 “二少——”温柔中又带着爽朗的唤声打破了这个僵局,不远处的可人娇娃端着高脚杯,优雅地走近,朝源二少示意了一下,“二少不在的这段时间,英德真是寂寞不少呢!”恰到好处的恭维。 源朝光受用地挂起迷人的微笑,绕过还弯着腰不敢起身的某少女,与美女并肩,且行且谈——蜜蜂入了花丛,又怎么能空手而归? 牧野杉菜松了口气,刚抬起头,已经走到远处的源二少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朝她勾唇一笑,无限风流。牧野杉菜的心弦猛然一猝,立马低下头,颇不自在地扯扯身上的衣服——她已经为了这次的party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结果——依旧像个笑话。这种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无法适应的,说来说去,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被千惠和百合给忽悠过来呢,明知道她们两个一向看不起自己,以捉弄自己为乐。刚察觉到自己有点儿丧气,牧野少女就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加油,加油,你可是杂草杉菜,没什么可以打到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她昂首挺胸大步走进洗手间。 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牧野杉菜才很不情愿地出去,才走过转角,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红玫瑰吓了一跳。 “送你!”低沉和悦的声音严丝合缝地熨帖着人的心。 “诶?”牧野少女瞪大眼睛,循着拿玫瑰的手望去——今天party的主人源二少闲散地靠着墙,一手插在裤兜里,昏昧的灯光打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暧昧不清。 牧野杉菜同学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马诚惶诚恐起来——即使在此之前对源朝光这个人完全陌生,但经过今天一整天的有意无意的知识普及,杉菜也知道眼前这个几乎被英德人妖魔化的少爷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样一个与自己两个世界的人忽然送花给她,除了莫名其妙之外,还有一种极大的虚荣,让她几乎有点飘飘然,羞涩地接过来,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大概女孩子都有爱花的天性。牧野少女低头嗅嗅开得娇艳的玫瑰,从进到这个party之后郁闷的心情无端地好起来。 源朝光直到这时才再次开口,“小学妹也是英德的?” “啊,是!”牧野少女这才回过神,大声的回答,同时背弯下去,“学长好!” “呵呵。”源朝光低声笑起来,戏谑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女孩儿一圈儿,“学妹很特别呢,跟英德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你是说我土吧!”女孩儿鼓着脸道。 源朝光似乎被她的直率逗笑了,黑阗阗的眸子直视面前的少女,用低沉的声音说:“你真可爱。” 腾——牧野少女的耳根一下子烫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源朝光却仿佛压根没察觉到他的那句话的杀伤力,招手,从侍应生手中拿过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牧野少女。 杉菜连连摆手,“学长,我不会喝酒。” 源二少一点儿不为所动,只是缓缓低头,凝视着杯中的“圣血”,轻轻摇晃,然后低头轻啜,回味一番后才缓缓地开口:“维吾尔族有个古老的传说:魔鬼先后用一只狐狸的血,一只老虎的血,一只野猪的血来浇灌葡萄树,因此人喝了葡萄酿的酒,就变得像狐狸一样聪敏、老虎一样凶猛、猪一样肮脏。” “诶,真的吗?还有这种说法,我都不知道。”女孩儿瞪大眼睛,没有再拒绝源二少递过来的酒,反而好奇地观察着酒杯中的液体,然后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呵!”源二少笑出声,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在宗教上,葡萄酒可是‘基督之血’的象征呢,能给我们鼓舞,让我们的想象力插上翅膀,忧愁散去,我们尽情欢笑!” 他带着蛊惑力的语言和笑容让牧野少女也傻傻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源二少的目光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又塞了一杯给她,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挨得相当近了,而牧野少女似乎毫无所觉,双手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脸上已经升起了两抹酡红。 “听说学长一直在外国,是吗?” “对啊,一直在英国。”呼出的热气喷在牧野少女的头角,她觉得痒痒的,但身子热乎乎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源二少体贴地将少女掉下来的头发别到她脑后,手,顺势便搭在女孩儿的肩上“我离开英德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现在英德怎么样了,学妹给我讲讲?” 说起英德,牧野少女的脑海里条件反射地久出现道明寺那张嚣张无比的脸,皱了皱眉,带着厌恶的语气说:“学长你不知道,英德现在都是f4的天下,仗着家里面有钱,横行霸道,连老师都不敢管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叫f4吗?就是flower 4,真是太自恋了。” “呵!”源二少的唇凑近女孩儿的耳朵,“看来学妹很不喜欢他们啊!” 女孩儿缩了缩脖子,终于意识到两人的距离似乎过近了,低着头躲避少年呼出的热气,小声地辩解,“其实他们也不是都那么坏——” “你们在干什么?”道明寺的脸黑得可怕,随着狂怒的暴喝,铁拳已经挥向源朝光那张招人的脸。 结结实实的一拳,源二少被打得踉跄了几下。女孩子尖叫起来。 “道明寺,你想干什么?”看清楚来人,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牧野少女张开双手挡在源朝光面前,愤怒地瞪着眼前的小狮子。 道明寺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下一秒,更大的怒气席卷了他,“你个白痴女人,我在救你哎,你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样的人吗?简直不知好歹。” 道明寺面前的牧野杉菜仿佛是被点燃的战斗机,完全没有面对源二少时的天真与羞涩,“你才是白痴大猪头,我的事情才不要你管,学长怎么样都比你这个烂人好!” 道明寺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这个女人脑袋被门夹了吧,他想拐你上床你不知道吗?还是说这正好如你所愿!”道明寺被气得已经口不择言了。 牧野杉菜愣了一下,立刻恼羞成怒,“道明寺你这个大混球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是这种人,学长也不是这种人,别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我龌龊?”道明寺目眦欲裂,眼睛里布满红色的凶光,阴沉而狠戾。 牧野杉菜在这样的目光中终于有点怕了,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了在她身后的源朝光。牧野少女这才想起还有个伤员,立刻转身扶住源二少,关切地问:“学长,你没事吧?” 源朝光的嘴角肿了,还渗了血,但他脸上丝毫不见狼狈,用大拇指轻轻抹了抹嘴角,看到沾上的鲜血,脸上的表情语气说生气,不如说玩味,低头对满脸担忧的少女轻描淡写道:“没事。” 只是这一幕刺痛了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某人—— “走开!”道明寺大手一挥,将牧野少女粗鲁地拨到一边,然后一把拎起源朝光的衣襟,抵到墙上,眼看着一场架难以避免,姗姗来迟的救火小队长美作玲、花泽类、西门总二郎终于赶来了—— “哎,阿司,别这样,别这样!”美作玲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一边抓着他蓄满力量的手臂,以防他一时冲动,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可惜道明寺压根不买账,凶狠的眸子仿佛要闪出两把大刀,依旧死死地瞪着罪魁祸首,抓着衣襟的手也丝毫没放松,身体三分之二的重量也全部加在对方身上,像一只出笼的雄狮——凶猛、霸气、危险。 反观处下风的二少呢,压根没有被压制住的恐慌和软弱,甚至没作任何的防御措施,只是一双漂亮的眸子无辜又欠揍地闲闲望着道明寺。 “阿司,冷静点。”西门总二郎上前一步,一手搭在道明寺司的肩上,眼里都是认真。 多年的默契,道明寺当然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源朝光跟英德的其他人不一样,如果真的伤了源家的小少爷,估计老太婆就要不远万里地从美国回来了,可以预见,他的逍遥日子也要到头了。 忍了又忍,道明寺终于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牧野少女一眼,结果换来她不服气的瞪视。 道明寺一走,美作玲立刻就跟了上去,花泽类看看慢条斯理整理自己衣服的源朝光,将目光投向牧野少女,“杉菜,要不要一起走。” “诶?”女孩儿有点受宠若惊,犹豫地看了看源朝光——显然,让她这时候抛下受伤的学长,十分不能安心。 “没关系哟,今天跟学妹聊得很开心呢!”源朝光勾起惑人的微笑,目光却深深地钉在花泽类身上,意味不明—— “走吧。”花泽类冷淡地转身。 牧野少女匆匆跟源朝光鞠了一躬,“学长,再见。”然后急忙跟上花泽类。 源朝光将目光落到还没有走的西门总二郎身上,懒洋洋地捏了捏自己的后颈,“不走么?” 西门挑了挑眉,然后转身离开。 源大少 安抚完阿司那只暴躁易怒的狮子,拒绝了美作续摊的邀请,西门总二郎驱车前往皇后酒店。那个人在皇后常年包着一个套间,若是没有意外,今晚,他也会在那里落脚。 一边开车,一边想着阿司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幼稚行为——他和玲早看出他对那个牧野杉菜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啧啧,纯情的阿司啊! 将钥匙扔给了泊车小弟,西门总二郎衣冠楚楚地走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径直进了电梯,按了12的楼层。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按了门铃,门很快就开了——源朝光刚洗完澡,身上穿着浴袍,黑色的短发湿而凌乱,柔和了一贯漂亮到尖锐的脸。他只不过抬抬眼皮看了来人一眼,然后便转身走回室内,依旧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沙拉,一边面无表情地看《名侦探柯南》。 提起源家二少,外界第一个反应便是披着金贵的人皮,内里却是个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的无耻混蛋。没错,源家小公子的身份注定了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而且这种有权有势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他想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人,就是干坏事儿也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他活得畅快,张狂得令人发指。 但是,你肯定想不到,这样的源二少,某些时候孩子气得让人觉得可爱。比如,喜欢那些漂亮诱人却又甜得发腻的甜品;比如,《名侦探柯南》看过二十一遍,依旧会去看第二十二遍;比如,通宵打游戏直到通关…… 鬼知道他那颗镶金嵌玉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西门总二郎关上门,走过去,“你回来家里知道吗?” 源二少头都没抬一下,无所谓地说:“很快不就知道了。” 西门默,这位少爷一向我行我素,确实,今天这么一出,那些嗅觉灵敏的狗仔该兴奋了,估计明天的报纸头版,又该是这位少年那张可媲美国际明星的脸了。 “我去洗澡。”西门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松了领带,随手扔在沙发背上,转身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走进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电视里某个西装领结的大头小豆丁耍帅的一句口头禅——“真相只有一个!”而我们的源朝光小朋友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西门站在沙发后面,俯身框住朝光的脖子,唇,在他的耳际厮磨,身上的水汽和喘息氤氲在赤\裸的肌肤上,暧昧不明。源朝光侧了侧头,不为所动,眼睛还盯着电视。西门总二郎那双生而为艺术为女人的手沿着敞开的浴衣往下探去,掌心是流畅的线条——源二少有一身令人羡慕的漂亮肌腱,时隔两年,西门得承认,他确实有点想念他。 源朝光终于有点情动了,扭过身子粗鲁地抓过西门总二郎的浴衣衣襟,拉向自己,然后狠狠地印上他的唇,舌头蛮横而灵活地伸入翻搅,凶猛的攻势让即使万花丛中过的西门也有点站立不住。源二少的手不像西门那样养尊处优,他的手心甚至有茧,划过皮肤,带起些微的刺痛和战栗。这位在情事上是从来就不晓得温柔的,侵入、占有,蛮横而霸道,确实是个自私的人,只会以自己的欢愉为重。千万别被他安静时的那种无害所骗,他是微阖着眼睛栖息的美洲豹,一旦跃起,一击致命。 源二少的名声很差,这大概源自于他混乱的私生活。当然,西门也绝对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圣人,只不过,对于这样有权有势有才有貌的男子,人们总是宽容的,至少,他只是爱女人,这是风流,是韵事。而源二少呢,那是真正的男女通吃,生冷不忌。 空气中弥漫着激烈的情事过后的浓重的麝香味,□而暧昧。茶几上装水果沙拉的玻璃钵倒在地上,沙拉酱流出来渗进了昂贵的波斯地毯,电视里还在没完没了地放那个装逼的名侦探。源二少身上的浴袍散了,垮垮地挂在身上,叉着双腿点了根烟,袅袅上升的烟雾中他的脸若隐若现,看不出表情。 西门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身上的酸痛让他不太想动。大开的浴衣让他模特般的身材一览无余,白皙的肌肤上隐约可见青紫的痕迹,引人无限遐想,不过他自己对此浑不在意。他跟源朝光,胡混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在此之前,他从没跟男人在一起过。一开始,也许还有点别扭,不过,后来想想,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甚至,他渐渐觉得跟男人在一起比跟女人在一起更爽快更自在,不需要情话,不需要假装的温柔,不需要说再见。 西门直起身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然后又躺回沙发,深深地吸了口,又缓缓地吐出轻薄的烟圈,才开口:“那个牧野杉菜,你别去动她,阿司对她很上心。” 源二少挑了下眉,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西门不满道,“对你来说,是谁都没关系吧?” 源二少勾唇而笑,“道明寺那个单细胞生物也到发情的季节了么?” 对于二少的毒舌,西门只是淡淡道,“那也不是谁都可以的——阿司第一次情窦初开,作为兄弟的我总得表示支持吧,何况,也蛮有意思。” 闻言,源朝光嗤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略带嘲讽地说:“我说,那种幼稚的游戏,你们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西门挑了下眉,模棱两可地说:“谁知道呢?”他曲着一条腿,浴袍只盖住了腰部以下的关键部位,露出修长的腿,灯光仿佛在上面打上了一层蜜,衬着那一眼无意中的风情,真真要人命。 源二少默不作声地将烟灭了,手,搭上他的膝盖—— 西门总二郎的眉心一跳,哑着嗓音道:“喂!” 时差让朝光很早就醒了过来,下床,随手套了条裤子,拉开厚重的窗帘,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洒进来—— “把窗帘拉上!”西门总二郎火大地将被子蒙到头上。 源二少压根就没理他,赤着脚走到酒柜边,倒了一杯威士忌,像喝白开水似的一口气喝完,才觉得舒服点。刚把马克杯搁下,门铃就响了 “靠!”西门不爽地咒骂了一声,将被子一卷,转个身继续睡。 源朝光穿过客厅,去开门—— 门外的人一身考究的意大利手工西装,黑色短发规规矩矩地梳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遮住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刀削斧凿般英俊面容,身材挺拔。 源二少曾有过一段很著名的言论:男人得学会闷,学会马蚤,暗香袭人,明往暗来,于细节处见品位,既轻盈又严肃,既禁欲又放浪,记住,这样的人,诱惑女人,也诱惑男人。 这话,他是对着他大哥源朝赖说的。当然,源朝赖完全当他是放屁。 现在,这个闷马蚤到经典的男人拧着眉,从半开的门口望进去——一片狼藉的沙发茶几,陌生男人的领带、衬衫丢在地上,凝滞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情\欲的味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源二少动了动身子,徒劳无功地想遮住他大哥的视线。 源大少将目光落到自家弟弟身上,平静地说:“我来看看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 源二少撇了下嘴,大咧咧地勾住源大少的脖子,“好了好了,咱们好久没一块儿吃早餐了,你先到楼下等我,我换身衣服。” 源朝赖点了下头,转身朝电梯走去。 源二少冲了个澡,穿上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才人模人样地下楼,远远就看见他大哥源朝赖坐在落地窗边,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闲适地放在桌上,脊背挺直,阳光静谧。如果源二少给人的是一种混乱感,是古怪的跳音,那么源大少给人的就是一种秩序感,来自于他那无与伦比的克制力。 源朝光插着肩,晃晃荡荡地走过去,拉开源朝赖对面的椅子,坐下,点了一份日式早餐。侍应生一走,源朝赖就开口了,“爸爸很生气。” 源二少撇撇嘴,“他就没有一天是不生气的。” 源大少拧起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源二少没辙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出来还真没人信,一向无法无天的源二少却过不得他大哥。 源朝光其实不像源家人。源家,这个传承了上百年的古老家族,有着最尊贵的血统,却将低调和谨言慎行刻在了骨血里,一句话说出来,已经在肚子里千回百转了无数遍,这才是这个家族在疾风骤雨般的社会变革中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偏偏,出了源朝光这么个奇葩,他似乎天生就跟传统规矩犯冲,血液里流窜的都是不安分的因子,打小就野得没边儿,人嫌狗憎地长到十几岁,父母都表示无能为力,只有他这个大哥,还自愿接过教养的责任,不厌其烦地花无数精力在他身上。源朝光再心性凉薄,也到底不是没良心。 想也知道那些教育人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源大少也不浪费那个时间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算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念书,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知道了。”对于这点要求,源朝光还是乐意满足的。 “我还有个早会,先走了。”源朝赖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揉揉朝光的头。 源二少其人 英德的清晨就是一场庞大的时装秀,宝马香车美人,这些介于成熟与未成熟之间的女孩儿,阳光活力,坏脾气,说变就变,却十分可爱,永远给人带来新鲜感。尽管谁都明白流行是变幻莫测的男人,对女人始乱终弃,却依旧前仆后继,这就是流行的魅力,让人欲罢不能。 杉菜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耳边时不时地飘来那些她永远也搞不懂的名词,不由得再次沮丧起来——果然无论多久,她也无法适应有钱人的生活啊! 千惠从后面上来,经过杉菜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然后立马皱起眉,离得远远的,捂着鼻子阴阳怪气地说:“天呐,你居然穿了跟昨天一样的衣服,怪不得一股子味道呢,牧野,难道你自己闻不到吗?” 杉菜尽管知道这是千惠的找茬嘲讽,但还是担心自己身上真的有味道,因此脸上讪讪的。 千惠夸张地扶着头,娇气地叫:“天呐天呐,我要疯掉了,我们英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穷人就应该到穷人的地方去嘛!” “果然还是有目的的吧!”一向跟千惠形影不离的百合接腔道,“想要上演现实版灰姑娘么,不要做梦了,别以为昨天道明寺少爷和源二少为你打架就沾沾自喜了,道明寺少爷和源二少才不会看上你这种杂草呢!” 被人这样编排,杉菜的牛脾气上来了,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才没有!说到昨天,千惠、百合,我还没有问你们呢,为什么骗我说是什么平民party,你们根本就想看我出丑是吧?” “哈!”千惠捂着嘴笑出声,“终于发现了么,说来说去也是你自己虚荣心作祟吧,想也知道源二少的party怎么可能简单?所以说,道明寺少爷和源二少绝对不是你这种平民可以肖想的!” “你!千惠,还有百合,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对你们那个自大的道明寺少爷一点想法也没有!”她的话还没说完,被一辆忽然风驰电掣而过的跑车打断了——马蚤包的红色法拉利,招摇过市,带起女孩儿一片裙角飞扬。 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句——“是源二少!” 像被点燃了导火索,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尖叫、议论,一齐涌向那个红色的所在。 杉菜有点儿发愣,喃喃自语,“好夸张!”简直跟f4一样。 千惠不屑地觑了她一样,“土包子!源二少可是源氏家族的小公子呢,被称为二十一世纪的源氏公子呢!精通六国语言,又擅长弓道、马球、击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成为全国弓道大赛的冠军得主,还被选为日本旅游宣传大使呢,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十分优秀的男人啊。”说到后来,千惠已经完全陶醉在自我yy中了。 杉菜的嘴角抽了抽——原来千金小姐哈起男人来,也一点不懂得矜持的呀,不过——杉菜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俱乐部里那个温柔又令人炫目的少年,点点头,如果是学长的话,确实十分优秀啊。 而被众人妖魔化的源二少,此时正将交叠的双腿搁在课桌上,拽兮兮地撑着椅子。讲台上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老师正唾沫飞溅地讲全球经济史,只是,底下的少爷小姐们都自顾自的玩手机、翻杂志、交流最新的八卦,只有四个凭着奖学金考进来的学生在认认真真地做笔记。 也难怪了,只要有点历史和底蕴的,家里都会请三四个家庭老师专门教授这些上流社会的必修课。学校对他们来说与其说是学知识的地方,不如说是社交场和游乐场。都知道,这是青春最后的狂欢,所以都卯着劲儿地折腾,想怎样就怎样,不琢磨,不思量,有今朝没明日的。源二少现在对英德那是怎么想怎么满意。源家二少,那是在娘肚子的时候就被镀了漆,天生就要奢靡荣华一生,英国寄宿学校那种苦行僧一般的人生怎么能属于他? 啪,椅脚落地,源二少将他那金贵的脚放到了地上,站起来。老师停了讲课,惶恐地看着这位少爷。二少却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而后想起什么,又回过身一脸无辜加认真地说:“老师,我请假。” 人高马大的讲师抹抹额上的汗,虚弱地笑道:“二少,走好。” 于是二少点点头,插着兜,晃晃荡荡地走远。 两年没回英德,变化还是有的。源二少就这么游客似的这儿瞧瞧那儿摸摸,最后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逃生梯——或许潜意识里还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支烟吧。不过在他抽出一根烟准备叼在嘴上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暂时能提起他兴趣的人——牧野杉菜——她站在逃生楼梯口,似乎在找什么人。 于是源二少又将烟放了回去,脸上挂起亲切温柔的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左肩,在她惊喜地转过头去的时候,又忽然出现在她右边,食指戳上她的脸颊—— “呵呵,作战成功!”孩子气地比了个v字,灿烂的笑容像是金色的向日葵能够将任何人的心软化。 “学长!”杉菜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再次出现了惊喜。 “学妹在失望什么,因为我不是你所希望的那个人吗?”源二少背靠栏杆,状似无意地问起。 “诶?”一下子被戳穿心理,杉菜尴尬得不知所措,“学长在说些什么啊。” “我知道哦,”源二少忽然凑近牧野少女,“小学妹很单纯呢!” “额~”男性特有的气息喷在脸上,甚至能看清对方长而直的睫毛,杉菜一下子红了脸,使劲往后躲去。 “哈哈,学妹真可爱!”源二少似真似假地说道。 这回牧野少女连耳根都红了,在她所不知道的内心深处有着欢欣,嘴上嗫嚅道:“学长别开玩笑了。” “既然知道是玩笑,就别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女人总是相信这个世上最廉价的情话,真可悲。”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来,犀利的话语让源二少的脸挂下来,沉沉地看着那个慢慢从逃生梯走上来的人—— 怪不得有句话说“忧郁的男人天生就对女人有杀伤力”,这个穿着白衬衫、亚麻布裤,手里一本《追忆似水年华》,有着微乱的栗色短发,和一双盛满湖水的眸子的少年,是属于文艺的,优雅又脆弱,干净又迷乱,冷漠又温情,细腻又孤僻,给人的感觉是淡淡的,气息清明不浓烈,但是持久。 牧野少女早在这少年一出现,脸上就出现一种欢喜,但又因为那不留情的批判而止步,显得惴惴不安。 源朝光看看花泽类,又看看牧野少女,忽然揉着嘴角笑了,“护花使者么?” 花泽类看他一眼,就像看路边的小草小花,没有任何感情,“这是我的地方。” 源朝光一笑,大方地转身下楼。 花泽类一直等到看不见源朝光的身影,才将目光转向牧野杉菜,“你不走么?” “额,那个,花泽类——”杉菜这时候恨死自己的笨嘴拙舌,似乎一遇上花泽类,她就变得笨手笨脚,一点不像平时的自己。 “不想要受伤的话,离源朝光远一点。” “诶?为什么?”杉菜反射性地问,但很久都没有得到花泽类的回答,于是只好接着说:“其实我跟学长……”但还没等她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就被花泽类打断了,“不要搞错了,我才不是在担心你,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花泽类不带感情的话让杉菜有点难受——她不明白花泽类,这个少年怎么能忽而那样温柔,忽而又那样冷漠呢,这让她的心像是坐云霄飞车似的。 花泽类说完这句话,却再也不说话了,自顾自地躺到了楼梯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着书,看起来。 牧野少女被尴尬地晾在一边,想走舍不得,留下来又不知道干什么,这样大概十分钟后,杉菜才轻声说:“花泽类,我走了,再见。”想当然的,没有得到那个少年的任何回应,于是只好怏怏地下楼。 躺在楼梯间的少年这才看看少女离开的方向,又将视线调回书本,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往事不可追 晚餐不怎么愉快。 本来对于他任性妄为地私自回国,即使有点怒气,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何况,两年不见,嘴上不说,心里面总归还是想的。源妈妈更是亲自张罗了一桌好菜。但,好景不长,一顿饭还没吃完,桌上的火药味就已经越来越浓。 二少觉得他父亲大人源宗一郎就是个老古板老封建,死守着大家长的权威,以一种老派贵族的姿态,对于二少的种种行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二少呢,又不是个软和的性子,我行我素得厉害。于是,这俩爷们一见面,基本上就是火星撞地球。他母上大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任俩父子怎样狂风骤雨、冰雹雷电地下,她自从容地端起骨瓷杯做她的优雅贵妇人。 不欢而散。 从源家大宅出来,夜色四合,晚风轻轻柔柔,天是烟蓝色的,空气中飘来蔷薇浓郁的花香。这个夜晚让二少恍惚地回忆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风这样的夜色这样的花香,他插着肩从源家豪宅孤身一人出来,松松拐拐,踽踽独行——那天,他在晚餐时候宣布,这辈子他不会结婚了,因为大名鼎鼎的源二少是个喜欢男人的基佬——当然,事实上,他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样说,不过是将自己逼到绝路。 他记得当时他爸他妈他哥难得一致地脸上出现呆愣的表情,显然,他们从没将二少混乱的私生活跟他性向联系起来——毕竟,豪门子弟,再怎样混账,也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他扯扯嘴角,很好心地提醒,“反正源家有大哥嘛——要不,你们再努力努力,给我生个弟弟?” 这话一说出口,他父亲大人蕴含怒气的一巴掌就狠狠地扇过来,将他半边俊脸的剐肿了,嘴角甚至都破了。源二少那时还在心里面自嘲,想不到他父亲大人文文弱弱的还有这力道。他母上大人头次失去了一贯的镇静从容,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源二少只是优雅地放下刀叉,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来,走出门。 那时候他走在烟蓝色的美丽暮色中,少年人,未来虽然无限遥远,意义也还没搞清楚,心情却是长了翅膀的,想着那个说一百遍喜欢也不厌倦的少年。 源大少追出来,眉头拧成疙瘩,一副忧心忡忡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肿起的嘴角,问:“疼吗?” 他咧着嘴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他大哥的沉默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坠得整个空气都沉甸甸的,然后他垂了垂眸子,错开他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虚空,轻声问:“是真的么?” 源二少双手插着裤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反正我是不可能结婚的,源家有大哥就好了。” 大少的眉皱得更紧了,不赞同地看着他,“说什么傻话,我毕竟不是源家人。” 二少的眸子亮晶晶的都是信任,“有什么关系,爸妈从来没把你当外人啊!”说完他一副无所谓地朝他挥挥手,边走边说:“好了,大哥,我走了,你让爸妈消消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直等走出老远,偶然回头,依然看见他大哥站在原地,暮色中身影早已模糊,更何况脸上的表情,只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忧伤。 红色的法拉利一路招摇,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将他的短发吹得群魔乱舞,又畅快异常。源朝光一手搁在车窗上,一手扶着方向盘,随着心意左转或右转。远处的路灯,汇成黄|色的河流,比天上的明星少了一分璀璨,多了一分人间烟火气。 万家歌哭。 跑车转入一个住宅区,在一个路口停下,源二少却没有下车。 这一个住宅区,算不上高档,但规划得非常整洁美观,面向的是中产阶级人群。二少这样一辆高档跑车出现在这里,若是白天或许还会惹人注意,但夜色笼罩下,倒也不十分起眼。 车窗正对着的是一条上坡的车道,车道尽头是一幢和周围同款型的小别墅,围墙围起一个小小的院子,盛开的夹竹桃从围墙里面伸出来,暖黄的灯光中,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在走动。其实隔得距离有点儿远,根本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但源朝光依旧觉得那些平实温馨的对话在耳边隐约响起,一派盛世安详。 渐渐的,说话声稀了,有上楼的声音,再然后,二楼东侧的房间亮了灯,有模糊的身影出来,站在阳台对那些花草浇水,清瘦挺拔的身形,依稀可辨是个少年。少年浇完水,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然后进了屋,关上了玻璃门,拉上了门帘和窗帘。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一点点的光从帘缝中露出来。 车里的源朝光收回目光,仿佛累极似的趴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别墅里的灯光已经全部都灭了,静寂的夜中偶尔响起虫子的鸣叫。源朝光直起身,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不同于住宅区的静,市区依旧灯火辉煌,如同白昼。霓虹灯下的人脸带着一种疲惫的兴奋,梦呓一般。 源二少将车子停在“kisskiss”的门口——这是一家德国风味非常浓厚的咖啡屋,提供最地道的咖啡和甜品。那些宛如艺术品一般精致可爱的蛋糕甜品陈列在擦得晶亮的玻璃柜中,引诱着每一个进入店中的客人,更别提那能将舌头融化,能带给人童话般幸福的独特口味。 源二少还穿着白天的那套窄腰西装,只是解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松了领带,怎么舒服怎么来,一般人做起来估计得往邋遢上面靠,可架不住源二少底子好,怎么看还是一种豪门少年的坦荡不羁。长腿一迈,径直就走向甜品陈列柜,也不管身后那侍应生吃惊的表情,一汽点了一个卖相最佳的甜品,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到一个靠窗的位子,脱了外套。 将近午夜,kisskiss只有一对小情侣还挨在角落,卿卿我我地说情话。 侍应生很快将甜品上齐,一溜儿各式各样的蛋糕,色彩绮丽鲜明,馥郁浓香像娇俏的美人,引人采撷。 源二少弓着背,凑近这些完美的艺术品,目不转睛地盯视,仿佛要盯出一个天长地久。 侍应生站在柜台偷眼瞄这位尊贵不凡的客人,半小时后实在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心,大着胆子上前,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源二少终于从那些甜品中移开目光,眨了下酸涩的眼,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自言自语,“只是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个,觉得似乎哪一个都不错的样子。” 年轻的侍应生看了看这个古怪的少年,想了想,不知怎么,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你哪一个都不想要。” 源二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答案吗?” 说完,他站起身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2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2部分阅读 ,将一张大钞压在桌上,径自拿了西装外套走了。 英德女神 源二少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张扬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这会儿倒习得了低调的精髓,神出鬼没的,难得在众人面前出现一次,那也是双手插着裤兜,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晃荡过去;又或者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目光漫不经心似笑非笑,偶尔别过脸一副梦游的表情,无奈二少气场实在强大,再怎样散漫都能让人觉得那是贵族少年的坦荡傲气,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法儿移植的。 怀着某种目的想看源二少和f4对掐的人士,注定要失望了——这两尊英德的大神,似乎都没有争夺地盘的意识,默契地选择了眼不见为净,爱咋咋地。 于是日子一如既往。倒是小霸王道明寺公子的行为越发诡异了,不仅每天风雨无阻地来上学,兴致勃勃地观看某杂草被欺负的凄惨模样,然后在杂草少女越挫越勇明亮坚定的眼神中,渐渐若有所思,直至某天忽然沉默,一言不发地离开。接下来就属于道明寺少爷的个人秀,又是替人家做spa,又是做头发做美容,换上高贵的礼服,抬着下巴斜着眼睛掩饰嘴角的笑,赏赐性地允许人家做自己的女朋友,可惜某少女丝毫没有麻雀变凤凰的觉悟,让道明寺大少大为光火的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了心湖的波动。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德的女神——藤堂静要回来了。 这个音乐教室,是二少新找到的据点。远离英德金碧辉煌的主楼群,自成一体,建立于英德建校之初,年久失修,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推开油漆斑驳的窗户,外面是枝干粗壮的百年山樱,扑面而来的粉色花瓣撩起浪漫的情怀。 二少就手枕着脑袋,翘着腿,闭着眼——也许是在睡觉,也许又在酝酿什么糟糕的主意儿,又也许只不过在想那些腻人的甜品,鬼知道! 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花泽类的时候,源二少挑了下眉,显然,这风水宝地人家早有主了,可惜咱源二少也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于是,一般,花泽类在窗外的樱花树下拉他那忧伤逆流成何的小提琴,二少就在屋内整他的莫测高深样。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和谐。 不过,今天的琴声被一通短信打断了。 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我回来了。 源二少冷眼瞧着那个忧郁清雅的少年在看完手机短信后,脸上那种抑制不住的欢喜和温柔。 藤堂静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大众情人的气质,亲切、优雅、温柔、自信、母性,永远光彩夺目,完美无瑕。这样的人适合当青春期少男们单相思的意\滛对象,但经历情海醋波的男人不会喜欢,一个不敢在你面前放屁的女人,一定是个装模作样的“样子货”。这话很刻薄,但不无道理。 琴声再响起的时候,二少已经潇洒地翻窗而出,踩着一地的落花走了。 藤堂静回来是在星期二下午,被花泽类直接接到了英德,和其他f3见面拥抱。她虽然毕业多年,但在英德呼声很高,一路不停地跟热情的学妹打招呼,连长时间坐飞机的劳累都被抹平了。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以写意之姿倚在树身上的少年——二少一身华伦天奴的光面西服,系了条橘红色的绸巾,左耳上的红钻耳钉,优雅奢华中荡漾着一丝不羁。 藤堂静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上前道:“小光?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少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下藤堂静,“比你早一点儿。” 一边的花泽类眼神蓦地变深了,直直地望着源二少。源二少也坏,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点儿讽刺带着点儿炫耀回视他一眼,然后分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华贵的黑色请柬递到藤堂静的面前,挑眉,“欢迎会——” 藤堂静似是对他的此种行为早已了然于胸,爽快地接过,笑道:“小光的心意,我一定领,谢谢。” 二少看着藤堂静低唇亲亲自己的小指,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望着这个少年的背影,藤堂静的眼里出现了怀念和惆怅。花泽类也一直注视着那个名声在外的少年的背影,眼神冰冻,若有所思。 不管众人的心思如何,这个的欢迎party已经成为了整个英德的热点。此前的源二少,是典型的party生物,哪儿有热闹就少不了他的身影,不仅如此,他自己又是个能折腾的主儿,论起玩来,谁还能比他更精道更“雅俗共赏”?二少的派对,在圈子里那是大大的有名,那就是号召力。如今,又加上一个藤堂静,今夜,注定不会平凡。 宴会在皇后酒店的“维多利亚厅”举行。这地儿他们来得多了,自然熟悉得无与伦比,但源二少似乎又赋予了它不同的意义——虽是玩票性质的复古舞会,但不得不承认,怀旧不再是仅仅是温情脉脉,娓娓动人和激|情凶猛交缠涌动——蕾丝、古铜、荷叶边、白绸衬衫、粉脸、红唇、掩嘴的微笑——又青春又妖丽。 源二少慵懒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翘着腿,漫不经心地瞧着宴会中心的男男女女。以前,他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如同不知疲倦的蜜蜂,游走在觥筹交错中,整夜地跳舞调情,是最瞩目的焦点,疯狂又堕落。现在,他学会冷眼欣赏这宴会的本质,看着各色人物轮番上场,交换生意,买卖情操,遭遇艳遇。很有意思不是? 源二少认为,男人得有一段儿荒唐岁月,然后学会收,学会隐,这样的男人是窖藏的酒,愈久弥香。经历教会男人成为经典,当然也有无师自通的,比如——源大少。 源大少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马蚤动的——这位源家大少,从小就不平凡,在其他孩子还在撒泼打滚耀武扬威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明确了将来要走的路,十六岁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四年念完商管本硕,二十三岁接手源氏,如今,已经成为源氏在外的代言人。纵观这个男人短短的人生经历,你会吃惊地发现他过的完全是一个苦行僧的日子,严谨,克制得仿佛没有欲望,唯一脱离轨道的也许就是学生时代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而这恋爱的对象,就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藤堂静。 电视上演绎了太多旧情人相见的桥段——因爱成很磨刀霍霍的,旧爱不忘新欢难舍左右为难的,爱在你心口难开的——源二少揉着嘴角,莫测高深地笑。 可惜藤堂静和源大少都是掩藏情绪的高手。 “朝赖,好久不见,你能来我真高兴。”藤堂静笑得大方得体,表现出一种朋友久别重逢的欢欣,真实,又不引人遐想。 源大少更是万年一张扑克脸,冷淡地点点头,“欢迎回来,我有看到你拍的海报,很不错。” “谢谢。” 藤堂静的镇定自若,却不能让她身边的护花使者花泽类安心,忍不住,捏紧左手,指甲都陷进肉里,充满敌意地望着这个冷峻的男人。 源大少却只瞧了他一眼,便对藤堂静点了下头,“抱歉,失陪下。”话落,便笔直地朝源二少走去。 “大哥!”二少扬起大大的笑脸,却只换来大少拧得死紧的眉。 话到嘴边,最后溢出的只有一个叹息,“小光,没有下一次。”说的自然是源朝光特意发短信让大少来派对的事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藤堂静也。不过,源二少改性了忽然有了兄弟爱,担心起自己的大哥恋爱情况?鬼知道。或许,仅仅是无聊。 源二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也不说话。 大少递给他一盒阿司匹林,“药。” 二少一直有头痛的毛病,极度依赖阿司匹林,简直成瘾。这回,也是他发短信给大少说自己头痛,让他给自己买药。 二少无所谓地接过来,丢了一片到嘴里,嚼碎了,然后叉了一块草莓慕斯和着药吃下。 大少看着二少那大口大口吃甜品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少吃点甜的,对身体没好处。” 二少挥挥手,浑不在意的模样。 大少并没有在宴会多待。 在源朝赖离开宴会没多久,藤堂静紧跟着便出去了,而眼睛几乎长在藤堂静身上的花泽类马上摆脱了向自己献殷勤的人,抬脚就去追,可惜的是,他的路被神出鬼没的源二少堵了—— 花泽类看了他一眼,想绕过去,但源二少似乎不经意间又拦住了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脸上挂着欠抽的表情。花泽类闪了闪目光,问:“有事?” 源二少似笑非笑,说出来的话却让花泽类觉得刺耳异常。他说:“坏人姻缘要遭驴踢的。” 花泽类的脸立刻阴下来,再不理他,抬腿刚想走,大厅里的灯光忽然暗下来。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花泽类的一下子反应不能,黑暗中响起女孩子的尖叫,男孩子的怪叫和口哨,惊恐、惊喜、兴奋、刺激—— 花泽类感觉到有人挨近自己,灼热湿润的鼻息喷在耳边,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震荡耳膜——“it's ti to huntg.” 下一秒,唇被凶狠地攫住,他被迫后退几步,背撞在坚硬的墙上——退无可退,唇被粗鲁又色\情地碾磨,微微粗粝的手掌已经伸进他的衬衫里面,游走在他光\裸精瘦的肌肤上,膝盖,甚至顶到了他的两腿之间——花泽类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愤怒和耻辱,这种感情压倒一切,掩盖了那些抚摸那些吻带来的酥麻的战栗。 像被激怒的小兽,花泽少年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地压向对方的舌头,在对方吃痛放松的一瞬间,已经一拳挥向侵犯自己的人。 源二少敏捷地往旁边躲了躲,拳头砸到了他的肩上,他刚后退几步,面前的花泽类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形式倒转,这回是源二少被凶狠地抵在墙上,花泽类提着拳头眼看就要砸烂二少那张颠倒众人的脸。二少却没有丝毫惊慌,他还在笑,闲闲的笑,不怀好意的笑,暧昧的笑,危险的笑——宴会中的灯其实并没有全灭,还留着壁灯幽冷的光,花泽类的眼睛适应这些光之后,已经大致能将宴会中情形看个清楚了——扒下光鲜亮丽的外袍,你会发现,人性其实是由最古老和最简单的元素搭建而成的——狩猎、糜\烂、醉生梦死的狂欢、生死边缘的拷问、敬仰一切、亵渎一切——这就是源二少的派对不变的主题。但,他以玩味的心态做这些游戏时,谁又能否认里面有着严肃的基础? 此时的源二少,处于劣势,在幽暗灯光下,眼神戏谑又傲慢,脸色苍白,唇却红得不可思议,伸出舌头,如同蜥蜴一般,舔自己嘴角的血,慵懒又危险,像一位刚进食完毕的血族亲王。 花泽类的拳终究没打下去,警告般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厌恶地松开手,用力地用手背抹了下嘴,走出宴会,而他身后的源二少,则笑得妖孽横生。 欢迎会 花泽类追出宴会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藤堂静的身影了。他捏了捏拳,坐电梯下楼去找,电梯下到一楼,自动门打开,正好看见一身肉粉色礼服的藤堂静站在酒店门口,身影孤单而落寞。 “静——”花泽类快步走到她身边。 藤堂静看见他,一笑,那落寞孤单似乎仅仅是花泽类的错觉,“类,怎么下来了?” 花泽类盯着她的眼睛,最后只是说:“没什么,来看你。” 藤堂静笑得甜蜜又俏皮,一把挽住花泽类的手臂,“还是类最好了。” 花泽类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但只是一想到静出来可能是跟那个源朝赖有关,不安酸涩又攫住了他,他垂了垂眼眸,低声问道:“静,你——” 但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整就被打断了—— “咦,类,那不是杉菜吗?”藤堂静晃了晃花泽类的手臂,示意他去看酒店前面的停车场的那个方向。 花泽类望过去,果然见到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影,但不能确定是不是静口中的那个人,也不明白静为什么对此如此关注。 “杉菜!”藤堂静已经松开花泽类的手臂,向牧野少女走去,“你真的来了,我真高兴。” 面对宛若白天鹅般高贵的藤堂静,牧野杉菜总不自觉地感到自惭形秽,尤其还在花泽类面前,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挤出笑容,“静学姐,花泽类——” “怎么不进去呢?” 杉菜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是不进去了,我这样根本不适合参加party,静学姐,欢迎你回来。” 藤堂静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杉菜身上那一身不合适的衣服,笑道:“有什么关系。是我的欢迎会,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我那里还有备用的礼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借给你。” “诶?不用不用!”杉菜慌得忙摆手,“不用麻烦了,静学姐。” “好啦,就不要推辞了!”藤堂静亲热地挽住杉菜的手臂,向花泽类眨眨眼,“何况,类也很希望你参加啊,对吧,类?” 花泽类不自觉地拧起眉,在杉菜紧张的表情和静期待的眼神中,扯了下嘴角,“进去吧。” 藤堂静忽略了心里面小小的失落,扬起笑脸对牧野少女道:“走吧,杉菜。” “嗯。”杉菜轻轻地应了声。 再次回到宴会厅,那个狩猎游戏已经结束了,又是一派衣冠楚楚的歌舞升平,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欲念,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伸出獠牙撕开假面。那个荒唐少爷在大厅的角落阴影处,斜倚着墙,与他在一处的是一个穿阿玛尼红色衬衫的男子。两人姿势暧昧,在有意无意的身体碰触中,眼神调情。 似乎感受到花泽类的视线,源二少的目光飘过来,轻忽又暧昧。花泽类厌恶地皱起眉,低头喝酒。正在这时,藤堂静领着换完衣服的杉菜来了。 “类,怎么样,很不错吧?”藤堂静的双手搭在杉菜的肩上,有着孩子气的炫耀。 换上一身白色小礼服,盘过头发,画了淡妆的牧野杉菜确实有点清秀小佳人的味道。在花泽类的注视下,杉菜忍不住红了脸。 “哈,果然人靠衣装么,牧野这样一打扮,还是很有风情的,是不是,阿司?”早就嗅到味道的美作玲扯着道明寺司走过来,取笑地撞了撞明明红了耳根,却还要装一脸别扭的某大少。 道明寺大少的回答是,“哼。” 藤堂静笑着将杉菜推到花泽类身边,“类,请杉菜跳支舞。” 花泽类永远无法拒绝藤堂静的要求。但在一支舞完毕后,迅速地将舞伴给了美作玲,然后追着藤堂静进了休息室—— “为什么那样做?”突兀的声音响起,夹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愤怒。 “诶?”藤堂静一头雾水,“怎么了。”然后笑起来,假装指责他道:“类怎么也进来了,这可是女孩子的休息室,不可以哦。” 花泽类没有动,又问了一次,“为什么将我推给牧野,又说什么我希望她来的话,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想法,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藤堂静似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花泽类,质问她,在此之前,是绝对无法想象的,记忆中的花泽类一直都是那个安静地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孩子,温柔又敏感,因此她有点儿吃惊,但很快想通了,伸手摸摸少年的头,“我的类长大了呢。我会那样做那样说,都是因为类很喜欢那个女孩儿啊,不是吗?在学校里的时候,也出手帮助她。” “才不是这样!”花泽类扭过头,伤心地反驳。 藤堂静似乎根本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虽然有点儿失落,一直只属于我的类啊,有一天也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儿,但——”她的话没有说完,唇,已经被堵住了—— 花泽类的唇贴着藤堂静的,并不深入,只是轻轻地啜,小心翼翼。然后,轻轻地放开,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藤堂静。 藤堂静由始至终都没有被冒犯的愤怒,一开始有惊讶错愕,但这些到后来也没有了,只有心平气和,还有点儿欣慰——“类真的长大了呢。” 她的这种反应真正伤透的少年,花泽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出去。 却没想到,出门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最不想见的——源朝光。 二少松松垮垮地站在走廊转角,右腿交叉,脚尖着地,一手插着裤兜,一手端着酒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关实,刚才的一幕,他也不知看到了多少。 花泽类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涨得厉害,拳,握了又握,终究还是熟视无睹地走过去了。 但,显然,我们的源二少就是有惹人嫌的本事—— “女人能够轻易地对激起自己母性的男子产生感情,但永远不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的归宿,女人啊,就是这样感性又现实的生物。” 仿佛自我感叹一样的语句从二少嘴里溢出,落入花泽类耳里,刺耳异常。 花泽少年到底好修养,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 欢迎会之后一连几天,源二少都没去英德。源家二少交游广阔,三教九流,包罗万象,就是一天换一地儿,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也不够。某天在新钓上的小情儿床上醒来,忽然心血来潮想联络一下兄弟之情,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于是人模人样地晃荡到源氏总部。 源氏员工对这位声名在外的小少并不陌生,一路都是“二少二少”的招呼声。源朝光熟门熟路地摸到三十六层,与源朝赖的特别助理相原小姐打过招呼后,就大咧咧地去推源大少办公室的门。 相原小姐站起来说:“二少,大少有客,不在里面,您要不先去里面等,我给您泡杯咖啡?” 源二少闻言反而停下了推门的手,歪了歪头——他大哥是个工作狂,有客却没有在办公室接待,只能说明是私事儿。二少那沉寂许久的八卦之火又燃烧起来。 朝相原小姐笑笑,“不在?那我去楼下找他。” 相原小姐微笑着点头。 一楼大厅东北角有个咖啡厅,他大哥至今为止的生活可以概括为“吃饭、睡觉、爱公司”。即使处理私事儿,一般也在楼下咖啡厅,好像源氏一分钟出了他的视线就会倒闭似的。 源二少双手插着裤兜,吹着口哨朝电梯走去,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说:“相原桑,你可以下班了,今天午餐就不用替我那位闷马蚤大哥订了。” 相原小姐忍着笑点头,“好的,二少。” 源朝赖确实在一楼的咖啡厅,他对面坐着永远优雅的藤堂静。他们的叙旧已接近尾声。藤堂静的白皙优美的手指勾着杯子耳朵,指甲轻轻地刮着骨瓷杯壁,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忧伤—— “朝赖,你难道忘了你的梦想,那个弹钢琴的梦想。那个对我说想要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的少年哪里去了?” 源朝赖的眼神闪了闪,身体纹丝不动,声音又硬又冷,“我是源朝赖,我有我的责任,你也一样,静。” “难道我们的责任就是让我们放弃自己的人生吗,像一个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哀乐的机器,或者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漂亮洋娃娃,这样可悲的命运,我绝不接受。”藤堂静一向温柔的脸上出现一种女战士般的坚毅,“朝赖,我比你勇敢,只有一次的人生,我要自己把握在手里,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只做藤堂静,而不是藤堂家的大小姐。” 源朝赖看着她,久久没说话,那个随着时间慢慢冰冷的心似乎动了一下。 正在这时,源二少吊儿郎当又充满音韵的声音插了进来,“大哥,静!” 藤堂静的脸上早已恢复一贯的亲和,“小光,来找你大哥?” “对啊,来找大哥吃饭,静也跟我们一起吧!” “不了。”藤堂静起身,从包里拿出两张请柬,“我还有事,下周一我的生日party,到时候希望你们赏光。”说着将请柬分别递给两兄弟。 源二少接过来就翻开来看了,然后笑眯眯地说:“哎呀,静真客气。” “好了,我先走了,再见!”藤堂静得体地回以微笑,然后拎起包,朝他们挥挥手,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开。 瞧着藤堂静摇曳生姿的背影,源二少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然后一把勾住他大少的脖子,贼兮兮地说:“哎,源朝赖同志,艳福不浅啊,藤堂静的眼界可高着哩,怎么就瞧上你这根木头了?” 源大少皱着眉横了他一眼,站起来,朝外走去。可惜二少丝毫不买账,三步两步追上去,依旧哥俩好地勾着他的肩,“我看她对你还余情未了咧,你们当初怎么分手的,说说呗!” 源大少才不跟他扯,“不是说吃饭吗?吃什么?” “随便随便,法国料理好了。” 公司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法国餐厅,源氏常年在此有订位,为的就是一些突发状况,比方说在饭点突然有重要客户来访,又比方说,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二少驾到。 餐厅侍应生对他们都很熟悉,将他们带到惯常的位子。 侍应生下去后,源朝赖突然开口—— “你最近是不是跟成川商社社长的那个私生子鬼混在一起?” “什么啊,大哥你居然还看那种无聊的小报。”源二少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现。 源朝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一副忧国忧民样,几经斟酌才开口,“小光,若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子——”后面的话似乎有点儿难以启齿,他顿了顿才说,“你要找个男的,也不是不行,好好过日子。关键是,别再胡混了,你这样,爸爸妈妈都很担心。” 源朝光几乎要笑出来,“大哥,这话说的,我这不一直在过日子嘛!” 找个男的,好好过日子?亏得他这个老古板的大哥说得出口,真是难为他了。说起来,有时候二少也真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儿子,明明是养子的源朝赖比他这个原装货更像源家人。 源朝赖的脸忽然变得严肃无比,盯着朝光那双似乎永远不正经的眼睛道:“小光,你是不是还——” “哦,对了,”意识到源朝赖可能要说的话题,二少打断了他,“跟你报备声,最近我要去法国玩几天,爸妈要找我,你给我挡挡。” 源大少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又被二少打断了,“哎,东西来了,饿死了我了。” 接下来直到一顿饭吃完,两个人也再没有提这个话题。 桃花债 藤堂静的生日宴会,源二少没参加,他跑法国逍遥了。等他回来,铺天盖地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一个豪门逆女,褒贬不一。源二少捏着报纸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句“这女人真行啊”,就扔在一边不管了,倒是听说那个王子病严重的花泽类追去法国了。又听说那个臭屁又自大的道明寺少爷忽然宣布某杂草少女是自己的女朋友,不准任何人再欺负她,惊掉了一帮人的眼球。 “哎,那个叫牧野杉菜的挺有一套的啊,怎么就真给她钓上了道明寺呢,真玄幻。” “管他妈玄幻不玄幻的,也就新鲜一阵儿。” “哎哎,注意点儿,道明寺他们就在楼下呢,别又惹到那暴龙。” 源二少一边听人八卦,一边俯下身,漂亮的手指撑着细长的球杆,眼神专注又笃定,身体从脖颈到脊梁,绷出优美充满力感的弧度——啪,红色的球被迅疾击出,被打中的7号球唰地掉进球洞。有人吹了声口哨。 源二少懒懒地起身,沿着球桌悠悠地闲走,寻找最佳击球位置。 “哎,源。”长谷川健司用手肘撞了撞二少,满脸暧昧揶揄地示意他往门口看。 源二少抬了下眼睛——站在门口的正是他前段时间打得火热的成川商社社长的私生子——成川雅。成川雅的长相随了他那陪酒女的母亲,非常艳,尤其是眼角下的泪痣,比之一般女性更添妩媚。或许是长相的缘故,加上母亲的身份地位,自己不光彩的私生子的身份,成川雅的脾气很暴躁,极度的高傲和强烈的自卑交织,源二少当初还真花了不少心思将他拐上床。 “源。”成川雅走近,脸上挂着有点儿讨好的笑。 源二少看了他一眼,继续打自己的球,结果,刚才的球感似乎不见了,本来应该进洞的球却反弹了回来。 长谷川健司拍了下的肩,“啧,二少美人在侧,心猿意马啊,看来今天你注定要输给我了。” 源二少无所谓地挑了下眉,游戏而已,他一向不在乎。自顾自地坐到一边喝酒。成川雅跟过来坐到他边上,“源,最近很忙吗?从法国回来后都没有打电话给我。” 源二少喝了口威士忌,然后将目光放到身边的男孩儿身上,“雅,你明白的。” 男孩儿的脸已经阴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 没有电话其实已经是一种信息,可有些人就是不懂。或者说不是不懂,是不愿懂。源朝光这种人,你奢望他的真心是最无望的事,这种连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又怎么能给你? “意思就是——ga over,uand,boy?”旁边的伊集院唯恐天下不乱地接茬。 男孩儿没理旁人,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源二少,非得从他嘴里证实不可。 源二少呢,就是不开口,也不看他。 这样的表现,已经说明了问题,男孩儿的脸渐渐苍白起来。 长谷川健司已经清盘了,往旁边潇洒地一立,朝源二少抬了下下巴。 源二少一口喝尽杯中的威士忌,站起来,准备去接拿自己的球杆,但是,身边的男孩儿比他快一步拿过了球杆,下一秒,球杆狠狠地挥向壁灯—— 哗啦啦一声,精致的水晶壁灯碎得彻底,掉了一地,而木头球杆也断成了两截。全场的人的吓了一大跳,停下了各自手里的活动和讲话的声音,惊疑不定地望着出事地。愣了好一会儿的长谷川健司吹了声口哨,二少的没有皱起来。 成川雅硬生生地逼红了眼睛,将那半截球杆指向源二少,嘶哑着嗓音开口,“源朝光,你给我说清楚。” 源二少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面,然后拿过长谷川健司的球杆,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源二少的球杆已经挥向了另一盏壁灯,同样哗啦啦的碎裂声,听见热闹而赶来围观的人生生地后退一步,大气不敢出。源二少的眼神冰冷而阴狠,轻轻地扔掉半截球杆,扯着嘴角笑:“说什么?” 男孩儿死死地咬着唇,都咬出了血,却依然倔强地盯着那个冷漠的男人。 “啧,”长谷川健司勾着唇似笑非笑道,“小少爷,给你个忠告,这世上三件事儿不能信——政客的承诺,婚礼的誓言,以及——源二少的情话。” 这话引发了三三两两的笑声,男孩儿的脸更白了。 “哎哎,这是何必呢!”伊集院挂着老少通吃的迷人笑容,走过去一把勾住男孩儿的肩,“大家都出来玩儿嘛,好聚好散,闹成这样多不好。” “滚!”男孩儿一把甩开伊集院的手,像个疯子似的冲上来一拳便打在源二少脸上,但下一秒就被狠狠地踢中了腹部,他被踢飞出去,痛得缩起身子。 “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家伙,你就不能检点点?”一声怒吼从凤梨头的道明寺少爷口中爆出,对象自然是源二少。这话一出,引无数人侧目。而我们的道明寺少爷还没有感觉,继续恶声恶气道,“活该被人打死!” 源二少摸摸被打的脸颊,斜了他一眼,“又没叫你管。” 道明寺大少立马暴跳如雷,“你这是什么态度,真是不知好歹!” 源二少扭扭脖子,压根无视某人,插着双手我行我素地走出酒吧,对于他身后的一团混乱,连施舍的眼神都没有,爱咋咋地,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觉悟。 东京魔都到处灯红酒绿,温柔陷阱,连夜风吹在脸上都似乎带着暧昧气氛。源二少站在街角点了支烟,刚抽了一口,西门总二郎就出现了,站在他身边笑笑,“你这样出来,阿司会气疯的。” 源二少不置可否。 真要说起来,源二少和道明寺的渊源可要比f3长多了。那是属于穿着开裆裤一起冲锋陷阵结下的革命友情。只是,道明寺和源二少本质上就不是一类人。道明寺少爷虽然打小就知道欺善霸恶,唯我独尊,在还没有理解权势的含义的时候,就已经充分享受到了权势带来的好处了,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天真善良的人,单纯到让人羡慕。源二少不同,他早慧,早慧到别人还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懵懂的时候,他已经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游乐场。不能说他是个坏胚子,只是,他的身上没有秩序感,没有伦理观,甚至没有道德观——那些教育,在他身上通通失败,他的自我太强大,别人没法儿施加外力。 这样,越长大,俩人的分歧就越明显,渐渐也不玩在一起了,各人有了各人的圈子,剩下的也就小时候那点微薄的情分,所以对于其他f3源二少对其的了解不会比任何一个英德人多。他离开日本前,因为一些事儿,道明寺和他狠狠地干了一架,那时候我们道明寺少爷撂下狠话——从此以后,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二少离开两年真的一个屁都没捎回来,我们的道明寺少爷这一口气憋得真是出不来下不去,简直要疯掉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混账居然一回来就将主意打到牧野杉菜身上,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不过,到底还是道明寺少爷嘴硬心软,更重朋友道义,否则也不会看到源二少被人揍而火大地出手,不过源二少领不领情,那又是两说了。 眼角瞄到道明寺大少出了酒吧,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似乎在找他。源二少将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走到自己那辆马蚤包的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嗖,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在夜色中划过绚丽的红色。 晚了一步的道明寺大少气得踢坏了旁边的垃圾桶,“混蛋,源朝光,你给我等着,敢用车屁股甩本少爷!” 这个桃色事件并没有就此落幕,当晚也不知是混进了那些无孔不钻无缝不叮狗仔,还是被好事者拍了照流传了出去,总之在第二天的各大娱乐报主版、商业报花边上几乎都出现了那张引人遐想的照片——道明寺少爷凶狠地殴打一个男孩儿,而源二少站在一边儿,明显脸上有伤,男孩儿通红着眼一眼不错地盯着源二少看——并且被演绎成无数个版本,更别提网络上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测和构想了——对照源二少那男女通吃的性子,什么始乱终弃,什么新欢旧爱,什么兄弟反目,不得不佩服群众的想象是无限的。 不过娱乐了民众的道明寺少爷在看到那些报道后,脸黑得如同锅底,直接炸毛,先是恶狠狠地警告了几家大报社,然后杀气腾腾地奔到皇后酒店,直接威逼前台打开源二少房间的门。 源二少凌晨才回来,这会儿睡得正沉,被道明寺少爷掐着脖子闹醒,脸色黑得和道明寺少爷有得一拼,低气压笼罩在身周—— “大清早的,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看完报纸,源二少脸色极其难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这么点儿小事!”道明寺少爷摇着源二少的脖子,“被我家老太婆看到的话,简直就世界末日了,她会直接从纽约杀过来的,到时候我的逍遥日子可就到头了。” 看着源二少又要睡过去的样子,道明寺一把拎起他睡衣的衣襟,威胁道:“源朝光,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给我去解释清楚,根本不关本少爷的事!” 源二少直接翻了个白眼,“有病!” 花泽少年,小心! 道明寺少爷很快就没心思来马蚤扰源二少了,因为一个打击突如其来地袭击了他——在他从皇后酒店出来,开车去英德的时候,英德已经炸开了锅,少爷小姐们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的样子——英德的橱窗里贴满了牧野杉菜上宾馆和不知名男子鬼混的照片。 一种名为背叛的负面情绪攫住了他,各种各样的猜测轮番在他脑中上场,使得他压根听不见杉菜急切而苍白的辩解,脸色阴沉可怖,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道明寺的反应给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少爷千金们提供了一个讯息,于是新一轮的欺负又开始了。 打着哈欠慢慢踱进校园的源二少与道明寺少爷擦身而过,疑惑地回头望望脸色臭不可闻的某暴龙。 “哟,源。”迎面走来的美作笑眯眯地打招呼。 源二少大牌地点了下头,然后目光就被橱窗里的照片吸引住了,末了,感叹一句,女人啊女人,然后插着裤兜事不关己地走远。 但是一星期后,在英德餐厅看到那个天下第一的道明寺少爷吊着一只手,一脸傻逼幸福样的要牧野杉菜喂食,饶是一向淡定的源二少也有点愣,然后,由心底产生一种敬佩——行,绿帽子都能忍。 道明寺大少一看见他,立刻指着他的鼻子严厉地告诫:“源朝光,我警告你,离杉菜远点,别把你那龌龊的眼光放到杉菜的身上。” 源二少拐过脸,不去看道明寺碍眼的脸。 倒是杉菜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你在胡说什么啊,学长才不是这种人。” 这下道明寺少爷不干了,“你知道什么啊,什么都不懂就别说话,你只要只听我的话,只看着我就好了,女人!” “好热闹!”柔和如四月暖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类!” 如月光般的少年掀起温柔宁静的笑,“我回来了。” “你这小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美作和西门站起来去拥抱他。 花泽类笑笑,然后无视了离他最近的源二少,将目光投到了牧野少女身上,“杉菜,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花泽类……”那种温柔中夹着点点忧伤的笑容一如往昔,让牧野少女又是欢欣又是惆怅,已经渐渐平静的心湖又起了涟漪。 道明寺看着几乎魂不守舍的牧野杉菜,心里面拧了起来,然后占有性地将少女搂过来,抬着下巴高傲地说:“类,跟你说一件事,杉菜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花泽类笑笑,丝毫不以为意,“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让f4的心里的都咯噔了一下。 被花泽类的突然回归惊喜到的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源二少已经离开,只有花泽类侧了侧头,瞄到源二少离开时的半个背影。 花泽类当初可算是为爱追去法国的,如今,过去还不到两星期就孤身而返——藤堂静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各种猜测在英德地下疯狂地流传。 源二少在酒吧看见花泽类的时候着实有点儿吃惊——这个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这时侧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随意,却也优雅,眼神像是带着钩子,飘忽又专注,织出一张密密的情网。他对面有个身材妖娆的美女,两人低低谈笑,时不时耳语,引来女孩儿开心的笑。 似乎注意到别人注视的目光,花泽类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见了门口的源二少,像瞧见一个不值一提的陌生人,花泽类收回目光,然后凑到女孩儿耳边讲什么,手里的冰威士忌趁机冰到了女孩儿的裸\露的大腿处。女孩儿被冰得向后仰了一下,然后开始羞怒地捶打少年的肩膀,少年扯着嘴角笑,坏心又性感。 源二少目不斜视地走到吧台前坐下,年轻的酒保给了他一杯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3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3部分阅读 威士忌,朝他腼腆地笑笑,低头继续擦酒杯。这小酒保长得眉清目秀,纯得很。源二少把玩着马克杯,眼神却在酒保的身上打转儿,眼看酒保的脸都快烧起来了,酒吧老板涎着脸来了,“哎哟,我的二少哎,这这店就靠这孩子的手艺撑着呢,您高抬贵手!” 源二少拐过脸,似笑非笑道:“放你娘的狗屁。” 老板丝毫不以为意,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真不骗你,二少,也真是邪门儿了。当初盘下这店的时候,有人就跟我说这地儿风水不好,做啥赔啥,我还不信,没想到我老d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老板一脸惆怅,忽而又亲热起来,“二少的朋友有没有有这方面兴趣的?” 源二少用眼角瞟了他一眼,“你真要出手?” “那还能是假的!”老板信誓旦旦后又叹了口气,“说实话,要真还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不至于这样做。当初盘下这店的时候,我老d也是雄心壮志想做一番事业的,这店里的装修、设计当初是请了意大利的设计师来做的,装潢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可是——”老板那张八面玲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真实的伤感。 源二少手肘往后撑在吧台上,一手把玩酒杯,嘴角衔一丝笑,“你知道这地儿为什么老做不长,归根结底总结起来就三点,你想不想听?” “愿闻其祥,二少赐教!”老板狗腿地作揖,笑,布满全脸,里面有螺旋纹、皱纹,还有折纹,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块砖。 二少却忽然不做声了,高脚凳一转,朝向了吧台。旁边原本跟花泽类打得火热的女人不知何时走了。花泽类握着已经空了的酒杯,望着虚空双眼空茫,忧郁愁苦从他每一根头发丝儿,每一个毛细孔散发出来,又精致又美丽。 源二少拿过他的空酒杯,让酒保倒上了酒,又推回他的手边,他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漩涡,那里面一丁点儿的不辨真假的善意让人忍不住探索,忍不住想去获取。花泽类有点儿恍惚,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过酒杯。 源二少才接着讲刚才的话题,目光却再也没从少年脸上离开——“很简单,一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像妓\女,上面老换人;三呢,像和老婆睡觉,自己人搞自己人。” 老板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二少高见!” 源二少却没笑,只是盯着花泽少年,趁着往他的酒杯里注酒的时候,身子不动声色地挨近,低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底发出的,“知道中国神话故事《西游记》么?里面有个和尚叫唐僧,色极,遇见个丰\||乳|\肥\臀的女妖精,便欲行房\事,女妖精大惊,说,长老,小女月\经在身恐有行房不便。唐僧听罢双手合十道——”说到这里,源二少故意停了停,看着花泽类抬起头来,倾过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贫僧正为取经而来。” 湿漉漉的热气全喷在少年的耳廓,唇,似有若无地碰到肌肤。 花泽类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将目光移向别处,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上扬了扬,昙花一现。 源二少正经无比地退回去,淡淡地看着花泽少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讲给其他人听,“男人都喜欢秘密,因为他们总相信能找到秘密的答案。男人相信,只要经过观察和分析,什么神秘事件都能迎刃而解。偏偏跟女人在一起时找不到这份成就感,因为女人不按逻辑出牌,随心所欲,而且强词夺理。比方,在一辆公车上,一个男人撞在一个女人身上,女人大怒说:你三条腿还站不稳?男人最好别辩解,因为女人横竖都是嘴——” 真是要命哦,源二少讲荤段子来一套一套的,绝对不流俗不下流,他的神色淡淡,点一支烟,颇有上天入地指点江山的气势。而且,你听着,还真他妈的有那么点儿意思。源二少其人,你说他浑,真浑,你说他秒,也真妙。他要取悦一个人,眼一眨嘴一勾,三教九流,端庄的高雅的,低俗的下贱的,他都能给你掰碎了揉腻了细细捣鼓给你听。眼神带风,飘忽勾人,又偶尔爆粗口,豪爽磊落,只觉畅快淋漓。 一夜连晓 “源二少爱过人么?”花泽类的问话像是醉话,盯着手中的酒杯,自言自语。灯光印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碎了一地的繁星。 二少嗤笑了一下,揉了揉嘴角,似真似假道:“爱过啊。” 花泽类转过脸,认真地望着他,“什么滋味?” 二少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冷冽的平淡,“为他跟整个世界决裂。” 花泽类的瞳孔微微紧缩,酒意压得他的脑袋沉重,看不清楚源二少脸上的表情。 源二少瞟他一眼,忽然嘴角一勾,“骗你的。” 看着花泽类发证发傻的表情,二少嘴角愉悦的笑越扩越大,最后简直趴在吧台上笑得直不起身,伸手去揉花泽类的头,“啧,单纯的小少爷啊。” 花泽类扭过头喝自己的酒,二少却死皮赖脸地凑过来,下巴搁在吧台上,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戏谑无比,忽然飞快地凑上来,咬住少年沾酒的唇。一手强硬地握住他的后颈,按向自己,舌头滑溜地溜进了他的口腔,肆虐扫荡,侵占碾磨。花泽类的眼里腾起恼怒的火焰,源二少却在下一秒突然放开他,瞧着他羞愤的脸,拍着吧台大笑。 面对这样的人,简直有火都发不出。花泽类嫌恶地抹了下嘴,扭过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源二少代替酒保又给他斟上,一副前辈的口吻,“小孩子——” 花泽类瞪了他一眼,二少不以为意地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带着钩子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爱情都是操蛋的玩意儿,我们对待它的正确态度就是,虔诚地思考,放\荡地亵玩,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手,随着话语的深入缓慢又色\情摩挲。 花泽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大口大口地喝完杯中的威士忌,放下马克杯,转身下凳,却因为酒精的作用使得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被眼疾手快的源二少搂住,趁势贴着身子问道:“要走了?我送你。” 花泽类想推开他,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儿,脑袋也糊糊的,确实喝多了。 源二少半抱半搂地将他扶出酒吧,被夜风一吹,花泽类似乎清醒了点,挣脱了源二少的搀扶,刚拿出车钥匙,钥匙便因为手滑掉在了地上。花泽类艰难地弯下腰,捡了好几次都因为手上无力而没有捡起来—— 酒精在他的体内都似乎化作无助倾巢而出——他似乎从来没有长大,依旧是那个自闭弱小,只能仰望藤堂静背影的孩子,除了无助地哭泣,别无他法。掩藏的悲伤终于破茧而出。 “你相信么,我从八岁爱上一个人,十八岁的时候,还在爱她。”他转过脸,眼眶通红,笑得比哭还难看,执拗地望着源朝光,仿佛要一个答案。 可惜,他的话只换来源二少不屑的冷笑,“不要开玩笑了,那只是你的错觉。” 知心姐姐的角色怎么可能会是源二少的?源二少是谁,那就是只自私自利阴狠冷酷的渣!嘴角下撇,冷漠又讽刺,弯腰捡起那车钥匙,然后一把抓住花泽类的衣襟,往自己那辆马蚤包的法拉利走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少年塞进去。然后绕到驾驶座,坐进去,发动引擎——绚丽的红色如同离弦的箭—— 车子在皇后酒店门口停下,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从副驾驶座将花泽少年拎出来。不知是自暴自弃还是醉意上头,花泽类一路都安分乖巧得过分,这会儿被源二少拖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源二少将他半搂半抱地拖进电梯,上了12楼自己的套间。 一进门,源二少就将已经醉得有点儿人事不省的花泽少年扔到沙发上,自己脱了外套,松了领带,又挽起袖子,倒了杯威士忌,仰头喝完,将杯子随手放到吧台,才缓步走向沙发——少年躺在沙发里,栗色的头发的凌乱地盖着额头,几乎要遮住眼睛,白色衬衫早已因为一路的拖拉拽扯变得皱巴巴的,露出小腹一小片细腻白皙的皮肤,灯光给它镀上了一层蜜。 源二少俯下身,盯着他的脸,手掌,盖上那裸\露的小腹,缓慢又享受地摩挲抚摸——滑腻、紧致。他沿着腹部往上,摸到他嶙峋的骨头。源二少低下头,细致地吻过他的肚脐,一路徐徐湿吻,细致又轻佻。这具少年的身体如茶,舌头凑过去,枯涩里面有香甜。 源二少抬起头,花泽类的眼睛不知什么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眸子莽撞天真如某种动物,直直地盯着他。源二少轻笑,一手在衬衫里面游走,一手灵活地解开了他裤子的皮带扣,低头,隔着衬衫轻轻咬住红色的茱萸。少年的瞳孔急速地收缩了一下,混沌的脑袋终于明白对方在干什么,愤怒耻辱填满他眼睛,他剧烈挣扎起来。二少的脸上闪过狠色,右臂横过来强硬地抵住他的脖子,一条腿卡进少年的双腿之间。 本来喝醉酒的身体就没什么力气,这会儿被压制得几乎动弹不得,少年的双眼愤怒着急得充血——“混蛋,你要干什么,滚开!”一连串的咒骂声终于从这个文雅的贵公子嘴里吐出来。 源二少的眼神冷冽,嘴角挂一丝嘲讽的笑,根本不以为意,左手伸进少年的裤子里面,隔着内裤包住那鼓鼓的活儿。少年的瞳孔瞬间放大,倒抽一口气,那些咒骂断在喉咙。源朝光俯下身,咬着他的耳朵,和着暧昧的喘息,一些恶意又色\情的荤话儿避无可避地钻进少年的耳朵,同时左手也缓慢地摩挲揉捏。 花泽类双目通红,脸颊一阵白一阵红,一种隐秘的陌生的刺激兴奋伴随着屈辱恨意从肉体产生。源二少说,每个人都是半兽半仙,人之初,一切混沌善恶平衡,因为后天的教育和环境,于是那些兽被强制性地关押起来,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云散雪霁花残月缺之际,身体里的小兽便用脑袋顶你的身体。男人都有逆反心理,贪新鲜,求刺激,后天的意志败北给骨子里的天性,就像现在的花泽类——酒精让他的道德伦理沉睡,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酒精是最好的催\情剂,它让他的身体敏感灼热,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源二少看着少年抑制不住地脸红喘息,蓦地眼一深,凶狠地攫住他的唇,手下动作再不文质彬彬,像一头醒来的美洲豹,野蛮而粗鲁地掠夺侵占——微微粗粝的掌心划过肌肤,带起一阵阵的战栗,使之获得一种潜在的逆反心理感受和心理刺激满足。 疼痛、悲伤、绝望、愤怒、快\感、自暴自弃、随波漂流——潮水淹没了他。 花泽类睡得并不好,那些梦杂乱无章,一个画面叠加另一个画面,连篇累牍,让他在睁开眼睛之后也恍惚如在梦境——头痛,身体也痛,他累得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只是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虚空发呆。 直到有人拉开了窗帘,炫目的阳光倾泻进来,刺得他眼睛睁不开,他眯起眼睛,视线中有个人影在晃动——那个人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他身上,声音没有丝毫抑扬顿挫,“醒了就起来,我大哥待会儿要过来。” 花泽类的脑袋木木的,仿佛一个旁观者,被动地接受这个信息。 那个人却似乎没有丝毫耐心用在他身上,打开了酒柜,倒了杯威士忌当水喝,然后转过身,正面对着床上的他,看着一动不动的他—— 花泽类的脑海忽然涌进大量的信息——酒吧低迷的灯光、放肆又挑逗的笑、梦呓般的呢喃,身体的纠缠狂欢、暧昧的喘息撕咬……花泽类的脸色一瞬间灰白如土,唇失了颜色,颤了颤,羞耻、悔恨、厌恶,各种情绪堵在喉咙,使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源二少端着酒杯就这么冷眼看着。 花泽类低了头,栗色的刘海朔朔地掉下来,遮住了他晦暗难明的眼睛,沉默地拿过衣服,穿戴整齐,忍着身体的不适一言不发地从源二少面前走过,离开。 门被关上的喀嚓声,源二少扯着嘴角轻轻地笑了。 退学危机 睡眠是好东西。睡着的时候,灵魂是自由的,飞翔的,安宁的,自己是自己的国王。任凭外面风来雨来,荣华颠转,全不相干。没有人知道,花泽家年轻的继承人在那样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与他那天才般的学习能力相比,在人际交往方面他永远显得无助笨拙,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不知道爱。即使是父母,那种天生的血缘羁绊在他身上似乎也很少体现,或许真的是天性凉薄,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静说,他没有弄懂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这话,或许是对的。但在那样一种情境下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大笑话。不过是不喜欢——十年,对于藤堂静来说,是缤纷热闹呼朋引伴快乐的少年时光,而对于花泽类而言,却是孤独仰望,漫长等待短暂幸福的日日夜夜——无论怎样为静开脱,心里面的那种失望怨怼却是无法掩饰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守候所有的期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女人果然是感性又理智的生物啊。 门外有女佣轻声叫唤的声音,见他没反应,才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大概认为他还在睡吧。 确实在睡,从皇后酒店回来后他就倒在床上,再没起来——天黑了,天亮了——他的头疼得厉害,眼睛涩涨,睡不着,睡不着—— 道明寺大少爷的大嗓门先发而制,这个我行我素的大少爷根本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长驱直入地闯进花泽类的房间,将一脸菜色的花泽少年从被窝里挖出来,“哎,类,我决定要带杉菜去马尔代夫度假,赶紧起来。十点钟我家飞机场集合,听到没有?” 花泽类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一副梦游的样子。道明寺少爷大咧咧地宣布完又扬长而去。 当花泽少年搂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尤物出现在道明寺家的机场的时候,确实惊到了众人。西门和美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对视一眼,戏谑道:“看来咱们f4的卡萨诺瓦又要多一位了。”只有杉菜一脸震惊加酸涩,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漫不经心地与美女调笑的少年与记忆中那样温柔干净的人对应起来。 只有道明寺只粗神经地瞧了一眼,因为他正被某人气得跳脚,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手机横眉怒目,“本少爷那是通知,你不想活了吗——真是——真是,大名鼎鼎的道明寺少爷的邀请你要拒绝?我……” 看着气得在原地烦躁转圈的道明寺,西门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拍下他那暴躁模样,然后编辑了一下,坏心眼地发给某人。花泽类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后面开口,“阿司在给谁打电话?” “这世上还有谁能拒绝道明寺少爷?当然是脾气比他还大某个二少呗!”美作笑嘻嘻地将脑袋搁在西门肩上,眼尖地发现西门正编辑的彩信,立马笑得一肚子坏水,“发给我发给我!” 西门却手心一转,将手机放进了裤兜。 “你们跟源学长很熟吗?”杉菜奇怪地问道。 “严格来说,不熟。”美作答道,“不过嘛,上流社会圈子就那么大,谁不认识谁呀!哎,小杉菜,你不对啊,怎么叫源就学长,我们也是你学长啊,怎么就没听你叫一声!” 杉菜尴尬地笑笑。 美作将手搭在杉菜的肩上,笑眯眯地说:“还记仇呢,其实我们那会儿也就跟你开开玩笑,热闹热闹嘛,人要有点娱乐精神。” “你们那还叫玩笑!”杉菜想起被f4贴红纸条的那段悲惨岁月,忍不住高声起来,“逼人家退学也是开玩笑吗?真是谢谢哦,你们这种大少爷的玩笑我开不起!” 美作笑着摇头,“哎,冷静冷静,这不都过去了嘛。你那是没见过源二少的手段,其实说真的,我们这些真不算什么,小打小闹。以前源朝光在英德搞得那一套那才真正的斯巴达呢,他这人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再怎么闹还是有分寸的,有些事儿不会去做。他可不一样,他脑子里就没什么该不该的,百无禁忌。他现在是玩腻了,不信?不信你问问阿司,源朝光是不是个疯子?” “美作玲,你手放哪儿呢,不想要了是不是?”道明寺阴沉地声音从旁边传来。 美作赶紧拿起放在杉菜肩上的手,一脸讨好,“不好意思,手误手误!” 道明寺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扭头,恶声恶气地说:“走了!” 西门刚走到门口,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某人回过来的短信——照片拍得不错。 西门心情愉快地收起手机,搂着女伴的腰上了飞机。 但是这次的旅行注定不欢而散,先是在杂志上看到了静要跟一个法国新贵订婚的消息,而花泽类反应漠不关心得让人担心。接下来在当天晚上,道明寺少爷又因为杉菜跟花泽类打了起来,天还没亮就一声不吭地坐飞机回国了。接着,英德就传出道明寺少爷要将花泽类和牧野杉菜都赶出英德的谣言。 英德傻眼了,英德震惊了,英德沸腾了。 “阿司,阿司!”美作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道明寺的胳膊,“你真的要这么做,那是类啊,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类啊!” 道明寺的脸阴沉可怕,“是他先不讲兄弟道义的,他明明知道杉菜是我的女朋友。美作,你别想劝我,不然我连你一起算在内。”说完,一把甩开美作玲的手,抬着下巴面无表情地走过迎面而来的杉菜和花泽类身边。 杉菜的表情已经失去了一贯的坚韧勇敢,变得不知所措,只能回头求助于花泽类。但花泽类的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微微抿着嘴角,眼神复杂。 看到罪魁祸首牧野杉菜那女人无辜的表情,美作玲的火气就腾的上来了,大步地走上前,讽刺道:“牧野杉菜,你可真厉害啊,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的,类跟阿司都快十年的兄弟了,从来没红过脸,就为了你,厉害厉害!” “我……”杉菜愧疚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合适。 美作已经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她,只是将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转向了花泽类,“类,我有话跟你说。”说着,朝一条通向枫林小径走去。 花泽类朝担忧的杉菜笑笑:“没事的,我会解决的。”说完,慢慢地跟上美作的脚步。 没了花泽类在身边,杉菜忽然感到一阵无助,看看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西门总二郎,一屁股坐到水泥台阶上,“西门学长,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我离开才能平息道明寺的怒火的话,我可以离开,但是为什么要牵连花泽类呢?” “你喜欢的人是类吧?”西门闲闲地开口,看着杉菜一脸被戳破心思的表情,西门拎了下裤子,一派闲适地坐到杉菜旁边,“既然喜欢的人是类的话,又为什么要答应阿司呢?” “我……我没有答应,是道明寺自己——”杉菜忍不住反驳,但是西门并没有让她说完—— “因为静吗?因为类喜欢的人是静,以为类追去了法国就一定有情人终成眷属么?”西门转过头犀利的目光望着结结巴巴的杉菜,然后这略带讽刺的表情忽然一收,又恢复一贯吊儿郎当风流倜傥的样子,“哈,现在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刚才你也看到了,阿司决定的事情就是我们也是难以动摇的,不过——” 西门略停了停,看着杉菜紧张的表情才缓缓地继续,“或许有个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也说不定。” “谁啊?” “源二少啊。” “学长?”杉菜惊得睁大眼睛,骗人的吧,想起道明寺大少一见到学长那暴躁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关系好的样子。 “是真的哟。”西门笑得像狼外婆,“他们可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虽然现在疏远了,但是在阿司心里面,源可是有着不同寻常的位子的,或许连我们都要往后排也说不定呢。说起来,我们四个人中,其实最温柔最心软的人是阿司呢,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做事情也乱七八糟的,但是认定的东西一辈子也不会改变,这一点,谁也比不上。” 杉菜就是这样带着被西门少爷忽悠得迷迷糊糊的表情,在西门少爷别有深意的“good ck”的祝福声中,推开“红”俱乐部的门,暧昧迷离的灯光一下子笼罩住了她,并像妖气似的慢慢透进她的五脏六腑,“红”里面的每一张脸都有一种魔幻感,像是抽象的油画,只剩下一个个符号。杉菜在一路被人打量搭讪之后,终于晕乎乎地走到了大厅的样子,抓住一个头上戴着羽毛面具的侍应生模样的人,问:“请问,源朝光在哪儿?” 侍应生无声地指指舞台的方向,然后便像一尾鱼似的游走了。 牧野杉菜朝舞台望去,一眼,心脏忽然有一种猛然被利爪捏住的疼痛感——舞台上的人画了很浓的眼影,将锋利妩媚的眼神无限拉伸,甜腻又尖锐,直刺人心。那个人在跳一段儿艳舞,疯狂、乖张、隐秘,含蓄的堕落——完美矫健的身姿包裹在剪裁简洁精准的高级西裤和如烟雾般的透明轻纱衬衫中,在那些暧昧又世故,色\情又凌厉的动作间,缠绵悱恻全从大开的衬衫领口、精致的小腹中倾泻而出,冷酷、冷辣、冷艳,越拒绝越渴望。 台下全是疯狂的尖叫和口哨声。 牧野杉菜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妖孽与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源二少对应起来。 舞曲已接近尾声,台上的人忽然妖媚一笑,在众人被煞到的瞬间,双膝跪地滑行至舞台边缘,俯下身勾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强硬的吻住了他的唇。 “嗷——”人群中爆发出有史以来最热烈最兴奋的尖叫。 牧野杉菜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炸开,也不知被谁从后面推了一下,她趔趄了一下,一声模糊的呓语脱口而出—— “类——” 故事 花泽类奋力地推开源朝光,一扭头居然看见一脸呆滞表情的杉菜,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杉菜,你怎么会在这?” 杉菜还没从刚才的冲击缓过神,呆呆地反问:“类,你呢,怎么会在这儿?” 源二少丝毫没有刚才被花泽类推开的难堪,摇摇晃晃地跳下舞台,朝牧野杉菜眯着眼睛招了招手,“哟,小学妹。” “学长——”看源二少一副眼神迷离,脚步轻浮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把刚才与花泽类接吻当回事儿,杉菜在心里对自己说果然还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喝多了开玩笑而已,但是看着浓妆艳抹的源二少,杉菜还是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源二少笑起来,画了眼线眼影的眼睛立刻糜艳起来,荡漾着丝丝惑人的蜜汁。他瞟了花泽类一眼,然后马蚤包地走向吧台,酒保已倒了杯威士忌推给他。源二少挨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呆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漂亮的手指轻轻地划拉着,眼神沉郁,有一种野兽般凶残不留余地的美丽。 杉菜想起她来这儿的目的,马上跟过去,鼓足勇气,“学长——” 但是源二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拿着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一连打了三个,依旧没人接。 源朝光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心头荒凉,低头喝酒。直到杯中酒已完,才用眼角瞟了眼表情忐忑的牧野杉菜。 “学长,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西门学长说只有你能令道明寺改变主意。” “诶——”源二少轻咬着手指,眼神戏谑又无辜地飘过来。 “道明寺威逼校长一定要让花泽类退学,没有人能反抗道明寺,这样下去的话,花泽类一定会被退学的——学长,请你帮帮花泽类!”长相平凡的少女这一刻因为义无反顾,脸上显出一种吸引人的光芒来。 源二少愣了一下,将目光投向了花泽类。 花泽类脸上有震惊和隐忍的愤怒,一把拉住杉菜的胳膊,“你在说什么,谁教你这么做的,我说过这件事我会解决,你不相信我吗?” “可是——” “没有可是。” “花泽类——” …… 源二少就这样托着下巴懒懒地瞧着,直到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然后顺势滑过他的脊梁来到他的臀部——穿着暗红色衬衫的西园寺挨过身子与他面对面,“哎,源,今天怎么有兴致上台了。” 源二少没说话,自顾自地喝酒。 西园寺属于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平日里那些吃喝嫖赌抽的勾当,总少不了这些人。不过这种人可以共富贵,不可共患难,面子上的事儿,谁心里都一清二楚的,图个热闹呗。 西园寺将上身倾过去,脸上透出一种湿漉漉的笑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源,你不是瞧上我在泗水町的那间店面了吗?你让我上一次,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源二少脸上的表情不变,点了支烟,眼角轻飘飘地扫过去,“行啊,店面我不要,你趴过去,先让老子办了再说。” 西园寺的脸僵了一秒钟,恢复到平日里的那种精明油滑,“啧,二少啊,你知道你刚才那舞勾走了多少魂儿吗?光这地儿就有一半儿的人想把你就地办了。” 源二少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眼神又凉又利,一口喝尽杯中酒,松松拐拐地晃荡出门。 “学长——”一看源二少要走,杉菜立刻追出去。 七弯八拐地出了俱乐部,迷离的夜色裹挟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杉菜和花泽类看见那个一向张扬高调不容人直视的源二少倚着细长的路灯,垂着头又在打电话。灯光勾勒出他简洁的身形线条,如同素描一般,弓身垂头的样子被灯光拉得悠悠长长,有一种孤单颓靡的味道。电话那头依旧是无休止的铃声,他仰起头,面色如玉,浓的眼影眼线像要化开来的哀伤。 花泽类拉住了跨出脚步的杉菜,自己走到源二少面前。 源朝光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扯着嘴角冷笑,“真是,一个两个,全当我是日行一善的圣人吗?不想让我打那个女孩子的主意的话,那你来代替他啊!” 最后一句是挨近花泽类的耳边说的,又轻佻又轻蔑。说完,就摇摇晃晃地朝他的车子走去。眼见着源朝光要走,杉菜也管不了花泽类的叮嘱了,赶紧追上去去抓二少的胳膊—— “学长——” “别烦我!”源朝光冷漠地一甩胳膊,甩开牧野杉菜的同时,自己也踉跄了一下——酒意上头,源朝光扶着脑袋,感觉到一阵阵地脑仁疼。 打开车门,坐进去,翻箱倒柜地只找到已经吃完的空药盒,源二少烦躁得揉烂了药盒扔出窗外,关上车窗后无力地仰靠在车座上,头疼却像恶作剧的小孩,看着节节败退的源二少,越发嚣张猖狂。源二少的眉头皱得死紧,啃着手指甲,一手摸索着手机自虐似的打那只永远没人接听的电话。 机械的铃声一遍复一遍,源二少忽然将手机狠狠地砸向车窗。 源家二少,生来三千宠爱在一身,坏脾气,也,娇气。身为一个男人,却最怕疼,偏偏头疼的毛病一路不离不弃,小时候一旦发作,源家便像台风过境,只能各人轮番上阵豁着哄着这小祖宗,长大点便成为了阿司匹林的瘾君子。 车窗被人敲了敲。 源朝光扭头看去,花泽类站在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源二少忽然火起来,一把打开车门,呼的一下站到他面前,脱口骂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花泽类寒着脸,将手中的药和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源二少的目光深起来,嘴角下撇,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接过药,将两片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嚼碎了,然后和着水吞下去,然后头也不会地坐进车子,刚想关门,门却被花泽类卡住了—— 花泽类的脸上显出一种认真严肃的神情,“我有话跟你说。” 源二少揉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开口,“你那小女朋友呢?” 花泽类的目光闪了一下,“她已经先回去了。” “上车。” 花泽类绕到车子另一边,刚关上门,车子便嗖的如离弦的箭冲出去。花泽类吓了一大跳,赶紧系上安全带。 车子的速度极快,远远超过了在市区行驶的规定时速。源二少打开了车顶盖,辉煌璀璨的夜色和猛烈的夜风瞬间倾泻,心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惊险刺激。车子后面终于响起了警笛,源二少的吹了声口哨,顽童似的与交警做着追逐游戏。他的脸在霓虹灯下,魔幻绮丽,神态却是唯我独尊的自信从容,酣畅淋漓地享受着舍我其谁的优越感,世界此刻他最大,他掌管事物的对错,顺便操纵别人的人生。 花泽类望了他一眼——这个名声在外的源家二少,他从来是不了解的。这个人行事毫无章法,仿佛离你很近,触手可及;但也离你很远,或许拼尽一生的气力都无法抵达。 车子在驶出市区,进入小莲山地区后,警笛声已经远得完全听不见了,但源朝光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他似乎陷入某种癫狂的情绪,义无反顾地向前冲—— 当花泽类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车子已经冲下车道—— “你在干什么,疯了!”花泽类扭头朝源二少吼。 但源朝光丝毫不以为意,踩足油门,车子在沙地滑行长长一段路,眼看就要冲向夜色中汹涌可怖的大海——啪——冰冷激荡的浪头剧烈地拍打在车头车窗,激起巨大的水花,性能优异的跑车终于在最后关键一秒停了下来,落下来的细密水雾落了他们一脸一身。 源二少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大声笑起来,又明朗又绝望,又疯狂又快乐。 花泽类惊魂未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发疯找别人去!” 源二少却压根不理他,他又开始打电话,脸上没了刚才的表情,啃着指甲,认真到偏执,恶狠狠的非要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花泽类冷眼瞧着,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拨通那个根本不会有人接听的电话。那个样子的他,多么像当初总是盯着手机发呆的自己,像个不谙世事的执拗稚子。 这时源朝光却扭过头看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花泽类望着眼前黑色的不可预测的大海,原本要说的话忽然梗在喉咙,长久的沉默的伫立在他们之间,只有潮水起落的声音无限回荡。 “呐,你不是问过我有没有爱过人吗?”源朝光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异时空传来,虚幻而飘渺。花泽类扭过头,看见他蜷在座位里眼神迷离,忧伤浓得化不开。 “爱过的啊——现在还爱着,一直都爱着——”他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花泽类,“你不好奇为什么他不接电话吗?因为他啊,在一个永远也接不到我电话的地方——” 花泽类的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死亡是我们倾尽所有也无法跨越的界限。天人永隔,说起来轻描淡写,却永远没办法体会被留下来的那个人的无助和悲伤。 源朝光将脑袋枕在方向盘上,黑曜石般幽黑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虚空,没有激烈的情绪,仿佛在讲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啊,是个很温柔很干净的人,喜欢养花,喜欢晒太阳,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眉眼弯弯的,看着就觉得幸福。不过呢,大概我这人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结果挨了报应。是车祸,偏偏我却什么事也没有,真是——这大概就是祸害遗千年吧——”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无动于衷的,正是这种平静反而让人觉出他内心的那种巨大的悲伤。花泽类忽然想,他刚才那么疯狂地冲向大海的举动,是真的想死吧—— 源二少眨掉眼角的晶莹,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手机忽然响了。源二少起身的动作顿住了,花泽类能感觉到他全身的僵硬,那种不敢置信狂喜又小心翼翼胆怯害怕,种种种种,一窝蜂地涌到了一起。他的手指有点颤抖,拿过震动不止的手机,瞧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眼,那种复杂的情绪被一个潮头打中,失望自嘲也松了口气—— 他接起电话——“喂,大哥——我已经睡觉了——真的,不骗你,是电视的声音——没有喝酒——嗯,今天没有头痛——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靠着座椅听着潮声,良久,他又剥了两颗阿司匹林,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仿佛已经彻底忘了旁边的花泽类。 花泽类腰酸背疼地醒来,发现天已微亮,呈现一种好看清爽的青色,目之所及,海面湛蓝微微起伏,海鸟鸣叫,海风温柔。身上的衬衫有点儿潮湿,大概是被夜晚潮水激起的水雾打湿的。身边车座已经空了,车窗上贴着一张用餐巾纸剪成的剪纸画——是两个男孩子在海边玩耍的画面,非常精致,简直可以当艺术品,旁边贴了张便条纸。花泽类将它撕下来看—— 上面是源二少龙飞凤舞的字——那晚的事都忘了吧。 花泽类转头寻找了一圈,在右侧不远处的沙滩上,看见了卷着裤腿拿着木棒在沙地上顽童似的画画的源朝光,天地宁和娴静。 道明寺vs源朝光 “你说什么?”道明寺少爷的脸色阴云密布,裹挟着凌厉的危险之气。 但被他这样的语气威胁的某人却只是扭扭头,吐出一句没有起伏的话——“你听见了。” “混蛋,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回二少连头都没回,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淘道明寺收藏着的游戏碟。 道明寺少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阴鸷倔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梗着脖子问:“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一直背对着他的源二少的背影顿住了,久久不动,道明寺上前一步,二少忽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叫——“嗷!”然后双手举着一盘黄|色的游戏卡带,举过头顶,不敢置信地仰望—— “真的是我们小时候玩过的超级玛丽单机版,你居然有收藏,太j诈了!”源二少呼的站起来,兴冲冲地冲出屋子喊道明寺家的管家。 训练有素的管家很快出现,谦恭地俯身,“二少,有什么吩咐。” “游戏机,你给我搞一台十几年前的那种游戏机来,立刻,马上。” 道明寺少爷冲上前,一把夺过源二少手中的游戏卡带扔出去,拎起源朝光的衣领,凶狠地抵到墙上,咬牙道:“源朝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不准动花泽类,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源二少拐拐头,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拳挥出去,狠狠地砸到了道明寺那张英俊的脸上,理理被抓乱的衬衫,上前一步,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道明寺少爷的肚子上,直将他踹得撞在栏杆上,疼得弯下腰。源二少木着一张脸开口,“老子忍你很久了,他娘的日本话听不懂吗?花泽类是老子的人,你敢动他试试!” 说完转头瞪了一眼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的管家,“还愣着干什么,游戏机,游戏机!你也想挨揍吗?” 见多识广的老管家恭敬地垂头,“好的,二少。”声音没一点儿波澜。 老管家刚转身,道明寺就像是被惹怒的狮子扑上来,将刚回过神的二少扑到地上,二少的反应也不慢,一脚立马踹上他的腹部,道明寺被踹得以趔趄,差点摔倒,怒火中烧,又伸腿将刚刚站起来的二少绊倒,然后一骨碌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压制住他,恶狠狠地说:“源朝光,他妈最无耻最卑鄙的人就是你——”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4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4部分阅读 “滚你妈的!”源二少拉住道明寺的衣领,翻身反将他制住,喘着粗气阴笑,“老子再无耻卑鄙也不干你鸟事,老子又没搞你!”话音未落,道明寺那简直想用板砖练出来的脑袋就狠狠地撞上源二少的额头。 “砰——”一声响,源二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靠,道明寺,到底谁卑鄙无耻,你他娘的除了这招就没别的了,有没有点长进?”道明寺手疾眼快地趁机拿脚蹬开源二少,然后迅速起身,补上一拳,跨坐在他身上,拽住他的衣领,源二少也不甘示弱,反手扭住他的手,两人三抓两挠又揪在了一起—— 老管家淡定无比地走自己的路,对于自家少爷和源家二少的相处方式早就见怪不怪。 别以为学过空手道、跆拳道、散打的人对打起来那一定是赏心悦目,神马灵与肉的碰撞,意志与人格的较量都是浮云! 至少这两位大少的对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推拉拽顶,抓挠扭啃,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卑鄙下流的招数全往对方身上招呼,夹杂着那些粗脏又无意义的对骂和狠毒阴险的揭短露底,哪里像光鲜亮丽尊贵无比的豪门少年啊,简直跟泼妇无异。两位大少自从五岁那年开始人生第一架,闹得惊天动地人仰马翻之后,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已经形成了模式,而原本总是紧张兮兮的他们这些人也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做自己的事,然后在事后送上伤药。 等老管家带着两个女佣拿着游戏机和医药箱重新回到“案发现场”后,入目所见一片狼藉,他们家骄傲的少爷臭着一张脸站在窗边,叉着腰,只是那被扯得掉了纽扣的衬衫和那嘴角的眼角的青肿实在太破坏他那帝王般的唯我独尊,反而像个坏脾气的小孩。而另一位呢,则显得坦然从容得多了,翘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着杂志,只是那凌乱带灰的头发和红肿的嘴角,有一丝狼狈。 老管家示意两个女佣给少爷们上药,然后自己拿着游戏机走到源二少面前,“二少,您要的游戏机。” “给我给我!”连药也顾不得上了,源二少急匆匆地拿过老式游戏机,然后趴在电视机前,将它连接上去,插上游戏卡,然后盘着腿,双手拿着手柄,兴致勃勃得像个孩子,等待着游戏开始—— 熟悉的音乐和画面出现的时候,故作不屑的道明寺少爷也坐不住了,一把挥开给自己上药的女佣的手,别扭地走到二少身后三步远,双手抱着胸,一副居高临下莅临指导的模样,用鼻子哼哼,“就你那臭技术,顶多就能玩通第三关。当初玩不过本少爷,偷偷把游戏卡带藏起来,还以为本少爷不知道呢!” 源二少懒得鸟他,反正过去的又不能代表将来,鬼知道是不是这白目少爷在自吹自擂。 没过一会儿,道明寺少爷的高傲又高深的模样就装不下去,看着电视屏幕急得跳脚,“这里有蘑菇,笨蛋,跳啊,蘑菇,你怎么这么笨,让开让开,让本少爷来!” 源二少杀气腾腾地扭过头,“道明寺,你信不信我把你就地办了?” 道明寺少爷拽兮兮地抬抬下巴,“我就说你顶多能玩到第三关吧,你那水平,十几年如一日——臭!” 老管家眯着眼睛笑得欣慰,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和两个女佣退出房间。 走下楼,刚准备安排晚餐事宜,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花园的喷水池前,老管家停下脚步,忍着心里面的猜想静静等候。黑色宾利的司机下车,替里面的人打开车门——一个身穿el经典小黑裙的优雅女子从车内出来,不是道明寺家的大小姐又是谁? “大小姐!”老管家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迎上前。 道明寺椿露出真实喜悦的微笑,“橘叔叔,好久不见,你好吗?” “劳大小姐挂念,小人一切都很好。大小姐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好让司机去接您。” 老管家一边说,一边示意女佣快速上前接手了道明寺椿的行李。 道明寺椿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没事,久城家派了车来机场接我。”她所说的久城家就是她的夫家,虽然久城家基本已经将产业移向国外,但在国内还是有些祖产的,由分家族人打理。 “是。”老管家点头。 “阿司呢?我回来之前去英德转了一圈,没见到他,却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言,乱七八糟的,还听说阿司谈恋爱了,对方是个平民女孩儿,有这回事吗?” “少爷他毕竟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老管家说得很委婉。 道明寺椿笑看了他一眼,“看来橘叔叔对那个女孩子印象很好。” 老管家低下头,不做声地笑。 “那跟花泽家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又传出要将类跟那个叫杉菜的女孩儿逐出英德的传言呢?” “这个……”老管家支吾了一下。 “算了,我自己问阿司好了——”说话间,道明寺椿已经打开道明寺司的房间。 房间内两个人坐在地上,拿着游戏手柄已经杀红眼了。道明寺椿站在自家弟弟身后好一会儿,对方也没察觉。椿眯了眯眼,拍拍道明寺司的肩膀,已经人畜不分的道明寺少爷头也没回的吼出一句——“滚,别烦本少爷!” 椿笑得很温柔,下一秒,穿着高跟鞋的脚就毫不留情地踹在了自家弟弟的背上—— “靠!”道明寺少爷姿势不雅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齿,回头凶相毕露,“混蛋,不想活了吗?” “怎么,我的弟弟,你要将亲爱的姐姐怎么办?”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瞧着他,笑得春花朵朵开。 道明寺少爷凶悍的表情一僵,“诶,姐,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道明寺椿这才看清弟弟那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皱了皱眉,“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又看看一边同样狼狈的源二少,笃定地开口,“又跟小光打架了?真是,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一边的源二少露出无辜的表情,乖巧地喊道:“椿姐。” 道明寺椿亲昵地揉了下源朝光的脑袋,“哎呀,好久没听到小光的这声椿姐了,听说你爸妈把你打包送去英国了,怎么,刑满期放了?” 源二少的脸上一向游刃有余的表情有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稍稍扭了下脖子,似乎想躲开椿的碰触。这一切都被道明寺看在眼里,放下游戏手柄,道明寺司站起来,扭扭脖子,故作不满道:“你到底回来干什么啊,姐夫呢,他不陪着你吗?” 道明寺椿一面对自家弟弟,御姐气场就全开,“你姐夫去迪拜了,我呢,正好可以恢复久违的单身生活,顺便回来管教下不听话的弟弟。” “什么啊!”道明寺司不满地嚷起来。 这时候源二少起身了,一派潇洒地拍拍裤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将游戏机上的卡带拔下来,朝他们摇了摇,“我就先回去了,椿姐,欢迎你回来。” “咦,小光不留下来吃饭么,顺便庆祝下椿姐回来?” “抱歉啦,椿姐,有约会!”源二少插着裤兜,笑得风流倜傥,脸上虽有伤,但架不住二少底子好啊,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松松拐拐走路,也是雅痞味十足。 看着源朝光走出门,道明寺椿似真似假地调侃,“哎呀,小光真是越长越不得了,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咯!” 道明寺司扭过头,阴暗地撇了下嘴。 源二少走出道明寺家的豪宅,对着太阳微微眯了下眼,然后走到自己的跑车边,倚着车身点了支烟,烟雾袅袅中,他的神情漠然而又沉郁,这种漠然沉郁一直深入到骨子里,呈现出绿苔般的腐烂色泽。 一支烟抽完,他拉开车门,风驰电掣地驶远。 悲摧的西门少年 一连找了f4专用室、逃生梯、旧教学楼都没找到花泽类这个火星人,不过二少一向好耐心,最后在音乐教室见到花泽少年。 倚着门,看那少年侧头微垂着眼睛专注拉琴的模样,阳光从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金,确实美不胜收,源二少按下了蠢蠢欲动的烟瘾,慢条斯理地走过去,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撑在黑色的钢琴盖上,嘴角嗪一丝微笑,看着这个仿佛被神宠爱的少年。 可惜少年不买账,一眼都没瞧马蚤包的源二少,纯粹当他是摆设,收了琴,就要走。 源二少一点儿都不急,旋身坐在钢琴凳上,慢悠悠地点了支烟,“觉不觉得小提琴像情人,婀娜多姿,温柔多情,嗓音艳而不妖,曲完了,音还残留在空气,微微颤动,久久荡漾,你宠着她,惯着她,而她,一次次用顺滑的皮毛摩擦你的身体,直到有一天,她完全融入你的身体——喜悦、悲凉、激荡、惆怅——” 花泽类停下了脚步,回头有点吃惊地看着。 源二少却似乎毫无所觉,嘴里叼着烟,打开琴盖,随意地弹了一小段,然后才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望着细细袅袅的青烟,有点怅然地开口,“其实我不大懂小提琴,我跟我大哥学的都是钢琴,就是钢琴,我也学得马马虎虎。只是一直听他拉琴,你拉琴的样子,跟他特别像,很温柔,心里面都能映照出澄澈的湖水。” 花泽类的目光闪了闪,没动。 人的第一印象是根深蒂固的,就像花泽类第一次见到源朝光——才八岁的孩子牵着两只比他人还高的纯种藏獒,威风凛凛地拦在路口,唆使着藏獒来攻击他。花泽少年永远无法忘记那样仙童似的孩子脸上恶魔般的笑。没了夜色和酒精的遮蔽,花泽类天性中的那种清醒理智和冷漠占据了主导——判断这是一个坏进骨子里的人,随时随地都能够撕开温情脉脉的假面,露出凶残的獠牙。 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一贯的无动于衷,转过头朝门口走去。 “抱歉——”身后传来源二少轻轻浅浅的声音。 花泽类再次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源二少弓背坐着,显得懒散而随意,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你们大概太高看我了,阿司固执起来是谁的帐也不买的,没能帮上你们的忙。” “你——”花泽类吃惊地转过头,然后发现源二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居然破了相,唇张了张,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源二少了然地摸摸红肿的嘴角,无所谓地笑笑,“你说这个啊,是阿司打的。” 花泽类的神色一瞬间有点儿复杂,久久没说话。 源二少忽然倾身上前,似真似假道:“骗你的!”然后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向后倚在钢琴上。 花泽类垂了眼睑,转身离开音乐教室。 咔嚓,清脆的关门声。源二少扯扯嘴角,转过身,自娱自乐地弹了会儿钢琴,终觉得无趣,拿出手机转到拍照功能,将自己那张狼狈的俊脸摆出搞怪的表情,拍下来之后自我欣赏了一会儿,才趴在钢琴上将此发送了出去。 室外是黄昏中的庭院,古樱、青苔、石灯笼、洗手钵,所有的一切都制造出远离尘嚣的宁静淡泊。美作玲慵懒地侧躺在门口,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庭院美景,漫不经心地对里面的死党西门说:“椿姐回来了,这下英德要热闹了。” “可不是,真是好久没看到阿司吃瘪的样子了。”西门端正跪坐,手中圆融、柔和、连贯的泡茶姿势处处凝练出舒雅与高贵,偏偏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幸灾乐祸的调笑。 “看椿姐的样子似乎挺喜欢牧野杉菜的样子,看来不会那么容易就让阿司将她和类开除的。听说椿姐以前交过一个平民男朋友,后来硬是被阿姨拆散了,所以才特别支持阿司和杉菜吧,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梦寄托在阿司身上——” 这一回,西门没回话,将茶碗摆到最赏心悦目的位子上,才将双手放回腿上,脊背挺直,“请用。” “咦,好了?”美作玲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小小的茶碗,一口饮尽。 看着死党牛嚼牡丹的样子,西门总二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正要开口,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来短信的提示。 西门只好暂时压下火气,拿过手机一看,却被瞬间逗笑了,放下手机,想了想,终归还是被挑起了兴致,又拿起手机站起来,对美作玲说:“我有约会,你自便吧。” 美作玲眼睛瞪得老圆,“阿喂,不是这样有异性没人□,不是说好晚上去阿司家的吗?” 回答他的是西门潇洒的背影。 西门开车到英德的时候正是一天中的缝魔时刻,夕阳似乎将全部的光线都给了这个音乐教室,经过玻璃窗、树影的过滤,在屋内舒缓地蔓延,空气,仿佛刚刚经过了红酒的浸泡。源二少坐在钢琴面前,身体那被光线强调的暧昧线条,赋予了某种更妖丽更清艳的形式。 西门将特地从“kisskiss”买的芝士蛋糕放到钢琴上。 源二少看他一眼,伸手拆了蛋糕包装,拿着叉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西门总二郎坐到钢琴凳上,手肘向后撑在钢琴上,翘着脚望着虚空,半晌开口,“哎,源,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源二少吃着芝士蛋糕,压根没理西门少爷的突如其来的感慨。 西门也不在意,“我们虽然一直嘲笑阿司的天真幼稚阿司的莽撞,但是谁又能说,没有在心里面羡慕过他呢,能够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要什么。” 或许是这日暮的阳光太柔和,人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思绪都在回忆里飘荡——那个笑容甜美,陪伴着自己走过孤独童年的女孩儿,那个总是拿着大堆的零食跟自己分享的女孩儿,那个让自己安心、心动却从来不敢迈出第一步的女孩儿,总以为她不会消失的,直到她真正从他生命中走丢,才惶然不知所措。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源朝光—— 在酒吧昏昧的灯光下,他穿一件黑色的阿玛尼丝质衬衫,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精致的锁骨,腰线绷得紧紧的,表情漠然,眼神又轻又薄,像锋利的刀刃,瞬间鲜血直溅,有一种残忍的美丽。他在他身上闻到一种同类的味道。 谈不上谁勾引谁,谁诱惑谁,只不过刚好都想要找一具温暖的躯体而已。 他们在酒吧楼上的旅馆待了三天,没踏出房门一步,饭菜都是打电话定的外卖。不停地做\爱,各种姿势,各个角落,疯狂又堕落,快乐又糜烂。有时候不想做了,便躺在狭窄的双人床上,各自抽各自的烟,有时候他也从他嘴里拿下半截烟,叼在自己嘴里。大部分时间源朝光不说话,心里面压着沉沉的心事,沉默得好像远古洪荒。偶尔也聊天,但从不涉及各自的身份背景,漫无目的地自说自话——电影、旅行、女人、艳遇。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只是自己一场盛大的幻觉,如此不真实,他们再也没有比那一刻更加坦诚更加真实更加贴近。 第三天他被刺目的阳光弄醒,看见源朝光站在窗户前,三天里从没被拉开过的窗帘大开,窗外强大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映在红地毯、红沙发上,空气都被染成新鲜的粉红色。源朝光裸着身站在光线中,回头对他说:“看,天亮了。天既亮了,我们就还得活着。” 那天他们离开旅馆,各奔东西,没有过问彼此的名字,没有说再见。以为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对于西门总二郎来说,更是绝不会提及的禁区,不过是一个梦,梦醒了,他继续做他的卡萨诺瓦,那个叫日向更的女孩儿连同那荒唐的三天三夜都被压到了记忆最深处。 但没料到的时候,在两个月后一次无聊的酒会上,他再次见到了源朝光,不同于初见时的沉默阴郁,酒会上的源朝光是真正的贵族少年——高贵、从容、放纵、华美,精准地把握讥诮与戏谑的尺度。源朝光无意地望了他一眼就走开了,仿佛压根不记得这个跟自己有过缠绵的少年,仿佛他只是一粒日常游弋在身边的尘埃。 虽然有点失落,但西门总二郎更多的还是松口气吧。毕竟跟女人胡混和跟男人胡混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在他因为一个电话而提前离开酒会,到地下车库取车时,那个男人像猎食的豹子一样突然出现,并且准确地攫住了他—— 身体似乎还残留着那几天的习惯,色\情粗鲁的抚摸,刻意的挑逗,那三天的疯狂,让他熟知他一切的敏感点,西门很快便被撩拨起来,抗拒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马上就沉醉于那种刺激冒险带来的战栗快\感,并且进行了回应—— 空旷粗粝的地下车库,回荡着的是压抑的喘息和呻吟。一切都顺理成章,他们在他那辆车的后座完成了别后重逢的第一次交\欢。 源二少已经吃完了芝士蛋糕,丢了叉子,还津津有味地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奶油。西门默不作声地看着,然后忽然低头张嘴含住他还带着甜味的手指,湿热柔软的舌缓慢而暧昧地细细舔过。源二少的眼睛深黑,手指开始在他的口腔翻搅,划过他柔嫩的肉壁。西门总二郎的眼神温柔又挑逗,嘴角挂下晶亮的银丝。 源二少慢慢地起身,分开双腿,跪在西门的两侧,慢慢地贴近,紧致的下腹贴近他的,裤裆里鼓鼓的玩意儿慢悠悠地磨蹭他的,头往后仰,露出优美脆弱的颈项,媚眼如丝,细细的腰肢有技巧地摆动伸展,紧贴着对方的肌肤摩擦,若即若离。 如此妖孽的源二少,西门几乎把持不住,刚想伸手抓住他,他却忽然冷淡地起身,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情\欲,揉揉嘴角,吐出一句几乎让西门总二郎狼嚎的话—— “今天没兴趣。”说完扭着腰,晃晃荡荡地走出音乐教室。 花泽and苹果 “道明寺财团雷厉风行地收购j&c旗下的瑞丰、pgke、di等六个品牌,金年预计能增收25%——妈妈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啊!” 道明寺司一走进自己的房间,就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不满地嚷道:“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啦!”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道明寺椿折下报纸,嘴角弧度拉大,露出温柔可亲又气场强大的笑。 道明寺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张开双手,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呐,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两星期——啊啊,脸又挂下来了!”道明寺椿好笑地坐到自家弟弟身边,戳戳他臭臭的脸,“抱歉啊,不能一直陪着呢!” 道明寺扭过头,嘴硬道:“没什么,不回来也没关系。” “这回回来,总觉得阿司有点不一样了呢,是恋爱了吗?”看着道明寺扭着脸不吭声的样子,椿笑笑,“如果有了喜欢的女孩儿的话,一定要勇敢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内心哦,想要爱的话,首先要付出爱啊!” 道明寺司拧着两条浓浓的眉毛,不爽道:“啰嗦!” 椿一点都不在意,继续说:“还有,不要再跟类闹别扭了,人的感情啊其实很脆弱的,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是需要去维护的。” “是他太过分了,因为自己受伤难过,就可以拿杉菜当疗伤的代替品吗?我就是要揍醒他!” 椿忽然严肃起来,“阿司,你如果真的喜欢那女孩儿的话,就要做好觉悟,你的敌人还在后面呢!姐姐不想你重蹈我的不幸。”说到后来,椿的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哀伤。 那被久藏于心的内疚忽然被触动,道明寺的表情一下子难受起来,“姐姐——” 椿却很快明朗起来,仿佛刚刚那些低落情绪不过是错觉,“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很幸福。” 道明寺司嘟哝,“什么啊,明明结婚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 道明寺椿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椿站起来,“总之,有什么恋爱烦恼的话就来找姐姐谈吧,还有赶紧和类和好吧。” 道明寺在他那张豪华大床上煎鱼似的翻来覆去到半夜,终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某二少的电话,当电话那头传来源朝光惺忪的声音时,道明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喂,源朝光,本少爷再警告你一次,那件事绝对不可以让我姐姐知道,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静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听见源二少模模糊糊地应声,“……唔。” “还有……”道明寺别扭了一下,“本少爷大人大量,答应你不找类和杉菜的麻烦了,但是——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他们了,绝对不可能,我一定会让他们超巨地后悔的。” “……你是想说超级后悔吧。” “啰嗦!”道明寺少爷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然后耳朵里便传来嘟嘟嘟的盲音,大少爷恶狠狠地瞪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还是只得被子一蒙睡觉。 但是,打完电话的道明寺少爷依旧没有丝毫睡意,心里面烦躁得狠,一会儿想起花泽类和牧野杉菜的拥抱,一会儿又想起椿的话“想要爱的话,首先要付出爱”,想得头都大了,还是没有任何思绪,揉烂了一头毛糙的卷发,终究再次拨通了电话,这一回,语气软和了很多——“喂,光,如果你喜欢的人背叛了你怎么办?” “……杀了——” “什么?”道明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嗓门又提起来。 “我是说你——再打电话来的话,宰了你哦!”即使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对方恐怖的低气压。 “阿喂,什么嘛,又挂电话!”道明寺少爷气得头顶冒烟,再次拨通电话,“源朝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把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兄弟当什么?” “……我们两个是男的,别用青梅竹马,恶心……还有——好好补习下你的日本语吧,太烂了——”电话那头是源二少毫无起伏的声音。 “少废话,本少爷还轮不到你这个恶心的甜食控来教训。” 源二少额上青筋跳了跳,终归还是觉得跟这种脑细胞只有草履虫容量的幼稚大少争辩太掉份儿,反正也被他接二连三的电话闹得一点睡意也没有,起来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呐,到底什么事?” 道明寺盘腿坐在床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有点沉郁地开口,“你说,如果类是认真喜欢杉菜的怎么办?如果是别人的话,本少爷才不会客气,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类呢?” “花泽类又怎么样呢?”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类,那个,类是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啊,我们f4是一体的,而且,就是那个嘛,是类啊——”道明寺越到后面声音越没底气,绕来绕去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源二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你到底想说什么?” “苹果!” “什么?” “苹果啊!”道明寺有点气急败坏,“你知道本少爷吃苹果一向是不削皮的,大口大口地咬下去,才像一个男人嘛,豪朗!” “是豪爽。” “你不要一直纠结于细枝末节好不好,唧唧哇哇没个完——总之就是我认为苹果就应该带皮吃,类则刚刚相反,他喜欢将苹果刨成泥,沙沙沙沙刨个不停,真是让人火大,而且对于我的劝告根本不在状态,弄得总二郎和玲也跟着起哄。这样喜欢吃苹果泥和将我的话当耳边风的类最讨厌了,于是我跟他说,吃苹果泥的话会变成少年秃——” “……唔,然后呢?” “类很受打击,从此以后再也不吃苹果了。”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问题?” “那少年秃什么的其实是我拿来骗他的,是我害得类以后再也没有苹果吃。” “……也就是说,你觉得你欠他一次。” “正解。” “……天快亮了,别说梦话了。” 话落,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打,已经是关机提示,道明寺少爷瞪着黑掉的屏幕,牙齿咬得咯吱响,终究还是拿某二少没法,下床,在房间里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看着茶几上水果盆里红艳艳的大苹果,拿起来一个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牧野杉菜走出楼道,将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仔细地检视了一番后才迈腿准备去和花泽类的约会地点,却不想被埋伏在楼下的道明寺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牧野瞪大眼睛,满脸疑惑。 道明寺的肩上都是露水,显然已等了很久,看着打扮一新,显得特别可爱的牧野杉菜,忍不住酸气直冒,“特地打扮得这么漂亮,是给谁看啊。还穿这么飘逸的裙子,根本一点都不适合你,丑死了!” 道明寺一开口,就把牧野杉菜气得够呛,“丑不丑也跟你没关系,走开,我要跟花泽类去约会。” “约会!”道明寺像被点燃的炮仗,“跟类?喂,你知不知道……总之,你不能跟类交往!”道明寺拽兮兮地抬起下巴,用一副施舍的语气说,“喂,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道歉的话,我就原谅你。”虽然表情高傲,但却依然泄露了内心的紧张期待。 “什么?” “快点道歉啦,道歉的话,我就大人大量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虚张声势的语气,末尾却渐渐有了乞求的味道。 牧野杉菜抿了抿唇,心里忽然有点难受,但是一想到花泽类——一直以来都是花泽类在帮她,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一回,她也想帮帮花泽类。何况,她不是一直一直都喜欢着花泽类吗?是的,她一直一直都喜欢花泽类,只喜欢花泽类,所以,不要再犹豫了,也不要再跟道明寺不清不楚的了—— 牧野杉菜深吸了一口气,“道明寺,对不起。” 她道了歉,却不是道明寺想要的。那一瞬间,道明寺忽然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他木木地看着牧野那虽然并不漂亮但总是坚定乐观的脸,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道明寺……”道明寺最后的表情让牧野杉菜不安,心底里隐隐透出一种哀伤,她跨出一步,似乎想叫住他,却终究又停住了,然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杉菜,你没有错,你跟道明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大少爷骄横霸道、唯我独尊,跟他在一起随时担心他会什么时候爆发,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你喜欢的人是花泽类,那个温柔忧伤的少年。 这样想着,她扬起一贯开朗的笑容,急匆匆地赶到惠寿比文化中心,心里想着会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这里果然是花泽类的作风。花泽类还没来,杉菜随处看着——文化中心似乎有个摄影展,门口贴了大大的海报,还有人发宣传册。 杉菜拿了本宣传册坐在休息区边看边等。宣传册的首页印了作者的照片,以及一些对他本人的介绍和各大评论员对他作品的评价—— 照片中的男子很年轻,长得非常秀气,一点也没有那些艺术家的特立独行、标新立异,有一双温暖带笑的眼睛。她对摄影并不懂,只是觉得宣传册上的照片都蛮好看。 “杉菜,等很久吗?”花泽类穿了一件白衬衫,栗色短发衬着微笑的脸,温柔多情。 牧野杉菜一下子紧张地从沙发上起来,“没有,那个,你来了——” 花泽类上下打量了牧野一圈儿,赞道:“杉菜今天很可爱啊,为我特地打扮的吗?” “啊,那个,哦,谢谢——”杉菜简直语无伦次,耳根都红了。 “唔~”花泽类笑了下,拿着宣传册朝里走去。 杉菜赶紧跟上,“那个,花泽类,我们要去哪?” “既然拿了宣传册,就进去看看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哦。”杉菜讪讪地点点头。 钱?真爱? 摄影展里的作品大多是风景静物,而且都是黑白照——“弯曲的松树”、“秋天的早晨”、“海滨野草”、“风化的岩石”…… 跟专注凝视的花泽类不同,对于这些可能运用了极高超的摄影技巧,或者蕴含了伟大意义的作品,杉菜是完全不懂的,只能走马观花看完一遍,然后坐到一边供参观者休息的沙发上,呆愣愣地看着沉浸在摄影世界中的花泽类,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力——花泽类的世界是高雅文艺的,遥不可及又高不可攀,大概只有像静学姐这样的完美的女性才可能匹配吧。 “很无聊吗?”一道清雅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杉菜惊讶地抬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天青色薄羊毛衫的年轻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温厚亲和。 “啊!”杉菜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折原南也,宣传册里有你的照片。” 年轻的男子推推鼻梁上的眼睛,笑,“被认出来了。” 杉菜的讪讪地笑笑,“真是对不起,我脑袋很笨,欣赏不来这些高雅的艺术,并不是你拍得不好,实在是我不是这块料。” “呵呵,没关系。”折原南也笑得云淡风轻。 “不过我觉得你拍得都很好看啊,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其实,美丽的事物并不一定就在那些遥远的地方。有一位摄影师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有的人走了一千里路,看到的东西却还没有只走了一里路的人多’。需要的仅仅是发现和捕捉。” 杉菜若有所思,然后抬起头自我调侃道,“我想我就是那种即使走了一千里路,看到的也没有你走一里路多的人。” 折原南也笑起来,像熨帖的温开水。 杉菜的目光在展厅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跟折原南也聊天的时,花泽类不知何时不见了,“诶?”杉菜懊恼地站起来。 “怎么了?” 杉菜尴尬地说:“额,我的同伴不见了。” “大概是进里面的展厅了,我带你进去。”折原南也也站起来,杉菜这才发现折原南也的右脚有点不灵便,走起路来必须拖在地上。 感受到杉菜注视的目光,折原南也宽和地笑笑,“发生了一些事情,脚就变成这样了,不过并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某些时候不太方便而已。” 他领着牧野杉菜穿过挂着疏疏落落摄影作品的狭窄走廊,进到里面一个小小的展厅。这个展厅展现的应该是摄影师最得意的作品。杉菜一眼就看见站在一幅照片前久久不动的花泽类。 “类——”杉菜走过去,却在看到那幅照片之后忍不住感叹“好美”—— 作品的名字叫“岸边”,从取景来说,简直平凡不过,就是岸边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花,还有一个女孩子模糊的侧影。而从效果来说,简直令人震惊,仿佛这样的美景,这样的意境,实在不该属于我们的世界。 但令杉菜震惊的除了那种唯美的画面外,更主要的是照片中的人——道明寺椿。 “椿姐?”杉菜喃喃自问,这幅《岸边》是整个摄影展屈指可数的有人物的作品之一,各种念头在她脑袋里轮番上场。 花泽类转过头,清冷锐利的目光投到折原南也身上—— 杉菜耐不住内心好好奇,问道:“请问,折原先生,这照片里的人是——” 折原南也的目光落到那幅画中,有点恍惚有点怀念,“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 “折原先生你认识……”但杉菜的话被花泽类打断了—— “拍得很不错。” “谢谢。”折原南也微笑了一下,宠辱不惊。 “那么,告辞了。”微微颔首,花泽类便拉着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的牧野杉菜出了展厅—— “类?”杉菜不解地望着花泽类冷峻严肃的表情。 花泽类看了她一眼,“听说椿姐在结婚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阿司妈妈的介入分手了,那个人似乎就叫折原。” “诶?”杉菜惊讶得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那……那……这个折原南也……” “应该就是吧。”花泽类边走上楼梯边漫不经心地说,“二楼似乎有画展。”回头看见杉菜脸上神思不属的样子,停下脚步,“怎么了?” 牧野杉菜皱紧了眉毛,露出纠结的表情,“总觉得——不明白,如果折原先生是椿姐结婚前爱的人的话,那么现在的婚姻又算什么呢?总觉得对椿姐来说,对椿姐现在的丈夫来说?都——” 花泽类闲闲地靠在楼梯扶手上,漠然地开口,“这根本不算什么,对我们来说,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爱是私人的,结婚却是家族的。” 牧野杉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那么,类以后也会这样吗?” 花泽类沉沉地望着她,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在担心什么?” “诶?”牧野杉菜在反应过来之后,满脸通红窘迫,强辩道,“我才没有担心!” 花泽类却并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被门口吸引住了——天下第一的道明寺少爷阴着一张俊脸,目不斜视地走进摄影展的展厅,紧接着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一个嚣张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文化中心门口,源二少从跑车里松松拐拐地下来—— 当花泽类和牧野杉菜怀着“总觉得阿司那种表情不会有好事发生,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源二少”的微妙心情,重新回到摄影展展厅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原本虽谈不上奢华但布置得简洁典雅的展厅已经一片狼藉,很多镜框被砸碎,照片被踩烂。源二少懒洋洋的倚靠在门口,眼神放空,神情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道明寺少爷的皮鞋碾过地上的一幅照片,面无表情地走向一旁一直低垂着头的折原南也,眼神直直地刮过鼻梁,斜视着他,“我似乎说过,不准你再出现在东京,你把本少爷的话当耳边风吗?” 折原南也的头抬起来,嘴角挂着一丝平静的笑,“我以为,我的一条腿已经足够支付我回东京的车票。” 道明寺少爷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对于堂堂道明寺少爷而言,还,远远不够!”话落,他的拳已经闪电般挥出,狠狠砸向折原南也的腹部。 折原南也孱弱的身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滑出两米远才停下,眼镜也掉了,身体因为痛苦而蜷缩起来。 花泽类微微皱了眉,而牧野杉菜早就冲过去拦在道明寺面前,大声质问:“道明寺,你在干什么?” 道明寺皱紧了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走开,不关你的事!” 牧野杉菜却毫不畏惧毫不退缩,“道明寺,我总以为你会改变,但事实上,你从来就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丝毫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谁要惹到了你,便不问三七二十一地挥拳相向。不管怎么说,把别人的心血这样践踏实在是太过分了——” 道明寺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下一秒眼里爆出深深的暴戾之气,“走开!”一把挥开牧野杉菜的身子,一步踏碎了折原南也的眼镜,拎起他的衣领,一拳打向他的脸。 花泽类扭过头去看源二少——源朝光对此一脸漠然,低头点了烟,然后后脑勺靠着墙,倾云吐雾,一副局外人做派。 烟雾袅袅中,道明寺、牧野杉菜、折原南也都渐渐退远,源朝光开始一手插着裤兜,慢慢地欣赏起墙上残留的摄影作品,那闲适从容的姿态仿佛置身于奢华高雅的卢浮宫。那些黑白的奇幻美景中,似乎透露摄影师的惨淡人生。但同时,画面中的一切又在顽强地展示着坚韧不屈的生命力,柔弱的美丽通向永恒。 源朝光在那幅《岸边》面前站了很久,然后转过头对那一片混乱说:“阿司,够了。” 道明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听到源朝光这样说,眼神立马尖刀一样锋利,直直地刺向源二少,然后又厌恶地瞥向折原南也,意味不明。 源二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道明寺那种强烈暗示意味的目光,只是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5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5部分阅读 光轻轻地飘过折原南也,折原南也的眼睑像被惊到蝴蝶,立刻垂了下去。源二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落到道明寺身上,“再闹下去的话,椿姐会杀过来的。” 道明寺扭过头,似乎非常不情愿。 源二少却没那个耐心,已经长腿一迈走向出口了。道明寺狠狠地放开折原南也,不爽地跟上。 折原南也抬起眼皮看了源二少的背影一眼,立刻又垂下了眼睛。 “你没事吧,折原先生?”杉菜蹲下来,担忧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的男人。 “没什么。”折原南也艰难地扯扯嘴角,依旧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只是望着一片狼籍的展厅,看着一地自己的心血成果的遭遇,无论如何,脸上都有些惨淡。但他并没有让这种情绪在脸上停留太久,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小心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杉菜捡起被道明寺踩碎的黑框眼镜,有些沮丧愧疚地递给折原南也,“折原先生——” 折原南也笑笑,接过来,“谢谢,不要紧的,我的近视并不严重,戴不戴都无所谓。” 花泽类走过来,眼神带着点儿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腿,是阿司打的吗?” 折原南也并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整理那些被弄脏弄坏的照片。 杉菜小心翼翼地开口,“折原先生,你和椿姐曾经是恋人么?” 折原南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椿小姐是很好的女孩子,不应该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花泽类的目光忽然有点咄咄逼人,“所以便收了道明寺夫人的钱,离开了她。” 杉菜正为花泽类突如其来的尖锐感到诧异的时候,折原南也抬起头,笑了一下,这一笑不同于此前的温和无害,因为讽刺自嘲,倒显出一丝妖异来,“那么我就应该为了爱而放弃我能活到今天所倚仗的一切么,朋友、家人,甚至生活?别开玩笑了,钱对你们这些大少爷来说自然是可有可无,视如粪土的,但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有时候却是一切。” 上帝的旨意 花泽类走出文化中心,收到了一条源二少的短信。原本以为不过又是他那心血来潮的黄|色笑话——自从那次海边一夜之后,源二少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那么点改变,不再动手动脚的,反而似乎多了那么点真诚,像朋友之间的吐槽,以及若即若离的暧昧——经常会发些黄|色笑话给他,对此,花泽类由一开始的厌恶到渐渐的麻木,到现在偶尔会会心一笑,想想,其实这些黄|色笑话有些还是蛮搞笑的。有时候,二少也会发些牢马蚤过来,比方说某个刚钓上的女人居然有闻脚皮子的爱好;kelle的招牌点心师傅得了痔疮;某一天在剧院厕所遇见一对身高体型极度不相称的男女l,让他误以为是一只考拉爬在桉树上,差点打电话报警等等等等,充满八卦和低级趣味。当然也有比较正常的时候,他会发一些可爱诱人的蛋糕图片或者街头有意思的创意,或者是什么电影馆的专场,乱七八糟,包罗万象。 花泽类对此是从来不理会的,一度甚至非常厌烦。但要注意的是,人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动物,厌恶会通过悄悄渐进的过程变成可有可无,变成期待,变成习惯,变成瘾。 这一回的短信出乎意料的既不是黄|色笑话,也不是他的那些囧人囧事,只有一句话——“我很嫉妒呢,因为类跟牧野约会了!” 即使没有见到那个人,都可以想象他说这句话的样子——眼神带风,嘴角带笑,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透露点孩子气的抱怨,不辨真假。 花泽类收了手机,转头对杉菜说:“今天我很开心呢。” 杉菜愣了一下,虽然觉得今天一天都乱七八糟的,但是能跟花泽类在一起的话,怎么样都好吧,于是扯出大大的笑容,“嗯,我也很开心。” “那么我们下次再约会吧。” 完全没料到花泽类会提出下一次约会的请求,牧野杉菜有点愣愣的,但为了不至于让花泽类失望,立刻表现得兴致勃勃激动万分的样子,“好啊——嗯,我都等不及了——呵,呵呵!” 花泽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着说:“那,再见吧。” “诶?唔,再见,再见——”牧野杉菜傻愣愣地抓着包带,点点头。 花泽类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牧野杉菜等花泽类的身影看不见,才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发出懊恼的呻吟——啊,总觉得跟花泽类在一起压力好大,一切都怪怪的。 源二少微撅着嘴,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手机兴致勃勃地发完短信,身边身材魔鬼的尤物女已经蜘蛛丝似的缠上了他的胳膊。源朝光瞟了她一眼,摘下小指上的白金戒指,丢到盛满人头马的酒杯中,然后将酒杯轻轻推向笑容妖娆的女子。 女人轻笑了一下,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灵活的舌头勾住那只尾戒,眼神,笑意,简直勾死个人,她将戒指从舌头上拿下来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胜利般地朝二少示意了一下。 二少似乎也被挑起了兴致,复将酒杯倒满,摘下左耳的红钻耳钉,丢到金黄的酒液中。女人眉一挑,刚要端起酒杯,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杯盘倾地的声音,再接下来便是打斗的声音。 源朝光回头一望,也不知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刚好犯到了心情不好的道明寺少爷,这大少发起疯来敌我不分,逮谁咬谁。源二少心情不爽地一口喝尽杯中酒,然后拿出钱包,将一张金卡放在吧台,推到店主面前。然后顺手抄了个酒瓶,砸在被道明寺甩过来某只头上,身边原本风情万种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 源二少撇撇嘴,插着裤兜,目不斜视地晃出酒吧——所以说他讨厌跟这个道明寺大少上酒吧嘛。 自从道明寺大少放话要将花泽类逐出f4之后,就再没在英德出现过。这位大少,唯我独尊惯了,典型的法西斯,谁要违逆,绝对格杀勿论。花泽类呢,又是个异次元星人,你就永远搞不懂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西门和美作两个悲摧的娃,两头不讨好,美作玲在气疯了的时候打了西门总二郎一拳,撂下话再也不管这鸟事了。一向脾气最好的西门总二郎受了这无妄之灾后也表示爱咋咋地。于是英德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宁和。 源二少破天荒地穿了身英德校服,配一条gui银色的软面皱花领带,收起一贯吊儿郎当妖孽异常的笑,站在阳光倾泻的排排书架之间,倒真有点洛阳少年的感觉,该有的聪明才情风采他都到极致。 英德豪华的图书馆事实上装饰大于它的实用价值,英德的学生很少有人能静得下心泡在图书馆一整天,他们的世界太热闹了,一天一个花样,即使睁着眼睛睡觉,二十四小时也不够他们去挥霍。何况此后有太多太长的囿于条款内的岁月等着他们。 不过,对于花泽类这种别于常人的生物而言,图书馆的安静冷清简直太对味了。 靠站在落地窗边,抬头看了眼源二少,像看一粒漂浮在身边的尘埃粒子,依旧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静静的顿河》,窗外是上帝的微笑和赐福。 源二少拿着一本书,与花泽类隔着一个落地窗,一派潇洒地曲腿坐在地上,一本书哗啦啦地从头翻到脚,又从脚翻到头,抬头问花泽类:“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相遇吗?” 花泽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压根当对方不存在。 “诶——”源朝光孩子气地嘟了嘟唇,转转头对着窗外强烈的阳光睁大眼睛,嘴里嚷道,“喂,你能五分钟对着太阳不眨眼么?” 想当然的,不会得到花泽类的回应。 源二少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为什么花会开,草会绿,人会相爱吗?” “你很吵。”花泽类清冷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 “诶——”源朝光俊脸上有点儿委屈,将脸埋进腿间,露出一截象牙白的后颈,和因为阳光的照射显得毛茸茸的脑袋。 花泽类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将心底里那丝不自然的情绪压下去了。 源二少似乎真的被打击到了,再也没有同花泽类说过话,站起来从书架上细细挑了一摞的书,大概有七八本之多,各个领域都有——建筑、宗教、言情小说、心理学、法律——然后将它们一圈儿摊开,自己盘腿坐在中间,一边咬着指甲,一边看得全神贯注,偶尔翻页,静谧的小空间内只有偶尔响起的沙沙声。 花泽类从书中抬眼看了他一眼,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等阳光慢慢爬上他的膝盖,他再次从书中回过神,抬眼望去时,源二少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香甜,那些书乱七八糟地摊开在他身周。 花泽类看了看窗外已经西斜的阳光,合拢书,直起身,穿过鳞次栉比的高大书架准备将书还回去,然后回去。黄昏中,因为多了迎风招摇的树枝和排排整齐的书架,因而别有一种旧日精致的风情。花泽类的心里面有一种似水的忧伤惆怅,脸庞忽然传来轻浅的呼吸,下一秒,嘴角出现温润柔软的触感。 花泽类木木地回过头去,那个唇刚好印在自己的唇上——那个原本应该睡得人事不知的源二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侧,微微倾过身来亲吻他的唇角,只是轻轻细啄,并不深入,带着深惜。一切的一切,如此平缓如水,但在这安静中深潜深藏着一种抑郁和诗意,满在落花流水中。 花泽类想退后一步躲开,但身后是书架。源朝光却在他要推开他的前一秒,自己放开了,直起身,手里面还抱着那一摞也不知有没有看进去的书,若无其事地开始寻找要还的书的位置。 花泽类背对着夕阳,表情在阴影里模糊不清,直到手机的震动唤醒了他。短信是源二少发来的,只有一句话——上帝的旨意。 眼前已不见源朝光的身影。 走在渐渐黑下来的校园林荫道上的源二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乱糟糟地头发,然后拨通电话—— “上帝说,二少今天想吃怀石料理。” 源朝赖的耳朵和肩之间夹着手机,手上的签字笔不停地龙飞凤舞,一个个关系成千上万人命运的命令就从笔尖飞出去,特别助理相原小姐站在身边,手上还有一大叠文件等待处理,她已经做好了今晚加班到两点的准备,摊上这么个工作狂的老板,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却在这时,源大少的笔顿了一下,拿下手机,说:“我知道了,你先去仙仙斋订位。” 挂了电话,签完手上的这份文件,合起文件夹递给助理,“相原小姐,今天辛苦了,先下班吧。” 相原小姐笑得温柔得体,“好的,大少。” 源二少满意地收了电话,一个翻身进了他那辆红色跑车,然后驶离英德。 这辆招摇的法拉利限量款跑车再在英德林荫道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了,这两星期同时不见了的还有我们那天下第一任性至极的道明寺大少。 妖狐 “修行?”西门总二郎和美作玲互相看看对方,眼里都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夸张的惊愕——开玩笑吧,这个词怎么样都无法同鼎鼎大名的道明寺少爷联系起来。 “唔~”道明寺椿优雅地端着骨瓷杯,晒着暖暖的太阳,悠闲地喝着下午茶,“他是这么说的。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一向臭屁自大的弟弟难得要求进步,怎么说呢,做姐姐的我还是感到很欣慰啊!”椿脸上的笑容温柔得一塌糊涂。 美作玲的嘴角抽了抽,“那——椿姐,阿司有说去哪里修行吗?” “这个倒没有说,不过应该是跟小光在一起吧,说起来,也已经到每年的这个时候了呀!”道明寺椿若有所思地笑起来,然后心情甚好地呷了口伯爵红茶。 “这个时候是?”西门总二郎带着在场其他人的疑惑,不耻下问。 “咦,你们不知道吗?”道明寺椿稀奇地睁大眼睛,“小光有一个叔祖父是禅宗很有名的法师,经营着一家道场和一座寺庙,小光是道场和寺庙的继承人,每年这个时候,若没有意外的话,都会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美作玲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寺庙的继承人?也就是说——” “以后会做和尚吗?”被西门和美作软硬兼施叫过来的杉菜,被这样一个信息冲击得脑袋发昏。 这话一出,在场的除了强大的道明寺椿,脸上都显出古怪的神色来。 “嘛,谁知道呢!”道明寺椿微眯着眼睛笑得愉悦,“不过小光小时候确实被当做和尚养过一段时间。” 真是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 杉菜抽了抽嘴角,喃喃道:“总觉得学长出家这种事比道明寺修行还要天方夜谭。” 西门和美作在有志一同地在心里面点点头。 得到想知道的消息,西门和美作告辞离开,杉菜却被道明寺椿留了下来。 “一直都想跟杉菜聊聊呢。”椿的笑容是无敌杀手锏,让人无法拒绝。 杉菜拘谨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小学生般端端正正。 椿看到杉菜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出声,“不必紧张,只是随便聊聊啊,我很喜欢杉菜呢,又直率又单纯,这段时间,阿司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杉菜侧过头,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 椿一直注视着她,“我这个弟弟从小就霸道专制,脾气暴躁。但其实是个很寂寞的孩子,我想你大概不了解我们的母亲。我们的母亲是个非常强势冷酷的人,对于她而言,除了财团利益,没有什么能够规划进人生里面。阿司小时候哭着发着脾气向我要妈妈,等渐渐长大了,就再不会有这种请求了,因为知道没有用。明明生活在同一幢房子里面,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明明心里面那么地想要爱,表现出来却永远都是不合时宜的顽固、笨拙。不过——”椿的表情柔和起来,“这一回回来,阿司却有了点改变,变得稍稍有那么点坦率了,我想,这都是杉菜你的功劳。” “诶?”杉菜尴尬地抓抓头发,总觉得受之有愧。 “杉菜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女孩子呢,我想阿司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牧野杉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又是羞涩又是羞愧,不知如何是好。 椿却似乎根本没看出来,继续说:“你和阿司,还有类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并不是我为我那个不成材的弟弟开脱说好话,只是——杉菜,若你有那么一点喜欢阿司,或者并不讨厌他的话,请试着去了解他,不要轻易地放开他的手好吗?你知道,人的一生,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是多么难得和幸福的事。” 走出道明寺宅,牧野杉菜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用力奔跑至河堤,朝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大声吼叫直至气竭才算罢休,然后颓然地躺在斜坡上,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道明寺椿最后的那句话——“人的一生,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是多么难得和幸福的事。”她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呢,如果注定无法在一起的话,那么,那么,她跟道明寺其实不也像折原先生跟椿姐么?不对等的爱情,门不当户不对,那么,她跟花泽类又怎么样呢? 而众人惦记的道明寺少爷此时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意大利手工鳄鱼皮皮鞋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裤腿上也溅满了泥浆。衬衫被山雾打湿了,黑发耷拉在额上。 “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源二少轻轻松松地走在他身后,肩上挎着一个背包,像个徒步旅行的驴友。 道明寺少爷头也不回,恶声恶气地说:“本少爷说了,修行!修行!” 源二少拐过脸,毫不留情地打击,“不可能的。” “什么啊!”道明寺少爷不爽地回头,“少瞧不起人,对于从小接受庸才教育的本少爷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源二少面无表情地吐槽:“是英才教育,笨蛋。” 道明寺少爷恼羞成怒地吼,“少啰嗦,反正本少爷决定的事就算是你也不可以质疑。” 源二少白眼一翻,“随便你,反正到时候不要指望我像小时候那样背你上去,绝对不可能的。走不动的话,就等着叫西门他们来给你收尸吧。”说完,源二少送了送肩上的包,大踏步地超过道明寺,朝前走去。 “啰嗦!”道明寺少爷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背影,然后切了一声,臭着一张脸跟上去。 深山古寺,山峦连绵起伏,寂静蔓延,葳蕤草木繁衍生长,生生不息,在飘渺幻化的轻薄山雾中,感受天地大美,而人显得永远卑微。远处传来平和而悠远的钟声的时候,源朝光停下了行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步子——站立的地方是个岩石堆积的地方,春季多雨,溪水已经覆盖了低洼处的岩石,形成一个小水潭——这是他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相比起道明寺司西门美作这些豪门少年的紧锣密鼓似的童年,他则显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得多。虽是长在枯淡乏味的寺庙,但是天地旷野是最好的游乐场,天空、清风、云彩、鸣蝉、飞翔的鸟……身心便如同蓬勃生长的野草,这一份无拘无束的坦然自若,在他离开这里进入五彩斑斓的红尘后,越发成为骨血中的风格,任外界动荡变更。 春天,玉兰花开出大朵大朵洁白瓷实的花,用石子将花打落下来;将石头绑在小鱼和青蛙身上,看它们痛苦挣扎而开心大笑。叔祖父由此判断他是一个性本恶的人,残忍冷酷的天性在懵懂无知的童趣中触目惊心地呈现。 印度的一个小王子学道回来,还要通过他师父给他的试炼。师父化作善恶两身,命他斩恶活善,小王子迷于分辨,而时机已过,遂被师父一剑斩了。 这是他小时候他叔祖父给他讲的一个佛教故事,小王子宁愿自己被杀,也不愿错杀好人,由此得道。八岁的源朝光说,倘我是那小王子,便会当机立断,一剑砍去,砍对了是天幸,砍错了也是天意。 这是源二少的道。 源朝光身上似乎天生具有一种草莽之气,一种开国君主的锐意进取之气,一种亡国之君的昏昧疯狂之气的。是可以一声令下,更朝换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亦不皱眉的,是可以恸哭三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看着源二少忽然停下来不走了,道明寺少爷感到莫名其妙—— “干什么?” 源二少头也不回地回答,“休息一下。” 道明寺少爷直着脖子洋洋得意道:“哈,到底是谁不行啊,我可先声明,本少爷的体力还好得很。” 源二少没理会,指指一边的平坦的岩石,说:“坐过去。” “干嘛?”道明寺少爷拽兮兮地斜他一眼,大马金刀地坐下。 源二少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去脱他的鞋子—— “阿喂!”道明寺少爷一躲,到底还是没躲开,被源二少强硬地抓住了脚踝,然后脱了满是泥的皮鞋,再剥下白色棉袜——意料之中,这位大少的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 源二少满是嘲笑意味地抬起眼皮瞅他一眼,某大少拐着脸一副我绝对不当一回事的拽样。 源二少将背包卸下来,从里面拿出针线包和一瓶矿泉水,低头一边给道明寺少爷挑水泡,一边嘴上还不忘打击,“谁会上山还穿皮鞋啊,果然是笨蛋。” “哈?”双手抱胸大爷似的道明寺少爷,扭过头不爽地回嘴,“哪一个大男人背包里居然会准备针线包啊?” 源二少不理他,道明寺少爷却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开始滔滔不绝地揭短,“又是喜欢甜食又是喜欢脑残动画片,吃牛排竟然配威士忌,还喜欢吃炸龙虾盘里的柠檬,一切一切,简直不可原谅,最重要的是,居然会因为吃甜食过量导致牙痛而使得半边脸都肿起来这种丢人的理由而不参加本少爷的生日会,对于将来要继承道明寺财团的堂堂本公子而言,真的是难以想象啊。源氏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我看还是算了——” 道明寺少爷越讲越乐,兴奋起来拼命拍着源二少的肩,“不过小时候剃着光头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说起来,光,你也就那时候还算可爱啦,哈哈……” 源二少默不作声地挑完水泡,将矿泉水倒在道明寺少爷的脚上进行清洗,然后拿手帕包扎起来,站起身,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往前面走去—— 沉浸在吐槽乐趣中的道明寺少爷大咧咧地喊:“阿咧,光,你去哪里?” 见源朝光不理他,又拍着自己的大腿乐起来,“啊呀呀,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没办法啊,比起样样都出色的本少爷,光你还差得远呢,所以说都是因为你不听我的劝告,还一直固执地在吃牛排的时候配威士忌嘛——” 不过,这一回回应道明寺少爷的只有暮归的乌鸦飞过头顶,发出难听的叫声。 道明寺少爷呼的从岩石上站起来,“阿喂,光?源朝光?” 寂静的山林里响起道明寺少爷气得发疯的声音,“混蛋啊,源朝光!” 一群鸟被惊得哗啦啦地飞翔烟蓝色的天空。 暮色降临,山里面的能见度已经缩短到眼前五米左右。随着夜色的到来,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虫鸣、溪水声,以及远处不知名的动物的低鸣,都变得清晰起来。道明寺少爷瘸着腿跌跌撞撞地山林里乱转,完全辨不清来路,也就是说他迷路将近一个小时了,心里面已经将源二少诅咒了千万遍。第五十一次地拿出手机对着夜空,第五十一次火大地发现没有一点儿信号,正当道明寺少爷绝望得想仰天长嚎之际,远处树林里透出朦胧的光,而且那光似乎还在朝他移动。 道明寺少爷的心头怦怦直跳,硬着头皮咬紧后牙槽——光渐渐逼近,进入他的视觉范围,道明寺少爷心里面松了口气。 来人是个穿着国中生制服的光头少年,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提着一个灯笼,“是道明寺少爷么?” 道明寺直着脖子,强作一派潇洒,“就是我,你——” 小少年淡定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是少住持说你可能在这一代转圈,所以我来找你,毕竟晚上雾山并不是十分安全——哦,我叫草灯。” 道明寺少爷强压住心里面的喜悦,大牌地说:“哦,那个,草灯小弟,你们家那什么少住持——” 小少年已经架住道明寺少爷的胳膊往前走。 “阿喂,你给我温柔一点啊,摔伤了大名鼎鼎的道明寺少爷,将你称斤论两买了都不够赔哦!” 当道明寺少爷又饥又渴精疲力尽地被拖到深山中的浮草寺,刚泡完澡神清气爽的源二少已经穿着一身红色的浴衣,擦着湿漉漉的黑发,倚着门柱,在夜色、山岚、朦胧灯火中,像只妖狐。 浮草寺小记 浮草寺内所有的殿堂均以长廊连接。天上落下的雨流过长长的屋檐,汇聚到地上的水缸里,成为水。天和地,此时此地,连接在了一起,五月的蔷薇香气和雨水泥土的清香弥漫整个夜晚的寺院。 草灯端着素菜素粥穿过灯火朦胧的长长走廊,打开和式拉门,一眼便看见人高马大的道明寺翘着脚,坐在整个浮草寺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将小小的和室衬得越发逼仄。一见到他,将翘起的脚放下来,倾身上前,兴致勃勃,“哦,草灯小弟——” 草灯却直接略过他,将目光投向他们少住持——源朝光一身红色浴衣,支着下巴随意地坐在支摘窗边的榻榻米上,注视着窗外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雨,意态风流。 “少住持,请用餐。”听到那令人胃疼的称呼,源二少扭过头,挥挥手,“你回去做功课吧,今年要毕业了吧?” “是的,少住持。” “考试加油。” 源二少也不过是随便一说,但却换来草灯少年义正言辞的回答,“事实上,小人并不打算升高中。国中毕业后准备回寺里专心修行。” “哈?”源二少皱皱眉,“这种事情,飞鸟那家伙同意了没?” 草灯少年不卑不亢地回答:“住持师父并不赞同,但小人已经决定了,余生将致力于对禅的追寻和领悟,追随住持师父和少住持——小人也希望少住持不要再任性了,明白身上所肩负的责任和重担,继承浮草寺,并将它发扬光大。” 草灯少年侃侃而谈完毕,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然后退出和室,关上纸门。 道明寺少爷端着粥碗,呆愣几秒,忽然拍着大腿笑,“哎,光,你居然被一个后辈教训了呀,哈哈。” 源二少翻了个白眼,端起粥碗自顾自地吃起来。 门却被再次敲响了,然后传来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小光,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一出,源二少还没怎么样,道明寺却已经火烧屁股似的呼的站起来,拿着粥碗转了一圈,然后将碗塞进源二少手里,自己理理头发,理理衣襟,端正跪坐好,“哦,请进!请进!” 看着源朝光一脸散漫无所觉的样子,又威胁似的瞪了他好几眼。 纸门被拉开,出现在光影中的长者一身藏青色僧衣,光风霁月——一个人内心的修为是会逐渐在容貌中显现出来的,随着年岁的沉淀,越发明显。我们见过多少庸碌、蒙昧、饱食终日的男子在人到中年长成一副面目模糊的胖子?又见过多少脾气暴躁、争强好胜、利欲熏心的人变成干瘪憔悴的老头?只有那些真正清净豁达、心灵通透的人任凭刀霜剑雪、荆棘坎坷,也摧毁不了他的容貌和意志,更在岁月的洗练中,越发显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智慧。 这个源家曾经最著名的浪荡子、痴情人,追求一段无望的爱情千山万水走遍,忽然有一天看见天空飞翔的鸟,悟了,于是脱离斑斓红尘,进入到另一种境界。 “司君也来了,很好。”飞鸟禅师的笑容中自有一种悲悯的力量。 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道明寺少爷对着这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总怀有敬畏之心,不敢造次,“哦,本……本少爷虽然已经完美得无人能比,但是依旧还远远不够,还要经受更大的锻炼才是,才能更好地将道明寺财团壮大,正所谓如果想要更多的玫瑰花,就必须种植更多的玫瑰树。” “噢!”源二少惊讶地将他从头看到脚,“这一回居然没有说错。” “少罗嗦!”道明寺凶恶地瞪了眼源二少。 飞鸟禅师笑得宽和,对源朝光说:“既然小光的朋友过来玩,小光就暂时不要去浮桥了,好好陪着司君吧。” “哎哎,那个,大师——”道明寺插嘴道,“本少爷可不是过来玩的,本少爷是为了成为日本第一的男人而来进行修行的。” 源二少扭头,“明明是失恋了——” “闭嘴!”道明寺恼羞成怒。 飞鸟禅师笑看着他们道:“司君,并不是冥想坐禅,薄衣俭食才是修行,身随心动,体露金风,也是另一种修行。当我们躺在树下凝视着树枝,树枝上的云彩,云彩之上的天空,深深地意识到,我们与万物同在。所以,不需要计较形式。” 道明寺少爷直着脖子别扭道:“那本少爷就不客气了,请多多指教。”说着俯下身行礼。 飞鸟禅师坦然受礼,笑得仿佛洞悉一切。 第二天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放眼望去,青山古寺,离情悠悠,一派清明宁静。草灯少年端来早饭,依旧是素粥。道明寺少爷倒也不挑,一边优雅地用餐,一边饶有兴趣地问:“哎,你家少住持呢?” 草灯少年一丝不苟地回答:“少住持五点就起来了,做了早课,现在是休息时间,下午巡视弓道场,少住持说,若你想跟他一起去,最好换一双鞋。” “诶——”道明寺少爷点点头,“我说草灯小弟,你真的要做和尚吗?” 草灯少年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认真地说:“出家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能够一辈子待在浮草寺,服侍住持师父和少住持是我的荣幸。” 道明寺少爷望望天,“不明白,如此没有前途的梦想。我说草灯小弟,干脆你跟我回去好了,看在你是源朝光的小跟班的份上,在英德我会罩着你的。要知道,能得到伟大的道明寺少爷的庇护,你应该跪下来表示惶恐和无上的感激。” 草灯少年依旧一副闷马蚤的表情,再次推推眼镜,平铺直叙道:“没什么好不明白的。我是住持师父捡回来的孤儿,浮草寺就是我的家,我是不会离开家的。少住持也迟早有一天要继承浮草寺的。” “哈?”道明寺少爷一脸纠结,“我说你干嘛那么执着地非要源朝光那个笨蛋当住持啊,怎么看,他都不会是那块料嘛。” 草灯少年拿过道明寺手里空了的碗,开始收拾,“少住持是一定要继承浮草寺的。因为住持师父说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说完,草灯少年就不理会道明寺少爷一脸听天书的模样,端了餐盘就走了。 “还是不明白啊——” 尽管与草灯少年沟通不畅,但并不影响道明寺少爷的好心情,自得其乐地在寺里面转来转去。这浮草寺规模宏大,建筑精妙绝伦,僧众却并不多,更多的是作为源家家族寺庙存在的,在其中出家的,很大一部分都姓源。他小时候其实也在这住过一个夏天,这对于过惯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生活的道明寺而言是一种新鲜的经历——两个小恶魔胜利会师,几乎将浮草寺掀翻了顶。多年过去,时间似乎厚待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改变,走过长长的木长廊,似乎又能听见那年夏天的鸣蝉,明晃晃的阳光,突如其来的暴雨,挽着裤脚在山溪水潭捉螃蟹、躲在一个被窝里悄悄商量“军国大计”,衬着月光偷溜出寺门—— 转到后院,便能看到一棵巨大的的树,枝繁叶茂,层层叠叠披挂着与桂树相似的细长叶片,庞大的树冠撑开大片浓荫,饱满汁液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有奇异的新茶香气,与寺中袅袅的檀香气味在空中温柔缱绻。树干缠绕着一个巨大的石刻佛像头。 这是菩提树,传说中释迦牟尼在此树下悟道。 现在,树下乱七八糟地摊满了书,各个领域都有,一看就知道是源朝光的杰作。即使是道明寺也不得不承认这厮有一颗非常聪明的脑袋——能同时接受多种不同讯息。他能同时看四五本不同内容不同科目的书,将这些书摊在自己身周,然后盘着腿,支着下巴,脸上的表情非常少,显得冷淡而睿智,道明寺得说,这个样子的源二少还是有点小帅的。 但是现在树下根本看不到源二少的身影,一阵风过,将书页翻得哗啦啦响,有树叶从树上掉下来。道明寺少爷忽然笑得j诈,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走到树下,插起腰,对着浓密的树叶丛中说:“喂,光,该不会是又下不来了吧?” 小时候的源二少一时好胜爬到菩提树上,结果却上得去下不来,又倔强地不肯叫人,眼睁睁地看着道明寺小少吃掉他最爱的柠檬蛋糕,在树上待到天黑,直到一场阵雨降临,才被飞鸟禅师解救下来,这也成了道明寺司嘲笑源朝光的一件糗事。 再回想起来,道明寺大少简直想得瑟地仰天长笑,忍了忍,憋出一本正经地样子,“好了,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好了,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说着张开双臂,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树叶间静了很久才出现悉悉索索声,然后,露出源二少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木着脸,直愣愣地看着下面的道明寺。 道明寺少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喂,笨蛋,你还在犹豫什么,本少爷都说会接住你的!” “诶——”源二少揉了揉嘴角,眼睛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那我就不客气了。” 道明寺少爷还来不及说什么,源二少已经往下跳了,下一秒,只觉得背被万斤重量狠狠砸中,人一趔趄,便已摔趴在地上了,而源二少踩着他的背轻轻松松地走下来,毫无诚意地说了句“谢谢”便轻飘飘地走远了—— “啊,混蛋!”道明寺少爷狼狈地趴在草地上,冲着源二少的背影怒吼,“谁会这样跳下来啊,你故意的!” 源二少将手中的书举起来,遮住翘起的嘴角。 水中吻 一直到吃过午饭启程去道场,道明寺少爷依旧为源朝光耍他的事耿耿于怀,脸黑得如同锅底,但脚上已经换下了那双昂贵的皮鞋,换成了僧鞋。源二少瞟了一眼,道,“很好嘛。” 道明寺少爷拐着脸,用鼻子哼哼,“本少爷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华丽的。” 源二少不理他,率先朝前走。 下过雨的山林,空气湿润,道路泥泞,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开得一派招摇,兀自热闹。道明寺少爷哪受过这种罪,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异常辛苦,几次想发火,瞧瞧面无表情的源二少和老气横秋的草灯少年,还是忍下了。 途中经过一条山溪,源二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了一株绿色的阔叶植物,小心翼翼地将它挖出来。草灯少年仔细观察之后,推了推眼镜,问:“是白鹤芋吗?” 源二少点点头,“难得在这里可以看见野生的白鹤芋。”声音是愉快的。 草灯少年道:“要我帮少住持种在寺里面还是——” 源二少头一笑,“这个我要自己养。” 道明寺少爷一向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拎着已经满是泥水的裤腿,皱着眉嚷,“还有多久才到啊,源家已经倒了吗?连条像样的路也不修!” 草灯少年木着一张脸对他说:“这也是一种修行。” 道明寺少爷为之气结。 终于在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后到达了源家弓道场,简洁却恢弘的建筑透露的是一种历史的沉淀感和肃杀的勇武之气。进到里面,极端空旷和凝重,无形的威压从屋顶沉沉散发。人的双膝不由自主地发软,想要跪倒在地。 再往里走,两排穿着白衣黑裤弓道服的少年笔挺地站立两侧,见到他们一行人,齐刷刷地弯腰行礼,“前辈好!”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云霄。 小小年纪的草灯少年站在一圈比自己高壮的少年面前丝毫不露怯,肃着一张脸点头,“去练习吧,不要松懈。” “是!”又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道明寺少爷像看动物园里的六脚猴子似的将草灯少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重重地拍着他的肩笑道:“哈哈,草灯少年,厉害厉害!” 草灯将肩一转,让道明寺少爷拍了个空,对着源二少道:“少住持,还有什么吩咐吗?” 源朝光挥挥手,“你去吧。” 草灯便行礼快步离开,一眼都没瞧道明寺少爷。 道明寺叉着腰郁闷得鼓起脸。 源朝光拢着袖子,瞟他一眼,“呐,你准备怎么办?” “哈?”道明寺少爷回过头看见源二少一副冷淡的模样,立马扭过脸,傲慢地说:“本少爷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就好——”源二少也丝毫不客气,转身就走。 尽管一直都知道源朝光从小练习弓道,也见过很多次他射箭的样子,但是每一次见到他身穿白衣黑裤弓道服严整肃穆的样子,道明寺司总有一种心惊的感觉——那并不是平日里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源二少,穿上那身道服的少年是宝剑进了鞘,宝光锐利,鎏金华美都被通通收进那黑白之间,谦和中,有微风流动。 看他姿势完美到偏执的姿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6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6部分阅读 势,单调地射出一箭又一箭,目光清明,内心坚定,有一种时间和空间无涉的永恒质感。道明寺司虽然也换了一身弓道服,但他只不过初初射了那么两三箭,就盘腿坐在地板上,望着源朝光发呆——五月的山区阳光温柔靓丽,舔着人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微风浮动,听见远处的撞钟声,闻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泥土雨水花草清香。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似乎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就一直坐在这里,不曾离开。 傍晚时分,道场散学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们结伴回去,叽叽喳喳地说笑打闹,一向清净肃穆的道场也显出几分青春朝气。源朝光拿了毛巾、沐浴露、洗发水和干净浴衣,到道场后面的湖里洗澡。 五月的湖水凉彻骨,但他却似乎毫无所觉,光着身子站在浅水区往身上浇水,金红色的夕阳将整个湖面和他的身子都染成玫瑰红,像末世的爱情。道明寺司蹲在岸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他。源二少朝他发出邀请,结果却被道明寺少爷一口拒绝—— “开什么玩笑,本少爷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洗澡,传出去的话绝对被美作他们笑死。” 源二少耸耸肩,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浮出来的时候已经靠近岸边,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来,水从他的头顶分开,哗啦啦地往下落。流过他刀刻斧凿般英俊惑人的眉眼,润泽的唇,流过精致优雅的锁骨潭窝,往下蜿蜒直紧致平坦的腹部,在性感的肚脐眼里打转,一直往下,背光而立地他宛若天神般炫目。道明寺司忽然一股热流从腹部升起,慌忙别开头,恶声恶气地说:“你这家伙怎么忽然站起来,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哈?”源二少扯扯嘴角,懒得理这位明显脑回沟跟他不同的大少,弯腰从岸边的岩石上拿过洗发水,倒在手上,揉在湿漉漉的头发上。 源二少大大咧咧的样子让道明寺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惊小怪了,可惜,天不怕地不怕的道明寺少爷就是没勇气正眼瞧眼前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只得直着脖子目光在源二少身后的某处游移,嘴硬教训人:“你这家伙就是太随便了,所以名声才会那么差!” 源二少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阿司,人生实在太无趣啦!” “又是这句话,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不肯认真吧,什么人生无趣,人生可是件很重要的事——啊——”道明寺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默不作声游到岸边的源二少冷不防抓住脚踝,然后用力一拽,便狼狈地掉进水里面了—— “啊,好冷!”道明寺少爷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浑身湿透,冷得打哆嗦,看见源二少笑得j计得逞的模样,气得扑过去,“混蛋阿光,很冷啊。” 源二少也不躲,任凭他将他抱住取暖,笑得眉目风流,“正是因为人生太过重要,所以我们不能太过严肃地谈论他啊。” 道明寺司打着冷战说:“又是王尔德说的?你这个虚无主义的家伙。” 源二少也不反驳,只是将人高马大的道明寺从自己背上扒下来,“衣服都湿掉了,赶紧脱掉吧。”边将冷水扑在道明寺身上,边说:“慢慢将水拍在胸口,习惯了就不冷了。” 等道明寺少爷脱掉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的弓道服,习惯于湖水的清凉后,源二少将毛巾扔给他,“帮我搓背。” 道明寺嗤了一声,还是别扭地接过毛巾,替他搓起背来。 源二少享受地眯起眼睛,听见身后的某大少不满地抱怨,“今天晚上吃什么,不会又是素粥豆腐汤吧,嗷,我又不做和尚,大师不是说修行并不需要薄衣俭食吗?” 源二少勾着嘴角,毫不留情地打击,“那是骗你的!” “什么?”道明寺司停下搓背的手,瞪着眼睛,半晌又无力地动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兴奋地凑近源朝光的身子,“哎哎,光,我们今天晚上偷偷去抓鱼吃吧,本少爷的烤鱼技术可是天下第一的,光你也很想念吧!” 源朝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阿司,住个几天就回去吧,我让草灯送你下山。” “干什么啊?”道明寺少爷不高兴地皱起眉。 源二少带着轻笑说:“这里的生活你是过不惯的,事实上,你能忍到现在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道明寺立刻不服气地反驳,“我小时候还不是在这儿住了一个夏天!” 源二少笑,眉眼在夕阳下有点妖孽,“小时候怎么能跟现在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就像小时候我会害怕得不敢下树,但是现在绝对不会了。” 话音未落,道明寺已经将源朝光强硬地掰过来,面对面直视他的眼睛,眸子深黑,蕴含着危险的气息,“你是说小时候的我们跟现在的我们不一样吗?” 这一回源朝光没笑,“当然不一样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说完,源二少便丢下道明寺,往岸边走去。 道明寺阴沉着脸,忽然一把伸手拽住源朝光的肩膀,下一秒,拳头已经砸出去了—— 啪,两个人同时摔在水里,幸亏水浅——道明寺骑在源朝光身上,脸色阴霾,提着拳头威胁道:“源朝光,本少爷告诉你,本少爷永远不会变!” 源二少怒了,一脚将他踹出去,“发什么疯!” 道明寺又卷土重来,嘴里喊着“本少爷就是不会变”,源二少也气疯了,一个劲儿地回嘴“疯子,神经病,莫名其妙”,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身上都光溜溜的,没有可抓的东西,架变得极其难打。水底的泥沙翻起来,将清水搅得一片浑浊。两个人从浅水区转战深水区——源二少简直要气死了,摊上道明寺这种不可理喻的疯子,简直要折寿十年。二少根本不想跟他理会,偏偏道明寺就是不肯放过他。他刚刚浮出水面,想游回岸边,道明寺就窜上来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用蛮力将他拽回水里。好不容易摆脱他,才游出三米,他又像打不死地蟑螂似的缠上来,瞪着赤红的眼睛,好像人家给他戴了绿帽子似的。二少哪来这么好的脾气?接二连三之后,二少彻底火了,你不让我上去是吧,那行,咱就耗着,看谁先憋不住——两个人你扭着我的手,我勾着你的腿,在碧绿的水中像随水流动的水草。 胸腔疼起来,这是氧气耗尽的前兆,扭头看道明寺,鼓着脸瞪着眼,显然也不好受。二少不准备牺牲在这无聊的掐架中,于是开始蹬腿往上游,可是道明寺这个死脑筋就是拽着他不让他逃,明明自己已经快到极限,居然依旧执拗得要死。 二少气得头顶冒烟,扭头忽然堵住道明寺的唇。 道明寺的瞳孔瞬间放大,唇因为惊愕而不自觉张开,二少的舌趁势溜进来,强硬地横扫千军,叫唤呼吸。口腔肉\壁被陌生而火热的舌尖划过,一种惊人战栗遍席他全身,道明寺抓着源朝光手臂的手一紧,手指几乎要掐断他的骨头,黑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源二少,紧张又惊恐。二少按住他的后颈,吻得更加汹涌。道明寺似乎被吓得手脚发软,灵魂脱壳,只能由着源朝光摆布,由着他带着自己浮出水面,甚至等到他的唇离开自己的,也回不了神,依旧憋着呼吸,直直地盯着源二少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水从他的眼角眉梢滑落,汇聚在下巴,滴在他赤\裸的上身。 源二少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赶紧上岸吧,再泡下去该感冒了,这儿可没人伺候你。”说完自顾自地朝岸边游去。 道明寺的脑袋似乎被水泡涨了,根本没法儿思考问题,只是目光机械地随着源二少而动,看他从水中走上岸,完美的裸\体很有模特范儿,随手拿起岩石上的干净浴衣披在身上,走向道场。 道明寺忽然又一头埋进水里,期待冰凉的湖水能让自己清醒点。 浮桥 从道场回来后,尽管道明寺司一再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意外,对于没有节操人品欠缺的源二少而言,更是不足为道的,但,道明寺司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刷了十几遍的牙,那种味道似乎依旧残留,而且愈加清晰。在翻来覆去大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伟大的道明寺少爷居然做恶梦了—— 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道明寺少爷终于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了,气势汹汹地去找源二少,结果找遍了寺院,也不见源二少的身影。道明寺郁卒得想杀人,却也死要面子不肯问人。怒火沸腾了三天,还是不见源二少的踪影,道明寺纠结了,难得地开始反省——不会是因为他在湖边不由分说地先动手打他而生气了吧?这念头一出,道明寺先自我否定了,开什么玩笑啊,他们小时候打过多少架啊,他出国前的那场尤其惨烈,后来不也好好的。何况,是光那个混蛋先耍他的啊——于是找着理由似的,理直气壮地不去过问 但在第五天,道明寺少爷别别扭扭地拦住了要去做晚课的草灯少年—— 草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没有起伏地说:“少住持去修行了。” “哈?”道明寺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草灯少年面不改色,“总之,少住持留下话说,若你想回去了,便让我送你下山;若是还不想回去,那么请自便。”然后抱着窗课本离开,留下几乎暴跳如雷的道明寺少爷。 “混蛋啊,源朝光!”道明寺少爷狂吼一声,正准备将草灯抓回来问个清楚,天空出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道明寺眯起眼睛,这个是—— 看着从自家直升机里下来的f4三人,道明寺挑着眉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阿司,你都失踪一星期多了,身为兄弟的我们好歹也得来确认下你是否还在祸害人间吧!”美作率先走过来,脸上挂着不羁又调侃的笑,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道明寺少爷高傲地抬抬下巴,“本少爷可是在为成为日本第一的男人而进行修行。” “嗨,嗨!”西门不正经地点头称是,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儿,满意地说,“这个地方最适合举行茶道表演了。” 道明寺拧起眉,“总二郎你不要什么都扯到茶道上去好不好?”目光一转,便转到了最后一个下来的花泽类身上,自从来了浮草寺之后久久不曾想起的酸涩受伤的滋味沉渣泛起,阴阳怪气地说:“被f4除名的人干嘛出现在这里,我可没说原谅你,怎么,不跟牧野约会了吗?” 花泽类笑得温柔而自得,“啊,说起来,我要来的时候牧野居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呵,真想不到呢,即使是牧野这样的女生也有温柔腼腆的一面呢。” “喂,类!”美作玲头疼地抚额。 道明寺的心里面酸得厉害,却又故作不在意,“哼,你以为本少爷会在意吗?别开玩笑了,牧野那种平民怎么可能配得上日本第一的道明寺少爷。” 花泽类笑得春花失色,“是吗?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原本还得顾虑阿司的感受,既然阿司不在意的话,那我可就接手了。” 美作纠结地掩面,然后狠狠地瞪着花泽类,“哎,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想要世界大乱吗?” 道明寺嘴角下撇,目光又硬又冷,狠狠一脚踢倒旁边的石佛上,然后转身就要走。西门抢身拦住他,“哎,阿司,先别走,我们这次来,就是希望你跟类能够摊开来好好说清楚,我们十年的兄弟感情不能就毁在一个牧野杉菜身上。” “还有什么好说的!”道明寺甩开西门的手,怒吼一声。 正想抬步,身后忽然传来花泽类的笑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先是零星几声,后来却再也压抑不住了,越来越大声,甚至笑弯了腰—— “喂,类!”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花泽类却自顾自笑得旁若无人,“阿司实在是太好玩了。” “什么?”道明寺差点就冲上前拎着他的衣领逼问。 花泽类直起身,忍住嘴角的笑意,直视着道明寺的眼睛说:“骗你的哟!” “什么?”道明寺板着脸,后知后觉。 花泽类张开双臂,比了个大大的范围,“全部,都是骗你的。”望着道明寺还一副反应过来的茫然模样,花泽类走过去,双手撑在两边,靠坐在鹅颈栏杆上,笑望着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跟牧野在一起啊,她跟静完全是两个类型啊,不是我的那盘菜啦,这么做,只是想小小地报复下阿司——谁让你害得我再也没有苹果吃啊!” 这话一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美作玲,脸上露出释然的笑,一拳捶在花泽类肩上,“真是,被你骗到了,你还真行啊,噢——”美作玲想起什么,插起腰,“那时候还被你打了一拳,既然只是耍耍阿司的话,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很痛哎——” 花泽类笑得无害,“因为真的很不爽啊——” “嗤,你这家伙!” 花泽类再次将目光投向道明寺,“牧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直在说阿司的事呢,我想,她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你吧——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牧野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阿司要好好珍惜啊,不然的话,我真的不客气咯!” “少罗嗦,才不会这种机会!” 话落,四个人忽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这段时间的乌烟瘴气,都笑起来。 “好啦好啦,雨过天晴。”西门拍拍手,连日来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 道明寺忽然火烧屁股似的惊跳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故作镇定地说:“噢,那个,本少爷觉得本少爷这几天的修行大有精益,是时候回去了,英德怎么能够缺少本少爷英明神武的领导呢!” “可是我觉得这里的风景秀美,空气清鲜,想待一段时间呢!”一句不和谐的话从笑得春风拂面的花泽类口中说出。 道明寺还没反驳,看透了他心思的西门附和,“说得是呢,我们家计划要开辟新的道场,正好可以在这边考察一番。” 道明寺懊恼地嚷道:“这里到底有什么好待,不过就是山就是水,吃的还是豆腐。” “啊!”美作玲指着道明寺笑得不怀好意,“难道阿司这么急着回去是去见牧野?” 道明寺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开什么玩笑,本,本少爷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吗?既然你们都想留下来的话,那——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一下好了。” 说完,直着脖子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掉了,留下笑得弯了腰的三人。 其实说要留下来,也不过是想看看阿司着急上火坐立不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模样,过惯了那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浮华生活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这种一眼望出去,除了山还是山,晚上枕着清风明月虫鸣兽叫睡觉的寡淡生活?除了西门总二郎饶有兴趣地向飞鸟禅师请教茶道,美作玲就每天无聊地在屋内玩牌。 但对于花泽类而言,这样的生活却是梦寐以求的。日子变得如此简单,看山间落雨,听暮鼓晨钟,睡觉、发呆、看书、不说话,所接触的极少的人都是内心清明而简单的僧人,不必费力沟通,他们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一棵树一朵花一样,万物同在,恬静自在。 午饭过后,下了一场小雨,满眼都是苍翠欲滴,漫步于山林中,人的从内到外似乎都被清洗干净。花泽类由着性子乱走,薄暮时分,才恍然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浮草寺平和悠远的钟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像隔了前世今生。 虽然跟阿司说全部都是骗他的,但其实自己心里面最清楚,那个时候,其实想着自己如果真的能够爱上牧野该多好,是真的想努力去爱上另一个人的。说他卑鄙也好,那种心里面破开一个大洞乌溜溜淌血的感觉,他不想一个人独自感受。但是,还是不行啊——牧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坚强、乐观、体贴,他几乎是被她吸引了,但是—— 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但花泽类却并不感到惊慌害怕,反而觉得山间那嫩绿可爱的枫叶,那晚开的山樱都是可亲可近的,慢慢地从山道下来,展现在眼前的景色令花泽类无以言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苍茫的雾山居然藏着一幅惊世绝伦的画——山林,被山林围绕的湖泊,漂浮在湖泊上的寺庙,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无与伦比的灿烂、壮丽。夕阳流淌在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大朵大朵迤逦的白云,那是人间绝无仅有的奇境。心脏就像吸饱了水的硕大花朵,瞬间就开了—— 据说这个雾山整个都属于源家所有,但也并未听说除了浮草寺和弓道场,还有这样一个所在。 湖边有小木船,随着湖水微微起伏,是通向湖中寺庙唯一的交通工具。 被那壮丽的景色吸引,花泽类解了缆绳,跳上小舟,笨拙地划向湖心—— 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到达了湖心的寺庙,跳上岸,脚所踏上的木质前台,被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显出一种厚重的棕色光泽,地板上手刻的驱魔心经触目惊心,像是有一种神秘力量引导你驱逐你,人不禁被惊出一身冷汗。寺庙大门上额悬“浮桥”竖匾,以汉字作书。 殿内幽深,有袅袅的檀香和妖娆的花香。花泽类进到殿内,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与之对视,那份恬静、慈祥、仁爱、宽容便像母亲的羊水包围着你,宁静而安详。在飘忽幻化的轻烟中,花泽类看见,在佛前供奉的是一支养在陶罐里的蓝色牡丹——花朵硕大,一眼能掏空人的灵魂。这种蓝,精致得如同盛唐贵妃眼角的缱绻丽色,又带着一丝厌弃红尘的倦意。 摄人心魄。 什么人会将这样一支花供奉于佛前呢? 花泽类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倏地回头—— 门口,逆光而立的少年,将一身肃穆的黑色浴衣穿得落拓不羁,大开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懒懒地倚着门,对拢着袖子,黑色的眼睛沉静深邃,像是深不可测的漩涡,微嗪一丝飘忽模糊的笑,看着他。 网 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花泽类的表情淡下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源二少脸色不变,却在花泽类与他擦身而过之际,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被迫停下脚步的花泽类,面色僵硬,并不去看源朝光。 源二少顺势将身子贴上去,从后面拥住花泽类的腰,手指灵活地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花泽类的身子僵硬得如同石膏,忽然大力挣扎起来,脸上出现屈辱恼火的神情——“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但他的挣扎却徒劳无功,看起来瘦瘦高高的源二少,真正强硬起来却并不是那样好对付。源二少将下巴搁在花泽类的颈窝,湿漉漉的热气全喷在他细白的肌肤上,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我听到了哟,”源二少眯起眼睛笑,仿佛洞悉人心,手指暧昧地爬上他的胸口,“这里在说——好难过,救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这样伤害?” “你胡说什么?”这一回花泽类轻易就挣脱了源二少的桎梏,回头怒视吊儿郎当的少年,“别太自以为是了,连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话一出,花泽类自己却先后悔了,他想起那个像个执拗的孩子似的源朝光,不断地打一个永远没有人接听的人电话,想起那个海边的夜晚,那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通红的眼眶——源朝光果然沉默了,面无表情的脸上蕴含着深沉的哀伤和危险。 花泽类扭过头,跨出门,准备回去,但,当他到达上岸的地方时,却发现木船不见了,心下一惊,眺目寻去,木船已经漂到了远处。 “没有将缆绳套上木桩吧,不通俗务的小少爷呀!”源二少跟在后面出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嘴角翘翘,凉凉地开口。 这一回花泽类却没有反驳。 “没有办法了,跟我一起待到草灯来接我吧。”源二少一屁股坐到岸边的木桩上,伸直双腿来舒展筋骨,点了支烟,吸了口,微微仰头,缓缓吐出轻薄的烟圈,那个姿势非常柔和非常惆怅而缠绵,与天地黄昏如此契合。然后他扭过头,下巴和脖颈形成极端优雅的弧度,透过轻静的薄烟看着花泽类—— “听过一句话吗?能治愈爱的,只有加倍地去爱。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懂得爱,那么,你来爱我怎么样?” 花泽类的心像被烫了一下,觉得无稽之谈的同时亦有一个小声的声音,如同雨后滋生的菌,悄悄伸出触角。像是刻意回避那种不切实际的可笑想法,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寺里。但是这一回,源二少没有轻易放过他——他的脚刚刚跨进门槛,腰便被铁似的箍住,一股猛力将他压向供桌,大腿撞上供桌坚硬的边角,却来不及感受到疼痛,花泽类已经被源二少那裹挟着巨大力量与危险的气势笼罩,滚烫粗鲁的湿吻在耳际,颈项周旋,吸吮啃咬,仿佛随时都会伸出尖尖的獠牙,刺破肌肤,伴随着疼痛和无法遏制的战栗。带薄茧的手大力地抚摸揉搓着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鼻端就是那支妖娆的蓝色牡丹,浓郁靡丽的香气缭绕——无法挣脱,无法逃避-一 “疯子,疯子,滚!别碰我!”内心深处的惊惧和愤怒屈辱让他抛弃了贵公子的修养,破口大骂,剧烈喘息,激烈挣扎。源二少像是忽然良心发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放松了挟制。花泽类趁势转过身,猛力推开,源朝光却纹丝不动,依旧用身体压制住他,膝盖卡在他的两腿之间,手掌牢牢地桎梏住他的手腕,压在两个人的胸口之间。花泽类挣了挣,没挣开,只能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源朝光更加紧密地压向花泽类,鼻尖几乎碰着鼻尖,灼热的气息交缠,黑色眼睛的牢牢地攫住他,清晰无比地开口,“要么我们相爱,要么做一辈子陌生人。” 花泽类的心尖颤了颤,尖锐的疼痛蔓延看来,不可置信——直直地盯着源朝光的眼睛,无边无际的黑色,华丽、放纵、悱恻、冷漠、骄傲、决断、靡乱——时而是恶魔般的诡异残忍,时而又满是毫无顾忌的孩子气,时而狂躁或冷锐,时而又满溢温柔似水柔情蜜意,但是现在,眼里却写着满满的认真。 花泽类的脑子一片混乱,很多曾经的画面在脑海闪现——幼年自闭的自己,跟在藤堂静身后默默追赶注视的自己,藤堂静看似温情实质冷酷的拒绝,看着无星的夜空一夜无眠的自己,那个靡丽混乱的夜,身体纠缠温度和快乐,海边起伏的潮汐声,趴在方向盘里眼神空茫的源朝光,晨曦中拿着树枝在海滩画画的少年,图书馆里倾过身小心亲吻他的样子…… 花泽类地垂下眼皮,不去看眼前的人,轻轻地说:“放开我。” 源朝光的瞳孔微微紧缩,快速地划过一丝冷酷,静静地注视着低头不语的花泽类,久久的,他的嘴角扯了扯,慢慢地放开绞着花泽类的手—— 在他的手即将完全离开之际,花泽类的小指不可遏止地颤了颤,碰触到源朝光的手,如蝴蝶扇动翅膀留恋花丛。源朝光的眼眸深了深,下一秒,已经低下头去吻他的唇。 花泽类的头一撇,唇落在脸颊上,目光直直地望着寺门外那被夕阳照得艳红的驱魔心经,精致的眉眼都是矛盾和痛苦——那个不经意挽留的小细节,泄露了内心深处不可告人不可原谅的秘密——即使这真实的内心小得可以忽视不见,但—— 相爱或者永远不见。 残忍得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寺外黄昏夕阳依旧壮丽如画,像是打翻了颜料桶,将辉煌的金红色泼溅得到处都是。强大的光线从大开的寺门洒进来,浮尘在光影中飞舞,快乐、生动。宝相庄严的菩萨依旧低眉注视众生,仁慈而洞悉一切,供桌上的陶罐被打翻了,清水流了一地,蓝色的牡丹卧垂一边。身体被喷薄而出的情\欲所控制,凶狠的撞击,隐忍的喘息,相互交织,一瞬间,似乎天已荒,地已老。 花泽类躺在地上不想起来,光\裸的身上只盖了件源朝光的浴衣,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身体疲累,但更多的却是精神上的疲惫,看不见的前路,无法确定的现在。 眼角看到卧垂在地板上的蓝色牡丹,离了清水,以初呈颓败之姿,但香气却越发浓郁妖娆。花泽类伸出手,将花茎攥在手里,视线往上,对上菩萨满含悲悯的目光——红尘之外的他们永远都能保持一副慈悲面容,却永远无法给予红尘中人实质上的慰藉。 花泽类用手臂挡住眼睛,一种自我厌弃深深攫住了他,眼泪像是漫堤的水,打湿了手臂,他蜷缩起身子,哭得不能自已。 消耗完身上多余的水分,那些无助、自厌自弃、悲伤等负面情绪似乎也被清空了。花泽类的心情渐渐平复,起身将源朝光的浴衣穿在身上,重新将倾倒的陶罐灌满湖水,养上蓝色牡丹,供奉于佛前,然后虔诚地行了个礼。 穿过大殿,后面似乎是僧房,有个小小的院子——初一照面,花泽类吃了一惊,整个院子都是画,白色宣纸晾在竹竿上,随风飘动,像无数经幡。宣纸上的工笔水墨画精美绝伦,典雅细腻剪纸花纹、妩媚动人的飞天图、神秘古怪的妖怪传说,最多的却是那些活色生香的春\宫,迤逦缱绻,并不下流,反而有一种原始的美感。 一阵风起,轻薄的画纸便哗啦啦地乱飞,有些甚至扑到他的脸上来。 花泽类穿过庭院,纜|乳|芟鹿易乓恢唤鹩惴缌澹3龆65钡焙锰纳簦旅媸翘艘坏氐奶烊恢参镒龀傻难樟希痛笮〔灰坏氖钢剩2患魅恕?br /gt; 花泽类打开一间间和室——严谨简洁的卧室,屋角同样有养着蓝色牡丹的陶罐;书架与梁齐的书房,架着木头梯子,满室书香;清静如寂的佛室——他忽然意识到,他从不了解源朝光这个人——这个极富盛名的源家二少,别人提起来总离不开他显赫的家世,恍若光源氏般惊人的美貌,和,极度混乱糜烂的私生活。但,同样是这个声名狼藉的源二少,自小修行,精通弓道与绘画,从某些方面而言,清净自持。 矛盾、混乱,这是源二少的标签,但也是这种矛盾和混乱交织出一种刀锋般精致脆弱锋利的美,看一眼,都感到尖锐的疼痛。于是,再也忘不了。 从侧门走出,便是湖。沿着这个水上寺庙的周围慢慢地行走,天色已经向晚,只有远处的天边还有残留的红,晚风夹着湖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有点凉,但内心安宁。 最后在大殿前面的木台边坐下,两只脚放进凉爽的湖水中,默默地注视暗下来的天空,万籁俱寂,世界独留我一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源朝光坐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两只脚放进湖水中,嘴里叼着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相不相信人是有前世的?”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忽然开口问。 花泽类没说话。 源朝光恶作剧般将自己的烟塞到花泽类嘴里,花泽类扭头躲了一下,没躲开,被迫张口衔住,吸了一口,呛人的味道并不好受,他皱起眉,扭头再也不肯吸,惹来源朝光低低的笑声,满是愉悦。 源朝光将烟拿回来,自己吸了口,然后开口,声音夜色中如同雨后盛行于东京的季风,遥远而干爽—— “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生命的某个瞬间,忽然会恍惚,觉得此情此情自己哪里见过?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见过的,就是那句对白,也分毫不差。你是谁?我是谁?我们曾经认识吗?曾经一同走过怎样的万水千山?还是在桃花水涨满山谷的季节里,擦身而过过?我们又是不是相爱过,约好了一同走入下一个轮回?从佛教上说,人的生命是生生不息的,肉体的死亡,只代表了脱离形式,而打开了另一扇门,继续人生的修行。这样看来,前世今生也并不是无稽之谈不是吗?” 他转过头,黑色眼睛明亮深情,轻轻问:“从前世到今生,重逢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花泽类的睫毛颤了颤,源朝光已经倾过身吻住他,温柔缱绻。 回归 水上寺庙是远离尘世喧嚣的圣地,在那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流逝,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万物葱茏,阳光充沛,雨水繁盛,大自然处处彰扬着情\色。 花泽类经常沿着寺庙慢慢地走,或者坐在岸边发呆,看着天边翻腾的晚霞,看着天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忧郁悲怀便浓雾般笼罩他。他天性中存有的冷静理智告诉他一切都不对,这是一场荒谬的梦,没有出路。他的生活像是一列脱轨的列车,直直地奔向悬崖,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坠落,无能为力。这种清醒的痛苦让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抑郁。他抗拒源朝光的碰触,企图走回原本正常轨道,但随即又自暴自弃地沉沦于身体的欢愉。 地是眠床,天是帐幕。因为没有其他人,源朝光便无所顾忌,兴致上来了,便抱着他在廊下、在供桌上、在任何地方做\爱。源二少若真想对一个人好,没有人可以抗拒的。突如其来的浪漫,温柔细致,忽而又像个孩子,恶作剧的笑,放声大笑,拉着你玩闹,逗你开怀大笑。也有安静的时候,枕着你的腿,躺在廊下,悠悠闲闲,唱一首日本民谣。或是读一本佛经故事给你听,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像是都放到一条清亮透明的小河中淘洗过,洗得干干净净的,听到耳里,便有了温暖熨帖的味道。有时候也捣鼓他那些植物颜料,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画春\宫。有一次两人并排躺在廊下,头朝外,一边看着夜空闪烁的繁星,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说看过的电影、书、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人、英国的寄宿生活……花泽类很少说话,但源朝光并不觉得闷,自己说得高兴,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下来,然后伸过手扣住他的手指,望着夜空静静地说:“最幸福的事,与喜欢的人,挽手说梦话。” 花泽类没动,也没说话,但那每一个字都振聋发聩,话里面的纯真深情,捧在手里掂一掂,都重得好像要脱手。 他又扯起了其他的话题,说着说着,便睡过去了。花泽类却几乎一夜未眠,侧过头看着他毫无顾忌的睡颜,眼睛发酸发疼。 离开浮桥已经是一星期后了,源朝光打开仓库的门,台阶之下都是水,连通着外面的湖水,一条小船拴在木柱上。花泽类看着他,指责:“你说没有多余的船了,只能等人来接。” 解着缆绳的源二少回头对他笑得愉快,“骗你的。” 花泽类扭过头。 源二少将一盆种在瓦罐里的白鹤芋塞到他手里,亲亲他的嘴角,“帮我养着。” 花泽类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绿色植物。 两人回到浮草寺,草灯少年已经等在门口了,对于同行的花泽类淡定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躬身行礼,“少住持,您回来了,修行还顺利吗?” 源二少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抬步朝里走,与闻讯赶来的美作玲和西门总二郎打了个照面——至于道明寺大少,在花泽类不见的那个下午因为实在熬不住性子,乘了直升机就直奔他爱的所在,只有美作和西门留下来准备等花泽类回来一起走,谁知一等就等了一星期,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山中迷路了,漫山遍野地找人,没找着,差点发动家族武装,好在被飞鸟禅师劝住了。见到花泽类和源二少一起出现,美作倒没觉得怎么样,西门的眼神却闪了闪,但什么也没说。 “我说,类,你到底一声不吭地上哪儿去了,怎么会跟源在一起?一个两个都任性得没谱,真让人头疼。”美作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下一秒,便开始抱怨起来。作为这些人的兄弟,他绝对会未老先衰的。 花泽类顶着一贯梦游似的表情,扭扭头,“没什么。” 美作玲将目光转向源二少,指着草灯说:“哎,源,你们家这个小和尚真是够忠犬的,无论我们说什么都不松口去找你过来。” 草灯少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丝毫没有被人当面告状的窘迫,一本正经地说:“少住持的修行不容打扰。” 美作一脸被打败的无力,然后伸伸懒腰,“好了好了,类平安回来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下去,身上绝对会长毛的。” 草灯少年开腔,“浮草寺是清净修为之地,请不要与现世中肮脏浮华所在相比。” “得得得,”美作赶紧改口,“这儿是神明住的地方,仙容正大,不适合我这种俗人。” 说完,捶捶这几天因为睡不好而酸疼的颈椎,回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东西回房。 剩下的几人也各自散开,只有西门看看花泽类,又看看源朝光,眼里有深思。 门被有节奏地敲了敲。正在换衣服的源朝光头也不回地说:“进来。” 西门总二郎拉开纸门,源二少回头瞧了他一眼,没做声,大喇喇地将脱下的和服扔到一边,套上裤子,低头系皮带—— 西门关上纸门,直直地看着源二少光\裸的肩背上的抓痕,虽然并不明显,但西门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一直到源二少开始穿衬衫,西门才缓缓地开口,一副随便的问问的样子,“源,你怎么会跟类在一起?” “唔,碰到的。”他随口回答,低着头扣纽扣。 西门没说话,房间里只有衣服的窸窣声,良久,西门忽然一扫一进门的低迷气氛,变得兴致高昂起来,“回去之后喝一杯?” “唔。” “阿司这段时间不知道又有什么大动作,他跟牧野两个人也够折腾人的,真是——” 源二少转头看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走过去,将西门总二郎逼到隔开房间的纸门上,手撑在他的脑袋右边,低头逼近他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是戏谑,“想我了?” 西门总二郎干脆将身体全部的力量靠在纸门上,俊秀的脸上露出老练诱人的调笑,提起膝盖,暧昧地摩擦源二少的裤裆间。源二少黑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眼前风流无限的少年,低头毫不客气地衔住那两片丰润的唇,灵活的舌头长驱直入,攻城掠地,同时两手游走于少年美好的身体,两个人的动作渐渐激烈起来,但身后的纸拉门却不堪重负,啪一声居然整个儿被压出门框,倾倒到隔壁的房间。 打得火热的源二少和西门总二郎冷不防双双摔在地上,情\欲瞬间被浇灭,看着身下四分五裂的纸门,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不可遏止地笑起来。 “算了,我回去了。”西门推开源二少,站起来整整衣服,抬步朝门口走去。 源二少还坐在地上,笑得乐不可支。 拉开纸门,西门顿了顿,回头对源朝光说:“源,类跟我们不一样。” 源二少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笑意,抬头看着西门担忧又犹豫的表情,有点意外,因此久久没说话,探索着西门眼里的意味,然后揉着嘴角笑,漫不经心,却又掌控一切,“那又怎么样?” 西门垂下眼眸,“或许是我想多了。”他走出去,关上纸门,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并没有看见另一边的花泽类。 再回到东京这个繁华魔都,都有这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源二少当天晚上就被他那帮狐朋狗友叫出去了,地点却不是他们去惯的“红”,而是银座一家中等档次的酒吧,对于那帮嘴巴叼得要死的公子哥来说,这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7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7部分阅读 不寻常。 源二少到达他们订的包厢,得到一致的嘘声口哨—— “哎,我的二少哎,这段时间上哪儿修炼去了?”他们这一帮人中,就数伊集院嘴巴贫,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伤天害理的事儿却从来不少他的份。 源二少将包间环境扫视一遍,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换这地儿了?” 长谷川健司笑笑,“自然是有有趣的事了。”说着将桌球球杆扔给他,“来一盘儿?” 源二少接过球杆,拿起来看看,依旧摆到一边,“算了,今天没状态。”说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咕嘟咕嘟喝完,身子后倾,张开双臂靠上沙发,右腿优雅又嚣张地叠在左腿之上。伊集院笑嘻嘻地跟他挤坐在一起,哥俩好地勾着他的脖子,八卦地问:“哎,又换新人了?” 源二少不鸟他,他也不在意,“还记得成川雅吗?那个成川家的私生子?” 源二少挑挑眉。 “他被成川家除名了,要不是偶然在这里看到他,我还不知道呢。现在的他,跟以前那眼高于顶的模样可完全两样了,你要见到他,肯定认不出来。”说到这里,伊集院感慨似的靠在沙发上,“虽说是私生子名声不好听,但怎么也算是成川家的小少爷啊,锦衣玉食少不了他的,虽然不可能继承成川商社,但也肯定不会亏待他吧,可是现在,啧——” 源二少模模糊糊地记起那个长相艳丽的少年,极度高傲又极度自卑,像长满刺的刺猬。 伊集院装模作样地靠在源二少肩上,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哭诉,“二少哎,造孽啊!” 源二少嫌恶地看着做戏的伊集院,冰冷的唇毫不留情地吐出毒箭,“滚!” “来了。”长谷川健司支着球杆,望着楼下的舞台,对源二少和伊集院说。 源二少站起来,随着伊集院走近玻璃围栏,朝下望去——如果不是长谷川的指点,源二少怕是绝对认不出这个染了银色头发,带着耳环唇环背着电吉他,一身朋克打扮的少年就是曾经傲慢倔强的成川雅。 “他在这儿表演?”源朝光问长谷川。 “算是吧,”长谷川扶了扶无框眼镜,“准确来说,是他在的那个乐队在这儿表演,他在里面担任吉他手和主唱,貌似人气还可以。” 源二少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我先走了。” “哎,源——”伊集院刚回过头,就只看见二少的背影了,“哈?真是!” 源朝光走出酒吧,点了支烟,然后摸出手机斜靠在路灯下发短信。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的时候,花泽类正在书店,站在书架前翻着一本《常见观叶植物图鉴》,拿出手机一看,幽蓝的屏幕闪着一句话——类,我站在灯火流萤之中,很孤单。 花泽类将手机收进口袋,继续翻手中的书,翻着翻着,却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 “花泽类,你也在这儿?”一道惊喜的声音将花泽类从深思中拉出来,抬眼看见永远活力满满的牧野杉菜,忍不住微笑起来,“牧野,也来买书吗?” 牧野杉菜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给我弟弟买参考书啦。” “牧野是个好姐姐呢。” “呵呵。”牧野杉菜傻笑了一下,总不能说全家为了让她上贵死人的英德,而省吃俭用,弟弟临近考高中,却连上补习班的钱也没有,只好替他买些参考书多努力努力吧。 “花泽类呢?挑好了吗?”牧野将目光投到花泽类手中的书上。 “没有,还在找。”花泽类低头翻书,却在下一页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白掌,又名白鹤芋,天南星科,白鹤芋属。 花泽类的食指点着书页,快速地往下划——种植条件:光线不宜过强,忌烈日直晒,可放半阴条件生长。夏秋两季多浇水。白鹤芋叶片大,对湿度敏感,高温干燥时,多喷水保持空气湿度。冬季要节制浇水防寒害。 花泽类合上书本,准备去付账,抬头看见还站着的牧野,“牧野,我要的书已经找到了,你呢?” “啊?哦,我还要再看看。” “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牧野露出开朗的笑,点头,朝他挥挥手。 花泽类拿着书朝收银台走去,却在半路又停下来,回过身问少女,“牧野,你跟阿司还好吗?” 牧野少女愣了一下,眼神迅速地黯了一下,却很快扬起坚韧乐观的笑,“很好,没问题,不用担心。”不好,很不好,一点也不好——杉菜想起道明寺的妈妈那宛如女王般浩浩荡荡地降临他家那小得可怜的房子,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推给他们三亿,要她离开道明寺,身在社会底层的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那吃惊羡慕渴望的眼神表情,一定让高贵的会长大人在心里蔑视吧。虽然他们用穷人的骨气狠狠还击了道明寺夫人,但看似完胜他们事实上已经一败涂地。她跟道明寺,真的会有未来吗? 但这些又怎么能告诉花泽类呢,她已经麻烦他很多很多了。 “那就好。”花泽类的眼里写着认真,“如果牧野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告诉没关系,我一定会站在牧野这边的。” 一瞬间,杉菜感动得几乎想哭,那么温柔体贴的花泽类,似乎永远是她温暖的港湾。但她只是更努力地微笑:“嗯,我会的。谢谢你,花泽类。” 开战 一大早,道明寺少爷就奔到花泽类的房间,摇着睡得今夕不知何夕的花泽类的脖子,拿着自己头像的煎饼在花泽类面前晃来晃去,炫耀道:“哎,类,你看,杉菜做给我的煎饼哎,你看啊——” 被闹醒的花泽类浑身缠绕的浓黑的低气压,张嘴就在那煎饼上咬了一口。 道明寺愣了一下,下一秒立马火冒三丈,掐着花泽类的脖子吼:“你给我吐出来,谁让你吃的,我只是给你看看,吐出来!” 花泽类惺忪着眼睛,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咽下去了。” “混蛋啊!”道明寺拿他没辙,气得在房间里团团乱转,目光忽然被放在窗台的一盆绿色植物吸引,碧绿宽阔的叶子,似曾相识—— 道明寺走近窗台,低头注视被照顾得很好的盆栽—— “难得在这里看见野生的白鹤芋——” “这个我要自己养。”少年小心翼翼地拿着带土的植物,表情温柔愉悦。 “这个是白鹤芋吗?”道明寺的表情有点儿奇怪。 “嗯?”花泽类打了个哈欠,耷拉着脑袋靠在床头,听见道明寺的问话,转过头,“嗯。” “哪来的?” “帮别人养的。” “哦。” “阿司——” “干什么?” “你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什么?” “关于你母亲,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跟牧野在一起的,也许在你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插手了,你准备怎么办?” “牧野自然由本少爷来保护,你就不用操那份心了!”道明寺忽然沉下脸,大声地宣告主权,“我回去了!”也不知在生什么气,转身大踏步地离开房间。 花泽类莫名其妙,又打了个哈欠,眨眨困倦的眼睛。 道明寺一肚子火气地离开花泽豪宅,揉烂了一头卷发也无法排解心里面的郁卒之气——啊,烦死了!类那个家伙,难道还在肖想杉菜?这一想,似乎找到了郁闷的理由,气呼呼地打开车门坐进去。司机问:“少爷,是回家还是——” “开车!” 明显感觉到自家少爷的不爽,司机二话不说,专心开车。 道明寺双手抱胸,两腿搁在对座上,阴着脸,脑子还是浮现那株该死的绿色植物,正当大少爷烦躁得想打人之际,手机响了—— 一听电话那头的声音,道明寺立马像被鞭策了似的,正襟危坐,“哦,姐姐,你找我什么事?” 耳朵里塞着耳际,道明寺椿开着白色敞篷跑车,驰骋在去道明寺财团的东京所在地的路上,听到自家弟弟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的声音,忍不住叹气,“阿司,你到底在干什么,今天见过杉菜了吗?” 一提起杉菜,道明寺脸上出现又臭屁又羞涩的表情,“那家伙居然手机关机,哈,该不会在羞涩吧,昨天神秘兮兮地做了煎饼给我,本少爷怎么可能会吃那种丑得要死的穷人食物啊,真是败给她了——” 道明寺椿抚额,打断他得意洋洋的炫耀,“笨蛋阿司,母亲大人已经行动了——” “什么?那老太婆想干嘛?”道明寺呼的直起腰,叫起来。 “总之,你先找到杉菜,母亲那儿暂时有我。阿司,记住,姐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道明寺抿了抿嘴角,“谢谢你,姐姐。” 挂了电话,车子刚好停在道明寺大厦的门口,道明寺椿下车,乘专属电梯直奔会长办公室——黑白色系为主的会长办公室,空旷、威严、冰冷、不容抗拒,每天也不知有多少关系着日本未来发展的指令从这个办公室飞出,而坐在宽大黑色办公桌的道明寺枫是这个帝国唯一的皇太后,永远高贵奢华的妆容背后,是杀伐决断的铁娘子作风,带领着道明寺财团走向新的篇章—— “母亲大人,好久不见——”椿的脸上挂着永远优雅得体的微笑,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发出笃笃的脆响。 道明寺枫抬起头来,看见许久不见的女儿露出真实喜悦的笑,“椿,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不得不来。”椿走到办公桌前站住,一向温柔的眼神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会长大人,“希望母亲不要插手阿司的恋情。” 道明寺枫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完美无缺的强大和冰冷,“就为了这个事,你特地从洛杉矶赶回来?” 椿的脸上现出一丝怅惘,“母亲,阿司是我最爱的弟弟,我不希望我的不幸重演在我身上。” “不幸?”道明寺椿的声音提上来,“椿,我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你已经不那么天真了,难道你现在过得不幸福吗?”道明寺枫严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女儿,掩藏内心的愤怒和伤心。 “我很幸福,母亲。”椿正色反驳,“但是内心深处,留有的那些遗憾那些伤口却永远没办法愈合,真心相爱又有什么错呢?” 会长大人的面色冷下来,带着一丝嘲讽,“真心相爱?从已经嫁人的你口中说出这种话,不觉得羞耻吗?你想说你曾经跟那个男人真心相爱吗?你确定那个人爱的真的是你吗?” 椿张嘴想说什么,但道明寺枫一脸冷漠地阻止了她,“阿司是道明寺财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必须肩负起巨大的责任,那种无法为财团带来任何利益的东西就绝对不能规划进人生里面。既然是杂草,身为母亲的我就帮他除去吧。椿,既然嫁人了,就好好相夫教子,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 “抱歉,母亲,这件事我一定要管。告辞了。”椿向道明寺枫行了礼,挺直脊梁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会长办公—— 椿比司年长,跟母亲相处的时间也远远大于他。比起阿司对于母亲冰冷不近人情的印象,她记忆中的母亲还是有过温情的,那是太过遥远的记忆了,在她还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幼年,母亲曾经温柔地拥抱亲吻她,虽然记忆画面很模糊,但那时候的母亲真的非常优秀美丽。但在父亲过世后,母亲一力承担起庞大的道明寺财团,渐渐便不再抱她不再哄她,曾经温柔似水的笑也被冰冷高贵睥睨一切的眼神取代,即使笑,也是或客套疏离,或高高在上嘲讽轻蔑。即使对着只有两岁的阿司,也再没有了以往的温情。 明明是出身如此富贵的少爷小姐,居然是真正相依为命长大的。对于阿司,想让他幸福的念头比自己想要幸福更加的强烈。虽然长大经历世事后,也能理解母亲大人这些年来的辛苦艰难,但母亲那种强硬作风,永远让人望而生畏,母亲想要的,并不是她的拥抱。 椿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前的一瞬间,她似乎看见源朝光的身影。 道明寺财团的会长大人在女儿离开之后,唇角轻微地抖了抖,久久地凝望着虚空,直到贴身助理西田站在她身边汇报事情才将她从沉思中拉回来—— “夫人,源二少爷已经到了。” 道明寺枫的脸上立刻换上亲热和蔼的笑容,看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源朝光穿着一件白色滚边的剑领西服,与西服颜色相近的黑衬衫,纽扣扣到顶,在满满的严肃中透着一种不羁,优雅又潮味儿十足。 “哎呀,小光,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源二少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微微行礼,礼貌又高傲,“伯母也是一贯的雷厉风行啊。” 道明寺枫愉快地笑出声,像个溺爱孩子的长辈,“小光这是话里有话啊。” 源二少挑眉不语。 道明寺枫也无意进行没意义的客套,“光君既然这么说,肯定已经知道阿司那件荒唐的事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能有光君一半懂事,我也不用头疼了。对于阿司,我一向不怎么管,但若是偏离预期的轨道的话,是绝对不行的。恋爱什么的,玩玩当然没问题,但那孩子居然认真起来,真是——任性得可以。” 说到这里,道明寺枫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倾身向前,双手交叉,撑在桌上,下巴优雅地搁在手指上,诱惑道:“怎么样,光君,我们再合作,就像那次椿的事情。” 源二少不说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望出去,视线无遮无拦,仿佛整个世界都尽在掌握中,听见道明寺枫的提议,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嗯——” 道明寺枫随着源朝光的身影,转动椅子,再次发出邀请,“对于光君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吧,不知世事的贫家女,恐怕绝对抵挡不住光君的魅力的。” 源二少转过头,嘴角衔着一丝笑,“怎么,牧野杉菜不要钱么?” 道明寺枫脸上充满嘲讽,“说实话,倒真是吃了一惊,不过既然这样,那我也只好接受挑战了——真是不知好歹的一家,以为支配这个世界的东西是什么?正义和骨气?” 源二少揉着嘴角笑,肯定地说:“夫人肯定有后续。” 道明寺枫笑得胸有成竹,“自然。不过,对于我来说,斩草除根,彻底解决才是根本之道,所以,光君的帮忙也是很重要的。” 源朝光久久没说话。 道明寺枫挑了下眉,“难道小光也认为伯母是拆散有情人的坏人吗?” 源二少低低笑出声,“对于我来说,这个世上没有爱和不爱,只有有趣和乏味。” 冰山一角 从道明寺大厦出来,源二少驾车经过池袋公园,眼角似乎看见他们刚刚讨论的主角牧野杉菜和一个穿年轻的男人进到一幢旧大楼里。 “唔——”源二少放慢车速,眼里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杉菜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时财迷心窍,被高额报酬吸引,居然遇上专拍学生色\情照的不良团伙,恐慌惊怒充斥身体,一边大力挣扎,一边企图逃出去,倒也弄得四个大男人好一阵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但毕竟体型、人数都摆在那儿,杉菜很快被制住,那人猥琐的手开始脱她身上的衣服,那一刻,恐惧再也无法抑制—— “不要——” 下一秒,像听到了她的求救声,原本正在脱她衣服的男人忽然噗的一下被人踢倒在她旁边。牧野杉菜愣了一下,逆光中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前面,双手插着裤兜,木着一张脸,脚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喂,你是什么人,别多管闲事!”一个男人马上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朝来人怒吼。 来人拐拐头,刚刚收回去的腿,忽然又毫无征兆地迅猛提起,狠狠地踢在男人的裤裆间,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杉菜的眉毛抖了下,不忍睹之。 连续两个人被袭,剩下的人终于不再客气,提着拳头喊着口号扑上来,不过对于十四岁之前打架斗殴如同吃饭一般的源二少而言——完全不够看啊,尤其是围殴这种既无美感又没品的事,只能衬托他的个人英雄主义啊。 解决完四个渣滓,源二少连大气都没喘一个,整整稍稍被弄乱的衣服,脸上还是一副我是打酱油的路人表情,用眼角瞅瞅一脸呆滞的杂草少女,“喂,没事吧。”| “没事。”牧野杉菜摇摇头,看一眼横七竖八在地上挺尸的众位,默默在心里感叹:好强! “没事就走吧。”源二少长腿一迈,拽拽地朝门口走去。 “哦!”杉菜手忙脚乱地跟上,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等等。” 源二少狐疑地转过头,只见牧野少女又转回去,拿起丢下的书包,瞧瞧地上那帮混蛋,无法掩饰内心的怒火,拿起书包狠狠地砸向那些尸体的脑袋——本来已经被二少修理得差不多的众人,更是被砸得哀嚎连连。杂草少女却还不解气,脱下脚上的皮鞋,将白色棉袜剥下来,粗鲁地塞进那个骗她上来的男人嘴里。然后才终于消解了郁气,站起身,长长地出了口气,光脚穿上皮鞋,走向二少,“现在好了,我们走吧。” 源二少彻底被冲击到了,神情呆滞,然后久久地看着牧野少女,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说:“行,牧野,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一直到走下楼,走到池袋公园,源二少脸上的笑容也没消失,看看牧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小女生彪悍的一幕,然后实在无法阻止嘴角的弧度扩大。 牧野少女简直想钻个地缝钻进去了,“学长,拜托你不要笑了好不好?” 源二少充满兴味地咬着指甲,“不错,不愧是阿司看上的女人,有点意思。” “诶?”牧野杉菜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源二少的话里有话。 “肚子饿了,作为你的救命恩人,请我吃甜点吧。”源二少自己决定之后,就长腿一迈向前走去。 牧野杉菜没法儿只好小跑跟上,拉住源二少的衣袖,指着后面道:“学长,甜品屋的话那里有一家!” 源二少转过头施舍的目光在那间甜品屋溜了一圈,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完全不行。” “诶?” “位子太小了,绝对会咯到我的腿,坐着不舒服。” 牧野杉菜的嘴角抽了抽,扭过头,“真厉害,字里行间显摆自己的腿长。” “你在嘀咕什么,快走!”源二少转过脸,一把拉住她的麻花辫,扯着往前走。 “疼疼疼疼,学长,放手!” 结果,依着二少性子来了他喜欢的“kisskiss”,置身于宛如童话梦境的甜品店,眼睛所见都是奢华精致的装饰,杉菜想死的心都有了,那许久不见的仇富心理上来——万恶的有钱人啊! 对于如今愁云惨淡的牧野家来说,每一分钱都是极其宝贵的,必须斟酌再斟酌,三思再三思才能花出去。这种地方,别说现在,就是以前也绝不会踏足的。但是看着源二少熟门熟路地找座儿,点单,然后对着那些可爱诱人的甜点鼓着嘴角满脸放光的样子,杉菜萎靡了,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学妹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被说中心事的牧野惊讶地抬头,看着眼前明明一身金贵的源二少拿着叉子瞪着眼睛认真地戳着柠檬蛋糕,可爱得想让人捏几把,那些话,牧野几乎以为自己错觉了,所以愣了很长时间都没回答。 源二少抬起头,“为什么不告诉阿司呢?” “啊,这个啊,怎么说——”牧野支吾起来,怎么能够告诉道明寺呢,难道说我爸爸本来都要升职了,结果又莫名其妙地被解聘,雪上加霜的是,不着调的老爸又赌马输了钱,欠了高利贷五百万,一边黑社会上门要债,一边又要面临被赶出职工宿舍的危险,而无论是她,还是父母弟弟,大家都约好了似的一听牧野的姓,便拒绝提供工作。 “是为了不让阿司担心吗?” 源二少咬着手指,盯着牧野杉菜,“但是搞不好这些事情都是阿司的妈妈做的哦!” “诶?”杉菜瞪大眼睛,“不可能吧,怎么说也是——” 源二少却郑重地点点头,“真的。” 说完这句话,源二少便不再开口,专心致志地吃完柠檬蛋糕,然后用餐巾优雅地擦擦嘴巴和手,看看被刚才他的话彻底震惊到的牧野少女,招呼侍应生过来,吩咐几句。 侍应生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拿来了源二少的要的东西: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 源二少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动作利落熟练,白纸很快便被剪成一个穿着英德校服、梳着麻花辫的q版女孩儿形象,握着拳头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简直就是牧野杉菜同学的翻版。 源二少将剪纸递到少女面前,“这个给你,加油!” “哦,好厉害!”牧野杉菜惊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谢谢。” 源二少点点头,站起来,拍拍已经被剪纸吸引了的牧野杉菜的肩,礼貌地说:“谢谢款待,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等牧野杉菜回过神,位子里只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她愣了一下,立刻拿过书包找出钱包打开一看,五雷轰顶。钱包里只可怜兮兮地躺了四个硬币,两个百元面值,一个十元和一个二十元——杉菜的目光再次逡巡了遍店内高档地布置,垮下肩膀——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洗碗碟的? 在座位上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阿诺——”杉菜小心翼翼地指指自己那一桌,“多少钱?” 侍应生笑笑,“二少已经吩咐记在他帐上了。” “诶?嗯~”杉菜一脸梦游表情,内心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源二少的体贴感到感动。 看看时间,将近下午四点,还有时间,一定能找到一份兼职的,杉菜看看源二少送自己的剪纸,为自己打打气,然后拿出那份大部分都被画上红叉叉的招聘报纸,又变回了坚韧不屈的杂草杉菜了。 走出kisskiss的门,看见有个人正对着橱窗里那些精美的甜点发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人自己认识——折原南也。 即使f4那一帮人似乎相当厌恶折原南也这个人,但杉菜却并不讨厌他,总觉得这样一个眼神温暖的人并不是内心恶毒的人,也或者,她跟折原南也有着相同的处境吧。 “折原先生,你也喜欢甜点吗?” 折原南也转过头,看见面带爽朗微笑的牧野杉菜,似乎也认出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儿,温和地笑笑,“并不,只是觉得很漂亮很可爱。” 牧野杉菜赞同地点点头,“嗯,我有一个学长,平时明明是那么优雅骄傲的一个人吃起甜点来却意外的可爱呢,总觉得这些甜甜的东西能带给人幸福样子。” 折原南也笑笑,“是么,我以前也认识一非常喜欢吃甜点的人。听说喜欢吃甜食的男人,其实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是内心有所缺陷的体现。” “诶?还有这种说法——” 折原南也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看见她手中拿的报纸,转移话题,“在找兼职么?” 杉菜点点头,“嗯。” “不过看起来不太顺利的样子。” 杉菜丧气地耸耸肩,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小心地开口,“那个——折原先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道明寺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折原南也愣了一下,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温和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郁,“不择手段。” 杉菜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盯着折原。 折原转头看她,“按照上次的情景来看,你跟道明寺少爷,应该是那种关系吧。这样问我,是那位强势的夫人又开始插手你们的事了吗?这样的话,你要小心了,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家人、朋友、邻居、同学……都有可能成为她逼你就范的手段。对她来说,操纵别人的人生是一种乐趣,违背她意愿的人根本不应该存在。” 杉菜听得胆战心惊,“折原先生,她曾经那样对你了吗?” 但这个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一辆嚣张的兰博基尼跑车唰地停在路边,然后一脸焦急的道明寺从车中下来,径直奔向牧野杉菜—— “杉菜,你没事吧,你这个女人搞什么,手机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发疯了!”一见面,道明寺就噼里啪啦地开始数落牧野少女。 在知道家里面的灾难有可能是道明寺的妈妈的手笔,再见到道明寺,杉菜的心情有点复杂,更何况,身边还站着个折原南也——她可记得当初在文化馆,道明寺是如何砸人家场子的。忍不住移动了下脚步,企图隔开这两个人。 但道明寺已经看见了折原南也,脸色迅速阴下来,“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杉菜刚想解释,但道明寺根本就不听,眼里已经聚集起了危险的风暴,一步踏前,一把拎起折原的衣领,“喂,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你把我们道明寺当什么?” 折原不防,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哗啦啦散了一地。 杉菜急得不知是该先劝住道明寺好,还是先帮忙捡那些快被风吹走的东西。 折原这回表现相当强硬,一把挥开道明寺的桎梏,“不劳你操心了,下星期我就会离开日本,绝不会再来干涉你们有钱人的生活。” 说完便蹲下身去捡自己的东西。 杉菜连忙也帮着捡——一些文字资料、复印笔记,胶卷…… 杉菜忽然被手上的照片吸引——应该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她不懂什么拍照技术,只觉得这像是张随手拍下的日常生活照。地点是在某栋公寓楼的天台,堆积着一些杂物和晾衣服的竹竿,应该是即将日出时分,西天翻滚着大朵大朵的被朝霞染红的云,近处的天却还是阴的。照片中的人明显非常年轻,还是个少年,只穿了条牛仔裤,赤着上身,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矫健和青涩,但脸上的表情却非常老辣慧黠,带着点儿讥诮和明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红尘各类战场摸爬滚打几辈子修炼出来的。嘴里叼着烟,烟雾弥漫下的脸有一种颓靡的性感,站在天台边缘处,脚下就是俗世,转过头来冷漠地看着镜头。 没有错,虽然年少很多,但这个人是—— 手中的照片忽然被迅速夺回。 杉菜惊醒过来,愣愣地看着折原南也以最快地速度收拾好地上的东西,低着头并不看牧野杉菜的脸。 “折原先生,那个——” 但杉菜话被道明寺打断了,道明寺一把拉起她,“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走了。”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牧野杉菜拖到车上。 一上车,道明寺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家老太婆是不是来过你家,她跟你说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 但杉菜还没从刚才震惊中缓过神,压根没听到道明寺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纠结着——仅仅是因为艺术家对艺术作品的珍藏,还是?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我以前也认识一非常喜欢吃甜点的人。听说喜欢吃甜食的男人,其实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是内心有所缺陷的体现。” 喜欢吃甜食,巧合吗? 真是越想越糊涂,杉菜忽然转头问“喂,道明寺,学长跟折原先生认识吗?” “诶?”被打断的道明寺忽然一个急刹车,丝毫没准备的杉菜差点撞上挡风玻璃,拍拍惊魂未定胸口,“道明寺,发什么疯!” 道明寺却忽然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压迫感盯住杉菜,“你说什么?” 日本第一女子高中生 杉菜看着道明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我说,学长跟……” “怎么可能啊!”道明寺异常大声地打断了牧野杉菜的话,“源朝光那个眼睛长在头上爱翻死鱼眼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认识折原那种人,绝对不可能的!”他的再三强调像是为了说明什么。 杉菜默默望天,到底是谁眼睛长在头上啊! 虽然觉得道明寺怪怪的,但杉菜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话说,你刚刚有听我说话吗?” “哈?” “根本没有在听对吧!”道明寺瞪着眼睛,仿佛要闪出两把大刀,将她千刀万剐了。 杉菜挤出讨好的笑,缩了缩脖子。 “你这家伙!”道明寺气得腾出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地顶在杉菜的脑门。 “哎,小心开车,会出人命的,小心,啊!” 道明寺心事重重地回到道明寺宅——杉菜那个家伙真是,说什么也不要他的钱,说什么这样靠的依旧是道明寺,就像是向道明寺夫人低头一样,虽然是他的妈妈,但她一点都不想输给她。虽然这样的杉菜让他很感动,他喜欢的就是这样坚韧不屈的杂草少女啊,但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折原南也,他到底跟杉菜说了些什么,杉菜干嘛好端端地提起光那个家伙。他要是敢胡说八道的话,他道明寺大爷绝对会让他哭着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啊,真是烦死了,道明寺一脸纠结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欢迎回来!”温柔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神思不属的道明寺少爷一大跳。 道明寺椿优雅地端坐于沙发上,端着骨瓷杯悠闲地喝下午茶。 “姐姐,都说了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呵呵,呐,阿司,找到杉菜没有?” “这个等下再说,姐姐,”道明寺忽然严肃地坐到椿身边,紧张地望着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对于自家那自大的弟弟难得不耻下问,椿表现出一个长姐该有的耐心和尊重。 道明寺深深地看了眼美丽端庄的姐姐,小心而郑重地开口,“折原南也,对于姐姐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椿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带着怀念和惆怅,更多的却是释然,“折原君,是个很好的人,没能跟他走到最后,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但这个回答让道明寺少爷极端不满,忍不住大声说:“那个人根本一点也配不上姐姐!” 椿愣了一下,想不到自家弟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微微忖了忖,笑起来,“阿司还在怪姐姐那时候因为恋爱而冷落了你吗?” “才不是!” “那么,是因为折原君拿了妈妈给的钱,而离开我,觉得这是一个见钱眼开根本不是真心爱我的人吗?” 道明寺不说话。 椿凝望着虚空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柔柔地开口,“刚得知他这么做的时候,确实是恨过的,这样轻易地就妥协,让一心坚持的我情何以堪。但是,走的路远了,见的人和事多了,也明白,这个世上,并不是只要你爱你想就可以的,心意相通,那是太难得的境界。虽然与梦想中华丽完美的结局无缘,但是依旧很感激,让我的生命中遇到过那么一个人。”椿似乎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忽然拍拍手提起劲,“好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跟杉菜,呐,阿司,想到怎么做了吗?” 道明寺司扭过头,神情郁郁,“姐姐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此时的源二少正抱着脑袋在阳台纠结地滚来滚去,“高仓健主演的一部电影,两个字,两个字,两个字……”他在做杂志上的填字游戏。 这是他私人的一处公寓,对于他而言,并不特别高档,但精致,有着上个世纪的德式风格,奶油黄的墙体,慢慢剥蚀出房子的头盖骨,长得相当旺盛的油绿爬山虎,精美的铁质栏杆,家家户户的窗台都养着诸多的话,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这里聚集着东京的布尔乔亚阶级,提供怀旧的氛围——沙龙、咖啡、布鲁斯、萨克斯风…… 源二少若没有住在皇后酒店的套房,必定在这儿窝居。 “追捕。”略显冷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花泽类靠坐在墙上,曲着一条腿,看杜拉斯的《情人》,头也没抬。 “噢!”源二少停止滚动,“追,捕!”看看伸出的两根手指,“正解!” 拿着笔唰唰唰地写下答案,然后翻个身,仰躺,举着杂志念道:“拥有桥城和百岛城之称的意大利城市,三个字——” “威尼斯。”依旧是没有起伏的声音。 源二少脸上露出慧黠的笑,倾过去亲了下花泽类的嘴角,“good job!决定了,就去威尼斯!”说着一把抽走花泽类手中的书,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花泽少年,“我们去威尼斯。” 花泽类抿了抿嘴角,伸手去拿书,源二少敏捷将书拿开了,身子却更加亲密地挨近花泽少年,一副耍赖的模样,“我们去威尼斯好不好?” 花泽类不自在地闪了下身子,推开他站起来,“我回去了。” 源二少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花泽少年就跌在他怀里,“喂,你——”清雅的少年蹙起眉,有点恼怒。 源二少脸皮厚得可比城墙,拽着他不让他站起来,鼻子碰着他的鼻子,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呼吸交缠,亲昵至极。花泽类一拧头,他的鼻子和唇便贴上了少年的侧脸,轻轻磨蹭,另一只不安分的手已经溜进少年衬衫下摆,缓慢向上游移,嘴里还孩子气地嚷,“陪我去威尼斯呗——” 少年轻薄的耳尖瞬间通红,像夕阳给他染上了胭脂,扭着头,推搡着几乎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声如蚊蝇,“别在这里。” 源二少呵呵一笑,忽然用力,将他压向地面,在少年大惊失色之际,却没有了后续动作,只有下巴亲昵地磕着他的下巴,笑得像只得逞的大灰狼。 “干什么!”少年摆出厌烦凶恶的态度,却无法掩饰几乎红透了的耳根和微微战栗的嘴唇。 “类——”他的声音像是浓稠的颜料倒在白色的画布。 花泽类扭过头,不去看他—— 从阳台望出去,没有任何建筑,只有一条明如玻璃的河。 “类,爱我吧——”仿佛孩子气的乞求,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伸入人心,深深扎根,迅速生长,枝繁叶茂,让花泽类几乎要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源朝光的手机响了,他脸上刚刚那种温柔又脆弱表情如同潮水退去,不留痕迹,移开压在花泽类身上的身子,拿过手机—— “喂——”闲闲地侧躺在一边,右手伸过来搭在花泽类腰上,手指穿过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细致又温情。 “toj?”他的指甲轻轻刮着他的小指指节,让花泽类不可遏止地产生一阵悸动。花泽类的手翻过来握住他的,柔软的指腹抚摸着他的指尖。 源二少顿了下,似乎没想到花泽类会这么做,因此看了他一眼。电话那头是道明寺异常嚣张的声音,“是teen of japan,日本第一女子高中生大赛,你听说过吧,我准备让杉菜参加这个——” 源二少毫不留情地泼冷水,“不可能的。” 但这就能被打击到积极性就不是道明寺了,他才不是来征求源朝光的意见的,“总之,姐姐的推荐名额已经给了杉菜,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你也过来帮忙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这边刚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8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8部分阅读 挂掉,那边花泽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驱车赶到道明寺宅,对于一起来的两人,道明寺的表情有点古怪,西门的脸上虽然依旧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眼神却深了些,只有美作玲没多想,笑着闹着进了屋内。 一长串家庭教师从房内一直排到门口,让没见过如此阵仗的庶民杉菜有些腿软。刚刚的豪情壮志立刻消弭,不敢置信地指着道明寺,“他们真的曾经是你的家庭教师吗?太夸张了吧!” 道明寺嚣张地翘着二郎腿,“这些不过只是九牛一毛,本少爷受的可是庸才教育!” 杉菜一个趔趄,西门抚额,“阿司,是英才教育。” 源二少扭头,“居然连错两次。” “啰嗦!”道明寺炸毛了,“日语不就是说话嘛,有什么关系!总之,这一星期里,你就好好用功,就是母猪,本少爷也要将她拱上树!” 但事实上,母猪上树确实是天方夜谭。没有一点基础的牧野少女要在一星期内学会这些贵族礼仪、贵族消遣,简直比登天还难。穿着天青色和服教授杉菜茶道的西门,拧着眉,一脸蛋疼地看着某少女歪七扭八地跪坐在榻榻米上,皱着一张脸喝苦哈哈的抹茶,手中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抽过去,“腰挺直,肩不要一个高一个低,不许皱眉!”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飘向房间另一边的源二少和类—— 两个人正玩着抽木条的游戏,源二少也不知说了什么,类虽然还是那张木然的脸,但眼角眉梢俱是柔和。西门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着这一边的不止西门,还有道明寺,斜靠在墙上,眼里都是阴郁,然后,他忽然丢下正挨西门板子的牧野杉菜,大步朝源二少走去—— “光,我有话跟你说。”扔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道明寺就笔直地走出房间。 源二少闲闲地笑着,放下刚抽出的木条,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出了房间。 两个人一直走到桌球室。门一关上,道明寺就劈头盖脸地问:“你有没有见过折原南也?” “嗯?”源二少似乎没弄明白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靠在球桌上,“怎么了?” 道明寺显得很烦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拧出来的,“总之,不准你见折原南也。” 源二少似乎觉得好笑,轻笑出声,“我见他干什么?” 道明寺紧紧抓住源二少的衣襟,定住他的脖子,威胁,“不准见折原南也听到没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说到做到。” 源二少后仰着身子认真地看着道明寺,说:“阿司,椿姐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但是,在这天晚上源二少驱车回到皇后酒店,刚走进大门,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左方响起,“源——” 源二少循声望去,折原南也穿着米色的套头线衫,从舒活区的沙发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温柔敦厚。 源二少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既无厌烦也无欢喜。 折原南也走近,微笑了一下,像微风吹过湖面,“对不起,走之前,无论如何都想再见见你。” 临门一脚 跑车一路驶上山顶,夜风吹着人的思绪像发丝一样飞。 源二少率先下车,手指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全往后梳去,然后回头,一派玩世不恭,对着折原南也道:“现在见到了,什么感想?” 折原南也并没有下车,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注视着夜色中笑容妖孽的源朝光,很久,温润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虽然知道你并不稀罕,但还是想说——一直以来,谢谢。” “哈?”源二少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笑得直不起腰,“还真是稀奇的经历,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对我说谢谢。” “我爱过你。” 折原南也的声音并不大,但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传进二少的耳里。 源二少勾勾嘴角,“我知道。” 折原垂了垂眼睑,目光飘向一旁。 两个人之间沉默下来,只有盘旋的夜风,和山下辉煌的灯火。 源二少将手肘向后,撑在铁栏杆上,望着夜空闪烁的星,懒懒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呐,折原,对于我而言,换另一牌子的香烟也好,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住也好,坠入爱河又脱身出来也好,这些或轻浮或沉重的方式,不过是用来对抗日常生活那些无法消释的乏味。我不怕这么说,我富有,钱就是我站立的岛屿。我恰如其分地评价这个岛屿的价值,早早地明白它的土壤容纳了我的根子;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用一个去替换另一个,不管是房子、家具、游艇,还是人。如果有人对生活有不同的理解,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识过这些利益。这个游戏,你一开始就玩不起。” 然后两人之间又是大段大段的沉默。 许久,折原南也下车,走到源二少身边,将一张照片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是杉菜看到的那张在天台的照片,源二少接过,听见折原说:“是用你送我的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 源朝光模模糊糊地记得,他将那只随手买下的尼康单反给他时,二十几岁的人了,欢喜得象个孩子。 夜晚的道明寺宅没有白天的热闹,没了玲的插科打诨、总二郎的恨铁不成钢、类冷不丁的火星话,没了光的时不时的毒舌,杉菜皱着脸的叫苦不迭,只剩下一座华丽的坟墓。道明寺司就是在这个奢华又冰冷的笼子,一个人渐渐长大——他活得隆重而典雅,并且时刻都在动员一切热情来呈现一个庞大财团的太子爷的骄傲和风采。然而,在他极端傲慢和嚣张的眉眼深处有着挥之不去的孤独和寂寞。 笃笃笃冰冷有节奏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道明寺枫肃着一张美丽高傲的脸,一边下达一个个指令,一边目不斜视地进来,身后跟着一色西装笔挺的下属,手里无一不捧着文件,不敢大意地时刻关注着最高boss。 道明寺枫走过会客厅,从大开的门口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正翘着二郎腿,姿态嚣张地看着电视,于是,停下了脚步,“原来你在家啊。” 道明寺司头也不回,嘴角扯出嘲讽至极的弧度,“这是对半年未年的儿子说的话吗?” 道明寺枫笑了,“那么你是有什么事必须要当面跟妈妈讲吗?” 道明寺霍的回头,怒瞪自己的母亲,“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道明寺枫的笑消失了,嘴角下撇,挥了挥手,身后的下属立刻识相地退出去,安静而迅速。 等到房间里只剩母子两人,会长大人才冷冰冰地开口,“你是指那个叫牧野杉菜的女孩子的事吗?对于妨碍你成长的杂草,自然要及早清除。” 看自己的儿子一副愈加光火的模样,道明寺夫人却更加变本加厉,“哦,听说你们让她参加了日本第一女子高中生大赛,是想要以此来获得我的承认吗?哈哈哈~”会长大人似乎觉得实在太好笑,笑得不可遏止,轻蔑又不屑,“真是太可惜了,那个女孩子绝对无法得胜的。” “杉菜绝对会赢给你看,老太婆!”道明寺大声地宣誓。 这一次,道明寺枫没有笑,而是充满压迫感地盯住自己的儿子,“即使有那一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又怎么样呢?事实上,阿司,我对你很失望,明明受的是一样的教育,你跟源家的那个孩子实在差太多了。你想跟我说真爱吗?我以为,椿的事情你该最了解。” 道明寺紧抿嘴角,不做声,眼里强压着浓浓的怒火和伤痛。 道明寺枫似乎想起来那些令她不快的事,眉头皱得紧紧的,掩藏着厌恶,“我真是怎么也没想到,我道明寺枫的女儿居然会喜欢上那样一无是处卑劣肮脏的男人,一个男\妓,一个牛郎,一边跟我的女儿亲亲我我,一边又跟源家的孩子勾勾搭搭,被我戳破之后,居然还敢厚着脸皮狮子大开口向我勒索六亿,这样具有心机和野心的人,若不是为了椿,我是一分钱都不会拿出来的。你确定你还要跟我说真爱吗?” 道明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却拿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母亲大人,请不要这样诋毁我爱过的人可以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道明寺椿,美丽端庄的脸有些苍白,晶亮的眸子坚定执著地望着道明寺枫。 谁也没料到椿会在这时候出现,道明寺夫人的脸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阿司则一下子慌乱起来,“姐姐,你不是说要跟以前的闺蜜过只属于女人的夜晚吗?怎么回来了,而且一点声音也没有?” 道明寺枫的脸上已经收敛了刚刚的咄咄逼人,但椿却不肯罢休,“母亲大人,请收回那些话,这样不堪的形容,我无法接受,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但依旧请你尊重我的感情。” 但道明寺枫又怎么可能会低头呢,原本些许的愧疚也被她的骄傲狠狠压在底下,“尊重?椿,那种感情我永远不会尊重。” “母亲!” 道明寺枫看着椿,冷静又残忍,“椿,我原本并不想让你知道那些事。但既然你刚刚已经听到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没有了天真的权利。你听到的,全部都是真的,关于那个折原南也,和源家的……” “啊——”道明寺司忽然抓着头发大叫起来,打断了会长大人的话,“唧唧歪歪唧唧歪歪,烦死了,你不是应该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吗?没有你这个会长大人坐镇,道明寺财团不会倒闭吗?我们的事情才不要你管!” 对于儿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道明寺夫人只是沉着脸,扶了扶无框眼镜,声音毫无起伏,“阿司,你的礼仪呢?” “啰嗦!” 客厅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西田秘书恭敬地站在门口,“夫人,已经快到时间了。” 道明寺枫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女,然后踩着高跟鞋挺着脊梁走出客厅,西田立刻跟上。 原本因为道明寺枫的存在而显得逼仄压抑的客厅,一下子静寂下来,弥漫着一种尴尬和忐忑。 椿的目光落到道明寺司身上,“阿司——” “噢,话说姐你怎么回来了,真是,今天你是没看到杉菜那个家伙,太惨不忍睹了!”道明寺司率先封住了可能降临的话题,蹩脚地东拉西扯。 可惜椿却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人,虽然知道阿司的好意,但这一回她想弄清楚真相——当年的自己,因为伤心,也因为胆小,逃避似的听从母亲的安排,穿上嫁衣,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尽管生活美满,但内心依旧有缺失,午夜梦回,也会设想那个人种种的不得已,也许其中还存在什么误会,却从来没想过要去求证,因为既然嫁了人,便是新的开始。但是这一次,她要弄清楚,为自己,为阿司。 她相信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坦然接受一切不美丽不童话的现实。 “阿司,那件事你也清楚吗?” 道明寺扭过头,“都已经过去了,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姐姐现在幸福就好。” 椿欣慰地拍拍道明寺的脑袋,“谢啦,阿司,你的关心姐姐收到了。不过,姐姐还是想知道,为了做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自己。” 道明寺拧着眉,嘴硬,“我不知道。” 椿耸耸肩,忽然转身,“那好吧,刚才恍惚地听到似乎跟小光也有关系,我去问小光好了!”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道明寺急得赶紧追过去。 可惜一向唯我独尊的道明寺大爷永远搞不定他老姐,一直追到皇后酒店,也只能跟在屁股后头企图劝说—— “光那个没有节操的家伙这会儿都不知道在谁床上呢,姐姐,别去了,万一碰上不方便的情况,超级尴尬哎——” 前面的椿忽然停下来,道明寺司差点撞上,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火红的跑车唰地一下停在酒店门口,源二少下车,将钥匙扔给泊车小弟,朝折原南也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进酒店。 “源。”折原南也忽然叫住了一脚几乎踏进里面的源二少。 源朝光停步,转头看他。 折原南也毫无征兆地上前抱住了他,小声地说:“再见。” 下一秒,怒发冲冠的道明寺就冲上来,一脚踹在折原的腰上,一拳打在源二少脸上,“混蛋,我说过不准见折原南也的!” 源二少被打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一抬头看见道明寺椿站在不远处,神色莫测,“椿姐——” 折原南也也看见了道明寺椿,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椿小姐——” 一拳一脚根本不够解道明寺的怒火,他已经抓住源二少的衣领,随时准备补上一拳,不想身后的道明寺椿毫不留情地提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道明寺司痛得叫了一声,回头吼道:“姐姐你干什么?” 道明寺椿不为所动,又狠狠踢了一脚,御姐气场全开,“闪开,一边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道明寺抱着脚气哼哼地退到一边,凶狠地目光在源二少和折原之间来回,随时准备将他们千刀万剐。 椿的目光落到折原南也身上,“好久不见,折原君。” 折原南也垂下了眼睛,“椿小姐,好久不见。” 椿的目光有情,蕴含着年少时人生注定的错过与不得已,但,哀而不伤,“折原君,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当年的真相,请务必诚实地告知我。” 那些人,那些事1 折原南也的家庭生活跟幸福无关,爸爸是保险公司推销员,因为脾气暴躁,经常得罪客户而遭到投诉,每月的工资东扣西扣之后寥寥无几,并且嗜好杯中物,高兴了或者心情不好,都要去喝,喝醉之后有家暴倾向。等到他上初中之后,爸爸因为在工作期间酗酒,被保险公司开除,此后变本加厉,整日待在小酒馆,回到家里之后好点的情况是倒头就睡,弄得整个房子都是难闻的味道;但如果那天的酒精并没有让他彻底醉倒的话,附近就都能听到他的抱怨谩骂声,他对一切都不满,社会、国家对不起他,最该去死的是开除他的上司,如果妈妈稍稍劝他几句,他就会拳脚相向,以为连妈妈也看不起他。 在还很年幼的时候,虽然爸爸也曾像别的孩子的父亲那样将他抗在肩上,买昂贵的玩具给他,但这样的记忆实在太少,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模糊。 对于懦弱无能又怨天尤人的父亲,折原南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产生孺慕之情。 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温柔又贤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睛就是遗传自她的,而其他部分都来自于长相平凡的父亲。在父亲失业之后,母亲承担了整个家庭的负担,生活的艰辛压弯了她并不坚硬的脊梁,那双曾经闪现着热情浪漫的双眸也渐渐染上厌烦,变得麻木而尖锐,爱唠叨,斤斤计较。 生活真是无情的刀,消磨掉人一切的天真和温情。 但这样的母亲,他依然深爱着。 年少时唯一快乐的时光,就是玩叔叔留下来的一个单眼相机。他住的房间以前是叔叔的,叔叔爱好摄影,拥有不少相机,也有简单的工具可以冲洗黑白照片。叔叔搬走时,将一部分留给了他。他打工得来的钱几乎全花在了购买摄影材料上。 不是他自夸,但他对摄影确实很有天赋,总能抓住那些细腻的光影层次,虽然是黑白照片,但绝对不比彩色照片差。将冲洗好的照片用木夹夹住,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自己的房间,然后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抬头仰望,这是他最富有的时刻。 考上东京的大学是他人生的转折点。那时候爸爸已经下落不明,有一天他在小酒馆里喝酒忽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然后再也没回过家。虽然这样说很不孝,但事实上,无论他还是母亲都松了一口气。没有父亲的拖累,虽然生活依然清苦,但比起以前却好多了,如果他拼命打工的话,也能够负担起大学的学费和在东京的生活费。 于是他就揣着这样一个梦,背着那只陪了自己五六年的相机来到繁华的东京。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新奇而有诱惑力的,但他更清楚地明白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大学四年,他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参加过一次联谊,在别人敞着性子地挥霍自己的青春的时候,他在拼命念书,努力打工,然后在少得可怜的空暇时间摆弄他的相机——虽然那只老旧的相机遭到了很多人的耻笑,但他却已经满足了——即使眼馋于那些高性能的专业相机、长短镜头,但令人咋舌的天价让他望而却步——总有一天,他会拥有自己的专业相机——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原本以为,生活会平凡地一路向前,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如果到时候自己有条件,母亲也愿意的话,他想接她来东京生活,一家人在一起努力。但就在他毕业前的三个月,他接到噩耗——母亲重病。在心焦担忧悲痛于母亲的不幸同时,巨额的医药费像悬在头上达摩克之剑,家里根本没有任何积蓄,好心的邻居的帮忙也只是杯水车薪,亲戚虽然愿意帮忙,但他们也都并不富裕,走投无路,走投无路——生活为什么不能对他们仁慈点? 他办了休学手续,穿上并不合身的西装,打上领带,去各大公司去面试,但都无功而返,没有高学历,没有人会愿意提供一份高收入的工作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找上了他——三浦友彦。 三浦友彦是他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但两个人说过的话却十个手指头掰得过来。三浦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长得非常漂亮,眉眼精致,身上永远是当季度最流行的单品,开口闭口都是那些高档的娱乐场所,很少会来学校上课,他似乎也并不在乎能不能毕业,学校里关于三浦的传闻很多,他也暗暗猜过,三浦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对于三浦会特意来找他,他虽然感到疑惑,但被他口中高额报酬的工作吸引,依旧跟着他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太需要钱了。 地点是在银座的一家高档会所,不同于他想象中的嘈杂闹腾,事实上是个非常幽静的地方,大胆运用红色黑色和金色,然后运用光与影的暧昧营造出一个糜艳的梦——诱惑玩得非常高级,非常索引派,通过一些隐晦、抽象、变形、扑朔但不迷离的象征物体来表示主题——妖艳红唇卡着那人骨节分明的中指、粗看是抽象派线条变形图,看久了就能看出是交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的裸\体,巨大的中世纪上流社会的舞会壁画,但若是灯光变一下角度,瞬间便转换成了电影《香水》最后一幕广场群媾图,活色生香。看一眼都脸红。 三浦友彦熟门熟路地推开最里面的那个包间,然后对着包厢里的人介绍,“我带朋友过来了。” 包厢里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一眼可以看出,三个年轻的男人才是主角,身上有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一种良好的教养孕育出来的优雅洒脱,以及,高高在上。这样一对比,三浦身上原本那些被称道的东西似乎都成了假冒劣质品。 三浦毫不扭捏地走过去,坐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身边,手,轻轻地放在那个男人的膝盖上,眼神甜腻而挑逗,“怎么样?” 折原南也忽然明白了三浦的工作,羞耻愤怒由然而升,“对不起,我大概是弄错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包厢,三浦追出来,一直到会所外面,才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已经隐含怒气,“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的吗?” 折原一把甩开他的钳制,“我不知道是做这种事!” 三浦忽然冷笑出声,“这种事情怎么了,你情我愿,彼此都得到快乐,又不是女人,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做这种事!”折原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在他从小所受的教育里,这种靠出卖身体来赚钱的行为是非常令人不齿的。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如果妈妈知道的话,她会伤心死的。 三浦烦躁地点了支烟,“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你现在说不干,你耍我啊。折原,别傻了,没有人会知道的,你不是很缺钱吗?那帮少爷公子有的是钱,出手阔绰得很,我跟他们打过很多交道,不会让你做些过分的事的。看在我们同学一场,我不会骗你的,我跟你说,古贺少爷这回是想讨一个小少爷的欢心,他已经很明确地跟我说过,要干净的,一百万一夜。事情要办得好,另外再加。你打多少份工才能赚回这一百万?” 折原低着头,紧紧抿着嘴角。一百万,那是太大的诱惑,有了这一百万,再加上亲戚邻居的帮助,妈妈前期的治疗费就有了。 三浦已经看出他的动摇,手臂搭上他的肩,诱哄着,半拉半推地将他带回那个包厢。 包厢里的三个男人露出意料之内的笑,像打量牲口似的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然后下结论:“气质还算干净,虽然长得平凡了点,不过眼睛很漂亮。哦,对了,”中间的那个古贺倾身上前盯住他,说,“虽然有点失礼,但还是得问一句,是雏吗?” 那一刻,他羞愤得几乎想转身就逃,是身边的三浦死死地拽住了他。 那天晚上,他被要求在酒店套房等待。那等待死刑的一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踌躇、犹豫、忐忑,时间越是过去,他心里的后悔就多一分,然后,当煎熬升到一个临界点,他终于霍的从床上站起来——他还是没办法逼迫自己做这种事,钱的话,但就在这时,门开了,他要等的人来了—— 这是折原南也第一次见到源,吃惊于来人居然是那样一个俊秀漂亮的少年——修身的长款白衬衫,脖子上挂着一个用黑色皮绳串起来的十字架,黑色长裤,眼睛和头发黑得非常纯粹,头发有点长了,碎碎的,左耳上的红钻耳钉时而一现,射出璀璨的光芒。消瘦,单薄,颀长,似乎大病初愈,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后来才知道他刚发生了一场车祸),清冷,但真的是极端的优雅,令人心旌摇曳。 你一见他,鼻间似乎就闻到春水新涨的味道,风一天天地妖娆,雨一夜一夜地落。 但不管怎么说,在折原眼里,十六岁的源朝光还是一个孩子,无法跟花钱买欢醉生梦死的富家子弟联系起来。 源朝光除了进门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他,也不说话,一个人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屏幕的荧光映照着他没有表情的脸。 折原尴尬地站在房间中央,半晌,依旧决定离开。但他的手刚碰上门把手,一只遥控器便砸在了他面前的门板上,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吓了一大跳,转过头,看见沙发上的少年木着一张脸,冰冷地看着他,“去哪里?” 折原惊讶于这位小少爷的坏脾气,久久没说话。 “你不是古贺送给我的‘惊喜’吗?” 折原咬了下唇角,开口,“对不起,我不想做了,钱我会还的。” 那个少年从沙发上下来,光着脚走到他面前,斜着眼睛看他,眼神又轻又薄又利,“谁准你走的?” 明明比对方大好几岁,但那一刻,却被少年的气势所慑。 少年赤着脚走到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坐到沙发上,开瓶,倒酒,擦瓶口,娴熟而流畅,有着与少年年纪不服的浪荡气。 “过来陪我喝酒。”他说,头也没回,理所当然。 折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但并没有坐下,只是微微皱着眉看少年如同喝白开水一样将高浓度的酒液灌下肚,“这样喝酒对身体不好。” 少年抬起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开了,非常艳丽,“你不像是b,为什么会来这里?” 折原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诚实地回答,“我需要钱。” “诶——”少年了然地点点头,“那又为什么要走呢?”少年眼波流转,无限流丽,直钻进你的心里去。 折原垂下眼睛,无言以对。 这是折原南也与源朝光的开始。 那天的源二少身体不舒服,头痛,还伴随着些微的发烧。天下无敌的源二少其实最是娇气不过,忍受不得半点的痛,于是暴躁、不讲理、颐指气使、发脾气,难受到极点流几滴鳄鱼眼泪。 那时候的折原天真地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稍遇到不顺心的,便要让整个世界都陪着他哭。虽然知道不合适,但内心深处是把他当弟弟看的,并未对他做出任何防备。心性柔软的他无法丢下生病的少年,于是笨拙地照顾了他几乎一夜。 他不明白,一个人的成熟度是与他的年龄无关的。更不会知道,源二少此人天生心肠难断,他的脆弱他的坏脾气他的娇气他的眼泪在那一刻确实是真实的,但谁也没法预料下一秒他是不是就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坏胚子。他由着性子翻云覆雨,没有世界观没有道德观,只图一时快活。 于是折原南也注定要在他身上栽跟头。 那天的最后,他是靠在床头睡着的,然后不知过了多久被身上的燥热难受的弄醒,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少年光着脚蹲在他面前,手里是一管针孔注射器。 “你在干什么?”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才惊觉自己浑身无力。 少年朝他笑笑,天真无邪,“没什么,只是一点点小情趣。”他乖巧地将已经空了的注射器放到一边,然后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难受么?” “你……”那一刻,愤怒冲击他的神经,他勉强自己克服身上涌上来的无力和滚烫的热流,站起来企图离开。 但他的小腿撞在床沿上,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摔在床上,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济于事。 少年站起来,倒了一杯酒回来,盘腿坐在床上,喝一口酒,俯身堵住他的唇,强硬地将酒液渡给他。他被迫承受,金黄的酒液流出嘴角,流进脖颈,湿凉凉的,一如他的心。 酒店套房里弥漫着的浓重麝香味,提醒着折原刚刚经历的荒唐的情事——不该这样的,这样不对,他怎么会……即使有药物作用,也不该这样的——他的眼睛木木地看着天花板,身体沉重得根本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身边的少年在平复剧烈的喘息,刚刚那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之旅,让他满足得像只娇贵的猫咪,在恢复一点精力之后,便侧过身子,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上六岁的年轻男人,另一只手有一下没有下地摸着他的手指,咬着他的耳朵,暧昧地说:“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有潜质?” 那一刻,折原羞愤绝望得想死。 少年却不再逗他,拍了下他的屁股,“好了,天好像快亮了,去洗个澡睡吧。” 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脚一软,差点摔倒,艰难地朝浴室走去,每走一步,白浊便从他的股缝间流下来。 拧开花洒,冷水从头顶浇盖他满是青青紫紫的身体,冰凉彻骨,但他毫无所觉。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少年已经在另一个浴室洗了澡,头发湿漉漉的,已经换上了裤子,正在穿衬衫,听见他出来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边低头扣纽扣一边说:“我已经将退房时间延迟到明天中午,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天。” 他站着没说话。 少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床头柜,说:“这个是给你的。” 他顺着指示望过去——是一张支票,即使没有看到面额,也能猜到肯定不会少。折原麻木的心刺了一下,他听见自己说:“我不要。” 少年似乎觉得很奇怪,转过头来看他,“为什么,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古贺少爷已经给我了。” 少年轻笑了一下,“他是他,我是我。没见过你这样实诚的。” 但折原依旧没动,还是那句话,“我不要。” 这一回,少年有点惊讶了,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嘴角一勾,“算了。”松松拐拐地走到床边,拿起那张支票,捏成一团,然后走到折原身边,很自然地亲了下他的脸颊,“好好休息。” 然后是咔嚓一声的关门声。 折原并没有在酒店套房里面多待,在源朝光离开不久,他就拖着极度不舒服的身体回到了自己逼仄的出租屋,仅仅睡了四个小时,他就逼迫着自己醒过来,然后带着那一百万坐车回横滨,交了妈妈前期的治疗费,甚至连跟妈妈好好说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只有拜托善良的邻居帮忙照顾一下,连夜又赶回东京。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份正式工作,钱永远不够花,妈妈下一个阶段的治疗费必须尽快攒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忙得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每天打五份工,晚上十二点才回出租屋,倒头就睡,累得连脱衣服的力气也没有。期间三浦来找过他,说是古贺少爷要见他,他跟着三浦去了那个会所,在同样的包厢见到了古贺。这一回,没有旁人。古贺的眼神又利又轻佻,笑着说:“还是二少会调养人,瞧瞧这才一个晚上呢,跟原来是完全不一样了,看看这眼睛,勾死个人!”他将手放在他的腿上,轻轻摩挲,折原惊得呼的站起来,难以忍受,仿佛浑身蚂蚁在爬。古贺少爷愣了一下,很快不以为意,盯着他诱哄道:“怎么样,陪我一个晚上,还是一百万。” 他头也没回地跑出了那个地方,痛苦地捂着脸,被他刻意忘记的那一夜又鲜活地出现在他脑海,汗水、喘息、叫声都那么清晰,简直要把他逼疯。 邻居来电话,让他赶紧回去一趟,他以为妈妈的病出了什么问题,急匆匆地赶回横滨,在医院的病房,见到的却是他母亲靠在床头温柔愉快地笑着,自从父亲失业之后,母亲已经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了,而她的病床边,邻居直子婶婶胖胖的脸上也都是热情爽朗的笑,源朝光目光清澈,嘴角挂着优雅又乖巧的微笑,良好的教养和出色的仪表让他轻易地俘获一帮中年妇女。 看见他来了,直子婶婶立刻站起来拉着他,“啊拉,南也回来了,你的学弟特意过来看你妈妈,真是不错的少年啊。” 折原南也完全愣住了,面对源朝光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身体僵硬,无法想象他是来干什么的,他又对他母亲说了什么。 “你——”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这时他听到他母亲的声音,“小南,源同学来了好久了,你带着他去吃饭吧,好好招待他。” 源朝光站起来,礼貌地朝折原妈妈行了个礼,“那么,失礼了。” “哪里,多谢你来看我呢。” 一直到走出病房,还依稀可以听见直子婶婶夸源朝光的声音。 医院门口停了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在这样的小地方出现这样的世界名车,实在凤毛麟角,引得路人频频注视。 源朝光惬意地将身子靠在车身上,点了支烟——明明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却意外地与炫目的跑车和代表男人成熟意味的烟如此契合,他的身上有一种无法琢磨无法调和的矛盾感,但也正是这种矛盾,张扬出极致的美和诱惑。 “你——”他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少年接过他的话茬,“我已经叫管家替你办了复学手续,下个星期一去学校上课。你已经错过了毕业时间,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再读一年。”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但被少年的目光制止了,“这个世界,永远是有知识有能力的人制定规则,而其他人只能服从。从来没有公平,想要改变命运的话,那就成为制定规则的人吧——你妈妈的医药费,我已经一次性付清,你无须担心。至于怎么跟你妈妈解释,那就是你的事了。” 被一连串惊人的消息砸中,他感到一阵晕头转向,无法消化,眼前这个明明比他小很多的少年,却在眨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他所有的话都苍白无力,只能讷讷开口,“你——为什么?” 少年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似真似假地感叹,“人生真是太无趣了啊。” 所以我是你新找到的乐趣吗?他在心里面问,面上却只是抿抿唇,不做声。 少年打开车门,转向他,“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吗?” 折原的家是老街窄巷独栋住宅中最里边的一户,打开拉门,右手边就是厨房。因为是四十多年的老房子,老旧的墙壁和柱子上吸附了大酱汤、咖喱等食物混杂而成的奇异气味。 折原南也打开冰箱——因为邻居直子婶婶帮忙照顾妈妈经常在这做饭的缘故,冰箱里并不空。他转头朝因为好奇这种平民老房子而四处张望的源朝光问:“炒乌冬面可以吗?” “唔。” 因为从小帮妈妈做家务,大学又一个人在外居住的原因,他的厨艺还不错。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面却一点也不平静。 炒乌冬面很快就做好了,他发了会儿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去面对外面那个人,端起盘子,刚准备转身,却被悄无声息进了厨房的少年从后面抱了个正着——他的身体瞬间僵硬,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拿不住。少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边嗅着边用唇轻啄,然后渐渐的,舌头和牙齿并用,一只手溜进他的衣服下摆,一只手往下伸进裤腰,一直包住内裤裆部。他倒抽了一口气,手中的盘子滑落,落在水泥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一晚的记忆在身体里复苏。这一回,没有药物的作用,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滚烫坚硬,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在满是炒乌冬面气味的逼仄厨房,一边紧张着随时可能进来的邻居,一边沦陷于身体交缠的快乐——越罪恶越美丽,越放纵越欢畅。 在高、潮到来的那一瞬间,他低头咬在少年的肩头。 他长大的地方是不起眼的小城镇,街道狭窄,店面老旧,走在街上的人一点都不时尚,也没有特别的风景,是个非常乏味的地方。但对他而言,这个地方却是他心灵安宁所在,虽然他曾经那么那么地想要逃离他,但在外面的世界流浪碰壁之后,才明白那些邻居的一句“南也你回来啦”是多么亲切,这些人可能斤斤计较,碎嘴刻薄,但也正是这些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无私地帮助了他。 那天晚饭后,源朝光说要到处走走,看看他长大的地方。他陪着他走在小镇的主要街道上,看着少年插着裤兜,沉默安静地走路,夕阳勾勒出他有点单薄的身影和尖尖的下巴。虽然是他说要到处看看,但事实上,他看得出这个少年并没有什么兴趣逛这个老旧的地方。在以后他们短暂的相处中,他也常常会觉得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有着很重的心情,很少说话,突如其来的暴躁,有时候又忽然异常兴奋玩得很high,但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沉郁的悲伤。尽管对于自己的这些观感嗤之以鼻,觉得荒谬,这样一个受尽老天宠爱的豪门子弟,怎么可能会悲伤? 晚上便睡在他的小房间里——房间里依旧保持着他上大学以前的模样,到处都是他拍的照片——路边的野花、朝霞、豆腐铺的老板……几乎是整个小镇的缩影。少年似乎对这些照片很感兴趣,看得很仔细,然后问他:“都是你拍的?” 他点点头。 “拍得很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很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9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9部分阅读 的分量,让他觉得少年是非常懂这些东西的——想来也是,从他们见面开始,源朝光除了年纪比他小,谈吐、阅历、经验、手段都远远超过他这个大学生——这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少年,才华与天赋,只要展露十分之一,便足以让人惊艳。 那个晚上,他原本以为他会要他的,从见第一面开始,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自私任性让他明白这绝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但事实上,他不过是抱着他睡了一晚。在他狭窄的房间里,少年睡着的样子,没有醒着时候的尖锐,天真纯白得让人怦然心动,他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从横滨回来以后,他重新回到了校园,对于他的突然休学,众人好奇,他只推说家里有事,现在事情解决了所以回来上学,大家对此也并不是真的关心,很快便抛到了脑后。源有时候会来他租的公寓过夜。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意外地并不挑食,对于自己做的那些平民食物从来都吃得干干净净,特别特别喜欢吃甜食,烟抽得很凶。兴趣来的时候,也会陪着他做大学里的那些功课,或者一个人坐在一边看动画片。有一次,源来学校接他吃晚饭,豪华跑车加上优雅俊秀的少年,引来一大帮人的注目,他浑身是刺地上了车,整个晚餐他都不在状态——他害怕源来学校接他,因为源是那种一眼就可断定与他两个世界的人,他无法向别人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到底,他不过是被人包养的。尽管,他并不想用此来定义他跟源之间的关系。 第二天下课后,难得来学校的三浦从后面追上他,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语气有些酸溜溜地说:“哎,折原,你小子走运了啊——我说你怎么就拒绝掉了古贺少爷呢,原来是傍上了更好的,哎,介绍介绍呗,那辆跑车是限量款的吧,全日本也没几辆!” 他匆匆地甩开三浦友彦,在那一刻,他是有些恨源朝光这个人的。 他想,那天他的态度尽管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早就被那个敏锐的少年察觉到了,所以接下来的一星期源都没有来找他。那一星期,他一边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样很好,但另一方面却又抑制不住内心的焦虑不安,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在再次在公寓楼下见到那辆红色的跑车时,他无法理解自己心里的那种雀跃欢喜,几乎跑着上了四楼,站在自己出租屋的门前,剧烈喘息,努力平复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然后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开门——那个少年就像以前每次来他这里一样,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电视,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 “源,你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他想开口解释那天的态度,但看着对方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张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咽下了,有什么好解释呢,不过都只是狡辩。 “吃饭了吗?” “唔。” 他站在门口忽然不知所措,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少年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指指矮桌上的东西说:“这个是给你的。” 他走过去,打开袋子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是最新款的尼康单反相机。那一刻,他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又想哭又想笑——源是不会了解他这可能随手的举动对他而言的意义的,那一种惊喜冲破自己的防线,想大叫,大笑,奔跑,来宣泄心里面的那种欢喜和兴奋。他像个傻孩子似的抱着相机傻笑,然后才走到少年背后,跪下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说:“源,谢谢!” 他转过头,亲吻自己的嘴角,然后扶着他躺倒地上…… 那以后,他多了一项新的乐趣,拿着新相机偷拍源——抽烟的样子、吃蛋糕的样子、刚洗完澡的样子、木着脸看电视的样子……对于他的偷拍行为,源大多数的时候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若碰上心情不好,也会发脾气,发狠说要砸了他的相机,那时候他会走过去抱住他,露出讨好的笑。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化学反应——他从来就是心性软弱的人,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也会记成十分,因为这样的话,会比较幸福,会觉得自己是被别人爱着的。 明知道不应该,但他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奢望他们的未来,偶尔也在聊天的时候透露出来,然后假装镇定地观察源的反应——这真是一种笨拙的试探,源大概早就瞧出来了,对此,从来是不回应的。 然后某一天,他彻底消失。 算起来,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他离开,不过是两个月零七天,那么短的时间,那个少年却已经完全侵占了他的生活。他从没问过源的电话号码,源也没有要将号码留给他的意思,彼此心里都明白,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可笑的是,他却泥足深陷。在那个少年离开的那段日子,他的世界天昏地暗,浑浑噩噩不知所以。他去找三浦友彦,让他带他去找古贺少爷,希望能够见那个少年一面—— 在那个包厢,古贺少爷犀利审视的眼光将他从头打量到尾,然后才轻笑一声说:“好吧,我若是见到他会转达的,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那位小少年纪虽然小,排场可不小,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全日本也没几个人能让他买账。我劝你还是不要花心思在他身上啦。” 刚走出那家会所,三浦就生气地将他拉到一边,“早知道你是为了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帮你。折原,你傻了吗,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别开玩笑了,我们这种人的爱,你以为他们会稀罕吗?我听说那个源二少十四岁开始私生活就乱得一塌糊涂了,这种人会有爱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做这行,要不是逼不得已也不会跟了源二少,现在你妈妈的医药费也解决了,学校里又能接着念书,他离开不正好吗,你可以开始新生活。” 三浦说得都对,可是他心里面有个微弱的声音反驳:源是不一样的。 但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终究不过是这世间众生蝼蚁中的其中一只,爱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全部,生活还要继续。他将那两个月零七天连同源朝光这个人全部尘封于心底,日子似乎恢复到妈妈还没有生病之前——上课、打工、拍照,平凡,也平稳。 遇到椿小姐,他不知道是应该感激上苍,还是怨恨上苍。 椿小姐是那种非常让人心动的女性,从她的穿衣打扮言谈举止可以看出她的出身很好,但身上却没有一点骄奢之气,待人真诚、热情,永远在微笑,懂得享受生活,跟她相遇后的时光是被涂上了瑰丽色彩的白纸,生命仿佛凭空被填充上了美好。 她非常喜欢他拍的那些照片,跟着他跋山涉水地去采风,娇嫩的脚上磨出血泡却还反过来安慰他;彻夜不眠陪着他等昙花开的那一瞬间;瞒着他悄悄替他报名参加了日本第一届大学生摄影大赛,在接到获奖通知的那一刻,他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种被肯定的喜悦,那种梦想触手可碰的震动,让他激动得不能言语,对于椿小姐的感激让他失态地紧紧抱住她。 椿的手臂小心又紧张地环上他的肩膀,轻轻地说:“最喜欢折原南也。” 那一瞬间,除了被人真心喜欢的那种巨大的幸福,还有无法抑制的悲伤,让他几乎要失声痛哭,只能紧紧紧紧地抱住那个美好的女孩儿,声音哽咽,“椿小姐,我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 椿小姐是无法体会他说出这句话时的那种绝望和沧桑的。那些被他紧紧压抑住的不堪回首,沉渣泛起。 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留一颗完整健康的心,真心诚意地去爱一个好女孩儿,在樱花飞扬的时光中,与她一同走入恋爱的季节。 但这是一个悖论,如果早一步遇到椿小姐,他还在为母亲的医药费奔走无路,或许会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又怎么可能与她有交集呢?无论怎么想,都是末路。 他或许没有爱上椿,因为他那一颗爱人的心早就残废了,但却是真心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得知椿小姐居然有那样煊赫的家世,他想,他是想跟椿小姐一直一直走下去的,经营一个小家庭,养育自己的孩子,为儿女操心,然后在白发苍苍的晚年,还能挽着手一起到公园散步。但命运这东西真是特别“眷顾”他啊,当那个大名鼎鼎的道明寺夫人纡尊降贵来到他的出租屋的时候,他真的茫然极了。在得知她就是椿的妈妈时,他并不怪椿对他的隐瞒,因为,他的隐瞒一点也不比她少。但那种傲慢颐指气使的态度和那整整一箱子的三亿,却深深地刺痛的他的自尊。仿佛时光一下子倒流到他为钱奔走,最后卑贱地出卖自己的那些情景。 “您的富有跟我人生毫无关系,请带着您的钱和趾高气扬离开我的房子。”他硬起骨气,将那位高贵的夫人赶出门。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椿,他想,有这样一位母亲,也不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他打工晚归,在公寓楼下又见到了那辆让他的心直往下坠的红色跑车——那个少年坐在车内抽着烟,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喉咙发紧,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少年已经看到了他,打开车门下来,靠在车身上看着他走近。 他的手紧紧抓着包的肩带,手心都是汗,“你,你来了——”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他——他怕那个少年向他提出那种要求,他不愿意,但知道自己最终无法拒绝他。 少年的眼神冷冽,神色冷峻,半晌开口,“你跟椿在一起?”虽然是疑问句,但却已经是十足的肯定,“离开她!” 声音里的冷酷让他霍的一下抬起头。 少年却完全没有耐心,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这是给你的忠告,你斗不过道明寺枫的,趁早收手。” 话音未落,车子已经嗖一声开出老远了,他的脚动了一下,似乎想追,但最终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人,那些事4 生活永远没有最坏。 他马上就理解了源对他说的那句话——他斗不过道明寺枫。 为了让他离开椿小姐,道明寺财团的会长大人纡尊降贵地用尽各种手段对付他这个小人物——首先答应聘用他做助理摄影师的杂志社反悔,然后其他打工的地方也纷纷拒绝了他,生活一下子陷入窘迫,紧接着一直照顾妈妈的直子婶婶家开始出事,先是直子婶婶的儿子因为一点小事遭到上司斥责,升职无望,然后是直子婶婶家开的一家小杂货铺的店面莫名其妙地被收回,一家都陷入愁云惨淡中。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再次办了休学手续,回横滨照顾妈妈,但雪上加霜的是,尽管那位尊贵的夫人不知道为什么留着一丝仁慈没有向妈妈所在的医院下手,但妈妈的病情还是急剧地恶化——多年的超负荷的劳作和生活压力,已经掏空了她的身体,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椿小姐跑来横滨看望他的母亲,对此,母亲非常开心,对于无法见到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遗憾。母亲很喜欢椿小姐,还将自己一直戴在身上一个银手镯送给了她,母亲什么也不知道,以为这个女孩儿会陪着自己的儿子走完接下来的路。 那天坐在夕阳下的医院门口,两个人都默默无语。然后为了驱散那种低迷的气氛,椿小姐故意很快乐地说起一些趣事,她那个单细胞的弟弟,又伸着戴了银镯子的手非要他夸漂亮。但是那种强装的欢乐像被掐断的电源,突兀地萎了。椿低下头,“对不起,南也,没告诉你我的家庭,对不起,我母亲对你造成的伤害——”她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他却没办法去追。 父亲的突然归来,让他惊讶的同时,却也在阴云密布中感到一丝光亮一丝温暖。不管怎么说,一个成熟男性的存在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不管他曾经是不是厌恶过父亲,但血浓于水。何况,父亲和母亲曾经也相爱过,在母亲弥留之际,再见一面,也是安慰。那天,他和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起坐在小酒馆喝酒,对于母亲的病,父亲愧疚得满脸泪水,那一刻他已经原谅了父亲曾经的懦弱和不负责任,不管怎样,他回来了。但下一秒,他却入坠冰窖。父亲支支吾吾地提起了他跟椿小姐交往的事情,然后表示他们这种贫民是斗不过财大气粗的道明寺财团,反正不可能娶到千金小姐,倒不如狠狠地刮一笔,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他终于明白,这又是道明寺夫人的手段。 真是彻底输了啊,一开始就找错了挑衅的对象!他有些自嘲的想。 母亲的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但最爱的亲人的离世,还是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父亲大概在他身上碰了壁又因为母亲的过世而觉得无颜见他,再次下落不明。葬礼在亲戚邻居的帮助下完成后,他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内。在不懂事的时候,他多么嫌弃自己家窄小老旧的房子,但现在,却空荡荡得让人心里害怕。眼睛酸疼,眼泪却流不出来,脑袋疼得像被火车碾过,觉得就这样死掉好了,反正没有人会在乎,椿小姐或许会伤心吧,但她那样又美丽又富有的女孩儿,将来肯定会有优秀的男性给她幸福。 楼下有声音,有人上来了——邻居,还是小偷?随便好了。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又被关上,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他一点儿都不想转过头去看是到底什么人,什么人都跟他没关系,想做什么也都随便他们。 一只手伸过来盖住了他干涩的眼睛,一只少年的手,熟悉得让他的神经末梢都微微颤抖。他的眼睛机械地眨了下,睫毛刷在他的掌心,掌心的温度让他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并且愈加汹涌,像漫堤的洪水。那些迟来的钝痛一寸一寸漫上来,他蜷缩起身子,发出野兽般的哀嚎,肝肠寸断,不断淌水的眼泪乞求地望着少年,“源,抱抱我,抱抱我!” 少年俯□,温柔地亲吻他,他却由不知足,四肢都缠上他的身体,第一次主动。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攥在手里,就算是死,也想拉着他一起。 身体的疲累缓解了心里的那种痛,视线中窗外的天一点一点地黑了,他这才想起那个少年可能还没吃饭,挣扎着坐起来,“你饿吗?我去给你做点什么——”那两个月的时间,让他已经习惯将少年的一切放在首位。 少年看了他一眼,自己起来,一边套裤子一边说:“算了,你休息吧,我去。” 他拉开纸门,下楼。 虽然听源这样说,但从来没见过源下厨的折原怎么可能放心,躺了一会儿还是撑着身子下楼了——空气里传来炒饭的香味,站在厨房门口,意外地发现那个少年对此似乎颇为娴熟——他对于这个少年的少年真的太少了,两个月,太短太短。 源将做好的炒饭放到他面前,自己却说不饿,站在门口抽烟。 炒饭味道不错,他这才感觉到饿,想想,从早上开始到葬礼结束,他确实滴水未进。他将整盘炒饭都吃完了。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白色香烟,在烟雾袅袅中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问:“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他顿住,垂下眼睛不说话,还能怎么办? 少年笑了,艳丽带毒,“虽然是没法彻底弥补,但是追讨一些损失还是可以的,三亿不想要的话,那就六亿好了。” 他霍的抬起头,无法置信从少年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少年却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迈着优雅又从容的步子走过来,手放到他的头上,像是教育不懂事的孩子,“孤身一人对抗庞大到如同一个帝国般的势力,固然有其令人钦佩的一面,但不觉得更多的却是愚蠢么?适者生存永远是这个世界不变得规则,既然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不如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你不是喜欢摄影吗?有了这些钱,离开日本,法国也好、英国也好、俄罗斯也好,随便你去哪里,追求梦想也好,满足野心也好,外面的世界何其大,何必困囿于这样一方小天地。难道还奢望把持着一文不值的骨气尊严,等待时运像狗一样自觉而谄媚地舔食你的掌心?” 少年毫不留情的话,冲击着他的世界观,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抿着唇不说话。 少年俯□,与他对视,“折原,你要记住,不是奋然拼搏的就一定是强者,强者是那些真正能做到审时度势,等待时机,进则天下,退则风月的人。” 少年直起身,声音里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生活在这个鬼气森森的世界上,你必须把一切灾难当做荣幸,因为连你的出生和死亡都不能掌控在你手里,你又有什么权利抱怨?” 于是,他第一次来到金碧辉煌的道明寺财团,要求见那个高高在上的会长大人。 对于他的到来,那个强势冷酷的女人似乎有点惊讶,但脸上却挂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听说你要见我?” “是的,夫人。” “怎么,终于准备低下你那骄傲到可笑的头颅了吗?” “在次之前,想问夫人一个问题——您真的爱椿小姐吗?”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道明寺枫,她的脸上出现尖刻的厌恶,“我自然爱我的女儿,不然也不会花尽心思扫清她通向幸福道路的障碍。说起来,也正是因为你的不识相,让我查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还真是没想到,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个家境贫寒但还算老实的学生,谁知道,居然还是个……真是肮脏,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古话说,人不可貌相,果然不错。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留在我女儿身边?” 被揭开的伤疤让折原南也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住。 “关于这些事你没有告诉椿吧?说到底,椿实在是太天真了,让她得知自己爱上的是一个男妓,这该是多大的伤害,恐怕一辈子也好不了了。作为一个母亲,我自然要为我的女儿打算。既然你们标榜真爱,那就一辈子不要告诉她好了。” “好啊。”折原开口,无视心口乌溜溜淌血的痛,“六亿,给我六亿,我离开椿小姐,离开日本,再不见她,也不会告诉她我的那些事。” 道明寺枫勃然大怒,“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折原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选择权在您,不是吗?”然后,他转身离开,却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又回过头了,充满讽刺地说:“我觉得,椿小姐有您这样的母亲,真可怜。” 电梯在一楼打开,他走出去,在大厅遇到了好久不见的道明寺椿。 “南也?”椿的表情有点吃惊,更多的却是欢喜,快步向他走来,但又迟疑地停下脚步,因为道明寺枫的私人秘书西田拿着一个银色的箱子走向折原南也—— “折原先生,这是六亿,您要不要点点?” 折原南也看他一眼,“不用了。”机械地接过手提箱,那一刻,他知道他身上原本那些天真之类的东西已经永远找不回了。 西田秘书没有感情地传达着会长大人的指示:“请您遵守您的承诺。” “我会的。” 他没有再看道明寺椿一眼,挺直脊梁,强迫自己骄傲地走出去道明寺财团。 结束或开始 椿的弟弟怒气冲冲地来找他——对道明寺少爷而言,折原南也是玩弄她姐姐感情的卑鄙小人,死不足惜,更何况,他还看见他跟源在一起,更加重了对他的鄙视和愤怒,同时也迁怒于源,人关心的永远都只有自己息息相关的人,至于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有还手,固然是因为他原本就不擅长打架,也是因为那些痛让他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悼念逝去的曾经的折原南也。道明寺司像只暴怒的狮子,没有任何理智,怒火能将一切燃烧殆尽。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想杀了他,如果那时候源没有赶来的话,也许代价就不仅仅是一只脚了。 源的插手,转移了道明寺司的怒火。对于源,道明寺少年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的受伤吧,认为是他没有节操,故意勾引姐姐喜欢的人。虽然误会了,但误会就误会吧,他跟源有志一同地对此都保持了缄默,选择保护椿。 两个少年的那一架,极其惨烈,绝交的话都从道明寺嘴里喊了出来。 但源的脸上虽然无动于衷,但是他想,他应该是难过的——从小到大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虽然凉薄,却并不是没有感情。 对于源朝光,他永远也看不懂这个少年的那些诡秘心思,猜来猜去,猜到最后把自己也赔进去。好在以后都不用去猜了。 他没等伤好就离开了日本,没告诉任何一人,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个伤心地了。 “刚到法国那几年,真的很辛苦,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难熬得几乎想立刻买机票回日本,去北海道也好去关西也好,只要是在日本。不过钱是好东西,在酒店服务员的帮助下报了语言学校,慢慢的,学会了法语,也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进修、采风、参加比赛,也得过几个奖,和朋友成立了一个工作室——走得远了,看的风景多了,才发现,源说得真对,世界真大,人实在太渺小了——学会架起眼镜戴起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在折原缓慢的讲述中,你几乎感觉不到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对于曾经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有的也只是如水的惆怅,还有一种岁月沉淀之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安静宁和,宠辱不惊。 自始至终,椿都没有打断她,只是面沉如水。 折原南也望着眼前已是少妇的女子,开口,“椿小姐,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想说一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道明寺椿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座位,走向酒店门口—— 门口,道明寺和源朝光两人隔着三米泾渭分明。道明寺拧着眉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源朝光靠在墙上,彼此之间没说过一句话。道明寺少爷是还在气源朝光跟折原南也见面,源二少是纯粹不想讲话。 两人看见道明寺椿从里面出来,一齐迎上去—— “姐姐!” “椿姐——” 椿迎上自家弟弟担忧又紧张的目光,勉强笑笑,然后转向同样一脸担忧的源朝光,试图勾起嘴角,但失败了,“抱歉,小光,现在无法面对你。” 源朝光垂下眼眸,让到一边。 道明寺椿踩着高跟鞋挺着脊梁朝自己的车走去,鞋跟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泄露了她内心的杂乱。 道明寺凶狠得怒瞪了源朝光一眼,追着他姐姐去了。 源二少转过身,正好迎上后出来折原南也,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还是折原率先打破了沉默,“抱歉,源。” 源二少扯扯嘴角,笑得浪荡不羁,“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 “唔,一路顺风。” “谢谢。” 源二少朝他点头示意再见,然后朝自己的跑车走去—— 折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岁月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遇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平凡到平庸的学生,为了筹措医药费,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但也还有一颗天真善良充满正义感的心,转眼,他已经途经千帆,灯火阑珊,终于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办了梦寐以求的影展,心上却刀刀都是时光给的伤痕,天大地大,只有他踽踽独行。而他,终于从一个单薄俊秀的少年长成风华绝代的男子,还是一样的独断一样的不羁一样的悱恻,只是淬炼得更加深沉内敛,酝酿出最让人心迷的美态,整个世界都任他横行。对于他这样心性软弱的人,到底要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不过,他抬头望向夜空,从明天开始,会有新的人生吧! 源二少驱车到银座,不想去惯常的酒吧,就去了上次和长谷川、伊集院去过一次的“lp”,这回没去包厢,在吧台坐下,虽不是刻意勾引,但实在架不住源二少天生一副倜傥的样子,随意地坐在高脚凳上,但世家良好的教养从细枝末节流泻,腰背永远是挺直,绷出流畅充满力度的弧线,从眉棱骨到下颌的侧脸弧线接近完美,眼神飘忽,嘴角冷漠,从容自如,尤其是他此时安静的态度——男男女女在他身边游走,他喝自己的酒,黑色眼睛在酒吧暧昧灯光下华美流荡,却无懈可击,不流露任何心绪。他的内心自有一处寂寥的小天地,只用来自我沉醉。 似乎确实有点喝多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有点模模糊糊,只记得有人架起他开车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然后,自然的,,狂欢一夜—— 宿醉之后,早上醒来,头痛如期而至,二少拧着眉,心情不爽。身边躺着的人还是个少年,背对着他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头银色的毛茸茸的头发。二少坐起来,捡起地上的裤子开始翻天覆地地找药吃,可惜,天不遂人愿,气得他将裤子扔回地上,扶着脑袋想杀人。他这边的动静把身边的少年吵醒了。 没过一会儿,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和两片阿司匹林,源二少抬起头,看见少年光着身子,顶着一头乱发,惺忪着双眼,单腿撑在床上。 二少微微眯了眯眼,“成川雅?” 少年将水杯和药塞到他手里,依旧掀开被子谁进去,嘴里嘟囔,“很惊讶么?对于被成川家除名的人来说可用不起成川这个高贵的姓氏,我现在跟母姓,笠世——”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昨天晚上累坏了。 源二少沉默了一会儿,将两片阿司匹林丢进嘴里,嚼碎了,和着水吞下去。将水杯放到一边,一回头,正对上成川雅亮晶晶的眼睛——明明刚才还睡意朦胧的少年,现在却卷着被子,侧着头充满兴味看着他。源二少坦然地回视。 少年呵呵地笑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除名吗?”看源二少不说话,少年自顾自地往下说,“说起来的话,跟你也有很大关系呢。那天在酒吧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报纸都登了,成川家的人想不知道都难。对身为源家本家唯一的正牌继承人的你来说,当然怎么样都没关系。不过我就惨啦,本来就地位尴尬,那位夫人早就恨不得吃了我,大哥也怕我跟他争家产。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而且成川家那些老不死地也实在无法忍受一个败坏家族名声的私生子,不仅喜欢男人,而且还被始乱终弃——” 源二少微微皱了皱眉,不做声。 少年忽然爬出被窝,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少年单薄姣好的身体,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的星星点点,诱惑至极,他撑着手臂靠近他,仰着头,一双棕色的眼睛漾着湖水般的清澈和狐狸般天真狡黠,“愧疚了吗?”他呼出的热气氤氲在二少脸上,“不需要哦!” 他收回身子靠在床头,脸上有一种玩世不恭,“反正我也实在不喜欢成川家,电吉他怎么能跟高贵的小提琴合奏呢,破烂的牛仔裤又怎么配得上华美的晚礼服?我大概骨子里流的还是我妈那种低贱的血,在这种地方才能活得畅快,对于那种假模假式的贵族生活我一点都不留恋。” 源二少点了支烟,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比起曾经那个傲慢尖刻自卑的小少爷,现在的成川雅更加鲜活,身上洋溢着青春蓬勃的气息。 楼下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电吉他和架子鼓的声音。 “大概是阿列和秋吉过来练习了。”少年看着门口解释说,“这幢别墅是老头子给我的,我离开成川家,唯一真心难过的大概只有老头子吧。不过我一个人住在这实在太大了,干脆就让阿列他们过来这儿练习,正好可以省下一笔租场地的费用。他们今天大概休息,所以才这么早过来。” 少年忽然转过头,盯着源二少,“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他的目光变得狡黠,“你真的在内疚?”他忽然撑起身子,分开双腿,跨坐在源朝光身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戴着唇环的唇轻轻地厮磨着二少的唇,“内疚的话,补偿我吧——”少年青涩白皙的身体柔软而惑人,这样的成川雅确实是陌生的,即使以前跟源二少好的那一会儿,他也绝不会这样主动——这个少年自尊心极其地强,就算爱到极点,也拉不下脸放不□段,学不来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 源二少的目光闪了闪,嘴角勾了勾,伸手握住少年尖尖的下巴,轻轻摩挲,“你想要什么?” “我们要出道。”这一回,少年棕色的眸子幽深,写得全部都是认真。 “你们?”源二少重复了一下,深深地望着他。 “对,我们——我、阿列、秋吉、嘉露莲,‘ choice ’乐队。”顿了一会儿,少年忽然笑起来,“这要求不过分吧,对于二少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源二少盯着少年坚定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刚要开口说话,手机响了,二少拨开成川雅,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电话是道明寺司打来的—— “光,我姐姐不见了。” 源二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源二少已经没心思跟成川雅纠缠了,捡起衣服快速地穿戴整齐,然后向少年伸手,“车钥匙。” 少年抿了抿唇,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他。源二少接过,看看还面无表情跪坐在床上盯着他看的成川雅,俯□亲了下他的脸颊,“我会打电话给你。”说完,便毫不留恋地出了房间。 下楼,果然看见两个穿戴朋克的年轻人正在练习,他朝他们礼貌地点点头,便出了别墅。 成川雅一直等到那辆红色跑车飞驰远去,才穿戴整齐地下楼—— “哎,雅,谁呀,长得真不错,不过也真傲。”秋吉笑嘻嘻地询问。 “朋友,昨晚在这儿过夜。”他停了停,露出笑容说,“顺利的话,我们也许能出道了。” “不是吧,你说什么?” “你不会再跟我们开玩笑吧!出道,我们真的能出道啊!” “嗷嗷嗷!” 看着同伴脸上那种由内而发的激动兴奋,少年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开心的表情。 男人的野心 日本第一女子高中生大赛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f4全员到场给牧野杉菜助威,只是道明寺少爷却在比赛即将开始至极,在洗手间被人打晕,然后被绑成木乃伊似的打包送到道明寺枫会长大人面前。 那时候,源二少正因为某些原因在道明寺财团日本总部,看到被抬进来的道明寺少爷后,愣了一秒,拍着大腿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堂堂道明寺少爷被绑得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布条绑上,只能怒瞪落井下石的童年玩伴,然后才将怒火喷向威严冷酷的会长大人——他的母亲。 道明寺枫却没有看他,将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投向源朝光,“让光君见笑了。光君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对于你的提议我也很感兴趣,希望我们能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源朝光微笑,识相地站起来,微微鞠躬,“那么,再见。” 然后对于道明寺少爷杀人似的目光视而不见,施施然地走出空旷冰冷的办公室。 源二少走出道明寺大厦,坐进自家的宾利房车,司机转过头,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源二少却没什么也没说,支着脑袋自己跟自己玩西洋棋。没过多久,道明寺少爷就急匆匆地从大楼里跑出来,东张西望地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 源二少示意司机将车开过去,打开车窗,朝满脸焦急的道明寺司扬了扬下巴。 道明寺少爷似乎还在为刚才源二少见死不救恼火,臭着一张脸上车,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地点自然是toj比赛会场。 “阿喂,我家老太婆找你什么事?”僵持了许久,眼见着源二少怡然自得地压根要将自己忘到脑后了,道明寺少爷只好恶声恶气地开口。 源二少头也没抬,“自然是公事。” “什么公事,你跟老太婆有什么好谈的,你不是都不管你家公司的事吗?” 西洋棋已下成僵局,源二少干脆将棋局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什么东西一旦稳操胜券,也就失去了诱惑力,源氏对我而言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所以它对我而言,只有责任,而没有任何激|情。不过——是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没有野心,源氏之外,我还想要的更多更多。” 道明寺司皱起眉,对于源朝光毫不掩饰的直白的话,他有些不适应——那个记忆中的童年玩伴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男人? 源二少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笑,拿出车上备着的威士忌和各种口味的蛋糕,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如果无法理解这些,只能说明,阿司,你还没长大。” 这个像触到了他的痛脚,道明寺大少毫不客气地指着源二少的脖子,“我才不想被一个喝威士忌配酥烤蛋糕的人说还没长大呢?” 源二少还沾着巧克力的嘴角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用舌头舔去。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道明寺少爷烦躁地将头转向窗外,耳边似乎又响起刚刚在那间道明寺财团的会长办公室里,老太婆让人讨厌的声音——“阿司,比起光君,你真的差得太远了”——烦死了,那个就知道用下半身思考没有节操可言的人,到底凭什么让眼高于顶的老太婆说出这样的话啊—— “烦死了!”道明寺少爷恼怒地回头,怒目而视,“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吃个不停。” 源二少压根不为所动,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仿佛不经意地问他,“呐,阿司,你知道男人拼命赚钱,死命追求的目标是什么吗?”他也不等道明寺回答,自顾自讲下去,“目标看起来似乎是五花八门的,但终极目标只有一个——从听话的人变成让别人听话的人。钱财、权势、学识、理想、风度、修养,统统都是遮人耳目的假象,真相是:男人需要依靠这些获得话语权,满足支配欲。男人喜欢看别人同意他的主张,服从他的命令,一个没有野心的男人,那么他的所有一切优秀品质其实不过是平庸可笑的装饰。” 这些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一个字一个字钉子般地敲进他的心里。 忽然想起浮草寺湖中的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架,那时,源朝光轻描淡写地说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他们都不再是小时候的自己,感情自然也有了不同。那时候道明寺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愤怒燃烧起来,几乎要将他和他都烧成灰。他固执地认为自己不会变,光也不应该变。但事实上,光看着放荡不羁很不着调的样子,却已经远远地将他甩到了后面。 对于源朝光而言,这是一个大好的世界,他既要醒掌天下权,也要醉卧美人膝。 道明寺司扭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已经答应我家老太婆,如果杉菜这回没获得优胜的话,我将会去纽约学习经营学。” “唔~”源二少点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 车子慢慢停下,司机回头,“二少,道明寺少爷,会场到了。” 道明寺司一个人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比赛会场。 源二少吩咐司机开车,这一回的目的地是源氏,想起要见自己那位刻板固执的老爹,源二少就觉得胃疼。车子平缓地向前,在源氏大楼前的花坛边停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0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0部分阅读 ,司机叫醒眯着眼假寐的源二少,语气有点犹豫。 源二少打了个哈欠,顺着司机的视线望过去——源氏大楼前的喷泉花坛,一个银色头发的少年背着吉他,撑着两条腿靠坐在花坛边,看见这辆宾利房车,立刻站起来,目光炯炯,显然就是来等某位二少的。 司机虽然为二少服务的机会并不多,对自家二少的德行却了解得相当透彻,显然已经那个少年认作了二少的新欢。 源二少打开车窗,对少年道:“上车。” 成川雅从善如流地打开车门坐进去,还颇有点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房车内的豪华布置,末了故意感叹了一句,“还真是久违的经历啊,穿着破烂牛仔裤坐在高级房车里面,这心情,真微妙。” 源二少并没有搭话,只是叠着双腿懒懒地靠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朋克少年。 成川雅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耸耸肩,“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自然只好来找你。” “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成川雅撇撇嘴,“碰碰运气而已。我去过皇后酒店,那里的前台说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住那儿。” 源二少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他的解释,“关于你上次说的补偿——” 说到这个,少年的目光第一次聚精会神起来,神经质地勾着吉他带的小指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可以。”源二少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那一瞬间,少年的脸上出现明显的不敢置信和欢喜,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下一秒被源二少接下来的话冻结——“我可以提供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最终能不能把握住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声音坚定起来,“我知道了。” “那好,这个星期天上午九点,去ei找泽田伸夫音乐总监,我会打电话吩咐他的。” 少年微微弯腰,第一次不带个人偏见地行了个半礼,真心诚意地表示了感谢,然后打开车门走下去。 toj大赛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优胜者是道明寺枫推荐的阿司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专门从伦敦赶来栗卷绫乃,无论外貌、家世、修养、才华都出色的栗卷绫乃获得冠军似乎是众望所归的,但比赛到最后,呼声最高的反而是无论哪一样都不怎么样,却凭着坚韧的意志、出人意表的表演和狗屎运出位的牧野杉菜同学,虽然没有获得优胜,却让评委组专门给他设立了一个特别奖和一百万的奖金,也算是皆大欢喜。 道明寺没有参加那个热闹的庆功晚宴,一个人开始收拾去纽约的行李。无论怎么样,输了就是输了,人总要兑现自己的承诺。盖上行李箱,他站起来,看见茶几上几乎快要完成的拼图,走过去坐下来,想在走之前拼完他,但手里拿着拼图,却根本集中不了精神——是因为相信杉菜一定会赢,所以才跟母亲打那个赌吗? 一半一半吧。 想起牧野杉杉菜,道明寺忍不住笑出来——想起她在比赛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表现,呵呵,真是败给她了——不过,虽然跟这个上流社会格格不入,却那么认真那么坚韧地活着,带给他的那种新奇真诚温暖,是除了姐姐之外,唯一的。 喜欢她吗?喜欢的呀,没办法不喜欢吧,对于一直孤独一直少爱的他来说,牧野杉菜的意义是绝对不同的。但是—— 心里面更清楚,那样的牧野杉菜是无法赢得以美貌、智慧、贤惠为考核标准的toj大赛,更不可能融入上流社会的世界。如果有一天,她成为了能够端着酒杯挂着虚假的笑容从容地游走于宴会厅的贵妇人,那还是牧野杉菜吗? 道明寺司虽然自大自傲臭屁又唯我独尊,对于自身的责任和使命,却在还懵懂的幼年已深深烙在骨血里——成为道明寺财团的领军人,带领着道明寺财团走向世界第一。再如何叛逆再如何反抗,却从来没想过要甩手扔掉这个担子,所以—— 他弓着身子摸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光,本大爷明天就要去纽约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本大爷说——” “嗯?唔~一路顺风——” 道明寺少爷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牙齿咬得咯咯响。 “……有空会去找你玩的——” 道明寺少爷站到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坚定地开口,“光,本大爷绝对会成为全世界第一的男人回来的。”他顿了顿,重重地开口,“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大家,隔了这么久才更新。 实在是开v那天一日三更之后,用力过度,之后脑子就一片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来了,那三更什么的果然不是人干的,俺还是老老实实地慢慢更,保质保量吧。 ps,晚上没睡好,有点精神不振。 危机意识 阿司离开那天谁都没去送——男人的成长是需要独自完成的。 没有了道明寺的英德,沉寂了好一会儿,尤其是女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但,这地球缺了谁不会转了呢? 以往热闹的f4专用活动室如今只剩西门和美作喝着咖啡,漫不着边际地聊着天—— “啊啊~无聊,类呢?”美作扔下手中的扑克,没有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性感的声线在空气中跳跃。 提起类,西门总二郎微微皱起了眉。 美作对此毫无所觉,“不会又窝在家里睡觉吧?真是,走走,找类去!”美作站起来,说风就是雨地要拉着西门起来。 “大概也不在家里。”西门没动,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 “你知道的很清楚嘛。”美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往深里想,“打电话给他,兄弟一场,要无聊一起无聊——”说着,他摸出手机,开始拨号,一边还跟西门说:“话说你跟那叫优纪的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啊?她是牧野的朋友吧,小心牧野来找你拼命哦!” 提起优纪,一向洒脱的西门也一阵头大,当初不过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和绅士风度,出手教训了她那个渣男友,没想到这小姑娘就开始认定他了——“别提了,完全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啊!”这话一点不假,游走花丛从不失手的西门少爷碰见这个女孩儿,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说话间,电话已接通—— “哦,类,在干什么?” 这是在源二少那处德国风的公寓,从大开的阳台门扑进来的阳光将房内的欧式家具染上了怀旧的氛围,花香款款,一只面相凶险猫从隔壁的阳台跳到他们的阳台,卧在被太阳晒烫的地面。 花泽类光着脚盘坐在沙发上,睡眼朦胧地盯着那只猫,茶几上放着色彩诱人可爱的草莓慕斯,他面前的电视机里正在播《名侦探柯南》的剧场版。听到美作的问话,随口答道,“看电视。” “噢,我跟总二郎在英德,你过来吧。” “唔~”花泽类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却还盯着那只猫不放。 虎斑纹的猫懒洋洋地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的窜上阳台,一溜烟不见了。 “啊!”花泽类站起身,盯着猫消失的地方。 “怎么啦?” “……猫,不见了——” “哈?” 门铃响了,花泽类扭头看看门——没带钥匙么? “唔,现在有事,挂了。” “哎——”但回答美作玲的是冷冰冰的电话盲音,“搞什么啊,类这家伙。”抱怨一句,也就将这些抛到脑后了——反正花泽类这家伙从小到大就没正常过。 花泽类走过去打开门,但门口的人并不是源朝光,而是源朝赖,那个以严谨克制冷峻著称的源家大少,刚一照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花泽类扶着门的手慢慢抓紧,虽然面前的人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隐含威压的审视的目光却将他不动声色地从头打量到了尾,也看见了他光着的脚,这让他有点窘迫。 然后,对方的气势慢慢散去,“小光在吗?” 花泽类摇摇头,让开身子,让源朝赖进来,“他刚出去了。” 源朝赖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扫了眼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和茶几上的草莓慕斯,然后看着那个已经穿上家居拖鞋的少年动作生疏地泡茶。 “你是——” “花泽类,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少年将茶杯放到源朝赖面前,微微行了个礼,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漠疏离,但教养良好。 源朝赖还了个礼,“你好,我是源朝赖,小光的哥哥。” 看少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源朝赖端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才斟酌地开口,“你姓花泽?花泽清彦是——” “正是家父。” 源朝赖的小指慢慢地勾着茶杯,“据我所知,你是独子——” 花泽类抿了下唇,“是的,父母就我一个孩子。” 那只消失的虎斑纹悄无声息地进来,登堂入室,像个巡视自己国土的国王,然后轻巧地跳上源朝赖的膝盖,安宁地窝在他的怀里,仿佛非常熟悉。 花泽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只猫,看着源朝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地顺着猫身上的毛。 “是隔壁曼德拉太太养的猫,经常跑到这里来吧,小光很喜欢动物,家里他从小养的狗啊马啊,都快侵占我们自己住的地方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花泽类能够感受到语气里的那种温柔和宠溺——他一定是个宠爱弟弟的好哥哥。 花泽类由此断定。 “你跟小光在一起多久了?” 花泽类的心跳了一下,手心微微出汗,对面的人似乎是随口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温和的眼眸中却隐含着犀利,他怀里的猫也睁开眼睛,身形虽然懒惰,眼神却不见丝毫倦怠,霍霍地放着光。 花泽类觉得喉咙有些干,正在这时,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源二少的食指套着钥匙圈转着圈进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吧台倒酒解渴,然后他的脚步顿住,显然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源大少——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源二少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咕嘟咕嘟喝完,才走过去,跟花泽类坐在一起。 源朝赖瞄了他一眼,“我来看看你。” 源二少笑了,很舒心得瑟的那种,站起来插着腰对着自家大哥无厘头道:“看吧,多看几眼攒着,以备日后好好回味。” 源大少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源二少笑得花枝乱颤,一屁股跟自家大哥挤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把框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好啦,难得你这个工作狂肯放下工作,晚上一起吃饭,我去订座。”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源朝赖阻止了他,看了一边的花泽类一眼,“算了,我还要回公司。”顿了顿,才接下去说,“小光,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 源二少乖乖地站起来,跟着源大少到门口。 源朝赖朝花泽少年颔首,“花泽君,今天打扰了,希望下次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花泽类微微俯身还礼。 源二少亲了下花泽类有点忧郁的脸,跟着源朝赖下电梯。 公寓楼下停着那辆跟主人一样冷静低调又闷马蚤的黑色奔驰,源二少屁股挨着车头,双手撑在车盖上,“呐,你要跟我说什么?” 跟源二少的闲适自得不同,源大少现在烦躁得想抽人,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烟草的味道让他的神经不那么紧绷,看着吊儿郎当永远没个正经的弟弟,眉头拧起来,“你跟那个花泽类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源二少装傻,看着大哥瞪过来的视线,才眼神晃晃,“就这么回事呗——”他仰起头,正好可以看见十一楼公寓的阳台,少年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他们,源二少勾勾嘴角。 源朝赖将这一切收进眼底,“那么成川雅呢?” 源二少扭过头,“跟又有他有什么关系,我跟他早八百年就结束了。” 源朝赖瞪他,“你不是把他扔到ei去了吗?那边负责人说还是你亲自打电话吩咐下去的,以为你要捧他。” 源二少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从源朝赖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低头,就着源大少的烟头点燃,才又晃回车头挨着,“大哥,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停了停,他转换话题,同时声音也轻快起来,“倒是你,妈妈是不是给你介绍对象了,怎么样?” 源大少眉拧得更紧了,“既然这样,我回去了。”显然不欲多谈关于自己的事。 可源二少哪那么容易放过他,笑容格外惹眼,勾住大哥的脖子,“哎呀,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要不喜欢那些大家小姐,跟我说,弟弟我这次去威尼斯给你邮个金发美人儿回来。” 源大少一把甩开源朝光的胳膊,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熄了,打开车门坐进去,“我公司还有事。” 源二少插着口袋,笑笑。 源大少关上车门,刚想发动引擎,又降下车窗,对源朝光说:“小光,对于那件事,其实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面已经接受了。” 源二少没吱声。 源大少接着说:“你要是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 源二少头疼,怎么又扯回这里了? 源大少还不了解自家弟弟的性子吗?只好打住,免得这小子臭着一张脸给自己看,“总之,记得多回家看看爸妈。” “收到!”源二少笑嘻嘻地行了个童子军礼,然后挥挥手,“大哥再见,大哥走好。” 送走源朝赖,源二少晃晃荡荡地回到自己的公寓。花泽类盘腿坐在沙发上,不知在发什么呆,看见他回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有事?” 花泽类抿了抿唇,扭过头,“没有。” 源朝光也没那个心思去猜去哄,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靠近阳台的小圆桌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打开手提,开始折腾他最近一个月心血来潮的东西。虎斑纹猫跳上圆桌,伏在手提电脑旁,眯着眼睛惬意得很。 整个公寓只听见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花泽类盯着茶几上的草莓慕斯——他以为源朝光至少会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比如关于源朝赖,比如源朝赖又跟他说了什么,但他对此似乎漠不关心,让花泽类的心第一次产生空落落的感觉。 花泽类扭过头,阳光很和善,在这其中的源朝光身上却有一种冰冷疏离的味道。他张了张口,“源——” 源朝光转过头,似乎在问怎么了,但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回那个风度翩翩从容慧黠的源氏公子,眉眼精致,空气中似乎无处不荡漾着他的风情。 他接完电话,合上手提,顺手摸了摸虎斑纹猫的脑袋,然后走进卧室,也没关门,开始换衣服——burberry深灰色西装采用日系黄金比剪裁,尽显低调的华丽,白领浅蓝色细条纹衬衫凸显纤细的气质,搭配方形金属感十足的纽扣,和暗紫色burberry绸巾,华贵又斯文。 他一边往自己手上戴一只黑色的石英表,一边走出来对花泽类说:“今晚有事,不回来了。”说着俯□亲了亲花泽类的脸,出门。 咔嚓的关门声后,屋子里弥漫着旷古的静寂,虎斑纹猫回自己的家去了,他拿起遥控器机械地换着台,电视屏幕的荧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平淡点,算是过渡吧。 我要好好酝酿,写接下来的小! 海滩缠绵 在高级酒吧林立的银座,这家叫“午夜阳光”的酒吧实在不怎么起眼,但他却在竞争激烈的银座屹立三十几年不倒,历经两位店主的诚心经营,已经成为银座酒吧的一个标志。店面不大,除却奢华低调外,还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温馨感。 客人不多,但都教养良好地低声交谈,老式留声机里播放着名曲《田纳西华尔兹》,歌唱家温软的嗓子,像被夕阳染色的小河流水,洗了璀璨,所有哀愁温润都款款步出。 源二少走进酒吧,在吧台坐下。他来过这几次,挺喜欢这里的氛围。吧台里的调酒师礼貌又周到地递上温热的白毛巾供他擦手—— “那么,源先生,今天喝点什么?” 源二少没急着点酒,反而支起脸颊,饶有兴趣地看着酒保清秀的脸,“据说,调酒师能看透坐在他面前的客人的内心,那么,今天,你来为我调一杯怎么样?” 年轻的调酒师愣了一下,却也并不慌张,露出自信又亲和的笑容,“嗨,请多多指教。”脸颊边的酒窝十分可爱。他细细地看了二少一会儿,然后思考了一下,转身挑选了几瓶酒。 看一个调酒师调酒是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尤其还是个年轻秀气的男子,与其说他是在工作,不如说是一项艺术表演,退下平日里的腼腆亲和,精妙的调兑,专注的眼神,升华一种感受,营造一种格调,享受一种人生。 “请用——”调酒师将酒杯放在杯垫上,然后微微倾身,将酒推到源二少面前。 “fex on the beach?”源二少没有急着去喝,而是看着眼前色彩鲜艳仿佛果汁的鸡尾酒挑了下眉。 “是的,海滩缠绵,据说是一款为完美爱情量身定做的鸡尾酒,混合着丰富、暧昧和迂回的感官体验,并加上绵长的意犹未尽的丝丝情感。这款酒因为添加了很多果汁,所以入口很轻柔,但因为基酒是伏特加,酒精度数较高,有‘温柔杀手’之称。” “呵呵——”源二少笑出声,对面的调酒师也跟着腼腆地咧开了嘴笑。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显然有客人进来了。 “欢迎光临!” 进来的少年一头银色短发,耳环、耳钉、唇环,背着一只红色吉他包,一身朋克装扮。他进来先环视了店里一周,然后目光落到源二少身上,径直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侍应生要帮他将吉他放起来,但他拒绝了。 “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rob roy。”虽然少年的装扮跟这高级酒吧格格不入,对这里的一切却熟稔非常。 “好的,您稍等。” 调酒师动作娴熟,很快便调好了少年要的酒。 成川雅端起造型优雅的鸡尾酒杯,先看了看酒液的颜色,慢慢放到鼻尖嗅了嗅,最后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听见身边的源朝光说—— “你们那天的表现泽田总监跟我说了,我也听了你们的小样——” 成川雅转过头,小指紧张地勾着酒杯。 “说实话,不怎么样。” 成川雅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愤怒被他牢牢克制在眼底,他没有说话。 源二少转过头盯着少年看,“你们那个乐队在池袋公园一带红起来也是在你加入之后的事情吧,也就是说,整个乐队其实就靠你一个人在撑,整体的素质根本不够,如果非要以乐队的形式出道,我可以告诉你,即使勉强出道,也绝对不会有红起来的那天。” 成川雅垂着头,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忽然轻笑一声,充满讽刺和苦涩,“真是源二少,永远这么冷静这么无情。” 源二少轻笑了,并不以为意,“选择权在你,不是吗?事实上,ei一直想培养一支摇滚乐队,已经筹备的将近三年了,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都到位了。我可以告诉你,那绝对是一流的乐队,一流的设备,一流的宣传,差的只是一个乐队的灵魂——主唱。泽田伸夫这个人,相信你也有所耳闻,龟毛又难搞,但从他手里出来的艺人也好组合也好,没有一个不红透半边天的。他对主唱的要求,除了唱功、声线外,还要求外形、身高、才华、个性,他对你很满意。” 成川雅的手指瞬间捏紧,源二少的言外之意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 源二少喝尽杯中酒,“哦,对了,那个叫嘉露莲的女孩儿其实长相甜美,声线也不错,只是不适合摇滚,如果她肯改变路线的话,ei倒是不介意签下她——” 源二少站起来,凑近成川雅的耳边道:“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复。” 源朝光回到公寓已经将近凌晨了,拿钥匙开门,黑暗的屋中只有电视机的屏幕在闪烁。源二少愣了一下,关上门,走过去,花泽类蜷在沙发上,因为睡得不舒服,眉头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面色如同月色苍白而皎洁,破碎的优美。 源二少站在原地,啃着指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以后,蹲□,伸手抚摸他的额角鬓角。花泽类被弄醒,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裹挟着夜色冷气的源朝光。 “怎么没回去?”源朝光挨近身子,半压在他身上,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冰冷的鼻尖亲昵地磨蹭着他的。 他身上的酒气让花泽类拧开头,“不小心睡着了。” 源二少却坏心眼地故意朝他哈气,花泽少年皱着脸推他,逗得源二少心情甚好,咬着花泽类的丰润的唇,一腿已经跨上他的身体。花泽类扭过头,“几点了?” 源二少转头看看窗外烟蓝色的夜空,“快天亮了。”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也伸手去拉花泽类,“起来,带你去吃早饭。” 花泽类刚睡醒,身子懒懒的压根不想动,无奈源二少兴致上来,说风就是雨——“乖,起来了,到车上再睡!”他响亮地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又是拖又是抱的,才将花泽类弄起来,然后开车门,将他塞进副驾驶座,给他系上安全带。 车子在夜色空茫中快速地驶向目的地。 花泽类眯着眼睛又睡了一会儿,在车上终归是睡得不舒服,打开车窗,凌晨带着雾气的风扑面而来,瞬间让人清醒。远处天边泛着鱼肚白,路上的灯依次灭了。 源二少腾出手揉了他的脑袋,“把窗户关上,刚醒来,小心感冒了。” 他没听,依旧对着窗户,看着海景,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将车窗关上。 太阳终于出来了,金光四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鸥的叫声时不时地传来,以潇洒之姿掠过海面。 去的是京都的致和桥的百年豆腐店,小小的店面,呈现出百年老店的简素本色,空间醒目处插有瘦骨嶙峋、带有泥土气息的野花,洋溢着一派天真、淡泊和潇洒。 车子停在离致和桥有段距离的小公园,两个人都不甘心走原路回,源二少指天指地地发誓河下的水已干涸,于是花泽类被掇窜着下了桥,准备涉水而过。致和桥下的芦花高过人,雪白雪白的芦花是全日本最好看的。阳光款款,头发被风轻轻撩起,两个人十指紧扣地牵着手,在里头漫漫穿梭,那秋光辽远,使人全忘了人世一切,只管走呀走呀,不说一句话,也满心满肺的都是欢喜宁静。 结局却一点都不浪漫,穿过芦花丛,面对的却是大江茫茫荡荡,还是不甘心,于是脱了鞋袜,拎起裤腿涉水,结果在离岸没尺来远,水已及膝,两个人只得败兴退回来,光着两条泥腿,坐在芦花丛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发笑。 从京都回来,两人收拾干净,还去学校上了下午的课。玲看见他一个劲儿地抱怨现在都整天不见他的踪影,总二郎则眼神幽深,似乎能窥破一切,却不发一言。自从上次在阿司家露台的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俩的关系就陷入了僵局。 既无法坐视不理,又没办法说服类改变主意,让一向从容的西门也焦躁不安。而花泽类呢,似乎也有意在避开西门总二郎。他只上了一节课,便离开了教室,拿着最近在看的书,来到那个他和源朝光的据点——远离英德主建筑群的旧教学楼,百年山樱边,就是废弃的音乐教室,在他跟源朝光还没有那一层关系时,他们就常常各自占据一边,井水不犯河水,那时候,对于源朝光那种侵入行为,他是非常恼火的,却因为本身性子,无法溢于言表。 源二少果然压根就没去上课,枕着脑袋曲着腿睡在树下。 花泽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翻开书本看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合上书,望着远处发呆,直到感觉到颈项痒痒的,才回过身,用手去抓,却抓到了一片落叶。他拿着落叶愣了一下,已经开始掉叶了吗?抬头望望枝繁叶茂的山樱树,又转头,果然看见源二少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着枯叶,正往他头上扬,笑得一脸得瑟。 花泽类打了他一下,拿起旁边的落叶以牙还牙地扔到他脸上。源二少一滚身,终究还是没全部躲开,头发衣服上都沾上了枯叶,他却一点儿不在意显得心情很好,一骨碌爬起来,抬脚将地上的叶子踢向花泽类。花泽类一边将身子躲开,一边用手去挥,仍旧差点迷了眼。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开始打闹起来。 阳光绝好,从树叶缝隙漏下来,飞舞的枯叶,两个纯纯净净的少年,玩玩闹闹,你来我往,像彩色的默片电影,岁月静好。 杉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美好纯净一如我们最好的年华,那蕴含其中的连绵丰富的温柔爱意让人吃惊。 玩闹中的两人也看见了这位不速之客——那时候,源二少正从后面抱起花泽类的腰,显然要将他扔出去,花泽类弯着腰,紧紧抓着他的手,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混合着快乐、慌张、狡黠,看见牧野杉菜,他的身子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用手指顶了顶身后的源朝光,源朝光镇定自若地放开花泽少年,看着一脸惊慌不知所措的牧野杉菜,笑得温柔异常。 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下一秒,接触到源二少的笑容,牧野杉菜的脑子里飞快地闪现一个念头——不会被学长杀人灭口吧? 似乎觉察到杉菜的害怕,花泽类推了一下源二少,源二少逗弄够了,才低低笑出声,附在花泽类耳边说了什么,花泽类点了下头。源二少便松松拐拐地朝牧野杉菜走过来。 虽然一直觉得学长是很温柔的人,但这一刻,牧野杉菜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下一秒,源二少的手掌已经重重压在牧野杉菜的脑袋上。 杉菜吓得瑟缩了一下,大气不敢出。源二少却什么也没说,插着裤兜晃晃荡荡走远了。 一直到源二少走得不见踪影,杉菜心里面的石头才落地,回头却一下子对上花泽类的眼睛——带着一贯温柔的浅笑,和,云淡风轻。牧野杉菜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不敢与他对视——“那,那个,花,花泽类——” 花泽类倚在树上,并没有任何被人发现秘密的惊慌,语气淡淡,“你看见了呀。” “诶?唔。”牧野杉菜硬着头皮点点头,“那个,你,你跟学长——”这话一出口,牧野想死的心都有了。 花泽类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大方承认,“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在一起。” “诶?”杉菜霍的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花泽类,这消息简直就似晴天霹雳,她由不死心地问,“在,在一起的意思是——” “就是那种关系,恋人,就像你跟阿司一样。” 这一回,牧野杉菜什么也没说,也或许,真的从花泽类嘴里得到确认,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信。 “很恶心吗?”花泽类的眼神敏锐起来,盯着牧野杉菜,“两个男人在一起。” “额,这个——其实,我——”牧野杉菜开始语无伦次,“只是有点吃惊,一下子无法接受,不过,我绝对没有瞧不起花泽类和学长的意思,只是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唔——”花泽类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两个人之间忽然谁也没说话。花泽类捡起地上的书,拍干净,哗啦啦地翻着书页。 牧野杉菜小心翼翼地看着花泽类,斟酌再三开口,“那个,花泽类,为什么……是因为静学姐么?” 花泽类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说起来,你跟阿司最近有联系么?” “诶?”牧野杉菜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下一秒,心情沮丧起来,道明寺刚去美国的时候,虽然分隔两地,但电话、邮件却从来没断过,但从上星期开始,忽然什么都没有了——“唔,也许他课业很忙吧,毕竟是美国嘛,不努力可不行。” “唔——”花泽类点点头。 “呵呵,就是这样。他不来烦我,我还清净点呢,正好可以多看点书!”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牧野杉菜又变得乐观积极,“下学期就要上高三了,我已经决定了,要考英德大学的法学部,所以,不加倍努力是不行的。” “法学部?牧野是想当律师吗?” “嗯。”牧野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藤堂静就是以国际律师为目标的,怕花泽类想起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花泽类呢,应该也是直升英德大学吧,会念什么呢?” 花泽类忽然想起源朝光,对于毕业后的去向似乎从来没听过他提起过,心里拧了一下,微抿了下唇,看向牧野杉菜,“牧野现在还在这里没关系吗?” “诶?”牧野愣了一下,忽然脑子一道闪电劈过,“完了,上课要迟到了!”说着急急忙忙地拔腿就跑,却又忽然停下,转身对花泽类咽了咽口水,坚定地说:“花泽类,虽然一下子很难接受,但是,我会一直站在花泽类这边的,因为——一直以来,花泽类也总是在帮我,总是站在我这边。” 花泽类微微动动嘴巴,没说话。 “还有,”牧野杉菜接下去讲,“刚刚,跟学长在一起的花泽类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见过花泽类这么快乐,我想,其实是男是女都没关系的,花泽类开心就好了。” 说完,牧野杉菜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转身跌跌撞撞就向教学楼跑去。 看着牧野少女莽撞的身影,花泽类忍不住低笑,又想起牧野刚刚的话,开心么? 乱 秋意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了英德校道两边高大的行道树,不知是谁的手打翻了颜料桶,将金黄泼溅得到处都是,走在路上,脚踩着厚厚的落叶,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愉悦,而英德学子,也纷纷走入了恋爱的季节,校园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道明寺离开已经有三个月了,而与他们失去联系也将近两个星期了。 “阿司也不知道在纽约怎么样了——”美作玲与西门总二郎走在一起,随口抱怨道,“话说自从阿司去纽约之后,一切都怪怪的,你也好,类也好,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发生了什么?” 西门今天戴了一顶软呢贝雷帽,闻言压了压帽檐,露出风流倜傥的笑,“有秘密的男人才吸引女人啊!” 美作玲郁闷地切了一声,然后在眼角瞄到某个人之后,立刻换上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用手肘支了下死党,“喂,展现你那男人魅力的时间到了,你最不擅长应付的女人——” 西门也已经看到了优纪,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很想拔腿就跑。 优纪已经走过来了,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道:“西门君,能不能跟我约会?” “诶?” 美作在一边吹了声欢呼的口哨。 西门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个,听我说,优纪小姐……” “拜托了!”优纪深深地弯下腰,有种义无反顾的孤勇。 西门叹了口气,“好吧。” 优纪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谢谢,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早上五点,寿比广场见。” 虽然定下来约会,但是西门的脸上更多的却是无奈—— “啊啊~开心点嘛,虽然优纪是比不上你那些红粉知己,但好歹也是小美女一枚嘛。” “别开玩笑了,”西门挥挥手,“正是因为知道优纪是个好女孩儿才不想跟有所牵扯啊,我又不是阿司——对于我来说,一期一会的爱情才永远不会过期。” “好了好了,别烦恼了!”美作的手搭上西门的肩,“晚上去喝一杯。” 西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算了,我要准备下星期的茶道表演。” 话虽然这么说,但西门根本集中不了精神——手里拿着茶宪,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望着院子里石灯笼暖黄的光发呆——都知道少爷要做茶道表演的准备,所以这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整个院子走廊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秋虫的鸣叫,平添一份寂寥。 这段日子来,一向做任何事情都得心应手的西门总二郎真正觉得有点心力交瘁,阿司莫名其妙地断了联系,类又和源纠缠不清,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却无能为力。在刚发现类跟源的苗头时,他去皇后酒店找过源。 现在想来,他去找源朝光,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源二少又怎么可能是那种随便听劝就改变自己意愿的人呢?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那天以后,他跟他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也没有短信电话,就像那天他自己说的——“再也不会来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晚上睡得一点都不好,连篇累牍的梦,一会儿是阿司,一会儿是类,一会儿又是源,优纪也时不时地闪现,还梦到了沉沉地压在他心底的更。早上醒来,头痛欲裂,但想到答应了优纪的约会,又不得不强撑着身子起来,看着外面还麻黑的天,哀嚎一声:要不要这么早啊? 骑了机车赶到优纪所说的寿比广场,看见那个因为冷不停跺脚哈气的女孩儿因为见到他脸上露出真实的欢喜,西门总二郎有点恍惚,似乎跟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重合起来,那一刻,他的心有些柔软。 不忍心伤害她的积极性,于是耐着性子陪她去了一栋旧大楼——大楼的电梯坏了,于是两个人哼哧哼哧地爬楼梯,这种经历怕是西门少爷头一遭吧,想想就觉得好笑,不过,今天就好好陪她玩一天,让她开心一下也好,然后认认真真地告诉她他的想法吧——他不是阿司,他既没有阿司的热情天真也没有他的勇敢,优纪小姐一开始就不会存在于他的未来。 等爬上顶楼,两个人的腿都软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笑出声—— “呐,优纪小姐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看着女孩儿脸上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他闭上了嘴,安静地等待。 天边的朝霞像被点燃了似的,一点一点弥漫开来,一道金光冲破云层,接下来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万千金光四射,太阳出来了,瞬间辉煌—— 原来是带他来看日出吗?他笑,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却被震惊取代——在被清晨的阳光照射到的对面旧大楼的顶部,出现了“最爱二郎”的字样。 优纪看着西门的表情,开口,“我喜欢西门君,但也知道我们实在差太多了,西门君是那么优秀,而我除了对你那一份感情,却什么也不了解,所以,我报名了一个茶道培训班,想要更接近西门君。教授我们茶道的日向老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她听说了我的事,告诉我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想要清清楚楚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西门的喉咙被堵住,张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不需要再问了,是小更,那时候,小更羞涩又神秘地约他在这栋旧大楼见面,他虽然不知道小更在卖什么关子,却隐约猜到小更要跟他说些什么,于是懦弱地选择了逃避——他本质上,就不相信爱情,骨子里就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1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1部分阅读 个悲观的人,不相信天长地久,宁愿在爱情还没有坏掉的时候,选择缩手。 是因为潜意识里认为,那个人不会离开你,才肆无忌惮。 是在真正失去之后,才真切地感受到那些痛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心。 久藏于心的伤疤,被毫不留情地揭去,鲜血淋漓。 他的眼睛发酸发疼,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却终究没抑制住内心的悲伤,痛哭出声。 “西门——”对于这样的西门总二郎,优纪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手足无措。 西门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动荡,“抱歉,优纪,今天不能陪你了,可以告诉我那个茶道教室在哪里吗?” 优纪赶紧摇头,“没关系,我没关系的,西门君你还好吗?——哦,那个茶道教室在在秋山,秋山——” “谢谢。” 西门转身跑下楼,跨上机车,向秋山方向驶去。 地方并不难找,那个茶道教室在那一带似乎挺有名。但他却在关键时刻再次退缩,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痛彻心扉的女孩儿如今已经长成温婉美丽的女子,心里面更多的是惆怅吧。西门总二郎,果然是个冷血的家伙,小更走了那么多年,他虽然思念却从未想过要去寻找,他始终都无法相信自己能够爱一个人到天荒地老,也害怕时变事迁,爱情荡然无存,那就这样吧,她看起来过得不错,那就很好了。 他跨上机车,头也不回地告别自己的初恋。 没戴头盔,猛烈的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速度在不断提升,穿梭于车流中,放纵自己与生死之间——那一刻,他非常非常地想见源,他们是何其相似的人——时光似乎又回到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彼此都在对方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在旅馆里醉生梦死——聊天、抽烟、喝酒、做、爱,没有任何伪饰,一句话,一个眼神,不需要解释,已了然于胸,有着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精神和谐,在深夜静寂时,探入对方的灵魂,在天亮时,各自闭眼睡去——他们像是情人,又像是知己,像是玩伴,又像是战友——比起女人那种要攥着他们衣角要求飞翔的不讲道理和逻辑的爱情,西门总二郎更信赖踏地慢行的情感,那应该是有默契却不张扬的,有感觉却不纠缠的,有倾诉却也有旁观,有亲密也有距离,七分平稳三分浓烈。 他去了皇后酒店,倚靠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抽烟,明知道不应该,但却没办法——他精神疲惫,那一场浩大的经年重逢耗尽了他的精力,他不想思考,那种洇开来的悲伤,不刻骨铭心,也不撕心裂肺,却雾霭般缠绵于他的身前身后,让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乞求拥抱一个温度。 他快抽完一包烟的时候,源回来了。看见他,什么也没说,似乎早就不记得那次的不欢而散和他撂下的决绝的话。 源打开门,他跟进去,在门关上后的下一个瞬间,他就已经将源推到墙上,迫不及待地堵上他的唇。源稍稍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扶住他的脑袋,热烈地回应起来。 情\欲如同潮水侵袭,迅速席卷周身,空气变得稀薄而灼热,散发着类似烧烤般的肉香,甚至有温度过高的焦气。两个人的身体早就有了默契和渴望,纠缠着,一刻都不想分离,从门口转战到客厅沙发,角逐、争斗、占有,粗鲁而热烈—— 唯一没料到的是,类会在那个时候出现。 房间的门因为疏忽根本就没锁,类站在门口,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单薄的身子似乎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却平静。 他迅速地推开了源,却无法掩饰身上的狼藉。 类了然惨淡的目光盯着他,轻轻地说:“原来是这样。”然后转身就走。 一盆冰冷的水迅速浇透了西门总二郎的脑袋,让他瞬间清醒——口口声声让类离开源,自己却跟源纠缠在一起,真是讽刺,天大的讽刺! “类!”西门顾不得狼狈,立刻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狗血了,唉,我脑袋有点发昏。 兄弟反目? 源二少打电话让客房服务送来了一盘水果沙拉,然后就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将一盘水果拼盘吃完,西门回来了,从他脸上的神色看得出,无功而返。 两个人都没说话。 沉默僵持在他们之间,西门佝偻着背,两只手用力搓揉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精神点,最终只是长长地出了口气,手指插\进头发,这副烂摊子,如何收场? 连自责怨怼都显得可笑,说到底,他为什么在那一刻疯了似的想来找源呢,明明在之前已经决定断得一干二净,决心不让他们的关系让类知晓的。 西门摸遍身上的口袋,也没有找到烟,源二少递上自己的烟,又替他点燃了,然后自己懒懒地靠在沙发拿着打火机玩——套间里回荡着金属打火机帽打开合上的“嚓嚓”声,单调而周而复始。 在这样凝滞的氛围中,西门颓废的声音传来,“现在怎么办?” 源二少啃着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西门扭过头,盯着源朝光,自嘲一笑,“虽然现在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点可笑,但是——源,类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别伤害他。” 源二少转头看他,带着点儿异样兴致,伸出手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耳际,轻揉着他的耳垂,仿佛大提琴般低沉迂回的声音响起,“总二郎,你的兄弟义气有时候让我觉得我简直坏得无可救药了。但是,总二郎,没有谁可以在别人的人生里指手画脚,别将自己往圣母路上逼——” 西门的眉蹙了一下,没动也没说话。 源二少忽然用力勾着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粉粉尖尖的舌头灵活地钻进他的口腔,温柔辗转,身子也挨过来,跨坐在他身上,细细的腰肢若有似无地摩擦着他的身体。 香艳一吻结束,双唇微微分开,嘴角便拖出藕断丝连的银丝,源二少搂着西门总二郎的脖子,眼神魅惑,像个天真又令人咬牙切齿恨的孩子,低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底溢出,“明明你也想要不是吗?” 西门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源朝光,有无奈有怅然,他的手牢牢抓住了二少煽风点火的手,阻止他进一步。 二少的眼一点一点冷下来,两人对峙,像一场角斗,凛冽中暗藏着趋势待发的悲叛,空气变得轻薄起来,轻佻而残酷,僵持着,无休无止。 最终,还是西门移开了眼睛,轻轻地说:“源,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了解我像我自己,那个人一定是你;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我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放松,那个人一定是你;如果我还能……我……”他的声音低下来,很久以后,像是自嘲,“为什么是类呢……” 他推开源二少,自己给自己又点了支烟,吸了一口之后却只捏在手里,呆呆地看着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烟头吊得老长,噗一下,终于掉了下来。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站起来,“就这样吧,我走了。” 源二少坐着没动,眼神幽深莫测,对于西门总二郎的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 西门在走出门的那一刻,回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源朝光,轻轻低叹,“源,我以为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的。” 他的话自然没得到源二少的回应。 西门走出皇后酒店,才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雨丝,他跨上机车,一头闯进夜色中。 源二少放了一张华尔兹的唱片,一个人站在十二楼的窗边往下望,灯火如昼,璀璨繁华。 手机响起,是伊集院的来电—— “哎,源,在干什么呢,出来呗,最近都不见你,不是真被栓住了吧?” 源二少看着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脸,嘴角轻扯,轻佻而风流,眼里永远是三分真心七分戏谑,“怎么可能。” “那正好,我们在‘红’呢,知道最近很红的那个p&j的嫩模不?叫什么‘顺’的,健司正吊着人家呢,你过来呗,还别说,小眼蛮勾人——” 秋雨终于侵袭了东京,一连数天的大雨,将这个城市浸泡得都仿佛失去了根基,甚至连人的表情也因多日未见阳光而显得苍凉伤感。 “类又没来学校?”即使美作神经再大条,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先前只是稍稍有点违和感,现在却已经明目张胆了。 西门总二郎靠在栏杆上,大拇指揉搓着食指关节,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源今天有来吗?” “嗯?”对于西门好端端地问起源二少,美作有点奇怪,“不太清楚。” 西门站直身,“我先回去了。” “诶?”回答美作惊讶神情的是西门的背影,“搞什么,一个两个。” 花泽宅以白色欧式建筑为主,因为有一位热爱花草的天性忧郁浪漫女主人,整个精致的欧式庭院都掩映在草木葱茏中。绵绵细雨周密而仔细地覆盖住这个庭院每一个角落,通向禁闭着的房门的侧厅的砖红通道两侧,载满了美丽的红玫瑰,雨水沿着艳红的花瓣和碧绿的叶子亮晶晶地滑下——透过雨雾,可以看见侧厅大块的玻璃窗边花泽类曲腿坐在窗台,神色黯淡,瞪着空洞木然的眼睛注视着窗外铺天盖地的雨雾。 这个独立于主宅的建筑属于花泽类的自我天地,空旷的房间内只摆放了一架斯坦威白色三角钢琴,两把圈椅并一个小圆桌。大扇大扇矩形玻璃窗使得整个房间采光极好,若在阳光灿烂的春日午后,厅里便有如天堂一般明亮辉煌,窗子外面正对着女主人的玫瑰园。 “类——”西门走过去,站在离花泽类两米远停下。 花泽类的头靠在玻璃窗上,整个人显得安静而疏离。 西门抿了下唇,身子向后靠在窗台上,“抱歉——” 花泽类没动,似乎压根没听到西门的话。 “我跟源——” “我不想听——”花泽类转过头,注视着西门总二郎,神情冷漠,眼底深处隐含尖锐的刺,“请你离开我家。” 西门总二郎的心被刺了一下,同时一种愤怒失望油然而生,“类,一定要这样吗?你觉得——”但西门的话还没说完,花泽类已经下了窗台,与他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西门闭了闭眼,一脚踢倒了一边的圈椅。 将近一星期的秋雨终于在星期天放晴了。源二少决定做一回孝顺儿子,回家看望父母,只是他那从小就跟他不对盘的老爸见到他这不孝子是不是高兴就两论了,反正他大哥是很开心。 自从大儿子进入家族企业后,源宗一郎就慢慢从一线退下来了,一般没有重大的事情轻易是不会在源氏出现的。源二少回到家的时候,源宗一郎正在书房练书法,源二少晃荡到书房去给他老子请安,源宗一郎嗯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显然是非常不待见这个亲生儿子。好在源二少皮糙肉厚,一点没觉得受伤。下楼,在厨房看到难得亲自下厨的母亲大人,从一直照顾他的阿春姨口中得知,今天家里还有一位客人——著名政治家竹取名人的千金,也是母亲大人闺蜜的女儿——竹取雅江。 这位刚从维也纳留学回来的年轻钢琴家很得母亲的喜欢,这顿饭的意义自然也非同一般。源二少对这些是万事不管的,反正若他大哥喜欢那就皆大欢喜,若不喜欢,也没人逼着,这方面,他家还是很开明的,就怕他那个孝子大哥为了让母亲开心而接受竹取雅江——有时候,就算是聪明绝顶的源二少也搞不懂他那个闷马蚤大哥——他这个大哥样样都优秀,才貌、风度、学识、修养,世家子弟该有的,他都到了极致,这样的人,该是纵得少年豪情的。但是,他只看到他深沉长远担当的一面,全不见人世灿烂风光,他看不到他大哥真实的内心,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即使是年少时代跟藤堂静无疾而终的恋爱,也不见他有多少争取,他似乎在拿整个人生修行。 二少也没去跟那个什么竹取雅江打招呼,径直奔了后院。后院养了两只藏獒,是二少打小儿培养起来的感情,每次回家,跟他爸妈相处的时间还没跟这两只畜生的长。 两只藏獒母的叫吉娜薇,公的叫三毛,都异常凶猛健壮,金棕色的毛发顺滑油亮。二少最爱它们一身皮毛,每次回来,都要亲自给它们梳理一番。 这回正跟吉娜薇和三毛培养感情时,不速之客竹取雅江却闯了进来——竹取雅江也是无辜,她刚回国,对于二少的那些丰功伟绩虽有所耳闻,却没往心上去,还当别人夸大其词。何况,源朝赖极疼爱这个弟弟,竹取雅江既对源大少有好感,自然想跟二少搞好关系。 二少长得人模狗样,一边刷毛一边跟吉娜薇聊天的样子温柔至极,极具欺骗性,于是竹取雅江便忽视了那两只畜生。 但三毛和吉娜薇就是被二少宠坏的,跟它们主人一德行,欺善霸恶,平日里被栓着,早憋坏了,这会儿二少回来一得解放,立刻野性上来了,像是龇牙咧齿地对着那个柔弱美丽的年轻女子,威风凛凛地抖抖身上的皮毛。 二少也坏,揉着嘴角笑,不阻止,存心让自己养的畜生高兴高兴。 见二少不管,三毛和吉娜薇乐坏了,纵身一扑就压制住了竹取雅江,张张满是涎水利齿的嘴,回头邀宠似的看一眼二少,三毛则很有绅士风度,只在一旁围着竹取雅江打转,姿态悠闲。 竹取雅江的惊恐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一张脸吓得花容失色,眼泪鼻涕横流,全没往日的高贵优雅,现在她眼里的二少简直比恶魔还恐怖。 好在大少及时赶来,严厉地看了源朝光一眼,“小光!” 源二少笑嘻嘻地打个呼哨,两只畜生乖乖地放开竹取雅江,不情不愿地退回二少身后,前爪着地坐好。 源大少赶紧扶起惊魂稳定的竹取雅江,女孩子哭得涕泪横流,腿软得根本站不住,很是让人想怜香惜玉一番,源大少只好半抱半搂着她。随后赶来的源夫人和一种仆人见此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得,又是二少这混世魔王干得好事。 源夫人冷着脸瞪小儿子,“小光,这回太过分了!” 源二少摸着鼻子装乖。 源夫人赶紧让专门照顾吉娜薇和三毛的男仆把两只畜生关起来,而后又瞪了瞪小儿子,才扶着几乎不能走路的竹取雅江进屋子收拾。 等源夫人一干人等都不见,想起竹取雅江刚刚那狼狈样,源二少才拍着大腿笑得乐不可支。源大少的眉拧得死死的,不赞同地看着他—— 源二少立马收住笑容,举双手投降,“大哥我错了。” 纽约,纽约 源大少长长地叹了口气,摸出烟来—— 源朝赖点烟的样子非常有味道,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拈着细长的火柴梗,“兹——”一声,一簇火苗便在指尖窜起,他用一只手拢着,像捧着一团晨曦,低头,以及其缓慢地姿势将烟凑到火苗中心,然后从容不迫地熄灭火柴,吸一口烟,微微抬头缓慢地吐出轻薄的烟圈,青烟袅袅中是他英俊忧愁的脸。 “小光,关于毕业后的去向,你有没有想过?” “诶——”源二少玩着手中的狗刷,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源大少拧起眉—— “常春藤联校下个星期会来英德进行第一轮的面试,你准备得怎么样?” 见源二少还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源朝赖再接再厉,“你知道的,爸爸一直都是达特茅斯拥护者——” “知道知道!”源二少忍不住打断他大哥的唠叨,抓抓头发,一阵头疼,“因为自己出身达特茅斯,就非得让儿子子承父业,为了满足他那诡异的执念,大哥你当初就弃哈佛而就达特茅斯,咱们家孝子有你一个就够了,不需要搞个达特茅斯专业户吧?” 源大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道:“对于我来说,哈佛和达特茅斯并没有什么差别。” 源二少点头,“明白。” “总之……”大少的话马上被二少打断了,一把勾住他大哥的脖子,二少一脸认真道:“总之,对于今后的道路我已经严肃地思考过了。” “真的?”源大少半信半疑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嗯,”源二少点点头,“我决定要研修动物生态学。” “动……动物生态?” 源二少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大少,“不行吗?” 虽然朝光从小就很喜欢动物,但也从未听说过他在这一方面感兴趣,何况,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般都会进修商管之类的,就算选择历史文学都比进修动物生态学要靠谱吧,不过源大少一向对于自家弟弟几乎习惯性地顺着他,“也不是不行——” “其实原本想上神学院的。” 源二少面无表情地吐出惊人消息,面对源大少有点被惊悚到的表情,开心地眯起眼,“那样的话,我肯定是世界第一帅的神父,是吧?”然后他很有神棍风范地将一手覆盖在他大哥头上,用低沉悲悯的语气说,“我宽恕你,阿门。”还像模像样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源大少脸色难看地打掉他的手,真怕这个不着调的弟弟一时心血来潮跑去当神父。 不过源二少很快让源大少放了心—— “后来想想,我们家好像不信上帝——”源二少双手抱胸,神情肃穆,“果然还是动物生态学比较适合我。” 这边两兄弟其乐融融,在地球另一边的纽约,道明寺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一摸额头,全是冷汗,涉江在道明寺大厦顶楼纵身往下跳之前充满悲愤、绝望和怨恨的眼神,让他自那天起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像是为了逃避那个可怕的梦魇,道明寺飞快地掀开被子,从酒柜里拿出威士忌,就着瓶口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逐渐平息身体的恐惧感,然而,那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却像雾霭在他身周缭绕不去,慢慢侵蚀他的骄傲他的骨气。 窗户没有拉上窗帘,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纽约都市,各式各样,错落有致,如同繁星一般璀璨的灯像缀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这个都市,繁华得如同海市蜃楼,夜幕下包藏着多少机遇与挑战,诱惑与危险、一夜暴富和倾家荡产,每天都是精彩纷呈的好莱坞电影。 但站在这个都市顶层的道明寺,却越来越觉得内心的疲累。 他的目光落到床头的手机上,像受到蛊惑一般,他走过去,伸出手,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莫西莫西——”从大洋彼岸传来的熟悉声音,懒懒的永远拖着点长音,像蜂蜜一般粘稠和甜蜜。 道明寺感到有点口干舌燥,沉默了很久才出声,“光……”声音有点沙哑艰难,叫出那个名字后,所有的思绪似乎都被堵住了,憋得他的喉咙生疼,却说不出一个字。 耳边忽然如同咒语一般出现道明寺财团会长大人冷酷的声音——比起光君,你还差得远呢!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手机那边源朝光的声音元气满满,似乎盛满了秋日的阳光。道明寺却面无表情地结束了通话,再望向窗外的繁华都市,他的脸上出现了义无反顾的决绝。 瞪着被挂断的手机,源二少心情抑郁。 而后,勾起嘴角,熟练地转了转手机,收入兜中,抬头对还未走远的源大少道:“大哥,紧急情况,征用下你的私人飞机。” 源大少转过头,眉头皱得死紧,不知道这个不着三四的弟弟又发什么疯,“你要去哪儿?” “纽约,现在。” 源大少连生气都觉得无力,“小光,就要吃饭了——” “啊,抱歉,帮我跟妈说一声,下次再来看她。” “爸爸会生气的。” “你帮我顶一下呗——”源二少毫无羞愧地将此重担扔给了源大少,然后潇洒地挥挥手,朝停机坪走去。 到达纽约正是中午,在飞机上睡得腰酸背疼的源二少心情极度不爽,一路都哈欠连连,阴郁地坐在道明寺所在的学校游廊扶椅上。 道明寺司上完课,从教室出来,valention长款黑大衣尽显低调的华丽,立起衣领,神色是旁若无人的骄傲和冷峻——现实教会男人成长,不过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曾经那个暴躁敏感的毛孩子已渐渐成熟,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作为道明寺财团继承人的王者风范。 不过在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源二少,道明寺的眼里还是出现了无法掩饰的不敢置信和瞬间的惊喜,只不过,这种情绪很快便消失不见——望着慢慢走近的源二少,一动不动,倨傲又冷漠。 比他的脸更臭的是源二少的神情,这来者不善的气息让道明寺身后的八个便衣保镖同时紧张起来,身上军人的那种杀伐之气迅速爆发出来,整齐划一地上前挡在道明寺前面,虎目瞪向源二少,“你想对伟大的道明寺先生做什么?” 源二少的脸彻底黑了,在他发作的前一秒,道明寺冷着脸叫回了保镖,自己看向源二少,抿了下唇,“你怎么会在这儿?” 源二少揉了下嘴角,忽然笑了起来,“啊啊,什么态度,好歹小爷我千里迢迢来看望下青梅竹马!” 道明寺司别过脸,冷淡道:“又不是我叫你来的。” “哈?难道你是因为没有我在你身边感到寂寞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别一个劲儿地自说自话!”道明寺大少忽然火大得朝他吼道,“回去!” 源二少有时候就是嘴巴贱,面对道明寺莫名其妙的怒火,他面无表情地侧侧头,吐槽,“恼羞成怒了。” 道明寺的拳头毫无征兆地砸过来,源二少侧侧头,躲开了,然后转身朝着道明寺的屁股就是一脚,阴着脸道:“要不要回去本大爷说了算!” 道明寺被踢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八个保镖一般去扶他,一半对源二少一拥而上—— “滚开!”道明寺怒火冲冲地拨开保镖,“都给我滚开,谁都不许动他——” 保镖迅速退开,留下两个人面对面对峙。 道明寺的拳头捏得死紧,仿佛随时都要还回去,却不知为什么又硬生生忍住了,脸色阴郁,鼻翼翕合,忍着怒气,盯着源二少像要将他拆吃入腹。 源二少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是那副死样子,提起脚在道明寺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嘶——道明寺司疼得倒抽了一口气,抱着小腿,回头,“混蛋,你到底想干嘛?” 源二少走过去又在另一只小腿上毫不留情地送了一脚,“笨蛋,我要睡觉。” 从小到大,不管道明寺少爷如何英明神武骄纵暴力,遇上源二少,永远没有道理没有原则地一败涂地。没办法,论起我行我素来,源二少祖师爷级别的,这厮压根不管什么场合气氛你的心情感受,只管要娇着自己宠着自己,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娇贵人,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王八之气不要钱地撒。 即使郁卒得要死,道明寺还是带着源二少回了在纽约的家。 这一觉就睡了十几个小时,一直睡到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源二少是舒坦了,道明寺司却一直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心绪烦乱,生生熬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有点少,但浮图这几天实在有点忙,事儿多,请大家多多担待。 道明寺的心伤 睡眠充足,神清气爽,二少自然心情不错,只是面对道明寺那张仿佛全世界都欠了自己的苦情脸,不由自主地窒了窒—— 道明寺坐在沙发上,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换过一个姿势,转转脑袋,对上源二少,漠然地开口,“回去——”因为长时间未说话,声音有些枯涩。 源二少木着一张脸瞧了他一眼,捏捏自己的后颈,然后晃荡进浴室,压根不买道明寺少爷的帐。 道明寺司心绪起伏,却终究拿源朝光无法。 源朝光就在道明寺宅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自由惬意得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源朝光是这样的人——天资颖悟,心肠难断,他跳踉于世,肆意快活,无人能看透他疯癫表象下的真实内心,千金裘、五花马、神仙府、颜如玉,一念起,便整个世界都陪疯,一念灭,红颜枯骨万事成空,拍拍屁股,转头走人——他黑色的眼睛像风吹过的早稻田,时而露出稻子下的青光,一闪,又暗了下去,绝不流露任何心绪—— 他来纽约,是因为担心道明寺吗?也许。不过谁又能斩钉截铁地说是,对于源朝光这种妖人来说,只能翻个白眼,说声鬼知道。 他不喜欢道明寺家的管家准备的客房,硬是和道明寺挤在他的房间,反客为主,每天睡到太阳高照,才施施然起来洗漱吃早餐。然后从道明寺的衣帽间扒拉他的衣服穿——他只身来纽约,自然换洗衣服一律是没带的——贴身衣物还能准备新的,至于外套裤子衬衫,源二少天生不耐烦这些,道明寺家的管家倒是很称职,在源二少表明要在这儿住上几天之后,马上吩咐了纽约男装名品店送衣服过来,可惜源二少龟毛难搞到令人发指,挑三拣四之后选了一套晚礼服和一套平日穿的休闲装,其余的,皆入不了二少慧眼,倒是道明寺大少的某些衣服还能勉强入眼,于是光明正大地将他的衣帽间权作自己的私人衣柜。好在他俩身材相仿,道明寺大少虽然在某些方面幼稚可笑,于衣着品味上倒是不凡。 源二少第一次穿着那位大少的gui黑色小圆点衬衫,配白色休闲裤,镶钻宽腰带,戴着一顶窄边帽,晃晃荡荡出现在道明寺上课的教室时,道明寺少爷的脸如同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死死地瞪着穿着自己衣服的源二少。源二少朝他掀起一个明晃晃的无辜笑容,然后在他前桌趴下睡觉,只露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让道明寺少爷郁卒万分。 源二少卖相好,穿着贵气又时尚,笑容亲和,比起看起来一脸凶相的道明寺实在要受欢迎得多,外国女孩儿男孩儿皆热情,一下课就围上了源二少,问这位那,源二少交际手腕高超,一手支着下巴,用眼睛。于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道明寺少爷心情更加不爽了。 源二少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去如风,高兴了,忽然出现陪道明寺少爷上课,一个不注意,又晃荡得不见人影。如此几次,道明寺少爷已经学会淡定,对于他扒拉自己的衣服穿行为,从一开始的恼火发怒掐着他的脖子非要他脱下来,到现在冷着脸只用非常嫌弃的眼神斜他,果然,人的适应性是非常强的。 有时候,源二少也会拖着道明寺司陪自己组队打联机游戏。不过,对此,道明寺少爷实在表示很蛋疼,一切概因源二少此人虽人模狗样,玩游戏却十分没品,有人会在组队攻打敌对方的时候,忽然叛队吗?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角色属性本来就是狡诈不可信任的,背叛一开始就存在;有谁会在千辛万苦得到关键道具之后以为胜利在望,转眼发现自己的队友将此放到了易趣网上拍卖吗? 跟源二少组队玩游戏,绝对是大杯具。 道明寺大少宁愿陪着他搓麻将、打桌球——尽管这两样,他只有被削的份儿。 道明寺支着球杆神思有些飘远,一旁老等着他开打的源二少啃着指甲,皱着眉,神情凝肃,然后拿起球杆朝道明寺的菊花一戳。道明寺的菊花一紧,惊跳起来,转过身,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对着源二少吼道:“你干嘛?” 源二少面无表情地收回球杆,“快点开球。” “知道了啦!”道明寺的声音非常大,以掩饰自己的羞恼,狠狠地瞪了眼源朝光,俯□,迅速地击球,可想而知,状态不佳的他球打得更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可言。 源二少揉着嘴角,面对道明寺留下的烂摊子,眯了眯眼,俯□,细长的球杆架在骨节分明的左手上,动作优雅,眼神笃定——啪,啪,啪,利落干脆的击球声不断地响起,球,一个一个被准确地击进球洞,眼见着又要被削得体无完肤,心高气傲的某大少忽然将球杆一扔,火大地吼道:“我到底为什么要陪你在这里打球啊,不玩了,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桌球室。 源二少直到最后一个球被击进球洞,才施施然地起身,将球杆放到一边,走出桌球室。 下楼,正好碰到昨天刚从洛杉矶飞过来的道明寺椿,牵着一条叫“彗星美人”的吉娃娃,看见他,露出亲切温柔的笑,“啊拉,小光,没跟阿司在一起玩吗?” 源二少弯□摸摸彗星美人的脑袋,一边回答,“恼羞成怒了。” 说的自然是道明寺大少。 对于自家弟弟的性子了若指掌的椿露出了然的笑,“那么,陪椿姐去散步怎么样,彗星美人似乎还是有点不适应这里呢——” 源二少自然是从善如流地答应。 时近傍晚,纽约的大街上已经亮起来霓虹,路边高大的梧桐落叶了,清洁工人拿着大大的笤帚在清扫,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落叶燃烧的松香味,身边时不时地走过踩着九寸高跟鞋摇曳生姿的时尚女郎,街头还有烤热狗的香味,纽约就是这样平民和时尚交织的都市。 “啊,好香,好想吃——”道明寺椿陶醉地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烤热狗的香味。 “唔,我去买。”作为唯一男士的源朝光自然责无旁贷。 道明寺椿眉眼弯弯——“那就麻烦小光了——”其实你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其潜在意思不就是这个吗,姐姐大人? 源朝光穿过马路,到对面的烤热狗摊位,和一帮平民挤在一起买了两根热狗,送到椿手里—— “谢谢!”道明寺椿欢喜地接过,咬了一口,顿时满脸幸福,“唔,好吃。” 源二少也吃起了自己的份,味道还不错。 道明寺椿亲热地一把挽住源朝光的手臂,轻轻地说:“小光能过来,姐姐真高兴。” 源朝光没说话。 道明寺司来纽约,虽然有他母亲逼迫无奈的地方,更大一部分也是他终于意识到自身的责任,想要变得更强。所以虽名为留学,但也开始着手接触道明寺财团的事务。 不过,想当然的,道明寺枫这样的铁娘子又怎么可能会和蔼可亲手把手地教道明寺少爷该怎么做?将他丢到一个地产开发案之后,颇有点任其自生自灭的意味。虽然有让他在现实中磨练,跌倒磕碰中成长的意味,但对刚进财团内部只有身份没有任何资历的道明寺而言,实在手足无措憋屈了好一阵。 对于这位太子爷,财团内部的人对其的态度极其两极分化,要么是诚惶诚恐祖宗似的供着,要么是心高气傲内心不忿压根瞧不上眼。对这两种人,道明寺一律彻底无视,剩下的少部分人则持观望态度。只有一个人特别,那就是涉江。 涉江是开发部的副部长,负责跟进这个开发案,这是一个典型的日本男人,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没有多大的才能,但工作认真卖力,一丝不苟,凭着资历坐上了副部长的职位。他对道明寺的态度既不讨好也不无视,而是将他当做一个后辈来看,认认真真地教他该怎么做,错了也毫不留情地批评。是在涉江的帮助下,道明寺才慢慢摸着门路,并且越做越顺,也越来越自信,跟着涉江跑建筑工地,跟人谈判,也越来越讲涉江当做一个可尊敬的前辈,甚至跟着他回家吃饭——涉江有一个非常平常而幸福的家庭,那种温馨是道明寺极其向往的,那一段日子对道明寺而言充实又快乐。 然而,因为他的一个决策错误,导致整个开发案失败,损失不计其数。涉江作为开发案的负责人承担了主要责任而被裁员。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下子失了主要经济来源,而认为自己几乎一辈子都在兢兢业业工作,将自己奉献给道明寺财团的涉江,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走投无路的他来求道明寺少爷,道明寺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也第一次感受到身上那种背负着万千家庭幸福的沉重责任。涉江带着怨恨和不甘在道明寺司面前跳下了那幢他们合作开发的大楼——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打击让道明寺司瞬间成长,背负着深深的负疚感,他在男人成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孤独,一路荆棘。 椿一手牵着吉娃娃,一手挽着身边男孩儿的手臂,慢慢地走在被落日余晖染得一片金红灿烂的步行道上,“最近这段时间,阿司实在将自己逼得太紧了——虽然说,每一个男人的成长道路上总会遇到这样的挫折,但是,我那个笨蛋弟弟实在是个死脑筋的人,倔强又好强,一个人强撑着,作为姐姐,其实希望阿司能对我说姐姐我好难过啊,姐姐帮帮我吧,但是呢——果然是阿司,虽然自大臭屁,但作为一个男人,已经慢慢学会担当,悄悄成长了呢,只不过,稍稍有点担心——” 源二少回到道明寺宅道明寺的房间时,道明寺司正一手插着兜,站在窗边,望着落日时分的纽约大都市,身形落寞又孤独。 源二少走过去,将从外面带回来的烤热狗递给他,“喏,带给你的。” 道明寺接过来一看,立刻嫌弃地皱起眉,“本少爷才不会吃这种平民食物呢!” “哦~是吗,那还给我,我给彗星美人吃!” 源二少作势要去拿,道明寺立刻用手护住,“开什么玩笑,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 源二少倚在窗边看着他笑,道明寺立刻炸毛,“干什么?” 源二少挑了下眉,晃晃荡荡地走到酒柜边,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喝酒。” 道明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与源二少坐在一张沙发上,端起盛了威士忌的杯子,凝视了一会儿金黄的酒液,似乎又想起那如同噩梦般缠绕在他脑海的画面——充满笑声的饭桌,小女孩儿欢乐的笑脸,涉江走投无路的乞求,卑微地下跪,怨恨不甘的眼神,纵身往下跳的身影——他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赢得源二少欢呼的口哨声。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源二少往唱片机里放了一张探戈音乐,音乐开始似乎像是一个沉闷阴郁的午后天空蓄势风暴,剑拔弩张,似乎是两个男人正要为他们的情人角斗——源二少似乎兴致不错,即使没有舞伴,他一个人右手拿着酒杯,腰杆挺直,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充满力度和美感,随着音乐一进一嫁,微昂起傲慢的头,拥着虚幻的舞伴,目光痴缠、火热、沉迷、如梦似幻。他的腰肢性感,胯部像是承载欲\望的载体,和不存在的情人试探、进攻、撤退、拒绝、接纳。时而左顾右盼,时而貌合神离,他的舞步时而感伤缠绵,时而激越痴缠,让人窒息—— 他一个人徜徉于繁华光年,似乎没有人能打碎他的自娱自乐。 整个探戈音乐到达最最紧张气氛,就突的天地一片豁然开朗,阳光无尽地亮着,到处一片流丽风情。 源二少任由自己的身子摔进柔软的沙发,欣悦地吹了声口哨,额角有亮晶晶的汗,他将酒杯倒满威士忌,举起来——“干杯,为男人的成长!”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源二少说,阿司,你实在还差得远,一个没办法为家人活着的男人是懦弱的,死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这个男人将自己局限于一方天地,稍遇挫折便以为全世界都背叛了他。龟缩在道明寺财团,看似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不过是害怕改变。他的幸福不过是肥皂泡,看似美丽,却脆弱不堪。不过好在阿司,你已开始长大了,可喜可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2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2部分阅读 贺—— 源二少说,阿司,一个君王的职责不是汲汲营营于一个人的幸福,而是一个王朝的繁荣昌盛,剔除腐肉,虽然疼痛,但这是必要的手术。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让这个王朝走得更远。虽然矫情,但那才会有更多人的幸福。 源二少说了很多,喝了很多,他大概是喝多了,这些话,平时绝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道明寺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酒精也让他的精神放松,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焦灼似乎化作了一股潜藏的力量,他扭过头,看着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倒在沙发上的源二少,推了推他,“喂,不是真醉了吧?” 源二少闭着眼睛哼哼,纹丝不动。 道明寺摇摇摆摆凑过去,对着他的脸威胁,“本少绝对不允许喝醉的人上我的床,赶紧给我滚起来!” 说着,道明寺司去捏源二少的耳朵,源二少闭着眼睛,一勾他的脖子压向自己,下一秒,唇已经印上他的,并且开始攻城略地—— 道明寺司的身子瞬间僵硬,眼里都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爆发 道明寺忽然奋力推开源朝光,拎起拳头就往二少脸上招呼。 “你干嘛?”源二少的酒瞬间清醒,摸着迅速肿起来的嘴角,瞪着怒发冲冠的道明寺大少。 道明寺一张脸忽青忽红,朝着他吼道:“再随便乱发情的话,绝对不饶你!”说完气呼呼地离开房间。 “哈?”二少龇着牙,郁闷地鼓起脸。 道明寺少爷的火气很盛,整个晚上都不见他的踪影,第二天等源二少起来,他又早就去上学了。阴着脸,上了半天课,走出教室,却见到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牧野杉菜。 看到杉菜欣喜又故作轻松的笑脸,道明寺发现自己的心堵得厉害——在刚来的纽约的那段时间,他疯狂地想回去,回去杉菜身边,再也再也不分开,但他更清楚,这是自己的选择,男人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他忍下寂寞,忍下思念,将对未来美好的期望化作动力。然而,时间过得越久,他对杉菜的那种澎湃的激|情似乎在退却,他越来越少地想起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儿,反而越来越被建功立业的野心所驱使,享受那种运筹帷幄舍我其谁的控制感,主动追求开疆辟土的畅快和雄心。 然后,遭遇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使得他更加不愿意再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说是逃避也好,忍辱负重也好,他不想要杉菜看到这样的自己。他已经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只知道一往无前地去爱的大少爷,现在的他,是道明寺财团的继承人。 归根结底,男人注重的永远是别人承认。他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 他冷淡的态度和语言,深深地伤了那个一向坚强乐观的女孩儿。怀着忐忑和期待千里迢迢来看他的牧野杉菜在感到伤心的同时,愤怒已经充斥全身,忍不住捏起拳头,一拳朝他挥去,想要打醒这个莫名其妙的道明寺——这是他们的初识,让道明寺大少从此对她刮目相看。但是这一次,道明寺轻松地躲开了,虽然伤人,但是事实—— “我已经不可能再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丢下这句话,道明寺头也不回地绝情离开。但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他一点都不想要伤害杉菜,他只不过想让她回去过自己的生活,现在的他,没办法和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在一起。 他没有伤下午的课,直接回了家,脱了大衣,上了二楼的桌球室,准备打一盘稳定下情绪,打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大为光火—— 桌球室很大,放置了八张球桌,又设有吧台,设施完备。这个桌球室除了他很少有人会来,这几天因为源朝光在这儿,因此俩人来得比较勤。这会儿,桌球室有人,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源二少,另一个,金发碧眼相当漂亮的一个男孩儿,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躺在其中一张球桌上,曲着腿分开,撑在桌沿上,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捋了上去,露出少年特有的白皙单薄的身子,裤子的皮带扣也被解开了,那个生冷不忌的源二少正压在他身上,一边亲吻着他的颈项,一手抚摸着他的身子,另一手伸进他的裤子里面,两个人都相当投入。 男孩儿侧着的头看到了门口的道明寺,却一点儿羞赧也无,反而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两只胳膊环上源二少的脖子,一只腿甚至抬高去磨蹭源朝光的身子。 道明寺扶着门的手越捏越紧,几乎听到骨骼咯咯的摩擦声—— “你们在干什么?”这句问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带着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的怒气。 源二少转过头,看见他楞了一下,从容地起身,身上纹丝不乱,“你怎么回来了?” 道明寺的脸色阴沉可怖,像暴风雨要来的前兆,“我问你们在干什么,你把我家当什么?” 源二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干嘛火气那么大,昨晚没睡好?” 那个男孩儿已经一骨碌地从球桌上起来,悄无声息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眼看着情形不对,机灵地溜出了桌球室。 道明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源二少,“我说过的吧,再乱发情的话,绝对不饶你!” “啊?你说这个啊——”源二少无所谓地用手捏了捏脖子,“在这里比较有情趣嘛!”源二少走过去,一把勾住道明寺的肩膀,“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道明寺一把甩开源朝光的手,“别碰我!” 源二少的眉头皱起来,瞧瞧道明寺的脸色,“你该不会还在生昨天的气吧?都说我是喝醉了,我也道过歉了啊,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说完,源二少不爽地摸摸还有些肿的嘴角。 道明寺扭头就走。 下楼,大步走出道明寺宅,一手已经拉开跑车的门,准备去兜两圈顺顺气,忽听见异常熟悉的声音—— “哟,阿司。” 道明寺惊讶地回头,看见自小到大形影不离的三个伙伴居然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他面前——西门总二郎、美作玲、花泽类。 “你们——”道明寺想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不过,心里面的那种开心却是无法掩饰的。 “你这家伙,一到纽约就音信全无,不厚道啊,亏我们还一直惦记着你——”美作玲率先一步一拳捶在道明寺胸口—— “怎么样,阿司,没有我们在你身边,寂寞了吧?”西门也不甘示弱地开始挤兑道明寺。 道明寺板起脸,呛声道,“啰嗦,本少爷来纽约可是来进修的,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 久别重逢的f4正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闹,源二少双手插着兜,悠悠闲闲地下楼了,这么会儿时间,他已换了身衣服——摒弃了一贯新雅痞的风格,源二少走起英伦学院风来也颇具味道,尤其是一条鲜艳复古的大方格绸巾,华贵又斯文。 看到在这里出现的源二少,f3各人表情各异,美作是纯粹的惊讶,西门则神色复杂,目光在源二少和道明寺之间游移了一下,又落到闷声不吭的花泽类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花泽类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移开了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源二少掀起一个迷人的微笑,“哟,各位,好久不见!” 对于出现在这儿的西门三人,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伸手从道明寺手里拿过车钥匙,“我去下图书馆,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说着已经错过道明寺的身子,坐进跑车驾驶座,关上门,送了个飞吻给众人,开着车驶远了。 客厅里的气氛不算好,西门他们来纽约,一方面是因为阿司突然中断与他们的联系长达三个月,他们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如今看到道明寺安好,虽然放下了一颗心,但无论怎样询问,阿司都对原因闭口不谈,这让他们感到气愤,更多的却是无力;另一方面,是因为杉菜,她被再次贴红条,至于原因,大概是杂志上流传出她跟新晋嫩模“顺”的照片,但对于这件事,阿司虽然在纽约也看到了那本杂志,但事实上并没有吩咐学弟要贴杉菜的红条。即使再怎样生气,他也绝不会置自己喜欢的女人到于危险的境界,事情一开始就透着一股诡异,但道明寺不论西门美作怎样劝说,都不肯回去解决此事。 来纽约的目的没有一样达成,让西门和美作感到非常的郁卒,也对于将一切都埋在心里不肯向他们倾诉的阿司有些怨怼。空气有些凝滞,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意兴阑珊,只有花泽类坐在l形的沙发上,两条腿也放在沙发上,用吸管吹着果汁泡泡玩,噗噗噗的声音在客厅里单调地回响,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半晌,他忽然将果汁放到一边,从沙发上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的客厅。 “哎,类,你去哪儿?”美作奇怪地问。 “随便走走。” 秋季日短,天黑得早,才不过六点,天空已变成了烟蓝色——道明寺家在纽约寸土寸金的地界也依旧占地广阔,拥有一个小树林,隔绝了都市喧嚣,自成一个小天地。 无边的静寂,这里是后门,基本杳无人迹,连仆人都很少过来打扫,台阶上堆了稀稀疏疏落叶的。花泽类一个人静坐在台阶山,身上鲜亮的彩条围巾,似乎与周围的黑暗冰冷宣战。他的面色苍白如同冬天的第一场雪,明亮而皎洁,令人心痛的优美。 源二少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抱住他,亲昵地用鼻子摩挲着他的脖颈。 花泽类的身子瞬间僵硬,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源二少与他并肩坐在台阶上,“相信么,万水千山,千山万水,我总能找到你。” 花泽类的嘴角溢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真动听。” 源二少嘴角的弧度拉大,扭过头看着花泽类冰雪般的侧脸,“还在生气?” 花泽类望着前面黑黑的小树林,叹息着开口,“想不明白啊,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他的面容平静到漠然,大拇指的指甲却已经深深陷进了食指关节。 源二少低低地笑了,并不说话。 花泽类霍的转过头,黑暗中眸子如同燃烧着两团火焰,死死地盯着源朝光,“分得清楚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真话,什么时候又说过假话?谎话说得太多,不觉得累吗?” 被那样蕴含着强烈怒气和恨意的目光逼视,源二少却丝毫不紧迫,依旧一副闲闲淡淡潇洒从容的样子,“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花泽类的心像被一只巨手瞬间抓紧,疼得喘不过气,他的嘴角抖了抖,“那么,你爱过的那个人呢?” “假的。”源二少毫不迟疑地否定,眼神晃晃,带着惑人之气,“全部——都是骗你的!” 一颗心掉进万年冰窟,冻得全然麻木,倒也不觉得疼了,他扯了扯嘴角,倒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勉强自己站起来,迈步离开,但源二少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既不说话也不回头。 源二少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目光温和而笃定,“这些全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我!” 花泽类的目光飘忽又锋利,一向清雅的男子这一刻竟有些妩媚刻毒,“我不爱你。” 源二少笑了,很愉快的笑,他伸出手,捏住花泽类尖尖的下巴,用略略粗糙的指腹摩挲,像面对不懂事的孩子,目光宠爱又惑人,“类,世界上三件事不能隐瞒——咳嗽、贫穷,和——爱。” 源朝光的话音刚落,捏着花泽类下巴的手指瞬间收紧,抓着他手腕的手也将他强硬地拉向自己这方,然后身子倾过去,将他抵在门框上,吻,铺天盖地地落下—— 花泽类剧烈挣扎,眼泪毫无征兆地疯狂掉落,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破开了一个大洞,淌着乌溜溜的血。源朝光不管不顾地只管吻着他,唇、牙齿、舌头轮番上阵,强硬,粗鲁,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情。花泽类从一开始的剧烈反抗,慢慢变得自暴自弃,他的吻渐渐也温和下来,细细地啄着他湿润的眼角、脸颊、嘴角、耳廓,最后温柔地将他环抱住。 黑暗中,花泽类任他静静拥抱着自己,他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慢慢抚弄,就像抚弄隔壁曼德拉太太的那只虎斑纹猫,花泽类的眼睛还有泪光,却清亮理智无比。 源朝光右手往下,扣住花泽类的手,身体慢慢放开他,朝了笑了下,然后拉着他开始往回走,从后门到宅子二楼,他拉着花泽类穿过一众神情各异的佣人,推开客厅的门—— 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转头看他们—— 源二少的脸上挂着淡定又迷人的笑,而花泽类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 三人的目光慢慢注意到了他们十指紧扣的手—— 西门的脸色一瞬间僵硬,黯淡又复杂,美作瞪大不敢置信的眼睛,哆哆嗦嗦伸着手指,“你,你们——不是吧?” 道明寺的身子一动不动,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忽然一脚踢翻了茶几,“开什么玩笑!” 茶几上的东西哗啦啦地一股脑掉在地上,可惜没人会在意。 道明寺望着源朝光和花泽类的表情恐怖得要杀人,鼻翼翕合,不相信、受伤、愤怒、被背叛的感觉,种种情绪拧成一股,他又喃喃说了一句,“别开玩笑了——”说完,直直地擦着源二少的身子离开客厅。 爱 回去的时候,一路沉默,气氛古怪到极点。两个当事人一个气定神闲地睡觉,另一个坐在飞机窗口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望着外面的云海发呆,显然是缄默到底了。 对此,美作玲是极度的不理解,他是看着类对藤堂静的感情的,虽然他一直认为这种感情更多的是年少时的懵懂和憧憬,但以类那种死脑筋,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幡然醒悟的,就算移情别恋,也不可能是一个男人吧?何况,源二少——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 至于早就知情的西门对自己的隐瞒,美作更加火大。 西门呢,这会儿真觉得有点儿心力交瘁,事情从一开始就脱离了轨道,他自嘲地笑笑,喝酒。 几人中反应最大的就是道明寺少爷,自从那天后,他不见他们中任何一人,更别提跟他们回国了。 从纽约回来之后,花泽类就跟源朝光就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像是闷热午后的一场角逐,也是自己的欲念与理智相持不下的斗法。他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他会爬起来看电视,小小屏幕演绎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却无法让他动容,看得眼睛干涩,神情疲惫。有时候,电视的声音会吵醒源朝光。开始,他还会打起精神哄他睡觉,几次之后,他便厌烦了,有时候还会发脾气。 源家二少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而他花在花泽类身上的精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预计。所以,他的坏脾气便暴露无疑,也或者,他从来无意掩饰,概因距离没了,美也没了。 花泽类有时候想,如果那次他没有撞见他跟总二郎之间的事,他们能走多远? 但答案让人绝望,没有总二郎,也会有其他人。 别人看花泽类,是一等一优雅贵公子,家世好,才貌佳,又是独生子,自然万千宠爱在一身。然而从小到大,花泽类却并不开心。他的父母属于政治联姻,并不能说婚姻不幸福,他的父母从未有过争吵,却也“相敬如宾”。母亲是大家小姐,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不知世事,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童话中,渴望的是浪迹四方的浪漫爱情和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永远保持着一颗少女天真的心,对于自己的出生,她或许曾经有过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惶恐,她无法将自己转变到一个母亲的角色,害怕将自己奉献给孩子,从此以后彻底失去自我。所以,她将他丢给保姆佣人,只在想起来的时候,看看他,摸摸他的脑袋,然后露出那种对待心爱的礼物的笑容。她可以一个人愉快地生活在花泽宅,看小说,看戏剧,养花,画画,自得其乐,从不盼望父亲回来,甚至在他回来的那些极短的时间内,神经紧张,坐立不安。父亲倒是真心爱他的,但是他是那种日本传统的男子,不苟言笑,不善于表达,另外也因为工作忙碌,无暇顾及。他应该是爱着母亲的吧,可惜他不是母亲想要的那种浪漫的骑士,两个人的步调从未一致,维系着光鲜亮丽却也貌合神离的婚姻。 他看的婚姻似乎从来都是不幸福的,总二郎家也好,玲家也好,从而也造成了他骨子里的不信任吧,但另一方面,又极度渴望着。他总以为静是不一样的,静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以为他是了解静的,静也同样了解他,他以为他们是可以幸福的,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但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一个人,没有爱不好,但太想爱了,反而会更失望—— 源在收拾行李,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去威尼斯是早就定下来的,在他们还情浓的时候。 “我不想去了。”他说。 源二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花泽类又重复了一遍,源二少的脸挂下来,绕到他面前,语气温和,但带着丝丝危险的气息,“类,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花泽类抬眼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能陪你去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吧?” 源二少的眉皱起来,脸色愈加难看,声音冰冷,“你有完没完?” 花泽类将视线转向电视屏幕,又漠然地重复一遍,“总之,我不想去了。” 源二少的眼睛虚了虚,正要说话,门铃响了,并且非常有毅力。 源二少转身收起脸上的表情去开门,门口的人出乎意料是一头银色短发的成川雅。 “你怎么会来这里?”源二少拧起眉,显然有点不高兴。 成川少年视若无睹,骄傲地挑挑眉,“我听说你回来了,不请我进去吗?” 源二少根本没有让开身子的意思,“什么事?” 成川雅也生气了,“自然是有事——怎么,好歹我们也算前情人吧,犯得着这么无情吗?我又不会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你,我还没那么贱!”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闪过源朝光的身子,走进房子,然后,自然与坐在沙发上的花泽类对上了视线—— 成川雅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掀起了一个艳丽又讽刺的笑,“啧,我说你干嘛不让我进屋,原来金屋藏娇——”即使嘴上说着刻薄的话,浑身上下的打扮也是朋克味十足,但这依旧是个夺人眼球的少年——源二少阅人无数,还真没有碰到过比成川雅更漂亮的。 成川雅转头对二少揶揄道:“新欢么?”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泽类,然后眼里慢慢荡开恶毒的笑意,走过去可爱地蹲在沙发边,两只手攀着扶手,抬头狡黠地注视着花泽类,“呐呐,你好像是f4里的花泽类——初次见面,幸会,我是过去式,成川雅,哦,现在应该叫笠世雅才对——” 花泽类的抓着遥控器的手指瞬间收紧,脸上却不动声色。 成川雅却还嫌这样不够,“你大概不知道我吧,也对,二少的情人前仆后继我又算什么呢——给你一个忠告哦,千万别陷下去——因为有人告诉过我,这世上啊,三件事不能信,政客的承诺,婚礼的誓言,源二少的情话——” 花泽类抿紧嘴角,他的心情就像他的脸色,阴沉晦暗得仿佛一件被锈迹啃食的铁器,麻木沉默地应付着面前这个少年不怀好意的聒噪,然后扯开嘴角,冷漠强硬的话从他嘴里吐出—— “你很碍眼,请你离开。” 成川雅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温柔的人会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他愣了愣,冷着脸,站起来,转身,对上源二少无动于衷的脸,一种愤怒委屈升腾,他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然后走出房间。 源二少看看花泽类,也跟着走出去—— 成川雅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紧闭的电梯门露出艳丽的笑容,语气轻佻,“你那个新欢花泽类也不怎么样嘛。” 源二少嘴角翘翘,略带轻讽,“有意思么?” “有意思!”少年霍的回头,紧盯源朝光的眼。 这是源朝光第一次直面成川雅的恨意——原来这个少年是恨他的,只是一连串的变故,让他将这份恨意沉沉地压在心底,以洒脱轻佻的态度对他,以为自己终究有一天能够忘却,却在今天猝不及防的爆发—— “我不开心,为什么要让别人开心?”像是赌气一般,他甩开源朝光要拉他的手臂,一步踏进电梯。 源朝光跟着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俩人,少年失却了刚才的尖锐,沉默地望着虚空,清瘦的身姿,脊梁却挺得如同标枪,倔强又美丽。 源二少点了支烟,靠在电梯扶手上,“那么,你是来告诉我你的答复的?” 少年拧着头,不看他,等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干涩,异常艰难,“你知道的。” 他终究选择了出道,抛弃了曾经共患难共欢乐的伙伴,背叛了说好永远在一起唱歌的誓言,而嘉露莲则选择了跟乐队共进退。他永远也忘不了秋吉、阿列、嘉露莲他们的愤怒、失望。作为补偿,他依旧将别墅借给他们作为练习场所,可惜等他再回去时,屋子里空空如也,他知道他们走了,他们的自尊不允许还留在背叛者的家里——一切都好像回到他刚被赶出成川家,一无所有——那天晚上要洗澡的时候,发现连沐浴精的瓶子都空了。只好在沐浴精的瓶子里灌足够洗一次份量的水,用力摇晃,半透明的瓶子里充满小小的泡沫。 这就是他成川雅,稀释掉最后仅存的温情残骸,从此以后,他将一个人坚定而孤独地走下去。 源二少笑了,微微躬身,凑近少年,伸出手捏紧成川雅的下巴,带着点儿欣慰的语气说:“雅,稍稍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源二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花泽类侧躺在床的一边,感受到那个人掀开被子躺进来,还带着冷气的鼻尖拱过来,亲亲他的耳垂后颈,然后闭眼睡去,很快呼吸平稳。花泽类睁开眼睛,无比清醒,没有一丝睡意,他坐起来,扭头看那个人的睡颜,看得眼睛都酸涩了,才起身,光着脚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这是他最喜欢的酒,每天都当白开水一样地喝。他曾经非常担心他的胃,烟酒无度,嘴又挑,又喜欢吃甜食。 将满满一杯威士忌下肚,身体似乎骤然暖了起来,他走过去从源朝光的口袋里翻出烟和打火机,笨拙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走到阳台—— 夜风沁凉,东京的天空是看不见星星的,他光着脚站在冰凉的阳台,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四周那么寂静,露水结在铁栏杆上,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一开始不适应,常常被呛到,后来慢慢就习惯了,看着烟头在黑暗中明灭,看天边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怎么傻站在这里抽烟?”一件带有温度的大衣从后面包住他,同时一个熟悉的怀抱连同衣服一起抱住他——久违的温暖让他整个身子都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源朝光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件睡袍,将他抱起来放到与隔壁相接的阳台上,然后蹲□,捂住他冰冷彻骨的脚,“又睡不着了?” 他没说话,只直直地看着源二少温柔的动作——掀开自己的睡衣,将他的脚捂在自己的肚子上取暖,被冰得倒抽一口气,“嘶——好冷!”抬头朝他龇牙咧齿地抱怨,“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伤心了——” 花泽类冷得僵硬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源,你爱我吗?” 源二少笑容晃晃,“什么是爱?” “爱就是长相守,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共同生长共同繁荣,一起枯败一起腐烂,化为烟尘也要在一起——” 源二少捂着他的脚长长的沉默,然后,抬起头,对上花泽类亮如星辰的眼睛,神色是花泽类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旷远—— “真美丽,可是——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他顿了下,笑了,温和清雅,“知道幸福和平庸的唯一区别是什么吗?” 花泽类不做声。 “幸福是短暂的,偶然的,所以它才声势浩大,值得人珍视。但如果它一旦成为一种习惯,就会让人忽视它的滋味。所以,保持幸福的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将自己成为别人的习惯,也不要让别人成为你的习惯——类,我真喜欢你,真遗憾——” 源二少站起身,走回房,开始换衣服,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 房门关闭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房间。花泽类的身上还披着那件大衣,坐在栏杆上,光着的脚才刚刚汲取了一点点的温度,重新变得冰冷。 他望着自己青白的双脚,喃喃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源二少这个人,有着所有男人的劣根性,因为有钱有势,他将这些劣根性发展到极致,并且从来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你不能去指责他,因为这是他的生活方式。 唉,二少真的很渣啊,绝对不是好人,我都担心大家对他会反感啊! 两个伤心人 木枯之风吹遍整个东京的时候,英德迎来了毕业季,美作玲、西门总二郎、花泽类三人也顺利升入英德大学,进入各自的专业学习,但几人还是经常聚在他们四家捐献的以他们f4命名的餐厅专用室。 在得知源二少并没有直升英德大学,而是选择了耶鲁动物生态学的时候,确实跌破了一众人的眼镜——毕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风流倜傥的源二少和那些搞研究的疯狂科学家联系在一起,不过,那位少爷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兴致一上来便如同台风过境,不过就是个动物生态学么,虽然诡异了点,不过搁二少身上,正常正常。 西门和美作对于此事也就当一个笑谈,那时候花泽类正往咖啡里放方糖,俯着身,目光几乎与杯子齐,那股子认真龟毛的劲儿简直像在做什么大工程,听到他们的对话连眉毛也没抬。 西门和美作以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又拿不准他跟源朝光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是认真的还是逢场做戏,于是对此话题便一揭而过。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却无法令两个人淡定了,一本娱乐周刊上出现源二少和某个正当红的艺人同游威尼斯的照片,俩人手牵着手甚是亲密。美作愤怒地将杂志摊到花泽类面前,质问——“类,这是怎么回事?” 花泽类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咖啡里方糖,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分手了。” 美作和西门对视一眼,说不出话,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才合适。 花泽类端起咖啡,喝了口,方糖放得太多,甜得发苦。他却将一整杯咖啡都喝完了,然后站起身—— “类,你去哪儿?” “唔?唔——回家睡觉。” 花泽类一切如常的表现,让西门和美作也无从着手。 但事实上,他撒谎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 街上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了,各大商场都推出了圣诞结促销活动,广告牌上是主打圣诞档的纯爱电影的海报,浪漫又温馨,似乎所有的店面都焕然一新,每个人的脸上也洋溢着轻松快乐的表情。 在书店里遇到牧野,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唯一令人开心的事。 他拍拍牧野少女的左肩,在疑惑地转过头去的时候,又出现在她右边,食指支上她肉肉的脸颊—— “花,花泽类?”牧野的反应还是那么有意思,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的,傻乎乎的—— 花泽类笑着靠到书架上,“牧野在干什么?” “嗯,唔,没什么——”她慌慌张张地将正在看的一本杂志合上,手忙脚乱的将之藏到自己身后。 心虚紧张的样子真可爱,可惜,花泽类早就看见了——照片中的源朝光穿着件粉色的stepolo衫,领子立起来,搭配卡其裤、牛津鞋,架着一副墨镜,腕上简简单单一只男士腕表,一副学院精英的模样,大大方方地牵着日本最近正走红的男艺人。 不过,他并没有揭穿牧野的欲盖弥彰,装作并没有看见的样子移开了目光。 为了彻底转移花泽类的注意力,牧野杉菜故意高兴地说:“在这里遇见花泽类真开心啊,我请你喝茶吧,喝茶,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一边说,一边也不顾花泽类的意愿就将他推出书店。 等两人坐在茶座,却又一齐沉默了下来。 还是花泽类率先打破了僵局,一边啜着石榴汁,一边说:“难得看见牧野没有去打工呢,要不我们去约会吧——” “诶?”牧野杉菜吓了一大跳。 “开玩笑的。” 牧野杉菜松了口气,“拜托,不要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让人心脏停顿的话啊。” “很困扰吗?” “什么?” “跟我约会。” “啊,这个——”牧野杉菜整张脸都皱起来,“怎么说呢,呵呵——”最后只能以装傻来掩饰。 “因为阿司吗?” 牧野杉菜愣了一下,迅速沉默下来,脸上有隐藏的悲伤,过了很久,才开口,“我啊,其实是那种很笨的女孩儿,以为就算道明寺去了纽约,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没有结束的,我就是那种非要清清楚楚明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划清界限从此以后再不见面的人。但事实上呢,也许我跟道明寺之间在他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缺的,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说到后来,一向坚强乐观的女孩儿的眼睛也红了起来,但她忍着不哭。 花泽类微微抿了下嘴角,“也许阿司是有苦衷的。” “已经够了!”杉菜努力深呼吸了一下,眨掉了眼角的泪花,“我已经不要再想他了,我这种平民,哪有那么多时间沉溺于这些风花雪月呢。”她努力绽开一个微笑,“花泽类呢,最近好吗?” 花泽类笑而不答,但心细的牧野杉菜已经察觉到他些微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开口,“花泽类,跟学长——” “已经结束了——”花泽类笑容浅浅,平淡地陈述事实。 “诶?”牧野杉菜瞪大眼睛,乱了心神,那时候,她才看见花泽类和学长那么开心,才过多久,为什么花泽类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说结束呢,恋情是可以这样来去自如的吗?她忽然想起那本周刊杂志上的花边新闻,“怎么会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花泽类将双手插\进裤兜,状似不在意地说:“没有误会——先前就一直在犹豫徘徊,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实在太惊世骇俗啦,说到底,我怎么也算是大商社的继承人,没办法不考虑别人的眼光吧,爸爸妈妈肯定也没办法接受,而且我自己——大概也过不去心里面那个坎,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女孩子吧,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想要自己的孩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杉菜忽然打断花泽类,难受地别过脸,“这都算什么理由啊——明明,明明,已经难过得想要哭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拿这些话欺骗自己——” 花泽类的声音戛然而止,很久,才艰难地开口,“没有欺骗——”酸胀一下子涌上眼眶,他拐过脸,用尽力气忍住眼睛里的液体。 牧野杉菜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控制,“到底是为什么啊,如果真的爱的话,为什么不肯再努力试试,为什么不肯再勇敢一点?是男的,是女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花泽类像是缓过了劲,深深地吸了口气,尽管还不是完美无缺,但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温和的笑意,“牧野,并不是只要你肯放下自尊去卑微乞求,那个人就会仁慈地施舍的。”他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是——这个世上最切肤的悲痛,那就是你爱的人并不爱你。 牧野杉菜不说话了,说到底,她什么也不了解,她连自己的恋情都一塌糊涂,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呢。 花泽类扯了扯嘴角,站起来,“今天见到牧野很开心,下次请你喝咖啡,我先走了——” “诶?”埋首果汁的牧野抬起头,“啊,嗯,再见——” “再见。” 重新一个人走在东京繁华的街头,天有些暗了,冷风灌进他的脖子,他将粗针织毛线大围巾将自己裹紧,路两边的彩灯依次亮起。 结束一段不知道称不称得上为爱情的恋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彻心扉。他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叫kisskiss的甜点店,要了一块芝士蛋糕、一个提拉米苏,还有一块歌剧蛋糕。他一口气将它们全部吃完,然后走出那家甜点店—— 那时候天刚蒙蒙亮,他才恍然原来他一夜未归。彻夜狂欢的人群已散去,大街上格外寂静,只有清扫工人在微亮的天光中打扫,露水结在街边的木头长椅上,闪着新鲜的光泽,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他已经记不清那些蛋糕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吃蛋糕的时候,他的心情特别的快乐,特别轻松,但是有那么一点伤心。 他一个人步行回家,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动听,前面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宽沿的帽高挑女子朝他迎面走来,然后在他面前站定,摘下墨镜,露出亲昵熟悉的微笑—— 那一刻,花泽类僵硬在原地,听到血液回流的声音,“静,你怎么会在这?你的未婚夫呢?” 藤堂静笑像是地中海明朗的阳光,带着微微撒娇的语气说:“因为想跟喜欢的人一起过节。” 花泽类的心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过渡吧。 藤堂静回归,好戏开场! 在这里还要说声抱歉,明后天有事外出,没法儿更新了。 好戏开锣 “恶心。”花泽类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冷峻。 藤堂静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类?” 花泽类的眼里划过一丝受伤,“静真的是为了我回来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 似乎从来没想到那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男孩儿有一天会用这样质问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话,即使一向从容优雅的藤堂静也有些不知所措,心乱如麻,组织了半天,才用一种关切和略带委屈的语气说:“类,你怎么了?我并没有——只是有点想类了——” 花泽类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对不起,静,我心情不好。”他虽对外人冷漠,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伤人的话,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总是处处体谅别人的处境。 藤堂静松了口气,走过去亲昵地挽住花泽类的胳膊,“真是——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呢,让人不省心——” 花泽类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没有看藤堂静的眼睛,“静,如果只是把我当弟弟的话,就不要再说让人误会的话了,我已经长大了。” 藤堂静愣了一下,挽着他胳膊的手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花泽类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恢复到一贯的温和清雅,“静刚下飞机吧,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藤堂宅前圆形水池长年碧水粼粼,经过匠心别具的拦坝落差设计,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水流温柔,这是当年藤堂父为讨女儿喜欢,自己亲手设计的一处别致景观,如今倒也成了藤堂宅一个特色,尤其是举办宴会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3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3部分阅读 之际,灯光、水光、衣香鬓影,非常衬景。 花泽类送藤堂静到门口。 “进去坐坐吧。”藤堂静邀请。 花泽类看了眼那个曾经对自己而言充满喜悦欢欣忐忑的的雕花大门,摇了摇头,“算了,下次吧。”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已经不会有下次了。 藤堂静的心里也明白,看着那个挺拔如竹的少年,不,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蜕变慢慢成长,终会长成一个别人都难以企及的杰出男子,看他转身离开,藤堂静心里难以遏制地涌上惆怅和失落,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纯净忧郁的小王子再不属于自己。 花泽类说得没错,藤堂静回国并不是想和花泽类一起过节,两个月前她拿到国际律师证,但那并不代表她的事业之路就一帆风顺了。没错,作为模特她在法国有着一定的知名度,但作为律师,在凭资历说话的法政界却实在是毫不起眼。那帮眼睛长在头顶的老欧洲,当然足够绅士,内里也极度傲慢,他们对日本女性有着根深蒂固的印象——相夫教子,温柔婉约,但绝对不是能担当律师这种高强度高压力工作的人,几次面试知名律师行,皆碰壁。如此几番之后,藤堂静不由地也有点心灰意冷——一个女子要在男性权威的领域立足,实在很难。 但在一星期前,一个人找上了藤堂静——玉木雄一。这是一个日本人,只是多年前就已经移民法国,在法国经营一家中等规模的电子公司。他来找藤堂静的原因很简单——他希望藤堂静接手一个棘手的案子—— 这是一个契机。 一个新人律师想要快速成名,最佳捷径无异于打赢一场不被众人看好的烫手官司。 失败了,意料之中;赢了,便是一夜成名。 无论如何,都是利大于弊。 但藤堂静没有立刻接下来,这里面固然有着作为一个大公司继承人从小培养的谨慎小心,也因为其中牵涉到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站在源氏大楼的大厅,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入目所及是来去匆匆却有条不紊的白领,墙壁上的装饰是日本传统浮世绘,和几步一盏的雕花铜质壁灯,处处显示一种低调的华丽和一个百年大族积淀下的底蕴,尤其是大厅正中的三人环抱的菩提,将整幢大楼中心都挖空,顶端是透明玻璃,阳光从中射入,天人合一,浑然一体。这个位于市中心的大楼没有任何其他公司商社进驻,全部独属于源氏,但源氏核心真正只占了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将餐饮、桑拿、美容、养生等一系列设施配备其中,缓解都市工蚁族的社会压力。 若单论经济实力,源氏不如道明寺财团。道明寺财团是二战后崛起的大资本家,资金雄厚,在国际经济上也有一定影响力。而源氏却是真正传承百年的贵族,在国际上名声不显,但在日本本土,却绝对有着说一不二的影响力,这一点,道明寺财团也要望其项背。源氏与皇室的关系错综复杂,在军政界也有着根深蒂固的人脉。这就好比是一棵大树,根基扎得越深,这样抵御自身肌体病毒的能力才会越强,吸取外界的养分才会越充分。 在与前台小姐交涉过后,藤堂静就站在一边,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她不是什么不知任何世事的小姑娘,当然,顺风顺水优越无比的成长道路曾经让她天真过,或许现在还依旧保留着一些天真,但绝不是一点儿都不通俗务,当初玉木雄一找上她的理由是——“藤堂小姐既然肯舍下庞大诱人的藤堂集团,而一心追求自己的梦想,想当然是一位心性坚定有自己主见的优秀女性,我相信您不是那些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已经变得谨小慎微只接毫无悬念的案子的‘金牌律师’,您具有少年人的锐气和正义——” 这当然是恭维,却是恰到好处的恭维,点出了大部分的事实。 玉木雄一找上藤堂静的原因一部分如他所说看上藤堂静的能力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还有一部分原因他没说,但藤堂静已经猜出来了——不管怎么说,藤堂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而藤堂集团在日本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源氏高层专用电梯的门开了,源朝赖从里面走出来,一贯的西装笔挺——藤堂静再也没见过比源朝赖穿传统西装穿得更好看的人——诚然,t台上的模特也能将传统西装穿得挺括合身,但总有那么点儿浮,缺少运筹帷幄从容自我的气度。 她和源朝赖少年相识,他大她两岁,是她学长。藤堂静家世了得,父母宠爱,又自幼聪慧,一路下来,皆是媚鲜花掌声,眼界颇高,即使是自小认识的f4,也只觉得稚气未脱,更何论其余庸脂俗粉,再亲和再平易,少年意气却是无法掩盖的。她十六岁,初见源朝赖,十八岁的源朝赖已远远不同于那些还处于小打小闹的青春期男孩儿,学识、才华、气度皆了得,更有着不同于少年人的成熟稳重,处理事务,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恰到好处,面对赞誉毁谤,也是宠辱不惊,何况,源朝赖还有一副好卖相——优秀如斯,完美如斯,十六岁的藤堂静自然好感倍增。 两人在一起似乎也顺理成章,并没有谁先表白之说,现在想想,当初她跟朝赖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之类的字眼。只是同在学生会共事,接触多了,便有了不同于他人的亲密和默契,就成了别人眼里默认的一对,家族宴会之类也常常见面,大人也戏称金童玉女。这样推波助澜下,便开始约会。 他们的分手也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隐情和不得已。情窦初开的女孩儿,自然是希望恋人时时刻刻将自己放在手心,整个身心围着她转。藤堂静虽不是那样的小女人,但心里也是有那样的念想的,只是她自己心气高,不屑为之,也体贴源朝赖刚接触家族事务,压力大,又要分心管教弟弟——对于源朝光,藤堂静也有所耳闻,这位二少据说自小天赋异于常人,却偏偏是个不着调的,什么香的臭的好的坏的可着劲儿地折腾,家中二老对他彻底没法儿,干脆什么也不管了。源朝赖主动接过了管教弟弟的重担,那时候,源二少十三岁。说实话,藤堂静不讨厌源朝光,源朝光长得好,又惯会讨人喜欢,对她也很亲密,一口一个“大嫂”,虽是戏称,却也让她心里偷偷欢喜。只是有时候,心里面也难免不平衡,源朝赖是个很负责任的大哥,是太负责任了,为了弟弟,往往忽略了自己的女朋友。常常只要源朝光一个电话,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甚至进行到一半的约会,赶回去——而仅仅是因为源朝光头疼了牙疼了,或者心血来潮要去京都吃茨木屋的鳢鱼羹。她虽是独生女,却也知道上流社会那些兄弟的相处之道,即使再要好也没有这样的,一开始还挺羡慕,后来次数多了,却难免有了怨怼。她想,换做哪个女孩儿都无法忍受恋人不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抱怨过,只是某一天在约会之后,她赌气地向他提出了分手。那时候他愣在当场,那个似乎万事从容的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显示出一点灰败,良久才轻轻地问她:“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她当然不知道。 他说:“我在想他们的未来。” 她的心弦猛的一猝,几乎要掉下泪来。终究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应当如电视剧,决绝激烈,永不回头,方显出女子的珍贵。她心高气傲,即使后悔也拉不下脸。 他依旧非常体贴地送她回家,那以后便再没有电话。 关系较亲近地便好奇地询问他们分手的原因,他只将责任全归在自己头上,对她只有赞誉和维护。是在渐渐长大经历世事之后才明白,一个男人真正的好品质,是体现在他对待已然分手的女人的态度上的。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真正正直善良的人,因为年少不懂事。后悔吗?也许有吧,可是她不是那种汲汲于过去的人。仔细想想,他们之间,也许有过喜欢,但心却从未贴近过。她在他面前从来只会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害怕稍稍的不合格便让优秀如他失望。而他,也从来不跟她分享他的心事他的喜怒哀乐。他们曾经那么近,又那么远。 “静,等很久吗?”源朝赖看见藤堂静,便加快了脚步走过来。 “没有。”藤堂静笑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还可以做朋友。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吧。”藤堂静顿了顿,有点踌躇,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不是正确,“朝赖,事实上,今天来找你,除了叙旧外,还想让你见个人?” 源朝赖露出疑惑的表情。 藤堂静故作轻松地挑了下眉,“不耽误你工作吧?” 源朝赖看了看手表,“还好,我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七点钟以后有事。” 藤堂静忽然戏谑地眨眨眼,打趣道:“不是有约会吧?” “不是,是小光,他刚从威尼斯玩回来。”源朝赖笑容淡淡,不欲多谈。 “唔~”藤堂静点点头。“既然这样,先陪我吃饭吧。” 源朝赖点头应允,“好。” 两个人开车去了仙仙斋,藤堂静早在这儿订了包厢。两个人沿着木质长廊,绕过颇具禅味的枯山水庭园,打开月之寮的包厢,包厢内却并不是空的,还有一人——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发际线已隐隐往后退,但八十年代的雅痞精神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典型的布尔乔亚阶级,疏离、冷静,也有着隐形的傲慢,一举一动都一丝不苟,标榜高品质,追求高质地。 藤堂静率先进去,对源朝赖介绍道:“朝赖,跟你介绍一下,这是玉木雄一先生。” 玉木雄一的目光在接触到源朝赖之后,有着细微的激动,连声音也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你,你是朝赖?” 源朝赖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比预计晚回来了一天,大家久等了。 正文 身世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玉木雄一马上收敛了情绪,对源朝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源朝赖跪坐下来,即使心里面再如何疑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介绍过双方,菜很快就上来了——但显然,今天的主题绝不是吃饭,在座的人都只是略略动了动筷子,期间,玉木雄一一直用隐晦的目光打量审视着源朝赖,源朝赖自然也感受到了。 所以在玉木雄一将筷子横架到竹制筷架上后,源朝赖也将放下了筷子。 玉木雄一的目光变得郑重,盯着面前的人,开口,“我不知道你自己清不清楚,事实上,你并不姓源,更不应该姓源——” 源朝赖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注意到的是玉木雄一的用词——不应该。但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没变。 “你应该是不知道我,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移民法国了,只在你的满月宴上抱过你一次——”他顿了顿,用一种隐含探究的目光看着源朝赖,“我跟你亲生父亲是堂兄弟,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堂叔。你也不应该叫源朝赖,你叫玉木朝赖。” 源朝赖的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收紧,嘴角紧抿——他不是源家的孩子,这一点,父亲母亲从来都没有瞒过他,是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来历的,只是父亲母亲待他一向如亲儿,他也就从不在他们面前流露出那样的想法,只有加倍努力好报答父母的养育教导之恩。听到玉木雄一的话,即使是他,心里面也不可遏制地升腾起一种隐秘的激动和恐惧。 源朝赖细微的动作都被玉木雄一老辣的目光尽收眼底,然后他缓缓地笑了,“看来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源朝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父亲母亲跟我讲过一点。” 对面的玉木雄一忽然露出嘲讽的笑,“父亲?母亲?你居然这么叫他们——呵,真是好手段,毁了人家的家,养了别人的儿子,反过来让这个儿子对自己感恩戴德——” 源朝光的瞳孔急速紧缩,“请你不要侮辱我的父母。” 玉木雄一敛下笑容,“那么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你又如何变成了一个孤儿?他们是被源家生生逼死的!” 源朝赖的呼吸急促,目眦欲裂,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以深深陷入肉里,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在对面充满威压的中年男人身上,一字一顿地开口:“玉木先生,我姓源——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他微微欠身,“抱歉,我还有约——”他起身,拉开纸门,听见玉木雄一在身后说—— “二十年以前,玉木家在日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若不信,大可去查,源家也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源朝赖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凉凉的夜风扑面而来。 “朝赖——”藤堂静追出来,担忧的目光看着他,欲言又止。 源朝赖的眼神有些复杂,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转头离开了。 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公寓,闹中取静。源朝赖一向严谨克制,即使回到住处,依旧保持着衣冠整齐,衬衫扣到最上面的一颗纽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连脚上的棉袜高度都相同——他早早就开始接手家族事务,自然有自己的住处,只是他一贯孝顺,并不经常住在这里,大部分时间都要开一个小时的车回源家陪父母,如果碰上工作紧张,便干脆在公司窝一个晚上。因此,这套高档公寓虽然家具完备,漂亮整洁得一如宣传册的照片,却少了一份人气。 站在落地窗前,源朝赖的心情颇不平静,虽当场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但玉木雄一的话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在他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虽已近午夜,但东京的夜空永远不会是纯黑,被各种霓虹灯光映照得微微发亮。桌子上放着一只船的模型,是威尼斯特有的小艇贡多拉,惟妙惟肖,精巧别致,自然是源二少带给他的礼物。源朝光虽然私生活实在不让人苟同,对待他人也是冷心冷情,只图一时痛快,对他唯一的大哥,却是真心实意。他大哥一向少欲,对什么都淡淡的,唯独喜欢船模——小时候淘气,偷将他大哥花了一个月做好的船模拿出去玩,粗手粗脚的,船模自然在他手中寿终正寝,他怕他大哥生气,悄悄将东西扔进焚火场。其实他大哥哪有什么不明白,只是一贯疼他,也装作不知道,却自己一个人偷偷难过了好久。后来,他便花了好几月的时间,在他大哥生日那天送了他一只一模一样的船模。以后也记得每年生日,送他一只船模,即使在英国那几年,也不间断。再长大一点,开始满世界疯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记得去搜罗别具特色的船模,像个讨赏的孩子,巴巴地捧到他大哥面前。如今,各式各样的船模几乎堆了一房间,他大哥舍不得别人碰,总是自己亲自擦拭保养。 浴室的门打开了,源二少披着他大哥的衬衫,哭丧着脸出来,“大哥,我好像长蛀牙了——” 援朝赖愣一下,连忙招手,“过来,我看看。” 源二少乖乖地走过去,抬起下巴,长大嘴巴。源朝赖固定住他的脑袋,侧着头看了一会儿,“是有一颗牙齿蛀了,趁还不太严重,赶紧上医院去补好,别拖拖拉拉。” 源二少的脸皱成一团——对他来说,拔牙是最阴暗的记忆了。小时候被强压着拔掉||乳|牙,二少哭着闹着在地上打滚,非要医生把牙齿装回去,整个源家都被他闹得没法儿。他脾气也犟,拔牙后整整一星期都没下楼吃饭,也不跟人说话,全家人轮流上来哄,全部都失败而归。 源大少对这个弟弟了若指掌,看他那副模样,知道他不拖到牙疼得受不了绝不会上医院,只好说:“算了,明天我陪你去,别等到非得拔牙不可的地步,到时候有你疼的。” 源二少嘟嘟囔囔地走到沙发上,盘腿坐好,恹恹的提不起劲。 源朝赖看他一眼,“晚了,早点回去吧。” 源二少愣了一下,用一种非常惊奇的眼光看着源大少,“大哥你在赶我啊?” 源朝赖窒了一下,移开目光,“没有。” “大哥,你今天很奇怪。” 源朝赖的心惊跳了一下,对他对视。 源二少带着微微不满的语气抱怨,“看歌剧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明是你最喜欢的《蝴蝶夫人》,亏我还特地从威尼斯赶回来——” 源朝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来,“说起威尼斯,你怎么又跟娱乐圈的人扯在一起,那个圈子乱七八糟的,一派乌烟瘴气,还上了报,像什么样子?你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顾前不顾后的,你要找人陪你玩,找谁不好,你不是前段时间才跟那个花泽类好了吗?怎么,又散了?你这个样子,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就是跟那个花泽类在一起,我也不至于这样不放心,你到底要什么——” 源二少听得头大,他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话唠。明明平日里那么寡言的人,怎么唠叨起来直赶欧巴桑。源二少正想着什么法子转移一下话题,就听见他大哥忧郁的声音—— “小光,你是不是还忘不掉小临?” 源二少的身子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抬起头,笑容晃晃,“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源朝赖在心里面叹了口气,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算了,早点睡觉吧。”说着转身朝卧室走去。 源二少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蹦蹦跳跳地从后面勾上源朝赖的脖子,“一起一起。” 源朝赖僵着身子,皱着眉,不赞同道:“小光!” 源二少一点都不以为意,“好久没一起睡了啊,咱们谈谈心嘛!” “我明天还要上班。” “放心,我会叫你的。” 但事实上,到第二天早上,源朝赖已经做好了早餐,源二少才顶着一头乱发,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出来,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问围着围裙的源大少,“吃什么?” “粥还是烤吐司?”源朝赖一边将煎好的荷包蛋放到他面前的餐盘上,一边问。 “粥。”源二少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着叉子准备吃荷包蛋,但不幸被源大少打了手背—— “先去洗脸刷牙!” “嗨嗨~”二少不情不愿地起来,走向洗手间。十五分钟后,衣冠整洁地出现在餐桌边—— 源朝赖在大清早习惯喝咖啡,然后在吃早饭的间隙看完两份财经报和一份国际新闻的首版,才全部浏览一遍挑出自己感兴趣的看完,然后上班。 他将早上的流程全部完成之后,源二少还在专心致志地将沙拉酱挤在吐司上,他移开椅子,站起身,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我先去上班了,你慢慢吃。” 谁知闻此言源二少连忙说:“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不知道他跟着去公司干什么,但源朝光这人原本就心血来潮惯了,所以源朝赖也没说什么,只是耐心地等在一边。 源二少急急忙忙地去卧室抓了外套,然后一口气喝完小半杯牛奶,将一片吐司叼在嘴里,一边穿外套,和源大少一起走出公寓楼。 源朝赖的公寓离源氏不远,开车只要十五分钟。车子没有直接进地下停车库,因为他们看见了源氏门口的藤堂静。源二少看了源朝赖一眼,发现他大哥的眉头拧了起来,面部表情绝对称不上高兴。源二少的眼神深了深。 车子在源氏门口停下,源大少下车,“静,你怎么会在这儿,有事?” 藤堂静的话在看到接着下车的源二少止住了,笑笑,“没事,本来想约你吃早饭的,不过——”她的目光在源朝光身上打了个转,意有所指,“你应该是吃过了。” 源二少跟藤堂静打了个招呼,态度一如既往。 源朝赖将车钥匙交给门口的保安,让他去停车,自己对藤堂静说:“真不巧,下次吧,我还有个早会——” 其言下之意藤堂静又怎么会听不懂,落落大方道:“那好,今天只能是我一个人享受港式早茶了。” “先走了,下次我请你。”源朝赖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率先朝走进源氏大楼。 源二少朝藤堂静做了个欧式飞吻,蹦蹦跳跳地追上源朝赖。 “那个人就是源家的独子?”身边忽然响起的颇含深意的声音让藤堂静吓了一跳,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玉木雄一。 “玉木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木雄一并没有回答藤堂静,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盯着双双离去的源家兄弟,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源家的那孩子跟朝赖关系很好?” 藤堂静说:“朝赖很疼他。” 正在这时,已走到大厅转弯处的源二少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哪有平日半点玩世不恭,清泠泠的像初融的雪水。 藤堂静惊了一下,再看,已不见二少身影。 两人进了电梯,源二少懒懒地靠在扶手上,两手撑在上面,漫不经心道:“昨天大哥见过藤堂静?” 源大少愣了一下,回头,“你怎么知道?” 源二少嘟了嘟嘴,“现在知道了。” 无声世界的少年 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黑暗,依稀可辨对面墙上的油画。睡之前忘记关窗了,夜风灌进半开的窗户,扯动着白色的窗帘。 花泽类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心里面有一点点的悲伤难过。他爬起来,并不开灯,在黑暗中打开放在桌子上的琴盒,取出小提琴,站在窗边,沁凉的空气里有玫瑰香气,那是院子里母亲最钟爱的大马士革玫瑰。 他将小提琴架在颈窝。他七岁学琴,于小提琴上不能说天赋异禀,但却是小有才华,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唯有小提琴永远不需要言语,不会背叛,曾想过拉一辈子的琴,走一个人的朝圣路,后来知道不过是奢望——花泽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不论他愿不愿意,适不适合,那终究是他推脱不掉的责任和义务。刚明白这点的时候,他难过得想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花泽家,后来也就想开了——对于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试着接受它。 他一首接着一首地拉,看天边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觉不觉得小提琴像情人,婀娜多姿,温柔多情,嗓音艳而不妖,曲完了,音还残留在空气,微微颤动,久久荡漾,你宠着她,惯着她,而她,一次次用顺滑的皮毛摩擦你的身体,直到有一天,她完全融入你的身体——喜悦、悲凉、激荡、惆怅——” 彼时,他坐在钢琴凳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魂俱荡,没有人会这样定义小提琴。 “你拉琴的样子,跟他特别像,很温柔,心里面都能映照出澄澈的湖水。”那时候,他的眼里有淡淡的怀念和惆怅,不浓烈,却让人心软。 “你知道为什么草会绿,花会开,人会相爱吗?”——上帝的旨意。 在黄昏的图书馆,空气中弥漫的是淡淡的书香和旧日精致情怀,他俯过身来亲吻他,只是轻啄,并不深入,一种深藏的抑郁和诗意,满在落花流水之间。 “全部——都是骗你的。”他的脸上挂着笑,没有一丁点愧疚和歉意,理所当然的残忍。 “类,我真喜欢你,真可惜——”在那一刻,他还带着叹息和深情,却毫不留恋地转身。 啪,琴弦断了。 弹起来的断弦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微微渗出血来。他用手小心地摸了摸,定定地看了会儿从小就陪伴着自己的小提琴,让后将它放回琴盒。 佣人进来收拾房间,问他要不要将琴拿去修,他拒绝了。 天气并不好,阴阴的,像要哭出来一样,但强忍着。 他将小提琴放到车上,准备自己去乐器行换弦——以往这种事都是家里面的管家在负责的,或者送去专门的保养店,或者干脆叫店里的人过来,不过,今天,他想自己去。 他是第一次去“普罗旺斯晨曲琴行”,只是听说这家店在圈内十分有名,店主本身就是个很懂音乐的人,精通七种乐器,传说还在维也纳金色大厅表演过。 驾照是很早就拿到的,是教练来花泽家教他的,就在他家院子里。只是他很少开车,父亲送的玛莎拉蒂白色跑车便经常闲置在家。 就像他的人一样,他开车一向不紧不慢,不像那个人,开车就像搏命,风驰电掣,张扬得恨不得告知全世界。只是严重的睡眠不足,让他有些走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十米开外一个少年正从转角过来。他惊出一身冷汗,一边按喇叭,一边急忙踩刹车—— 吱——高级跑车在这时候便体现出高性能,车子轮胎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橡胶痕迹,在车头碰到少年的那一瞬间停下了。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甩在地上。 花泽类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疾步走到少年时身边——“你没事吧?” 少年似乎惊魂未定,压根没听到他的问话,只是紧紧抱着手中的东西,坐在地上,也许因为刚经历生死一线,他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花泽类有些愧疚,“喂——”他伸手搭在少年的肩上。 触碰让少年吓了一跳,转过头,映入花泽类眼帘的是一张婴儿般洁净的脸,眉清目秀,十分好看,此时却连嘴唇也失去了色彩,额上有冷汗。 “你……有没有受伤,我送你去医院——” 少年镇定了点,看着花泽类缓缓地摇了摇头,脸色虽还苍白却掀起了一个温和笑容,“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他说话很慢,声音一如他的人,温柔宁静,软软的,有点奇特,似乎是要竭力咬在那个字音上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站起来,但腿脚有点发软,花泽类帮了他一把,他转过头对他说谢谢——这是个无法让人产生恶感的人。 花泽类这才发现他紧紧抱在手里的东西是一只小提琴盒。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少年眨了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 花泽类看了眼他手中的琴,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也拉小提琴吗?” 但久久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他有点奇怪地抬起头看,却发现少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窜起,犹豫着开口,“你……听不见吗?” 少年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你发现啦——我很不喜欢戴助听器,总是故意忘记戴那个东西——” 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他的反应为什么会比别人慢一点儿,他说话时那种有点怪异的感觉。花泽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连比带划地试图告诉他自己可以带他去他要去的目的地。 少年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像阳光穿透清水,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看得懂唇语——谢谢,我想要去普罗旺斯晨曲琴行。” 居然那样巧。 直到上了车,花泽类才知道他以为比自己小的少年其实跟他一样大,他的耳朵也并不是从小就听不见,而是在一场事故中丧失了听力,他跟他一样,从小练习小提琴,只是,事故之后,再也没碰过琴了。 很不巧,琴行老板并不在店里,而是在距离市区大约5公里的郊外,这位老板除了拥有一家琴行,还拥有一个手工小提琴作坊,规模很小,他自己做小提琴,还种了一片薰衣草,这就是“普罗旺斯晨曲”的来历。 出了市区,视野便立刻开阔起来,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电线杆伶仃地指向阴阴的天空。他们下车,步行去作坊。 店主松田是个日西混血儿,有一双土耳其蓝的眼睛,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四十出头,相当英俊。他并不认识花泽类,但认识与他同来的少年,看见他便很亲热地拥抱他,叫他绯村君,戏谑他许久不来,让他对“宝贝”思念成疾。他口中的宝贝就是少年的小提琴—— 直到琴盒打开,花泽类才真正吃了一惊——那个其貌不扬的琴盒里躺着的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史特拉底瓦里小提琴。 略微懂点琴的都知道史特拉底瓦里小提琴的名贵与稀有。花泽类手上这把,虽也是名家专门制作,却依旧比不上史特拉底瓦里。那个少年,虽是教养极好,但并不像是权贵家庭出身。 店长松田却在看到琴的一瞬间就狠狠皱起了眉——这样一把好琴,却长久地缺乏保养,任哪一个爱琴之人都会心痛愤怒。 叫绯村的少年有些局促,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愧疚,不如说黯然。 胡子店长显然并不知道少年出了事故,已经丧失了听力,只是看了他一眼,语气严肃地说:“问题比较多,要花点时间,先等着吧。”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花泽类,“你呢?” 花泽类将小提琴取出来。 胡子店长立刻满眼都是欣赏和喜悦,这是爱琴人见到好琴的表情,“真是漂亮的孩子——放心,你的问题不大,马上就好,都去院子里等着吧。”说着便拿着琴进了内屋。 院子里搭了个葡萄架,放着一张白色的小圆桌,和两把藤椅。 两个人各自坐了一把,都不是很善言辞的人,沉默弥漫在四周。花泽类伸直双腿,仰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葡萄架上的被分割成几块天空发呆,直到对面传来那个绯村的声音,“说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一趟这里还真不容易——” 花泽类歪了歪头,看他,许久才回答,“唔,没什么,顺便而已——” 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没什么话了。 花泽类又将目光投向了天空,“你这种情况,这样出来,你家里人不会不放心吗?”他顿了顿,“没有其他意思,你怎么样其实跟我无关——”他的意思其实是他并没有看不起聋子的样子,只是有些不知如何表达。 对面的人仔细地看他说完话后,笑了下,并不在意,“我很少出来,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开始可能很痛苦,不过习惯了就好。” “唔~”花泽类点点头,坐直了身体,过了一会儿,又说:“你的琴很好。” 绯村抱着琴盒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然后又松开,“别人送的——”停了很长时间,他忽然露出一个优点自嘲的笑,“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太浪费了吧。”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又悲伤又坚硬,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又是那个温软的人,“对了,我叫绯村临,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 “花泽类。” “唔~”对面的人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了,不过从他若有所思的眼神中,他应该已经猜到了花泽类的身份——东京能有几个姓花泽,又开世界级名贵跑车的年轻人?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了话。 将近傍晚的天反而晴朗起来,红通通的如同上品咸鸭蛋黄似的落日,留着金黄发红的油,将西边整个儿染得如同新嫁娘,一派富足安详。 胡子店长将史特拉底瓦里交到绯村临手里——刚保养完毕的小提琴,棕色油亮的身躯如同情人充满弹性温柔如蜜的皮肤,流畅优美的线条如同婀娜多姿的身材,还有波浪起伏的火焰纹,无不美得令人炫目。 胡子店长鼓动他,“绯村君,拉一曲试试——” 花泽类张了张口,却还是咽下了阻止的话,怎么样都跟他无关。 绯村抚摸着琴身的手顿住了,在胡子店长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接过琴弓,咬了咬唇,将小提琴架起来—— 一开始,并不是很顺畅,磕磕绊绊如同幼童走路,渐渐的,却似乎进入到一条花团锦簇的小路——琴声低沉回旋,起起落落,如同风中的野菊花,每一个音符从他手中流泻,像一次心事叙述,它纯得令人深惜,几欲落泪。 没有干净剔透的心,无法演奏这样的音乐。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绯村临抱着琴盒打开门,刚准备换鞋,脸上就被一片阴郁遮住——大姐绯村香里奈插着腰,黑着脸看着他,手上是他故意遗落在家里的助听器—— “小临,出去为什么都不说一声,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还有,为什么又把助听器摘下了?”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仅从姐姐开合的嘴巴和表情判断,她非常生气。 绯村临双手合十,露出讨好的笑,“抱歉,有件事一定要做。下次绝对不会了。” 绯村香里奈一碰上弟弟这个样子,基本上就只能缴械投降,一把将助听器塞到他手里,“真是,不要这么任性啊!” 绯村临一边道歉一边将耳背式助听器戴上。 “小临,你——”绯村香里奈的目光在接触到他抱在怀里的琴盒时,忽然变得有点复杂难言。 绯村临的手缩了缩,徒劳无功地想把琴盒遮住,故意轻快的语气说:“啊,出去了一趟浑身都脏兮兮的,我先去洗澡了,姐姐。” 说着避开绯村香里奈的目光,飞快地跑上了楼梯,直到转过弯,姐姐再也无法看到自己的身影时才停下脚步,背靠在墙上,感到无力,将额头抵在琴盒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面色如常地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唉,抱歉,诸位。 浮图又倒下了,这都是今年的第几次了呀——体制真是越来越差了。 大家也要保重啊,生病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初恋那件小事 花泽类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美作玲的电话——阿司回来了。 花泽类愣了一下,打转方向盘上了去道明寺家的路。 道明寺的卧室,美作、西门都早就到了,道明寺少爷插着腰,烦躁地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说:“啰嗦,我要什么时候回来你们管得着吗?” “生日宴会之后还要回纽约?”这话是西门问的。 “那是当然的,本大爷现在跟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可是不一样的。” 花泽类推开卧室的门,一下便对上了道明寺少爷的脸,这位大少的面部立刻就尴尬起来,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毕竟当初在纽约的最后一面,闹得很不愉快。 花泽类面无表情地打招呼,“哟!” “哦!”道明寺大大地应了一声。 看到他僵硬的反应,西门和美作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花泽类走过去坐在差不多成了他专属座位的单人沙发上,弯腰从茶几上拿一些小点心吃——他还没吃晚饭,这会儿觉得有些饿。 自他进来后,原本的话题似乎就中断了,道明寺站在一边变得更加烦躁,欲言又止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他。 不过,犹犹豫豫顾前顾后又怎么会是一向直接的道明寺少爷的风格?所以,当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气氛,破罐子破摔大吼一声,“呐,你现在知道了吧?” 花泽类被他的大嗓门吓一跳,嘴角还沾着奶油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 道明寺少爷围着他绕了一圈,才梗着脖子说:“光那个家伙,绝对不会是认真的——”他这话是意有所指,他在纽约,自然也是看到源家二少和新晋男艺人同游威尼斯的八卦新闻。 花泽类忽然觉得吃到嘴里的蛋糕有些无味,他握着叉子,没动。 道明寺看了他一会儿,才带着一种微酸又赌气的口吻说:“那家伙,不会爱上别人的——” 这话一出,连同西门和美作都吃了一惊,“这话是什么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4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4部分阅读 意思?” 花泽类并没有抬头,嘴角缓缓地往上扯了扯,有点自嘲,轻轻地说:“那么,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咯?” “你知道?”西门惊讶地望着花泽类。 但花泽类什么也没说。 道明寺感受到自己那些话的莽撞,因此这会儿反而有点忐忑,“喂,类……” 花泽类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道明寺的眼睛,用一种很轻很无所谓的语气问:“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道明寺扭过头,过了一会儿见花泽类并没有要揭过的样子,才烦躁地踢了踢脚,“不怎么样,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就只会缠着光——” 花泽类扯了下嘴角,“是吗?” 道明寺躲开他的目光,嘴硬道:“没错。” 花泽类忽然笑了一下,轻松起来,“怎么样都好,跟我没有关系——”他打了个哈欠,“好困,回家睡觉了。” 他走出房间,这一回,谁都没有挽留。 西门站在窗口,看着花泽类的车子离开道明寺宅,忽然开口,“类这个傻瓜,是真的在爱源。” 卧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古怪,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道明寺呼的站起来,倒了杯酒,咕嘟咕嘟喝完。 美作忽然开口,“哎,阿司,你跟源一起长大的,他的事你应该最清楚了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本少爷什么都不知道。” “哎,要不要这样啊,”美作叫起来,“就当帮帮类嘛,你也不想看到类这个样子是不是?我看当初跟静的事都没这样严重啊,难道你们没发现,类现在越来越不爱说话,我听花泽家的管家说,他经常整晚都睡不着觉,这个样子——” “就像小时候遇见静之前一样——他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了。”西门严肃地看了道明寺一眼,接口,“甚至可能更严重。” “见鬼了,不就是分个手,我每个月都在分手!”美作暴躁地骂了一句。 西门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飘忽,“他难过,并不是因为他分手了他的爱情结束了,而恰恰是因为——他还在爱着他。” “知道了啦!”道明寺忽然大吼一声,眼睛通红,鼻翼翕合,恨恨地盯着他们,“我知道了,先声明,其实我对光那家伙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叫绯村临,他们是表兄弟。两家原本关系不错,那个绯村临从小就喜欢缠着光,而且,跟光不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说到这里,道明寺停了一下,眉毛拧在一起,似乎提起绯村临这个人就让他觉得厌恶,“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两家就不再往来了,似乎绯村家还特别恨源家,不过光跟那个绯村临还是很要好,大人不许,他们也还是偷偷见面——总之,总之,就是这样——” “那么后来呢?” “我怎么知道!”道明寺气呼呼地吼了回去。 美作只好闭嘴,换西门上场,“现在那个绯村临在哪儿?” 道明寺扭过头,“我不清楚。他们两年前就分手了,出了一场车祸,车祸之后,光过过一段很混乱的日子,你们简直无法想象——他那时候有多堕落,后来慢慢就好起来了,再后来就被他爸妈送去英国了。” 言语讲述永远都是苍白的,不痛不痒,但对于道明寺而言,绯村临永远是他最最讨厌的人。连提到他的名字都觉得无法忍受。这种讨厌一开始是源自于一种小孩子的独占欲。 源朝光是他童年的第一个玩伴,他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跟他分享,他喜欢他,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捧到他面前,也希望他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但偏偏有个绯村临,不仅跟他们同龄,还跟源朝光有亲戚关系,似乎怎么算,他跟他都比他跟自己要亲密。只要绯村临一出现,源朝光的视线就围着他转了。那个笑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明明j猾狡诈的小孩却惯会做出一副无辜天真的模样,将光从他身边一点一点地抢走了。 于是出于一种赌气,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玩伴——总二郎、玲、类。然后,两个人便走得越来越远了。他无法忘记撞见光跟绯村临接吻的场景,那是在源家京都本宅的藏书院,夏天的骄阳在那个久历风雨苍茫的老宅里似乎也变得温柔了,支摘窗外是一蕖菡萏,深红的花骨朵全部撑开了浅粉色的花,吹过荷塘的微风似乎带着淡淡的花香,头顶木梁的吊扇吱嘎吱嘎像悠闲的老头,他、光、绯村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子两面,他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日本扎染》,里面漂亮典雅的图片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他的对面是源朝光和绯村临,两个人挨得很近,时不时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他觉得碍眼,于是干脆趴在桌上睡觉,结果居然真的睡着了。 他是被热醒的,太阳西斜了,刚好照进窗子来,他整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下,身上的衣服汗湿了,他觉得难受极了,对面两个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只有刚刚还在看的书摊在桌上,被风撩拨着。 源家本宅是个非常庞大的木头建筑群,深深浅浅的院落,无数的帷幔、屏风、格窗、檐廊,雪中竹、月下芭蕉、雨中海棠、暖炉茶香,阳光和阴影在这里兜兜转转,又清寂又旖旎。这里的佣人世代服务于源家,忠心耿耿又寡言少语,甚至在道明寺看来有些像鬼魅般的神出鬼没。他一个人穿梭于迷宫般的书墙书架,鼻端都是那些古籍散发出来的淡雅霉味,然后,他看见了源朝光和绯村临——两个少年躲在书斋阴影处接吻,阳光从他们身边的窗户无遮无拦地射进来,在木头地板上留下一个变形了的矩形光斑,光背对着他,他至今只记得他衬衫领与黑色头发之间的那一截光洁如玉的后颈。绯村临则背靠在墙上,双手搂在光的脖子上,仰头,露出少年初具形状的喉结,看见他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慌张,甚至还朝他笑了笑,那个笑瞬间便刺激到了他——他从震惊中回过神,只觉浑身忽冷忽热,冰火两重天,恶心、愤怒、委屈,然后他就像个懦弱的逃兵狼狈地逃掉了。那个晚上,梦境杂乱,他睡得极其不安稳,醒来发现自己遗\精了,火急火燎地回了自己家。 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梦中总是自己一个人穿梭在大宅的光影中,进进出出,深深浅浅,耳边有蝉鸣,身边都是迷宫一般的书架,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很焦灼,不停地走,不停地寻找,然后便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微微晃动的白色后颈,还有一个人像是挑衅又像是引诱的笑。 梦到的次数多了,他有时候都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他亲眼所见,还是自己的臆想。 不过,也是才从那时候起,他跟光再也不玩在一起了。 阳光很好,源夫人披了件羊毛披肩,将卷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拿着花剪正在玻璃花房里挑选插花用的材料。源二少难得很有孝心地在一边陪她聊天。 “妈妈,大哥是不是原本姓玉木?” “对呀,怎么想到问这个了?”源夫人丝毫没有在意,目光都聚集在眼前的开得正盛的变种包心玫瑰上,她挑了一支半开的,剪了下来,然后放到女佣递上来的木托盘上。 二少双手插兜,“没什么,我今天碰到一个人,叫玉木雄一,他是大哥的堂叔是不是?” “我不清楚——”源夫人又剪了一支,“玉木家当初留在日本的基本都死绝了,没死的也躲起来做缩头乌龟,我那时候怀着你,看朝赖小小年纪长得可爱,觉得跟你做个伴也不错。” “妈——大哥要被人抢走啦!” 源夫人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花剪递给他,“去帮妈妈挑一支白玫瑰。” 源二少从善如流地接过花剪,在白玫瑰花丛中选了半天,剪了一支底部带着浅粉的半开的玫瑰,然后递给他妈妈看。 源夫人接过来,轻轻嗅了嗅,“‘少女的羞赧’?还不错。”将花剪和花枝都交给女佣,源夫人轻轻用白毛巾擦了擦手,坐到一边的白色小圆桌旁,桌子摊开着一本手绘的《玫瑰圣经》,佣人适时递上热腾腾的奶茶。 源夫人修饰完美的食指指甲点着图片下面的法文介绍,用纯正优美的法语轻轻地读了一遍,端起茶杯,“你大哥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性子我最了解。” “唔~”源二少懒洋洋地靠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仰头看着玻璃花房的屋顶,“妈妈,你说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应该牢牢抓在手里?” 源夫人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奶茶,“理论上来说,确实应该这样。” “不择手段?” 源夫人笑了,“成王败寇。” 源二少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站起来,“妈妈,我先走啦,下次陪你吃饭。”俯身在源夫人脸颊亲了下,二少松松拐拐地走出花房。 “小光——”源夫人在身后叫住他。 二少回头。 源夫人的笑容依旧优雅得无懈可击,“小光,你可以看不上源氏,但源氏绝对不可以看不上你,明白么?” 源二少挑了下眉,回了一个骄傲的邪笑。 一生一次的爱情 咖啡馆里飘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和小野丽莎低吟迂回的歌声。藤堂静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无意识地搅着咖啡,心思却有些不属。 “藤堂小姐,久等了。” 藤堂静回过神,习惯性挂上得体的微笑,转过头,除了她要等的玉木雄一之外,还有一个人,藤堂静的脸上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玉木先生,这位是——”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著名自由撰稿人小野则先生——这位是年轻有为的国际律师藤堂静小姐。” “藤堂小姐,久仰大名了——”与玉木雄一一同来的那个带着黑框眼镜中等个子的年轻人露出一个职业性的笑,伸出手与藤堂静握手。镜片后面一双审视的眼睛让藤堂静感觉很不舒服,他语带深意的话让她确定他是知道自己的,并且可能好好研究过她一番,以期在某个时刻给予致命的一击。 “你好。”藤堂静的态度并不热拢,甚至有些冷淡,对于玉木雄一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带陌生人过来,她有些不高兴。 但玉木雄一似乎并没有察觉,或者注意到了却故意忽视掉了,他一派高兴地说:“两位都是现在这个社会少见的正义之辈,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 小野则并没有待到最后,他离开后,藤堂静便向玉木雄一发难了,“玉木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木雄一笑呵呵地打太极,“藤堂小姐不要着急嘛,我并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只是我们在日本毕竟势单力薄,多一个人帮忙不是很好嘛,舆论的影响力可是很大的——” 藤堂静拧起眉,“对于你找其他人帮忙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冒冒然地借助媒体的力量是不是太莽撞了,这会伤害到——” 玉木雄一打了个手势制止了藤堂静接下来的话,“藤堂小姐,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毕竟我们的敌人只是源宗一郎,不过身为玉木家的孩子,我想他不应该是那样承受不住压力的——这个话题我们到此为止吧,藤堂小姐,朝赖那边,你——” 藤堂静的脸上出现黯然,“他不肯见我。”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毕竟这么大的事,换了谁也无法一下子接受,何况,朝赖一向重感情。”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源朝赖却难得的没有在工作,而是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天边波诡云谲的云海,抽烟。办公室一边的茶几上放了一只厚厚的牛皮纸袋,这是两天前私家侦探社送来的,但自从放在那里之后,他从来没动过它,他的心里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拔河。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熄了手上的烟,下定决心走过去,拿起那个牛皮袋,拆开缠绕的线,刚将那一叠资料拿出来,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相叶小姐的声音响起,“源先生,二少来了。” 源朝赖的手一顿,立刻将资料塞回去,封好牛皮袋的封口,放回茶几,刚想离开,他又想到了什么,将牛皮袋又重新拿了起来,锁进了办公桌抽屉。 源二少根本没什么大事,他就是经过源氏,顺便上来瞅瞅他大哥,晃荡一圈之后又坐上他那辆马蚤包的红色跑车走了。二少这段时间过得有点无聊,大学还没开学,他不必急着去美国,又厌了平日里的那些勾当,对于长谷川他们新瞄上的美人又有点意兴阑珊,以至于差不多天天回去陪他母上大人吃饭,或者干脆窝回公寓睡大觉—— 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对抗日常生活中无法消解的乏味成分,但很不幸的是,任何东西都有保鲜期,不管如何去冒险,到最后总是一样的结果。 他忽然想起了花泽类——从他们分开后,他从来没想起过他,怎么说呢,对于源二少来说,不爱的爱情,才永远不会变坏。所以他同人,同人暧昧,却拒绝去爱,说过分手之后,绝对不再回头,在脑海中彻底剔除那个人的影像。但现在却忽然想起那个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花泽类跟其他人不同的一点是,他很少有要求,很少的话,很纯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很宁静,有一段时间,源朝光甚至有点迷恋这种感觉,但他不确定这种迷恋会不会长久,他的耐心会不会在下一秒告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开始向他索求爱。 这种连自己都不清楚还有没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给予呢? 源朝光在想,要不干脆结婚吧,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红灯。 他将车子停下,右手无意识地摸着手机键盘,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在心情糟糕的时候去打一个永远没有人接听的电话,然后更加深陷。号码按了一半,他突然将手机扔到了一边,点了支烟,看着人行道里神情麻木空洞的人群——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消瘦单薄的身形,穿着棕色的羊绒外套,戴着粗针织帽,裹着厚厚的围巾,抱着几本书从他眼前经过,汇入人群—— 源朝光的心脏鼓噪起来,因为着急,他熄烟头解安全带下车的动作有些慌乱——人太多了,他逆流而上,撞在别人身上换来一通责骂,他却毫无所觉,只是不停地追逐着那个身影,但是到头来,却好像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错觉,根本没有那个人—— 绿灯亮了,车流开始动起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行道中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东京才多大,但他却从来没有偶遇过那个人。 他记得有一次,在英国,深秋,天气阴冷,他在半夜里接到一个无声的电话,夜色静悄悄的蔓延,像人的呼吸,窗外的梧桐大片大片地落叶,沙沙地地面上翻滚,电话那头的气息像是越过重洋,带着潮润的水汽裹挟着他裸\露在外的面部、耳部。然后他听到咯的一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第二天起来,他只觉得那是一个梦。 在他们真的在一起之后,阿司曾经很生气地问过他:绯村临有什么好? 其实他没什么好,真的,既不是长得倾国倾城,也不是最优秀,在他们那个天之骄子云集的圈子里实在普通至极,只是小提琴拉得还不错,可他就是喜欢他,没有任何道理。 他是他表弟,他母亲和他母亲是亲姐妹,同样出身名门,家教良好,只是少女年少时都爱做梦,爱上家世平平的绯村斗南,一门心思要嫁给他,父母亲朋劝阻无效,一怒之下将她除名,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沦为普通家庭主妇,好在夫妻感情深厚,婚后生活也蛮幸福,孕育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家庭美满。 母亲只有这一个姐姐,感情一向亲厚。曾经带着他去拜访姨母家,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绯村临——白净秀气的男孩儿有着小小的狡黠,爱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本质上却是个干净又温柔的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特别好看。 两个人因为年纪相仿,后来便多了往来,母亲经常会接了临来家里,然后就慢慢长大。 国中他上了英德,临则上了离家近的公立学校,两个人的学校隔了大半个城,见面的机会少了,通电话的次数却多起来,他也不明白怎么能有那么多话好讲呢。有时候也会逃课,他穿过大半个城市等在临的学校的围墙外,等他将书包扔出来,然后再翻墙出来,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郊外的田间,走到落霞满天,暮色四合,然后坐最后一班公车晃晃荡荡地回来。临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要是一直不长大该有多好。”临最喜欢的一本书叫《彼得?潘》,彼得?潘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男孩儿,住在一个叫永无乡的地方。他将这本书看了五六遍,每次心情不好,他都会看上一遍,但所谓永无乡,那就是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国中毕业旅行那天,临忽然连夜从他们班级的旅行之地小樽回来。他接到他的电话十分意外,急急忙忙地下楼,那是天光微露十分,临站在雕花铁门外,冻得脸色发白,在看见他的一刹那,忽然倾过身来,将唇印在他的唇上,冰凉干裂,笨拙莽撞,还有浓浓的酒气。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他一下子反应不及——那时候他已经有了性经验,但对象大部分都是女生。 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眶微红,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问他:“很恶心吗?”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临说:“一直。”然后他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又重复了一边,“一直,光,我一直爱你。” 他过去握住他冻得僵硬的手,轻轻地说:“先进来吧。” 临像一个木偶似的任他牵着上楼,任他脱掉衣服,塞进温暖的被窝——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谁都没说一句话,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他伸过手,去抓临的手,临还有点凉,微微瑟缩了一下,便不动了。他侧过身,开始抚摸他的身体。从头到尾,临都很温顺,明明害怕,却倔强得不肯闭眼,直直地望着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有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和炙热的爱意。疼得厉害的时候,也只是小声地乞求,“光,你轻一点,我有点怕——” 那时候,源朝光想,既然从小就在一起了,那以后也一直在一起好了。 诚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跟临有什么。但,毫无疑问,他是喜欢绯村临的,那时候的喜欢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情啊,纯粹的少年无知让这种情感变得高尚而神秘,它有一天突然在荒芜的大地上拔地而起,然后直入云霄,直到占满了他整颗容积有限的心。 少年情热,他们几乎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忍不住亲吻、抚摸。 矛盾,爆发得比想象中的早。那源自于源朝光的劣根性——你知道,男性千辛万苦习得一项技艺,是不可能舍得不用的,就像蜜蜂对名花的采集。而且,就像大部分男人的想法一样,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其实那一次,源朝光真的只是玩玩,跟绯村临在一起之后,他几乎跟以往的那些人断得干干净净的了。他不过是一时无聊—— 临看见以后,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连一句责备也没有,在接下来一星期,他只是不接他电话不见他。源朝光一向被人宠坏了,怎么受得了这种冷待,于是他将他堵在补习班附近的一条暗巷,愤怒得双眸像要吃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绯村临的目光冷得像把匕首,抬起下巴,眼神尖锐又挑衅,“我嫌你脏——” 那话像兜头一盆冷水,让源朝光的愤怒瞬间浇熄,他放开他,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在狭窄的巷子里。很久,他动了动唇,第一次做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但绯村临只是冷冷地笑了,那双总是温和慧黠的眸子有着冰和火交织的理智和灼热,他说:“光,我只要一生一次的爱情。你敢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吗,你敢吗?” 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向温顺柔和的少年居然有那样决绝极端的一面—— 一生一次的爱情,强烈地冲击着源朝光,倾尽所有,哪管斗转星移、日月无光? 源朝光深深地看着他,然后开口,一字一顿,“我敢。” 他转身离开。那个晚上,他告诉他的父母,他不会结婚,他爱上一个男人。 他在父亲震怒大哥黯然心疼中离开家,去找那个他觉得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你为了他可以与整个世界决裂,他却不肯陪你到最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萎靡,一直不停地掉收藏了,忒打击人了! 情敌 花泽类拉了一会儿小提琴便停下了,怔怔地看着摆在窗台的绿色阔叶植物——养在浅黄|色圆柱形的瓷盆里,尽情舒展着碧绿洁净的叶子。 佣人来报西门总二郎来了。 花泽类怔了怔,转过身,正好看见西门进门,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地僵着——都是惯会掩藏情绪的人,在阿司和玲面前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还是西门先开口,“我听伯母说,你想要去英国。” “嗯。” 西门张了张口,有些丧气,“怎么都没跟我们说?” 花泽类移开了目光,望向了窗外的玫瑰园。 西门的视线追着花泽类,沉沉地开口:“类,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 西门走过去,在床尾坐下,望着对面墙上的油画缓缓地开口,“我跟源,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花泽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了弯,没动,也没说话。 西门扭过头看他,认真地说:“类,你确定你想听那些吗?” 花泽类依旧没说话。 西门的目光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其实你心里根本比谁都明白,你跟源之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我,对于源来说,我无足轻重,或许曾经有那么一刻无限地贴近过,但我们都太像,不会让这样一个人走进自己的人生的——” 他的脸上出现一丝苦涩和自嘲。 花泽类转过头看着他,目光清澈明净,仿佛要看到人的心底。 西门微微侧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起身将一张便签纸放在桌上,“这是那个人的地址,或许你会想要知道点什么——”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又扭过头对花泽类说:“即使是现在,我依旧不赞成你跟他在一起,仅仅作为你的兄弟。” 门关上,房间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寂静。花泽类在窗边站了很久,才迈动有点僵硬的腿,走到桌边拿起那张便签——便签上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绯村临,下面是一个住址。花泽类捏着便签的手指瞬间收紧——那个就是他爱的人,心心念念不肯忘,已经“死”了的人—— 玛莎拉蒂的跑车出现在这个中产阶级聚集的小区,非常显眼。 花泽类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下车,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向上蜿蜒的车道尽头的小型别墅,与周围的住宅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花泽类已经看着它将近半个小时了,他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呢,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明知道要下雨就该带把伞,明知道没结果就不要开始。 他将那种便签纸捏成一团,拉动手闸,刚想离开。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花泽类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少年手里抱着还沾着泥土的野生植物,弯腰从窗口向里望来,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文雅好看的笑—— 花泽类打开车门下来,看着他目光复杂。 “花泽君?你怎么会在这儿?刚刚老远看见你的车还只觉得有点眼熟呢,还想会不会是认识的人,毕竟在这里很少能看到这么好的车——”少年笑容浅浅,说很长一串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竭力咬在那个字音上,因此有一种很软糯的感觉,很好听。 “绯村临?” “嗯?”少年微微歪头疑惑,眼里都是纯然的善意,并不对他设防——也许是因为那一次修琴之旅,让他认定这并不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人,或者,本性如此。 花泽类的目光落在少年手里的植物上,“这是什么?” 少年笑起来,很开心地说道:“是风铃草,河边有很多,所以挖了一些回来种。”从他轻快的语气和带笑的眼眸中,这是一个非常喜爱花草的少年。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还是少年察觉到什么,迟疑地开口,“花泽君……是……来找我的吗?” 花泽类抿了下唇,“方便吗?一起喝杯茶——” 绯村临愣了一下,短促地笑了一下,“请稍等一下。”然后他抱着风铃草快速地朝家里走去,没过多久,又在门口出现,回头似乎在对屋里的人说话,然后从屋子里追出一个高挑明艳的年轻女人,将一个耳背式助听器戴到少年耳朵上,又将手里红色的针织围巾绕到少年脖子上。绯村临冲她扬了个大大笑脸,朝花泽类走来。那个年轻的女人就一直站在原地带着审视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花泽类。 “是我姐姐——”绯村临解释,“自从我耳朵听不见以后,她就特别担心我出门。” 花泽类没说话,系上安全带——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一个茶座,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绯村临摘了围巾,白皙的两颊被暖气熏得红红的,只要了一杯清水,用双手捧着,对于花泽类极具审视意味的目光并不生气。 花泽类移开目光,望向少年身后的虚空,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和源朝光……为什么……” 绯村临的脸上终于出现惊讶的表情,盯着花泽类,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花泽君喜欢光吗?” 花泽类扭过头,生硬地说:“这跟你无关。” 绯村临的脸色瞬间黯然。沉默伫立在两个人之间,连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还是绯村临率先出声,他努力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笑,“光他……是怎么说起我的?” 花泽类的目光冷硬带着点儿故意,“他说你已经死了。” 绯村临的脸白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带着自嘲和了然,“大概——这是他的希望——” 花泽类的瞳孔瞬间收缩。 绯村临将脸转向窗外,望着来往的人群轻轻说:“他大概是真的希望我已经死了吧——死了该多好,死了就永远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开他,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绯村临笑起来,带着点儿怀念和爱,“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虽然聪明绝顶,但孩子的好奇心和占有欲却发挥得淋漓尽致,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以为这就是自己这辈子最想要的了,但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吧——想想那些落在孩子手里的玩具的下场吧——对孩子来说,他们根本不懂得照顾,也没有耐心,残忍得理所当然,而自己却毫无所觉。对于光,想要不被他抛弃,最好的做法就是先抛弃他——” 哗啦,花泽类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很大的声响,惹来服务生的目光。 绯村临住了口,安静地注视着他。 花泽类深呼吸了一下,极力忍住澎湃的怒火,稳定自己的声音,“抱歉,绯村君,今天打扰了——”他转身想走,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了,直直地盯着对面干净清雅的少年,像要将他盯进灵魂里去一样,目光冷硬又苛责,还带着一种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委屈心疼,轻轻地说:“他爱你。”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茶座。 茶座里的少年努力地弯起唇角,笑得温和好看,推开重重玻璃门,迎面的冷风刮得他眼睛疼得厉害,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将眼眶揉得通红生疼,仍旧没挡住掉出来的眼泪,然后,眼泪越来越多,他忽然蹲在路上,将脸埋进针织围巾,哭得泣不成声——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强颜欢笑,若无其事,忽然一下子决堤——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爱他,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 可能没有人相信,绯村临在第一次见到源朝光的时候,就喜欢他,那时候才几岁呢,在还不懂喜欢这个词真正含义的时候,绯村临就开始喜欢源朝光了。是,他是同性恋,他老早就清楚自己的性向,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只是怕家人担心,所以才瞒着不说。道明寺讨厌他,觉得是他故意勾引光,将他带到一条不正常的道路。那又怎么样呢,他那么喜欢光,喜欢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将他让给别人? 父亲进源氏工作之后,他们家跟源家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可惜的是,好景不长,父亲意外过世——对于父亲的意外,每个人都讳莫如深,深爱父亲的母亲更是无法接受,认定这场意外是源家人造成的,精神濒临崩溃。对于父亲的死,他其实并不太清楚,那时候他还太小,只是依稀听姐姐说似乎跟源氏有那么点关系,但确实是意外。只是母亲不肯相信,决绝地与源家断绝了一切往来,也不许他再跟光见面。只是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想法,他依旧跟光要好着,偷偷见面,一起逃课。 只是母亲似乎再也无法从打击中脱身,一开始还会记得给他们做饭,后来便常常忘记时间忘记日期,再后来,整个人都变得恍惚,游魂一样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没办法,姐姐只好负担起家里的家务,并且利用一切时间打工,他也开始帮着姐姐照顾母亲。但母亲并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母亲其实有家族遗传病,据说他们家里曾有三个美国常春藤高材生,分别在二十几岁和四十几岁的时候忽然病发——是精神病,没有任何征兆。 刚得知这些的时候,他怕极了,一边担心母亲,另一边也害怕将来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光抱着他,两个人并肩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光很认真对他说:“你妈妈跟我妈妈是姐妹,这样说的话,其实我也有发病的可能的。如果你疯了,那我就陪你一起疯。” 年幼真好啊,即使家庭再不幸,也总能找到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小幸福。 明确关系之后,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体有着最深刻的渴求,亲吻、爱抚、难分难舍。他并不知道,每次光送他回来,两个人躲在围墙外面的蔷薇花丛边热烈亲吻抚摸的时候,母亲都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着这一切。 直到有一天,母亲在院子里挡住刚与光分开的他的去路,然后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灰色空洞的眼眸像是瞧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瞧着他,用刻薄恶毒的话咒骂他,骂他不要脸——这只是一个开始,从此以后,母亲开始处处针对他——那不再是曾经疼爱他的温柔的母亲,她是一个尖刻的妇人——饭桌上,她忽然将滚烫的咖喱泼向他,然后便开始不停地讽刺挖苦咒骂,用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让他羞愧无地自容,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母亲变成了他无法向任何人提及的噩梦。 有一天晚上,母亲来到他的房间,脸色慈爱又悲伤,让他恍惚地以为曾经温柔的母亲又回来了。但她手里的菜刀却真实地提醒他噩梦还在继续,甚至加剧了——母亲一边流泪一边说:“对不起,小临,是妈妈没有好好保护你——我的小临已经不在了,那个比任何人都善良温柔的小临已经不在了——小临,跟妈妈一起去爸爸那边吧——对不起,小临,妈妈没有好好教育你——” 他摸到温暖的东西,是自己的血—— 那一刻,他甚至想,就这样跟爱他的妈妈走吧,让噩梦结束吧,让所有一切都回归正常吧,他太累了,太累了—— 但是姐姐出现了,姐姐阻止了疯狂的母亲。 伤口并不深,但是他一向坚强乐观的姐姐却抱着他失声痛哭,“小临,算姐姐求你,离开小光吧,妈妈再也经受不起刺激了,好不好,姐姐只有你了,离开小光吧——” 他记得自己点了头,然后便昏昏沉沉睡了,想,会好起来的,只要他离开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并不知道光真的为了他跟家人摊牌,不知道光真的愿意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但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呢? 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年大概从来没被人这样耍过吧,生气愤怒是肯定的,他的痛苦甚至让他有点儿开心,光将粗鲁地拖进车里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他一向不会拒绝他。 车速飙到了极致,几次险象环生,他并不惧怕,只是转过头温柔地看着他的光——其实那时候,是想到过死的,真正的同生共死,多么浪漫,所以车子撞上大卡车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但他们都并没有死,那样严重的车祸,只受了那么点的小伤,医生都说是奇迹,只是他的耳膜破损,以后再也听不到声音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刚好可以不用再听那些让自己难受的话—— 他住院的那些日子,光来看过他一次,他的额头包着纱布,源家二少的骄傲劲儿贯彻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又华丽又放纵又自私。每次看见他,心里面那种涌上来的骄傲让他忍不住微笑—— 他不记得那时候他是不是也笑了,只记得光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听不见,但记住了他说话的样子,后来学了唇语,知道他那时候说的是——“你敢不敢一辈子不和我见面?我敢。”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往事终于完了。 接下来我要一口气写到结尾,希望大家多多鞭策 疯子 第一次将车开得那么快,两边的风景从窗外飞速掠过,那种仿佛要飞起来与死神擦身而过的速度感,让他的心脏鼓躁,简直要承受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为源朝光不值?别开玩笑了,那么,是心疼还是自怜自艾? 他只是,只是,很想见他—— 那个念头在他的心头烧得滚烫,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那辆招摇的红色跑车与他的玛莎拉蒂擦身而过。他根本找不到他,哪里都没有源朝光。在他们相处的那短暂的日子里,从来都是源朝光来找他,他似乎总知道自己在哪里,由着性子来去自如。 他从那老德式公寓折返,开着车子在东京街头漫无目的,直到看到十字路口高耸的巨大电视屏幕——上面正在播报一条新闻,关于源氏—— 新闻播报员清亮无动于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此前著名自由撰稿人小野则在《东京日报》发表的一篇名为《源家人,你为何不忏悔?》引起广大关注,他在文中言辞犀利地揭露当年源氏为壮大自身企业,不择手段收购玉木商社,害得玉木家家破人亡,之后又假仁假义地收留玉木家的独子,为自己所用,居心叵测。通篇文章,言之凿凿,似乎对当年事件内幕相当清楚。此文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而作为此次事件最大的当事人,曾经的玉木家独子,如今的源家大少源朝赖又有何看法呢——” 电视屏幕跳转到了源氏总部大楼门口,各大报社电视台的记者将现场挤了个水泄不通,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脸上的表情混杂着兴奋激动和隐藏的幸灾乐祸。 大楼的玻璃门被人从里推开,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5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5部分阅读 所有人一下子如同煮沸的开水涌向门口,话筒摄像机争先恐后地递向被黑衣保镖护送在中心的源家大少,各种各样犀利刻薄的问题铺天盖地—— “请问源大少,你对于自己的身份清不清楚?” “大少看过小野则的那篇文章了吗,请问里面所说的是否属实,源家收养你是不是真的居心不良?” “亲恩和养恩,孰轻孰重?” “源大少早早进入源氏工作,做牛做马劳心劳累,但据说源氏上层只把你当做免费劳动力,并不曾让你接手核心部分,有没有这回事?” “据小野则分析,源家收养你只不过想将你当做一个桥梁传承,只等二少长大成|人,到时候便会将你一脚踢开,源先生你觉得呢,是不是这样?” 自始至终,源朝赖都一言不发,神色冷峻如花岗岩,在保镖开路下,径直坐上黑色的房车—— 记者在源家大少这边得不到任何信息,画面又回到了先前的播报员—— “看来如此巨大的变故让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商界崭露头角的源家养子也有些招架不能,我们可以想象,面对养育自己十几年的父母可能是害死自己亲生父母的‘凶手’这样一个事实,无论换了谁,都无法坦然接受。无论当年的真相如何,也不论这件事将来的走向如何,源朝赖,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们也真心的祝愿源朝赖,一定要坚强——”播报员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口气一转,“这个事件出来后,源家对此保持了沉默,无论是源家的当权人源宗一郎还是他的夫人,没有任何人出来发表声明,但我们的记者有幸截到了源家亲子源二少源朝光—— 画面又是一转——依旧是满眼的人头和话筒、摄像机,全部对准红色敞篷跑车里的人——源二少穿着件猎装大衣,鼻梁上架了副gui的茶色墨镜,再配上他那辆马蚤包的豪华跑车,十足一个不事生产的二世祖模样,任凭周围的记者杀红了眼,他自嘴角挂一丝坏笑,食指悠闲地敲着方向盘—— 等记者问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这位二少,负面新闻极多,媒体人对他的印象极差,别人再不喜欢记者,好歹还装装样子维持下面子,他却从不知好歹——不过,再刻薄的记者也不得不承认二少有一张好皮相,天生一副风流绝代的模样,就是最不缺美人的娱乐圈,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他比肩的,关键是他那种自小用白玉珍珠欧元美钞堆出来的那种骨子里的坦然从容和尊贵精致。 这会儿,他挑挑嘴,笑得轻佻流丽,“我小时候被养在寺里,想出家,我师父不许,他说,你还没入世怎么好出世?你该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我明白了,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杂耍的时代,你看,这么多人在耍猴,这么多人在被猴耍,多好玩——” 他的话音刚落,在一众记者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戴上眼镜,然后油门踩到底,车子如同子弹般冲出去,记者们吓得哗啦一下躲开,一些人躲闪不及,踉跄地摔在地上,更有扛着的摄像机在躲车时撞上被人的脑袋,一时间,惊嚎、咒骂、尖叫、呻吟,乱成一团。 藤堂静走出咖啡馆,她本来与玉木雄一约好见面,但玉木雄一临时取消了这次会面,她刚打电话给玉木雄一,电话中的玉木雄一语焉不详,回避话题,没多久就找借口挂了电话,这让她的心情很不好。她从咖啡馆的门口杂志架上拿了一份报纸,首版又是关于源氏和玉木家的新闻,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各种关于此的消息、猜测、污蔑纷至沓来,整个东京甚至日本都沉浸在这一场风暴中,这并不是她所愿的。 一辆红色的跑车唰一下干净利落地停在她面前,源朝光坐在驾驶座朝她笑得亲密,“静——” 这时候见到源朝光,让藤堂静有些尴尬,虽然源朝光不知道她在那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但正因为这样,她更觉得难受。 “静,陪我去个地方呗——”源朝光一如往常,笑嘻嘻地对她说,带着孩子气的表情,让人无法拒绝。 “去哪里?” 源朝光故意眨眨眼睛,“秘密~”他打开副座车门,让藤堂静坐进来。 源朝光带藤堂静去的是英德——假期的校园,宁静又安详。 “小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藤堂静疑惑。 源朝光却只是神秘兮兮地不说话,领着她上了一栋学生公寓楼的顶楼,阳台上居然摆了一张麻将桌,两个跟源朝光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一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看得出教养极好,另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用叫撑着椅子晃荡着玩,看见他们,立刻眼睛一亮,“哟,来啦!”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藤堂静面前,脸上全是讨喜的殷勤,“静学姐好,我是伊集院,那个一张棺材脸的是长谷川——” “你好。”藤堂静微笑着回应,然后满腹疑虑地望向源朝光。 源朝光笑笑,双手搭在藤堂静肩上,将她推倒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其实是想请静来陪我搓麻将的,三缺一,静不会不赏脸吧——” “搓麻将?在这儿?”藤堂静皱起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娃娃脸的伊集院抢着回答,“这里才有意思嘛。”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阵愤怒恐惧的哀嚎。藤堂静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吃惊地发现离他们隔壁顶楼用以装饰的那个钟面上居然绑着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男人,整个人被绑在分针上,吓得涕泪横流,咒骂乞求—— “天呐!”藤堂静吓得花容失色,紧抓住源朝光的手臂,“小光,你们在干什么,赶紧把人救下来,会出人命的!” 伊集院笑嘻嘻地说:“静学姐,放下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那绳子的结是我打的,我会二十一种打结的方法呢,暂时不会掉下去的,不过待会儿就说不定啦——你知道的嘛,时间一点点过去,分钟也会转动的,所以,静学姐,想救他的话,陪我们搓麻将吧——”他的语气轻快,又天真又残忍。 藤堂静摇着头,简直不敢相信,“疯了!”她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源朝光,尖利的指甲陷进他的手臂,“疯了,小光,这不是游戏,真的会出人命的,快点叫人把他放下来——” 源朝光皱起眉,“静,你弄疼我了——”他挣脱藤堂静的手,揉了揉,然后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漂亮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藤堂静,“当然不是游戏。那个人,把我惹得很不高兴,给点惩罚不是应该的吗?当然啦,静一向最善良了,那么陪我们搓麻将,赢了的话,就放了他——” 藤堂静简直不可置信,她虽然知道源朝光有时候做事很不着调,但从没想过会那人命开玩笑——这已经不是任性了,她扭头飞快地冲向楼梯,妄图去救那个可怜得被吊起来的男人,但她的人刚到门口,就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大汉拦住了去路—— “让开——你们给我让开!” 但无论藤堂静怎样发怒推搡,两个大汉纹丝不动。 藤堂静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按下号码,下一秒,手上的手机已经被人一把收走了,她愤怒地回头,发现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长谷川。 “有那个时间打电话的话,还不如想想怎么赢——”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藤堂静看钟楼——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过了五分钟,绑在分针上的男人已经开始慢慢倾斜。 “时间可是不等人的哟!”那个伊集院补充,然后兴致勃勃地提问,“静学姐,你知道从二楼摔下去和从十二楼摔下去的区别吗?”他也根本没打算从藤堂静那儿要答案,自娱自乐地讲下去,“从二楼摔下去,是‘嘭,啊——’,而十二楼摔下去的话,是‘啊——嘭!’哈哈!” 藤堂静的心简直要跳出胸口,耳朵里轰轰作响,她飞奔至栏杆边,看着那个吓得濒临精神崩溃的男人,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她见过——正是被玉木雄一引见的那个自由撰稿人小野则——藤堂静忽然明白了,她冲到源朝光面前—— “小光,你生气愤怒全部都冲我来,那件事情并不是我所愿,算我求你,把人放下来,这是犯罪,你明白吗?犯罪!” 源朝光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完全没有了往日优雅从容的藤堂静,没有喜悦,没有满足,没有任何情绪。他宛如艺术家般的手摸着象牙做的麻将牌,像抚摸情人的,偶尔的一眨眼,像春日里懒散的阳光,动人又柔软,却让人联想到猫玩死老鼠之前的情态,“搓麻将吧。”他说,语气和缓又慵懒,却让藤堂静的心跌入万丈冰窟,又像放在炼狱炙烤。 “哦哦哦!”伊集院兴奋地叫起来,将木偶般的藤堂静推到椅子上坐下。 然后稀稀拉拉的麻将洗牌声响起,诡异又和谐。 连输两把之后,藤堂静终于流下泪来,“小光,静姐求求你,住手吧,住手吧——” 源朝光揉着嘴角,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啊”,仿佛很吃惊的样子,下一秒—— “啊——”穿破心肺的恐惧的叫喊声呼啸向下。 绳子再也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小野则在绝望的叫声中飞速从十二楼高的钟楼往下掉——见此一幕的藤堂静终于支持不住,崩溃得大叫一声,软了身子瘫在地上,瞳孔失去焦距,眼泪鼻涕弄花了整张脸——一条生命活生生地从她眼前消失,她没能救下他,她害了他——她又发出一声野兽般歇斯底里的哀嚎—— 楼梯间传来脚步奔跑声,然后,脸色难看的源朝赖出现在门口,看到眼前的一切,脸寒得仿佛冻了三层的霜,黑色眸子愤怒又危险。 源朝光转转头,对于出现在这儿的大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与源朝赖面无表情地对视。 藤堂静终于找到了救星,“朝赖,朝赖——”她伸出双手,哭得不能自已。 两个大汉原本还想拦人,在接收到二少的目光后听话地站到旁边。 源朝赖一把抱住已经吓得浑身冷汗打哆嗦的藤堂静,安慰道:“没事,静,没事了——” 藤堂静紧紧抓着源朝赖像抓住救命稻草,拼命摇头:“朝赖,朝赖,小野则,他,他——” 源朝赖拍着他的背,“没事,小野则没事,他身上系着蹦极带呢,小光跟你开玩笑的,没有人出事——” “不是,不是——”藤堂静像入了魔,“不是玩笑,朝赖,小光不正常,他是疯子,他不正常!” 源朝光咧着嘴笑了笑,然后一把推倒自己面前的麻将牌,站起来,看都没看藤堂静和源朝赖一眼,插着裤兜,晃晃荡荡走下楼。 长谷川和伊集院对视一眼,耸耸肩,也跟着下楼——楼下,小野则已经被源大少带来的人救下了,但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和集剧的惊吓失重,让他的状况很不好,已经联系了救护车,一些人正在收拾残局,而源二少和他的跑车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唉,也不知是我这边网速卡,还是晋江抽,不能一一回复留言,大家见谅。 正文 两败俱伤 源二少回公寓的时间并不算晚,走出电梯,首先看到的是他公寓门口坐着的人,穿着白色连帽粗针织套头毛衣,帽檐上还镶了圈白色的狐狸毛,头埋在两腿之间,只露出栗子色的头发。 源二少看了一会儿,蹲□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起来了——” 花泽类被拍醒,脸上还迷迷糊糊的。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兄弟之间 源朝赖耐着性子敲了很久的门,源二少才顶着一头乱发和一张惺忪的睡脸来开门。 看到他那副样子,源大少的脸当下就挂下来了,进门,又一脚踩在一只手机上,捡起来一看,十几通未接电话,当下脸就黑了,又想起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心情郁郁。 源二少还毫无所觉,也不跟他大哥打招呼,抓了抓头发,很烦躁的样子,走到沙发边坐下,从茶几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扒拉出一包烟,又在沙发缝里找出一只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这下,可真惹到了源大少——源朝赖虽然自己也抽烟,却非常克制,更多是生意场上应酬往来人情需要。源朝光十三岁开始抽烟,烟瘾极重,他们那种人家,品位自然精贵细致到极致,源朝光原来对此也挑剔得很,后来因为烟酒无度进了次医院,自此以后他大哥把他管狠了,他烟瘾上来熬不住,一般烟也就凑合了,有段时间,他甚至连女士烟也抽。去英国两年,又是管教严格的寄宿制学校,看管学生就跟劳改犯似的,可惜,到底是本性难移,一回日本,又开始荒唐恣意的日子。他大哥看他年纪渐渐大了,在此方面也宽了,只是,偏偏摊上今天心情不好,积了一肚子的火—— 源大少呼的一下冲过去,抽走他嘴边的烟,扔掉。 源二少这才清醒点,惊诧地望着他,“大哥?” 源朝赖眉头都快拧成结,问他,“怎么不接电话?” 源二少垂下头,不说话。 源朝赖忍着怒气,严厉斥道:“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我若是不过来,你准备怎么收场?有你这么玩儿的吗?” 源二少哪里是任人捏扁搓圆乖乖认错的,一开始还有些愧疚,不吭声,只是忍不住强辩一句,“我不高兴——” 没想到这一句话让源朝赖怒气更盛,“你不高兴就可以耍着人家这么玩儿,若是真出了人命呢,我看静说得没错,你是该管管了,越来越不像话!” 源二少忽然抬起头来,倔强地瞪着源朝赖,“你就为了藤堂静来骂我?” 源朝赖被他眼里的光刺了一下,“静就算做做得再不对,你也不该这么做,你的品德呢,你的风度呢?我看你读了十几年的书全成了屁,静又怎么你了,她一直关心你,你不也一直很喜欢她吗?” 源二少一张脸僵冷,像凝结了霜刀子,盯着源朝赖的眼睛:“我从来没喜欢过她。” 源朝赖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从他跟静交往开始,小光从来对静笑嘻嘻的,插科打诨,虽不能说亲热,却也没有厌恶,他一直以为小光对藤堂静是有好感的,现在忽然听到这样冷漠的话,让源朝赖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源二少勾了勾嘴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吐出的话却如毒蛇的信子般恶毒:“藤堂静这样的女人,端着自以为是的高傲劲儿,自怜自恋的装逼货,若是不是大哥你,我一眼都不会看。” 啪!源朝赖的一巴掌扇在源二少的左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响起,在两颗心里投下震惊的巨石—— 源朝光被打懵了,很久很久,痛觉才慢慢复苏,火辣辣地在脸上烧,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源朝赖,“大哥你打我?” 在出手的那一刻,源朝赖就已经后悔了,他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简直是魔怔了,他怎么会打小光呢,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打过他,就是在源朝光最荒唐的那段岁月,他每日被他气得恨得掐死他,都没动手打过他一下。只是,源朝光语气里那种对人的轻贱和毫不在意冲击了他的神经,他知道小光很聪明,也有些不着调,但是这一回,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怕,这已经并不仅仅是一个纨绔子弟的任性了,他想起藤堂静的话,心底升起浓浓的担忧—— 面对弟弟控诉委屈愤怒的目光,源朝赖的心拧成一团,却没有躲开,他直直地望着源朝光的眼睛,声音沉沉的,说:“小光,任何人都没有制裁他人的权力。” 源朝光深深地看着源朝赖,像要看到他的心底去,然后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源朝赖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捏着眉心,想着源朝光。 他以为小光会闹的,在被他打了之后,依着小光那个脾气和自尊,绝不会乖乖认错息事宁人,但,想到他最后那从怨愤到木无表情的脸,源朝赖宁肯他闹一闹。 他也不知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卧室里静悄悄的,一点响动也没有,终究还是不放心,起身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没有任何动静。他转了转把手,门并没有锁上—— “小光,我进来了——” 依旧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源朝赖拧开把手,推门进去,卧室里窗帘拉得严密,一丝光亮也无,源朝光蒙头大睡,像个赌气的孩子。源朝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下他蒙在头上的被子,只见源朝光毫无形象地趴睡在床上,头侧在里头,昏暗中,只能看见瓷白光洁的脸颊和形状好看的耳廓,紧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小光——”源朝赖又柔声唤了唤,自然,依旧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源朝光的鬓角,退出房间。 房间里唯一的光亮随着门被关上而消失,昏暗中,原本睡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眸子里有意味不明的光流动,灼亮烫人。 源朝赖并没有离开,尽管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各种关于他关于源家玉木家猜测新闻铺天盖地,小野则的事情也要处理,各方的目光都在关注着他,这其中,甚至包括源氏高层,在这样关键时刻,父亲却并不将他调离现在的位子,这或许是一种信任爱护,但也确实让他心力交瘁,他已经差不多一星期没有睡好觉了,想问,问不出口—— 他给自己点了烟,一根接着一根抽。 都说源家大少严谨克制、沉稳内敛,仿佛是活在套子里面,不肯行差踏错,一方面是出自于本性,另一方面却是不得不如此——他幼年家逢巨变,不过是八岁的孩童,寄人篱下,虽严父慈母,待他若亲子,但终究不同,不能说尝遍人情冷暖,却比一般豪门子弟多了一分谨小慎微。源家家教甚严,佣人仆妇甚少势利碎嘴,但他到底不是甚事都不懂的婴儿,事事周到与亲密爱护毕竟是不同的,尤其是在源家亲儿出生后,他心思细腻敏感,小小年纪已察觉自己外人的身份,这种清醒固执的认识使得在他的成长道路上严苛地克制自己的任何,落落寡欢溶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真心敬爱源父源母,即使他们对他并没有任何要求,他却不肯真将自己当成理所当然的二世祖,他爱护幼弟,挑起源氏大梁,若是稍稍有些小心思的,便会趁机发展自己人脉,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却兢兢业业毫无私心,只想替父母分忧,然后再完完整整地将源氏交到弟弟手里。 若不是源朝光对自己这个大哥了解甚深,他绝不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 源朝光自己不是个好人,却并不妨碍他敬重一个真正正直善良的人。但这也正是他跟源朝赖最大的分歧点所在——源朝赖虽身在乌烟瘴气的商场,但真正出淤泥而不染,他待人宽和,别人待他一分好,他也总记在心里面,信守承诺,洁身自好,从不在背后说一句不好,心里再不快,说出的话也总是下意识地避免让人难堪。他是心怀大爱的人,自然也希望自己疼爱的弟弟也是善良正直的人。以前,还可以说源朝光年幼,被宠坏了,任性胡为,源朝光也乐意在他面前做个好弟弟,但随着年纪渐增,源朝光骨子里的那种无视道德无视规则的性子已经展露无疑,内有城府,心思诡辩,手段歹毒,关键是,他压根就不在乎别人——这种性子是很危险的—— 他们两兄弟的矛盾已经开始了,若没有人退步,绝对一发不可收拾,将来终成陌路。 源朝光仰躺在床上,玩着一只打火机,火苗忽闪忽灭,照着他的脸阴晴莫测。 过了一会儿,他下床,也没有穿鞋,打开房门,客厅里烟雾缭绕,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源朝赖坐在沙发上。源朝光绕过沙发,瞟了眼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再看了看闭着眼睛已经睡着的源朝赖,即使在睡梦中,源朝赖的眉头还是紧紧锁着,眼睛下面淡淡的青黑色,衣着穿戴即使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整个人却有一种浓重的倦怠疲惫。 源朝光忽然有些心疼,悄声爬上沙发,跪在他旁边,细细打量他大哥的面容——源朝赖自然长得不坏,却不是源朝光的那种尖锐的漂亮,而是一种光风霁月的温润,仿佛经历无数岁月历史的洗礼,庄重又清媚,不张扬不凛冽,略略显苍白的皮肤,唇形优美饱满,微泛淡红,源朝光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唇角。 源朝赖睡得并不深,这么一些动静,他很快就醒来了,一睁眼看见源朝光近在咫尺的脸,稍稍愣了一下,却也没往他处想—— “小光?”源朝赖刚醒,脑子有些迷蒙,声音也有些沙哑。 源朝光幽黑剔透的眸子紧紧盯了他一会儿,又忽然放松了,移开目光,只盯着某一处的虚空,不说话。 源朝赖看看源朝光的脸颊,虽那一巴掌并不重,更没留下任何痕迹,但源朝赖心里堵得慌,又愧疚又难受,他伸出手抚摸着源朝光的脸颊,“对不起,小光,大哥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源朝光缓缓转过头来,“大哥,你说过,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对不对?” 源朝赖虽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我说过。” 源朝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说:“那我想要你。” 源朝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他话里眼里的意思之后,一张脸忽然白忽红,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源朝光毫不退缩,微微弯了弯唇角,似乎想通了什么,“我想要大哥,想大哥一辈子都陪着我。” 源朝赖还来不及说什么,源朝光的唇就撞在他的嘴唇上,湿润滚烫柔软的口腔衔着他的唇吮吸辗转,趁着他愣神之际,舌头更是伸进了他的口腔—— 轰——全身上下的血似乎全涌向了脖颈以上,源朝赖的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脑子昏沉一团浆糊,下一秒,又仿佛被数九寒天的冰水倒了个一兜头,冷得彻骨——他一个激灵,奋力推开源朝光,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离着沙发五六步远,瞪着一向疼爱的弟弟,脸色数变,良久,他忽然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下唇,眼神冰冷惊怒—— “我看你是昏头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瞧源朝光一眼,打开门怒气冲冲地离开。 源朝光也没做声,顺势躺倒在沙发上——他想起自己的那段荒唐岁月,那是在临离开他之后,年少轻狂,觉得就该事事顺遂,觉得所有人都必须围着自己转,无法忍受别人的背叛,他原本就性子犟,又是最受不得一丁点苦,他那父亲大人早早就对他放羊吃草,母上大人更是万事不管,于是越发荒唐,乱交、打架、嗑药,所有人都觉得源家二少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堕落无度的二世祖,早晚败光源家家产,只有源朝赖,固执地认为他不过任性不过难过。其实,他那大哥,实在太高看他,他确实任性确实难过,可,却并不是因此而变坏,他的“坏”是从娘胎带出来的,天生无法无天的妖果一枚,所有人都死了他都还活得好好的。但是,必须得承认,他大哥冲进酒吧,将他认为教唆带坏自己的古贺一帮人揍得爬不起来,厉声警告他们不准再给他“dy”的时候,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异样的。然后,他将自己带回自己的公寓,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到浴室,拧开花洒,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摁在浴缸,那是十一月份,冰冷的水浇醒了因为嗑药而混沌的脑袋。 一直到连他自己的衣服也湿透,才作罢。他冷得嘴唇泛白,直打哆嗦。源朝赖的目光有着痛心更多是愤怒,他厉声问自己,“现在清醒点没有?” 他从来不知道,他那一向温润的大哥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只是千娇万宠的源二少哪里受过这种罪,委屈、自怜、冷,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哭得不能自已,源朝赖紧紧抱住浑身湿透的自己,却比他还难过,轻轻地亲吻他的头顶,告诉自己,“只要你想要的,大哥都给你。” 已经午夜,源氏大楼的员工基本已经清完,保安巡夜经过源家大少的办公室,发现里面还亮着灯,心下诧异,开门进去,才发现这位如今多方关注的大少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发呆,“哎,源先生,还没回去呐,您要注意身体啊!” 源朝赖回过身,朝保安点点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辛苦了——” 保安连忙摆手,“哪里,那源先生您忙,我下去了,有事叫我。” 源朝赖点点头,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源朝赖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个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已经在他这儿放了很久了,还没来得及看,那边报道已经沸沸扬扬,他绕开线圈,拿出里面的资料,脑子里又想起源朝赖看似平静却又执拗的眼—— “我想要大哥,想大哥一辈子都陪着我。” 他的语气带点儿孩子气的撒娇,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仅仅只是索要一个玩具。 源朝赖不由自主摸了摸唇,下一秒,仿佛被烫到了一样,身体也忽然冰火两重天,忽冷忽热,他闭了闭眼,压下那些惊诧莫名的念头,将牛皮纸袋里的资料,一张一张地放进碎纸机——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正文 离开 源二少没去参加道明寺司的生日宴,这让道明寺少爷非常不高兴,从宴会开始就臭着一张脸不停地打某人的电话,源二少被烦得狠了,干脆关机。这下,道明寺少爷的脸彻底黑得跟鞋底有得一拼,方圆五米内都无生物,还是在西田的冒死提醒下,才记起这是自己的生日宴,政治作秀成分大于生日本身,勉勉强强收起便秘脸。 到底经历过一些事了,已不是当初那个一不顺心就乱发脾气的暴躁少爷,穿风琴褶优雅白衬衫,系黑绸暗花蝴蝶领结,阿玛尼黑色光面长礼服,身材颀长,配上一张英俊桀骜的脸,高贵傲慢,如同一位尊贵的小公爵,单单伫立在一边,心不在焉和骨子里的倨傲优雅便让宴会上的蜜蜂、蝴蝶趋之若鹜。 可惜这副样子在看到带着犹疑表情出现在宴会大厅的牧野杉菜之后破功了,喜悦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恼怒给取代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牧野杉菜的胳膊,将她拖到一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粗鲁的动作已经弄疼了女孩儿,只是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道明寺说话的语气让少女一颗心跌倒冰点,原本的忐忑期待一下子化为乌有,一口气冲上来,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道明寺夫人披着奢华的皮草披肩笑吟吟地走过来,还朝牧野杉菜友好地笑了笑,“欢迎你的到来,牧野同学。” 牧野杉菜受宠若惊地回礼。 母亲反常的态度让道明寺一下子警觉起来。 道明寺枫却不给他质问的机会,紧紧拽住道明寺的手,半是强迫半是诱哄地将他拉到一边,“阿司,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要在众人面前做出失礼的事情。” 道明寺臭着脸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转身就要离开去牧野杉菜那儿接着问她为什么会来这儿,可惜精明的道明寺夫人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整个宴会在道明寺夫人宣布道明寺大少爷的未婚妻之后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也不知这会长大人是否小心眼地记恨于当初在牧野家被倒了满头的白砂糖,明知单纯的牧野少女对自家儿子念念不忘,还故意给出希望,亲自邀请来参加他的生日宴,又在宣布未婚妻人选时让灯光停留在她身上,甚至让压根没有任何才艺的女孩儿上台表演。而被内定为道明寺家儿媳妇的大河原滋也不是常人,别说没有一丁点儿大家小姐的矜持淑女,将整个宴会当成大卖场似的又弹又唱,疯疯癫癫的模样让西门、美作额头都出现显而易见的黑线。 道明寺夫人一脸慈爱的笑容,内心作何想就不知道了。 道明寺集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与当年他丈夫过世时的动荡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一直合作愉快的集团大头忽然撤资,仅仅是因为阿司那几句不负责任的孩子话吗?当然不可能,说什么道明寺集团有这样一个继承人实在前景堪忧,笑话,不过是胃口变大了,企图借着道明寺集团进军日本,以日本市场为跳板侵蚀整个亚洲经济圈。可惜,道明寺集团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于是双管齐下找上了源氏——翻出多年前玉木家与源家的纠葛,借着风波搅乱一池春水,利用股市动荡见缝插针。玉木雄一,不过是美国r&g的棋子,而藤堂静,更是棋子的棋子。 不过,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美国人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什么叫做世家大族,美国这种移民建立起来的国家,最易出现显赫一时威风八面的财团或者世界首富,却也最容易湮灭于世,对于以资本起家以至于掌控影响一国经济政治的大资本家而言,家族、亲缘都是陌生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们讲究民主、人权,讲究个性。但对于日本这样一个古老的靠礼仪伦理阶级维系建立起来的国家而言,那些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庞杂繁芜的本家分家,才是真正的力量。 这一点上,就是一向自得于自己能力的道明寺枫也不得不承认,说到底,道明寺财团仅仅是一个大资本家,因此遇上这样的大灾难,不得不将希望放在与大河原集团的联姻上。而同样受到巨大冲击的源家,却依旧稳坐钓鱼台,八风不动地等着那些跳梁小丑,源宗一郎那只老狐狸依旧隐在人后。都说源家长子温厚识礼君子端方,源氏夫妇宅心仁厚,对待养子不偏不倚甚是器重,反观亲子源家二少行事激烈放荡不羁,源宗一郎对他是非打即骂,小小年纪就被放养,显然极不招人待见,源氏花落谁家显而易见。 但有听到这样言论的,道明寺枫总忍不住心底的冷笑——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即使心地再怎样良善,却绝不会把偌大家业交由外姓。人的品性难道真的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别开玩笑了,那还要后天的教育做什么?同样家庭环境出来的两个孩子,性格却南辕北辙,只能赞叹源家好手段,且看源朝赖在这样风雨飘摇之际居然毫无反水之相,不得不赞叹一句后天教育的成功。源朝赖确实优秀,却不免心软温吞欠缺圆融,于大局把握上守成足已,却失了锐意进取之心。反观源朝光,虽看着猖狂激烈,但天赋惊人,心思缜密,性格不定,翻脸无情,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所欠缺的便是一条适时拉紧的缰绳和一把避免伤己的剑鞘——源家大少扮演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不会太久的,源宗一郎就要出来收拾烂摊子了,再接下来,估计就是源氏的洗牌,接下来又有一阵动荡了,借着这次的风波为源朝光挑选人手,培养班底。 当然,这些都只是道明寺枫的猜测推断,毕竟,商场上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秒曾经的盟友会不会斗得你死我活。只是现在她自己这边也是焦头烂额,顾不上其他。心里面不是没有想过若她丈夫没有过世,她何必这样日夜操劳披肝沥胆,她教养出来的继承人未必就比不上源家的孩子。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谁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源朝光那个性子,也未必是源朝赖能收束得住的,也有可能,是这个让源家费尽心思的二少最终将源家带向末日。 而她的阿司同样有天赋有魄力,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道明寺枫的眼角瞄到道明寺甩下一干宾客,追着牧野杉菜出去,眼角狠狠抽了抽,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了,她那个骄傲到顶的儿子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平民小丫头呢——朝对面的人致歉之后,道明寺皇太后脸色不渝地跟出去—— “……我真是傻,还想着你是有什么苦衷。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说在纽约的时候遇到了另外喜欢的人,想跟她结婚,所以我们分手了——”牧野杉菜的眼泪盈满眼眶,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道明寺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明明一副担心的模样,再听到牧野杉菜的话之后又憋闷得脸色难看,吼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碰上牧野杉菜疑惑期待的目光,道明寺又一下子堵住了,只能狠狠地扭过头不说话,其实,他就不应该追出来,追出来又怎么样能,能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道明寺财团遇到了危机,必须拿他的婚姻做筹码,告诉她他的不得已吗? 他的心里苦涩,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他跟牧野之间的差别,那些大家族里面的无奈,她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道明寺的沉默终于让牧野杉菜绝望了,“再见,道明寺,永远不见。”她扭头就走。 “hi!”温柔和煦的声音响起。 牧野杉菜抬起头,正好看见花泽类穿着白色针织毛衣,白色卡其裤,悠悠闲闲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暖的微笑,朝他们打招呼。 “类,你怎么才过来!”道明寺大步走过去,这时,紧跟着道明寺追出来的西门和美作也出来了,看见花泽类都聚过来—— “喂,你这是什么穿着,你不打算参加阿司的生日宴吗?”美作上下一打量花泽类的休闲装,满脸疑惑。 花泽类笑笑,“抱歉,阿司——事实上,我是来告别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立刻一惊,“你说什么,告什么别?” 花泽类的脸上虽还是和暖,却掩不去眉宇间的黯然疲惫,“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我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花泽类虽未挑明,但西门美作却已有些了然,“你准备去哪里?” 花泽类语气轻松起来,“到处走走吧,先去英国看看,如果有缘,会在那里找学校念书也说不定。” “干什么又莫名其妙要去英国啊!”对于花泽类的离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道明寺,明明小时候要好得像一个人似的,长大了却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道明寺的死心眼怎么样也无法接受。 花泽类觑向满脸怒气的道明寺,撅了下唇,“最先离开的不是阿司么,而且生日宴过后,你还是要回纽约的吧?” 道明寺一下子被堵了个正着,说不出话,只是心里面说不出的难受。 晚饭过后,源朝赖便跟着源宗一郎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位于二楼最东面,六扇大型玻璃窗使得整个房间采光极好,整面墙的书架整整齐齐,墙上挂着源宗一郎自己得意的书法之作,巨大的黄花梨书桌,摆着一只金鱼缸,水里却没有养金鱼,反倒养了些颜色瑰丽剔透的雨花石,这是源家小儿子六岁的时候从雾山挖来的,当宝似的“进献”给父亲,源宗一郎也就一直养到现在,桌上的清水烧茶杯是源朝赖国中毕业和朋友去京都游玩时带给他的手信,他也一直用到现在。 源宗一郎是典型的日本男子,骨子里有着大男子主义,严肃刻板,甚少与妻儿亲近,但对大儿子虽算不上温和亲切,却从不打骂,即使偶有犯错,也甚少责备。反倒观之对自己的亲儿子,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劈头教训,小时候小光顽劣,被打得下不来床也是有的。幼时源朝赖只觉得是自己功课优秀,多有赞誉,父亲对自己偏爱,还隐隐有些得意。后来慢慢大了,却期盼着父亲也能如同教训小光一般教训自己,却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6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6部分阅读 是奢望。 他跟小光终究是不同的。 但他心性善良宽和,从不曾有过怨怼,只觉得遗憾。源父源母对他已经够好,比之一般豪门冷漠的父子关系,他们母慈子孝,还有什么好强求? 源宗一郎在书桌后面坐定,瞧着自己的养子,颇有些欣慰地开口,“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 源朝赖只觉得鼻头一酸,几欲落下泪来,就这么几日,尖酸刻薄的记者,源氏内部猜测怀疑不信任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暗示拉拢,拉拢不成的阴阳怪气的影射,以及内心对当年真相的摇摆不定,对亲生父母的渴望与拒绝,当真看遍世情冷暖人心龌龊,身处风口浪尖,他的压力到达极点,行差踏错便会给源家带来巨大灾难。他只将一切责任归于自己,不肯向任何人倾诉,也不愿向任何人伸手。 如今听到父亲这样一句话,只觉得所有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他并不是在孤军奋战,父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委屈,只想如同稚童般扑进父亲怀里嚎啕大哭一番。 幸得他心性坚韧,别说如今长大成|人,就是幼年也几乎没有过这样的稚童行为,只是竭力压下翻滚的心绪。 源宗一郎语气更加温和,“说说你的想法吧,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听一听。” 源朝赖的情绪已稳定,又恢复一贯的严谨克制,“父亲,我想休息一阵。” 若是往日,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将源氏看得极重,仿佛懈怠一日就十恶不赦似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源宗一郎只微微凝神思考了一会便点头同意了,“也好,现在这个局面,你确实不太适合出面了。休息下也好,到处去走走,散散心,只是——”源宗一郎的目光望向源朝赖,满含慈爱,“记得回家。” 源朝赖的心头一震,鼻子又是一酸,动了动喉结,“我知道了,爸爸。” 从书房出来,源朝赖去了自己卧室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原本是他们小时候的游戏房,后来便成了他置放船模专门的房间。房间里的置物架都是特地打造的,他每个月都会亲自给这些船模做保养。从他十三岁开始,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小光的送的船模,后来,除了生日,也不拘什么日子,只要小光瞧见了,便一股脑地都买来送他,陆陆续续的,这些船模加起来也可开一个展览了。想起小光。便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在公寓里他说的话——尽管他对此尽量装作不在意,毕竟小光经常犯浑,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总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那种心思? “朝赖——”温柔带笑的声音惊醒了他。 源朝赖转头,看见母亲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源朝赖将船模放回架子,走过去。 源夫人走进来环顾了一下几乎摆满半个房间的船模,笑道:“该有一百多只了吧?” “一百九十八只。” 源夫人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假装吃醋道:“真是,小光对我这个母亲也没这样上心的。” 源朝赖愣了一下,只好讪讪不说话。 源夫人笑了,走过去携了源朝赖的手,关切地说:“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怎么,有心事?” 源朝赖赶紧摇头,“没有,大概最近工作有点累。” 源夫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答案,“要注意身体。” “我会的,母亲。” “说起来——”源夫人目光慈爱,上下打量了源朝赖一会儿才说,“朝赖一下子也长这么大了,你一贯懂事得过头,让我这个母亲也插不上手,孩子太乖的话,果然是会宠坏母亲的啊——” “怎么会呢,母亲一直对我很好。” 源夫人笑笑,不予置评,“朝赖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源朝赖没想到她会忽然转换话题问起这个来,脸上显出一分尴尬来。 源夫人笑得更乐了,“唉,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母子俩有什么不能说的,上次我还在卖场碰到雅江她们母女,雅江还向我问起你呢?怎么,你们后来没联系?” 源朝赖这才想起那个议员的女儿竹取雅江,有段时间母亲经常请她来家里。 源夫人戏谑道:“不过她现在可不敢上门来了,就怕碰上咱们家那个小恶魔。” “小光他还小。” “呵呵。”源夫人笑起来,“就你护着他。好了,说真的,朝赖,你若不喜欢雅江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想让你们认识认识而已,结婚、家庭什么的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只是母亲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三十岁以前的爱情,别管未来别管结局,只管轰轰烈烈乱七八糟凭着心来,该笑的时候笑该闹的时候闹,父亲母亲都会替你担着,明白么?” 源朝赖抿紧嘴角,心潮起伏,直到要离开,还不能平静。 家里的佣人玉嫂追出来,“哎,大少爷,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他来源家的时候,玉嫂便已在源家服务,在源家地位尊崇,源父源母也不将她当佣人看,只是她自己明白尊卑,从不逾矩。 “公司还有点事。”源朝赖解释道。 玉嫂长吁短叹起来,“唉,大少爷整日忙,二少爷整日不着家,这源家是越来越冷清了。”她顿了顿,才说到正题,“大少爷,玉嫂煲了汤,你给二少爷带去行吗?也不知二少爷在外面吃得怎么样——” 玉嫂自小看着他们两兄弟长大,疼爱他们的心不比源父源母少。 源朝赖点头。 玉嫂便喜滋滋地进去将汤盛进保暖瓶,让源朝赖带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源二少一边问,一边拿钥匙开门。 花泽类揉了揉眼睛,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源二少忽然逼近花泽类,他比花泽类高半个头,微微俯身,黑阗阗的眼睛充满压迫感地盯着他,鼻息都喷在花泽类脸上,嘴角溢出一丝轻佻嘲讽的笑,“怎么,也为藤堂静打抱不平来了?” 花泽类愣了一下,“静?” 源二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静静盯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把将他扯进屋,用脚踢上门后,将花泽类压在门上,汹涌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下来,那是极具侵略性的吻,像在沙漠行走了若干天后渴水的旅人,吞噬、吮吸、翻搅、撕咬、缠绵……花泽类只是稍稍抵抗了一下,便缴械投降,身体里的陌生巨大的渴望和欢悦涌向四肢百骸,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源朝光,沉迷于这种堕落的快乐,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情\欲之火几乎燎原,才勉强停下,额头相抵,剧烈的喘息互相交织。 源二少低低的笑声从喉咙底溢出,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愉悦,亲昵地用鼻尖擦着花泽类的鼻尖,“就这么想我,嗯?” 花泽类宛如琥珀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源朝光,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臂慢慢收紧,以一种全副信任的姿态紧紧抱着他,让源朝光的心里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脸上甚至收起了一贯风流不羁的调笑,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花泽类的头发,有那么一刻,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静静拥抱,内心安定,连时间空间都不再重要。 不过,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 源二少的牙齿咬在花泽类的耳垂上,眼神勾人,压低声音暧昧道:“等我,待会儿一定让你满足死——”然后松开他,走到阳台接电话。 花泽类垂下眼睑,目光变幻,指甲掐进了手心却毫无所觉。 隔壁曼德拉太太的虎斑纹猫听见这边的动静,又从阳台边跳了过来,大摇大摆,登堂入室。花泽类将猫抱到吧台上,那只猫还认得他,只用黄玉般高傲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就舒服地窝在吧台上。 源朝光打完电话进来,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从冰箱里倒了牛奶在一个碗里,然后将牛奶碗端到猫的嘴边,身体顺势贴上花泽类的身体,一手环住他的腰,用蛊惑人心的耳语轻轻说:“类,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多么令人心动的话—— 花泽类的睫毛颤了颤,转过身,冷静地看着源朝光——他微微低头,目光真挚沉静,有一种虚幻的古典美,嘴角带笑,带着点儿孩子式的天真,所有的一切都那样完美——残忍的完美。 “重新开始?怎么开始?” 源朝光笑了,用双臂圈住他,开始天马行空,“假装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们还没有认识,我们在同一家咖啡馆前躲雨,那家咖啡馆应该是这样的,提供最地道的蓝山咖啡和芝士蛋糕,红色的咖啡座,蓝色的墙面,挂满色彩鲜艳的油画,养一只胖得都走不动路的猫,白色的,湛蓝的眼睛,叫杰克船长。那天是四月的一天下午,雨很大,落在咖啡店门口的雨篷布上,蓬蓬作响,空气里都是水分子的清鲜味道。你穿暗花纹的衬衫和针织背心,卡其裤脚上都被雨水溅湿了,你三个月前刚出院,一切都正常,但是你总觉茫茫然若有所失,这时候一个人向你走来,告诉你,你们曾经相爱。你不相信,因为你的记忆健全,但是内心深处深感悲戚,他的目光真挚又忧郁,蕴含着这个世界上最爱而不得的悲苦,你一时之间无法断定,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他,是不是用你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过他——” 花泽类的目光亮得吓人,他盯着源朝光,声音有点沙哑,“然后假装没有绯村临,假装你爱我——” 源朝光止住了话语,面无表情取代了深情款款,他放开花泽类,靠在吧台上,习惯性地啃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房间里忽然静得可怕,放在吧台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巨大的声音把人心吓了一跳。 两个人一时都没动,蓝色的屏幕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闪烁。 花泽类转过身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跳动的名字让他的心脏紧缩,这时候源二少也已经回过神要去接电话,却也在看到那个来电提示后脸色几变——绯村临,那个几乎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绯村临——呼吸一下似乎有些困难,源朝光伸出手,在手指将要接触到手机的一刻,手机被人拿走了—— “你干什么?”源朝光瞪向花泽类,脸色可怕,“给我!” 花泽类毫无惧色,只是看了眼还在不停响着的手机,然后回视源朝光,按下接听键,同时按下扬声器—— 手机那头除了偶尔轻微的电波声,没有任何人出声——三个人的对峙僵立,在不同的空间蔓延。源朝光黑色的眸子烧得通红,可见对花泽类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危险的气息弥漫,花泽类却并不在乎,甚至有些快意,只是平静地举着手机,看着他—— 虎斑纹猫似乎感受到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轻巧地跳下吧台,溜回家了。 扬声器里传来一些窸窣声,像是人的呼吸,两个人的心同时提起来—— “光——”声音很轻,带着点儿不确定和如同深秋堆积于树林年复一年的腐叶般的感情。 两个人谁都没动,也没说话。 电话那头又没了任何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传来声音—— “今天月亮很好——”又停了一会儿之后,扬声器里出现了小提琴声,像温柔月光洗过每个人的心,带着点忧伤,带着点缠绵不舍,像是一个巨大的、关于记忆和忘却的故事。琴声给予的,都是对逝水年华的追忆,但真正的逝水年华是不可追忆的,它逝去了,就永不回头了。 源朝光忽然向门口冲去,但花泽类比他快一步用背抵住了门,灼亮的眸子坚定地对抗着他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阴沉与暴戾—— “让开!” 花泽类牙齿咬着唇,疼痛蔓延,不说话,不退缩。 源朝光的眸子眯起来。 琴声停了,电话那头重新传来绯村临的声音,“光——” 自然,他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又是长长的一段沉默,然后绯村临说:“对不起……再见。”电话挂断了,扬声器里传来单调的盲音,而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消散,变得粘稠浓厚,人在其中的思维行动都像深陷蜂蜜罐里—— 花泽类刚刚坚硬决绝的模样软化下来,垂了头,靠在门上。 源朝光走过去,脸上扬起了笑,又甜蜜又恶毒,又艳丽又讽刺,他漂亮修长的手指掐住少年的尖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黑色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漩涡,默不作声地吞食一切——“你就这么爱我?”他的声音轻柔像情人的耳语。 花泽类却白了脸色,只因源朝光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掐住了他的||乳|\尖。他的愤怒蕴藏在井井有条的冷静下,这样的源朝光更加危险。花泽类终于有些怕起来,他开始剧烈挣扎—— “放开,你放开我!”花泽类早就失了矜持,咒骂喊叫,拳打脚踢,试图将这个失了理智的人剥离自己身子。 但源朝光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他像疯了似的粗鲁地吻他,咬他,撕扯他的衣服,像一头正准备进食的豹子。手机又响起来,这一回,援朝光根本连理都没有理,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个不停,花泽类忽然崩溃,软□子,委屈愤怒,眼泪再也忍不住。 源朝光像被烫到了似的,所有的动作像被按下了静止键,他的脸色变化莫测,阴晴不定,他放开花泽类,离得远了点,静静地看着花泽类粗鲁地用袖子擦眼睛,又用另一只袖子用力地擦嘴唇,像是沾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那个劲头,将本来就破了的嘴唇擦得鲜血淋漓。 他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源朝光,“源朝光,你别太过分了,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源朝光的目光也冷硬起来,“那就不要喜欢,有病!” 花泽类的脸白了白,倔着神情,“我就是有病!”他又用力擦了下嘴唇,扭头打开门,走出去。 门被重重地关上,源朝光的胸口仿佛也被重重地打了一拳,手机又不识趣地响起来,源二少烦躁地将它踢到一边。 源朝赖看着还是没人接的手机,眉头要皱成麻花。将脸上担忧焦急的神色的神色隐去,他转身进了特级病房—— “静,好点没有?” 藤堂静的身后垫着两个枕头,穿了白底蓝条纹的病号服,脸上不施粉黛,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闻言,她露出一个略带虚弱的笑,“还好,辛苦你了——” 源朝赖牵了牵嘴角,“没事,应该的,我替小光给你道歉,他实在太不懂事了——” 藤堂静似乎又想起了在天台的情景,那种被逼得绝境精神崩溃的绝望,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起来,一下子抓住源朝赖的手,“朝赖,你听我说,不能再这样纵着小光,你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他的心理不健全——” 在此之前,藤堂静也从来不认为源朝光有什么问题,对于源朝光“疯子”的传言,也是一笑了之,她听信源朝赖的话,也认为源家二少不过比较任性,做事出格了点,毕竟,源朝光在她面前从来就是乖巧礼貌的。但是在那一刻,她才知道,那张华丽皮囊下住着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那是疯子,是恶魔。 对于藤堂静的话,源朝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但一向的好修养使他无法表现出失礼,“静,小光很正常,他只是被宠坏了,比较任性。” 藤堂静的眼里出现不可置信,“朝赖,到这时候你还觉得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吗?他在拿人命开玩笑,以后呢,你想过吗?朝赖,我知道这样说小光你很难接受,可我还是要说,小光很聪明,他的智商比一般人高很多,这就造成了他的智力发展过快,却与人格成长不相协调,这样畸形的发展往往会造成严重后果——” 藤堂静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源朝赖的回答,心里忽然有些惴惴,斟酌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朝赖,我知道你很疼小光,我只是——”她不知道如何用确切的词语来形容她的感受,因此有点着急—— 源朝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静,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说着,他站起来,想离开,但却被藤堂静再次抓住了手—— “朝赖,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吗?” 面对藤堂静不安又乞求的目光,源朝赖终究无法拒绝,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藤堂静安下心来,脸上甚至出现了微笑,带着点怀念的语气说:“朝赖最好了,永远都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傻呢,居然把你放跑了——” 提起两个人曾有过的恋情,源朝赖有些微的尴尬,只是沉默不说话。 藤堂静将隐含希望的眸子转向床边的男人,关心地问道:“朝赖,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再找一个呢?” 源朝赖扯了下唇,淡淡地说:“没缘分吧。” 藤堂静的眸子里忽然窜起两簇火苗,有点急促地开口,“朝赖,我们——” 话却被源朝赖打断了,他站起来,对她说:“静,我得走了。小光一直没接电话,我有点不放心。” 藤堂静的目光忽然古怪起来,如同锥子似的盯紧源朝赖,“小光不小了,你只是他的哥哥,甚至还不是亲哥哥,你要操心他的事操心到什么时候?” 似乎没料到藤堂静会说出这样的话,源朝赖的脸色有点奇怪,但还是理所当然地回答:“你知道的,小光自小就谁的话都不肯听。” 藤堂静的目光更加古怪了,“朝赖,小光真的仅仅是你的弟弟吗?” 源朝赖的心口一窒—— “你好好休息吧。” 告白 源朝赖将车停在楼下,看看手边的保温瓶,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滚烫湿热的触感,一想起这个,脸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下一刻,又变得惨白。 他定了定心神,拿起保暖瓶,走下车。 按了很久的门铃,里面的人才慢吞吞地过来开门。 源朝光身上裹着被子,脸色有些白,脸颊上却有两陀不正常的嫣红,眼神不善,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之气。 源朝赖吓了一跳,“怎么,病了?”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源朝光乖乖地站着不动,目光直直地望着源朝赖。 那个目光太烧人,源朝赖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有些烧,吃过药了吗?” 源朝光不说话,侧身倒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样子让源朝赖有些心软,摸摸他耳边柔软的发,软声道:“玉嫂煲了汤,让我给你带过来,喝一点儿?” 源朝光点了点头。 源朝赖从厨房拿了碗和调羹,从保暖瓶里倒了一碗醇白香浓的鸡汤,然后塞到源朝光手里。 源朝光难得的听话,接了碗和调羹,慢慢地喝着。 源朝赖起身,找出退烧药——这些常用药原本就是他备在这里的,找起来一点都不费事——又倒了一杯开水,等源朝光喝完一碗鸡汤,才把药和开水递给他,“把药吃了再去睡。” 源朝光一声不吭地吃了药,然后目光就直勾勾地盯着源朝赖,源朝赖扭头躲开了。 源朝光说了自源朝赖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大哥,你还在生我的气?” 因为生病,他的声音有些哑,认真又固执。 源朝赖说:“没有。”眼睛却不看他,“去休息吧。”说着站起来要走。 源朝光拉住源朝赖手,抬头看他,眼里都是乞求,“大哥,你别走——” 源朝赖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心里面说不上什么滋味——源朝光对他始终都是特别的,他的坏脾气他的暴戾他的不讲道理从来不会在源朝赖面前出现。而源朝赖呢,这么多年了,也早就成了习惯,疼他迁就他舍不得他受一丁点的委屈,他说只要小光想要的,他都给他,并不是哄人的话,他真的愿意将任何东西都捧给他,但这却不包括自己——这是不对的,他太清楚了。 “大哥,你别走——”源朝光又重复了一句,眼角都红了,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源朝赖叹了口气,“进屋去睡一觉,我去给你煮粥。” 源朝光并没有睡着,但他还是在卧室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房间里弥漫着粳米的香味,源朝赖站在阳台抽烟。源朝光啃着指甲站在背光处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从背后框住源朝赖的脖子和肩。 源朝赖的身子瞬间僵硬如石膏,夹在手指间的烟吊了老长的烟灰,噗一下,掉在地上。几秒之后,他镇定地拨开源朝光的手臂,转过身来,“醒了?喝点粥?” 源朝光咬着唇不说话,忽然又笑起来,一下子拨开云雾,乍见阳光,浑身轻松起来,仿佛之前阴阳怪气的人不是他一般,“大哥,明天陪我去买钢琴吧,你眼光好——” “怎么想到买钢琴了?” “没什么——”源朝光耸耸肩,用手随意比划了一下,“就是忽然觉得这边放一架钢琴感觉不错,哦,对了,皇后酒店的套间我准备退了——” 源朝赖愣了一下,真有些惊讶,原本他就对源朝光常年包着酒店套房不满,你说你不想住家里在外面住也就算了,但源朝光包着酒店套房纯粹就是胡闹的,那套房,他去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去,三次里面总有两次遇见乱七八糟的男人,可想而知,源大哥有多么厌恶那个地方。 现在听他这样说,源大哥以为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心里还颇感欣慰,脸色也柔和下来。 源朝光已经大咧咧地走到厨房,拿碗盛粥,“好香,大哥你也陪我吃一点?” 源朝赖思索了一下,点头,“好。” 源朝光露出高兴的笑,明亮得能闪瞎人狗眼,颠颠地盛了一碗捧到他大哥面前,“大哥你今晚别回去了,都这么晚了,跟我挤挤算了。” 源朝赖默不作声地喝粥。 源朝光忽然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狗脾气上来了,“大哥你嫌弃我!” 源朝赖脸一黑,瞪了他一眼,“别发癫!” 源朝光嘟嘟囔囔重新拿起筷子。 两兄弟同床共眠也不算少,只是渐渐长大了,源朝赖就有意避免这些,不过源朝光一贯胡来惯了,有时候在他那里留宿,明明有客房却不睡,硬要跟他挤一床,口口声声说要跟他谈心,结果每次都闹得他早上差点起不来。因为上次的话,源朝赖原本心里面是有些别扭的,但也知道源朝光那种时不时找抽的性子,如今再看他现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当他那次也是神经发作,便也渐渐抛开了。 源朝赖洗了澡,走出浴室,源朝光已经规规矩矩地躺进被窝了,还体贴地留了一半的地儿给他。源朝赖走过去,掀开被子坐进去,揉了把闭上眼睛装睡的源朝光的脑袋。源朝光就噌地睁开眼睛,弯着眉眼,挤挤挨挨地蹭过去,两个人说了会儿小时候的事,源朝光的药效上来了,打了个哈欠,道了晚安之后,先睡了。 源朝赖习惯睡前看一会儿书,床头摆着源朝光最近在看的侦探小说,他拿过来翻了几页,却是没心思,看看身边的人,神思有些恍惚。 源朝光睡相不怎么好,喜欢将腿搁在别人身上,源朝赖又纵着他,怕他睡不好,反而委屈自己一动不动,一晚上醒了无数次,早上起来便有点精神不济。 源朝光倒是神清气爽,烧也退了,便掇窜着源大哥去琴行。他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想着一出是一出。琴行办事挺快,钢琴很快就送来了。 源朝光兴致挺高,连着弹了四首轻快活泼的曲子,一开始倒还弹得有模有样,后来就纯粹由着性子乱来了,当年的钢琴老师如今提起源朝光又是赞叹又是惋惜的。源朝光的天赋好,上天似乎特别宠爱这个孩子,无论学什么都快,可惜任何东西若来得太容易,便学不会珍惜。 源朝光弹了一会儿便丢开了,拉着源朝赖让他弹给自己听。 源朝赖多年不碰钢琴,心里有些近乡情怯——他是真心喜欢钢琴,当年说的想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也并不是胡乱蒙人的,只是很快明白自己的身份责任,于是将这个梦想彻底丢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居然从未碰过琴键,手指僵硬,指法生疏,自然弹得很不理想——源朝赖一向对自己苛刻,曾经的金色大厅对于自己仅仅一步之遥,如今呢,简直恍如两世——他的手压在琴键上,钢琴发出沉重的声音,如同他内心的凄清黯然—— 源朝光与他并排坐在钢琴凳上,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下巴磕在他肩头,缓缓道:“大哥,多练练就好了——” 源朝赖苦笑,“算了,这东西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又苦中作乐道,“将来你若有了小孩,我给他做个启蒙倒还应付。” 源朝光皱了眉头,“我不会有小孩的。”但他也并不想惹来他大哥的一番唠叨教训,于是岔开话题,“其实大哥你何必委屈自己念商管呢,你若真的要修音乐,爸妈又不会拦着你,他们一向疼你——”源朝光忽然住嘴,想起他大哥委曲求全大概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谁让自己疯疯癫癫不着调,源家又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这大哥一向有些“忧国忧民”,想得又多。其实按源朝光看来,他那老爸看着严肃刻板,又有点文人气质,其实内里是地地道道的商人,最会权衡利弊,擅长布局——对于源家未来,想必早早地就洞若观火,内有计较了。 源朝赖倒不知道源朝光心里所想,只是淡淡地说:“为人子女,总要多多替父母考虑。他们疼你,自然是你的幸运,但当做理所当然地挥霍糟蹋,就是你的不对了。人的感情,原本就是相互的——” 源朝光明白,说到底,源朝赖始终将自己定位在养子的份位上。 源朝光忽然凑过去亲了下源朝赖的嘴角,“大哥,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源朝赖被烫到似的挣开源朝光的胳膊,满脸激动羞恼,耳根是薄怒的微红。他狠狠地瞪源朝光一眼,从钢琴凳上站起来,“小光,你不小了,别再做一些惹人误会的动作。” 源朝光抬着头,眼神无辜,“误会什么?” 源朝赖不说话,脸色难看。 源朝光弯弯唇角,目光纯净又认真,“没有误会,大哥,我喜欢你——” 那刚刚退下去的微红又染上耳根,源朝赖压下内心的鼓噪,嘴巴里很不是滋味,深深地看了源朝光一眼,“小光,我当做没有听到——晚上记得回家吃饭,玉嫂一直念叨你——” 说完,脊背僵硬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寓。 源朝光扯扯嘴角,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在琴键上,串成惹人深惜的旋律。 晚上源朝光决定做一回孝顺儿子和听话的弟弟,回家吃饭。最高兴的莫过于玉嫂,玉嫂其实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她说放不下源朝光和源朝赖两兄弟,非要等到两个少爷结婚才肯安心离开。源朝光陪着玉嫂聊了会儿天,然后上楼给他那老爹请安,又陪着三毛和吉娜薇玩了一会儿,直到饭桌上才又见到他大哥。 源家四口难得一起吃一顿饭,饭桌上气氛虽不热烈倒也和谐,玉嫂亲自督促着厨房做菜,又帮着女佣布菜,一下都不肯歇,嘴里念叨—— “大少爷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怎么又要走,待在家里不好吗?何必跑那么老远——” 源朝光手里的刀叉顿住,抬头望向源朝赖的位置,“大哥要去哪里?” 源朝赖只专心切着牛排,并不看源朝光,“尼日利亚——公司有个项目,需要总部有人过去总领——” 源朝光的嘴角往上勾起,“源氏那么多高层都是吃白饭的吗?需要你大少爷亲自过去?” 对于他不善的语气,源宗一郎皱了眉,而源夫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微微有些担忧。 源朝赖像是根本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只是公事公办地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眼看着气氛渐渐有些剑拔弩张,源夫人开口了,“朝赖,不是说要休息一阵吗,怎么反倒弄得要出差——” 源朝赖微笑着抬头,语气温和,“不是的,妈妈,尼日利亚那边的项目并不是很困难,我的工作并不重,我就是当放假过去玩的。” 源夫人看了脸色难看的小儿子一眼,“那要多久回来?” “看情况吧,慢一点的话一年到一年半都有可能,快的话也就半年。” 话音未落,只听见咣一声刺耳的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源朝光撒气地将手中的餐具丢下,“我吃饱了——” 源宗一郎的脸当场黑下来,源朝赖低下头,捏紧刀叉,不说话,源夫人若有所思,只有玉嫂一脸担忧,“二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又闹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文,我一定要写个痴情的~~ 二少这鸟人太折腾人了~ 刀光剑影 若是平时,源二少一闹脾气,源朝赖早就去哄了。可惜这一回,他像是压根没看到。一连几天,源二少都难得待在家里,只是一张脸拉得老长,任凭谁都看得出这位小少爷心情不爽,一口气憋到某一天终于爆发。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源大少请了那个议员之女竹取雅江回家吃饭。源二少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源朝赖体贴地替女士开门,而竹取雅江笑得一脸温婉动人,马上就不高兴了,可是他那不高兴没表现出来,只是咬着指甲神色不定。 对于源朝赖请竹取雅江回家吃饭,最高兴的莫过于源夫人和玉嫂,两个女人窝在厨房商量着中午的菜色,源朝赖陪着竹取雅江坐在客厅看一些画册,那时候是上午十点左右光景,源二少从楼梯下来,身上还披着晨衫,一副刚刚起床的样子,眉眼俱是慵懒和风流浪荡。 看他那副样子,源大少就微微皱了眉。 竹取雅江对这位二少还心有余悸,笑容都有些僵硬。 源二少却像是毫无隔阂的样子,笑嘻嘻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佣人送上来他的早餐——牛奶、泡芙、巧克力曲奇,都是甜得发腻的东西。 源朝赖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一起来就吃这么多甜食,我看你是还嫌蛀牙不够多——马上就吃午饭了,垫垫肚子就行了——” 源二少头也没抬,压根就不鸟他大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诡异。 正好这时源夫人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源二少的后脑勺,“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家里有客人,多失礼——” 源二少嘟嘟囔囔地站起来,上楼换衣服去了。 源夫人对竹取雅江说:“本来还想着过几天就邀你妈妈一起看舞剧呢,正好雅江来了,帮阿姨过来看看商店送来的一些首饰,你们年轻人眼光好——” 竹取雅江有点受宠若惊,看了看源朝赖,跟着源夫人上楼了。 源夫人也不是真心要竹取雅江帮着选首饰,她自己本身在贵妇圈就是出了名的好品位,于衣着打扮时尚流行方面自有一番主见,由不得别人来指手画脚,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一种态度。竹取雅江相当熟悉这种上流社会的规则,对此也没有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只是温婉地站在一边,适时送上赞美恭维,宾主尽欢。 选首饰没花多少时间,有下人报告源夫人托人在国外订购的法国蔷薇“奥尔良公爵夫人”空运到了,于是她表示歉意之后便先下楼了。竹取雅江便一个人细细欣赏起那些首饰——哪个女人不爱珠宝?珠宝之于女人就像枪支之于男人,都是性别象征意识的肯定。况且,源夫人的这些珠宝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世间少有,能欣赏品评一番,也是荣幸。 “钻石锋利璀璨,黄金尊贵豪华,玉呢,又太过温润,不太适合年轻女孩儿,在我看来,也只有珍珠最般配雅江小姐——”如丝绸般华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竹取雅江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源二少身上还是那件晨袍,抱着手臂,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眼神专注又多情,嘴角微泛浮笑。 “源二少……”竹取雅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一方面自然还对他有些心理阴影,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的穿着,这样随便得仿佛已是很亲密的人,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自然让她有点心慌。 源二少却像是一点没意识到女孩子的矜持僵硬,只是缓缓地走过去,“珍珠珠圆玉润,含蓄内敛,这样的气质跟尊贵优雅的雅江小姐真的十分契合呢,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带珍珠的女人,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竹取雅江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想不到源二少连女人的首饰也这么了解——” 源朝光忽然孩子气地眨眨眼,半真半假道:“因为老是被母亲抓着帮她选衣服首饰,陪她参加时尚周——” 竹取雅江果然放松了不少,笑笑,很理解的样子。 源朝光已经挑了一副珍珠耳钉,朝竹取雅江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雅江小姐试试——” 竹取雅江连忙摆手,“不用了,这样不好吧——” 源二少却不由分说地逼近他,虽然语气和悦,神情温柔,浑身上下却有一种侵略性——竹取雅江自小生活优越,父母宠爱,一路念贵族学校上去,大学修的又是钢琴,自小所接触的男性无不是将绅士礼仪刻在骨子里的,她若是稍稍表现出一点不悦,便都止步于前不敢越雷池,哪里见识过源朝光这样自我又不羁的,男人的坏,有时候就是女人难戒掉的瘾。 退后一步,后面的水晶立钟,退无可退,竹取雅江的心头又慌又乱,自小被教导的淑女礼仪又不许她失礼地推开人家大声责备。源二少已经贴近她,撩开她棕色的长发,摘下她耳垂上原本的耳坠,将手中珍珠耳钉给她戴上,然后故意凑在她耳边讲,“果然很美——” 竹取雅江的心头乱跳,咬着唇,微红已经从耳根蔓延到脸颊,她小心翼翼地抬眼—— 源二少已经一步退开,以一种纯粹欣赏的语气说:“大家都说,珍珠会挑人,不是谁都压得住的。确实是这样,珍珠经过时间的历练成就了一份淡然、内敛的光华,一种隐忍的美,今天,我终于从雅江小姐读取到这样的一份无与伦比的特别——” 哪个女人不虚荣,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 竹取雅江不由自主地摸摸珍珠耳钉,朝源朝光笑了一下,刚想开口,脸色忽然变得古怪,忽红忽白,尴尬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源二少有所感地转过头,果然看见源朝赖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地盯着他。 源二少静静地笑了。 “妈妈让我来叫你们吃饭。”从源大少的脸上,压根看不出任何情绪。 源二少朝竹取雅江笑笑,“待会儿见,雅江小姐。”说着晃晃荡荡地走出房间,与源大少擦身而过,一眼都没瞧他。 源朝赖看了竹取雅江一眼,像他那样好脾气的人却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怒气,语气生硬,“竹取小姐,我想我母亲不会喜欢别人乱动她的首饰——” 竹取雅江脸色一白。 源朝光的房间门根本就没关,源朝赖走进去的时候,源二少正在换衣服,晨袍被扔在床上,他正套一条长裤,闻声抬抬眼皮瞧了他大哥一眼,不吭声,自顾自地系皮带。房间里的窗帘拉了一半,正午强大的阳光从半扇窗户射进来,源朝光赤\裸的上身便袒露在光线中,白皙精瘦,线条流畅优美,他漫不经心地弯腰捡椅子上的衬衫,光线瞬间划过他的眉眼,纯净又冶艳。 源朝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直视,“你到底胡闹够了没有?” 源朝光正准备扣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7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7部分阅读 扣的手顿了顿,拐拐头,看着他大哥,嘴角讽刺地翘起来,“大哥终于不再无视我啦,我还以为大哥这辈子都不准备理我了呢。” 源朝赖的眉头又狠狠拧起来,“小光!” 源二少忽然一脚踢翻茶几,双目如同烧红的碳,灼热得能烫伤人,“不够!是大哥你自己说的,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做不到的话就别随便许诺!” 源朝赖是好脾气,却不代表没性子,闻言怒气也上来了,一把拎起源朝光的衣襟,恶狠狠到:“我看我是把你惯坏了,我原来总以为你不过任性,谁知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源朝光,人要有点限度——”这话一出口,源朝赖的眼睛都红了,心里面气苦——他拿源朝光当自己的弟弟,疼他宠他惯他,倒头来得到了什么?这就是他要的? 源朝光毫不示弱,仰头瞧着源朝赖,眼角眉梢俱是轻佻,“可不就是大哥把我惯坏了,从小到大,大哥你对我最好,好得都超出了一个哥哥的职责范围,你敢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心思?” 源朝赖的脸色忽红忽白,捏着源朝光衣襟的拳头咯咯作响,目光吓人,咬牙切齿道:“源朝光,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想要我做什么?想要做什么?像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一样张开大腿等着你来压,啊?你想要的就是这个?” 源朝光怒极反笑,松开手,站直了,就去解自己身上的领带,和衬衫纽扣,恨恨地盯着源朝光,“行,你想要,大哥怎么能不给你,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想要哪种姿势?大哥配合……” 源朝光定定地站着看着,仿佛被吓到了似的,他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源朝赖,直到源朝赖都快解完一半的纽扣,露出略略苍白的肌肤,源朝光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冲过去抱住源朝赖,哭着乞求:“大哥大哥,你别这样——大哥,我没有这样想——” 源朝赖将他拨开,源朝光又扑上来,八爪鱼似的就是巴着他不肯放,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委屈的孩子,一边喊着大哥一边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源朝赖心里面虽还是气极,但看他哭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心软,只是硬着一张脸任他巴着自己。源朝赖眼眶鼻头通红,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风流潇洒,但嘴上依旧不肯放弃,哽咽着再三说:“大哥,我真的喜欢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源朝赖根本不为所动。 源朝光更紧地抱住源朝赖,“大哥,从小到大你最疼我了,你再疼疼我,好不好,再疼疼我——” 源朝赖的身子僵了一下,定定地看着红着眼睛瘪着嘴巴的源朝光,心下又酸又涩,又有些无力,哑着嗓子说:“小光,这样不对。” 源朝光倔强反驳,“有什么不对?” 源朝赖垂下眼眸,开始去推源朝光的身子,却没推开,源朝光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深不可测的漩涡,一望进去,便出不来,因为哭泣,他的唇红得如同擦了胭脂,又水又艳,他凑过去轻轻碰了碰源朝赖的唇,带着蛊惑的语气说:“没什么不对,大哥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下一秒,根本不给源朝赖反应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吻住他,汹涌又热烈—— 楼下的饭桌上,弥漫着一股低气压,人人噤若寒蝉,任谁都看得出源宗一郎很生气,开饭都十几分钟过去了,他这个一家之主都早早下楼了,偏偏两个小辈却还不见踪影,这还有客人在——竹取雅江已经换下了那对珍珠耳钉,坐在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上去叫人的佣人白着一张脸回来,战战兢兢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源宗一郎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上楼—— 源夫人眼里有担忧,却也不好跟着上楼去看,只好朝竹取雅江笑笑,“不要担心,小光这孩子肯定又出了什么状况,你别理他就是——” 越接近源朝光的房间,屋子里的响动就越明显,房门根本就没关,两兄弟都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伤——源朝赖的侧脸正对着他,满脸都是羞怒,“我看你脑子还没有清楚,我是你大哥!” 接下来就是小儿子倔强的声音,“我不在乎,大哥明明也有感觉不是吗!” 人精源宗一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瞬间气得差点背过气,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脑子冲去,他一脚踢开房门,一巴掌狠狠扇在小牛犊似的小儿子脸上—— 源朝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一下子摔在地上,半边脸迅速肿起来,火辣辣地疼,烧得脑子都要成灰烬了。 源朝赖也吓了一跳,“爸爸!” 源宗一郎这回是气狠了,根本没听到源朝赖的叫唤,提起一脚就踢在小儿子的腹部,怒目而视,“我看你脑子就没清醒过,十几年都活在狗身上,你在外面胡闹还不够吗?” 别看源宗一郎看着挺文弱,力气一点也不小,源朝光疼得蜷缩起来,冷汗层层地往外冒。 源宗一郎还不解气,“你原本不着四六也就算了,谁知道我不管你你就变本加厉,早知道当初就一把掐死你!”说着又提起一脚要往源朝光身上踹—— 源朝赖心头一急,来不及思索便拦在了源宗一郎面前,那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胸口,他痛得脸色一白,额头冷汗密布。 源宗一郎瞪了他一眼,“朝赖你让开,别护着这小畜生——” 源朝赖忍痛挡在源朝光面前,软声乞求,“爸爸,你别生小光的气,是我,是我不好,不关小光的事——” 源宗一郎的目光沉沉地盯着源朝赖,那目光那利,仿佛能将他层层伪装都剥除,直剜出心底最深处的隐秘,那目光又太沉,沉得仿佛千言万语期待责任都压在身上,源朝赖忍不住心头战栗,小心翼翼地躲开了—— 源宗一郎又瞧了眼肿了半边脸的小儿子,厉声道:“去美国念书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京都老宅,哪儿都不准去——朝赖,你跟我来——” 源朝赖的脸色又白了白,紧紧地捏住拳头,起身跟着源宗一郎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谢幕~接下来就是类跟二少了,这俩娃太纠结了,要凑在一起还真有点难度~ 蜕变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雨,空气都潮润起来,溪水涨起来,远远看去如同一匹白练,山林如同晕染的浓墨,前面传来隐隐的诵经声,是寺里面的和尚在做晚课。 花泽类坐在廊下,望着不远处的青山发呆。他是三天前到浮草寺的。他在英国待了一星期,漫无目的地游走、参观、拍照,心里面空落落不知所往,像是丢了魂,一天晚上他在异国他乡醒来,忽然疯了一样地想回去,于是改变了接下来游阿根廷的计划,买了最近航班的飞机票。这一股意气支撑到他的双脚踏上日本国土,他没通知任何人,一个人去了浮草寺——据说那个人长大的地方。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人居然会长在如此单调寂寥的深山古寺,对好奇心重精力旺盛的孩子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吸引人的地方。对于源朝光,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从前,他抗拒他,不想要去了解他,害怕自己真的会泥足深陷,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然后呢,等他想要去了解的时候,他却已经转身离开了,为什么上天从不肯多眷顾他一点—— 他问飞鸟禅师,“为什么世界上总有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求而不得?” 飞鸟禅师说:“正是世上有那么多遗憾那么多苦,人才会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幸福,才会体会到两情相悦的快乐。” 他拧着性子非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他不肯爱我?” 飞鸟禅师笑,说:“《六祖坛经》中说;‘不悟,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爱或不爱,不过是一念之间,一念起,万水千山,为他红尘轮回尘世磋磨,亦不觉得苦,无怨无悔;一念灭,沧海桑田,前尘往事不过肩上尘埃。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 他低下头,眼睛微红,“可我就是放不下。” 飞鸟禅师的清净的笑仿佛洞悉一切,“你不是放不下,是不想放。” 他喜欢浮草寺,这里空气新鲜,宁静澄澈,生活规律,人与人之间简单到极致,饭食简朴,时光流逝都毫无所觉。他每日清晨起来,沿着走廊散步,有时候听和尚做早课,大部分时间在发呆,想一些以前的事,也想以后的事,或是从草灯少年那里借些书来看,那些书大部分跟佛法有关,他很多都是看不懂的,不过跟着陶冶下性情,有时候也会跟飞鸟禅师聊天—— 有一次,他正盘腿坐在支摘窗边,手里拿着书发呆,飞鸟禅师便从门口进来,笑问他习不习惯这里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源朝光,那样一个闹腾的性子在这里是怎么待住的,于是问自小看着源长大的飞鸟禅师:“他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飞鸟禅师说:“看书、画画、爬树、掏鸟蛋、捉鱼、念经、睡觉、疯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花泽类奇道:“不需要修行吗?” 飞鸟禅师微笑:“这就是修行啊。” 花泽类瞠目结舌。 飞鸟禅师目光清明慈悲,温言:“他八岁的时候,很认真问我能否帮他剃度,他想出家。我很惊讶,问他原因。他说他家境宽裕,父母安康,还有兄长,一切和顺,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寺里面,一年只有极少数的日子才会回家,小小年纪进退有度,遵循清规戒律,从不懈怠,内心持正,我颇为意动,他是我见过最为聪慧也最有佛缘的孩子,但我思虑再三之后,依旧拒绝了他,我跟他说,你先去看看这个世界。从那以后,他便被接回了家,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花泽类想,飞鸟禅师大概是清楚源朝光的那些作为的。 “想去浮桥看看吗?” 对于飞鸟禅师的提议,花泽类颇为意动——他又想起那供在佛前的蓝得妖冶的牡丹,满院飞舞的宣纸,刻在地板上鲜红的驱魔心经,还有两个人的那些缠绵,那些美丽的情话,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拨动他的心弦,多少次无眠的夜里,翻来覆去地想,自虐般地咀嚼,将那些场景那些话拆开来合起来,想得心抽痛,想得不能呼吸—— 飞鸟禅师说:“你可曾留意过头顶的天空,世间万物,沧海桑田,唯有天地亘古不变,为什么呢?其实不过是一个‘忍’字,忍受疾风骤雨,忍受电闪雷鸣,忍受骄阳似火,可这就是自然啊——人生不也如是,悲伤、失意、生离死别、阴晴圆缺,都是自然,都是人世常态,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包容——忍真正的含义并不是僵硬地去忍耐悲苦,而是去理解,试着理解那些让你觉得痛苦的事,化解悲苦,从而将其化为快乐,就像天空将风雨化为彩虹——你看秋叶凋零怎么办呢?那么,去体露金风吧——” 那个傍晚,他一遍一遍地绕着浮桥走,亲手摸过那些曾给过他欢愉给过他痛苦的地方——香案、廊下、书斋、金鱼风铃、门槛、清水钵……那个晚上,他坐在寺庙前的伸展台上,两只脚浸在冰凉彻骨的湖水中,无边的静寂,他的身上披着源朝光的浴衣,亮丽鲜艳的红色与周围的黑暗宣战。他凝视头顶幽远的星辰,想起他曾说过的前世今生,这一刻,他真的相信,他们曾经有那么一刻,在两人都未察觉的某一刻,相爱过。他忍不住微笑起来,面色苍白如冬天的第一场雪,明亮而皎洁,令人心痛的优美。 他决定回去。 源家这个在京都的老宅真真禅味十足,秉承百年前老建筑的简素质朴本质,久历风雨苍茫透出一种历史厚重感,但并不乏味,那些小小的坪庭,与建筑融为一体的花草庭院,清净和寂的茶庭,每一处看似不经意实则大费心思的小细节,充满了由衷的眷恋和伤感,伤感而不多愁,悲悯中含着刚烈。 走在这样的老宅中,时光仿佛回溯,连道明寺这样一向唯我独尊惯了的大少爷都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兜兜转转,豁然开朗——隔着小小的花圃,便可以看见某位无聊到顶的二少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和服,毫无形象地侧躺在廊下,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一只灰扑扑的猫—— 道明寺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满脸嘲笑,“喂,光,你已经堕落到窝在老家跟一只野猫过不去了吗?” 源二少抬抬眼皮瞧他一眼,对于出现在这里的道明寺没表示任何惊讶。 道明寺显然对他的态度不甚满意,想发作,但又觉得没意思,只好嘟嘟囔囔地坐下来,伸手去逗那只猫—— 谁知那只猫看着可爱,却是不好惹的,对道明寺这种轻慢的态度龇牙咧齿差点一口咬在大少爷手上—— 这下大少爷不干了,“混蛋啊,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咬本少爷,本少爷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说着居然真跟一只猫耗上了。 源二少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喂,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那只猫立马一下子扑到狗尾巴草前,用爪子淘着玩,压根不理逗它的道明寺大少爷。 道明寺少爷只好悻悻地收手,“没什么啊,听说你被发配到这里来了,表示下慰问嘛!” 源二少瞟了他一眼,没做声。 道明寺少爷虽然不太会看人脸色,但单细胞动物的直觉却出奇地准,“你心情不好?” 源二少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内。 “诶?”道明寺司也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追在后头,“干嘛呀,我听我家老太婆说你家公司最近是你爸爸在出面打理,这段时间动作大得很,没什么事吧?” 这是源家老宅的藏书阁,藏书量大,历史弥久,书架林立,宛若迷宫,光影在这里支离破碎,源朝光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本古籍,靠着书架低头翻看。 道明寺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嘴里还不知疲倦地马蚤扰着,对于源朝光不理不睬,相当郁闷,臭着一张脸,不经意地抬眼,刚好看见源朝光翻过一页书,光影刷过他的眼睛,睫毛清晰可辨,那双眼睛纯净又绮丽,如同明信片般美好,他忽然怔住,那个几乎困扰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梦瞬间清晰起来——同样的黄昏,同样的书架,同样的人——他的心头跳得厉害,整个人恍恍惚惚—— “你在想什么?”近在耳边的声音忽然响起,吓醒了道明寺少爷,一回神,发现源朝光木着一张脸凑得极近,直勾勾地看着他,呼吸轻浅可闻—— 道明寺一张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后退一步抵在书架上,用大的声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干什么凑那么近?” 源朝光毫无所觉,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思\春了?” 道明寺这回脸上都快冒烟了,“你才思\春!” “唔~”源朝光退后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揉着嘴角若有所思,“在想你未婚妻?” 道明寺少爷立刻炸毛了,“哪里来的未婚妻,我才不承认那只野猴子!” “唔~”源朝光点点头,压根就没兴趣。 既然提起了大河原滋,道明寺的心情也变得很差,语气也有些沮丧,“我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大河原滋,虽然说过会很努力地喜欢上她,但是——我自己知道,不可能的——” 一个人跑来京都,其实也是为了躲开大河原滋吧——虽然一开始对这位行为粗鲁暴力的女孩子没有一丁点好感,但是相处久了,也被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宣言执着感动过吧。大河原滋是真正聪明的女孩子,清楚自己的未来无非就是政治联姻,既然如此,刚好有个顺眼的,为什么不努力地爱上呢?为什么就不谈场轰轰烈烈毫无遗憾的恋爱呢? 正是因为明白这是一个好女孩儿,他才忍不住想要逃。 源朝光看他一眼,没说话。 道明寺将头靠在书架上,望着屋顶,“我问过我家老太婆了,她说如果还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牺牲我的婚姻,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这大概就是生在有钱人家的无奈吧——”他忽然顿住,懊恼道,“我干嘛跟你说这些啊,无聊——” 话音刚落,源二少的手机响了,道明寺司扭过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源二少盯着手机屏幕,直到铃声响了二遍才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轻,带着小心和些微的紧张,但依旧如同月光般轻柔,“源,是我……我……很想你——能见个面吗?” 源朝光望着窗外,神色莫测,良久,他听见自己说:“好。” 花泽类挂了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忍不住浮起笑来,稚气又纯净。他收了手机,山路漫漫,他恨不得插上两对翅膀。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他拒绝了草灯少年的相送,一个人,觉得充满了力量,转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看见那个陡坡上有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花——在满是苍翠中的一点白,纯净、单薄、坚韧,接近花蒂处却有丝丝缕缕的蓝,如同抓破的美人脸,美得有些邪乎。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源朝光——又纯净又艳丽又缱绻。 他忍不住爬上那个陡坡,小心翼翼地挖出那株植物。正在这时,情况突变,一条青色的蛇毫无征兆地窜出来直奔他的脸面,他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类变了,可惜好事多磨~卷毛君出来溜溜 又见失忆? 咖啡馆里飘着“玫瑰人生”的音乐声,混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咖啡浓香,温柔缱绻。 往来服务生经过靠窗第三个座位,总不由自主地望望坐在那里的客人——年纪不大,黑色短发,面部冷峻,明明是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青蓝色和服,却硬生生地被他穿出一种冷艳感来,真是不可思议——他已经坐在那儿快两个小时了,显然在等人。 服务生暗自嘀咕,这么久都不来,明显被人放鸽子了。正想些有的没的,那个人已经站起来了,服务生赶紧过去,想询问有什么需要,那个人丢下一张大钞,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馆。 源朝光这辈子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可想而知,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回到京都老宅时已过了晚饭时间,走进房间,一眼看见道明寺大少正无聊得拿抱枕压着那只猫玩,一看见他,立刻跳起来,“你回来啦!” 猫趁机摆脱了桎梏,跳出窗跑了。 源二少看他一眼,“你还没走啊——” 道明寺大少立刻被他这轻慢态度点燃了,“混蛋啊,不是你自己说让我给你打掩护的吗?” 源二少愣了一下,脸色古怪——那不过是他出门是随口说出的借口,这个单细胞生物却当了真,不由又觉得有点好笑。 案桌上还摆着一份晚餐,源二少也不计较冷热了,盘腿坐下,连吃了三个刺身,才觉得有些饱了。 道明寺在他面前坐下,一脸我只是随便问问的表情,“喂,你今天去哪儿了?” 源二少斜了他一眼,忽然眼角眉梢生动起来,似笑非笑,“怎么,想知道?” 道明寺的眉心一跳,嘴硬道:“本少爷才不想知道!” 源二少挑了下眉,笑了,站起来,施施然地打开房门—— “喂,你去哪儿?” 回答他的只是源二少的背影,不甘心被无视的道明寺少爷立马一骨碌爬起来,跟上。两个人沿着游廊,转过小院,经过大大小小的隔间,一直来到厨房。 道明寺看着源朝光熟门熟路地翻出酒来——没有钟爱的威士忌,只能退而求其次,没有烟酒的日子对源二少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他也没回房间,就在厨房门口坐下,顺便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道明寺也坐下。 两个古朴的酒碟,倒上清澈的酒液,和着微风月光,以及廊下微醺的灯光,仿佛穿越的千年——哀愁、宁静、欢喜、无助如空气中的花香一般弥漫开来,澄澈忧伤,轻盈游走,在这样干净得近乎透明的氛围中,道明寺也似乎觉得再多的话语都是多余,虽然心里还是对源朝光不满,但还是坐下来,端起酒碟,咕嘟咕嘟一口喝尽,一抬头就看见源朝光靠在柱子上,身形慵懒,眉眼风流瞧着他—— 道明寺的耳根红了,又马上瞪了他一眼。源二少一笑,也端起酒碟,极端优雅地喝尽碟中酒,微泛淡红的唇沾了酒液,亮晶晶的惑人心神。 道明寺低头继续喝酒。清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架不住多喝啊,何况,又是道明寺这样酒量不好的,没一会儿,他就双颊通红,目光涣散,近段日子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酒后吐真言”—— “玲睡觉居然不穿内裤啊,我都警告过他很多次了,居然依旧我行我素,实在太讨厌了,根本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这都是类的错,就是他总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玲和总二郎也慢慢被带坏——”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地继承道明寺集团,哎,源朝光,我其实心里面一点底也没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能帮我——” “杉菜……牧野杉菜……我现在还是会想起她,但我觉得我并不是还喜欢她,只是……其实,还是有点在意吧,那可是本少爷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啊——我想是因为愧疚吧,觉得自己真不男人,我应该要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的,还要说一声谢谢的——总二郎和玲最近对我很不满,我知道的——” “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断折原南也的腿的,只是想教训他一顿而已,我只是气疯了,那可是本少爷的姐姐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欺负她——何况后来我也吩咐人好好医治了啊,是他自己不接受而已,切——” “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源朝光你这个人真的是太混蛋了,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你做兄弟啊,我才不要跟你做兄弟——” 一开始,源二少还应他几声,后来干脆连哼哼都省了,自顾自地喝酒。 道明寺却仿佛来劲儿了,抓着源二少的衣襟,瞪着眼睛,努力对牢焦距,“明明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凭什么绯村临一来我就要被你丢到一边啊,凭什么啊?全世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绯村临!” 源朝光看了他一眼,拿起酒盅,却发现酒盅已经空了,于是费力拨开几乎扒在自己身上的道明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酒盅酒碟放回厨房。 道明寺趴在地上还在絮絮叨叨地历数源朝光的罪状,源朝光踢了他一脚,“起来。” 道明寺用鼻子哼哼,纹丝不动。 源朝光弯腰拎起他的衣服后领,想将他拖起来,无奈道明寺人高马大,醉酒之后,更是又沉又倔,两个人七扭八扭,到最后反而是源朝光被他带得摔在地上,后脑勺撞在木柱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源朝光要气死了,发狠了心不管他,揉着后脑勺怒瞪罪魁祸首。 谁知道明寺正直勾勾地看着,因为醉酒,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水光,又认真又执拗。 源朝光被他诡异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刚伸手想推开他,谁知道明寺突然没头没脑地亲下来,哪里是亲,分明是撞,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嘴唇磕在牙齿上,都磕破了皮,源朝光立刻尝到嘴里的咸腥味—— 道明寺像是忽然清醒过来,惊跳起来,满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源朝光,“那个……光……我……我……” 源朝光拧着眉,用拇指指腹轻轻碰了碰嘴唇,果然看到意料之中的血点,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酒醒了就去睡吧——” 他捏了捏后颈,然后慢慢地回身往游廊另一头走去,虽是浪荡不羁,但依旧一副曼妙写意的姿势。 一股意气忽然冲向道明寺的脑袋,他脸部表情变得严肃郑重,“源朝光,我们算什么?” 那个问题,在深夜古宅,掷地有声。 源朝光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过身,手对拢在袖子里,眉稍稍往上挑,黝黑剔透的双瞳纯澈,暖黄灯光下,又俊逸又清媚,他的微笑动人,语气和悦,“我们当然是兄弟啊——” 下一秒,道明寺便像被激怒的豹子般冲过去,一拳打在源朝光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 源朝光猝不及防,摔在地上。道明寺立刻扑到他身上,拎起他的衣襟,另一拳已高高举起,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恨恨地盯着源朝光,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源朝光却没作任何反抗和防卫,只是直直地回视。 道明寺的情绪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兀,他忽然像被什么击倒,垂下了头,放下了拳头,从源二少身上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源朝光站起来,看着道明寺略显孤寂颓然的身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的伤口。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道明寺大概还记着昨晚的事,见到源朝光有些尴尬,源朝光倒是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爱咋咋地。 饭吃到一半,道明寺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变得脸色古怪,盯着源朝光。 源朝光挑眉。 道明寺才慢吞吞地说:“总二郎说,类出事了,现在在医院,情况好像不太妙——你,要去吗?” 源朝光盯着他看了很久,蓦然笑了,“不用了。” 道明寺狠狠地皱起眉,“你真的不去?你——你,跟类……” 源朝光却压根不看他,自顾自地吃饭。 道明寺忽然觉得气闷,“算了,随便你!” “失忆!!”道明寺司瞪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心急火燎地从京都赶过来,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离谱的答案。 西门总二郎凝重地点点头,“据说摔下山的时候,脑袋撞到了岩石。” “他不是应该在英国吗?怎么又跑到山里面去了?” 西门和美作对视一眼,“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暂时没办法回答你,类他现在,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道明寺不相信地冲到病床前,冲穿着病号服头上包着纱布的花泽类吼,“喂,类,你在搞什么,是玩笑吧?” 床上的少年微微皱了眉,苍白的脸上有些困惑,但依旧好脾气地露出微笑,“对不起,我——” “别开玩笑了啊,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怎么可能连我们也不认识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哎——” 花泽类的脸上有种脆弱无助,“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啊~啊~”道明寺急得在病房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乱叫。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疑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然后一个长得很清秀可爱的长发女孩儿走进来,一眼看见发疯的道明寺司,忍不住责备道:“喂,这里是病房,你这样会打扰到病人的——” 但道明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冲回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肯定是这里的庸医误人,赶紧换医院,我给你找世界上最好的医生——喂,总二郎、玲,赶紧来帮忙——”说着就要拖着花泽类下床换医院。 刚进门的女孩儿吓了一跳,立马冲上前拦住道明寺,“喂,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他还病着啊,如果真的是他的朋友的话,不是应该先考虑他的身体吗?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道明寺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女孩儿身上,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大少爷的脾气也上来了,“喂,你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啊?” 女孩儿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叫中岛海。” 道明寺将目光投向西门美作,“这个女人干什么的?” 美作赶紧把道明寺拉到一边,“据说是这个中岛海小姐发现类的,然后一步一步将他背到医院,所以说——” 西门接口:“所以说这个中岛海可以说是类的救命恩人,而且,就目前来看,类对她比对我们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没忍住,还是撒了把狗血,不过不会虐的,放心,完全是我个人一点恶趣味啊~ 《花样男子》为什么那样红呢?原本就是因为他聚集了一切狗血的桥段。 记得不,原著中道明寺也失忆过一阵,那时候出现的女的跟杉菜很像,就是中岛海,所以拉她出来遛遛,不过放心,不会赔给阿司的。 另,终于把道明寺这位大少的戏份赶完了,他可以功成身退了,离完结又近了一步,噢耶! 完结就在这几天吧,不出意外,在周六,尽请期待! yes or no? 花泽类最终还是没有转院。对于类的失忆,最无法接受的是道明寺司,他虽然霸道,却一向最重感情,不管他曾经跟类多少不愉快多少次差点闹翻,这都是他认定的兄弟。为此,他脾气暴躁,差点揍了花泽类的主治医生,然后,对于横插在他们跟类之间的中岛海极度不爽,但情况并没有让类好一点。 西门总二郎走进房间的时候,花泽类正靠在床头翻看一本影集——这是他们从类的家里找出来带给他的,希望他能想起些什么—— “类,今天怎么样?” 花泽类抬起头,笑了一下,“总二郎,你来了——今天感觉还不错。” 常人一般无法理解乍然失忆的人,那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茫然和恐惧,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无法分辨,没有归属,亲人焦急,却也责怪——为什么把我忘了,为什么不记得我——失忆仿佛是一种罪。对于那些急着想帮他恢复记忆的人,花泽类反而觉得有压力。西门总二郎身上生来有一种不焦不躁体贴从容,这几天,他们倒渐渐熟起来——记忆会骗人,身体习惯成自然的感觉却不会,他确信——他们真的很要好。 花泽类看了眼西门带来的东西,连眼睛都是温柔的笑意,“谢谢!” 西门挑了下眉,将手中的植物放到床头,“不用谢,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花泽类面露疑惑,拿过那盆植物,细细端详。 “我听你家的佣人说你很喜欢这盆东西,去英国前都自己亲手照料,不假别人之手,所以带过来给你看看——” “唔——”花泽类点点头,看看绿色植物中心的一点青白,略略惊喜,“这是——花苞?” 西门凑过来看,“大概吧,我不清楚,这花叫什么?” 花泽类的眉眼温润如画,脱口而出“白鹤芋——”话一出口,他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看西门,“……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西门并没有追问下去,转了话题,目光瞟向放在花泽类腿上的相册,“看得怎么样了,我、玲和阿司那里也还有很多呢,你知道,我们四个,总是形影不离——” 花泽类笑起来,指着一张照片上的人问:“她是谁?我看相册中除了跟你们一起的照片,就属她的照片最多——” 西门看了一眼,“藤堂静——”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她比我们大一些,小时候也一起玩过——” “唔~”花泽类的表情是若有所思。 西门盯着花泽类的表情,试探性地开口,“她还有另一个身份——你的初恋情人。” 花泽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不惊讶?” 花泽类笑了一下,略略有些羞涩和尴尬,“怎么说呢,你没来之前,也猜测过,大概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吧,不然不会收藏那么多她的照片,但是,从我出事到现在,却没有看到她的人,于是想,大概只是暗恋吧,无疾而终,虽然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但——怎么说呢,觉得好像确实是我会做的事——” 西门若有所感,“你喜欢她喜欢了将近十年,还为此追去法国。” 花泽类略有些吃惊。 “有什么感觉?” 花泽类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觉得,很奇怪,那么,我出事跟她有关系吗?” “没有。” “我还喜欢她吗?” “这要问你自己。” “她现在在哪里?” “大概,回法国去了。” 谈话到此为止,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中岛海出现—— 女孩儿满脸青春活力,仿佛将春天提前带到了病房,她跟西门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笑盈盈弯腰观察了下花泽类的脸色,“类君,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呢。” 花泽类表情恬淡温柔,“托中岛小姐的福,我很好。” “类君,今天外面阳光很好哦,一起去散散步吧,不要老是闷在房间里啊,忘记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想起来的,慢慢来——” 花泽类有些踟蹰,中岛海就已经兴致勃勃地扶住他的手臂。花泽类只好朝西门歉意地点点头,随着中岛海朝门口走去—— 西门忽然开口,“那你还记得源朝光吗?” 花泽类有些吃惊地回头,眉头紧蹙,眼神茫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边的中岛海已经扶着他往前走。 天气确实很好,阳光靓丽,一扫医院内特有的压抑低沉之气,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将身体里的浊气一扫而空。医院花园内花木扶疏,规划整齐,深深浅浅的绿,赏心悦目。 中岛海是个开朗体贴的女孩儿,两个人相处,基本上就是花泽类听她在讲——打工时发生的趣事,学校里的朋友,路上遇到的可爱的猫……声音轻快,带着和和暖暖的可爱,花泽类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直到感受到一道非常具有压迫性的目光—— 他抬头,循着感觉望过去——那个人猎装大衣、军式鹿皮短靴,直硬硬地站在银杏树下,有着阳光也穿不透的冷漠,他在抽烟,漫不经心中透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从容优雅——他并不避开花泽类的目光,甚至还微微地眯了下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如同百合花般洁净,美得惊心,却也凉薄。 被他那样望着,花泽类觉得有种心脏紧缩的疼痛感。 “……类君?”身边的中岛海疑惑地望着他。 花泽类回过神,看着中岛海,脸上略略有些茫然。 “休息下吧,我去买饮料——” 花泽类点了下头,等中岛海离开,他想了想,然后迈步朝那个人走去—— 源朝光将身体靠在树干上,嘴角翘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你……”花泽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源朝光也不催他,闲闲散散,他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待——等待什么呢?谁也不清楚。 “你认识我?”他问。 “认识。”源朝光点头,夹烟的手捏上花泽类尖尖的下巴,轻轻摩挲了几下,蓝色的烟便染上他的脸,花泽类皱着眉拧开头,换来源朝光低低的笑声,他刚要说话,对面的人已经低头轻佻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瞧了眼花泽类的身后,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潇洒转身离开。 “类、类君?”买了饮料回来的中岛海见此一幕,惊得话都说不利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花泽类的脸色也不好看,却比不上心头的震惊。 中岛海咬着唇走到花泽类的面前,迟疑道:“类君,那个人是——” 花泽类像是压根就没看到她,忽然拔腿追出去——但是那个人却像是凭空消失,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花泽类不知道心里面的焦灼是什么,他只想找到他,但找到之后做什么呢?他不知道—— 他跑出医院,一眼看到马路对面的红色跑车,那个人正扶着车门打电话。花泽类心里疯狂地叫嚣着,想也没想地就往对面冲,耳边响起了尖锐的喇叭声,还有汽车急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8部分阅读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 作者:肉书屋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8部分阅读 刹车时橡胶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他看到那个人惊讶的表情,然后转为惊恐,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下一秒,一辆急速摩托便擦着他的身子呼啸而过—— “发什么疯?”那个人的表情很严厉,皱着眉头瞪着眼睛,抓着他手臂的手很用力。 花泽类这才有些后怕,冷汗忍不住湿了后背,他勉强笑了笑,有些虚弱—— 源朝光看了他一眼,蓦地放开手,慵懒地靠在车上,“有什么事?” 花泽类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动员了全身的注意力,却不说话。 源朝光嘴角一勾,“这么急匆匆跑出来,不是来找我的吗?” “你是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花泽类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手心微微出汗,他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源朝光的目光沉了沉,似乎不太高兴,但下一刻,他又变成一贯的轻佻,微微低头,与他眼睛对视,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戳到了花泽类的眉心,将他的脑袋戳得往后仰—— “原来脑子真的坏掉了——” 源朝光坐进车里,谁知道花泽类绕到一边,在他发动车子前不客气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源朝光揉着嘴角看了他好一会儿,闹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花泽类垂下了头,栗色的短发便扑朔朔掉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使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一见你,就觉得又欢喜又难过——” 源朝光支着脸颊,根本不会所动—— 花泽类抬起头,温润好看的脸透着万千柔情和一丝忐忑,“我觉得,我可能爱你——” “嗤!”这话换来源朝光嗤笑,仿佛他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斜眼看他,眼角眉梢俱是带毒的艳丽,“你都不知道我是谁,爱?你在说笑么?” 花泽类沉默不语。 源朝光忽然笑了,“若是这样的话,肯不肯陪我去死?” 花泽类的眼里掠过惊讶。 源朝光盯紧他,“yes orno?” 花泽类在源朝光轻慢又略带嘲讽的目光中,忽然感觉一股意气往上冲,“yes!” 话音还飘在空中,车子已经像出膛的子弹冲出去,在喧闹车流如织的闹市,红色跑车横冲直撞,几次险象环生,出了闹市之后,车速更是节节攀升,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眼睛根本睁不开,身子仿佛都要飞起来,花泽类的脸色有些白,浑身血液都在鼓噪,脑子里有支离破碎的画面闪过,他抓不住—— 等车子停下的时候,已经在海边公路,风中都是咸湿的味道,头发群魔乱舞,拍在脸上都生疼,源朝光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似乎刚才那个与死神赛跑的疯子已经离他远去,他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碧无际的大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风太大,他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点着了,然后就沉默着抽烟,似乎压根就忘了还坐在他旁边的花泽类。 一支烟抽完,他扭头看了眼花泽类,“你该回医院了。”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手,花泽类穿过马路走进医院,上楼,从落地窗望出去,那辆红色跑车依旧停留在原地,但因为距离遥远,他看不清车里的人—— 推开病房门,道明寺司立刻焦急地冲过来,“类,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你现在是病人吗?怎么还乱跑——知不知道我跟总二郎他们快担心死啦——” 花泽类歪歪头,“阿司,你若是担心我就直接说,何必扯上总二郎,总二郎和玲这会儿估计在哪个温柔乡呢——” 道明寺立刻面红耳赤起来,大声辩驳,“啰嗦!本少爷在问你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不可置信地指着花泽类的鼻子,“你,你想起来了?” 花泽类但笑不语。 “你真的想起来啦!”道明寺忽然大叫一声,高兴地抱住花泽类的肩膀,“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都不告诉我们,看着我们着急很好玩吗?混蛋啊!” 花泽类无奈,“一点点,就刚刚——” 道明寺才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全部都想起来,只是高兴地开始打电话给西门和美作—— 花泽类站在窗口,从这里望出去,根本望不到那条马路,但他还是固执地望着,想着,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原地—— “喂,阿司——” “嗯?” “我跟源朝光——”花泽类没再说下去,因为道明寺古怪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什么,他在心里说了句“果然”,但脸上还是绽开了若无其事的笑,“没什么。” 源朝光看着手中最后一根烟烧成灰,依旧无法理解内心杂乱烦躁的情绪,他用力揉了揉脸,看了眼已经亮了灯的医院大楼,踩下油门—— 车子离开,一地烟灰随风飘散。 正文 永不言爱 一直到他出院,花泽类也没有再见过源朝光,西门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花泽类也没有追根究底,心里想,如果真的是重要的人,总会想起来的,总会再见的。 出院那天,玲说要给他庆祝庆祝,于是四个人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夜店,一进包厢,玲和总二郎就左拥右抱,惬意到不行,换来阿司相当鄙视的目光。花泽类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玩着手机——这手机还是之前那只,他滚下山,手机居然还完好无所,这也是医院能够迅速联系到他家人的原因。 手机上存了很多照片,大部分是在英国旅行时随手拍下的,最多的却是英国长年阴霾的天空,并不美,灰蒙蒙的压在心头,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弄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照片。 他一张一张看过来,直到最后一张,他看到一句话,“那是我想你时候的天空——” 心里忽然就酸涩无比——没有收件人,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打下这样一句话,存着这样一条也许永远都不会发出去的彩信。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上忽然挨了一击,回过神,是道明寺扔过来的一个纸团。花泽类捏着纸团发了会儿呆,站起来—— “我回去了。” “唉?”总二郎和玲都惊讶地望过来,“怎么啦?” “有些事想弄明白。”他含糊了一句,便出了包间。 “到底是什么事啊?”阿司的话隔绝在门后。 “他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回家睡觉,啧,本性难移呐——” 花泽类穿过楼下嘈杂喧闹的人群,走出夜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水泥路上湿漉漉亮晶晶的,他站在门口,壁灯暖黄的灯光泄了他一身,他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不是在纸醉金迷的夜店,因为他觉得记忆中的空气里飘着的是咖啡的香气,有色彩明丽的油画,蓝色墙面,还有白色的猫。他坐进车子,开车在东京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路边的店铺一家一家划过他的眼底—— 他回家的时候难得看到父母都在客厅,他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还是坚定地走了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类,回来了——”花泽母亲虽已将近四十,却奇迹般地依旧洋溢中少女般的气息。 “嗯。”花泽类点点头,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爸爸,妈妈,我有些事想说——” 对于他语气中的那种罕见的郑重,花泽清彦也不由得放下手头的报表,抬起头,直视这个自己甚少关心的儿子—— 而花泽夫人则显出一种不安,略略担忧地望着花泽类,“怎么啦,类,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妈妈,我很好。”花泽类先安慰了下忧心忡忡的母亲,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好,心里难受矛盾的厉害,他努力使自己的目光变得平静、严肃、认真—— “爸爸,妈妈,我爱上一个人,我想跟他在一起——” 两夫妻同时都愣了一下,有些迟疑,“是,静吗?” 花泽类摇摇头。 花泽夫人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是太了解这个儿子,但他对于藤堂静的迷恋却是略知一二,当初甚至为了他追去法国。身为一个母亲,绝对不会太喜欢这样一个女人,何况,藤堂静的个性太强,不适合做类的妻子。 只要听说不是藤堂静,花泽夫人马上高兴起来,“那么是怎么样的女孩儿呢,什么时候请她过来家里吃饭?” 花泽类已没了一开始的紧张,略略垂了下眼睛,语气平静,“妈妈,他是个男人。” 花泽夫人一下子瞠目结舌,回头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花泽清彦的眉头拧成川字,严厉地盯视着花泽类。 花泽类却并不躲闪,目光坦荡,脸色决绝。 “类,你,你在说什么呀?”花泽夫人的声音带着惶恐不安,死死盯着花泽类的脸,仿佛一定要他说一句“刚才说的都是玩笑”。 花泽类心下愧疚。 这样的回避忽然让神经敏感的花泽夫人“哇”的一下神经质地叫起来,“你在说什么呀,类,你在说什么!”尖锐的嗓音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令人难以忍受。 花泽清彦立刻抱住妻子,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花泽夫人终于抛弃了一贯的优雅温柔,死死抓住花泽类的手臂,尖利的指甲都陷进肉里面,她的目光亮得吓人,充满杀气“类,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在开什么玩笑,别吓妈妈了——类,你刚才是骗妈妈的对不对?” 花泽类的手臂被指甲划出道道血痕,疼得厉害,却只沉默不语。 花泽夫人终于崩溃般地痛哭起来,“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类,你不是最喜欢静吗?疯了,疯了,类你疯了,你的病还没有好——” “青子,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跟类谈一谈,你别激动——没事的。”花泽清彦连拖带抱地将自己的妻子带上楼。 花泽类觉得很抱歉,内心疲倦,他用力揉了揉脸。花泽清彦过了半小时才勉强安抚好妻子的情绪,下楼,看见自己的儿子依旧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花泽类的背影消瘦孤单——这让他想起了年幼时候患自闭症的儿子,总是这样一个人呆坐在房间,他们从来没有弄懂过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心里面十分清楚,青子自己本身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而他呢,那时年少气盛,沉浸在自己的妻子不爱自己的悲痛愤怒中,刻意地忽略了这一点,等到他想做好一个父亲的时候,孩子却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长大了,不再需要父母了。 花泽清彦觉得有些难受,他走过去,在花泽类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用尽量温和的口气说:“类,我们谈谈好吗?” 花泽类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双手撑在身子两边,无意识地抠着坐垫。 花泽清彦拿了烟出来,点了一根,烟草的气味让他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斟酌再三之后,才开口,“类,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同性恋”这个词让他有些难以启齿,他非常不愿意将它跟自己的儿子联系起来。 “我不是。”花泽类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是恰好爱他——” 花泽类的回答让花泽清彦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破灭,他吸了口烟,过来一会儿,才带着一些诱导性问:“类,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爱他?” 花泽类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我不知道——”他觉得嘴唇有些干裂,艰难地舔了舔,觉得喉咙也不舒服,“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不可能爱上他的。” 花泽清彦的眉头皱紧,神情变得严厉苛刻,“那他呢,也这样爱你吗?” 花泽类的脸色有些白,但第一次抬起头,坚定地回视他父亲的目光,“他会的。” 花泽清彦捕捉到他话里面的用词,“类,你发现没有,你用的是‘他会’,而不是‘他是’——那么说,这根本就是你一厢情愿,他知道你对他抱着这样的感情吗?他能接受一个男人吗?” 花泽类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被花泽清彦的犀利的话击倒,“爸爸,我知道,你和妈妈很难接受这件事。我跟他之间的开始,甚至一点都不美好,充满谎言和不信任,可是,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我既然决定跟你们说,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想要试试看,想要花尽全部力气地去爱一个人,试试天长地久这样的神话,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坚持不住,我会回头的,爸爸——” 说完那一段话,花泽类心情激荡,难以自抑,他快步走出房子,呼吸户外新鲜空气,却也无法压抑住几乎喷薄而出的激|情,他坐进自己的白色跑车,几乎想也不想地打转方向盘,驶上了去京都的路。 雨下得非常大,瓢泼一般,轰鸣的雨声将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雨刷刷个不停,但水还是如同瀑布般从挡风玻璃上滑落,视野有限,整个城市似乎都浸泡在雨水中。他在夜雨中不知开了多久,直到油箱的油耗尽,车子瘫痪在京都境内,四野没有加油站也没有的士,只有偶尔一掠而过的私家车—— 花泽类根本连一分钟都不愿等,打开车门下来,大雨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初春的雨水冷得彻骨,打在身上力道惊人,花泽类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凭着一股毅力步行到源家的京都老宅,敲开古宅的大门,面对源家老仆惊讶的目光,花泽类想,他一定狼狈到不行。 他随着佣人进门,所行之处留下一滩水迹,洇进木头地板里。 源朝光穿着一身墨色竹叶的浴衣,拢着袖子,皱着眉看着湿哒哒的自己,让他有些局促。 老仆开口,“二少爷,我去准备客房。” 源朝光阻止了他,“不用了,你去睡吧,这里我会处理。” 老仆识相地退下了,走廊里只剩下花泽类和源朝光,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还是源朝光打破了静寂,“你怎么会来?” 走廊风大,雨水飘进来,花泽类这才觉得冷得彻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虚弱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如果见不到你的话,一定会后悔。” 源朝光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转身在前面领路。花泽类跟着进了他的房间—— “去洗个澡,先穿我的衣服吧,湿衣服给我——” 花泽类顺从进了浴室,将脱下来的衣服递给门外的源朝光,他的身子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乍然接触热水,才觉得又活过来,脑子里那股子热血上涌的意气渐渐退却,他为自己的疯狂举动好笑,但又觉得一点都不后悔。 他泡了没多久,就起来了,穿了源朝光的浴衣,拉开拉门出来,榻榻米上已经铺了两个被褥,源朝光坐在支摘窗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指了指柜子上,“吹风机在那边。” 花泽类顺从地走过去,将吹风机的电源插上,打开开关,吹风机的轰鸣声在静寂中显得格外大声,他的目光追着源朝光,一刻都不肯放,源朝光却不看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和磅礴的雨,脸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吹风机的声音消失了好久,源朝光才有些后知后觉转过头,然后瞳孔微微紧缩,有些吃惊—— 花泽类跪坐在被褥里,深蓝色的浴衣衬得他的肌肤越发莹白,他的头发还是半干,因此比平时略深一些,他低着头,那宛若艺术品般修长优美的手指慢慢抽开浴衣打在腰间的结,浴衣哗啦一下从中间散开,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和紧致的腹部。 源朝光的喉头动了动,目光越发沉似水,盯着他不动。 花泽类的脸上现出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源朝光的眼睛,然后右手缓慢地伸进浴衣左肩,将衣服缓缓除下,优美如玉的肩便暴露在暖黄的灯光下,仿佛被镀了一层蜜,浴衣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浴衣下白皙精致的身体、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香艳无比,然而他微红的耳根和颤抖的手指,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紧张和害怕—— 源朝光忽然不知道心里头什么滋味,闷闷的,却又有点酸涩。他终于离开了窗边,来到花泽类身边,跪下,伸手抚上他裸\露的肩膀,然后将他缓缓地推到床褥上。 源朝光的手撑在一边,从居高临下细细地看着这个少年,他不明白他—— 花泽类说:“有一次,我带着白鹤芋去你的公寓,你不在,我坐在门口,想,我要将你让我帮你养的白鹤芋还给你,我要跟你断绝一切联系,我再不要想你,然后还要将你狠狠地嘲讽羞辱一番——然后天快亮的时候,你回来了,我却躲进了旁边的逃生梯,我忽然不想将它还给你了——” 花泽类说:“我去英国的时候,拍了好多好多照片,编辑了好多好多条短信,可是一条都没有发给你——我还去了你在英国念书时的寄宿学校,他们的橱窗里还留着你在辩论赛上的照片,你穿的那件西装真丑——” 花泽类说:“我差不多找遍整个东京的咖啡馆,也找不到你说的那家——墙壁粉刷成蓝色,挂着鲜艳的油画,提供最地道的蓝山咖啡和芝士蛋糕,红色火车座,还有一只叫杰克船长的猫——” 源朝光笑,“那是胡乱诌的,你也信?” 花泽类垂了眼眸轻声说:“我知道。”可我多想真的有那么一家咖啡馆啊。 源朝光忽然低头堵住花泽类的唇,轻轻碾磨吮吸,温柔深惜,一只手顺着他的身体游走,花泽类的眼角划过一滴泪,伸手勾住源朝光的脖子,肌肤与肌肤的贴近,摩擦,带起一阵阵战栗,两个人不知疲倦,在交替的亲吻和抚摸中,花泽类的身体软成春水,温顺地任由他予取予求——交缠,痛楚,快乐,呻吟,抵死缠绵。 花泽类醒来时,身边已不见了源朝光,房间内没开灯,勉强可辨认,他起身,感觉腰间酸软,浑身无力,拿过散在一边的浴衣披在身上,拉开房门,便看到源朝光同样披着浴衣坐在廊下,在抽烟,烟雾袅袅中,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虚幻的古典美,和一种难以难说地悲剧色系。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见他,“怎么起来了。”语气温和平静,既不是以前那种醉人的温柔,也不是后来总带着三分嘲讽和轻佻的口吻。 花泽类没说话,觉得这一刻的源朝光真实无比,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他摇摇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自发地窝进他的怀里,安静得像一只猫。 源朝光抽烟,望着渐渐吐露鱼肚白的东边,说:“我要去美国了。” 花泽类抿唇。 源朝光低下头,用手指梳理花泽类的头发,语气平平,仿佛只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跟我一起去。” 花泽类忽然觉得鼻子酸涩,嘴角忍不住要往上翘,却还是固执地问:“为什么?” 源朝光望着虚空,道:“eedyou。”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算是戛然而止了,我觉得这样已经是二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哪一天他要变得情深不寿、吃醋嫉妒什么的,就不是我想要的二少了。花泽类能做的,就是去包容他。 虽然是同人,但这个文对我来说,二少却是绝对的主角,我确实偏爱他,他再渣,我都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呵呵。 明天大概还有一个尾声。 尾声 源宗一郎是真狠,儿子去美国念书,他是一个子儿也没出——你不是很能耐吗?行,以后就自己养活自己吧。源夫人端起骨瓷杯,慢悠悠地喝一口茶,对于丈夫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继续做她众星捧月的美丽贵妇人。 过惯了穷奢极欲生活的源二少对此倒是没有怨言,而且适应良好,照样混得风生水起。第一年他还对自己选择的专业——动物生态学兴致勃勃,想着要去非洲大草原看狮子。第二年便跌破眼镜地转了专业——图书馆学,从此以后黑天白夜地窝在图书馆。源二少天生就不是过沉寂人生的料,在汇聚天才学生的耶鲁,他依旧是天才中的天才,那脑子堪比高速运行的电脑,在汗牛充栋的图书馆,他能够眼睛都不眨地报出你要找的书目位置,令人叹为观止,被系里同学戏称人工智能。 他在图书馆看到一幅非常美丽插画,于是一门心思地要去那里看一看,那是托斯卡纳的一个小村庄,源二少行动力惊人,没通知任何人,脚上还趿着拖鞋便屁颠屁颠地跑去——结果刚到那个地方就遇上扒手,手机钱包就别指望找回来了,他依旧兴致不减,好在长了一张惑人眼神的脸,又惯会花言巧语,倒还不至于饿死。他却对这种经历越来越来劲儿,可惜这趟旅程注定多灾多难,没过多久,源二少又不幸染上了那里的热症,病得去了半条命,在陌生的小医院躺了半年才缓过来,形销骨立地回到美国——系里的处分下来了,源二少再次要求转系,被驳回。二少干脆退学申请一交,然后包袱款款人又再次失踪了。 半年后,他考上麻省理工学院,然后成天穿着一件it(麻省理工学院)的长袖衫和一条松垮垮的短裤(典型的麻省理工学院行头),到处乱晃。 开学一星期,他那聪明绝顶的脑袋就吓坏了数学教授,于是让他直接去上研究生的课,源二少乖乖做了一年的神童、奇才、麻省理工学院的骄傲,又开始折腾了,他的同学在宿舍里构想着创业、策划着把高技术的本事化为实现他们亿万富翁的起点或者打算去华尔街冲一番浪的时候,他自己捣腾出一种21点必胜打法,还创建了一个21点俱乐部,在附近赌场小试身手,赢足了钱后,他又丢开了。毕竟比起21点,纸牌才是他的风格。 这就是源二少的生活,高兴起来便换个身份,飞到拉斯维加斯去豪赌一把,不高兴了,便窝在他那六十平米的公寓里睡觉,或者待在实验室摆弄那些枯燥乏味的实验数据。周末的时候,偶尔会开着一辆破车来个跨州旅行。大学被他整整念了六年,还没有毕业的迹象。 刚从拉斯维加斯玩了个通宵回来,飞机经济舱的座位咯得他腰酸背疼,哈欠连连地打开公寓的房门,结果就被一路延伸至卧室的领带、衬衫、女人的胸罩、内裤弄得大为光火——卧室门压根就没关,他抱着胸冷静地看着霍奇光着屁\股压在一个百种女人身上,奋力挺进,一边做还一边问“宝贝儿,爽不爽,爽不爽?” 那金发女人淡定地一边抽烟一边发出几声呻吟。 在很大程度上,霍奇符合麻省理工学院典型形象,他的简历无可挑剔:毕业于新奥尔良著名的私立高中,数学天才,班上的尖子;麻省理工学院电子工程专业的全a生,并修了医科大学预科的全部课程。他是21点俱乐部最先的成员,谁成想二少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俱乐部建起来了,他的兴趣已经完全转移了,霍奇也跟着转移,跟着二少俩人狼狈为j,交情倒是一步步加深了,有事儿没事儿来他公寓串串门。 源二少看这厮没完没了的样子,不耐烦了,往他那白花花的屁\股上就是一脚,“有完没完!” 霍奇被打断,立马火冒三丈,“fuck!”他跳下床,下半身的小兄弟还生龙活虎的。 源二少没有一丁点儿罪恶感,“滚!” 霍奇跟二少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对他那狗脾气略知一二,心里面再憋火,也只在嘴上逞口舌之快,骂骂咧咧地捡起地上的衣裤。 床上的小妞倒是没有一丁点有陌生男人在场的不自在,神情自若地穿衣服。 源二少洁癖发作,霍奇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把床上的被子床单扔出门,还嫌不够,想着是不是换个地方住。 想着想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二少是被饿醒的,睁开眼便看见厨房有人影晃动,他揉了揉脸,裹着毯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斜靠门口看着厨房里的人——花泽类。 当初一起来的美国,不过花泽类比他出息多了,现在研究生都快毕业了,当初那个不事生产啥也不懂的大少爷,如今虽说不上上得了厨房,但至少已经能弄些简单的吃食,算不上好吃,至少饿不死人。 源二少看了一会儿,走回客厅,蹲在留声机边,挑了一张唱片放进去——源二少无论到哪儿,奢侈的习性是改不了的,这公寓虽看着不起眼,却到处都是他收集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玛丽莲?梦露的绝版海报、非洲某部落的象牙法杖、迪斯尼发行的限量款水晶鞋造型的烟斗架、f-16战斗机模型……不起眼,却绝对好价值,就拿眼前这留声机来说,货真价实的古董。 房间里飘荡起《田纳西华尔兹》的音乐声,轻软如梦,洗了璀璨。 源朝光走进厨房,走到花泽类身后,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花泽类转头,用额头碰了碰他,笑道:“我买了寿司,吃吗?” 源二少不说话。 花泽类便拿了一个刺身递到他嘴边,源二少就着他的手将刺身吃完了,“不是说要帮导师整理资料吗?” “唔,明天再做也没关系——我提前毕业的申请通过了——” 源二少笑起来,亲了下他的耳朵,“good job!” 花泽类将整个身子转过来,伸出双臂框住源朝光的脖子,眼睛亮亮的,带着点儿狡黠,“有什么礼物?” 源朝光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你想要什么?” “陪我去旅行。” “去哪里?” “威尼斯。” 源朝光稍稍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当初他跟他好的那会儿,就准备着去威尼斯玩,结果到最后,他临场变卦,二少带了一个日本新星男艺人去,还上了报。源朝光瞧着花泽类脸上的神情,花泽类也直直地回视,丝毫不回避。 源朝光蓦地笑了,“好。” 花泽类一下子抱紧他,源朝光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缝隙,交缠游走,他的手指如同鱼般灵活柔韧,反去缠紧他的——女歌手略略低沉的嗓音唱“i was danc‘ with y darl‘ to the tez……”漫长别致,风里带花,百转千回,成串鲜艳。 两个人相拥在浮华的时光中,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真真良辰美景。 晚上两个人出去吃饭,霍奇不请自来,大学城里的小饭馆热闹得如同过节,最多的话题的是今年的常春藤联校的橄榄球赛,旁边一桌双胞胎是学校划艇队的明星球员,出身优渥,天生一股舍我其谁的王八之气,对那帮子粗野的橄榄球迷语带讽刺,眼看两帮人马要对掐起来——源朝光出门抽烟,一个金色短发的年轻男子从他面前裸\奔而过,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千方百计想加入兄弟会的孩子—— 源朝光站在浮光掠影中,忽然感觉有些恍惚,悲、苦、欢、乐都一一从他脸上掠过,不留痕迹,他在嘈杂中拨通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两个人谁也没先出声,呼吸似乎都清晰可闻—— 还是二少打破沉默,声音略略沙哑—— “大哥,我想你——” 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响起如同源朝赖本人一样平板的声音,“我下个月来美国——” 一切来得风平浪静,去得云淡风轻。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又似乎是,一些东西悄然而至。 饭后,霍奇回学校宿舍,源朝光和花泽类回公寓,路不远,他们牵着手慢慢走在夜幕下,源朝光扭过头,就可以看见花泽类脸上的微笑温润纤细,如同唇边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正式完结了啊,可喜可贺! 这样的结局,肯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对《不羁》,因为是首次接触,实在把握不好,文当然有很多不足,只能期望以后能越写越好吧,呵呵,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