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书伶(女尊)》 布衣书伶(女尊)第1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作者:袁倾舒【完结+番外】 楔子 夜晚的天空,像无底深池一般,深不可测。 遍布弥漫的云衫,遮住寥寥无几的星辰,若隐若现,透出丝诡异,笼罩于上空。 北京时间 23点30分 绽放的霓虹,为各式的建筑增添数不清的光彩。 从高处望去,俯视着这个美丽的城市,到处都是灯光万彩,宛若一个正编织着不规则的热闹景色。 她收回渐渐远离思路的发呆状态,目光再次专注于面前书桌上一本翻开的书页面。眉宇间皱了皱,仿佛甚是苦恼着什么。 良久。 指间的笔,偶尔在白净净的上方动了动,写写画画,最后凝思片刻,却又全部删掉。 反反复复。 狭长的褐眸,渐渐地涌上了一丝酸涩,一颗脑袋,也渐渐地沉下,沉下。 终于。 她扔掉手上那支图案怪异的黑色水笔,困困地趴在书桌前,迫不及待地眯上了双眼。不用一会儿,单薄的眼皮缓缓地合上了。 北京时间 23点59分 此时,黑漆漆的天慢慢地形成一股漩涡,从不起眼的小小一点,慢慢,慢慢地扩大,一圈胜过一圈。 旋转,旋转…… 那本渺茫的星辰,却逐渐地越发闪亮,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般,一眨一眨。 笼罩于它们身旁的遮衫却消失不见了。 阴嗖嗖的风,突兀大肆刮起。 开着的两扇窗,开始蠢蠢欲动,发抖不停;咖啡色的窗帘,肆意飞扬起来,扫落万物;房间里的东西,噔噔地东倒西歪,噼里啪啦…… 书桌上的那本书和那支图案怪异的黑色水笔,似乎定住一般,丝毫未动。 倏然,书自行地翻动了起来。 一页,两页,三页…… 它们向前翻动着,仿佛有目的地一样,逆风而动。 她沉沉地睡着,对身边的一切仿佛一无所知。 时针滴滴答答,做着倒数的预警。 5,4,3,2,1。 咚,咚,咚。 北京时间0点整。 风停了。 意料之中,那仿佛洗劫一般的房间,乱七八糟。 诡异地。 书完整地合起,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那支图案怪异的黑色水笔和人却凭空消失了。 整洁的布灰色书皮封面上,规规矩矩地书写着四个大字:布衣书伶。 第一章 虚无开始 黄昏。 满天,满山,满地的景色,仿佛褪了色的风景画般,陈老金黄。世间,静止得仿佛只剩大自然独特美妙的声音。 半山腰上,鸟声回鸣不断,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悦耳的叫声,为这寂静的的山林增添一丝活跃的色彩。 突然,画中的小路,多了些一丝不同的声响。小鸟们立即停止了欢乐的叫声,凝耳戒备着,一双双黑豆般纯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即将出现的东西。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的身影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一身宽大的灰色布衣下,依稀能辨别得出少女初显妙龄的身段。单薄的眼皮下,是一双褐色分明的眼瞳,不够活亮,仿佛始终沉寂于自己的一片方地般,平静安然。 那是一个平凡的面容,平凡的眼睛,平凡的身姿,总结而出,这是平凡的人类。 鸟声,继续响起,似乎叫得更欢了。 顺着布衣少女走的那条蜿蜒的小路,尽头是一处人烟。 远远地望去,那处人烟似乎是个村子。稀稀落落的房子,大多是用树木盖成的木屋,一看就知道是个淳朴的山农村庄。 “小书,抓鱼去阿?” 布衣少女慢慢地走近村里的范围。一进村里,老远的,就听见村民赵婶的大嗓门在那招呼道。 “嗯。” 少女微微扯了扯嘴角,淡笑着应道。 赵婶笑了笑,心想这孩子最近改善了不少。想刚开始见到那时,这孩子一整天的沉默不语,让她们还担心着,这孩子是否是个哑巴…… 少女朝赵婶颔首了下,继续朝前走着,一个拐弯就走进一处小小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没有过多的花草树木,有的,只有一棵年岁已久的大榕树。每每还没进院门,那比院子还高的茂密繁盛的树枝,总能轻易地瞥见。 少女熟门熟路地走到院里的灶房,放下手里的篮子,正打算拿起篮里的鱼…… “伶儿。” 身后清晰地传来一声轻柔细语的呼唤,仿佛一阵春风吹过,吹进心坎,煽起一片隐隐的悸动。 少女蓦地一怔,尔后连忙转身。 入眼便见一男子身穿白衣,面容艳丽,气质温雅。那双仿佛随时随地都溢满温柔的眸子,此时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他正一手扶着腰,小心翼翼地慢慢走来。 “你,怎么出来了?”少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那宽衫下圆鼓鼓的东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地扶住他,避免意外的发生。 “我听见外面有些动静,想是你回来了,就出来看看。” 男子从衣襟里拿出雪白的锦帕温柔地擦了擦少女额间的细汗,柔柔地说道。 少女微微低头任男子轻柔地擦拭,下垂的眼睫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男子擦毕,发觉少女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笑了笑,连眉眼都温柔了几分,“伶儿,是不是饿了?” 顿了顿,他瞥了瞥她身后的篮子,微笑道,“今天有鱼呢,伶儿要鱼汤还是……”男子稍微绕过少女,边说边挽起袖子,似乎打算下厨的样子…… “书……席然,我来吧。”少女愣了一会,便打断他的话,嘴角有点僵硬地说道。 少女看也不看他一眼,连忙转身忙活去了,仿佛故意忽略男子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刮鳞,除内脏,清洗……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然而,身后的还是没有离去。 良久。 久到少女以为男子即将离去时,身后却传来男子依旧温柔的声音,柔似清风。 “伶儿,你忘了吗?我是你的爹爹。” 那柔和的嗓音,仿佛只是在纠正孩子的不懂事一般,温柔宠溺。 少女身形翛然一僵。 夜晚。 月圆,无星。 银白的月光迎着正面洒落在每个地方每一个角落,包括这个小小不起眼的院落。一朵云白遮隐了一角,半透半隐,为圆月添了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感。 月光下,少女背靠在院落那棵年久的大榕树上,望着高高在上却又仿佛近在咫尺的皎洁圆月,狭长的褐眸里充满迷茫,那是,对自己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该从何而去?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回忆) 半年前的那天,她醒来时,望着房屋的顶端,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双眸朦胧地盯着木头样的屋顶,只是发呆…… 突然,仿佛回神过来,她呆呆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这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两张椅子。一切的一切,似乎有点熟悉,却万分陌生。 缺了一角的木桌上,烛火闪烁,照明房里的一方,随着她的心,忽明忽暗。 她动了动手,却发觉手边的重量似乎重了重。她微微低头,望着那趴在她手边的黑暗人影,视线模模糊糊。 黑乎乎的,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让她真想哀叹一句,古代的照明物真低! 古代?照明物?? 她皱了皱眉,不明白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些奇怪的词! 而后,她突然想到,也许是以前…… 以前?? 对了,她猛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她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 脑子里此刻回荡着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它们交叠在一起,脑袋仿佛被搅乱了一般,乱乱糟糟。 头微微钝痛起来,她抬手想按住思绪纷乱的头,却不想,手刚动了动,却惊醒了手边的那个人影。 “伶儿。”一个温柔伴着一丝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木桌上的烛火乱摇,而又恢复了正常。 她抬眼望着那个渐渐在烛火中抬起的身影,轰,脑中一下子空白了。 不大的褐色瞳孔,逐渐放大,再放大…… 宛如见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心里的惊讶远远大过于眼前的惊艳。 男子面容艳丽,一身白衣,仿佛白雪般洁净,一层不染。一双略感疲惫的眸子仍旧蘸染了些温柔的笑意,一头青丝随意挽束于脑后,几缕青丝垂于耳侧,并不显得唐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那眉眼,那气质,是何等的熟悉? 本就纷乱的脑子,更为杂乱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她的出神,同时也莫名地,安抚了她心底的不安。 望着房里的一切,包括眼前的这名男子,她感到陌生,却又隐隐地感觉熟悉。她想着,努力地想着……大脑却一片空白,不管她如何想,都是一片空白。 “我是谁?你又是谁??”” 她痛苦地抱着头,宛如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轻轻地哀鸣着。 男子眼里闪过惊讶,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叫书伶,不记得了吗?” 那入耳的温柔声飘进心里,使她心底一怔,一颗心也稍微安了安,却又感到莫名的怪异起来。 “书伶……书伶……”她下意识地在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抬眼望着男子,又问,“那,你又是谁?” 男子一怔,莞尔一笑,笑颜宛如盛开的雪莲,清新温暖,她微微失了失神。男子摸了摸她的头,“我叫书席然,是你的爹爹。” 爹爹…… 爹爹…… (回忆结束) “爹爹,爹爹……” 书伶失神般地呢喃着这两个字。 是爹爹吗? 望着银白皎洁的圆月,她突然笑了。笑容有点空寂,空气中弥漫着别样寂静的气息。 良久。 久到褐眸里的水光渐渐消失…… 她望着圆月片刻,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缓缓从灰色的布衣里拿出一样东西。 空落的掌心,赫然出现一支图案怪异的笔。 书伶低头凝视着手中那支从她醒来就在身边的笔,感觉这支图案怪异的笔很熟悉,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她就着月光,高高地举起手掌,想看清楚那笔上的图案。蓦然,黑墨般的笔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发出折射的光芒…… 脑中有什么在那一瞬间一闪而过,仿佛是很重要的关联,她蹙眉还待细想…… “唔……唔……阿……” 突然,一些细碎的呻吟声夹着压抑的痛苦打断她的思路。她凝神细听,发现那声音是从书席然的房间里传来的 。 讶异,从褐眸中闪过。 细碎的声响,使书伶不禁隐隐担忧起来。她把黑色水笔放回布衣里,抬起步子向书席然的屋里走去。 只是,随着脚步越走越近,那声响也越来越清晰。 在耳边,清晰地放着。 书伶一张小脸猛然一紧,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她的脚步渐渐加快,不做任何思想,便一下子推开那扇奄奄一息的木门。 屋里不大,只一眼,她便呆住了。 第二章–初生降临 初晨。 大榕树上,两三只鸟儿立在树枝上,一面叽叽喳喳地叫着,一面转着小脑袋,低头看着树下的少女,一双宛如黑豆般的眼睛在那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似乎不满有人比它们还早出现。 清晨独有的湿漉漉空气,飘散在寂静的院落中回荡。 树下的少女一身干净的灰色布衣,靠在背后粗大的树干上。此时,那褐色的眼瞳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眉眼拢起微微忧虑着。一头如墨的青丝,尽管用一条青色布料简单地束起,发尾却还是长及腰际。 发梢微微动荡…… “吱呀”一个轻微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书伶扬起睫毛,微微眯起褐色的双瞳,望向那从屋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她借力从树干上挺直身形,抬脚快步走了过去,喉咙有点干涩,所以发出的声音伴着微微沙哑:“赵叔……” 走出来的中年男人,面目朴实,是邻居赵婶的夫郎,村里人唤他赵叔。 看着书伶欲言又止的着急模样,赵叔笑了笑,倒是没有废话,“没事了,父子平安!” 闻言,书伶一直惶惶不安的心,这才稍微安了安。她想了想,犹豫着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赵叔微笑回道:“可以。”想了想,他又细心地嘱咐着:“不过,席然现在身体虚弱得很,要多注意就是了!” 书伶点了点头,目送着赵叔离去,这才跨进低矮的门槛,走进屋里。 不大不小的木屋里,一如既往地,只有一个木桌,两张椅子……外加,一张床。 书伶一入房屋里,便一眼瞧见,那本该躺在床上的男子,正微微坐起身,一双明亮温柔的眸子正望着怀里一窝小小的家伙,眉眼里充满着慈爱的宠溺,尽管面容苍白了些,却还是不影响他那出尘绝美的气质。 望着眼前的一幕,她蓦然想起了昨夜。 平板的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得吓人的男子。他的脸色白得宛如白灰,额头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柔嫩的脸侧一直流到脖子里的白衣里。一身白净的白衣,已经被湿得透彻,仿佛浸在水中一样,湿淋淋地贴在书席然身上,隐隐显露出他均匀有致的曲线。 她呆呆地怔在原地,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 床上的男子依旧忍耐着痛苦,洁白的牙齿死死地咬住粉白的嫩唇,使它变得和脸色同样的苍白吓人,防止一丝一毫的呻吟逸出。一双细嫩纤长的手掌,紧紧地捂住圆滚滚的肚子,一双温柔的眸子却坚定亮丽得夺人…… “伶……儿……去……去找赵……叔……” 被疼痛折磨的男子,依旧保留着一丝清醒的理智,他艰难地开口提醒,提醒着那呆呆傻傻地站在门边的书伶去找熟稔这种状况的赵叔。 …… …… 虽然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但书伶的心里还有点心有余悸,她怕,怕他出了什么差错……一颗忐忑的心在看见他安然无事的时候,终于放下了。 床上的人也许听见了些微声响,他缓缓地转头,望见了书伶正站在门边,一脸的呆楞。 想起昨晚,书席然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柔柔唤道:“伶儿,过来。” 听到他的唤声,书伶回过神来,眸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慢慢地走了过去。 从门边走到床边,书伶始终都是微微低垂着眼睫。 书席然温柔的眉眼扫了扫床边的书伶,又看向那初初降临的小人儿身上,温柔地出声:“伶儿。你看,这是你的弟弟。” 听着书席然慈爱宠溺的语气,书伶这才注意到他怀中的小家伙。她淡淡的目光落到那包裹得好像粽子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儿身上。 小家伙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那小小的脑袋,甚至比她的手掌还小上几分。眨了眨眼,书伶有点好奇,刚出生的婴儿都那么小吗? 可是……她更好奇,这么一个小家伙,是怎么从那地方出来的……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轻轻地落到那已不复隆起的地方…… 剖腹吗? 脑中跳出一个词,让书伶吓了一跳。 她暗暗闭了闭双眼,平复了下内心的好奇,复而又张开双眼,目光回落到那小小的脸蛋上。 看着看着,她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心里痒痒的,伸出手掌,想要量一量,比较比较是否真的比她的手掌还小…… “想抱吗?”熟悉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距离不过几厘米,她的耳端瞬间染了粉红般的胭脂。 书席然笑了笑,以为她想抱却害羞不好意思。他微微抬起双手,把怀里的婴儿向她那里凑了凑,向她微笑着,示意她抱抱…… 察觉到书席然的动作,书伶耳际的粉红淡了些,有点不自在地从他手里接过那婴儿,垂下眼眸。 褐色的眼眸却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好奇大眼晴。粉嘟嘟的脸颊上,那双宛如黑葡萄一样晶亮的大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一只柔嫩的小手从包裹里困难地挣扎而出,揪着她垂直衣前的一缕青丝玩乐不停。 书伶笑了,狭长的眼角向上挑了挑。 小家伙看见她笑,粉色的小嘴一弯,也笑了起来,露出还没发牙的里部,甚是可爱。 旁边的书席然望着这和谐温暖的一幕,从心里到眉眼都溢满了万千柔情,转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柔柔地问道:“伶儿,你说,这孩子该取什么名儿?” 书伶收了笑容,“也姓书?” 书席然微微一愣,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扬起一笑,“嗯。” 书伶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东西想问却问不出。她低头逗弄着小家伙,淡淡道:“还是你取吧。” 书席然温柔不语,眸里有丝黯然滑过。 在两人静默的瞬间,小家伙却在这时哭了起来,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眯成一条线,哭声洪亮。见势,书伶不知所措地抱着,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一直哭,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了。她求救地抬起褐眸望向书席然。 “他可能饿了。”书席然朝她安抚地笑了笑,伸出修长的双手示意她抱给他。 似乎想到了什么,书伶的脸几不可见地红了红,丢下一句,“我去做饭了。”不待书席然回答,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身后。 书席然望着她消失的身影,眼里弥漫着温柔的笑意。 走出房屋的书伶,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吸了吸空气中清新的朝露之气,抬步来到院落的灶房。 望着灶房的一切,她皱眉想了想,打算做些清淡的粥给书席然,便挽起了衣袖,开始忙活了。 手边一面熟练地做着一切,一面思绪渐渐走远。其实,她第一次来到这灶房时,她也不懂得做饭。 半年前醒来那时,她的记忆是空白的,她忘了所有的生活习惯……她对陌生的一切,感到相当的不适应,通常都是一整天的沉默不语,然后呆呆地坐了一天。 渐渐地,她注意到那个所谓的‘爹爹‘是整天的忙活不停,很少让自己歇息。 他生涩地学做饭,是的,是生涩。她记得每当赵叔来教书席然做饭后,那双柔嫩细白的手,总会添了些许小小的烫伤…… 他笨拙地学针线活,笨拙得刺伤了自己的手指头…… 每当夜里起来时,她都会看到,他的房里点着烛火……她知道,他在做针线活……只有针线活,他才能勉强地养活两人…… …… 做饭,这活似乎离她甚远,也许,以前她也不曾做过饭吧。她这样想着。 可是,她却想去学…… 每当站在灶房外,看着里面一缕缕烟雾从一窝翻滚的锅里徐徐冒出,越来越多的烟雾把灶房笼罩于一片茫茫的虚幻。书席然一身白衣,额头参了些细汗,手边一把长勺,缓缓地搅动着窝里的粥。 他不经意地转头,正好看见她站在门口。 他总会对她笑了笑,然后说,快好了。一双溢满笑意的眼眸在一片烟雾里,迷糊朦胧。一身白衣,一片烟雾,仿佛从天而来的上仙,度于红尘之外,身影渐渐虚无。 那时的她,心中却是一紧。 从那天开始,她不再沉默地呆坐在那里,她开始让自己适应陌生的一切。她开始学做饭,开始学针线活,开始随同村的赵婶去山里的溪水里捉鱼…… 适应这些,只是想让那双渐渐长满细茧的手指恢复如初,只是想要照顾这个从里到外都温柔体贴的男子,只是…… …… 书伶漫不经心地搅着窝里的粥,让它不至于糊掉。 感觉一切似乎还是那么平凡如初,只是却有了那么一些的不同…… …… 突然,书伶搅拌的手微顿,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如初吗?那么,她到底失去了什么记忆?? 说实在的,脑袋的记忆空白如纸,让她总觉得,心,仿佛缺了一大块…… …… 第三章 弟弟书仁 书伶走出灶房,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些许小菜。 微风,一阵阵迎面吹来,一下子便吹熄了心里的烦躁,吸了吸鼻尖,感觉空气一下子清新起来了。托盘上刚熬好的清粥,弥漫起的香味让人闻之馋嘴。 书伶边向书席然的屋里走去,边望向因微风吹拂而微微摇摇晃晃的树叶,耳边是清脆的鸟叫声。 半年了,从没见过村里外的人来过,这似乎是个远离是非的山林呢。 悠然平静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一转眼几步的距离,脑袋思虑万千。到最后想了什么,也分不清楚了。书伶刚走近门边,便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哭闹声和书席然正不停安抚的温柔声。 书伶一直抿着的嘴角,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微微向上翘了翘。 她想,这个新生的小家伙,将会为这个静寂的院落增添一些热闹吧。 这样想着,她走了进去,把手里端的东西放在那张年久磨旧的木桌上。随后,她走到床边,望着一直抱着孩子还没得好好休息的书席然,眉宇微微动容。 “我来抱吧,你先吃饭。”书伶淡淡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地响起。 书席然抬起头,双眸温柔地看着她,笑着回道:“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伶儿,你说,取名为书仁,可好?” 书伶一愣,而后明白是在说那刚初生的弟弟,她转身去端桌上的清粥,缓缓地应道:“好。” 把那碗熬了多时的香粥端给书席然后,书伶便把手伸向他怀里的小书仁。 小书仁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看着书伶,小嘴开心地咧开,一双柔嫩的小手揪着她的衣袖,似乎很喜欢书伶的样子。 抱着小书仁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书伶看着怀里那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小小的脸蛋……全都是小小的,也许,等很多年以后,是否也会像她一样,变得那么大?…… 似乎对这种幼稚的问题,书伶有时候会突然好奇起来…… …… 正胡思乱想的书伶突然感觉腿上的衣衫似乎湿了一大片,还热热的?? 她慌忙低头看去,发觉那湿湿的来源,竟然是小书仁尿裤子了…… 粽子般的衣服,正往下一点点地滴着水…… 书伶褐眸惊讶地睁大,随即脸色刷地一白,身子连忙站了起来,迅速把双手伸得老远老远,尽量让怀里的小书仁远离自己…… 书席然听见椅子移动的声响,他转过头,看见这滑稽的一幕,扑哧一笑,轻轻唤道:“伶儿。”不管何时何地都温柔的眸子此时竟添了些揶揄的味道。 书伶无语地瞪着面前那笑得正开心的‘始俑者’,说不出话来。正想着是不是该赶快为小家伙换条裤子,以免着凉时,书席然的声音在一旁适时地说道:“我来换吧。” 往书席然那瞥了一眼,发现那清粥还有半碗没有吃下,不想他分心,便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来。” 把木桌上的盘子放到椅子上,书伶抱着小书仁躺在上面,打算帮他换下衣裤。不过,帮小孩换裤子还真是件费劲的事呢。 小书仁一双短短柔嫩的小腿一直在那动来动去,甚是不安分。 书伶无奈地伸手抓住那两双柔嫩的小脚丫,婴儿的小脚丫很小,只需一只手便可以抓住两只。就着这个架势,书伶为他换好了干净的裤子,正打算放下他的小脚丫,不经意地,一点红在眼前一晃而过。 当下,被勾起了好奇心,她轻轻地握住小书仁小小的脚掌…… 一颗小小的殷红朱砂痣活生生地长在小小的脚心上。 痣? 书伶微带惊讶地转头对书席然说道:“你看,小书仁的脚心有一颗痣!” 却不想,书席然倏然震惊地抬起头,看似紧张地急问道:“痣?红色的痣?!” 望着书席然奇怪的神情,书伶疑惑不解,但还是淡淡地应道:“嗯。怎么了?” 她不懂,小小的一颗胎记样的红痣为什么会让书席然那么紧张,而且刚才她发现那颗红痣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早就该知道一样,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书席然沉默了一会,仿佛想再次亲眼确定般,他定定地说道,“伶儿,我看看!”往常温柔的语气,变得轻浮无力…… 看着书席然急着想要下床的样子,书伶心里莫名地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抱着小书仁赶忙凑了过去,把他抱给书席然看看…… 书席然颤抖着手指,缓缓地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小脚,眼眸波动地望着那渐渐落入眼中的红痣…… 定定看了半刻,眸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 书席然蓦然抱紧怀中的小书仁,仿佛生怕被人抢走般,那么的无助…… …… 看着书席然不曾这样的一面,书伶不免也跟着不安起来,她惴惴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书席然轻微地摇了摇头,望着那颗红痣,独自渐渐陷入沉思。 小小的木屋里,莫名地安静了下来,没有半点声响……书伶犹豫地望着书席然的样子,欲言又止。 书席然怀里的小家伙仿佛还不知道气氛的微妙,咧着小嘴,揪着书席然的衣襟把玩着…… 窗外的树枝刷刷作响,隐隐还有鸟儿的唧唧喳喳…… ……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的书席然开始慢慢地开口了。 “伶儿,你知道红痣在南陀国代表着什么吗?”书席然望着窗外,眉宇忧愁。 书伶眉头微微皱了皱。 南陀国?那是国家的名字吗?以前从没听见谁说过?不过似乎有点熟悉……难道跟失去的记忆有关?书伶的脑中瞬间浮现许多问题,一时没有回答。 没有看书伶皱眉困惑的表情,书席然缓缓接着道:“三百年前,有一位怨灵突然出现在南陀国。传说那个怨灵的手心本来长着一颗黑痣,不过随着他肆意地让南陀国的百姓生灵涂炭,每一天都莫名地死了很多人,那颗黑痣也渐渐变了颜色,直到最后变成了仿佛血一样殷红的痣……” 书伶看着他,不语。 “……后来那个怨灵被一个阴阳师给收服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却不想那怨灵在消失前不甘地在人前发誓……‘如我再降世,这血痣将是预言!’……她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狂笑消失在众人眼前……” 书席然淡淡地说着,“……后来,世人便将这痣视为‘下一个即将出现的怨灵’特别是这红痣……”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复杂的苦笑……这个传说,是‘她’告诉他的……可是,‘她’一定不会想到,传说里的预言,会出现在…… 他转头看着书伶,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伶儿,仁儿不可能是怨灵的,对吗?” 不可否认,这个传说,让书伶着实震惊了下,这个世界还有怨灵之说? 但是,望着书席然的问题,她眼角上挑,淡笑道:“我只知道,他是我弟弟。” 书席然眸里的温柔再次出现,对着书伶笑了下,依旧是纯白如雪莲的美丽。他低头望着怀里渐渐睡去的小书仁,眉眼都是身为人父的宠爱……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书伶平静的心湖,仿佛滴下一滴泪,起了一圈圈波澜,她突然就想这么守着他们…… 一生…… 夜晚。 书伶靠着大榕树上,望着偶尔点着一两颗星,黑乎乎的天空渐渐出神。 想着今日书席然所说的传说……虽然心里有点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这个世界确实是自己所陌生的…… 正出神地望着星星,想着心事…… 翛忽,一道流光从褐眸里一滑而过……让眼里突然点起了璀璨的光芒…… 书伶睁大双眼,那一瞬间。 她看见了流星…… 流星?脑中突然闪现的陌生词,接着,脑中又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流星!电视说晚上12点有流星耶!!” “听说对流星许愿的话,不管任何心愿都可以实现哦!” “真的吗?” “当然!” …… …… “流星怎么还没出现?!明天还要上学呢!” “可能就快出现了……你再等等嘛!” “……好吧。” …… …… 流星?刚才那个是流星吗? 书伶望着刚在天空划过然后消失余光的位置,褐眸里泛着迷惘。 突然。 又一道流光在眼前滑过……一道又一道,仿佛流星雨般……璀璨得说不出的美丽…… 不管是流星,还是流星雨……书伶的脑袋中浮现的那句‘听说对流星许愿的话,不管任何心愿都可以实现哦’,于是,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交握在胸前,默默地许愿着。 ……守着他们…… 一生…… 衣兜里那支墨黑的笔在灰色布衣的掩盖下发出微弱的白光。 第四章 恍然如梦 五年后。 …… 火红的夕阳染了世间万物,整个绿茂山林,在这个时候仿佛被火红的颜色覆盖,成了一片艳丽的红海。 一条清冽的小溪顺着下坡缓缓流下,因葱葱林树的遮掩,而望不到头。 “哗啦啦”一片不足一米宽的天然小瀑布,从上而泻,正洗刷着三人高的壁面,发出清脆响耳的流水声。突然,一只浅灰的鱼影,随着清粼粼的水流,出现在壁面那随着时间的长久而形成的青苔上,正滑溜溜地打算顺势溜走。只是一瞬间,一双莹玉般的双手揽着竹篮,阴影从远及近,眨眼间便装住了还在欢快摆动着尾巴的鱼儿。 “哇!姐姐好厉害喔!”溪边旁,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坐在一个粉妆玉琢的洋娃娃,嗯,洋娃娃!有些婴儿肥的粉嫩小脸,看着就像还未初长开的男娃。浓密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葡萄般黑亮的大眼,此时正笑成半弯的月牙儿。他拍着柔嫩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鼓掌着,小小的樱唇,开心地嘟嚷道:“姐姐,姐姐,仁儿要看小鱼……” 溪里,布衣少女赤脚站于清澈浅浅的溪水中,任由凉凉的水流抚摸着脚丫,然后嬉笑离去。她转头看向溪边,看见洋娃娃坐在石头上,身子不安分地左摇右晃,无奈地笑了笑,她抬脚向溪边缓缓走去。 …… “姐姐,姐姐……”看见书伶正向自己走来,小书仁黑亮清澈的大眼晶亮晶亮的,小嘴里不厌其烦地嚷嚷着。 书伶望着除非累了,不然似乎永远都精力旺盛的小书仁,再度无奈地笑了。她摸了摸小书仁的软软的头发,淡笑着说道:“仁儿,该回家了。” “嗯,仁儿要拿着竹篮子!”小书仁小小的脸蛋微抬,指了指书伶手里的竹篮,大眼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 书伶笑了笑,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小书仁,然后俯下身抱起他。 仁儿的重量似乎又重了呢,书伶暗想着,宠溺地望着在怀里安分下来的小书仁。 山林的小路,格外的寂静,除了一些不停不息的鸟叫声,似乎再无其他。 耳边,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 “姐姐,仁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然后和姐姐一样走路呢?”肩膀上传来小书仁有些闷闷的声音,听着语气,似乎有些不开心。 “姐姐,每次仁儿问爹爹时,爹爹都会不说话地一直看着仁儿。可是仁儿知道爹爹很难过。”书仁仿佛自言自语地接着闷闷说道。 书伶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或者说,她这才发现,小孩子总有着一种敏感的直觉……她沉吟了一会,柔柔地问道:“仁儿相信姐姐吗?” 小书仁从书伶的肩膀抬起一颗小脑袋,一双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眨阿眨,樱桃小嘴一勾,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仁儿相信姐姐!” 没有原因,只是单纯地相信…… “仁儿乖!”怜爱地摸摸了小书仁的软软发丝,书伶缓缓地转移了话题,道:“仁儿,饿了吗?” 小书仁摇了摇头,接着低下头去,似乎发现了什么,好奇地惊呼:“姐姐,你看!鱼儿还在动来动去!” 书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着他怀里的竹篮,里面一只灰色的鱼儿正不断挣扎着…… 转而望着书仁又恢复朝气的样子,书伶微笑地淡淡应着:“嗯。” …… 斜斜的夕阳,照在两人的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然后参杂在一起,从此纠缠不分…… 夕阳落下,圆月升起。 低矮的两间木房外加灶房合成的小小院落,烛火照明,弥漫着一股温馨的味道。 “伶儿,吃鱼。”饭桌上,书席然笑着夹了一块鱼,放于书伶白白的饭米上,怕书伶不吃,又加了句,“我挑光鱼刺了。” 书伶耳端微红,心里因为书席然的细心而微微暖了暖,又掺着一丝欣喜,面上却淡淡地对书席然回以一笑,“谢谢。” “谢什么,这是爹爹该做的。”书席然温柔地回道,眼眸里依旧温柔腻人,黑瞳却微微闪了闪。他转头去给小书仁也夹了块挑了刺的鱼,“仁儿,多吃鱼,就会长大哦。” 书伶收回微僵的笑容,低下头,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边上的鱼却未动一分。 耳边,是小书仁稚嫩的童音:“嗯,仁儿要快快长大!” “仁儿乖。” …… …… 饭毕。 书伶阻止着书席然想收拾的动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一边的小书仁,“我来吧,仁儿,似乎困了。” 桌上,小书仁柔嫩的小手撑着一颗小小的脑袋,一双仿佛随时都亮晶晶的大眼,正昏昏欲合,不时抬起小手,朦胧地揉揉眼睛,那模样甚是迷糊可爱…… 这边,书伶并没有等书席然的回话,便埋头迅速地收拾了起来。 看着眼前似乎已经长大了,也许该谈及娶夫的少女,书席然眸中出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 夜更深了。 依然是那棵树,那颗比人类活得更为长久的大榕树。每每做完事的夜晚,书伶喜欢依靠在那颗树下,望着天空,想着一些事情。 五年了,来这里五年了。 书伶望着天空那抹圆月,感叹着又一个十五了。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当年刚生下的小书仁已经五岁了呢。平凡却充分的生活,让她渐渐忘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性格有点闷马蚤,一心想要有一个精彩人生的自己。 是的,五年来,脑中偶尔断断续续闪过的片段,让她找回了一些失去的记忆。 原来书伶是个穿越人士。穿越前,她有个名字。叫饶小岂,由父母取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性别女,26岁,学历不高。一个在地球上,叫中国的国家生存的21世纪的现代人。 她的人生,一同大多数平凡的路人甲一样,是个渺小的存在。有个小小的圈子,然后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一天过着一天,没有精彩,没有冒险的生活。也一同大多数充满幻想的女孩一样,一度沉迷于虚拟的小说世界。于是,也就有了编织梦想的想法。 似乎,最后穿越了,穿进自己的梦想。 一切,恍然如梦。 想到这里,书伶有些不确定。因为怎么穿的?自己编织的梦想又是什么,?她的记忆到这里就彻底断了。那部 布衣书伶(女尊)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2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2部分阅读 分丢失的记忆,是否重要呢?书伶常常这样想着。 只是,至少记起了一大部分……远远比刚来那会,好了很多……脑子里不再是空白如纸。 沉寂在自己思绪里的书伶,发觉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响。 她转头。 月光下,那男子一身白衣。银色的月光渡在他身上,仿佛罩着一件发着淡淡光芒的月光衫,似梦似幻。黑漆的眸子在月光下,宛如温柔的漩涡,只一眼,似乎便连心也沉溺了进去……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书席然温柔地问着。 书伶看着那双从始至终都温柔惑人的美眸,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很无力。不再看他,她抬头望向圆月,声音淡淡地从嘴里飘了出来:“嗯。” 一身布衣的她,平凡面容的她,有时候,竭尽地想维持表面淡漠的情绪。书席然默默地想。但是,却又在不经意间露出无措的表情,这样的她,没有什么特长,却让他隔绝至此的心波,起了一些异样。 异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 “仁儿,为什么不能站起?”轻轻的,仿佛怕惊醒沉睡中的夜寂。书伶依旧望着圆月,却率先打破这个沉默。 书席然一愣,眸里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痛苦,随后又再次沉默了下来。 旁边的人,没有声响,书伶终于转过头看去。她看着连续两次都沉默不语的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并不像他。 不像那个永远都用一双温柔的眸子看着她的爹爹,也不像那个充满父爱的书席然。 “是否需要我去山下,请大夫来看看?”书伶说着,一双褐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蓦然,书席然温柔的眸里充满了惊愕,渐渐地,仿佛受惊的小兽,眼里闪烁不断。 书伶没有逼他,她等着他的回答。 许久。 他摇了摇头,声音伴着一丝不稳,“不用了……”抬起闪烁的双眸,却对上书伶那深邃的眸底,他翛然失控地一直摇着头说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宛如喃喃自语般细如蚊声。 从来都溢满温柔如水的眸子,这一次,在她面前,却溢满痛苦绝望的情绪。 她一时错愕…… 旁边的人,终于跌跌撞撞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屋。 书伶却是在原地呆了呆,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却仿佛被人揪起一般的痛…… 她突然意识到,仁儿的问题,似乎并不像书席然所说的红痣一事,那么简单……书伶皱着眉,若有所思地望着天。 其中,究竟掺杂着什么……是仁儿的……亲生娘亲吗?…… …… 第五章–取名无能 金光散漫在清澈的溪水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溪水哗啦啦地流着,一个纤长的人影倒映碧蓝的溪水中,随着水波一圈圈的涟漪,那脸的轮廓也渐渐浮现开来。 薄薄的单眼皮下是一双褐色狭长的眼眸,一张小巧却清秀的瓜子脸上,不挺不塌的鼻子下是两瓣描绘完美的樱唇。风,一阵吹来,伴着凉爽的清新,驱走身边的燥热。白皙的脸上有着晶莹的水珠,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脸庞,缓缓滴落于溪水中,那人影渐渐晕染开,模糊不清。消散不见。 还是熟悉的脸,还是熟悉的眼睛。书伶支起腰,眯眼望向碧蓝的天空。 这里没有镜子,只有模糊不清的铜镜。在书席然的房里就有一块掉了铜漆却保存得完好的铜镜。她曾照过,感觉效果不佳,铜镜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只能显现出她小巧的脸型和模糊的五官…… 很奇怪,这样的镜子对于这个世界又有何作用?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村里走去。 从获得记忆那时起,她在清澈的水里照过自己。很好奇,自己是否会像别的穿越人士那样,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当从清澈的溪水中看到还是原来那张平凡,最多算得上清秀的小脸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有一张漂亮的脸颊,至少才会有一些不平凡的艳遇。这是人与人最先看重的表皮……不是吗……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模样包括身体似乎缩了水,回到她13岁的稚嫩模样。 该庆幸吗? 五年过去了,模样也长到18岁的模样了,嗯,似乎也不会再有所改变了。 这样想着,书伶才有点释怀。 …… 当走进村子,远远的,便见赵婶那院前,站满了村里的人。一个个村民向里张望着,然后交头耳语着什么。 似乎出了什么事呢?这种情况在村里可是很少见的…… 慢慢渡了过去,书伶并没拨开围观的人群,只是站在群外企图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心里也很好奇,却不得不保持着淡漠的表面。 淡漠并不是她的本性。 原本以为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自己可以卸下伪装,真实随意的做自己。却发现,原来最拉不下的,是自己的脸皮。 书伶苦涩地笑了笑,撇开杂乱的思绪,眼眸也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里面。 她渐渐微眯起眼眸。 从小小的缝隙里,她瞄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正躺在一张竹床上,面色有些苍白,细眉微微皱褶,似乎正压抑着什么痛苦,咬着略微苍白的嫩唇…… 是个绝美的少年……书伶在心里评价着。 竹床的旁边站着赵叔和赵婶,此时,他们正和围观的村民焦急地交谈着。 “这少年,从哪来的?”一名村民问道。 “我去山里狩猎时,正好看见这少年躺在草丛上,旁边还有一些血迹,看这少年似乎受伤了。哎,我赵川不好见死不救,这不,只好救回来了……”赵婶一手在脑后无措地挠着脑勺,一边大嗓门地解释着。 “是阿,看这孩子,似乎伤得挺重的。已经简单地包扎伤口了,可还是不见醒来!难道还要下山去请大夫吗?看这情势,不知可否来得及?”赵叔就一热心肠,没人想的,他第一个想到。 这是个偏僻的山林,距离山下的小镇很远,如果要下山请大夫的话,来来回回少说也要好几个时辰…… 村里人静默了一会。 这时,村民阿松主动说道,“我去请大夫,我去请大夫……”她是村里跑得最快的跑腿,身体还很强壮,要说体力,就属她最好……当下,村里人纷纷点了点头。阿松也不再犹豫,随即转身就要向外跑,哪料却刚好撞到了人群最外的书伶。 “阿,小书,不好意思阿!”阿松道着谦,顾不得停下来,便急急地跑出村外。 看着阿松消失的背影,书伶想着是否该回家了,不然书仁又该吵着书席然了。 “呀,小书,你也来了阿!”赵婶耳尖地听到刚才阿松说的‘小书’,便大嗓门地招呼了。 村民也纷纷亲切地招呼着,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 “嗯。”书伶淡淡地应着,从人群里走了进去。来至围观的正中央,垂眼看着近前的红衣少年,淡淡地问道,“他怎么了?” “受了伤呢!”赵叔担忧地说道。 书伶看着那少年绝美的脸,在心里再次叹道。 人人穿越,不会医术,至少也会救人。她怎么穿越就没一点长处呢。如果这人是跳水,她也不会人工呼吸救他。在现代,她只听过‘人工呼吸’这词,还没学过呢,更没实践试过。 现实阿,这就是现实。 再次看了一眼少年苍白的脸颊,书伶在心里暗自摇头,然后对赵叔赵婶村民他们安慰道:“你们也无需过多担心,这少年会醒的…… 点点头,赵婶应道,“嗯。希望如此了。” …… 唏嘘了一会。书伶便转身默默地退出了人群,走向自己熟悉的院子。 一脚刚踏进院落,一个稚嫩的童音便欢喜地响起。 “姐姐……姐姐……” 大榕树荫下,小书仁正坐在那里,一双小手在空中扑腾着……她笑了一下,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身,小书仁小小的身子便倾了过来,一头扑进书伶的怀里。 淡淡好闻的奶香味瞬间弥漫在鼻间,她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眼里溢满柔和的宠溺,微微调笑着:“怎么?仁儿想姐姐了阿?” “想,姐姐,仁儿今天醒来找不到姐姐哦!”小书仁抬起小小的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开始聚集着可疑的水分,粉嫩的小嘴抱怨地微微嘟起。 “难道仁儿要罚姐姐吗?”书伶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书仁小小的鼻子,眼里闪着揶揄的光芒。 小书仁还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那表情就像在思索着,罚不罚呢?罚不罚呢? 任由着小书仁纠结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书伶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院子,发现那个熟悉的人影并不在其中。她微带疑惑地问着小书仁:“仁儿,爹爹呢?” 小书仁歪着脑袋,老实地回答着:“爹爹在房里……” “在房里?怎么了?”书伶更加疑惑地问着,这个时候,能在房里做什么?而且还放任仁儿独自一个在院子里?…… 小书仁摇了摇头,转着清澈黑亮的瞳仁,“今天爹爹抱仁儿出来,仁儿看到爹爹的脸好红哦!姐姐,爹爹怎么了吗?” “脸红?发烧吗?”脑袋里下意识地蹦出这个词,书伶皱了皱眉,喃喃自语。 仿佛被书伶担忧的样子感染,书仁一双葡萄般亮晶晶的大眼渐渐醺满淡淡的水雾,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宛若易碎的玻璃娃娃,让人想要好好呵护,“姐姐,爹爹真的有事吗?” “仁儿乖,爹爹没事的。”书伶安抚地拍了拍小书仁,伸手抱了起来,“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小书仁听言,乖乖地点了点头。 …… 抱着小书仁的书伶,脚下的步子渐渐加快,向书席然的房里走去。 一手推开书席然的房门,书伶的双眸略显着急地扫了屋里一圈。 直到那抹白色的人影驻进视线里。 床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他微泛着不自然的绯红的脸颊,宛若一朵盛开的红桃,魅惑妖艳。他双眸紧闭,细柳般的眉,微微皱起,似乎陷入噩梦的纠缠,额头布满细细的冷汗…… 书伶把怀里的小书仁放在木椅上,然后走近床边。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皱眉望着书席然额头密布的冷汗,和紧皱的眉,最后还有那不自然的嫣红…… 果真是发烧了么?…… 她犹豫着把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放他的额头上……那里传来炽烫的温度,连同试探温度的手心都被烫到了…… 冰凉的来源搭在炽热的皮肤上,让昏迷中的书席然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来缓解全身的热度。他下意识地用额头蹭了蹭书伶冰凉的掌心,似乎这样就能挽救一点自己的痛苦般…… 而书伶则是望着自己手掌底下不安分蹭来蹭去的男子,说实在的,配上那泛红的脸颊,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她的耳际微微泛红,转而眉却皱得更加厉害,还真是发烧了! 怎么会突然发烧了呢?接下来怎么办?…… 蓦然想起,电视上似乎都是用湿毛巾冷敷额头,让其退烧的。书伶注意拿定后,便打算转身出门提水了。转身后,发现木椅上面色也频为紧张的小书仁,书伶只来得及留下一句,“爹爹没事,仁儿要乖乖坐着哦。”便出门了。 小书仁坐在木椅上,扑扇着睫毛,乖乖地坐着。姐姐的话,仁儿从来都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 …… 再次回来的书伶手上端着一盆冷水,水里漂浮着一块半湿半干的毛巾…… 她拧干毛巾,敷于他的额头,看着那皱起的柳眉微微松缓了下来,书伶转而又拧干另一条毛巾,缓缓擦着书席然脸上流出的冷汗…… 晶莹的汗珠擦去后,露出的,是一张染上嫣红的艳丽脸庞。书伶擦着擦着,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 那里正传来不同寻常的高温…… 第六章 病了需医 “……嗯……” 细微的轻哼声让书伶心里一跳,仿佛被蛇咬了一般,迅速地收回手。有些慌乱无措的褐眸不敢去看书席然的反应…… 静了半响,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书伶心有余悸地偷偷瞄了一眼。 书席然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那一双温柔的双眸,刚平缓的柳眉又开始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 好像没有醒来……书伶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换下书席然额头上的那块毛巾,入手的毛巾已经从冰冷的温度化为丝丝高温……难怪他会不舒服…… 不敢再胡思乱想,也不敢再怠慢,书伶每隔一会便把额头上的毛巾换掉,如此反反复复,她细心忙碌地照顾着,不时看看书席然的表情有没有哪里不适,不时摸摸他的脸颊,试试温度…… 一直忙活到正午时分,书伶才觉原来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去那么久了。 她吐出一口气,不经意地转过头去。 却发现被她遗忘多时的小书仁正趴在桌上浅浅地睡着了。想着他在她忙碌时,便乖乖安静地不问不吵,书伶从心底泛起丝丝怜惜。 …… 轻轻地走至桌边,她小心翼翼地把外衫披在小书仁身上。幸好快初夏了,不然就这样睡着定会着凉的。想到这里,书伶一双褐眸充满怜爱地望着小书仁那安睡的天真小脸。看着在睡梦中不舒适地动着小脑袋的人儿,书伶最终心疼地轻轻抱起,抱到爹爹书席然的身旁,让他俩父子都安然地睡着…… 一大一小,一个睡得正甜,一个尚在昏睡中…… 书伶眉目稍微舒展,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俯身摸了摸书席然的额头。 温度又开始回升起来了,温度时降时升,可以说一直持续不退……眼看冷敷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书伶有些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左脑和右脑同时运转起来,试图想从印象里搜出有用的退烧办法…… 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果找大夫的话,那还要下山啊,这样下山再上山该用去多长时间?!书伶急了起来,没有一刻像现在那么讨厌这山村的偏僻…… 对了! 正当书伶无法可想的时候,突然记起村里的阿松不久之前才下山去请了大夫…… 想到此,书伶也不再犹豫,她疾步走出房屋,走出院子,向赵婶那院落快步走去…… …… 平时走的时候,感觉只有一段小小的距离怎么在今天走来,却感觉挺远的。书伶心急如焚地抱怨着。 一进赵婶的院子,空空无人,已不似刚才人人围观着那么热闹了,一时便担心着大夫不知走了没有?!……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书伶向屋里走去,不想却和一人差点撞在一起…… 书伶惊了一下,脸色并不好看。 “你走路没长眼精啊!!”一个没好气的怒声在身前响起。 书伶一张瓜子脸上瞬间青白交加,她抬眼,一个红衣少年正瞪着一双亮丽的黑眸…… 暗暗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看到那一身鲜艳的红色,书伶再傻也就知道这人是早上赵婶救回来的少年。 扫过少年依旧苍白的脸颊,书伶正猜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不躺着养伤,怎么出来了?…… 就在这时,里屋里纷纷追出来三人。分别是赵婶赵叔,和一个老年女大夫。 书伶褐眸一亮。 “小书?……你怎么来了?”赵婶他们追少年而出,却看见书伶也站在那里,当下一愣便疑惑地问道。 书伶点了点头,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简单地说着,“书……爹爹病了。” 闻言,赵婶和赵叔对视了一眼,才明白她是来这找大夫的,瞬间也记起了追出来的要事,赵叔看向那少年,苦心地劝说着:“这位公子,你身上有伤呢,至少也看了伤再走啊……” 一直抿嘴站在一边的少年,生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这位公子,你这又是何必……”赵婶也跟着劝着。 老年女大夫在一旁连连叹息,似乎在叹息着少年的顽固…… 站在一边的书伶当真看不下去了。这一个不医,一个要医,这样下去要拖延到何时?!……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当下便拉住老年女大夫的衣袖,“麻烦随我去医治爹爹。” …… …… 鸟声似起,烈日的金光被木屋隔绝开来。 床边,大夫正凝思把脉。 书伶在旁,着急等待。 隔着一层布诊好脉后,大夫温吞地收回布满皱纹的手…… …… “大夫,爹爹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退烧?!”看着大夫站了起来,书伶忙凑上前,问道。 大夫不答,只是走到那张破旧的木桌旁,铺好随身携带的纸张,挥笔写好处方后,才慢吞吞地回道:“不碍事的,只是不慎得了风寒,一直发烧不退而已。你且照着这张处方去抓药喝了即可。” 啾着大夫说完,书伶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望向大夫:“多谢这位大夫了。” 大夫微笑点了点头,那慈祥和蔼的模样频有点济世良医般…… 见大夫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书伶才想起似乎还没给人家银两。从布衣袋里掏出一些银两,这才送走了大夫。 她想收回那句话,真正的济世良医怎么会收钱…… 她拿着处方又奔了出去,她要去麻烦村里的阿松帮忙抓药…… 再次踏进屋时,书伶才惊觉已过了午时好久了。 她走至床边,想叫醒仁儿,却听见一些轻微破碎声,渐渐飘入耳中。 “水……水……” 床上的男子依旧昏睡着,有点干涩的唇微微动了动。 书伶走到桌旁,从水壶里倒了些水,来到床边。她轻柔地唤道:“水,来了……” 她唤了多声,见昏迷中男子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只是一直喃喃着‘水’,书伶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微微错了错神。耳边是那人细小如蚊声的喃喃自语…… 目不转精地望着男子潮红如盛开的桃花一样的脸颊,妖艳美丽般魅惑着,她渐渐失了神…… …… 直到四瓣柔软的嫩唇一贴而上时,她的脑子始终是空白的…… 她慢慢地从自己唇里渡过一丝丝水给对方…… 水流淌过书席然苍白的双唇,缓缓流进…… …… 昏迷中的他,仿佛干枯的田地抓到了一丝获救的生机,干渴地吮吸着…… …… …… 再次回过神来的书伶,才震惊地发现,这情不自禁的惊人举动……她面庞染红,唇边剩余的一滴水珠,在她眼睁睁下,滴落在书席然那已被滋润得红通的柔嫩唇上…… 她怔怔地望着。 书席然无意识地伸出粉嫩诱人的舌头,舔了舔唇边那滴晶莹的水珠……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 “姐姐……” 奶声奶气的稚音,在旁适时地响起。 书伶的身体却是一下子僵硬了。她慢慢,慢慢地转头,仿佛慢动作回放般,她试图扯起一抹自然的笑容,“仁儿……” 小书仁一颗小小的脑袋歪到一边,揉了揉睡醒的大眼,迷糊地嘟嚷着:“姐姐……仁儿饿了……” 闻言,书伶莫名松了一口气,她换上一抹柔和的笑意,摸了摸小书仁的可爱脑袋,“那……我们去做饭?” 小书仁欢喜地点了点头,刚睡醒的迷糊也一扫而光。 转而,似乎望见身旁昏睡的爹爹,他大眼不安地望向书伶,“姐姐,爹爹好了吗?” 书伶伸出手掌再次确认般地抚上书席然光洁的额头。 手心中传来的温度已不似之前那么烫了。 她抱起小书仁,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嗯啊,呐,所以不许吵爹爹哦,我们出去咯。” 小书仁笑了,大眼成了月牙…… …… 第七章–药黑亦苦 暖洋洋的太阳在午时可是彻底地散发出它燥热的温度…… 离灶房不远的榕树下,茂密的枝叶为其形成一顶天然的绿伞,遮掩了一大片热度,树下是一片阴凉…… 一个小男孩坐在那里,嘟着小嘴,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小小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让男孩可怜兮兮地低垂着头,小嘴里模糊地轻喃着一个字,“饿……” 不远处的小小灶房里,不时飘出香喷喷诱人可口的饭菜味和若有若无的漫漫青烟…… 男孩眼巴巴地望着,然后一颗脑袋垂得更低,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小嘴也跟着扁了扁,“饿……” …… 翛忽,一个修长的阴影悄悄地立在身后。 嘴角含着一抹贼贼的笑意,她悄然蹲下,把手上的托盘轻轻地放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双手从后面绕去,蓦然一下遮住男孩的大眼,状似神秘的声音有点变调地静静响起:“猜猜……我是谁?” 男孩的视线突然变得黑漆漆的,下意识地惊了一下。随后嘴角大大地扬起,一抹天真的笑容瞬间绽放于圆圆可爱的小脸上,他咯咯地笑着,吐出破碎却清晰的音节,“姐……姐……” 然而,灵敏的小鼻子却嗅到一道诱人的香味…… 他使劲地嗅了嗅鼻子,仿佛一只小狗一般,可爱地皱着鼻子……他撅起想流口水的粉唇,幼嫩的稚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仁儿闻到香味了……” 书伶好笑地捏了捏他小小鼻子,递给小书仁一碗香喷喷的萝卜饭,一脸的笑意,“就你最像小狗……” 小书仁歪着脑袋,不懂地问道:“什么是小狗?” 假装沉思了一下,她皱眉严肃,道:“嗯……大约就像……”她摸了摸小书仁的软发,眉眼都温柔了起来,“就像……仁儿这般可爱咯……” 小书仁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低下头去,看到碗里鲜艳的萝卜丝时,瞬间□一张小脸,“……啊,又是萝卜……” 她忍着笑声溢出…… …… 看着小书仁别扭着表情吃下那满满的萝卜饭,书伶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双手,“仁儿乖哦……竟然没有偏食……” 小书仁抬起小脸,一双葡萄般圆圆的大眼咕溜溜地转了转,粉嫩嫩的小嘴撅了撅,轻声嘟囔:“仁儿要奖励……” 瞥着小书仁嘴角边沾上的萝卜丝,书伶无奈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捻除……一双褐色的眸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好啊,但是……要先去看爹爹哦。” 小书仁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嗯,仁儿知道爹爹也饿了……” …… 枝叶悉唰唰地摇动着纤细的身姿,倒映着斑斓的光影…… 书伶抱着小书仁踏入书席然房里,却见那本该躺在床上的男子,正试图努力地支撑起虚弱的身子坐起来…… 他醒了……脚步早比脑子先一步采取行动……她疾步地走至床边,把怀里的小书仁放至床边后,便俯身帮忙扶起,“小心……” “爹爹醒了!”一旁的小书仁尽是惊喜。 书席然略微苍白的脸颊,向小书仁扬起一贯温柔的安抚,借着书伶的帮衬,他终于坐了起来。本来是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书席然费了一身劲,流了一身的虚汗…… 自己的身子何时变得这般弱不禁风了呢,他不禁微带歉意地望向书伶,“伶儿……” 书伶没有看他,只是她仔细地帮他捻好被角,淡淡地问道:“爹爹,能喝点粥么?” 靠在床边的书席然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温柔地出声,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我昏睡了多久?” 书伶抬眸,望着苍白虚弱的书席然,褐瞳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流光滑过,“你病了,大夫来看过了。” “病了么?”书席然轻轻地重复着,望进书伶褐色的瞳仁,那里有着清晰的担忧。他莞尔一笑,温柔如水,“让伶儿担心了。” 对上温柔的黑眸,书伶有些别扭地转开眼,“爹爹好好呆着,我去端粥……” 书席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底的温柔仿佛更胜了。 …… 丝毫不想迟缓片刻的书伶,便转身出了门。 一出门,书伶瞥见离院门口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向这里奔来…… 她忙迎了上去。 人影及近,赫然是抓药去的阿松。 “阿松……” 来人刹车站至面前,挥舞了一把汗水,“小书啊……药……药来了……”他气喘呼呼地断断续续,一把将药包塞进书伶怀里。 书伶露出真诚一笑,由心底的感激,“谢谢松姐,明儿小书抓鱼一定送一条去……” 被书伶这么认真地感谢,阿松也不好意思起来。她拍了拍书伶的肩膀,“说啥呢,谢什么,同村就该互相帮助嘛,这道理我还懂!” 书伶也不多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抿嘴一笑。 这个村子的村民,都是善良朴实的山农,偶尔会帮助他们或送些东西给他们,偶尔教教书伶该怎么以山为生…… 这些,都是不掺杂任何回报的利益…… …… 再次回屋的书伶,托盘上放着两个瓷碗,一碗是清粥,一碗是药…… 大夫临走时说过,虚弱的他只能吃些温热清淡的食物…… 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放至桌上,书伶端起清粥,缓缓走到床边,默默地递到书席然的面前…… 书席然苍白地笑了笑,“伶儿熬的清粥么?好香……”说着,他抬起微微泛白的手指,慢慢地想要接过…… 目光扫过那人虚弱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疼惜,终究还是不忍…… 她端回手里的瓷碗,微微握紧,朝他淡淡一笑:“爹爹,伶儿喂你可好?” 其实,她也知,也许这样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她就是不忍…… 有点忐忑地移开视线,书伶觉得时间似乎就此停止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空气仿佛就此凝固。 她不敢对上他的表情,更不敢去看他是什么反应……所以,她没有看见,书席然苍白美丽的脸颊突然染上一抹生动的粉红…… 一直静静待在一旁的小书仁,奇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眼里尽是奇怪的不解…… 过会,书席然的声音轻柔地飘落空气中:“好……” 说心里没有波澜,那是假的。书伶小心地藏着心底泛起的喜悦,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她搅拌着碗里的清粥,挪动着身子坐至床边,稍稍靠近了那人后,她垂下眼睫缓缓地从碗里勺起一口粥…… 碗匙里,是白花花软软的香粥,说明着熬粥的人是如何精心熬制出来的……犹豫着,她拿不准粥的温度是不是刚刚好…… “伶儿?……”耳边,是书席然疑惑唤声。 不敢再怠慢,书伶想了想,还是轻轻地吹了吹碗匙上的白粥,她目光随着碗匙,小心地递至书席然尚且白嫩的唇边,不自然地吐出一个音节:“唔……” 书席然苍白如纸的脸颊,瞬时又开始晕染起微微红粉,他缓缓地张开白嫩嫩的小嘴,优雅地吞下唇边那口粥…… 视线被那两瓣嫩唇夺去……似乎想到了什么,书伶略微尴尬地移开目光,却望见书席然对她展露一抹洁净恍若白莲一般笑容…… 她微微有点失神。 …… “伶儿熬的粥,连爹爹也比不上呢。”温柔的嗓音低低地响起,语气里,有着欣慰和欣喜,还有莫名的惘然…… 书伶恍惚地收回神,默然不语,低头再勺起一口…… 旁边的小书仁只知一个劲地点着头。 …… 一来一回,来来回回,一碗清粥很快便见底了…… 书伶放下空碗,转而端起那碗温温的中药,静静地开口:“爹爹,这是大夫开的药……”她皱眉望着那碗黑糊糊的药汁,一股难闻的药味飘入鼻间…… 如果喝药的人是她,她一定望而却步…… 想着喝药的人,是那温柔的男子,书伶仿佛感同身受般…… 蹙眉望向书席然。那因喝了一碗粥而变得些许红润的面容,却又因这难闻刺骨的黑药给煞到了,红润渐渐褪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温柔地轻声道:“伶儿……没事的,爹爹喝……” “……” 伫立床前半响,书伶果断地转过身,留下一句:“爹爹稍等下……”便出门了。 书席然和小书仁,大眼对着大眼,眼里都是不解。 …… …… 屋外。 当书伶一走出屋里,便直奔灶房而去。 她倒掉那碗药汁…… 大夫也说了,不就是些驱寒的药嘛…… 用得着喝这个吗…… 书伶在刚才便想起穿越前,奶奶总会在一旁念念叨叨: 感冒了,用得着去医院看病吗?!吃那些药多不好,只要多喝些水,煮些姜汤喝,定会好!末了,总会加上一句,“那些医院总是吃人钱!” 现在想来,原来奶奶是那么的可爱…… 让她有点想家人了…… …… 听老人言,总会对的…… 虽然,中药也不能说不好,但是,那黑糊糊的药汁,闻着就泛恶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总会不由自主地疼惜那人的一切…… 第八章 山庙和尚 飘絮而起的姜味,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丝甜香…… 书伶笑了下,端着刚熬好的姜汤,一步步靠近书席然的房屋。 …… “爹爹……爹爹喜欢姐姐吗?仁儿喜欢姐姐呢……”越来越清晰的稚气奶声,就这样飘进书伶的耳朵里。 书伶脚步略顿,下意识地伸长耳朵细听…… 屋里头,似乎沉默了许久。 她甚至可以想象那人还是挂着温柔的笑容,慈爱地望着仁儿…… 许久,久到书伶的耳朵都要伸长的时候,他温柔地出声了。 “仁儿喜欢姐姐吗?为什么呢?”他不答反问,嗓音依旧柔柔的,似乎不像刻意转移话题般,一切那么自然地跳过…… 顿时,书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嗯……喜欢就是喜欢啊,仁儿也喜欢爹爹……”小书仁奶声奶气地应道。 “是么……真有那么喜欢?”书席然笑问。 “嗯嗯……” …… 在两人温馨的谈笑间,离她最初关心的话题也越来越远,她举步踏进屋里。 “姐姐,姐姐……” 可爱的小书仁似乎总在第一时间发现书伶的出现…… 书伶微微一笑,抬头望向那边……不可避免地看见书席然正对她温柔含笑…… 她来到床前,默默地把手里的姜汤端给书席然,涩涩地开口:“这个……喝了驱寒……” 接过那碗姜汤,书席然疑惑地看着碗里那黄澄澄的……药?他小心地抿了一口…… 入口有点呛辣,有点甜…… 想到这是伶儿为他熬的,那呛辣的味道也全部消没在只有几分的甜味里…… 心里,甜丝丝的…… …… 书伶望着他,慢慢地喝下…… …… 喝完姜汤,书席然得空莞尔一笑:“伶儿,加了糖吗?” 书伶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加很多糖…… 书席然柔柔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小书仁,一听到‘糖’,这个对于小孩来说算是比较敏感的字,他不开心地嘟起小嘴:“姐姐……你不疼仁儿了吗?只给爹爹糖,没给仁儿……” 书伶格外无奈地笑了,她看着书席然有些疲惫的样子,柔柔地诱哄着:“仁儿乖……姐姐抱你出去玩,可好?” “有糖吗?”小书仁并不服软,他眼巴巴地问道。 书伶定定地望着小书仁,装作生气的样子:“仁儿确定要糖?” 她说得轻柔,小书仁却听得出姐姐不高兴了,他委屈地撅起小嘴,连连摇了摇头,“仁儿……不要了不要了……” 看着小书仁一双小鹿般湿润的大眼开始积满水雾,似乎有落泪的趋势,她叹了口气,抱起小书仁朝书席然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书席然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抹美丽的笑容…… …… 书伶柔声向小书仁解释:“吃糖可会掉牙齿哦,姐姐可不喜欢没有牙齿的仁儿哦……” 趴在书伶肩膀的小书仁,渐渐收了满眼的水雾,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还哭么?”她摸了摸他的软发。 把脸埋在书伶肩膀的小书仁,不服气地嘟嚷:“……仁儿才没哭……” 书伶无声扬起一笑…… …… 遥望院外,夕阳渐渐西下。 书伶抱着小书仁走出院落,便迎面袭来一阵清凉的微风。及腰的青丝随风而飘,悠然自得。她眯眼惬意享受这短暂的清凉…… 说起来,古代的衣服即使到了夏天,还是依然长袖,把全身裹得真闷热…… 书伶郁闷地想着,继而看到不远处邻院的赵婶从里走了出来。 “哟,那不是小书吗?你爹爹的病可好了?”还没等书伶先打声招呼,赵婶便抢先大嗓门地向他们喊道。 “嗯。”书伶淡淡地微笑点头,抱着小书仁走了过去。 赵婶虽然讲话大声点,本质还是很好的,常常帮了他们许多。 “婶婶好。”一近身,小书仁一双黑亮宛如葡萄的大眼讨人喜爱地眯成月牙,甜甜地叫着。 赵婶看着书伶怀里的小书仁,笑眯眯地说道:““哟,小小书也在阿,都怪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了……竟然没注意讨人喜欢的小小书……” 书伶淡笑不语,低头看见小书仁圆溜溜的大眼转了几转,甜甜地对赵婶说道:“仁儿觉得婶婶一点也不老呢。” “哟,瞧,这张小嘴,就像抹了蜜水一样甜!”赵婶眉开眼笑地对书伶说道,随后伸手就要抱讨人喜的小书仁。 小书仁乖乖地让赵婶抱了。 …… “小小书阿,今晚跟婶婶回院找叔叔和小小赵玩,嗯?”赵婶看着怀里小书仁,笑眯眯地问着。而后,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加了点诱惑,“婶婶家有好多糖哦!” 本以为小书仁定会应好,哪料,小书仁鼓起两边的腮帮子,一副小孩装大人的模样,严肃地板起了小脸:“婶婶,仁儿不要吃糖,会掉牙齿的……” 赵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摸了摸小书仁的头,夸道:“小小书真乖巧啊!”继而抬头对书伶说道:“你们父女两人都教得好阿!哪像我们家那个小鬼……” 书伶唇角的笑意有点挂不住,她打断赵婶的喋喋不休,“赵婶,今早看到的那个少年,怎没看见?” 赵婶一顿,叹道:“那少年吗?唉,劝他留下看伤后再走,他却执意不肯,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阿,他早就已经走了……哎,也不知那一身伤碍不碍事,看那少年便知是个固执的性子……” 书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脑中浮现那少年艳丽的脸庞…… 这个少年怎么会一身伤呢…… 难道山林里,有潜伏的危险?…… …… 暗夜如涂了色的墨画,频有艺术感。 书伶轻轻地推了推钻进自己怀里,撒娇不肯下来的小书仁。“仁儿,该睡了……” 小书仁抬起小脸,扑扇扑扇着长长浓密的睫毛,一双黑亮的大眼闪着期待的光芒:“姐姐,仁儿要跟姐姐睡……” 书伶笑了笑,轻问道:“为什么?跟爹爹睡不好吗?” 小书仁赶忙摇了摇头,小声地解释道:“爹爹不是病了吗?还有蚊子……” 愣了愣,书伶了然一笑。 原来是这样阿……古代就是落后的年代,连个蚊香也没有……到了快夏季的时候,特别 布衣书伶(女尊)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3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3部分阅读 是在这种山里,蚊子不是一般的多…… 原以为古代至少会有熏香什么之类的东西来薰蚊子,可她穿来多年了,才明白,熏香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用得起的香料,穷人怎么买得起? 所以每天夜里,书席然都会帮小书仁扇扇风啊,驱驱蚊子啊……如今他身体尚是虚弱,岂能让他再那么费神…… 想了想,书伶揉乱他的青丝,答应道:“嗯,那今晚仁儿就跟姐姐睡……” 从榕树上起身,书伶抱着小书仁向书席然房里走去,至少也要跟爹爹说一声…… …… “仁儿要跟你睡?”书席然听后讶异地问道。 书伶微微点头。 “爹爹,仁儿就跟姐姐睡了,爹爹要好好休息哦……”小书仁鬼灵精地钻出脑袋,调皮地向书席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病情微微好转,脸色也微微红润的书席然,看到这样调皮可爱的儿子,由衷露出身为人父慈爱的笑容:“那……仁儿要乖哦……尤其是,不许吵姐姐哦……” “嗯嗯。”小书仁忙点头,就生怕书席然反悔似的。 书席然也只能笑着不语。 抱着小书仁的书伶望着两父子,眸底始终是柔情如水…… …… 深夜,是寂静非常,只有一两只蟋蟀在那吱吱地叫个不停。 “姐姐,姐姐,你睡了吗?” 一个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意味的童音在空寂的黑暗里响起。 “……”没有人回答他,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姐姐,姐姐,你真的睡了吗?”小心翼翼的声音稍微加大了点,这次带了些慌张着急。 “……”耳边,依旧只有更均匀的呼吸声。 “姐姐,姐姐,你不要睡觉……”慌张着急的腔调转为隐隐的哭腔。 “……”某只无良的人自顾着睡觉。 …… “姐姐……姐姐……姐……”小书仁叫得更起劲了,完全忘了答应爹爹不吵姐姐的话。 …… 身旁渐渐加大的叫声把书伶从瞌睡中惊醒了过来,她随意安抚地说着,“仁儿……姐姐这不是在给你扇风驱蚊嘛……”手边惯性地快速地挥动着竹扇…… “姐姐……仁儿睡不着……”小书仁咬着嘴唇,小声地说着,“……爹爹会讲故事给仁儿听……” 无奈之下,她晃了晃昏昏欲睡的头,柔柔地安抚着说道:“好好好,姐姐讲故事给你听,嗯?” “嗯……”小书仁开心地应道。 书伶想了想,决定讲个顺口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呢?……” …… “姐姐……”小书仁突然打断书伶的故事,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一直重复?” 书伶挥了挥手,“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仁儿要仔细听……” …… “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什么……” …… 讲到最后,书伶昏昏欲睡,边睡着边不时喃喃吐出下一句……讲什么故事呢?讲…… 小书仁听着听着,反而在这种安静熟悉的声音下安然入睡,甜甜的笑容盛开在嘴边…… …… 梦里有个熟悉安定人心的声音在诉说着……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呢?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第九章 村外少年 明媚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一层薄薄的纸糊木窗,照在床上,映出两个一大一小的懒懒身影。 刚醒来的小书仁顺溜溜地趴在书伶身旁,小小的身子仿佛卷成一只小小的虾仁,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什么…… 两颗宛如稚鹿般湿润润的大眼闪着淘气的狡黠,他偷偷地伸出一根小小嫩嫩的手指头,想接近书伶熟睡的脸庞…… 近了,又近了…… 阳光下,泛着晶莹粉色的指甲掠过脸颊,掠过鼻尖,掠过鼻梁,轻轻碰了碰书伶纤长垂下的睫毛。 书伶宁静熟睡的面容,有着柔和温暖的气息。此刻,也许被扰到了,纤长的睫毛无意识地微微动了动…… 小书仁暗暗惊呼一声,咻地一下子收回小手指,闭眼装睡…… 许久,身边依然没有动静,小书仁偷偷地眯了眯双眼,透过眯眼的缝隙,小心地啾向书伶,却见她似乎没有醒来的样子,于是便大胆地睁开了双眼,慢慢地又凑了过去…… 伸出手指轻轻地,小心地,动了动她那纤长恍若停下歇息的翅膀。小书仁好奇地用手指比了比它的长度,然后歪头又在自己的睫毛上比了比…… 过后,他独自傻傻地笑了起来,喃喃自语起来:“仁儿的睫毛比姐姐长呢……” 身旁,假装熟睡的书伶早在小书仁动她睫毛时,便已醒来。此时,见小书仁在一旁傻傻地不知在笑什么,便睁开一只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瞥见小书仁像偷了腥的猫咪一样,在偷笑,嗯,就是在偷笑。 书伶想了想,静静地出声问道:“仁儿,大清早的,独自傻笑什么?” 小书仁惊讶地张大小嘴,他没想到姐姐那么快便醒来了。随后又鼓起了腮帮子,姐姐是不是早就醒了?…… “嗯?”见他不答,书伶又问道。 这次,小书仁把小小的身子挨了过来,扑闪着浓密长长的睫毛,一副天真甜美的模样看着书伶,大眼弯成月牙,道:“仁儿在看姐姐的睫毛哦……”他顿了顿,得意地抬了抬小小的下巴,“……仁儿的睫毛比姐姐长呢……” 书伶挑挑眉,这也比? 叹了口气,书伶状似无奈地拍了拍他小小的屁股,“呐,既然比都比了,是不是该起来了?你看太阳都快照到仁儿的屁股上了……” 小书仁不满地撅了撅嘴,“明明是姐姐赖床……” 书伶无声地勾起唇角,眼底含着宠溺的笑意。 美好的,新的一天,又从早上开始。 只不过,今天的早上,村里似乎有点不对劲。 书伶站在院落门口,一眼便看到邻院又再次围满了人,不时听见围观的村民传来讨论的声音: “这不是昨天那个少年吗?” “对啊,怎么又受伤了……” “就是阿。不过一天的时间……” …… …… 昨天那个红衣少年吗?脑中一张苍白的绝美脸蛋闪过。书伶若有所思地想着。 “伶儿。”不远处,书席然的声音由远及近。书席然抱着小书仁凑到身侧,便看见书伶正看向院外,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怎么了吗?那里怎么那么多人?” 村子好久没有外人了呢!书席然看着一同热闹围观的村民一样好奇般的书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身边的声音拉回书伶的目光,她转回头,却看到近前脸颊已经红润宛如桃花般鲜活的书席然,视线不由自在落到那水嫩嫩的唇瓣上,只一会,便惊般地收回了视线,似掩饰地轻描淡写道:“哦,没什么。” 书席然微微一笑,红润的脸颊微微染上胭红。 两人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 “姐姐,姐姐,仁儿想去看看……”这时,书席然怀里的小书仁仿佛不甘被忽视,突然吵闹着要书伶带他去看热闹,一双又短又嫩的小手向书伶伸出,小小的身体已然向她倾去。 气氛被小书仁这么一闹,变得有所暖和。书伶宠爱地抱过小书仁,朝书席然那看了一眼,却见书席然也看向她,对她温柔地笑道:“去吧。” 书伶微微点了点头。 …… “老赵,这位少年昨儿不是走了吗?”一位村民问道。 “可不是,今早我去山林,又见他一身伤躺在那里……”赵婶叹道。 “哎,这孩子,也不知遭遇什么了?怎么不见这会,便又受伤回来……”在旁的赵叔接道,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 书伶抱着小书仁站在群外,寻思着是否要进去看看。但是,怀里的小书仁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他好奇地问道:“姐姐,姐姐,里面怎么了吗?” 前面的村民听到,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他们姐弟进去看看。 “小书阿……还有小小书阿……” 大家纷纷热情地招呼着…… 书伶淡笑点了点头。小书仁小脸上扬起一抹甜笑,“叔叔,婶婶好!” “好啊好,小小书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是啊……” …… …… 书伶平淡的目光在围观的村民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到院里的那张竹床上。 还是那张绝美的小脸,只是似乎比昨天更为苍白,他双眼紧闭,仿佛没有气息般……一身红衣因为沾染了些血,而变得深红,宛如一朵盛开的暗红花,渐渐凝结…… …… “各位,你们该忙活的就忙活去吧……阿松已经去清了大夫,应该也快来了。各位无需在这里跟着焦急了……这日子还是要过的……”赵叔在一旁好心地疏散着村民,不想让他们在这跟着他们干等。 村民们唏嘘几句,纷纷散去。 …… “姐姐,姐姐,这个和爹爹一样漂亮的哥哥是谁阿?”怀里的小书仁用短短的手指指着竹床上那个红衣少年,奶声奶气地问道。 书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一旁的赵叔接道:“小小书阿,来,给赵叔叔抱抱,赵叔叔就告诉你。”一看见小书仁,赵叔就喜爱不已,想那时,可是他亲手帮书伶他爹爹接生的呢……如今那包袱般小小的婴儿已长大五岁了,他们也又老了五岁,时间真不留人呢……伸手去抱小书仁的赵叔想着。 一旁赵婶叹道,“也不知叫啥名儿,昨天问他,也不回答……” …… 书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不知名的少年,似乎会给村里带来不平静的生活…… …… 第十章 鬼画符笔 一间不小的木屋里,此时围满了人,纷纷静静地看着大夫的诊脉…… 依旧是那个年岁已高的大夫。她皱眉凝思半刻,然后看了一眼少年腰际的伤势……慢慢地收回手……慢悠悠道:“幸好内伤并不大碍……但是,外伤却是极重,还需养伤一段时间啊……” 赵婶他们点了点,随后便送着大夫去外厅开些药方…… …… 落在屋里的书伶想着,似乎也看得差不多了。她低头朝小书仁说道:“仁儿,我们也回去吧……” 小书仁歪着脑袋,“但是,漂亮哥哥还没醒……” 书伶叹了口气,暗自嘀咕,人家醒不醒关我们什么事…… 她张口还待劝说什么,那边床上,似乎传来些微轻响…… …… 只见床上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宇,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要醒来的样子……果不其然,少年没过多久,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在不经意间手腕碰到了腰际的伤处,一痛之下,便慢慢醒了…… 他有点茫茫地望着陌生的木屋…… 眨了眨朦胧的眼眸,他定定地看着床顶,过会,再眨了眨朦胧的眼眸,他看着依旧不变的床顶,迷蒙的双眸渐渐清醒,他倏地转头,看着一切陌生的地方,不,似乎有点熟悉。他想起身,却扯痛了腰间的伤处,“嘶……”他微微痛呼出声。 …… “姐姐,漂亮哥哥醒了耶……” “嗯……” 旁边传来的对话声,让少年不由转头看去…… 少年瞪视着屋里的一大一小。 大的少女,有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下巴略尖,一双褐色双眸下是小小并不算挺的鼻子,一张平凡顶多算清秀的脸颊……就算丢到人群中也不一定能找到…… 小的男孩,大约五六岁。圆圆嘟嘟的小脸甚是讨人喜欢,男孩一双葡萄般的大眼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少年就这样和那两双眼睛对视良久…… 良久,就在少年积累了满腔的怒火时,书伶开口了。 “你醒了?……” 少年瞪着他那双仿佛喷着火焰的亮眸,怒道:“你眼精瞎了吗!” 书伶沉默了一会,然后表明身份:“我是你救命恩人的……邻居。” 闻言,少年一口气差点噎到,他怒气更盛,从牙尖里憋出几个字:“那,又,如,何?!” “所以,你至少礼貌一点。”书伶换了另一只手抱着小书仁,感觉手很酸…… 少年愣了一下,怒气稍息,却还是倔强地‘哼’了一声,“救命恩人的邻居……哼哼,亏你说得出来……”他转回头盯着木屋顶盖,下意识地摸向腰际那里的伤处,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切齿地喃喃道:“那群家伙……真是缠人……” …… 书伶犹豫地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是不是……有人追杀你?” 少年漫不经心地扫了书伶一眼,吐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书伶静静地问道:“追杀你的人会不会被你引至这里?……” 瞬时,少年的脑袋顶上冒出一缕缕青烟,他火大地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 “你!” …… 就在这时,赵婶和赵叔相继走了进来,看着少年气得通红的脸,他们脸上有着惊讶。最后,还是赵叔先说道:“这位公子,你可醒了……” 赵婶也跟着直言道:“大夫说你伤势极重,我看公子你还是留下来养伤吧……” 少年脸上闪过别扭,他掀开被子,就想起身,嘴边说道:“我……留在这里对你们没有好处……” 书伶挑了挑眉,这人看来挺有自知之明的…… “啊嘶……”少年大幅度的起身立马伤了腰伤,他呲牙咧嘴地轻呼。 赵叔急忙迎上去扶着他,“怎么样?动到伤口了吗”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大夫说了,不能动,不然伤口又该裂开了……这伤口一直不复合,以后你的腰伤不免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少年痛得额头布满了细汗,他固执地摇着头,“没事……” 赵婶长长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 看着少年的腰际又参出丝丝血迹,赵叔着急地拿出大夫给的外用的药,轻声道:“这是敷于腰处伤口的药……能止血加快愈合……” 或许是疼痛稍缓了些,少年咬着唇,盯着那药半响,“……我自己来……” 听他这么说,赵叔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他转身正想退出去,却看到书伶和小书仁还在房里,忙拉了拉书伶,朝她示意,“……小书……” 书伶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她最后向少年投去一眼,抱起小书仁向外走去,“既然醒了,仁儿我们回去吧……” 轻轻的声音回荡于屋里…… 屋里独自一人的少年咬着牙,相当费劲地自己给自己上药…… 这个伤……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 书伶抱着书仁刚走进自家的院落,便看到书席然已经在灶房里自顾忙活起来了…… 她轻轻地皱了皱眉,都说不让他沾这些事情的,却总在她不见的时候,自行又做了起来。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阿……每次想板个冷脸给他看,却总是破功了!…… 那双温柔似水的双眸,仿佛是她的克星…… 鼻间弥漫着从灶房飘出似有若无的饭香,怀里的小书仁吸了吸小小的鼻子,扁扁的小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抬起头,兴奋地说道:“耶,爹爹做好饭了!” 书伶无奈地摇了摇头。 …… 就在这时,灶房那传来书席然温柔的声音。 “伶儿,仁儿,饭好了哦……”书席然面带微笑,擦拭着双手的水滴,眼里闪着点点星光。 书伶望着他,一时忘了回答。 …… 那模样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般,她看着他出尘的样子,心里瞬间揪起……而现在,却又隐隐地,添了丝甜腻的幸福…… 也就是这种恍若握在手心的幸福,便会害怕有那么一天,它会失去…… …… “耶!可以吃饭了,可以吃饭了……”耳边是小书仁欢天喜地的声音,可她却只是扯起一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惶惶不安起来…… …… 木窗上,三个影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温馨异常,偶尔会有笑闹声传出…… “爹爹,爹爹,仁儿今日看到的那个哥哥,和爹爹一样漂亮呢!”小书仁吃饭之时,向书席然说起了那个少年。 书席然摸了一下小书仁的小脑袋,“是么……”他笑了笑,眉宇间尽是宠溺。 小书仁抬起脸来,右脸上沾了一粒米饭,却不自知。他只知用力地点着头,嘴里应道:“嗯嗯。” 见状,书席然忍不住笑了,伸手捻掉那粒米饭,“瞧你吃的……” …… 书伶静静地吃着饭,不动声色地看着,眸底有着跳跃的笑意。 …… “伶儿,那少年怎么样了?听说伤得挺重的……”书席然温柔地问着,那少年的事早就在村里传开了。 书伶一顿,看了书席然一眼,轻轻地应道:“嗯……”随即,又低头继续吃饭。 书席然看着书伶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心里对这个意外出现的少年,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 夜晚的书伶,又独自靠在大榕树下无聊望天。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 书伶突然想起这首儿歌……果然,人在夜晚无聊时,更容易想起以前…… 想起爸爸,想起妈妈,想起家人,想起为数不多的朋友…… 想起那时的自己,总爱埋在书堆里,看书或写书,妈妈吧,总爱在旁边不停地唠叨:“小岂阿,我说这都26岁了,明天那场相亲,你不去可不行!要知道隔壁那老张的女儿今年24岁,已经嫁人了!你看,比你小两岁不说,人家学历可高了!哪像你……” 老妈喋喋不休地念着,她无可奈何地听着,最后,趁着老妈中途歇息时,拿过眼前的水杯塞给她,敷衍地应着:“好了好了,喝水喝水,说了那么多,总该口渴了……” …… 其实,现在想来,即使是个平淡无奇的人生,却也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它供你养你,让你健康地成长……比那些家庭破碎,贫困残疾,孤苦伶仃的人,好太多了太多了…… 是她,总是不满足…… 是啊,人总是不甘于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总是不断地想要更多更多…… 她从衣兜里拿起那支笔,当时就是用这支笔写的小说,只是……怎么会带着它,穿越来了呢?…… 这支笔上的奇怪图案,她摸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却总是摸不透,看不透……最后能总结而出的,就是这个图案更像鬼画符之类的…… 笔上的图案,经过五年时间的洗刷,竟然没有任何褪色的痕迹…… 这确实是匪夷所思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笔一定不是普通笔! …… 第十一章 异样父女 时间一转眼,半个月就飞快地流逝而过了。 这日,正值骄阳。 院落的大榕树荫下,果真是个乘凉的好地方。微风不时轻抚而过,那日子过得悠闲得很。 “姐姐,姐姐,为什么天是蓝色的?” 小书仁歪着头盯着蓝蓝的天空,就像所有好奇的孩子一样,天真地问着。 书伶有些失笑,这个该怎么解释呢……最后,她也只能含糊地应道:“可能是因为阳光的存在吧。” 可是,怀里的小书仁似乎没有打算放弃的样子,他依依不饶地问道:“阳光不是金色的吗?” “……” 书伶一阵无语,真要解释下去,其实她也不大清楚…… “白痴,还是两个。”旁边翛然传来一声轻哼。 只见书伶俩姐弟的旁边,靠着大树,半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依旧闭着眼,可以从那漂亮的轮廓中看出,他正享受着这种舒适,就好像刚才的轻哼不是他所发出的那般…… 小书仁不服气了,他撅起小嘴:“漂亮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回答他的,是一遍沉默。书伶安抚地拍了拍小书仁,意有所指地柔声道:“其实说别人白痴的人,自己也是白痴……” 这下,小书仁乐了,少年反而火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少年睁开双目,里面清清楚楚地闪烁着跳跃的火花。他瞪着书伶,黑亮的双眸变得像星星那般闪亮…… 书伶耸了耸,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白痴才听不懂…… “你!” 少年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转头到一边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用说,这少年赫然是半个月前赵婶救下的那红衣少年。那一身红衣因为染上了大部分血迹,又已经干涸得洗不掉,早就有多远扔多远了。如今身上穿的,是书席然唯一一件的青衣,要说为什么不是白衣,那是因为少年自己不想穿…… 少年只告诉她们,他叫卒弗蒂…… 如此,便在村里养伤了半个月有余…… 书伶瞥了卒弗蒂一眼,这卒弗蒂自从能够下床不久后,就老往这院子跑,要说为什么,那可以说,这完全是因为这大榕树的‘功劳’啊…… …… “爹爹……”突然,怀里的小书仁欢喜地叫唤着。 书伶转过头,静静地望着由远及近的书席然…… 那边的卒弗蒂也跟着转头。要说第一次看到这个站在书伶旁边的书席然,他就当面问着书伶:“你的夫郎?” 得到回答的是,书席然的红脸,书伶的复杂…… 卒弗蒂看着两人反应,也是越发的搞不懂。最后书伶才解释,道:“父女。” 当下,卒弗蒂惊讶地张了张嘴。目光不断来回在两人脸上打量着,得到的结论还是,不像啊…… 哪有爹爹那么年轻,女儿那么大……还有那之间不寻常的异样…… 书席然一身白衣,飘然而近,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朝卒弗蒂点头问好,“弗蒂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卒弗蒂闻言一愣,刚好肚子在这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顺势点了点头,“好啊。” 又添了一个人的食量……书伶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没少在这里蹭白饭的,只要有人挽留,他一定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书伶微微苦恼了下,明天要多抓些鱼回来…… …… 跟以往的饭桌上比起来,这些日子,明显更热闹了。 卒弗蒂皱着眉头,认真地挑出碗里红艳艳的萝卜丝,出乎意料地一脸的忍耐。他会挑出来,然后扔到小书仁的碗里,一脸的戏谑,“小仁啊,哥哥让给你吃。” 这时的仁儿会嘟起腮帮子,“仁儿不是小人!”说着,他会把碗里的萝卜还给卒弗蒂,“仁儿才不要萝卜……” “都说让你了嘛……”卒弗蒂又挑了过去,嘴里嘀嘀咕咕,“原来这个讨厌的东西叫萝卜……真是一样的讨厌!” “不要!” 就这样,你一回,我一回的,他们挑来挑去,最后萝卜丝都在挑来挑去的半空中,掉了一桌。 等到碗里终于没有讨厌的萝卜后,他们终于不再折腾了,各自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书席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好多说什么,嘴角依旧挂着温柔。 书伶则是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瞪了瞪卒弗蒂,每次都是这个人先挑起的‘萝卜之争’,不瞪他瞪谁…… …… 次日一早,书伶便收拾好抓鱼必备的东西,打算去山里抓鱼。 “姐姐。” 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书伶回头,瞥见抱着小书仁的书席然,还是一袭的白衣,还是一样的温暖人心,她淡笑着开口:“仁儿,爹爹。” 本以为,她永远不会叫他这个称呼的。这个称呼仿佛隔着一屏无形的障碍,让她和他离得好远好远。却发现,如果不这么叫他,她又会是他的谁?她会不会离他更远??……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是他的亲生女儿,光是年龄的差距就不可能了,更别说她是身体穿越来的…… “姐姐,要出去吗?出去玩吗?仁儿也要去……” 书席然微微一笑,打断了小书仁的吵闹,朝书伶说道:“早去早回吧,这次仁儿就不用去了,带着他毕竟不好做事。” 微微点了点头,书伶走近他们,摸了摸书席然怀里小书仁的发顶,柔柔地道:“仁儿,乖,要听话哦。” 小书仁耷拉着脑袋,“仁儿乖,仁儿会在家等姐姐的……” 和书席然对视一眼,两个人之间近得只隔着小小的小书仁,近得都能闻到他清新的体香,书伶笑了笑,转身缓缓走出院落。 身后。 书席然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想着她独自一个人,为了他们父子俩辛苦地扛起了这个家,不但没有一丝抱怨,还默默地在身后守护着他们,他那结疤的心伤,在这些年里已经渐渐淡化,直至现在长出的新肉,终于有了知觉。 他只不过是在路上捡了她,看她年纪甚小,单薄的身躯卷成一团,可怜地躺在草席上没有生息。他才有了怜悯之心,带了她来到这个山村,却没有想到她会失去记忆。 虽然是个孩子,但也是个女孩,今后与他相处必然会有许多不便之处。于是,他便告诉她,他是她的爹爹。 他是她的爹爹,爹爹。也许从刚开始,他真的把她当女儿看待。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已经渐渐变了样呢?…… 书席然温柔的眸子掺了些迷茫…… …… 翡翠般的绿意铺满两旁,一条纯净浅蓝的小溪竖立在中间,浅浅的波澜,一条条,柔顺嬉闹流去。 来到溪边的一棵茂密的大树下,书伶吸着这不受污染的空气,心情不由变好。 今儿自己独自来抓鱼,没有小书仁的在场,自己可以游一下泳吧……不再犹豫,书伶三两下便除去身上的衣物,只余一件里衣和里裤…… □的肌肤一触到空气,便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大……争先恐后地呼吸着空气…… 她做了下,游泳前所需的热身运动…… 书伶跳入溪水中。 清凉的溪水淹没肌肤,感受着它一波波温柔的抚摸,柔柔地钻进每一个毛孔,真是心旷神怡啊…… 炙热的太阳,仿佛也不再那么讨厌。 连头都埋进浅蓝的溪水里,上方顶着湖蓝的天空,纯绵的白云,真是惬意非常…… 不远处。 一丛高高的不知名的绿草后,一个青色人影正在悄悄地偷窥着…… 卒弗蒂瞪大双眸,显然没有想到书伶会突然脱掉衣服,突然跳下水中…… 水花扑腾后,是溪面的平静…… 卒弗蒂皱起眉,这女人不会就这样淹死了吧?…… 他犹豫着,本来跟着她来山上,只是在村里闷得无聊,想出来透透气…… 这么想着,脚步下意识地踏出一步…… …… 等卒弗蒂来到溪边时,水面依旧是一片平静。卒弗蒂不由地俯身,想要看得清楚些…… 不料,水中翛忽抬起一个脑袋…… 绕是再冷静,也不免吓了一跳的卒弗蒂,瞪大双眼,来不及回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水花溅了自己一身…… 书伶露出半个脑袋,金光下,晶莹剔透的水珠仿若颗颗闪耀的珍珠般,让她平凡的瓜子小脸突然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卒弗蒂有着片刻失神…… 随后,他火大地怒道:“你有病啊,要出来也不先打声招呼!” 书伶一愣,湿漉漉的褐眸尽是讶异。 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 还没等书伶反应过来,卒弗蒂便频感兴趣地问道:“刚刚你是在闭气吗?怎么可以闭那么久?” 书伶愣愣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卒弗蒂把手一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咻”一个尖锐的破空声,迎面袭来。 第十二章 追杀之人 “咻”一个尖锐的破空声,迎面袭来。 卒弗蒂敏捷地一闪身,却忘了身后的书伶,瞬时,带着锋芒的小巧利箭直直刺向书伶…… 中标! “嗯哼……”不由地,一个闷哼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痛痛痛痛…… 书伶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如纸,额上频频冒出冷汗,从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只能无力地咬紧嘴唇…… 那支看起来小巧无比的利箭竟然直直刺进书伶的手臂,约莫刺得挺深的,一大量一大量的血,纷纷涌出,仿佛盛开的红花,瞬间晕染了碧蓝的溪水…… 止不住的痛楚让书伶深深地皱起眉。 溪岸的卒弗蒂看着书伶手臂上熟悉的利箭,狠狠地磨了磨牙,对书伶有些内疚地说道:“看来是追杀我的人……” 话音未落,树枝晃了一晃,三四个黑衣人猛然飞了出来,窸窸窣窣地纷纷指箭对向卒弗蒂,一转眼,便近身于卒弗蒂……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就知道是经过训练的杀手。 见这阵势,溪水里的书伶目瞪口呆,还真遇上传说中的黑衣杀手啊……不过,不等她唏嘘下,她便心惊地发现,其中有一个黑衣人的利箭正直直地对准她…… …… 不会吧,似乎不关自己什么事啊…… 书伶皱眉更深。 正想施展身手的卒弗蒂也发现了这点,一愣之下随即想到,他总不能害人家中了一箭,又要葬身此地吧……立时,他便拿定主意,咬牙运起轻功,向树林深处飞去,企图引开这些黑衣人……就算正面交手,他也打不过她们,更别说,不时还要顾虑到不会武功的书伶…… 果然,那些黑衣人见势,纷纷运起轻功追着去了,最后只剩,那个拿箭指着书伶的黑衣人…… 书伶捂着手臂,丝毫不敢乱动。她依旧全身湿漉漉地浸在水里,瞪大双眼,频为无力地看着黑衣人……的那支箭,只希望那支箭不会刺向她……单单刚刚那支箭,已经够她痛的了…… 伤处的血,还是不停地向外流着,一下子,便染红了书伶周围的溪水…… 只见那黑衣人看了染红的溪水一眼,再看了一眼书伶,见她似乎没有武功,犹豫了下,便飞快地随黑衣同伴一块追去了。 看来,他们的目标只是卒弗蒂…… 书伶松了一口气。 她猜测,如果她有些武功底子的话,便会赶紧点|岤止住手臂上不停流出的血。也正是她不会武功,黑衣人才放过她,不然,怎么会放任一个有能力破坏她们计划的人存在…… 卒弗蒂还没解决,他现在可是非常需要帮手啊…… 只是,书伶叹了口气,没有武功的自己,去了反而只会送死……况且,就目前和卒弗蒂的交情来说,她不认为自己可以为了他而去送命…… 现代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古人才讲究那些义气啊什么的…… 手臂的伤口,不但没有好转,还被水泡得渐渐发白,书伶感觉头有些晕晕的,想来定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当下便不再迟缓,哗啦一声,跌跌撞撞地上岸了…… …… 而树林深处的另一边。 茂密的树枝,复杂交错,形成密密的阴影……只见一个青色人影飞快地穿过丛丛树林,就算有些乏了,也容不得他停歇下来半刻…… 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衣人让他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松懈…… 也不知飞了多久,只知前端隐隐可见一个白点……卒弗蒂心知,尽头就是树林的出口,那是没有树林遮隐的地方,到那时,他恐怕不得不和她们正面对上了…… 蓦然,又是一个尖锐破空声,从身后飞射而来…… 卒弗蒂灵巧地一闪,才没有被伤到。上次不小心被这种锋利的箭伤了腰部,直到现在还没好全呢……还没等他好好地喘息一下,身后又射出多支箭来…… 这次,就算他身手了得,在长久不停歇地运起轻功的同时,能闪得了一支两支,还能闪得了再多支的箭吗…… 一个呼吸的不稳,卒弗蒂被锋利的箭尖,生生地划伤了侧脸……利箭险险地一擦而过,却掺出血丝,留下一条细细的箭伤…… …… 微微停顿间,那些黑衣人便追了上来,越来越近…… 卒弗蒂不再多顿,纵身一跃,使出内力奋力向前飞向那道白光。 …… 不过一会,全身都沐浴在亮亮白光下的卒弗蒂,站在悬崖边,看着悬崖底下流淌欢乐的小溪,不由有些怔忪。 没有路了…… 虽然悬崖不高,跳下去不至于死,顶多也就半伤,但是崖下却有小溪,他却不懂水性…… 没时间让卒弗蒂犹豫什么,身后的黑衣人随他而至,只听两道利箭射来,“咻咻” 卒弗蒂本能地闪身一躲,便避无可避地和黑衣人交手起来…… 黑衣人经过训练,个个都是难见的高手,尽管卒弗蒂的身手不凡,但是以四抵一的情况下,不甚乐观啊……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放松警惕的,他只有一人,却要应付四个黑衣人…… 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卒弗蒂身上的青衣已被多道利箭划破了……一些伤痕也不时出现在他的身上…… 突然,在不慎间,肩部被黑衣人生生地拍了一掌,这一掌的内力十足,顿时让卒弗蒂连连倒退…… …… 如此一退,竟有些站立不稳…… 打斗了这么久,体力就算再好,也会透支。 退后的瞬间,他的余光瞥见黑衣人拿出暗器利箭,纷纷朝他射来……卒弗蒂当机立断,提力向悬崖底下的小溪里一跳…… 黑衣人追了上来,不放弃地向跳下的卒弗蒂射去多支利箭…… “咻咻咻咻……” 破空声彼此响起。 …… 卒弗蒂身体一抛,落入水中,大片大片的血花纷纷飘散开来,一下子便染红了清澈的小溪…… 红色的溪水,带着人影,渐渐随着溪流渐渐流去…… 水面上,不曾有人挣扎过的痕迹,那些黑衣人却是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对其他人手指一挥……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死要见尸。 夕阳染红了半天边,把书伶缓慢走路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不时有点点血红落入土中,为寂静蜿蜒的小路,添了条长长的点点血迹…… 书伶紧紧地捂着手臂,试图止住一直掺出的血,奈何却没有任何作用……手臂上的利箭还在上面,她不敢轻易乱拔,就怕一拔出,血会流得更多……最后自己可能就这样流血而尽,死在路上了…… 她晃了晃头,因为失血过多,头越来越晕了。 每走一步,都会微微扯动手臂上的要伤……就算打针都觉得痛的她,真想感叹,真是td的痛…… 前头隐隐历现的村子,越来越近了,她这样告诉自己的。 只要再走一步,一步也好,就会越来越近……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竭力地摇晃着脑袋,最后只换来更模糊的视线…… 不知撑了多久,书伶只觉眼一黑,就此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 第十三章 目标暴露 夜很深了。 吱吱吱吱回荡于黑夜中,所有的烛火都已熄灭。 唯独一处院落,隐隐地飘忽 布衣书伶(女尊)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4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4部分阅读 若隐若现的烛光,闪烁不停。 已被人换过一身干净衣服的书伶静静地沉睡在木床上,手臂上的利箭也被人处理了,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坐在床边的书席然静默地轻轻地抚摩着书伶安然熟睡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她……还没醒来……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 书席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抚摩脸颊的修长手指不知不觉就那么抚过微微皱起的眉眼,轻轻地抚平它,然后顺着狭长的眼睑慢慢地抚过鼻尖……最后,停留在两瓣略微苍白的唇上…… 恍惚了一时,蓦然慌乱地收回手指…… 他垂下颤抖不停的长长睫毛,仿佛有点余悸刚才的动作……和那一瞬间心里的泛起的悸动…… 就在这时,书伶动了动被书席然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她合上多时的眼睑,慢慢地张开,露出一双狭长的褐眸……书伶微微转了转茫然的眼珠,当望见身旁的书席然时,她蠕了蠕白白的嘴唇,不确定地,轻轻低沉地唤了声,“爹……爹?” 尽管声音很轻很低,却在着静寂的夜晚格外地清晰。 …… 书席然抬起垂下的眼睫毛,愣了下,愣愣地和书伶张开的褐眸对视了一会,恍若才清醒过来,他惊喜地问道:“你醒了?” 书席然温柔的眸子放出惊喜的异彩,目不转睛静静地看着他美丽的眸子下有些灰色阴影,书伶知道,他夜不眠地照顾着她…… 静静地看着,屋外的蝉声更加地清晰在耳。 “我……睡了多久?”涩涩的喉咙,发出的是微微沙哑的声音。 书席然看着她,“一天了……” “一天?”书伶楞了下,迟钝的脑袋想了半天,才忆起自己似乎因失血过多,最后晕倒了吧?书伶迟疑地问道:“我不是……晕倒在……” 话没有再出口,书伶便自觉地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一向温柔的书席然,眸里隐隐闪着泪光…… “爹爹……你……” 书伶瞬时不知所措起来,他怎么…… 书席然难得地,没有一如往常地温柔。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害怕,“你流了好多血……要不是阿松发现了你……你便……” 书伶沉默了,原来是阿松救了她…… “你……今天出去遇见了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受伤回来?……”书席然微微激动地握紧书伶的手,一脸的着急担忧。 见书席然为她紧张的样子,她心里暖了暖。褐眸看了一眼他握紧她的手,书伶摇了摇头,微微扯起安慰笑容,“没什么事啦,只是不小心被射箭的猎手,伤了而已……” 这山里头,确实有些猎手经常出入捕猎…… 闻言,书席然看着书伶微笑的表情,似乎没有隐瞒什么的样子……心里其实有些明白她只是不想自己担心而已…… 便也不再问到底是何人伤了她。只是,他含着泪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书伶,生怕她再出了什么差错,“伶儿……下次不许再受伤了……” 听着这句,书伶从心底泛起的喜悦,便全数出现在了脸上,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地好得出奇。看着书席然因含泪而亮晶晶的双眸,她低低地笑着,甚至揶揄道:“爹爹,伶儿终于知道仁儿为何那么爱哭了……” 知道书伶话里大多是揶揄的味道,书席然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红脸…… …… 树林里,一个黑影仿佛与黑漆的夜晚融于一体,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 “咔嚓—”是脚底踩碎树枝的声响。 路面上,一点一点的红色已有些凝固亦褪了颜色,此时隐隐地在沙土中显现开来。本来在黑暗中并不显眼,但是那个黑影仿佛有一只灵敏的鼻子般,在经过的瞬间便嗅到不寻常的气味。一顿,那个黑影蹲下身子,伸出手指从土中抹起那一点点的红迹,于眼前细细地察看着…… 这是……血的味道……对杀手来说,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黑影抬起头来,顺着一点点的血迹,眯眼看去……小路上,蔓延着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延伸。只一会,黑影便迅速地起身追着血迹而去…… …… 影消失,小路恢复平静。 烛影乱绽,屋里飘浮着温馨异常的气息。 “爹爹,回去睡吧。伶儿没事……” 干涩的嗓音继而响起。书伶望着书席然有些疲惫的样子,终是心疼地温和劝说着。 书席然至桌边倒了一杯水,缓缓走了过来,正要把水杯递给她。听得书伶这么一说,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他温柔地说道:“那……喝些水吧,喝完我便回去。” 无奈,书伶接过水杯,咕噜噜地喝着……站于旁边的书席然却是笑了笑。 一杯完了。 书伶扬起笑容,“爹爹……”那未完的话语明显是在催他回去入睡。只是那嘴角边挂着一滴水珠,顺着下颚慢慢地流向脖子里…… 见此模样,书席然的耳朵免不了地红了红,目光躲闪了下,轻轻地落下一句,“我……我走了……”便急不可待地转身而出。 书伶莫名地怔了怔,刚才他……似乎没自称‘爹爹’吧…… 转头望向窗外月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越盛,渐渐地有些入神…… 院外高高的树枝上,所及之处,一目了然。 藏于树枝上的黑影静静地看着书席然出了书伶的房间,然后似乎站在门口呆立了一会,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所有的一切,都落入藏于暗处的眼中…… 书席然那有些熟悉的远影,令黑影渐渐密切地注视起来……同时,在书席然进入房间后,她便向黑暗的空中射出一枚暗号…… “啪……” 暗号似一朵小小的烟花,在黑夜中,格外的灿烂…… “啊” 一个惊惧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个村子。 村里顿时被尖叫声惊得蠢蠢欲动,纷纷动员起来,集于尖叫声所在的地方…… “怎么回事啊,这是……” “一大早的,这是……”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啊……” “是啊……俺听着就像是……是阿花……对对对,就是阿花……” “……阿花?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每个从院落里跑出的村民,一碰头便纷纷议论纷纷了起来……就像一下子炸开窝的蚂蚁般,逃生时还不忘交头接耳下…… 第十四章 村里异变 院外的树枝旁。 里一层外一层的中央,是一具血迹干涸的尸体……被血沾上的泥土上,有一些蚂蚁正陆陆续续地爬来爬去,企图从冷硬的尸体里获取什么食物…… 见此,前来围观的村民立时震惊了…… 软坐在尸体旁边的阿花,渐渐地从惊惧中,到仰不止的哭啼…… 地上的死者,是阿松。一个热心强壮的女人,谁能想到,还没来得及娶夫的她,那么早便……想到这,众人都叹,世事无常啊……此时,坐在旁边哭个不停的阿花,正是差一点就和阿松谈及婚嫁的男子…… 不忍看到阿花哭的模样,赵婶难过地别过头,看向闻声渐渐走来的书伶父女。 赵婶一愣,视线落到书伶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手臂,不由担忧地问道:“小书啊,你这手是怎么了?” 书伶摇了摇头,“没事,刚才那一声是怎么回事?” 她一面问着眼前的赵婶,一面抬眼望去,当瞥到人群的中央似乎横着一个人,书伶在心里隐隐猜测着,莫非是死人吧?…… 闻言,赵婶有点痛心地叹了口气,缓缓移开身影,让书伶他们过去瞧瞧…… 没走几步,听到阿花的哭声,书伶便已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快速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一箭致命……死者双眼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 回过神的书伶想拦住跟来的书席然看见这种场面。无奈,伸出的双手被书席然轻轻地拂了开来。 书席然看了一眼尸体,脸色还是微微变了变。 死者阿松,昨天还救了昏迷在半路的书伶,今天却死在这里……着实让人无法接受…… 见书席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支要了一条人命的箭上,书伶不由皱起眉头,跟着看去…… 箭形小巧,却不似寻常的长箭,此种短箭,书伶是熟悉的…… 伤了自己手臂的箭,与这支短箭,不管是外形还是细节纹理,确实一模一样。 …… 书伶的眉皱得更深了,难不成那些黑夜人追到这里了?可是,她们的目标不是卒弗蒂吗?…… 凝思的褐眸不知不觉中,对上了一双温和的双眸。 书伶一愣。 昨天的她,还骗他说,那箭伤是不小心被打猎的猎人弄伤的,如今…… 她苦笑了下…… 即使温柔如他,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伤口还没好的缘故,书伶很少离开院落。只是,呆在院落的书伶更加地感觉到,那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一直注视院落的一切…… 一日比一日的感觉,更加的明显,也就是这种仿佛暴雨前的宁静,让书伶格外的不安,大部分时间都心神不宁…… 相较于书席然,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小书仁整天呆在书伶房里,一连好几天都闹着要睡在书伶的房里。无奈的他们,也只好顺了他的意…… 这天夜里,夜很深,人亦静。 静得仿佛有点不寻常…… 木屋里,一盏烛光乱晃,白烛烧得只剩根底,满满的烛泪勉强维持着它微弱的光芒,只一晃,又仿佛即将熄灭似的,那般奄奄一息。 烛影隐约地映出两个身影。 坐落在床边的书伶,沉默地望着书席然低垂的双睫,淡淡的烛光晕染了他温柔的侧脸…… 她就这么一直望着,仿佛眼里只能看见他似的,褐瞳里只有他一个…… 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被书席然轻柔小心地慢慢拆了下来。随着白色绷带的脱离,那处箭伤彻底地显露在眼前。 外圈微微红肿,以及伤口中央那流出偏黄透亮晶莹液体的红红坑洼洞。看这样子,伤口还没长出新的嫩肉…… 处理伤口的书席然只是轻轻地抿着嘴角,却让书伶能细微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伤口……有点发炎。”书席然低垂着眼,仔细地用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清理,缓缓地说道。 几天来,已经习惯痛楚的书伶,只是跳了跳眉头,目光依旧注视着书席然,轻轻地应着:“嗯。” 听到她的回答,书席然抿紧嘴角,眉头皱起,微微有些责怪地道:“伶儿,那些活,爹爹一个人可以。” 书伶轻轻点了点头,这次应声很轻,“嗯……” 即使应了又如何?书伶依旧照做不误。想到此,书席然叹息着撒上伤药。 药一附上伤处,微微刺痛的感觉便袭了上来…… 书伶轻不可闻地动了下,却还是被书席然立刻察觉到了,他担忧地问道:“痛?” 她摇了摇头,望着书席然的眼里有着暖暖的笑意。 冷清的深林。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们相继穿梭于黑暗的树林中,朝着目的前进。 人影身穿黑衣,宛如与黑夜融于一体,一眨眼,便全数沉浸在深林中。 院落外的树枝上。 黑影一直注视着点燃烛火的前方,凝耳等着另一方同伴的到来 看着白净净的新绷带再次缠上手臂,书伶微微一笑,看向里床里早已熟睡的小书仁,眼里有着柔和。 身旁的书席然收拾着东西,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无奈地笑问道:“仁儿这几日睡你这,可有被吵到?” 书伶摇了摇头,“仁儿很乖……” 听了此话,书席然温柔地笑了,“也是,他最听你的话了。” 书伶默然,淡笑。 “那……爹爹先回房了。”书席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暗如沉墨,看着时候似乎很晚了,便转头温柔地朝书伶说道。 他白色的外衫一晃,转身正朝房门走去。 书伶心里一动,微微伸出手,张口欲叫住书席然,奈何话语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出口。她泄气地放下手,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莫名的不安…… “吱呀—”书席然打开了门,门外的凉风吹了进来,生生地吹倒了小小的烛火,烛火闪烁着一歪,屋里的光亮瞬间变暗了下来。 莫名停顿在门口的书席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他奇怪地看向远处院落外的树枝…… 只是,当他看去的时候,那里空空无人,丝毫没有什么动静。 注目半响。 书席然疑惑地收回目光。 “爹爹?……怎么了?” 第十五章 物是人非 “爹爹?……怎么了?” 身后传来书伶的轻轻的疑问声,书席然回过神,微微转身朝书伶自然地扬起笑容,“没什么……” 确实没看到什么。 凉风消失,屋里的蜡烛适应了安稳的空气,再次耀目地跳跃起来。 屋里的光亮再次升起。 望着书伶渐渐皱起了眉,书席然一脸温柔地吩咐,道:“不早了,该睡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立于门外,随手关起了门…… 两扇木门,在书伶眼里,缓慢缓慢地合上,合上……渐渐地把那白衫男子淹没以及隔绝在门外…… 见此,书伶的褐眸蓦然涌上酸楚…… 深皱眉宇,不明白为何突然莫名的伤感,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在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不见…… 疲累地合上双目,也许,睡一觉就不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了…… …… 陷入安静的屋里,只有跳跃的火光发出‘咔磁’的声响…… …… 院落中。 书席然合上木门,转身朝自己的房里走去,白衫随着主人,井井有序地晃荡着……在打开自己的房门之前,书席然再次不放心地看向刚才的那个地方…… 一眼望去,依旧什么都没有…… 让他不禁怀疑,是错觉吗?…… 摇了摇头,书席然不再犹豫地进了房。 隐于大树后的黑影,看着书席然走进了房间,这才走了出来,正打算再次跳上那树枝上方时,便灵敏地听到了一丝动静,她顿住身形。 动静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可以说,另一方的同伴,来了…… 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潜入山村的黑衣人,目的就是那有着一棵大榕树的院落。 黑暗中,黑色的身影一个个立现于院中。他们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树枝上的同伴,她们眉眼一对,某种训练出的默契,让树枝上的黑影把眼看向书席然的屋里…… 黑衣人立刻向书席然的房里靠近。 悄然无声,只一秒,便近于窗前。 黑衣人把耳朵靠近窗口,当确定屋里的人已经睡下后,她们对视了一眼,从黑衣里掏出一个长长的罐子…… 下一个动作,便是用罐子捅破纸窗,然后慢慢地吹进一点又一点的迷香…… 鉴于据消息称,书席然并不会武功,这种办法是既方便又省下许多的麻烦。 房里的书席然正要陷入睡眠中,怎奈模糊中,依稀闻到一种奇怪的香味…… 奇怪啊,屋里没有点燃香料,哪里来的香味?稍稍清醒的书席然,很快便又因为吸入迷香,彻底地昏迷了…… 临昏前,脑中却是闪过书伶的脸,只不过一闪,便陷入更深的不安昏迷中…… 伶儿…… …… 半夜,三更。 书伶惶然惊醒。 一身冷汗的书伶,茫然恐慌地心有余悸。她转头注视着一屋的黑暗…… 原来滴落的烛泪已燃光,屋里如今是一片摸不着的黑暗…… 恍惚地呆了很久,慢慢的,梦里的恐惧渐渐浮上心头…… 她心痛得一缩。 爹爹……爹爹,是爹爹…… 她梦见爹爹,爹爹走了……爹爹消失了…… 这种感觉,就像真实的一样! 想到此,她便抖着手试图摸索着下床,沾地的脚,连鞋都顾不得穿,便跌跌撞撞地想要出门…… 慌忙中不知撞倒了几张木椅,又或是什么东西…… 只知‘叮叮咚咚’的声响,更加沉重地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身后,是小书仁被吵醒的惊吓声,“姐……姐……” 稚嫩的声音,伴着微微害怕。 第一次,书伶甚至无暇也无心去顾及般地落下了小书仁……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见书席然…… 只有这个…… 就只有这个,再无其他…… 稀稀落落的月光洒下的院落里,显得格外的空寂。 灰暗的边际已然透出一丝肚白。 书伶□着双足,脚步着急凌乱地向书席然的房里跑去,白皙的脚底沾上了厚厚的尘土也毫不知觉……终于,她心急如焚地推开那扇木门…… “吱呀”一如多次破旧的声响。 她没有敲门,心里的恐慌越发的蔓延,她大力地推开门。 门反射性地撞向两边,声响很大,不留一丝余地般地承载了书伶的爆发。 屋里的一切,尽然落进黯然的眼底里。 整洁干净的木屋里,只有剩余的迷香环绕,以及,木床上的空空如也…… 书伶脸刷的一白,踉踉跄跄地,缓缓走进屋里…… 不在…… 不在,不在…… 那个温柔的男子,不在了…… 走至床边,望着洁白的被子上起皱的纹理,她失了神般,伸出双手慢慢地抚平…… 手心触过之处,凉意尽透…… 他的体温,早已消失不见…… 一切,是真的来不及了。 她转身,面色痛苦地滑落床边,双手绝望地抱住头…… 如果…… 如果……如果她早该发觉,那躲在树枝上监视他们多日的眼精,是多么的危险…… 如果…… 如果……如果她有能力……不是那么的平凡无能……是不是…… 就可以守住他…… …… 她颤颤地摇了摇头…… 没有如果,没有如果……一切都是她的疏忽…… 可是,心脏仿佛被生生剥离的痛楚,不是一句疏忽就可以推卸…… 是她的错…… 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说的…… 万分隐忍中,一滴泪还是止不住的下坠…… 随身携带的神秘水笔,在这时宛若感应到了什么,发出耀眼的白光…… 在尚且黑暗的房间里,仿佛夜珍珠的光芒般,瞬间抓住了几欲绝望书伶的注意力。 身心极为无力的书伶,随意亦无心地伸进手指,轻易地便拿出了那支夺目的笔…… 有点刺目的白光,仿佛在叫器着什么…… 她忍不住眯起双目,褐色的瞳仁隐在薄薄的眼皮下,困惑地转动着…… …… 第十六章 下山寻人 元史大陆,一个脱离现代科学轨道,在不知名的空间所存在的异世大陆。 传说,这个大陆是由上古流传至今唯一的大陆。 三十万年前,这个大陆是没有国家,没有人整治的。于是,大陆上的人类,均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就这样,大陆上的人类相安无事地持续了多年。 直到…… …… 直到,人有了各自的想法,有了各自的意见,却发现同僚与自己之间的想法和意见都各不相同…… 直到,人的本性,渐渐显露,贪婪之心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直到,人与人之间,开始抢夺屠杀…… 于是的于是,这个大陆,开始并裂分散。 从大陆上开始相互冒出自行掘起的小组织,到一个小小的国家出现,这个大陆一直充满着人烟战火,血流成河。 战乱一直持续到二十万年前,大陆终于被四个强者占领,也就是如今的四个国家:东子国,南陀国,西枝国,北垣国。 四个国家,相互制约:互不干涉,互不相连,互不起战,从此和谐共处。 一个制约,结束战乱。 从那时开始,这个大陆是平静安然的,百姓们又开始过着充足丰裕的生活。 只是,好景不长,人类始终无法真正的安分下来。 一代一代的相传,一代一代的延续,各个国家的各个风俗渐渐变得各不相同,相差甚远。十万年前,这四个国家,除了西枝国和南陀国是女尊国,其余两个国家,却是男尊国。男女地位的差距,使四个国家渐渐容不下对方,战争又开始一触即发。 虽然早在年前,开国先祖便已定下制约,各国之间,互不相扰。但是,随着年代的久远,上位者也是一代比一代更加的野心勃勃,渐渐地,开始想撕毁那个条约…… 一千年前,也不知是谁先打破那个条约,这个大陆又开始弥漫起战火,而百姓,也将面临这永不生息的烟火。 直到如今,虽然没有一个国家吞噬另一个国家,但是潜伏的不安因素却依然存在。 西枝国,一个女子持政,女子赚钱养家的女尊国家。这个国家,男子地位较低。一切始于开国先祖秘制了一种神秘的药方,让那一代先人一同服下,从而形成了后人女子强壮,男子体弱并生子来延续下一代的体质。 传说,西枝开国先祖,因向邻国南陀国讨要一美人,所以私下赠与皇家失传的秘制药方给南陀先祖。至此,两个国家的人,体质便已然相同。 传说的秘方,早已失传,消失无踪…… 谁也打不破一切该走的命运…… 山脚。 烈阳高高地挂在正上空,强烈的温度让人汗流浃背,尤其是在烈日直射下的地方待久的话,便会有种虚脱的感觉。 一棵茂盛的树枝遮挡下,书伶眯起双眼,顾不得自己额上留下的密汗,径直从衣兜里拿出白锦帕就帮怀里的的小书仁擦着汗珠。 小书仁安静地乖乖任姐姐擦着,突然嘟起小嘴,软软地说道:“姐姐,仁儿口渴……” 书伶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柔声对怀里小书仁说道:“仁儿乖哦,再一会便能喝水了。” 如今,她们已到了山脚。刚才下山之时,她确实有看到山下有一处青烟升起,如果没看错的话,那青烟之处便是所谓的客栈了…… 怀里的小书仁搂紧书伶的腰肢,轻轻地应着:“嗯。” 深深吸了一口树下有点清新的空气后,书伶摸了摸他的头,发丝柔软,让人不舍得把手移开。只是,她们必须继续赶路呢,休息太久的后果,便是夜宿山林。 不知又走了多久,当一条清澈的小溪落入渴盼的眼中时,褐眸涌起的,尽是欢喜…… 视线从溪水游移开,举目望去,顺着溪流,果然,一点客栈的痕迹渐渐闯入眼中。 顿时,书伶便抱着小书仁向那条清澈的小溪走去。 …… 用双手舀起天然的溪水,溪水却缓缓地从双手的隙缝中流逝。一连舀了多次,书伶才把好不容易盛到的水源凑到小书仁的唇边…… 早已口渴多时的小书仁,急急地吸吮着清凉的溪水,仿佛刚出生的婴儿般,贪婪地不停吮吸着。 待喝得差不多了,小书仁抬起小脑袋,圆圆的大眼睛眯成月牙形,“甜……姐姐也喝。” 书伶一愣,大自然的山溪似乎是清凉透着甘甜。 她动了动干渴的双唇,俯身舀了些水喝了起来。而后,停下和小书仁相视一笑,阳光洒落在脸上,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一颗颗滴落的晶莹,瞬间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 免费的溪水,喝也喝得差不多了。 书伶顺便拨了些水在自己的脸上,溪水清凉,暂且除去了些许闷热。要不是,这里时常有人来往,书伶其实真想跳下去游泳的…… 顺着小溪,书伶抱着小书仁走向不远处的客栈。 耳边,是清脆响耳的流水声,旁边是茂密的树林遮挡,燥热的烈日,似乎也不再那么燥热,偶尔又有着徐徐的微风吹来…… 一座客栈屹立在眼前的十米开外。 书伶眯起双眼,便能清晰地看到,那客栈的名字—远方来。 “这是谁家的公子啊……” “……怎么躺在这里……” “看这样子,似乎死了吧……” “……哎,可惜了……多好的男儿相啊……” …… 客栈的对面,是一条小溪。 此时,溪岸挤满了人,一圈胜过一圈,他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想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站在枝头的小鸟,也是三三两两地围观着唧唧喳喳,仿佛正学着人们相互交谈着,怎么了这是?…… 书伶皱起眉,不想也没有能力去多管闲事。她径直便往客栈的方向走去,先前瞄的那一眼也早已收回。 大大的门牌,‘远方来’三个大字离书伶越来越近。 …… “……被刺了这么多箭,恐怕也无力还生了……” “就是啊……箭看起来是小了点,可是……流了那么多血……” …… 本被书伶甩在脑后的议论声,却无意中,被这两句话止住了脚步。 …… 第十七章 似血非血 是夜,天上星辰隐隐闪烁。一抹弯月从云中脱颖而出,淡淡的月光散落大地,顿时明亮清晰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穿透开着的木窗,伴着微乎其微的凉风,淡淡地洒了进来。没有点烛火的屋里,也瞬间从暗到亮。 见势,一双莹玉的纤手缓缓地关了窗户,关了月光想要泄露的光芒,关了肆意想要飘进的凉风…… 没有月光洗礼的昏迷的少年,笼罩于一团黑暗之中。隐约的可以看出,他眉头微皱,似乎正忍耐着什么痛楚般……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 少年无意识地转动着自己的身子,“嘶……唔……”轻吟从紧闭的嫩唇而出。 少年似乎在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的伤口,一痛之下,昏迷的神经在痛楚下,便自行地醒了过来。 纤长的睫毛颤颤地动了动,接着缓缓地张开,就像待飞的蝴蝶们,伸展开自己美丽的翅膀般。少年眨了眨尚且迷茫的双眸,一时没有反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床顶半响,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依旧不变的床顶使他迷蒙的双眸渐渐地清醒。 他倏地转头,看着这一切陌生的地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起身…… “嘶……”他微微痛呼出声,是扯痛伤处的原因。 近前的光线突地暗了暗,少年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去。 正巧对上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有一丝亮力的褐眸。 褐眸的主人,似乎撇了撇嘴,“你这样子,还能起身吗?”声音淡淡,夹着些微不满。 “……” 少年费力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等眼眸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才隐约地看出女子的相貌。他皱起眉,“你救了我?” 闻言,褐眸多了一丝不明的光亮。她从鼻子轻哼一声,“不然呢。” 少年甚为奇怪,“我哪里招惹你了吗?” 褐眸的主人书伶,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占了我的床。” 少年,也就是卒弗蒂惊疑了一声,摸了摸床,摸着摸着,很快便触到了一截小小的小胳膊。他缩回手,“呀,小人也在啊……” 黑暗中,小书仁在床里边睡得正熟。 书伶往他的伤处一拍,不轻不重,却让卒弗蒂痛得龇牙咧嘴,“嘶……” “小声点!别吵醒他。”书伶伸手警告。 见书伶如此,卒弗蒂也只能干瞪着亮眸,乖乖噤声。 瞥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卒弗蒂,书伶控制着音调,缓缓把‘从溪岸边发现他,救了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在溪岸边被人围观的‘死者’就是卒弗蒂。 前几日,被黑衣人追杀的卒弗蒂毅然跳入崖下溪水时,本就是抱着一半一半的胜算。如今顺着溪流漂到岸边。被人发现,且又让人以为死了…… 也是,那时的卒弗蒂失血过多,又加上喝了太多的水,那样子,看着就像不死也要死了的样子…… 要不是书伶耳尖地听到几句议论,对话中的‘箭看起来是小了点’有点敏感的话,也不会上前察看。 一看之下,这才救起了他。 救人话题到这里结束了。 书伶开始提出自己的疑惑,“今日大夫来看伤势时说过,你身上中了多支箭,每支箭都是要害的地方,只是,为什么你却没有死?……可是,明明流了很多血。” 卒弗蒂没好气地瞪了书伶一眼,那是什么口气,就好像巴不得他死了似的!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就要从衣里掏出什么,奈何左摸右摸,根本找不到那个东西…… 书伶奇怪地问道:“你要找什么?” “……”没有回答,而是终于摸出哪里不对劲的卒弗蒂,揪着身上的布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我的衣服呢?……还有……这,这是谁的衣服?!” 书伶笑眯眯地瞥了他身上的布衣一眼,好心地提醒道:“你的衣服全都湿了,这是我的衣服。” “……” 屋里沉默了一会。 磨牙声清晰在耳,刻意压低的愤怒声徐徐响起,“你帮我换的?还是女人的衣服!” 本在床边的书伶走至桌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慢慢自顾喝了起来。 看这形势,卒弗蒂仿佛越发肯定了起来,他的双眸闪着怒火。 他的身体何曾让女人碰过!还让他穿这种不像样的女人衣服! …… 感觉屋里的气温有点上升,明白开玩笑不能开过头,书伶清了清喉咙:“不是我,我吩咐小二帮你换的。” 话落,明亮的两簇怒火稍稍熄了。不过盯着书伶的目光中,还是有点怀疑…… 被卒弗蒂的目光盯得直发毛,书伶轻咳一声,“至于你的衣服,沾了那么多的血,洗也洗不掉,于是我扔了……” “那,为什么我要穿你的衣服?”磨牙声继起。 视线黑糊糊的,书伶一时摸不准卒弗蒂的反应,只好老实回答:“没有多余的银两来买你的衣服。” 她的语气,平缓坦诚,就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黑暗中,愤怒的气息似乎更胜。书伶撇了撇嘴,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刚在找什么?” 床上的卒弗蒂似乎一愣,下意识地说道:“找血汁……” 血汁? 头一次听说这种东西的书伶甚为奇怪:“你确定有这种东西吗?我记得你之前的那件衣服里没有什么东西啊……除了那些血……” “就是那些血。”蓦然,卒弗蒂插了句。 书伶疑惑地看向他。 于是,他接着道:“‘血汁’是我随身携带的一种暗器。威力不大,却能让人混乱成血的作用。那些箭,可能都刚好刺入身上放着‘血汁’的位置吧。” “一旦‘血汁’的表面一破,那似血非血的汁液就会出现。如此,那些血就是‘血汁’……” 听到这里,书伶恍然:“原来啊,难怪你流了那么多‘血’都没死。” 闻言,卒弗蒂立马把眼一瞪,黑眸格外光亮。 第十八章 取名无能 窗外的夜,静得不可思议。 突然,桌边的书伶摆正了姿态,严肃地问道:“你应该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吧?”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入耳中。 卒弗蒂挑眉,没有回答。 纸窗隔绝了外面明亮的月光,只剩那微微的光亮能试着看清坐立在桌边清瘦的身姿。 屋里静默了半响。 “爹爹可能被那些黑衣人抓走了。”书伶苦涩的声音,蓦然响起。 一句话,既说明一切,又隐含着万般复杂。 他默然,心里的震惊是必然的。此时,他也想不出为什么书席然会被抓,并且是被那些黑衣人…… 踌躇着,卒弗蒂才开口:“那些黑衣人……是‘案坊’派出的人。”说到这里,卒弗蒂停顿了下,而又接着道:“‘案坊’是西枝国最大的消息网,亦是个神秘的组织。只要你有足够的银两,便可以买到任何的消息,甚至可以买一个人的命……” “只要是‘案坊’接的任务,并且目标还在西枝国范围内,她们就会不停不息地去达到任务……有的,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书伶有点讶异,“你便是她们的目标吗?” 床上窸窸窣窣了一会,卒弗蒂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恨得牙痒痒的,愤愤道:“可不是!不就是闯入西枝皇宫逛了一下嘛,至于买通缠人的‘案坊’来追杀我吗?!” 闯入皇宫?还逛? 听到这些词,书伶一愣之下,就想笑。 可能不止那么简单吧…… 随即,她皱眉猜测道:“如此说来,爹爹也是她们的目标了。”她的语气,确定以及肯定,没有丝毫的怀疑。 “究竟是谁买通的……爹爹会不会有危险?”她很担忧,万一爹爹落入‘坏人’手中,那该怎么办?! 并且,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便也就能很快地找到爹爹了…… 卒弗蒂合上双眸,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你的爹爹……既然只是被抓走,没像我那么惨地被人缠着追杀,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倘若能如此,就好了…… 书伶恍惚地想着,一时没注意床上的人已渐渐睡了去,等她再想问的时候,那人已发出均匀入睡的呼吸声了。 “……” 算了,明天再接着问吧。 只是,今晚的月光似乎很绵长很绵长很绵长啊…… 没床睡的她,只能这么感叹着。 …… 清晨破晓。 悉数的阳光偷偷地洒了进来。 少年颤抖着羽睫,睁开双眼。迷糊还没反应过来的眼眸眨了几下,他轻轻一转眼,便看到不远处趴在桌旁的女子。 不同于昨晚灰暗的光线,明亮的白光让少年一清二楚地看到了女子熟睡的脸庞。 小小的瓜子脸,下巴略尖,一双紧闭的眼睛下是小小并不算挺的鼻子,一张平凡顶多算上清秀的脸颊…… 看着普通,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看着,他竟看得出神…… 突然,女子微微动了动压着的一半脸颊,卒弗蒂一惊,却发现她只是不由自主地在手窝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安静了下来。 她眉头微皱,似乎睡得并不安分。 她……就这样睡了一夜? 卒弗蒂心情复杂地望着她,双眸环视了一圈屋里,他才想起昨日她似乎说过,自己占了她的床…… 卒弗蒂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当时他并没有注意。 撇了撇嘴,心里奚落着书伶的蠢: 不会再定个房间吗?蠢蛋! …… 微微动了动受伤的腰部,一阵剧痛立马袭上知觉,卒弗蒂却只是咬着嘴唇,微微起身,终是费了多番功夫后,才能勉强坐着靠在床头上,停下喘气…… 他光洁的额头密布细细的汗珠,这全都是刚才痛出的冷汗。 一身内力什么的,对外伤这些,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 气息还未平复,身旁便传来一些响动。 “唔……” 奶声奶气的嗯哼声,是床里一个软软的小人儿发出的。 圆圆带点婴儿肥的粉嘟嘟小脸上,小嘴微微翘起,合起的浓密睫毛缓缓地张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便露了出来。 此时,还未完全清醒的大眼下意识调皮地眨了 布衣书伶(女尊)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5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5部分阅读 眨,晶亮的眼珠转了转…… 当漂亮的眼珠一对上旁边的卒弗蒂时,倏地发出亮光和疑惑:“漂亮哥哥?” 卒弗蒂有些虚弱地勾起嘴角:“嘿,小人。” 小书仁不服气地嘟起腮帮子,“仁儿不是小人……” 耸了耸肩,卒弗蒂表示无所谓。 他轻轻咳了声干涩的喉咙,突然就想喝水来着…… 转回头,一个大大的阴影就这么覆盖了下来,卒弗蒂一吓,“你……” 不知何时叉着腰立在床前的书伶,黑着一张脸,眼圈同样微微泛黑,明显睡眠不足的双眼布满血丝,“起了?” “……” 好不容易把惊吓张开的嘴合上,卒弗蒂双眸一瞪,没好气地道:“有病啊!突然冒出来!” …… “……”没有人回答她,只见书伶张开双臂向小书仁道:“仁儿,来。” 床里边的小书仁眨巴着大眼乖乖地投入书伶的怀抱后,书伶把手向卒弗蒂一挥,频为不耐地说道:“移进去,移进去……” 卒弗蒂一愣,一时没想什么,亦不疑有他,顺势地一点点移进里床。 “你……”你干嘛?他刚想这样问。 却只听,咕咚一声,书伶把小书仁往中间一放,自己便躺在床的外侧,厚重的双眼一闭,睡去了…… !!! 卒弗蒂身体一僵,和占了中间一小部分频为无辜的小书仁大眼对着大眼,一时相对无声。 “……” 过后,一双愤怒的双目紧紧瞪着某人熟睡的背影,恨恨地磨着牙。心里早就把书伶卸了七八块,无奈,望着熟睡过去的书伶,终是莫名的没有采取泄恨行动。 也许,顾及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亦也许,等自己的伤好了,再一起算账…… 他这么对自己说。 …… 第十九章 西枝之国 一日,两日,三日…… 四日,五日,六日…… 六日,一连过了六日,书伶在心里微微抽痛…… 六日的客栈住费,她一共数了六次,每数一次,心就抽痛一次,银两啊银两,布衣人士的自己,布袋里那本就为数不多的银两,似乎变得更加的屈指可数了! 没啥心情地拿筷子叉着碗里馒头的书伶,支着脑袋,揪起眉头,万般烦恼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旁边,同样只能吃馒头的卒弗蒂耷拉着眼皮,拿眼啾着馒头,就是不吃。他撇了撇嘴:“又是馒头。”随即,他抬眼瞥向对面的碗里,那碗面里,蔬菜肉类十分的营养。 相比馒头,可谓甚是可口啊…… “为什么小人的伙食比我好?”他挑眉一问。 书伶懒得抬眼,“仁儿还是孩子,需要营养。至于你……”她轻哼,干笑道:“呵呵,请问,你有出银两吗?” 不光没有出,因为养伤,还让她浪费多日的客栈住费! 听着书伶带些讽刺的语调,卒弗蒂恼火地瞪了过去,“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银两被水冲走了!” “……”书伶拿起馒头啃了起来,虽然早就知道对方是有理由的,但是现实管你什么理由,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 “喂,你听说了吗?” “最近,西枝城的那个舒阁楼啊!舒阁楼知道吗?就是那西枝第一的舒阁楼啊!听说,近段时间出了一个绝色美人呢!!” 突然。左邻一桌上,一个身材高大,肌肉挺发达的女人朝旁边的人一脸兴奋地说道。 “知道!哪能不知道!这事早就在一夜间传遍全西枝国了!那嫡仙般的美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肌肉发达的女人旁边,一个个头高点,却身材瘦瘦的女人接着道。 “真有那么嫡仙吗?说起这美人,俺还真没亲眼目睹过呢!传言,美的不似凡人,俺还真她娘的不相信了!你说,还真有那么美的人吗?”那肌肉发达的女人拍了拍桌子,一脸昂奋地发表言论。 另一个高瘦女人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心痒痒地朝同伴□道:“传言总不会虚假!不如,咱们便去那西枝城瞧瞧,如何?” “不成!这回俺有事不能去!” “那就可惜了……听说……” …… 那边继续唧唧喳喳地谈论着,这边书伶却不动声色地静静听着,仿佛感兴趣般地轻轻出声问道,“这舒阁楼是个什么地方?” 少年一愣,沉吟了一会,才道,“便是西枝第一楼,男伶聚集之地。” 男伶,青楼啊……书伶在心里嘀咕着,穿越必备之一啊! 抬眼望见卒弗蒂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目光频为怪异:“难不成,你对那里有兴趣?”说到这里,他语调一转,极为轻蔑:“哼,差点忘了你也同她们一样,是个女人!” “……”丝毫不想理会他的讽刺加不屑,她不答反问:“西枝城又是什么地方?” 这回,卒弗蒂停滞了一下,奇怪地盯着书伶,目光仿佛在看白痴:“你,确定你真的是西枝国的人吗?连西枝皇宫所在之城都不知道吗?!” “西枝国……”书伶喃喃地重复着,原来这个国家叫西枝国啊!哎,自己穿越来了五年,亦呆在山村里五年,从不曾听过关于这个国家以及外面的是是非非,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吧…… 被卒弗蒂的目光盯得发毛,书伶假装轻咳一声,睨了一眼他身上的穿着,“话说回来,女装挺适合你的。” “你!……咳咳咳……” 刚喝下一口水的卒弗蒂瞬间被噎住,喉咙被呛了一下,连连难受地咳了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是羞恼也是被呛的,“咳咳……你……咳咳……” 断断续续的话语不甚清楚,只有那被呛出的泪花洗得晶亮的双眸,正瞪视着她,告诉她主人的各种怒! 书伶貌似担忧地投以关切的一眼。 乖乖没有出声的小书仁,看了看脸颊越加通红的卒弗蒂,再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终是怀着困惑的奇怪,默默地吃着碗里的‘伙食’。 …… …… 黑夜,总是过得如此的慢。 整个客栈,皆是寂静如常。 熄了火的屋里,亦静寂得只有均匀的呼吸。 小书仁躺在床中间,小小的胸脯轻轻起伏着,似乎睡得正安眠。 为了让仁儿好睡一点,只能侧着身睡的书伶躺在外侧,毫无睡意的褐眸望着黑暗的前方,那隐隐有着桌椅的黑影…… 而同样静静地躺在最里侧的卒弗蒂亦是睁着双眼,没有睡意。 房里很静,两人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般,静得有点反常。 …… “你真的……要去西枝城?”终于,黑暗里的卒弗蒂压低声音,率先打破了这种异常的静寂。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微微侧转过头,漆黑的视线里映入只隔一些距离的背影。 他知道她没睡。 …… 片刻,她的声音才响起,“案坊的总部在西枝城,不是么?” 同样压低着声音,他们都不想吵醒熟睡的小书仁。 刚想再次出声的卒弗蒂听到这句,顿了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虽然,是他告诉她案坊的总部在西枝城,但是…… “去了又如何?你应该清楚,你买不起他们的消息。”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她并没有那个银两从案坊买到消息抑或是线索…… 用得着那么直白吗?书伶微微苦笑,“不管如何,这是唯一可以去试试的路……” “你……” “呜呜……爹爹……呜呜……姐姐……”蓦然,搁在两人中间的小书仁在睡梦中哽咽地发出哭声,亦打断了卒弗蒂想接下去的话。 “爹爹……呜呜……” 小书仁紧闭着双眼,显然正陷于梦中没有清醒。一滴两滴三滴的泪水,接二连三地从紧闭的眼皮下,涌了出来…… 本来白净净的双颊,变得湿漉漉的,那模样甚是让见者揪心…… …… 第二十章 前往西枝 书伶心头一跳,稍微困难地辗转过身,轻柔地叫醒陷入梦中的仁儿。 “仁儿……仁儿,姐姐在这……仁儿……” 她伸出手,触摸到的,是还有点温热的泪水……她一面轻轻地擦拭着那些泪水,一面柔柔地唤道。 卒弗蒂把先前讶异的神情隐了去,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在书伶柔柔的唤声中,小书仁终于茫茫地张开含着泪水的大眼,眼里有着害怕和无助。当迷蒙的双眼一望进书伶满含担忧的褐眸时,小书仁一头扑进了书伶怀里,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姐姐……” 书伶抱紧小书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背,“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这。仁儿是不是做噩梦了?”她柔柔地问道。 黑暗里,小书仁蹭了蹭书伶的暖暖的肩膀,被泪浸湿的大眼在黑夜里仿佛一颗发亮的珍珠,隐隐泛着晶莹的水光,他害怕地收紧小手臂,“仁儿看到爹爹了……爹爹不要仁儿了……然后……然后姐姐也不要……仁儿了……”说到最后,小书仁惊惧地颤抖起来,仿佛真有那事般,紧紧地揪着书伶的衣服。 怜惜地摸了摸小书仁软软的头发,她温柔地说道:“那只是梦哦,仁儿。梦,通常都是和现实相反的……姐姐,还有爹爹,一定会和仁儿永远的在一起!……” 对的,要永远……她对仁儿,亦对自己说着。 一旁的卒弗蒂恍惚地回味着她刚才的话,‘梦,通常都是和现实相反的……’ 相反么…… 小孩,是单纯的,亦是单纯地信任着自己所信任的人。 所以,书伶这么安慰下来,终于不再颤抖的小书仁微微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小小身体。安静了一会,他软软地嘟嚷着:“姐姐……仁儿想爹爹了……” 书伶愣了愣,才扯起安抚的笑容:“很快,仁儿便能见到爹爹……”她在心里叹道,想啊,她何曾不想…… 嗯了一声,小书仁蹭着肩头撒娇着:“仁儿要听姐姐讲故事……” “故事啊……”书伶重复了一遍,心里正寻思着该讲什么故事呢?……眼角无意间瞥了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卒弗蒂一眼,便犹豫了起来。 她所会的童话故事跟这个世界根本擦不上边,当着卒弗蒂的面讲那些,会不会奇怪了点?…… 故事?卒弗蒂挑了挑眉,眼底浮现了一丝兴趣。 “姐姐?……”趴在书伶肩上的小书仁开始困惑地催促了。 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书伶开了口:“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 话说卒弗蒂刚听到第二遍时,觉得这故事有点新鲜,又不曾听过,便也跟着仔细地听了起来…… 直到…… 书伶重复第n遍时,他的额头挂上了三道黑线,再也忍不桩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眼含嘲笑,一开口便是讽刺:“你,这也叫故事?”他特别加重故事两个字。 书伶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她侧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睡沉在她肩头的小书仁,无声地会意一笑。仁儿其实很好哄,只要听着她讲故事,便能睡着……即使,那是个枯燥,毫无新意的故事…… …… “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前往西枝吧。”黑暗中,静默半响的卒弗蒂说道。 书伶一愣,“你不怕再被追杀?”她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决定,毕竟,离西枝越近,他的危险也便更大…… 他挑眉,眼底闪过异彩,“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此最好,但愿你不会连累我和仁儿。” “你……”竖起怒目,某人头顶冒起火焰。 …… 夜很长,总还是会过去的。长路漫漫,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第二日,书伶他们一早便离开客栈,开始踏上前行的路程。 没有银两去坐马车的她们,便也只能徒步了。 幸好,书伶问过过往的路人,下一个城离这里并不远。不然,就怕走了多日,走到脚底磨出泡也走不到吧? 书伶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只离一步走在前方的卒弗蒂身着女装,且还是普普通通的布衣。要说为何卒弗蒂竟然肯穿它出来,那还要归根于书伶的一句话: ‘男扮女装,加上稍微改变下,你的身份比较不会暴露……’ 想到这,书伶顿时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这稍微的改变…… 着实让人想笑…… 仿佛察觉到身边气氛的不对劲,卒弗蒂警觉地转过头…… 两道粗长的眉毛,赫然和蜡笔小新有得一拼。原本美丽的亮眸,变成了浓重的熊猫眼,画了一圈又一圈奇怪的眼线,生生把眼睛变得诡异奇怪……还有那柔嫩的脸颊点点斑红,以及涂上灰黑的嘴唇…… 除却嘴唇,那张脸可以说是如花的翻版啊。 至于为什么嘴唇不涂上艳红?书伶皱皱眉,无奈。那卒弗蒂的嘴唇涂上艳红反而性感了起来,不妥啊不妥…… 这些,可都是书伶的杰作。化美妆不一定人人都会,但是化丑妆,那可是轻而易举啊。 勉强忍住笑意,书伶摆正姿态,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了?” 深深皱起粗粗的眉毛,看着就像两条毛毛虫硬是挤在一起似的,特别醒目。他懊恼地瞪了书伶一眼,哼了一声,最后也只是悻悻地转过头去。 他怎么可能不知书伶在想些什么! 化成这副鬼样子谁愿意啊!只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也只好将就下了。想到这,卒弗蒂也只能生生压下涌起怒火。 小书仁靠着书伶,歪着脑袋,很久很久,也不能把眼前满脸浓妆的丑八怪和之前的漂亮哥哥联系在一起。 …… 终于,经过几个时辰的徒步路程,她们终于到达了一个频为繁盛的小城。 扁央城。 第二十一章 夜宿破庙 扁央城,是一个占领的土地面积最小的城镇,却也是一个富饶的城镇。 据说,这是一个排于西枝城之下的第二城。无关土地面积,单单就繁华来说,确实如此。 扁央城,是前往西枝城必经的城镇。相传很久以前,有很多外来的商人时常经过这里,于是,商人们便逐渐发现了这个交通极为方便的城镇。亦然便在这个地方永驻了下来,延续后人,事业也渐渐发展了起来,所以,繁华渐起,第二城非扁央莫属。 扁央城。 天际的太阳,隐隐有落下的痕迹。 书伶他们便顺着人流,过了城门,走在了大街上。 人们来来往往,街上热闹非凡。 被书伶抱在怀里的小书仁,仿佛不曾见过世面般,张着黑溜溜的大眼,新奇地东张西望。 街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以及店面。亦随处可闻,摊主的吆喝声。 蓦然,一堆红串闯入眼中。 小书仁好奇地问道:“姐姐,那红红的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随着小书仁的小手一指,书伶望了过去,笑道: “糖葫芦……仁儿想吃么?” 只有几步之远的卖主,眼尖地发现,又有一买主上门了,连忙提高嗓门,笑嘻嘻地朝她们道:“那位小姐,是否要买一串给你弟弟尝一尝?”接着,卖主还不忘朝她怀里的小书仁诱惑道:“很甜的哦,小弟弟。” 小书仁望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直吞口水,那模样似乎馋得紧。他巴巴地望了一会,却只是嘟起小嘴唇,奶声奶气地说道:“仁儿不要。”随即嘟嚷起来:“姐姐说,仁儿不可以吃糖的。” 那卖主一愣,倒没想到这小孩会这么说,在她的观念里,哪个小孩会不喜欢糖? 书伶则宠爱地揉了揉他的青丝,“仁儿乖,下次姐姐买更好的给仁儿……”如今银两紧缺,也只能作罢了。 …… 一时不察,待看向前方时,才发现卒弗蒂早已跟她们拉开了些许距离。 书伶抱紧小书仁,朝前追了上去。 “喂,你怎么走那么快?”书伶问道。 听到身后的声音,卒弗蒂并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渐渐加快地朝前走着。 微微楞了半响,书伶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地把目光看向卒弗蒂的……那张显目的‘丑脸’。 此时,他们正对着卒弗蒂指指点点的,仿佛卒弗蒂是外星人般,那样的怪异。 书伶不由地皱起眉。 原来他是忍受不了众人的‘瞩目’…… 她暗自思索着,这丑脸似乎反而更加的引人注目,也许,该洗掉吧……虽然有点可惜…… 突然,阴沉着脸的卒弗蒂,不耐烦地朝书伶催促道:“都是你害的!还不快点走……” 心知理亏的书伶,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夕阳渐渐西下,夜幕已然垂落。 即使再想赶路的书伶,也只能暂时在破庙里歇一宿。 布满厚厚的灰尘的门边上,已洗掉丑陋妆容的卒弗蒂,抱着小书仁站在那里,一双美眸不停地打量着庙里的一切…… 屋顶,地上,角落,以及佛像,都布满了浓厚的层层灰尘,织满了交织复杂的蜘蛛网…… 卒弗蒂眉头微皱,面带异色,恢复红润的唇缓缓张开:“喂,为什么要在这种破地方夜宿阿?” 就算夜宿外面,也比这好吧! 庞大的佛像下,书伶正整理着一堆看起来似乎荒废多日的草堆。半响,她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拍了拍双手,她转身走回少年身旁,微微挑了挑眉,“将就一晚吧。” “如今银两所剩无几,还是不要浪费多余的开支了。” 卒弗蒂只是皱眉,不置可否。 书伶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抱过陷入熟睡中的小书仁,走至刚才稍微打理干净的草堆处,轻轻地放下…… 小小的重量陷进草堆里,安然熟睡的小脸泛着粉红,长长的睫毛盖住灵动的大眼,简直就是一个天使宝宝的翻版。 她轻轻地掖好衣服盖上,无声地勾起嘴角。 …… 庙院里,只有淡淡的月光轻柔地洒遍着满是破烂废弃的大地。 埋伏在隐处的动物,也陆续地吵闹着,以及出来寻觅食物。 书伶坐在门槛上,褐色的双眸望着满天的星空,一时出神着。 而旁边的卒弗蒂,则是站着倚靠在门边,同样没有出声,抬眼望着那道月辉…… 一时,庙院无声。 …… “如果……找不到你的爹爹,那你们……如何打算?”突然,卒弗蒂问道。 淡淡地望向卒弗蒂被隐在阴影下的半个侧脸,她轻轻却坚定地说道:“如果……找不到,便一直找下去……” 卒弗蒂在月光下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 她移开目光,复又望向无边的夜空:“一直一直……”轻轻地喃道,她的褐眸蒙上了一层朦胧。 爹爹…… 你在哪…… 充满黑暗的屋里,隐隐稀落的光辉一点点地洒了进来。 淡淡的熏香,缠绕着整个房间。 雕刻着繁杂花纹的红木雕梁床上,躺着一个安静昏睡的男子。 就着月光,男子那掩不住的艳丽容貌,仿佛连月光也比不上……那始终闭着的双睫,安然停息,却不然看出,那仿佛时刻都带着温柔的眉眼…… 月光轻柔地抚过那张脸,一遍又一遍…… 他却静静地昏睡着,丝毫没有醒来意识。 “然儿……” 低沉沙哑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几许思念,几许痴迷。 一只手遮挡住月光,轻轻地附上那男子的眉眼,轻轻地抚摩。带着沉痛,她复又低哑地唤道:“然儿……” 被唤为‘然儿’的男子,依旧昏迷着,仿佛不愿醒来般,持续安然地睡着。 半响,那一直抚摩着男子眉眼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转而抓起男子垂落身旁的手,一点一点地握紧。 低低的叹息回荡于房间。 这次,她一定不会再让他离开了! 深深注视男子的眼底,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 …… 第二十二章 再次启程 次日。 阳光折射,金光遍地,大街繁闹,小巷嬉闹。 在一个饰品摊位前,书伶含着几不可见的笑意,任怀里的小书仁用新奇的大眼,不停地张望着他不曾见过的东西…… 等下就要继续上路了,就让他看看吧。 “两位小姐想要什么呢?不妨告诉我吧?”摊主精明的目光在摊前的‘两个女人’,一个孩子间来回打量后,自然地出口问道。 哪知,当听到‘小姐’这个形容词时,卒弗蒂立马向摊主瞥去一眼,目光中隐含着小簇火焰的不爽。 再迟钝的人,也知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摊主颤颤地擦了擦额边滴下的冷汗,哈哈地赔着笑,识趣地不再说话。 书伶淡淡一笑,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停落到一把白玉做成的梳子上,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脑中浮现的是,那头如水般柔顺的青丝……亦如,那个温柔的男子…… …… 一旁的卒弗蒂神情不耐地正想催促书伶上路,却意外地望见书伶有些怔忪的目光。 顺着她的视线,缓缓地移向那白玉梳……一下子,他的心中便有些了然,有些……莫名的闷…… 皱起眉,卒弗蒂烦躁地甩开莫名的情绪,随意地在白玉梳子不远的地方拿起一支桃木簪,难得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支桃木簪上,纹路清晰地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艳红桃花,似乎美得格外的肆意张狂……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瞬间。书伶回过神来,啾到卒弗蒂手上拿着的桃木簪,讶异了下。难得这个少年竟然会有上眼的东西…… 斜着眼,啾着桃木簪半响,书伶慢慢地吐出一句,给出评价:“挺适合你的。”然后不待卒弗蒂反应,便对着小书仁柔声说道:“仁儿,走了。” …… 望着一人一孩渐渐远去的背影,卒弗蒂楞了好一会,才又把目光回落到手上的桃木簪…… 适合么? 连他都不知道,他正勾起嘴角,绽开一抹纯然的笑意。 而也就是这抹笑容,让旁边的摊主瞪大眼睛,惊艳地呆住了。 当然,前提是忽略那双颊上斑斑点点的红点…… …… 一束束金光穿过树枝,照在泥土地上呈现圆点光辉,闪耀刺眼。 清澈的溪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清脆悦耳,仿佛自然在无声地歌唱,哗啦啦,哗啦啦……这种声音,很干净纯粹,让人沉醉…… “喂,你抓到鱼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就这样打破了大自然的美妙。 赤脚站在浅浅溪水里的书伶,没有去理会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清澈的水中不时游过的鱼儿……就等着啾准时机,随时扑上去。 蓦地,一道黑色的鱼影从水面下悠悠地穿过。毫无预兆地,早等在一边的书伶提着竹篮投入水中,企图一把捞起这只鱼儿…… 哪料,水面下的鱼儿滑溜得很,轻轻一侧小巧的鱼身,便成功地成了漏网之鱼。 捞了个空的书伶,当下便有些恼火。 她抓鱼至少也抓了半个时辰了,如今一条鱼也没抓到,就算好脾气的人也会开始不耐起来。 没有瀑布的溪水,果真捉鱼没有那么的容易。 …… 悠闲地躺在岸边的卒弗蒂,抬了下眼皮,一眼便望见书伶站在水中,一脸的泄气。当下,他撇了撇嘴,“就那破篮子,能抓到鱼么?” 言里的不屑之意,让一旁的小书仁禁不住嘟嚷接口道:“能的能的!仁儿见过姐姐抓到鱼呢!”小小的脸上,尽是天真的模样。 听言,卒弗蒂只是挑高眉,随意地摆了摆手:“大人的事,你个小孩懂什么,一边玩去一边玩去…… ” 小书仁委屈地扁起小嘴,不服气地小声嚷嚷道:“讨厌的漂亮哥哥……” 卒弗蒂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朝坐在草地上的小书仁挑眉一笑,隐含着丝丝得意:“小人儿,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运起轻功,‘咻’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单纯的小书仁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一个人影,眨眼间便快速地飞到溪水中,以脚尖点着水面,双眼向下一瞄,双手一抓,三两下水花溅起,手中就举起两条妄图挣扎的鱼儿,一手一条…… 简直就是,快准狠! 书伶在心里赞道:有轻功就是方便啊! 待再次望去时,卒弗蒂已把两只鱼儿粗鲁地扔到岸边,正皱着眉,理着自己被水溅到的衣服下摆。 他蹙眉,甚是不爽地自言自语般说道:“湿了!早知就不抓鱼了!” 瞟了一眼扑腾幅度越来越小的两只鱼儿,书伶苦着脸:“抓了两只,还有一只……” “自己抓。”漫不经心地打断书伶欲言又止的话,卒弗蒂径直朝不远处的小毛驴走去。 书伶僵着脸,有些忿忿然地瞪了卒弗蒂的背影一眼,然后认命地继续无休止的捞鱼…… …… 欢愉地踢哒着小蹄子,被绑在一棵树旁的小毛驴正喜滋滋地吃着小草。 “嗯昂~嗯昂~……” 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小毛驴滴溜溜地转着黑黑的小眼珠,抬起头,朝来人‘嗯昂~嗯昂’地叫着…… 卒弗蒂眉头一皱,一伸手就是拍小毛驴的头,“叫什么叫,呆毛驴。” “嗯昂~》 布衣书伶(女尊)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6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6部分阅读 主笑了:“恭喜小姐,你答对了。”她从各式花灯中取下卒弗蒂答对的那一盏,递给他:“这盏花灯,现在就是小姐你的了。” 只见,那晕黄的花灯上,巧妙地栩栩如生描绘着一个英俊傲然的长袍女子。嗯,是女子,在这个女尊国家,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那么英气凛凛,如寒剑般锐利聂人。尽管书伶还是觉得比较符合男子…… “哇!好漂亮的花灯啊,姐姐,仁儿也想要一个!”小书仁眼巴巴地望着卒弗蒂手上的花灯,嘟嚷道。 “小人儿想要么?”卒弗蒂挑了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让你姐自己猜。” 小书仁啾了啾书伶一眼,大眼里满是渴望。 书伶后脑频频滴下冷汗,对着身边三人投来不同意味的视线,尴尬地说道:“呃,我看看吧……”不过不一定会猜,猜错要钱啊,开玩笑! 她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红色彩条,慢慢看着: 天涯何处无芳草(打一成语) 书伶一亮,何必单恋一枝花?挠了挠头,不过不是成语…… 黑线布满后脑,书伶跳过,直接奔下一题。 褐眸落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打一成语) 她褐眸只是一亮又黯了下来,为何又是成语?她只会前两句诗句啊…… 谁说穿越人士都是文采精通,无人能及?!读过的书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好不好,怎么可能还会记得那么多?并且穿越,向来都是在毫无准备下穿的好不好…… “我说,你不会都猜不出吧?”卒弗蒂在一边悠闲道,眼里尽是奚落。 心里有些不耐,眼角随意瞄了眼其他的彩条,确实都不会。正当书伶打算放弃时,突然发现一谜题:没有脚、没有手,背起房子就会走。(打一动物) 书伶的褐眸瞬间放出光彩,这个貌似会…… 思索了下,为保准确,书伶特意小声地同卒弗蒂咬耳朵:“这个是蜗牛吧?” 卒弗蒂特鄙视地瞥了书伶一眼,转过头:“不知道,自己猜。”这么简单的迷题也要问吗?白痴一个。 见卒弗蒂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书伶看了眼巴巴望着她的小书仁,最后狠了狠心,向女摊主说道:“谜底是蜗牛。”大不了,万一错了,晚上自己就饿肚子吧…… 女摊主看着书伶,笑而不语。 书伶却啾着女摊主不放,一副‘对不对你倒是说说啊’的表情。 最后,女摊主笑着摇头取下一盏花灯,似语含深意地朝书伶,道:“虽然迷题简单,但对于小姐来说,猜对了,也许就说明这花灯跟小姐确实有缘。” 书伶愣愣地低头看着女摊主刚取下的花灯。 那盏粉红花灯上,活生生地绣着一朵开得艳丽的粉白桃花,不同于上次见到的那把桃木簪上的红艳桃花,这朵粉白桃花在纸灯光芒的照射下,却仿佛是另一种别样羞涩的美…… 有缘么?书伶纳闷地想着:她怎么没看出来…… 第二十五章 彩灯换银 而一旁,卒弗蒂听着女摊主的话,却是紧紧地盯着那盏桃花灯,没有说话。 …… 花灯节似乎正临人潮的高端,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挤拥了过来,书伶正想着离开摊前时…… 女摊主却唤道:“小姐且慢……”说着,女摊主从木摊下拿出一件东西,塞进书伶手中,道:“这是花灯节特别附送的小礼物,俗称连结玉兔。” 书伶怔了怔,垂眸看向掌心…… 一对小巧宛若挂饰的可爱小玉兔,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掌心里。 连结玉兔…… …… 天色还早,书伶他们正打算继续一面逛着花灯,一面寻找有没有合适的客栈吃饭时,书伶他们却不小心和对面迎来的人撞了一下。 在旁的卒弗蒂还没发火,有人倒先发火了。 “你们怎么走路的啊?!竟然敢撞我家夫人和公子!!”一个带着轻视的女中音,愤然嚣张地响起。 书伶拉住刚想发火的卒弗蒂,抬眼瞄了一下说话之人。 嗯,说好听点,那是个高大魁梧的女人。说难听点,那是个五大粗的女人,连脾气也糟得透顶。 视线一转,书伶的目光落到了他们撞到的正主身上。 站在最前的,是一个青衫女子和一个戴着纱帽的男子。想来,便是那五大粗口中的夫人和公子了吧? 那个似乎是夫人的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四五岁左右,清秀苍白的面容透着丝丝病态,身穿一袭青衫,看起来似乎很消瘦,本不宽大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的空荡…… 而另一个男子,却是戴着一顶大大的黑纱沿帽,彻底地遮住了他的面貌和神情……男子只身一袭简单的玄衣,但却不然看出,那是何等上好的布料而制的…… 还有一个身着灰衣的女人正站在两人身后,看打扮似乎和五大粗一样,是个随从。 玄衣公子没有说话,倒是那个看起来格外盈弱的夫人轻轻地出声叫道: “阿炎。” 这一叫,虽轻,却让那名叫阿炎的五大粗乖乖地闭上了嘴,退回后面。 那个夫人对书伶他们笑了笑,欲说什么,却被喉咙间涌起的难受止住了,她开始不断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这一咳,便是好一会儿,瘦弱的身子随着青衫摇摇晃晃,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那模样见者都有些于心不忍。 而她身旁戴黑纱沿帽的男子则是伸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低低说道:“你又犯病了,回去吧。” 男子的嗓音很沉,却不然听出话里的关心。 那个夫人边咳边摇头,待咳得好点了,才虚弱地回道:“再逛一会吧……”话里频有些坚持的意思。 黑纱沿帽男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扶住女子似乎随时欲倒的身子。 …… 书伶见人家已不再追究的样子,拉了拉卒弗蒂的衣袖,正打算绕过离去…… “小姐请留步……咳……”那位夫人突然轻声道,“可以把那盏花灯让于我吗?”只见她抬起温和的双眸,看向卒弗蒂手上的那盏花灯,眸里放出柔和宁静的光芒…… 书伶一下子便被她那柔和的眼神所惑,怔了怔,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那正散发着晕黄光芒的花灯…… 花灯上的长袍女子吗?……书伶恍然想到了什么,她望向那沉默不语立于那位夫人身边的黑纱沿帽男子。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这男子身姿傲然挺立,看起来强而有力,确实和这花灯上的长袍女子有些想象。想来,这就是那位夫人看中这盏花灯的原因吧…… 心之所系,故之所求…… 一旁早就积累些怒火的卒弗蒂,把眉一挑,万分不愿地直接拒绝:“不要。凭什么?!” 书伶同样沉默着,虽然她有点想成就他人之美的想法,但是,这盏花灯的决定权不在她…… 见对方并不愿,那位夫人苍白着脸,只是笑望着对方一会,而后轻轻抬手示意着身后的女子,缓缓唤道:“阿大……” 只见,那一直静默身后的灰衣女子挺直腰板,见怪不怪地从怀里掏出些许银两,然后走到书伶他们面前,抿着嘴唇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地递至面前…… 书伶暗暗瞄了一眼那些银两……接着瞪大眼睛,一盏花灯至于值那么多吗? 卒弗蒂亦同样有些讶异。 见这些银两确实起了一些作用,那位夫人干咳了几声,微带歉意地轻声继续道:“虽然用银两交换花灯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咳咳……我真的很想要这盏花灯……” 书伶眼尖地发现,那个戴着黑纱沿帽的男子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身体微微一震。 想了想,书伶拉了拉卒弗蒂的衣袖,小声地凑在他耳边,劝道:“你看,用你手中这盏免费得来的花灯换那些银两,到底还是划算多了……” 卒弗蒂清亮的双眸瞪了过来,倒是没有反驳,就是有些不甘愿。 书伶见他有所动摇,随意地添了句:“大不了,我的桃花灯归你……”反正有了银子,再帮仁儿猜个花灯岂不容易? 仿若不屑地冷哼了声,卒弗蒂把头一扭,吐出一句:“既然如此,我晚上要大吃一顿。”想起这几天省吃俭用的日子,嘴巴都快淡得无味了。 “嗯嗯……”书伶笑眯眯地点点头,取过他手上的花灯交至那灰衣女子手中,拿过那些银子,掂了掂手上的重量,朝那位印象顶好的温和夫人说道:“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一物换一物,各有所需而已。” 温和的夫人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重新打量了书伶一眼,这才说道:“这位小姐倒是说得实在。” 夜风,渐起。 一直沉默不语的黑纱沿帽男子微微捻紧好身旁人的外衫,沉声道:“夜寒,我们走吧。” 温和夫人点了点头,朝书伶他们道了别,依偎着男子从书伶他们身边,擦身离去。 最后擦身而过的五大粗阿炎,还特意从鼻子里哼了哼,才离开。 想来,用那些银子换那盏普普通通的花灯,她老大不爽着呢。 所以说……书伶摇了摇头,五大粗就是五大粗。 第二十六章 入舒阁楼 夜深如墨,几点星光点缀。 一盏两盏……越来越不计其数的花灯飘忽在水上,载着万数人的心愿,缓缓流淌而去…… 垂柳河边,站满了前来放灯的人,他们或孤独或和身边人相伴相拥而放。 所谓的入乡随俗,就是如此吧。 书伶放开手上的花灯,看着它慢慢飘去…… 飘吧,飘吧,一定要把她的思念带给那个温柔的男子…… 泛着晕黄光芒的花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却宛若一只水上打转的萤火虫般,渐渐远去…… 爹爹,你听到伶儿的思念了么?还有仁儿,仁儿说,他想爹爹了…… …… 望着花灯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了一会,书伶把头偏向立在一旁的卒弗蒂。 “你不放吗?” 卒弗蒂似乎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听到书伶的问话,他差点结巴起来:“放……放什么?” “花灯啊。”书伶说道,心里郁闷地想着,除了花灯还能放什么?这小子走神走到姥姥家了吗…… 花灯?卒弗蒂低头看着手上紧握着的花灯,花灯上那一朵艳丽的粉白桃花仿佛也被染上了粉红的光芒,越发的娇羞动人…… 他低垂着双眸,双颊似被光芒印上了颜色,微染晕红,他道:“放什么放,我又没什么心愿!” 语气有些生硬的别扭。 挑眉不解,书伶问道:“那你要花灯做甚?”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猫般,他怒瞪了过来:“要你管!”说得频为凶悍,似借此掩饰着什么。 “好吧。”书伶无奈摊手,“接下去去哪?你还没说那个总部在哪呢……” 卒弗蒂依旧瞪着书伶,仿佛要把她瞪出个洞来似的…… 总总总!就只惦记着那个总部!!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星空,却是不同的静寂。 依然充满灰暗的房间,依然熏香缠绕的房间。 却仿佛死一般的静寂…… 爹爹……你听到伶儿的思念了么…… 仁儿说……他想爹爹了…… 没有月光温柔的抚摸,男子艳丽的面容显得苍白而又脆弱。他无意识地皱起柳眉,额头频频出着冷汗,梦中不停飘荡的声音,极其微小,却仿若近在耳边…… 微粉淡白的唇,缓缓张开…… …… 伶……儿……伶儿…… 床幔垂落,他蓦然张开双眸,黑瞳温柔如水,却带着些许茫然。 怔了怔,梦……么? 似柔似水的双眸望着白纱床幔,有些恍惚的出神。 待焦距渐渐回归眼瞳时,那双温柔的眸底,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涌进鼻间熟悉的熏香……那雕刻着繁杂花纹的红木雕梁床……灰暗屋里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却是一件比一件的清晰起来! 眼前只有白白的纱幔在飘来飘去…… 惶然之下,他扫落床边的东西,在静夜中发出叮咚隆隆的声响,非常刺耳…… 外边守着的人,似听到屋里发出的声响,急忙脱口唤道:“少爷?” …… 他却呆呆地僵住身体,漆黑温柔的双眸一改如初,变得如死水般沉寂…… …… 舒阁楼,三个烫金的大字,纯黑的上好牌匾。 看着这和长街上的场景相反,显得稀稀疏疏人烟甚少的门口,就只有几个浓妆艳抹,满身浓重胭脂粉味的伶人花枝招展地扭着细细的腰肢,嗲声嗲气地细着嗓子招待着客人。 “呦,张小姐,今儿怎有空来啊?烟儿可是想念得紧呢……” “就是就是嘛~……” “啧啧啧,要不是我没有娶夫,今日也没空来呢……”那个叫张小姐的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揽过那些伶人的腰,慢慢渡了进去,“来,今儿就让你们好好招待招待本小姐吧……哈哈哈……” “讨厌……” “张小姐……” …… 呃,书伶暗暗抖了抖身子,初次亲眼见到这俗称的妓院,到底承受能力差了些……一些疙瘩都冒出来了…… !!! 举国闻名的舒阁楼,今儿却是这么的冷清,难不成那些风流女辈都去陪自家夫郎逛起了花灯吗?…… 书伶盯着对面,甚是疑惑:“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卒弗蒂挑眉不语,一脸默然之色。 的确,如果掌握了舒阁楼这块人多且杂的肥地,那么一切暗中的勾当,都有了很好的掩饰…… 既是总部,便去探探也无妨…… …… 红丝花纹桌上,摆放着一个古铜色的香炉。此时正徐徐飘起一缕缕青烟,伴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红木雕刻的桌椅上,身穿红丝缎稠的老鸨,慢悠悠地执起白玉的杯子,轻轻用杯盖扫去茶叶,然后,抿了一小口,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身前正站着一个低着头,有点颤颤发抖的少年。 听到问话,他小手不断扭捏着自己的衣袖,依旧低着头,似有点紧张,颤悠悠地回道:“如花……我叫如花……” “如花么?”恍若自言自语地问道,老鸨缓缓放下杯子,转而修饰起自己涂得艳红的指甲,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何要来我们舒阁楼?” 这下,自称如花的少年开始泫然欲泣,小声地哭诉道:“……如花也是被逼无奈之下才来此处的……” 少年哀哀凄凄地说了起来:“……如花从小就没有娘亲,是爹爹一手把如花带大的,即使日子不容易,爹爹亦给了如花许许多多的温情……只是……只是……”话音渐渐哽咽起来,似难以继续。 “……前不久村里异变,爹爹失踪……”少年抹掉眼泪,断断续续地接着道:“……如花只能带着尚且年幼的弟弟流落进城……”似真似假,两者结合,往往更让人信服。 “你,还有弟弟?”老鸨没有问村里的异变,显然是把异变归为天灾之类的吧。 “……嗯……为了照顾好弟弟,如花才不得不来此处……望鸨爹能收留……收留……如花……”说到后面,这少年已泣不成声。 老鸨抬起画得妖魅浓重的眼眸,看了低着头的少年一眼,幽幽道:“你且抬起头来。” 少年身子一抖,颤颤地慢慢抬起脸来。 挺标准的瓜子脸,看起来却只能用清秀两个字来形容。此时,一双不大却狭长的褐眸溢满让人怜惜的泪花,红红的眼眶,让人不忍拒绝。 看着少年的脸颊,老鸨略有些失望,微微皱眉,喃喃轻语道:“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这一身的尤物,假以时日,必定能培养成一撩人尤物。老鸨的目光在少年颤颤的身子上,来回地巡视。 少年怯怯地望着老鸨如狼似虎的眼光,有一瞬间的退怯。 …… 第二十七章 苦命小厮 许是刚才哭过,少年狭长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颤颤的睫毛隐隐闪动着…… 老鸨稍稍满意地收回目光,再次执起白玉的杯子,抿了一口已变得凉凉的茶水,淡淡道:“既然来到我们舒阁楼,就该清楚楼里的规矩。”他抬眼望了少年一眼,道:“从今起,你就叫凌儿吧。” “凌儿明白。”少年颔首,乖巧地应着。 老鸨点了点头,似乎对少年的乖巧表示满意。他放下杯子,朝房外唤道:“风儿。” 唤声一落,门从外被人推开。 一个娇小人儿踩着莲花步款款走了进来,一张娃娃脸,声音甜美,如吃了蜜般,“鸨爹有何吩咐?” 老鸨对风儿吩咐道:“先带他下去熟悉楼里的规矩。” “是。” …… 舒阁楼的长廊。 遥望庭院,众花争艳,好比这舒阁楼的花魁,一株比一株更为艳丽。如果失去光华,便也只能任人欺凌了吧…… “你叫凌儿吧?” 甜美如蜜的声音把书伶远走的思绪抓了回来。怔怔地抬起头,书伶望着巧笑颜开的风儿,轻轻地应道:“嗯。”只是字不同而已,那个老鸨倒取得凑巧。 没错,凌儿便是伶儿,也就是书伶。 要说她为什么会头脑发热跑来这舒阁楼‘卖身’以便探取线索,还真要把矛头指向那千万本的穿越小说! 女扮男装混青楼有木有! 可是一想到,来舒阁楼可以探些线索,赚些小钱,还可以免吃免喝免睡,她便觉得这主意真是越发的可行…… 思绪渐远,想到和卒弗蒂当时的商量对话…… “女扮男装?!”卒弗蒂惊呼,然后奇怪地看着她不语,半响才一脸别扭地怀疑道:“你不会是想用这方法占尽那些男伶的豆腐吧?!” 书伶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似的自言自语地说道:“占那些扭扭捏捏的伪娘便宜吗?那还不如找个拉拉……” “拉拉?”卒弗弗眯起眼,一把揪住这个陌生的字眼。 “好吧。”书伶摊手,望着卒弗蒂,一脸的无奈,“我不去的话,难道你去?” 当下,卒弗蒂脸一变,有些青白。他干瞪着书伶,语气甚是恼怒:“为什么要我去那种地方!” 无奈加无奈的无奈,书伶瞥了一眼卒弗蒂,“那你说怎么办?” “……” “所以,就这样说定了。”书伶把怀里的小书仁塞给一脸欲言又止的卒弗蒂,笑道:“帮我照顾好仁儿,等我过两天找个机会出来,再去找你们。” …… …… “以后你便随大家叫我风儿哥哥吧,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风儿甜甜一笑,满脸亲切地欢喜道。 重新被拉回思绪的书伶一愣,“哥哥?”反应过来后,后脑瞬间堆满黑线,这个娇小无比的风儿看起来会比她大么? 风儿见到书伶的反应,笑容越甜:“我已经二十多了哦。大家都这么叫我。”说着,风儿凑近书伶的脸庞,娇笑着问道:“我看起来很年轻吗?” 书伶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风儿笑了,笑眯了眼睛,“嗯,我喜欢诚实的孩子。”他转过身,继续带起路来,“既然进了舒阁楼,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嘴角抽搐了下,孩子? 书伶亦步亦趋地跟着风儿,听着他说一些舒阁楼应当遵守的规矩…… …… 不知不觉间,绕过了一条又一条的长廊。 于是,书伶在心里感叹:舒阁楼真大! …… 今日的金光似乎格外刺目和灼人。 郁闷地望着眼前这一盘盘色彩丰富,眼花缭乱般衣堆,书伶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 即使是青楼,如没有外貌和才华,都必须从低等级开始。 就如她,目前是青楼小厮…… 此刻,正要洗刷着一堆又一堆的衣服…… 其实她应该魂穿到王爷阿什么的身上的,这样才能明目张胆地日日花钱进青楼!在这女尊世界,扮男人明显不是上上之选……她,现在有些后悔了…… 哎,她叹了口气。 她来这里是要干嘛?真能找到关于爹爹失踪的线索么?她一时竟有些迷茫起来。 …… 日起,再日落。 一整天都在洗衣服的伤不起啊! 书伶有气无力地搓着木板上的衣服,一双白皙的手变得红肿了起来。明明还是夏天, 却一整天被水浸泡得格外的冰凉…… 洗完还要晾衣,其实小厮的活不好干啊! …… 天有些暗黑。 一排排洗好晾干的衣服,随风飘扬,仿佛一只只欲飞的白色蝴蝶般,展开翅膀。书伶吐出一口气,展开最后一件衣服,正打算晾好…… 哪料,衣服似乎勾住了什么,一下子被扯住了。 一整天洗着衣服,书伶的腰酸得没法再弯下去了,于是她用了一个最笨的方法:直接扯出来。 最后只听”咔嘶’一声,衣服扯起了,布料却裂了…… 书伶皱眉,摸了摸手上的衣服,手感频好。就着隐隐落下的月光,她看清,这是件亮黄的衣衫…… 转而看向旁边的衣服盘子,那里,愕然标上的名字是:妆景…… 谁啊? 书伶松开眉宇。 算了,补上就得了。 …… 夜临,天上挂着一颗圆盘似的亮月。 走在一条又一条的长廊上,书伶抬眼望着圆月,若有所思。 又一个十五了,缥缈的云纱缓缓滑过那轮银月,若隐沉没,风缕拂过,一切却是物是人非。 在她出神间,前方的地上缓缓浮现一个阴暗的影子,渐渐的向这边靠近,似乎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的然后,理所当然的相撞了…… “碰!” “唔……”书伶只来及发出一个单节音,便飞快地捂上撞得生疼的额头。 “你走路没长眼精啊!”对方亦没好气地怒声相对。 愣了愣,很熟悉的一句话,书伶抬起头。 月光下,即使面貌不是很清楚,那双亮丽的黑眸却是格外的熟悉…… “你怎么会在这里?”书伶怔住,一双褐眸充满惊讶。 第二十八章 加罚洗衣 “……”许是听到书伶的声音,那人眨了眨眼,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他脸上变化多端,终是化成一声冷哼,回道“为什么不能在这?我突然有兴趣了,不行吗?”黑夜的掩盖下,那人的耳尖悄悄爬上了一点红晕。 什么叫突然有兴趣了?书伶瞪了瞪卒弗蒂,问道:“你来了,仁儿怎么办?” “托付给那户曾救过我的人家啊。”卒弗蒂说道。 之前从宫中逃出来时,卒弗蒂难免受了些重伤,幸好被人救了,还在那户人家养伤以及掩护下熬过了官兵们的搜查…… 这件事,书伶曾听过他说过。 罢了……书伶摆摆手,揉了揉频为酸痛的腰肢,一脸的悔意:“早知你要来,我就不来了。” 敏锐地察觉到书伶腰间的不适,卒弗蒂犹豫着上前触碰了下她揉腰的手,“怎么了?” 触手冰凉,他一惊,“手怎么这么冰?” 哎了一声,书伶郁闷道:“别说了,还不是洗衣服洗的……”转而想起什么似的问着他,道:“你在哪个院?” 自己没有相貌也没有表演的天赋,所以只能做做小厮。而卒弗蒂吧……书伶艰难地眯起眼,斑斑点点的红斑依然在他脸上…… 说起这个,卒弗蒂一脸的咬牙切齿。自己为了安全起见,特别没有把脸上的红斑洗掉。哪想,那画得鬼模鬼样的老鸨啾着他像发现了宝贝似的,连声自语道:“尤物啊尤物,红斑倒不要紧,面纱遮块,那就是朦胧美啊……” “训伶院!”卒弗蒂满脸恼恨,所谓的训伶院便是训练一些面貌才华较好的伶人,以便日后能出台露面。 书伶闻言打量着卒弗蒂双颊上的红斑:啧啧啧,红斑还不能掩盖你的美么?天生丽质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 书伶似乎还想说什么,卒弗蒂却警戒地望了望四周,小声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以后见面需约个地方……” “……嗯。” …… “喂……喂……” 春红急得无措地盯着那卷着被子,似乎睡得正舒服,就是怎么叫都叫不醒的人…… 他跟书伶是同个屋子的小厮,他知道她是新来的小厮,却不曾与她交流过,更别说知道她的名字了。只是今早,大家都起床做事去了,只有书伶还窝在床上,睡得正浓…… 风儿哥哥管理着舒阁楼的小厮院,当知道书伶还没起床时,只是皱了皱柳眉,虽然他不刁难新人,但是院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尽早习惯才好。转而一想,那乖巧的少年应该只是累了,所以才睡过头了吧…… 风儿当下便让同她为一个房间的春红去叫醒她…… …… 看着依旧睡得死死的书伶,无奈之下,春红只好再次试图叫道:“喂……喂……”虽然也知道这样的称呼,有点不礼貌,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 沉沉睡着的书伶,被春红的叫声吵到了,当下宛若惊醒般地动了动,随即抬手往声音的来源地,方象赶苍蝇一样,不耐地挥了挥手…… “啊……”幸而春红反应及时,迅速地向后退了两步,才没被挥到。再次抬眼,却发现书伶只是翻了翻身继续睡,似乎根本没有醒来的样子…… 苦恼的春红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慢慢鼓足勇气靠近书伶的耳边,放大声音:“喂” 只见书伶立马受惊般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的身子像弹簧一般,下意识地弹坐了起来,耳朵轰隆隆地回响不停,一双褐色的眸子里布满迷惘的睡意和……惊吓。 “你……呼……终于醒来了。”春红松了口气。 耳边在暂时性失聋后,恢复了听觉,书伶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小厮样的少年,之所以说是小厮样,是因为他就一小厮样,没有比这个更能形容他了。一时有些无语相对,揉了揉还阵阵痛感的耳朵,书伶小声地抱怨道:“吓死了。” 昨儿洗了一天的衣服能不累么?只不过多睡了一会…… 等等……睡过头了…… “啊,现在什么时辰了?”书伶急忙问道。 春红愣了愣,傻傻地报出了时间。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风儿哥哥说,今天的衣服多加一倍……” 好吧。书伶头痛地抚额,睡过头的后果便是洗更多的衣服…… 她吸取教训了…… 天上飘忽着朵朵阴云,缓缓的聚拢在一起。 要下雨了么…… 埋着头洗衣服的书伶,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凌儿,快下雨了,我们赶快去收昨儿晾的衣服吧!”春红在旁急急地催促道,生怕一个来不及,即将下来的雨滴就会打湿衣服,他们就又得重新洗衣服了…… 经过一天的相处,书伶和春红倒也熟悉了起来。 “哦,好。”书伶应着,放开手上的活儿,跟着春红收衣服去了。 …… 收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书伶才猛然想起昨儿似乎有件衣服被她扯破了…… 书伶皱眉侧头问着春红:“春红,你有针线荷包么?” 春红一愣,忙着收衣服的手一顿,“针线荷包?你要那干嘛?” …… 屋檐外,雨水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熟稔地结紧线头,用牙齿咬断针线,书伶展开缝补好的衣服,眯眼仔细看了起来…… 幸好她曾在赵叔的教授下,学会了针线活…… 书伶摸了摸衣服上细微的一条缝线,虽说补了之后,不会恢复原初的平滑没有皱褶,但也只是一条小小的皱纹,况且还是在肩膀的位置,不是很明显。 …… 一旁的春红,无声地帮书伶整理收来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 “凌儿……” “嗯?” “怎么会……弄破这件衣服?” “不小心扯破的啊,现在不是补上了么?”书伶疑惑地看着春红,一脸的奇怪。 “可是……”春红望了书伶一眼,有点担忧这个新来的小厮:“……如果被发现的话,有可能会被惩罚……” “惩罚?”不是吧,那么严重?书伶皱起眉。 “如果是别人还好,可是……可是你弄破的是妆景公子最喜欢的衣服……” …… 第二十九章 破事破事 于是,书伶从春红的口中,知道了这位妆景公子原来是个不好惹的主…… 总的概括来说,这位妆景是个伶人,地位等同于红牌之类的吧,所以大家都称呼公子。嗯,据说是曾经风光一时的人儿。 本来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向来眼高于顶,脾气也频为不好。如今地位一落千丈,更别说那越来越差的脾气了…… 谁稍微惹到他,他便阴沉着脸,那是发火的征兆,然后变着戏法开始折磨那些人。当然,具体折磨嘛,各有各的说法,没有人亲眼见过,就此忽略过去。 总之,众人对其退三舍而避之。 好吧,听了春红所言,书伶已经把那未见之人归为心思歹毒,心理扭曲之类的人了。 正所谓,最毒妇人心,这个在女尊国可能是反过来的吧。 …… 算她倒霉,摊上这么个事。不就个衣服吗?应该不至于那么小题大做吧…… 书伶摆了摆手,把这件事抛向脑后。 衣服补都补了,该来的总会来…… …… 过了午时,雨渐渐停了。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突然造访这个人烟偏少的洗衣院。 “嗯?怎么来了?”书伶边洗着衣服,边问着身边毫无顾忌的人。幸好院里也没有别人了,春红刚把干净的衣服送给各位伶人院去了。 卒弗蒂心中烦闷,望着洗衣服的书伶没有说话。 要说这女尊国哪个女人会洗衣服,眼前人就是唯一一个。稀奇女人,不止洗衣服,还会做饭……甚至连男儿该学的针线活都会…… 卒弗蒂简直要怀疑这女人一定不是女尊国的人!听闻,邻国男尊国的女人才必须学这些…… 这么想着,他倒是问出了口:“你真是西枝国的人吗?”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书伶愣了愣,看了卒弗蒂一眼,嘴里含糊地应道:“……是吧。”不说是西枝国的人,难道要说是中国人吗…… 听着书伶含糊的应答,卒弗蒂越想越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突然想到了书席然,他们此番的目的就是找他。而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那身气质,不可能只是山村里的村民那么简单……曾疑惑,是因为不想管人家的闲事,所以没问。 如今却有些不同…… 他问道:“你爹爹书席然也是西枝国的人吗?那他的……妻主呢?”很奇怪,他至少也在那山村养伤了半个月有余,却不曾见到书席然的妻主,小人儿的娘亲…… 狐疑地把目光移到书伶身上,不可能是这个女人……仁儿五岁,五年前她才十三吧…… (注,西枝国的女子和男子,都是十八成年,才可成亲生子。) “……妻主……”书伶只注意到后面的问题,她喃喃重复着。是啊,爹爹既然生了仁儿,那么之前应该有位妻主。只是他不说,她不问而已。山村里的村民也不曾提过爹爹的妻主…… 突然觉得,她对他的一切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冥冥之中,她和他好像都潜意识地拒绝提起这一方面的话题…… “喂,问你话呢?”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回答的卒弗蒂,奇怪地凑近书伶,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掌。心里直纳闷,想个问题要想那么久吗? 书伶的心里蓦然有些烦躁起来,她拍掉眼前碍眼的手掌,随口答道:“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被拍掉的手背起了些微红印……卒弗蒂不由撇了撇嘴,有点恼了:“喂……” 甩开那些突如其来的烦躁,书伶抬起褐眸看着卒弗蒂,转移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他总不至于无事来这找她吧。 一条雨丝顺着屋檐垂了下来,刚好滴在卒弗蒂的脖子上,凉丝丝地顺着脖子的线条流了进去,肌肤瞬时泛起刺骨骨的冷意…… 缩了下脖子,卒弗蒂这才想起来找书伶的事,不由烦闷地拉进衣领:“啊,破事啊都是破事!” “……”沉默了下,书伶问道:“什么破事?” 不问不要紧,一问卒弗蒂立马跳了起来,一脸的火大:“你说那什么训伶院的人让我下个月上台表演!这不是破事是什么!!” “……”再次沉默了下。书伶倒是有些讶异,敢情这厮一脸红斑的还能上台表演?不得不说,老鸨的眼光总是不同寻常,懂得发掘人才。 “那……你打算怎么办?”书伶想了想,说道:“表演一次也没关系吧……如果能利用上台的机会靠近一些达官贵人,也许能套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暗中交易什么的……” 书伶的话没有说完就嘎然而止。 因为卒弗蒂已经甩着袖子转身朝院门走去了……看着他的背影以及周身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书伶知道,他在生气!而且还是非常非常! 垂下褐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书伶表示很莫名其妙…… ……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书伶都没有见到卒弗蒂…… 如此看来,怒气还没消…… 想问的事无处问,书伶只好郁闷地继续洗衣服。 …… 舒阁楼的□。 一株胜过一株的花朵,开得美丽艳人,却被人残忍地抽了一遍又一遍,纷乱的花瓣可怜地四散飘落…… 某人的心里在怨念…… 表演表演!谁要表演那个!! 越想越恼怒的卒弗蒂,只好把怒气发泄在已经惨不忍睹的花圃身上……身边不时路过的小厮见到这种场面,无一不是颤颤害怕地飞快小跑远离这里…… 表演表演!就不担心我被人吃了吗!! 脑中突然愤愤地冒出这么一句,卒弗蒂自己也被吓到了,更加愤恨地踢掉脚边的一颗石头。 石头咕噜噜地滚啊滚,不负众望地打中了一个人的小腿…… “啊……” 第三十零章 一破东西 “啊……” 被石头击中小腿的人叫了一声,一张画得频为精致的小脸顿时黑了下来,他阴沉沉地盯着卒弗蒂,没有说话。 跟在他身旁的贴身小厮心惊了下,忙问道:“公子,你没事吧?”要知道,公子发火的时候,自己也要遭殃的…… 妆景依旧没有说话,盯着卒弗蒂黑着一张脸。 正在气头上的卒弗蒂闻见声音,转过头,却一眼对上那一双阴沉的眸子。他愣了下,便没好气地朝来人说道:“看什么看啊!” 妆景恨恨地咬着唇,望着卒弗蒂身旁那一地的花瓣,眼眸越来越深沉,“你,哪院的小厮?!”竟敢那么放肆! “小厮?”卒弗蒂轻蔑地扫了妆景一眼,而后扔掉抽打的树枝,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花瓣,翩然转身,果断地离去。 他才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一个顶着怨毒黑脸的神经病…… “……” 被人彻底无视的妆景气得说不出话来,阴沉着脸,眼里闪着各种狠毒的痕迹。 他一定要找出这个满脸红雀斑的小厮,看看是哪个院的! 身旁的小厮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训伶院。 空旷的院子中,站满了一排排姿色上好的少年。 卒弗蒂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无聊 布衣书伶(女尊)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7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7部分阅读 地耷拉着眼皮,神情有些不耐地听着最前方的人在说着什么…… “大家都知道,每个月最重要的那一天就快要来临了。上次说了,楼里会安排你们上台表演,至于表演什么,很快就会根据每个人来安排……” “……这段时间,你们须好好的在这院子里练习安排表演的才艺……除此之外……”讲话之人是那个看起来娇小可人的风儿。只见他停顿了下,娃娃脸一改刚刚的严肃,嫣然娇笑起来,带着一丝神秘的古怪:“……还有一些必须学习的东西,那一天都可能用得上……” 风儿看着身旁的人把那些东西分给下面站着的每一个少年了,这才接着说道:“学的东西呢,书上都有,大家回去好好看看……” …… 卒弗蒂瞥了一眼分给自己的那本书,没有书名,只有空白的封面,想来应该是舒阁楼自己的……随手把书放进衣襟里,他再次耷拉着眼皮闲闲地站在那里。 前方的人似乎又说了什么,卒弗蒂也无暇去听。最后,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今天就到这吧,大家都散了吧……”卒弗蒂才抬起眼皮,随着大家四处散去…… …… 依旧是无聊的一天,无聊的破事…… 卒弗蒂望天,想着自己似乎好几天没去找那个女人了……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倒是不由自主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 舒阁楼的走廊。 卒弗蒂轻盈地漫步在走廊上,正在想着等等见面要先说些什么好呢…… 说,那天为什么突然转身离去? 说,为什么几天不来找她? 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可能!他的气还没消吧。这样想着,卒弗蒂又止住了脚步……为什么他就非要去找她了!…… 在自我矛盾中犹豫挣扎的卒弗蒂恍惚地转过弯,却差点和一人相撞…… 一个人影就在眼前,瞬间就覆盖了他的视线,险险地在10厘米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那人赶紧端稳手上的东西,待确认完好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她抬眼,微微怔了怔:“嗯?怎么是你?” 卒弗蒂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人,心却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刚才还在犹豫的挣扎,现在也不用去思考了,脑中只剩烟花闪过后的白光。 晃了晃手上的盘子,里面是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书伶回道:“送点心啊。我现在从洗衣服升级成端盘子了。” “……哦。” 啾着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卒弗蒂,书伶奇怪地细细打量了起来:“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刚才也是一样,差点被你撞到了。” 仿佛被戳穿心事般,卒弗蒂把头扭到一边,有点别扭地说道:“有……有吗?” “嗯,有一点。”书伶说着,眼尖地瞥见卒弗蒂衣襟里面露出的一角书。于是,她一面奇怪一面自然地把盘子端给卒弗蒂,“帮我拿一下。” 待不明所以的卒弗蒂接过那盘子后,书伶迅速从他衣襟中抽出那本书来。 什么书啊?怎么从没见卒弗蒂看过书? 随意地翻了起来,书伶蓦然倒抽了一口气。这一图一图的画面是怎么回事?!这男男女女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春……宫图?”书伶意味不明地望着一旁端着盘子傻眼的卒弗蒂。很难想象,这厮还会藏这东西…… “你……看这个?” 汗,这不是女尊国么?女尊国男的都那么开放的么? 傻眼的卒弗蒂没有想到那是一本春……啥图!而且还被书伶当场看到!!这下误会惨了…… 卒弗蒂回过神来,立马脸红耳赤地跳了起来,辩解道:“谁看这种东西了!” “不是你的吗?”书伶望着卒弗蒂涨红的双颊,宛若猴子的红屁/股似的,还长满了一颗颗的‘红疹’。想到这里,书伶就有些想笑,这厮紧张成这样? “谁说是我的!”卒弗蒂羞恼地大吼道,一双黑亮的美眸闪着格外晶亮的怒火,“这该死的春什么图的,怎么可能是我的!!”他抖着手端着盘子,就差把盘子上的点心倒扣在书伶头上…… “好了好了,不是就不是……”书伶端正了一下态度,就怕他真把那些点心倒在自己头上。 卒弗蒂瞪着气红的双眼,“本来就不是!” 书伶小心地接过那盘点心,把那本啥啥图塞给卒弗蒂,“还给你吧,我忙去了。”她摆了摆手,就要离去…… 卒弗蒂却羞怒地把那本啥啥的一把撕了个碎,“¥%%¥,都是破东西!” 书伶望着卒弗蒂的举动,要笑不笑地飘然离去…… 嗯,这厮貌似就只会破什么什么的,…… …… 第三十一章 红火鼓动 夜晚,无月无星。 天空灰朦朦的浑浊,灰色的汹涌云纱,仿佛一只压抑的猛兽,正蓄意待发。 今日,舒阁楼的层层楼阁,灯火辉煌,象璀璨的星光,弥补晦暗天空的缺失,为这诡异透着让人兴奋的夜色点亮大片的绮丽之光。来来往往的人群,相互结伴着聚涌走进这名满天下的第一楼舒阁楼。楼外三条分叉的小巷里停满各式层次的马车,马匹……往日还待宽敞的小巷顿时变得拥拥挤挤,场面甚是壮观。 大门前,出奇意外,以往俗样的花枝招展,浓妆艳丽的各色伶人一个都没站在那里相迎。一张长长的,象征喜气的红毯盖住了一层层相接而上的楼梯。为的是,迎接人山人海里各层达官显贵的人。 为何今日会这么热闹?连一些显少露面的贵族都将可能在今日出现…… …… 问起这个,恐怕全西枝国甚至邻国,都心知肚明。 玹瑾,一个美名相传甚远,舒阁楼的头牌花魁。 说是花魁,又不是花魁。 众人所知,他每月只在十五后的今天,献曲一首。 可谓,难得一见。 …… 从他出现开始,看后失了魂,或慕名前来的人,大有人在。 这位绝色,被世间冠名八个字: 玹仙似瑾,妖姬天下。 …… 似仙非仙,似,妖,又非妖。 …… …… 装横别具一格的大堂此时热烘烘地挤满了人,各界人士纷纷到临。一桌桌质地上等的玉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杯点心,供那些频有些威望的人士歇息。 大约二十来桌,都坐满了人,唯独,最前面靠近高台的最中央的地方,空无人在,却又听说已被人早已定下。二楼雅间供那些不方便露面的人而定,也早已预定满了。其他的平民只能站在后面远远地观看着,却也热闹非凡。 大堂,人越多也就越热闹。 一些站着的频为无聊的人,开始耐不住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说,那位置是谁定的?那么有能耐!?”一人说道。 “就是,可伶我们只能站着干看呢!” “听说,今天玹瑾还是最后一个出来呢……” “可不是,苦了我这心痒痒的期盼啊……” …… …… 这时,高台上的红毯上,走上来一个类似旗帜缎稠穿着的老鸨,他的脸依旧涂得一层层加厚的白粉,适当地在两边的脸颊上,点起粉粉的腮红,一双画得浓重烟熏妆的眼眸四处放光,然后开始她的主持演讲: “各位好哟,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呢。舒阁楼真是有幸各位的来临呢。”他停顿了下,似乎等待着什么。 良久,大堂依旧一片寂静。 等不到心盼的鼓掌,老鸨只好笑着继续说道:“各位也知道我们舒阁楼的规矩,今天所有出场的美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如果各位看中哪位美人,又获得那位美人许可的话,您就可以和他近距离的相处一个时辰哦!” 这下,下面的人开始不耐烦了,每个月的今天,美人中看不中吃。须得这样再提醒一遍吗!?而且,那许可只是表面话,暗地里,谁有能耐,当然许可谁咯! 老鸨看着下面的各位开始坐立不安,终于说出他们爱听的话了。“另外,玹瑾公子说了,今日可是会见一人哦。” 哗 全场哗然,真的假的?!! 众所皆知,玹瑾公子从不见任何一人…… …… 这个消息,仿佛大海翻起了浪涛,轰轰烈烈地打乱了全场。 看着下面的躁动,老鸨满意一笑。 “大家试目以待哦!美人们即将出炉!”丢下一句,还没待人反应过来,人已消失在高台上。 一阵丝竹乐声,渐渐飘起。 各色各样的小厮从两边款款而出,为大堂桌上空落的茶杯里添满着茶…… …… 全场静寂了起来,屏住呼吸凝神看着即将出现的美人。 丝竹乐声,越来越近。 高台上缓缓出现一个黄鹅纱裙,长长裙上,绣着若隐若现,闭月羞花的白色牡丹。一如这出现的人儿,白皙的小脸,羞涩一笑。 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翩翩落下。 辗转一圈又一圈…… 舞毕,掌声纷起。 有人不屑,有人过瘾,有人淡笑而之…… 目睹玹瑾一曲的人都知道,此舞比起玹瑾一曲,相差甚远。故有人不屑。 …… 美人退下,场面开始恢复喧闹。 “小美人儿,那媚眼瞟哪呢?嗯?”调戏的声音在喧闹中旁若无人地响起。 只见一玉桌上,身穿上好华衣的略微丰满的女人,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盯着身前倒茶的小厮,一只大手执住小厮的手不放,不怀好意地来回磨蹭着…… 众人习以为常地转开目光。 竟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调戏…… 被磨蹭的地方,泛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书伶勉力绽放一笑,本就狭长的褐眸,被画得极为妖魅勾引。此时正眯着眼眸僵持地笑着,把眼四处乱飘。 “小美人儿,来来来,来本大人怀里可好?……”调戏声陆续响起。 书伶瞬间苦下脸,在心里嘶吼道: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当然,调戏正兴的大人可不会听见书伶的吼声,只见那大人轻轻一扯,书伶僵住不动了。 见书伶低头不语的样子,那大人把这举动归纳为害羞了,当下,便调笑道:“哟,小美人儿羞涩了么?” 书伶皱眉,格外的郁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羞涩了= =…… 于是,不能拒绝又不想说话的书伶,便也只能任人调戏了…… 一连出场好几个美人,说美,倒是美。各有一番滋味儿,却是勾不起众人早已按捺不住的心,满心地盼着那最后出场的人。 “叮铃铃,叮铃铃……”脆耳动听的铃铛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徘徊在耳边回荡不去。 众人一愣,凝神看去。 灯光照耀的台上,烈火般的靓影从一端的红帘后快速闪了出来。 只一瞬间,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场中便立着一抹似火般的红影。 这少年又是……谁? 众人呆怔。 红衣似火,红纱遮面,赤足的脚尖,雪白与红火的对比…… 朦胧绝美,撩起众人心底里的那把莫名火焰…… 被迫拉至身旁的书伶僵硬地站着,直到,看到那抹红影时,眼里闪了闪…… 他,还真上台表演了…… “咚,咚,咚。” 红衣少年扬起芊芊柔荑,缓缓敲起绑在腰间的小鼓,红绳垂下摇晃。 那鼓声,慢慢,慢慢地,荡漾开来…… 在众人惊艳失神间,白皙的裸足,渐渐柔和带着坚韧地施展起来。只不过点点几足,那高台上却都是他火焰般的身影。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动作,脚腕的小巧铃铛,叮铃作响,众人心神再次撩去。 被面纱遮住的容颜看不清是何表情,但是那一双亮丽的黑眸却在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台下,落到台下的某个地方后,他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情绪。白皙纤细的柔荑,舞动加快,鼓声加速,“咚咚咚,咚咚……”莞尔旋律的节奏,由低至高,由高至低,高高低低。起伏不断。 一鼓冲天。 少年一身红衣,仿佛一股焚烧的火焰,一簇一簇地往上肆意燃烧,瞬间燃起大家新意的热情,台下的众人仿佛被感染般热情窜至最高点。小小的鼓声,不同于打鼓般震耳,却荡进众人心中,掀起阵阵激|情。 …… 一曲鼓,终了。 鼓音铃音袅袅不断,众人还未待回神,那少年已再次随铃铛而消失。 众人失望间,大堂再次哗然。 “他是……谁呀,怎么先前不见他出现呢?” “听说是今年的新人,好像叫什么……” “弗蒂,对,就是弗蒂!” “你们说,这弗蒂和玹瑾哪个美?……”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玹瑾……” “我看不一定……” “那是你没听过玹瑾一曲,那可是……” …… 场面仿佛一下子炸开窝的蚂蚁般,吵吵闹闹,争休不断…… …… 第三十二章 意外之外 大堂纷闹,人人都在讨论卒弗蒂,这个突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如火一般的少年…… 而后台…… 相比大堂而言,这里显得安静多了。 每个上台,又或是未上台的少年都在铜镜前补着自己的妆,他们听着大堂里传来的喧闹声,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从台上下来的卒弗蒂拿掉面纱,一走进后台,便感觉气氛的不对劲。 他皱眉。 少年们投在他身上或敌对,或嫉妒,或不屑般种种的眼神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起来。 …… 突然,正坐落在一铜镜前补妆的妆景站了起来,面上没有表情,甚至还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卒弗蒂面前,满脸掩不住的嘲讽道:“哟,这就是刚刚上台引起轰然大波的卒弗蒂吗?怎么没有面纱的遮掩,却是这般姿色呢?”他说着,恍若想到什么,自顾地笑了起来:“也是呢,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差点把你当作小厮了呢……” 眯眼望着对方眼底根本没有笑意的阴沉,他挑了挑眉,没有作答。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面前笑里藏刀的人,让他提不起一丝对话的兴趣。 妆景见卒弗蒂没有说话,越加得意地说道:“怎么不说话了呢?就这副满是红斑的丑颜,你以为你今晚可以卖给谁……” “啪” 如雷贯耳的巴掌声,让后台的少年们一惊。个个吓得颤颤发抖,谁也不敢出声。 卒弗蒂慢慢地收回手,看着对面那人精致的小脸上,已印着一个大大红红的手掌印,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还好还好,幸好他只用上三层力……谁让眼前的人这么嘴贱,触到他的禁忌了!卖?卖你个头啊卖!! 捂着红红肿起的半边脸,妆景显然还无法置信般张大双眼,一脸的震惊。 …… 在后台气氛彻底凝固了三秒后,被打的人终于发飙了…… “你,你竟敢打我!!”妆景阴沉着脸,一半黑一半红,真是说不出的吓人。 卒弗蒂鄙视地看了妆景一眼,一脸的坦然:“有什么不敢,打都打了好不好……”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面已然气疯的人已经扑了过来,胡乱向卒弗蒂抓去…… 卒弗蒂灵敏一闪,让妆景扑了个空。他站好姿态,正想嘲笑一番,却见一样东西朝自己飞奔而来…… “啊……” “打起来了……” …… 于是,后台乱了,少年们正惊慌地四处乱避…… 铜镜,梳子,玉簪,椅子等等,所有可以拿来扔的东西,都被妆景随手一抓,朝悠然站在一边的人十足愤然地扔了过去…… 虽然都被卒弗蒂灵巧地避开了去,但是,瞧这后台…… 那不是一般的乱了……该碎的,都碎了…… …… 场面,似乎越发的不可收拾起来了。 “住手!” 一个厉声的怒喝,从后台的门边响起。 风儿板着一张脸,扫了一圈变成废墟的后台,最后,把严厉的目光落在挑起事件的两人身上。 一个顶着一张黑红交加的脸,气喘吁吁地拿着梳子正想扔, 一个顶着一张红斑点点的脸,神情淡定地站在一边正想闪。 此时,两人仿佛都被定住了动作般,一僵一顿。 …… 场中,乐声起…… 轻轻柔柔……淡淡飘起。 妆景随着这飘柔的乐声,慢慢,慢慢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慢慢抬起头来,全面露出一张带着面纱的小脸。 随即,不等众人细细看清他面纱下红黑的痕迹,他已扬起长袖,随着长长的绿袖在眼前飘然而过,那抹白皙的玉手,便隐隐露出,若隐若现…… 在众人垂涎那双玉手时,两缕纯白的柔软绸缎,从长袖里柔顺地滑出,仿佛两条诱人的小白蛇,正吐着诱惑的红信,冒然而出。 顺滑的绸缎如白蛇,在半空中施展着纤细的身姿,起起伏伏,蜿蜒爬行,然后仿佛能缠绕住众人的心般…… 妆景一双白皙的双手不停地挥舞,纯白的绸缎仿佛与绿意的长袖丝纱融为一体,在众人迷离的眼中,形成一圈又一圈,仿佛一股艳丽的漩涡…… 随着绸缎的旋转,妆景跳起美丽的身姿,在半空中不停地转圈,手上的挥舞亦是不停,两缕纯白,又或是无数的纯白,瞬间温柔地包裹住那嫩芽娇绿的身影…… 两者相交,亦在众人惊讶的眼中,形成一朵纯白花瓣,翠绿嫩芯的大艳花…… …… 舞毕,大多数的众人皆是意犹未尽,还未回过神来。妆景已身姿挺立地站立在场中,仿佛刚刚的舞不复存在般。 他一双阴郁黑沉的双眸,草草扫了台下一眼,便要下台…… 不料,裙下的衣摆在刚才跳舞时,勾到了台上木板的某个裂缝中,他黑着脸动了动身子,尽量不露出破绽…… 而,就是这一细微的动作,让台下的众人纷纷疑惑起来…… “……这是哪一出?” “难道还要表演吗……” “……我说……应该还有吧……” …… 也难怪众人开始纷纷猜测,这台上表演,哪个少年不是表演完便退下了?勾人心神后,却得不了,甚至看不了……欲纵故擒,这谁都懂! …… 眼看大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妆景面纱下的脸越来越黑,身子使劲一扯。 “嘶” 脆生生的撕裂声同时从两个地方传来。 一个是被勾住的衣摆裂了,一个是…… 肩膀的地方…… 因为整件绿衫的大力拉扯,肩膀那本就受创之处,再次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衫衣缓缓滑下,露出莹玉洁白的香肩…… 众人一呆,而后兴奋地高呼…… “……呀,原来是脱衣秀啊……” “这表演好……” “……这马蚤货早这么马蚤不就得了……” “就是嘛……还耍什么脾气……” …… 第三十三章 玹仙似瑾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而书伶,却是一愣。 台上那人‘剥落’的衣衫,怎么看就怎么那么的熟悉?!…… 大堂,恍若止不住的浪潮般,一声高过一声。 正当以为大堂就快这般无法控制时,高台的两边,蓦然放下了一屏屏半透的白色纱帘,款款遮住了高台上所有的一切…… 也适时地拯救了彻底难堪地僵在台上的妆景…… 僵硬地转过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妆景清楚地看到,那场中不知何时已放置的古朴典雅的古筝…… 不甘,以及更多的妒恨从阴郁的眸子里闪过…… 后台边,是风儿压低声音,急急的指挥:“妆景!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下来!” …… 突然的变故,让大堂不约而同地恢复了片刻静寂。 众人灼热的视线似乎更热了,却只是注目着,满含期待…… 站在台下的书伶,似乎也被这诡异的气氛连带着紧张起来,充满着忐忑。她好奇地望向白帘遮住的高台之上…… 蓝衣飘舞,不知何时已落座于古筝旁,隐隐的呈现朦胧仙子的一幕。一头纯黑的波澜长发垂至平地,仿佛天山上的瀑布般,震撼般黑亮的美丽,只简单地用和蓝衣相称的蓝丝带随意地束缚着,那几缕波浪卷发隐隐遮住一双桃花般微挑的媚眼,懒懒地散落于两边…… 可是,在细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人却遮了块面纱,使面容更加的不甚清楚…… 空气中,慢慢涌入某种不知名的奇香…… 大堂。 一屏白纱,微微拂动,欲隐欲现地阻碍着众人的视线。 蓝影一现,奇香飘入鼻中,众人大彻恍然。 玹瑾终于出场了! 一腔兴奋之情,只为目睹一眼,何谓仙妖一体。 …… “铮……” 没有任何前戏,他芊指微落,琴弦一颤,如潺潺溪水之音,铮铮淙淙而出,荡于众人耳中。 …… 随着指动,妖媚的蓝衣起起落落,重叠着一屏清冷纯白的纱帘,浮现一副矛盾却和谐的妖冶画面。 众人,着魔般地,仿佛失了心神,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切。就算不清不楚,朦胧似幻,也移不开半寸的目光。 宛如泛着银光的指尖缓缓流淌出夺人心魄的乐声,隔丝白纱,让人更想从心底去窥视一番,哪怕只是一眼,也在所不惜…… …… 旋律悠扬地飘起,时而婉转流连,恋恋地游荡不去。时而宛若哭泣般,捻起揪心的怜惜。时而弥漫着淡淡的哀愁,闻之跟着轻愁。时而昂奋人心,勾起满腔的激|情。时而淡之一切,仿佛冷眼漠看世间红尘…… 如此这般的乐声,仿佛抚筝者,掌握着古筝的喜怒哀乐……让其如何,便如何……闻者心神俱乱,起起伏伏地跟着它,或悲或喜……或笑或哭……情绪大大受控染之。 …… 宛若一场凡间的镜花水月,冲撞着无数红尘过来人的心…… …… 呆怔地望着那抹蓝衣清冷的身影,书伶有些迷惑,她不懂古人之乐,但是…… 他……只是坐在那里抚弄着古筝,仿佛一切与他无关那般……身姿妖艳的身影,透着谪仙般的光辉……刺耀了眼眸…… …… 能弹出这般乐声,左右掌控着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这该是如何的境界才能悟出…… …… 夜色无常,前一瞬满是汹涌的黑云,终于被突然出现的柔和月光照散,屡屡消失…… 夜美,是若有若无的乐声在缓缓的荡漾…… …… 越渐越浓的香味,醉人心扉,无息地拂过在场的每一个鼻间。 传言,玹瑾天生带着奇香…… 特殊的香味,是众人不曾闻过的奇怪香味。 …… 一曲渐渐接近尾声,乐声突地转为清明…… 众人一怔,神智好不容易得以回归…… ……却又仿佛被蛊惑般,只是单单地望着那抹蓝衣身影…… 飘荡浮动的白纱帘,只会勾起人心底那想彻底窥视的想法…… …… “咳咳……各位看官,美人们的表演既然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且来看看,是谁有幸能和这些美人共处一个时辰哟……” 突如其来的主持声,拉回了众人的失神。待大家再次往高台上搜索那抹蓝色身影,却已不在…… 失望之意彼此起伏…… 站在高台之上的老鸨,望着台下众人的神情,似乎十分的满意。他再次清了清嗓子,满脸灿烂的笑意,道:“好了,现在我们按出场的顺序,一个一个来……” …… 一连说了好几个前面表演的伶人,有被看中的,都被拍卖了一个时辰。望着又一个伶人被拍走了,众人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再次又被挑了起来…… “接下来,是卒弗蒂……大家也见识到了,我们弗蒂可是给大家带来了一支热情的鼓舞呢……”说着,老鸨环顾了台下一圈,等着大家的反应。 果不其然,众人纷纷欲试,开始喧闹起来…… 正当大家争抢之时,一个粗粗的声音,仿佛吃了亢奋剂般大声地吼了出来。 “这个美人,本小姐我看中了!”只见一个肥大腰粗大脸小眼的中年女人,‘啪’的一声,大力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众人听她自称小姐,个个在心里汗颜……却也不敢出声。 大家都知道,这肥大腰粗的中年女人似乎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据说,她姐姐的夫郎的表姨是宫里的副统领……这女人平时仗着啥啥,尽做些强抢良家少儿郎的无耻事…… 大堂一时无人出声,老鸨赶紧适时地缓和着气氛:“呵呵呵,既然李小姐看中了弗蒂,那等等且问问弗蒂美人是否许可哟……” 书伶白眼一翻,嘿,他会许可么?……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只是,肥大腰粗的中年女人却是小眼一眯,似乎频为不爽,道:“有什么好许可的!被我看中可是他莫大的荣幸!!” 大堂再次嘘声,这李大姐显然不把舒阁楼的规矩放在眼里啊…… 老鸨脸色微变,然后又恢复一贯的笑,道:“既然各位来到了舒阁楼,便应当知道舒阁楼的规矩。如果不好接受的话,也不能让我们为难呢……” 话未尽,李大姐正要发作,一人调笑声,在大堂里响起: ”哟,这说哪呢。在下觉得舒阁楼的规矩甚是好啊……如果获得美人儿的许可,那可是两情相悦的事哦……李大姐说是不是?” …… 立时,书伶无语地望向离自己只有十厘米之远的说话之人,当然,亦是第一个敢调戏自己的人…… 第三十四章 时辰拍卖 如今,书伶正眼一瞧才看清这人的真实模样。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生得倒也算入得眼。只是那吊儿郎当的姿态……书伶重新垂下眼睫,就是一标准的风流货…… 众人继而视线一转,落到了这边…… 大家都好奇,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李大姐抢人呢? 老鸨一双画得格外浓黑的双眸变得格外的精亮精亮,他出言调笑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敢情胡大人也看中了我们弗蒂么?” 众人一听,顿时有些了然。 胡大人,胡君茗。年纪尚轻,便能就任兵部尚书一职,可谓不可小视。传闻,这位胡大人生性好色,就府里来说,单单就养了上千个美人,隔三差五流连于舒阁楼…… …… 胡君茗呵呵一笑,啧啧道:“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美人儿许不许我呢?” 李大姐脸色青了青,坐了下来,却意外的没有说话,想来也有些顾及胡青茗的身份。 老鸨眼眸一闪,幽幽道:“胡大人尽管放心,待会一问便知了。” “如此甚好……” …… 这一问一答,聪明人都知道,这弗蒂美人已被人定了! 书伶的后脑上尽是一排黑线,心里直泛嘀咕:卒弗蒂啊卒弗蒂,你被人卖了! …… “好了,现在继续下一个……” 啾了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再注意这边后,书伶才一步步后退,正如一个小透明般,低头默默地离开这个地方…… …… 相比前堂而言,这个房间里,显然静寂得出奇。 红绸缎铺就而成的桌子上,是火烛的燃烧。 跳跃的火光,辟哩咔嚓的响。里边的白帐红床,是某人恨恨磨牙的声响。 晕黄偏红的烛光在卒弗蒂一双亮丽的眸子里不停地闪烁着,他带着面纱坐在床边,眉头皱得老高。 同时,他也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 突然,一些细碎的声音响起,卒弗蒂警戒地走到窗户边,一手摸向腰边准备的小刀,一手大力推开窗户,喝道:“谁?给我出来!” “吱呀”一声。 窗户被大力一推,可怜地抖着两扇纸窗,一个脑袋立时冒了出来…… “唔……”书伶摸了摸差点撞上的额头,一脸的郁闷,她无奈道:“你先喊再开窗不行吗?!” 卒弗弗嘴角抽搐了下,摸向腰间的手垂了下来,尽管无语,还是有些惊讶: “怎么是你?” 书伶低头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灰尘,“怎么不能是我?我可是特地来救你啊……”她抬头,本想戏谑一番,但是,望着卒弗蒂瞪着她的模样,转而笑道:“你先让开让开,让我进去先……” “你……你进来干嘛?”卒弗蒂下意识地侧身一让,奇怪地问道。 轻松地跳起然后翻越了进去,书伶一拍手掌,道:“进来才安全啊,在外面说话多不安全……” 书伶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有了动静,而且…… 越来越近,似乎正朝这边走来! 书伶和卒弗蒂对视了一眼,“谁……谁来了?”书伶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 卒弗蒂皱眉,似乎正思量着怎么回答。 …… 门外的脚步声和嬉笑声越来越近,书伶惊疑之中,实在等不及卒弗蒂老神在在地想着答案,忙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会是买卒弗蒂一个时辰的胡大人来了吧?再怎么说,她在这里也太不合适了……万一被发现,不知道又会有多少麻烦! !!! “喂……”卒弗蒂想叫住四处乱转找寻藏地的书伶,最后也只能干瞪着眼,瞪着书伶灰溜溜地钻进床底…… 卒弗蒂堵闷着一口莫名的气,无处吐出。 这什么跟什么啊! …… 视线短暂的一黑,书伶在心里郁闷道:怎么这个房间就只有床底能藏人呢!这个地方,怎么搞得她好像那啥啥的!…… …… 同一时间,门被人推开了。 娇小可人的风儿顶着笑脸迎了进来,后面带着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个女人! 卒弗蒂无声地眯起眼,面纱遮住面容,看不清表情。 “弗蒂啊,今儿与你相处一个时辰的是胡大人哦。”风儿嫣然笑着说道,近身靠近站在床边的卒弗蒂,小声地叮嘱道:“别忘了你今儿惹出的事,给我好好招待胡大人……” 声音虽小,但是足以让藏在床底下的书伶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子今儿惹了什么事了?书伶疑惑。 然而,还未待书伶细想,那风儿便又娇笑地朝站在一旁的胡青茗说道:“胡大人,时间可是有限的哦,您好好享受,风儿就先退了下。”说完,他就要退下…… “等等哟。”胡君茗突然出声,看着卒弗蒂一脸的暧昧:“麻烦风儿帮我们准备一桶水哟。” 准备水能干嘛?还不是那回事。 风儿会意一笑,退出时顺手关上了门。 房里一时有些安静,卒弗蒂僵硬地站着。准备水?这个女人要干嘛?! 见卒弗蒂站在那里,胡君茗发出轻笑,找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用一贯调戏般的语气说道:“美人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光顾着站在那冷落了我呢?” 胡君茗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前,意味不明地笑道:“嗯?美人儿尽管不待见我,这杯茶也要喝喝吧。” 卒弗蒂不耐地皱起眉,盯着那杯茶犹豫了半响…… 藏在床底的书伶听着外面的对话,在心里呐喊:别喝啊!小心中标啊!这舒阁楼的东西,通常都有加料的…… 最后,卒弗蒂把眼垂下,不着痕迹地瞟了床底处一眼,不知想着什么,一道莫名的光从眼里闪过。他不发一言地上前一步,然后拿起那杯茶干脆地一口喝下…… “好!”胡君茗大笑一声,心情似乎很好,望着卒弗蒂的目光顿时变得热切起来。 书伶捂脸连叹,这个白痴…… 正在这时,门再次被人敲开。 “进来。” …… 第三十五章 一个意外 门被推开。 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一同抬着一个庞大的木桶走了进来…… 在房里放好木桶后,接而又进来了几个小厮,提着水把桶加满后,便自动地退下了。 一个小厮低着头,把烛台上短短的一截蜡烛换成完整的一根,在香炉里加了些熏香,也跟着退下了。 房里熏香飘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满意地望着布置好的一切,胡君茗朝始终僵在一边的卒弗蒂,暧昧地说道:“美人儿,先洗洗哟。”说着,她走到木桶旁,自顾自的松开自己的腰带…… 卒弗蒂一愣,厌恶地别过脸去的同时,在心里疯狂的怒吼:洗个头啊!脱什么衣服啊脱!要脱出去脱!他气得一窒,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 晕然然的,然后是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 晃了晃头,还是没用!卒弗蒂觉得此时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转圈…… “嗯?美儿人怎么了?难道要我去抱你不成?”胡君茗脱掉外衣,只身一层内衣后,她转头,望见还站在那里的卒弗蒂,说道。 突然,她看见卒弗蒂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胡君茗时常流连舒阁楼,当然知道此时的卒弗蒂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忙装作好意地上前近身:“美人儿这是怎么了?连站都站不稳了。” 卒弗蒂感觉一双脚仿佛踩在云端似的,没有重心…… □的双手趁机扶住又要摔倒的卒弗蒂,胡君茗话里带笑,道:“美人儿可是感觉没力气了?” 晶亮的双眸变得有些迷蒙,他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你给我下药?!” 闻言,胡君茗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哦。”舒阁楼多得是这种东西,哪需要客人自己准备呢。 有问题的是熏香,不是茶。 闻到熏香的人,只需一会,便会觉得全身无力,头重脚轻,最后也只能任人摆布了。只是,这种熏香有点特别。单单只对男子有用,对女子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于是,藏在床底的书伶当然也没有任何异样。她竖耳听着外面的说话声,终于忍不住偷偷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只见,那个胡君茗正半扶半抱的把卒弗蒂抱到木桶边,正在脱他的衣服…… 瞪大狭长的褐眸,书伶震惊了。怎么那么快便要脱衣服了……只要再一会,卒弗蒂就要贞节不保了! …… 犹豫了一会,书伶趁着那胡君茗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便猫着腰,轻手轻脚地爬了出来…… …… 胡君茗一边解着卒弗蒂的腰带,一边啧啧地出声道:“美人儿,我们一起洗洗可好?” 腰带垂落,卒弗蒂突然软绵绵地挣扎起来……不行……腰间的衣服里面藏着小刀……不能连最后的防范都被夺走! 他双手无力地推拒着不断伸来的色手,嘴里无力地喃喃着:“不行……你不行……给我滚远点……”到最后一句,几乎没有声音。 所以胡君茗没有听见,色手依然继续…… 明知道是无谓的挣扎,卒弗蒂还是尽力一搏。衣衫在挣扎中有些散开,显得有些凌乱,他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身子一倾,立马向木桶里倒去…… ‘扑通’一声,只见卒弗蒂连人带脑的,全都跌了进去,瞬间淹没了整个人影,水面不断浮起咕噜噜的水泡…… 胡君茗一楞之后,忙伸手去捞,不然等下美人儿淹死了还怎么玩? …… “美人儿真不乖啊,好好解衣不就得了?……” 终于被捞起来靠坐在木桶里的卒弗蒂,经过刚刚那么一泡,尽管 布衣书伶(女尊)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8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8部分阅读 是没有半点的力气,神智却微微有些清醒。他愤怒地瞪着木桶边说话的女人,眼里尽是说不出的嫌恶。湿透的面纱紧紧地贴着他的双颊,勾勒出那精致的轮廓。 见到这一幕,胡君茗顿时止住要说的话,她格外露骨地盯着卒弗蒂,突然伸手去扯他脸上的面纱…… 卒弗蒂一僵,开始反抗挣扎起来……尽管如此,面纱还是被轻易地扯下了。 这次,反倒是胡君茗僵住了。 这一副胡乱的花猫脸是怎么回事?! 难怪要用面纱遮脸……她还以为是故弄玄虚……没想到…… !!! 胡君茗张了张嘴,却始终吐不出美人儿这个称呼,一时僵住动作……对着丑貌的人,你能叫出美人儿吗…… 一见胡君茗的反应,卒弗蒂暗自不屑地冷哼一声,脸上的伪妆不用想也知道,已经化成一团了。视线蓦然在胡君茗的后方一顿…… 一道阴影从后面突降而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胡君茗的头上…… 咚!…… 绝对沉重响亮的对碰声! 胡君茗顿时昏了过去,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卒弗蒂目光闪了闪,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砸得倒真是时候。” 书伶放下花瓶,拍了拍手,笑道:“当然了,要砸就要保准能砸到。”她就啾准胡君茗愣神的瞬间砸的。 来到木桶边,书伶看着卒弗蒂一脸的花猫脸,叹道:“果然古代的化妆品不能防水啊。” “……” 卒弗蒂没有听懂,他皱眉:“扶我起来吧,这身湿的够难受!” “哦,好。”书伶凑过去一面扶起他,一面问道:“真的全身无力了吗?被她下药了?” “应该……不是。”卒弗蒂摇了摇头,“问题应该不在那杯茶……” 勉强倚靠着书伶站起身,卒弗蒂下意识地喘着气,然后又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熏香入鼻,他皱眉。顿时有点怀疑这一直存在的缠绕熏香…… 书伶扶着卒弗蒂跨出木桶,不料,卒弗蒂又因先前吸了一口熏香而无力地软下了小腿……他的身子止不住的向书伶倒去…… “啊……你……” “唔……” 第三十六章 咕咕嘎嘎 碰 两个交叠的人影毅然一同倒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后背一阵剧痛,上面又压着一个,书伶闷哼一声,有种被压扁的感觉。可是,她甚至来不及呼痛,就瞪大着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唇上紧贴的温热触感,让书伶一下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烛光啪磁一声,一切仿佛静止了。 卒弗蒂亦瞪大了一双美丽的眸子,黑亮的眼瞳倒映着书伶傻住的面容,慢慢地从耳尖上涌上红晕,一直烧到脸上,脖子…… 一秒两秒地过去了,他们依然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曾变过。 少年特有的体香飘入差点停止的呼吸中,身上是一具温软湿透的身躯,地上却湿淋淋的,痛得有些麻木的背部贴着冰凉的地板,使书伶渐渐恍惚地回过神来。 她迟钝地动了动嘴唇,想说话。 只是,对方贴得紧紧没有一丝缝隙的唇瓣没办法让书伶蠕动双唇开口,那样只会让情况更加的尴尬…… 卒弗蒂通红着脸缓缓地闭上复杂的双眸,全身无力得突然就想这么躺着不动……即使现在两人的唇正贴在一起…… 直到书伶开始试着轻轻地推开躺在自己身上动也不动的卒弗蒂。 全身软绵绵的他艰难地撇过脸,移开两人紧贴湿润的双唇,似掩盖着窘迫般,低声宛若蚊声道:“我……我没有力气……” 书伶愣了愣,才想起他被人下药了。不然,他早该恼怒地跳起来吼叫了吧…… …… “咳……”书伶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那……那我扶你起来吧……” “嗯。”轻如蚊声。 软糯无力般,听起来甚是乖巧。书伶却是一脸汗颜,此时的卒弗蒂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让她格外的别扭和不自在…… 在微妙的气氛中,书伶把卒弗蒂从自己身上轻轻地推开,温热的身子一离开,自己被沾湿的地方在空气中变得有些凉凉的。 …… 烛光乱晃,倒影着他们相依相偎的影子。 她扶起他到桌边坐下后,瞥见那倒在地上的胡君茗,问道:“她……怎么办?”之前只顾着打昏这个人,却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处理…… 那个胡君茗,貌似是个有点身份的女人。得罪她,那他们在舒阁楼一定待不下去了! 卒弗蒂连看都不想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一眼,直接轻轻地说道:“拖去床上,然后脱光她……” 张大嘴巴,书伶一脸的不可思议,“脱光?你要干嘛?” 他能干嘛?!卒弗蒂瞪了书伶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此时的卒弗蒂,即使瞪着眼也只会显得那双晶亮的眸子越发的迷蒙,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但是,书伶却已按照他的意思向那女人走去…… 只是脱光而已……书伶有点明白卒弗蒂的用意了。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的力气活…… 胡君茗的重量根本在自己之上,书伶费了好大力气一步一拖的才把这女人弄上床……一面喘着气,一面脱掉女人最后一层衣服,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额头瞬间布满三条黑线,书伶赶紧拉过被子盖上女人光溜溜的身体…… 后来,卒弗蒂又让书伶把他脸上的红斑补上,扶他去床上躺好…… 不能被赶出舒阁楼,他们这样做会比较妥当吧……书伶不放心卒弗蒂,于是又躲在床底了。 默默的时间在默默的房间中渐渐地流失…… …… 果不其然,在后半夜醒来的胡君茗,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床上,她奇怪了一会,接着转头发现旁边又躺着一个人,她转头看去,正想调戏一番先…… “美人儿……” 刚出声,卒弗蒂便缓缓地从被子里钻出一颗脑袋,一张布满红斑的脸,和顿时僵住表情的胡君茗对视着…… 吓了一跳,胡君茗不小心跌下床,指着卒弗蒂愤怒地欲说什么,最后发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忙穿上衣服后甩袖而去…… 书伶等到脚步声越走越远,才拉开一条缝隙望着敞开的房门…… 听闻,胡君茗独爱美人不爱丑人,甚至根本不能接受和丑人那啥啥的…… 如此看来,真是风流怪事多…… …… 日光升起,却照不进那充满绝望的一屋。 房里弥漫着还未散去的滛靡味道,夹着诡异的丝丝寒气。 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妆景,忍着身上的痛楚,从纷乱的地板上拾起那件害他出丑的衣服。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捏紧,心里恨得万分。他黑着脸,望向旁边睡得像猪一样的李大姐,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呕吐之意。 被子不小心溜下,露出各种青紫的痕迹…… …… 白天,天气晴朗,一望天空,一片万里无云。 书伶借着买一些日常用品和卒弗蒂一早便离开了舒阁楼。 此时,绕了很大一圈,终于走进这一户看起来格外平常的小户人家,这户人家看来频为贫穷,只有一排低矮的房子和宽阔的院子。 轻轻推开用竹做成的院门,书伶他们走了进去。 一群大大小小的鸡鸭满院子都是。它们三三两两,悠闲地走来走去,丝毫不管被它们弄得甚为肮脏杂乱的院子。 “咕咕咕……” “嘎嘎嘎……” …… 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坐在一块矮小的椅子上,正静静地看着那些鸡和鸭。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投成一片阴影。那黑亮闪烁的大眼睛里,尽是纯真的光芒。 他安静地看着院里活泼乱跳的鸡鸭,在充足的阳光下,仿佛孤寂洁白的小小天使,散发着耀眼,却让人心疼的金色光芒。 昔日天真的笑容似乎已不再…… 书伶心疼的同时,柔柔地扬起一笑,唤道:“仁儿……” 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突兀地传进书仁小小的耳朵里。小小的他,身形一动,下意识地抬起密密的睫毛,一双葡萄般的大眼充满惊喜,他飞快地转头看去。 姐姐…… 书伶穿着男装,笑着站在院门口,她注视着他,褐眸里尽是熟悉的宠溺。 只是那么一眼,书仁黑亮的大眼里满是浓浓的欢喜,他兴奋地突然站了起来,却忘了自己小腿的不便,就那么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啊……” “仁儿……” 书伶收了笑容,惊呼地跑上前,一群鸡鸭惊起般胡乱飞跳…… “咕咕咕……” “嘎嘎嘎……” …… 第三十七章 姐弟相见 “姐姐……” 书伶小心地扶起他瘦弱的小肩膀,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摔疼了没有?” 小书仁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嫩嫩的小唇,葡萄般的大眼翛然凝聚起一层层晶莹的水花,“不疼……”他扑进书伶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把要掉下来的眼泪擦在书伶的衣服上,奶声奶气地嘟嚷道:“姐姐……仁儿想姐姐了……姐姐好讨厌,扔下仁儿一个人……” 扔下?书伶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只是几天的分离,但是从出生到现在,她还不曾离开仁儿这般多时…… “仁儿讨厌姐姐了啊?”她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安抚地拍了拍小书仁,抱起他坐在小椅上。 小书仁赶忙摇了摇头,红着大眼,揪着书伶的衣襟,软软地回道:“不讨厌不讨厌……” 书伶宠溺地摸了摸他的柔发,转而低头认真地检查起刚才摔倒的地方,想看看是否受伤了…… 果然,白嫩嫩的小膝盖,此时却擦破了一层皮,有几丝血丝渐渐地显现……她一下子疼惜了起来,不敢动那伤口,只是小心地张口吹拂着那道伤口。虽然不严重,但是,他只是个孩子……孩子都应该让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不是吗…… 书伶再次心疼地问道:“疼么?” 小书仁摇了摇头,撅起嘴巴:“不疼……” 轻轻地拉起怀里的小书仁,书伶把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假装取笑道:“那仁儿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啊?” 无法反驳的嘟起嘴,小书仁埋进书伶怀里紧闭嘴巴不说话。 被姐弟两人冷落多时的卒弗蒂看着两人抱了半天,默然不语了半响,终是出声道:“小人儿,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平安婶,福生叔呢?”平安福生是一对中年夫妻,也是曾救了卒弗蒂的人。 小书仁歪着头搁在书伶肩头,嘟起小嘴:“平安婶婶出去了,福生叔叔在做饭呢。姐姐,福生叔叔做的饭很好吃哦……” 她默然不语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能照顾好仁儿的人,她是该好好感谢一番。 这时,低矮的房子里走出一个长相老实的中年男子,他一眼便瞧见自己的院子来了两个少年,其中一个他是熟悉的…… 他立马在自己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满是湿漉漉的双手,赶忙迎了过去。 “小蒂……你来了啊……”福生微笑着熟稔地招呼道,他看了看卒弗蒂身边的陌生‘少年’,疑惑地问道:“这是……” 卒弗蒂点了点头,挑眉指了指小书仁,道:“他的……姐姐—书伶。” 听言,福生一脸疑惑,明明是女子却为何要扮成男子?但是,他明白有些问题不该问,于是他对书伶和蔼地微笑点头,道:“原来是小仁儿的姐姐啊……”他看了看周围乱糟糟的院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院落比较乱,小蒂你带着这位小姐去里面坐坐吧。” 书伶笑了笑,毫不介意地说道““福生叔叔,不要那么见外,叫我小伶既可。谢谢你们这几天照顾仁儿……” 福生愣了愣,忙回道:“说什么谢呢……小仁儿是个乖巧的孩子,很惹人喜爱……”他们夫妻俩多年一直没有儿女,如今小仁儿的出现,倒让他们把仁儿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看啊…… 这时,卒弗蒂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谈话,因实在忍不了那些东西的样子和味儿…… 只见他皱着眉头,看着地上没有一丝落脚的地方,还有一丝似浅非浅的臭味儿,还是婉转地问道:“为何,这院子里那么多鸭啊鸡啊……”和满地的屎…… 福生闻言,尴尬地驻在原地:“这……这……”本来,就算他们再穷,多少也会给这些鸭和鸡搭个棚子……只是…… 出乎意料,代他回答的是,小小的书仁。 只见他撅着小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款款道来:“仁儿觉得把小鸡和小鸭关在那小小的棚子里,它们会很没有自由的,这样就不能出去玩了……仁儿不要它们像仁儿一样,不能出去玩……所以仁儿让福生叔叔把它们放了出来……你看,它们玩得很开心呀……”他天真地说着,一双黑亮的大眼,有着几不可见的一丝黯然。 顿时,福生看向小书仁的眼里充满怜意。这孩子,就是这般天生的惹人喜爱,只是……他摇了摇头,是个可怜的孩子啊,那么小,腿便不能行…… 弗蒂则是望着小书仁的腿若有所思,为何书席然那么健全的人,会产下这种天生的‘残缺’?…… 书伶心泛疼爱,心酸地摸了摸他的头。 仁儿总是那么的懂事和乖巧…… 她却不忍心这样的仁儿…… …… 临近正午。 简朴的里屋。 一方形简易的木桌边,坐着乖巧的小书仁,和甚为无聊的卒弗蒂。 …… 书伶慢慢地在水盆里浸湿一块洁白的毛巾,然后再拧干,最后认真地小心擦拭着小书仁刚刚摔倒的那道伤口。 小心翼翼地擦上……她感觉,手中白嫩的小腿微微缩了缩…… “唔……呲……” 她赶忙抬起头,褐眸尽是担忧。 只见小书仁痛得微微张嘴呲呼着,却是立马咬着粉嫩的小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痛么?”书伶见他这个样子,心起疼惜,轻柔地问道。 他犹豫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稚嫩的童音软软地接着响起:“仁儿有点……痛……” 见此,书伶笑了一下,柔柔道:“仁儿再忍一下,很快就不痛了哦。” 她低头继续手上的擦拭,只是动作缓缓放轻多了。 小小白嫩的膝盖上,一处显眼的淤青,旁边稍微破了些皮,几丝血参了出来,渐渐凝固在那里形成暗红。她动作尽量放轻,再放轻,尽小心地擦去那些凝结的血迹…… 小小的他,连路都不曾走过,他是她和爹爹的宝,又何时有比这更‘重’的伤口…… …… 卒弗蒂支着脑袋。羡慕嫉妒地看着姐弟俩人,尤其格外眼红平时和他逗嘴的小仁儿……叹了口气,他闭起双眸。 昨晚折腾了半夜,药效早就过了,但是他睡得不好,脑中总是浮现两人摔倒的那一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如今好困…… …… 第三十八章 禁忌之说 外面的枝头立着小鸟,喳喳地叫着。 刺目却柔和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显得格外的清闲。 书伶静静地擦完了那道伤口,接着顺便擦起小仁儿白嫩的小腿和小脚丫……轻轻抬起小仁儿不曾走过路的光洁小脚,细细地擦拭了起来…… 翛然,一颗并不陌生的痣突然出现在眼前。 柔嫩的脚心,殷红的痣…… 从一出生便生在那里的痣,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看起来,似乎也长大了那么一点点……唯一不变的是,它红得显目。 书伶一愣,那件被压在心底五年的旧事,渐渐浮了上来。 …… “三百年前,有一位怨灵突然出现在南陀国。传说那个怨灵的手心本来长着一颗黑痣,不过随着他肆意地让南陀国的百姓生灵涂炭,每一天都莫名地死了很多人,那颗黑痣也渐渐变了颜色,直到最后变成了仿佛血一样殷红的痣……”…… “……‘如我再降世,这血痣将是预言!’……” …… 虽然爹爹曾说过怨灵血痣之事,但是,五年过去了,仁儿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对于不可预知的未来,书伶根本不愿去胡思乱想…… 这么可爱的仁儿,怎么可能和那些纷乱的传说牵扯上呢?…… 垂下睫毛,盖住褐色分明的眼瞳,书伶缓缓地擦过那颗红痣,放下仁儿的裤角…… “姐姐……” 小书仁稚嫩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同时,书伶也感觉到,对面卒弗蒂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嗯?”书伶淡淡地应着,缓缓收拾起来。 “姐姐要留下和仁儿一起吃饭吗?”小书仁眨着葡萄般圆润的大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嗯啊。”好不容易能出来见仁儿一面,怎能不多陪陪他? 小仁儿高兴地笑成月牙形,小脸粉红粉红的,他嘟嘴撒娇起来:“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书伶带着水滴的手指轻轻地刮了刮仁儿小小的鼻子,轻轻道着:“你啊,就知道撒娇……”宛若取笑般的无奈,却是满满的宠溺。 投来的目光望见这一亲昵的举动,卒弗蒂怔然之下,有些莫名的酸涩…… …… 待书伶他们吃过饭后,午时已过。 不舍地和小仁儿告别后,书伶和卒弗蒂并肩朝回去舒阁楼的方向,缓缓走去。 …… 郊外杂草横生,离繁荣一片的大街还有一些距离。 两人一时都不做声,似乎各自都若有所思。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书伶望着一束束快长到半腰的杂草,踌躇了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喂,你知道南陀国吗?”有些事情,她还是想问问…… 卒弗蒂一怔,“南陀?怎么问这个?” 看着卒弗蒂讶异的表情,书伶越发的肯定他知道这个国家。想到此,她叹了口气,或许也就只有自己不了解这个陆地了…… 她轻微地蹙起眉,迟疑地说道:“那……你听过一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对方的神情有些凝重。让卒弗蒂不得不跟着凝重起来。 “……”书伶没有马上接着道,她只是盯着卒弗蒂的表情,像要抓住什么似的,道:“怨灵血痣之类的……” 果然,卒弗蒂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他惊异地问道。这是南陀国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按理说,只有南陀国的子民才知道这个传说。而,书伶……她不是西枝国的人吗? 书伶淡淡地摇头,道:“只是多年前听说过而已。”她确实也是多年前听说的,从爹爹书席然那听过的…… 多年前听说的吗?卒弗蒂想了想,皱眉说道:“具体的内情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自古以来,‘红痣’和‘怨灵’在南陀国是个禁忌……” “禁忌……”书伶喃喃地重复道,果真那么严重么? 卒弗蒂疑惑地把目光转到书伶身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是西枝国的人吗?怎么知道这个传说?” “是西枝国的人就不能知道吗?”书伶歪头不解。 他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同是女尊国,但是两国之间基本上是没什么关联的,更别说这些事情了……除非……” “除非什么?”书伶追问道。 耷了耷肩,卒弗蒂挑眉随意地猜测道:“除非是南陀国的人……” 书伶一震。 南陀国…… 告诉她的人是爹爹,难道爹爹是南陀国的人?…… …… “好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被发现可能会有麻烦……” 再来,卒弗蒂说着什么,书伶再也听不清楚,只是跟着他的脚步,脑袋空空地走着…… 也许,在这里还找不到想要的消息的话,他们该去南陀国一趟了…… …… 月明,星暗。 舒阁楼,一院厨房外。 里面大师级的厨师正在大展身手。可口的菜肴香味一阵阵飘散了出来,直诱得人想要去一尝了之。 院里,两排小厮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似乎正等着厨房大师把菜做好,然后送去客人那里。 一身小厮衣服,小厮打扮的‘少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心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这才又没有了动静,一同所有小厮一样,乖乖地站着。 没错,这人就是书伶。 此时的书伶,心里郁闷之极,真想不顾一切地坐下来,揉揉酸酸的腿和挺得直直的腰背。 这都站多久了…… 旁边的春红看着书伶总是不安分地做着小动作,欲言又止。 这边,书伶站了没多久,鼻间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吸了吸满鼻飘逸的香味,胃瞬时缩了一缩…… 好饿啊…… 这小厮院不是人活的啊……竟然不先给饭吃再做事……还要嗅着这香味,简直是饱受折磨啊…… 就在这时,厨房里走出来了一人,看样似乎是厨房院的主管。他看了看众位小厮,抬手一指书伶站立的这一排,启唇就道:“这一排的,都进来。” 没有任何违抗,小厮们乖乖颔首,陆续走了进去。书伶见势,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能不再站着了…… …… 进入厨房,那股菜肴的香味扑鼻而来,更为浓郁。 书伶偷偷地抬起眼,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各种各样的菜肴,应有尽有,没有你想不出,只有你说不出的菜肴比比皆是……东坡肉,宫保鸡丁,酒酿蒸鸭,东安子鸡,芝麻卷,炒墨鱼丝等等…… 不管任何一样,都让人垂涎三尺啊…… 什么时候弄些给仁儿尝尝…… 想到这,书伶不仅有些黯然,似乎她这个做姐姐的,还不曾让仁儿吃上这些…… …… “你们把这些菜肴送去相对应的阁屋去……切记小心地端着,千万不可洒了……不然,这后果可不是你们担得起的……”厨房主管板着个脸,严肃地叮嘱道。 “是……” 众小厮应道。 第三十九章 鱼家首富 舒阁楼。 各色的阁楼里不时地传来少年们的娇笑嗲声以及女人们的大笑滛语…… 一间红梁落地的阁屋里,此时坐满了前来逍遥风流的大人们。 众多各色各样的少年们,巧言欢笑地软软依偎在众位大人的怀中,不时倾身拿起酒壶倒满再次空落的酒杯,不时和身边的大人娇羞厮磨一番…… 而前晚气极而走的胡君茗,正坐落在其中,一手揽着一个少年,正忙得不易热乎。双眼里尽是色/欲混沌,他熟稔地跟着怀里两个娇美的少年一一调笑: “红儿今日一见,倒是更比往日啊……让大人我好好疼疼……嗯?”胡君茗低头靠近左边那名为红儿的少年,在他耳边轻轻地厮磨耳语。 灼热的气息全数洒在红儿的小小的耳珠上…… 红儿欲拒还迎地羞涩一缩,敏感的耳上瞬间染上红嫣,“大人……” 另一边的绿儿见此,仿佛不甘被大人忽视般,莹玉般的双手端起酒壶,缓缓地在白玉的酒杯上倒满香醇飘香的酿酒后,执起酒杯慢慢凑至胡君茗厚薄中度的唇上,媚眼委屈地瞟了她一眼:“大人……” …… 这样那样,隔里大多是喝酒玩乐的风流女人…… 妆景自从被叫进来后,便一直被人揽来揽去的,想挣脱都不行…… 自那被众人所视为脱衣秀的表演,他的身价从此跌落,之前还有所顾忌的人,现在都当场对他毛手毛脚起来,而他却还要装出欲迎还迎的样子来…… 这些侮辱的来源,他渐渐查出了些眉目…… 那件衣服,是个疑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扯破,还不止一点点! 等他查出究竟是谁想让他出丑,他一定非教训教训不可!妆景暗自黑着脸,画得精致的面容有些扭曲。 …… “哗啦”门一开。 沉浸在玩乐中的人,有的听见声响,便抬眼看向门口…… 只一眼,众人又低下头去自顾玩乐喝酒……送菜的小厮而已…… 门口。 当书伶和春红一进来时,见了这种场面,只是一愣而又恢复如常,也不是第一晚做这服务了。数日的适应,让书伶练就了‘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的好习惯。 当下,两人便低眉顺耳地慢慢走了进来。 春红和书伶分别走入长长桌子的两边,为客人置菜,也就是所谓的“上菜”。 书伶低着头,来到一位较空的位置,小心地取出托盘中的菜肴…… …… 胡君茗早在听见声响时,便也跟在抬眼看去。见是两个小厮,她也没有在意。直到,其中一个小厮慢慢地走至这边,不知为何,她侧了侧头,意外的细看起来…… 而正尽量专心置菜不受外界影响的书伶,却突然感觉似乎有道炙热的目光在自己的左侧边注视着,于是,她疑惑地轻轻斜瞄了一眼。 一怔,注视她的人不就是前晚她打晕的女人吗?如今这人盯着自己看,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一脸心虚的书伶转回目光,假装不知道有人在看着她。 而事实证明,细看之下,胡君茗确实觉得这小厮有点熟悉……当然,她是不会那么容易想出来的,毕竟她见过的少年无数,而书伶也就是其中那被她调戏过并不起眼的一只,更不可能猜到眼前的小厮竟然打昏过她…… 一切只不过是有人在做贼心虚而已…… …… “大人~您看哪呢?”似怨的娇嗲,是身旁伺候的红儿发出的。 胡君茗收回目光,笑着一把揽回红儿,道:“看还是红儿最好看哟~” 红儿娇羞一笑,点了点搂着自己的人:“大人~” …… 松了一口气,书伶低头起身,默默向门口走去。 突然,书伶敏感的发觉,有一道阴阴的视线投在自己背后,那不好的感觉瞬间从脚底慢慢升起,传至全身,一股寒意森森地冒出…… 借着转身关门的瞬间,书伶仿佛不经意般,向刚才那道视线看去。 精致的黑脸,阴郁的眼神那个人似乎叫妆景吧? “凌儿?”一旁的春红担忧地唤道。 书伶收回目光,笑了笑:“走吧。” …… 夜黑,星高。 今晚的月儿似乎正在偷懒,才甘愿收敛一身的光芒被一大片的深灰云衣遮隐。 透不出半丝月光,整个上空黑乎乎的一片,黑云嚣张地飘忽而来,飘忽而去。 书伶趁着大家都睡着时,才走了出来,来到这个寂静的院子…… 这个院子,不似五年来那个熟悉的院子……没有那棵大榕树,没有那熟悉的气息…… 对她来说,那是不可替代的。 睡不着的她,注定今晚要失眠了。 一缕缕清风,飘絮而来,温柔地拂过她一头如墨的青丝,温柔地拂过她长长的衣角…… 夜寂中。 随着风,隐约飘来的……是乐声。 绵绵不断的乐声,似淡似明…… 明明似乎很远,却又仿佛在耳边回转不去…… 这乐声,不禁让书伶想起,那日在舞台上,那妖蓝的身影弹奏的一曲……那时的乐声和现在入耳的乐声,却是不同的。此时的它,仿佛在吟出主人无尽的孤寂…… 叹了口气,书伶想起今天卒弗蒂来找她时说的话。 …… “还记得拍卖当天,有一个神秘人定下高台那最中央的位置,却从始到终都不曾出现吗?” “哦?”书伶疑道,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出。 卒弗蒂抱着手臂,说道:“我怀疑那人就是西枝国的首富—鱼光辛。” “首富?鱼光辛?” “嗯,鱼家的产业分布西枝各地,其中,这舒阁楼似乎也是鱼家名下暗地的产业……”他皱眉,徐徐说出自己的结论,道:“我怀疑‘案坊’有可能和鱼家有关系。”凡是到案坊有求之人,出手必会是万两以上,何况他们应该不止接过几起……赚了这么多钱,幕后之人却没有丝毫显现的意思,或许根本没必要吧……如果是首富的话。 书伶一惊,有关系么? “可是……那人昨晚不是没有出现吗?既然没有出现,又为何要定下那个位置?”这是书伶所不解的。 卒弗蒂挑眉,瞥了书伶一眼,说道:“对于此举,我也甚是疑惑。但,据传闻,鱼光辛这几年重病在床,一直很少出面各个地方,全都是她的正夫待她接管所有的产业……”说起这个,卒弗蒂对这个传闻中的正夫,还是有些刮目相看的。女尊国家,男儿本就不易,而那个正夫却要担起重任去抛头露面,是个少见的男子…… 书伶皱眉沉思。此事说来,似重非重。但是,如果关系到案坊,那就是非常之重! 最后,卒弗蒂突然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知道那被世间冠名八个字的玹瑾,最后拍卖给谁了么?” “谁?”书伶随口接着问道。 “定下那个位置的神秘人哦。” 那不就是鱼光辛了? …… 第四十零章 蓝色妖姬 次日一早。 天边才泛起一丝肚白,走在静寂的小路,微风一阵阵地吹来,吹在脸上有点凉丝丝的,书伶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薄薄的衣服。 一旁的春红见此,笑着说道:“这天气确实变凉了呢,特别是这清晨。” 抬眼望了望还尚灰白的天空,书伶才意识到,今年的夏天已经到了末尾,初秋也即将到来了,天气确实渐渐地转凉了。 相比燥热的夏天,她还是喜欢清爽的秋天,不会太冷,也不会热。 书伶牵起一抹怀念的笑,如果是以前,爹爹该会温柔地嘱咐她添衣吧…… …… 很快的,他们便来到一个院子前,把手上提着的新鲜的蔬菜果肉一一分发给这一院的负责小厮。 一大清早的,他们两人的工作便是负责送这些所谓的新鲜蔬菜给舒阁楼里的每一个院落。 “怎么今天那么少啊?下次记得带多点!”负责小厮在清点完新鲜的蔬菜果肉后,一脸不满地说道,他提着篮子斜眼瞥了书伶他们一眼,趾高气扬地转身关上了院门。 书伶向那装满蔬菜果肉的篮子看去,不由自主地想翻白眼。这些新鲜的蔬菜果肉吃上几天都没问题,远远超出一天的用量了,这个小厮还有什么不满的? 而春红,则是在一旁拉了拉书伶,示意着她赶快走吧。 等到离开那个院子了,春红才说道:“你不用在意这些,这个院的小厮天天都这样的。只要明天记得多添些就行了……” “……”恨铁不成钢地望了春红一眼,书伶摇了摇头,继续下一个院子。 …… 远远的,书伶便一眼瞧见了前方有一个幽静的院子。 这个院子,似乎和其他的院子不同,它在寂静的小路尽头,似乎显得格外的偏僻,是一种没有人打扰的清静。 走至门前,是一排高高的竹门。 书伶透过竹门看进里面,里面似乎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看来这确实是个别具不同的院子啊…… “啊,来送蔬菜果肉的么?”突然,一个低哑的声音从院子里飘出,然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一个身穿浅蓝衣衫的中年男人打开了竹门。 “吱呀” 来人有一张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因为眼角已有了一些笑纹。他笑得越深,那几条皱纹也会越来越明显,但是却让人觉得很有亲切感。 “丙叔。”春红唤道,眉眼笑开。 此时,打开竹门的丙叔看了一眼书伶他们手上提着的东西,忙笑道:“一大早的,辛苦了吧。”着实是他看俩人的模样也不过十几岁,和自家公子差不多的岁数吧,所以才起了关心之意。 春红见丙叔这么一问,不禁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都是应该的……”送了那么多的院子,也就只有在这里能找到那么一点点的温情了,春红心想。 “这位……是新来的?”丙叔笑了笑,把目光转到一旁默不做声的书伶身上。 “嗯,凌儿今天才开始送蔬菜的哦……”春红接道。以往一早,他都是和另外一个小厮一起送新鲜的蔬菜果肉的,因为分配问题,那个小厮被调走了,凌儿被调来和自己一起…… 点了点头,丙叔也不再多说什么。 临走前,书伶似乎闻到了一种花香,有点熟悉的花香。她好奇地从打开的竹门中偷偷地朝里望了一眼。 院里有一片花圃,最为显眼的花草中,一枝一枝妖姬苞相拥而聚,三三两两,仿佛未将盛开的羞苞,一簇簇点点蓝影。妖姬叶子油绿绿地生长在那根根多刺的花根上,风一吹,片片扇扬。随即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花香,真是醉人心神呢。 原来她闻到的香味便是它们吗…… 书伶微微张了张嘴,有点沉醉于这种淡淡的花香中,同时又有些奇怪,这个世界竟也有蓝色妖姬?还是没有染色的? …… “春红,刚刚那是什么院?”书伶问道。 “玹瑾院啊。”春红说着,眼里闪过敬慕之意:“虽然从没见过玹瑾公子,但从亲切近人的丙叔身上就可以看出,玹瑾公子一定是个温柔又美得像天仙一样的人物……” 玹瑾院……书伶嚼着这三个字有些沉默。而当听到春红后面的话时,她有些不以为然地想到:既温柔又美得像天仙么?她从始至终都认为,只有爹爹才是如此这般的人。 …… “你要我当你的贴身小厮?!” 偌大的院里,传来某人不可思议的诧异声。 只见,一少年随意地倚靠在门边,挑了挑眉,反问道:“不行吗?还是……不愿意?”问到最后,话语中似乎隐藏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书伶挥了挥手,说道:“怎么会不愿意,当你的贴身小厮我就不用起早去送那什么新鲜蔬菜的……只是,那个风儿会同意吗?”至此,书伶显然还没注意到,自己是女子,而卒弗蒂则是名副其实的男子,即使只是假的贴身小厮,多少也会有些不妥。 听到只是因为这个问题,卒弗蒂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有办法。”卒弗蒂说着,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屋去了。 卒弗蒂因为之前的一场表演,人气直线上升,如今已经能够独占一个院子了。当然,前提是那个目睹卒弗蒂‘真面目’的胡君茗不捅出卒弗蒂的‘丑颜’。 而这点,根本不用担心她会真的捅出,舒阁楼向来都有舒阁楼的规矩和能耐,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的话,舒阁楼就不再是舒阁楼了,也更不会是西枝第一楼了。 书伶叹了口气跟了进来,开始跟卒弗蒂说起正经之事。 “既然那个玹瑾跟鱼光辛似乎有些‘交情’,你以后不妨多去他院子里走走,拉拉关系套点信息吧……”书伶建议道。 拾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很得最近自己的胃口。卒弗蒂点了点头,抬头问道:“那你呢?” “我?目前就先送送菜吧……等日后如果做了你的小厮就会方便多了吧……”书伶见卒弗蒂又拾起了一块放进嘴里,似乎吃得兴起。于是,她也忍不住拿了一块吃了起来,入口很甜…… 书伶好奇地问道:“原来你喜欢吃甜的啊?” 闻言,卒弗蒂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双颊微微烫了烫,他似掩饰般地又拾起了一块糕 布衣书伶(女尊)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9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9部分阅读 点,瞪了瞪书伶,回道:“不行吗?!” 被人瞪了一眼的书伶,识趣地住了嘴,转移了话题。 …… 第四十一章 客串角色 一个月飞快地悄悄流逝而过,有人乐,有人悲,有人淡然处之,更有人空洞茫然,越来越憔悴…… “哐当” “少爷……” 一堆刺耳的陶瓷打碎声伴着小厮青儿的惊呼,从里屋传了出来。 女子刚想迈进里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一丝怒气从眸底闪过,她大步跨进门槛走了进去。 …… “啊,夫,夫人……”青儿惊慌地望着突然出现在屋里的女子,更加地慌乱起来,他害怕地支吾道:“夫人……少爷他……” 谭丞相板着一张脸,扫了一眼地上冒着烟气的药汁和满地的瓷片,顿时脸色黑了起来,她不耐地摆了摆手,“收拾好就下去吧。” “是。”青儿乖乖地应着,伶俐地开始收拾满地的碎片…… 接着,谭丞相把冷然的目光投向另一边,眸底立时变得复杂起来。 一个多月下来,静静地窝在床上不言不语的男子,似乎消瘦了许多…… 艳丽苍白的面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变得空洞茫然,没有一丝活气。他低垂着眼,抱着双腿坐在床里的一角卷成一团,单薄的白衫穿在那人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令人揪心…… 习惯深深地皱起眉,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谭丞相眉宇间早已多出了三条皱纹。她缓缓地走进床边,然后站在那里深深地望了书席然一会,早前凝聚的怒气已然消失,只剩一丝丝的痛苦和纠结缠绕眸底。 以前……然儿不是这样的……现在也不该是这样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掌想要触碰他,只是,在她伸出手的时候,那双低垂得仿若沉静下来的羽翼却是几不可见般微微地颤了颤…… 谭丞相心一紧,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起,让她执意地想去触碰。就在她以为即将触到的时候,那人蓦然一缩,竟躲过了她的碰触! 她刚想发怒,却望见那人把头埋在臂弯里,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怔了怔,她收回手,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许久,谭丞相艰难地开口道:“然儿……我知道你恨我。只是,就算恨我你也要吃药是不是?”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子,她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去逼他啊…… “……” 男子依旧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仿佛如此便能永远地沉睡下去,躲避下去。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刚刚的颤抖也仿佛不曾有过那般…… 即使如此,她却知道他一定听到她说的话了。 “然儿……你……” 她还待说什么,外面青儿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清淡好听的嗓音,不痛不痒地反问。 “不是不是……”青儿忙摆手摇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只是夫人……在里面……啊!小少爷……你不能……”话未落,青儿便惊呼地叫了起来,似乎想阻止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来人却是让人双眼一亮。 那是如玉一般的少年,细眉如柳,淡然星眸,貌美的容颜。如果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此人与书席然竟有几分相像。 被人称之为‘小少爷’的少年,不慌不忙地往屋里扫了一眼,最后停落在谭丞相身上,不咸不淡地轻轻一唤:“娘……” 淡淡地,没有少年应有的撒娇也没有特意的讨好。 “玉儿?”问着,谭丞相皱起眉,尽是一副不露声色的严肃神情。 谭玉倾看了床上的书席然一眼,说道:“玉儿来看看舅舅……” 闻言,谭丞相点着头叹息道:“也好。你……多劝劝他吧……”最后望了书席然一眼,谭丞相也只好作罢,转身离去。 屋里恢复静寂,床上的男子依旧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见此,立在门边的谭玉倾,那始终淡然不变的星眸正若有所思。 …… 玹瑾院。 当在外间的丙叔听见里面传来一些轻响时,他便知公子已经醒来了。 他忙走了进去,穿过层层蓝色的屏障后,他看到蓝帐里公子的身影。 白光透过红木窗,渡在床上玹瑾的身上,仿佛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于蓝帐里,让他虚幻得不真实…… “公子……”丙叔笑着,轻轻地唤了一声。 蓝帐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直到很久,很久。才模模糊糊地传来一声应答:“嗯?” 丙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地提醒着自家睡得迷糊的公子, “公子,需起来了。弗蒂公子可是老早就等着你了呢?” 这次,蓝帐里终于有了声响,是玹瑾起身的身影,只见他喜道:“真的?那凌儿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丙叔笑着回道,他就知道用这个就一定能诱惑公子起床…… 丙叔走到旁边的衣橱里,看了看满橱都是蓝晃晃的衣服,最终还是别无选择地拿出一件蓝衫…… 伺候着玹瑾穿衣,洗漱后,丙叔这会正帮玹瑾梳发…… 落地宽大的金色质地花纹饰边铜镜里,隐隐地映出那蓝衣翩翩,身姿妖艳,一头纯黑的长发垂至平地,仿佛天山上的瀑布般,震撼美丽。那几缕波浪卷发隐隐遮住了白皙的脸颊…… 此时,丙叔正低着头帮他带上一块蓝色的面纱。 接着,他开始梳发。 公子的黑发,即使不梳,也依然柔顺黑亮有光泽……木梳还能顺着长长的黑发顺溜而下呢。丙叔想着,帮玹瑾挽了个简单的发簪,用蓝色的长长细带束了起来。 …… 等一切弄好后,丙叔在旁说道:“公子,我们出去吧。” 身着一身蓝衣的玹瑾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虽然看不清面纱下的神情,但是那一双眼角微微挑高的媚惑桃花眼却是溢满异样的期待…… 俩人相伴向前堂走去。 第四十二章 萝卜来源 果然,一走进前堂,一个少年已等在那里了,只见他执起茶杯正细细地品尝。 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丙叔率先出声道:“真是让弗蒂公子久等了……” 早已闻见声响的卒弗蒂放下茶杯,笑道:“没什么,玹瑾哥哥可算起来了?”他把视线落在戴着面纱的玹瑾身上,状似取笑般问道。 面纱下的小脸一红,玹瑾羞赧地点了点头,转而问起另一个疑惑:“凌儿呢?凌儿不是来了么?”寻视了一圈,却不见书伶的身影。 卒弗蒂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缓慢道:“凌儿正在灶房里做饭呢,今儿弗蒂又擅自来此想与玹瑾哥哥一同吃饭,哥哥觉得可好?”一个月的时间,时常往这里跑的卒弗蒂,叫的‘哥哥’也越发的自然顺口了,没有破绽。 玹瑾眼一亮,连连点了点头,喜道:“好啊。” …… 一盏茶后。 待玹瑾和卒弗蒂分别坐在桌旁的时候,桌上已经布满各式各样营养丰富的饭菜了。 站在玹瑾身后的丙叔,不由赞道:“哇……凌儿好厉害的手艺啊……” 书伶放下最后一道菜,有些谦虚地说道:“哪里厉害了,只是一些平常的菜色而已。哪里比得上丙叔做的饭……” 丙叔笑道:“怎么不厉害了,我家公子就比较爱吃你做的呢。” 玹瑾赞同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问道:“凌儿,萝卜饭呢?” 书伶笑了笑,回道:“玹瑾公子,今天没有饭,只有萝卜哦。”实在是拗不过卒弗蒂再三的抱怨,书伶只好把萝卜饭改成白白的米饭了。 要说这玹瑾喜欢她什么,毫不意外,那肯定是她做的萝卜饭了。小仁儿和卒弗蒂都非常讨厌的萝卜,偏偏这个玹瑾,从第一次吃到后,却喜爱得不得了。 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玹瑾,书伶把边角的一道菜移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道玉米萝卜豆丁。 方方圆圆扁扁,黄红绿交杂,甚是好看。 “这道菜叫玉米萝卜豆丁,玹瑾哥哥不妨尝尝哦。”卒弗蒂在一旁笑意盈盈地邀请道,而他自己却是对那道菜敬而远之,持推广的态度。 玹瑾新奇地拾起桌上银白的筷子,慢慢地伸到最近的那一道菜里夹起了一小小的正正方方的红艳小萝卜块放到眼前,漂亮的桃花眼泛着迷惑,轻轻道:“这也是萝卜吗?”他以为,萝卜应该是一条一条,细长红艳,在白米饭中特别显眼的萝卜丝样。 见此,书伶笑着回道:“是啊,萝卜的原样玹瑾公子一定没见过吧?萝卜的营养可是很丰富的,你可以随意地把它切方切圆切条……” “哦。”玹瑾点头,然后又不解地问道:“营养是什么?” 呃,书伶顿时无言,觉得一时还真不好解释什么是营养,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方式,说道:“比如……萝卜可消积滞、化痰清热、下气宽中、解毒等等的作用。”为防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维生素,书伶才没说出维生素这些,只捡了些医学上能理解的说法。 听言,玹瑾那双媚惑般的桃花眼向上挑了挑,显得有些讶异,“那不是跟药草一样么?” 书伶愣了愣,药草?她忙解释道:“不一样的,萝卜只是蔬菜的一种罢了。” “哦。”玹瑾乖乖噤言,微微掀开面纱的一角,开始津津有味地吃着那道菜。 汗,连吃饭也要带着面纱的场面,书伶已见怪不怪了。 …… “我要吃那个。”突然,卒弗蒂摇手一指,示意着书伶帮他夹菜。 而退至一边的书伶则是瞪了卒弗蒂一眼,然后无奈地帮他夹起菜……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自从当了这人的小厮后,他就更明目张胆地指挥她干嘛干嘛的。 望着书伶帮自己夹菜的身影,清亮的双眸里笑意一闪,卒弗蒂心里的甜意正在扩大,扩大…… 蓦然,他眼尖地瞥见她手上的伤处,忙一把拉过她的手,口气并不是很好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只见白皙的手背上,有着一点一点红红的肿起,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严重。 书伶一愣,而后抽回手,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没事,只是炒菜的时候不小心被油溅到而已。” 卒弗蒂瞪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那吃得津津有味的玹瑾一听,幽幽地说道:“虽然只是小伤,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有可能会留下烫痕的。” “丙叔,过后去我房里拿些药膏给凌儿。”他转头吩咐着身后的丙叔。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只是小伤啦。”书伶忙摆手,心里只觉得这点小伤还要涂药膏,那得多麻烦啊,做事也不方便。 丙叔笑着打断书伶的拒绝,“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凌儿你就不要再拒绝了。丙叔我敢保准你用了公子的药膏,一定很快便恢复原初的。” 书伶还要再说什么,那卒弗蒂已然笑着回道:“那弗蒂就替凌儿谢过玹瑾哥哥了。” 如此,书伶也不能再拒绝了。 …… 就这样,一顿饭就那么过去了。 在这一顿饭中,玹瑾就一直吃着那道玉米萝卜豆丁,甚多的,还是那颜色鲜艳的萝卜,其他的菜,却较少去动过。 看到此,卒弗蒂格外地纳闷,怎么那么难吃的萝卜,那人却情有独钟…… …… 过后,出来院门,卒弗蒂问着书伶:“那些讨厌的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在山上养伤那会,在书伶家吃过吧……此外,他还不曾在别的地方见过。 “啊,你说那些萝卜吗?”书伶一听卒弗蒂问起这个,便笑了起来,缓缓讲起。 真要说起来,这些萝卜也是有来源的。 前一段时间,因为和春红一起负责送新鲜的蔬菜,她便一如既往的打算去舒阁楼的厨房院里领菜,谁知却是不小心看到遗弃的墙角里,放着一筐红萝卜…… 每个都是大大肥肥的,瞬间勾起书伶的眼红。 后来,她问了厨房院的小厮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人,把萝卜当成饲养兔子的食物,好人家或有钱人家是不会吃这些的。 于是书伶当下便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么好的蔬菜啊……还是那么有营养的蔬菜……所以,她在征得厨房管理的同意下,便领了半筐回来。 听书伶这么说,卒弗蒂一脸鄙视地瞥了书伶一眼,轻哼道:“我就说那种东西能吃吗?原来根本是兔子在吃的。也亏那玹瑾还吃得下……”说到最后,卒弗蒂转为小声地嘟嚷着,同样一脸的纳闷。 书伶则是满脸黑线,也许她就不该告诉他萝卜的来源,不用想也知道,以他的性子,这卒弗蒂以后是绝对不会碰那萝卜了…… 第四十三章 有幸听曲 秋风徐徐,天气也越来越反复无常了。 “一个多月了,都不曾见过主仆两人以外的人出现过,也不曾见过他们出去……”书伶皱眉,长时间的观察下来,怎么也不见他们和那鱼家首富联系? “再等等吧……” “凌儿……凌儿……” 卒弗蒂正说着,院门外却突然传来呼唤声。 书伶转头,听着声音像是春红的声音。果然,春红的身影由远及近,似乎跑得很急,直到眼前,还一直不停地喘着气。 “春红?你怎么来了?”很不幸,现在春红已经成为别人的小厮了,只是更不幸的是,那个别人却是妆景…… “我……凌儿……不好了……”春红依然喘着气,却因为要表达的意思而显得很激动,所以更加地说不清楚。 “你慢慢说慢慢说,不急不急。你怎么突然跑来了?等下被妆景发现了,你该又被挨骂了……”书伶关心道。春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实在担心他又被那个坏脾气的妆景训斥。 摇了摇头,春红慢慢平顺了气,才道:“不好了,妆景公子知道是凌儿你弄破他的衣服了……” 书伶愣了愣,皱眉冥思苦想了下,才知道春红是在说什么事。原来是那件小事……都那么久了,谁还会记得…… 她不由笑道:“知道了又怎么了?又不是很大的事,他妆景难不成还真要咬着不放?” 卒弗蒂在一旁疑道:“什么弄破衣服啊?到底是什么事啊?” 春红一下子急了,顾不上回答卒弗蒂,忙道:“我听见妆景公子说要教训教训你啊……特别……”他瞄了卒弗蒂一眼,接着说道:“特别是知道凌儿你是弗蒂公子的小厮后……妆景公子那个恐怖的样子……” “……” “……” 卒弗蒂和书伶双双无语,那个妆景真不是一般的记仇…… 见眼前两人并不当回事的样子般无动于衷,春红急着说道:“不管怎么样,凌儿和弗蒂公子以后小心一点就是了……” 书伶心里一暖,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在担心他们,她笑着点头道:“嗯,我们会小心了。” 春红稍稍放心地点了点头。 从刚才到现在,书伶一直觉得哪里不对。果然,细看之下,书伶发觉春红不同往常地把手藏在身后。 心一动,书伶拉过他藏在身后的手,然后好奇地朝手望去,讶道:“你的手怎么都是伤?” 相比自己的小烫伤,春红的伤显然要严重得多……各种伤,青紫交加,怕就算是好了,以后也会留下疤痕吧…… 卒弗蒂也凑了过来,瞥了一眼后,仿若不经意般地从书伶手中拉过他的手,问道:“怎么?那妆景虐待你啊?” 紧张地缩回手,春红连连摇头,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妆景公子没有虐……待我……只是让我做很多事而已……是我自己不小心总是被伤到……” 叹了口气,书伶蓦然想起玹瑾拿给自己的那瓶药膏。虽然只用了一次,但是那些红肿的烫伤却神奇地慢慢消失了…… 果然很好用啊,也不知道玹瑾是从哪找来那么好的药膏…… “待会我拿瓶药膏给你,你回去好好涂涂吧。”书伶说道。 春红低着头,感激地朝书伶点了点头。 …… 过后,卒弗蒂用那双美眸不断地啾着她,里面含有疑似嫉妒埋怨的因素,只听他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对个小厮就那么好,对我怎么就不见得了……” 书伶皱眉,着实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所以才问道:“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白痴!”卒弗蒂瞪了书伶一眼,气愤地扔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进屋了。 望了卒弗蒂的背影一会,书伶沉默了一会。 半响,一句叹息般的呢喃吹散于风中,似有诸多无奈: “如果真是白痴,那就好了……” 次日。 玹瑾院。 每日必来这报道的他们,这才发现院中的一些变化。 昔日娇嫩般的花儿在秋风中彻底地凋零了,坚韧的草儿也在秋风中彻底地毁灭不见了,孤寂般的树枝更在秋风中摇摇晃晃…… 这些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花圃中那些遍地的蓝色妖姬,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妖艳地盛开绽放…… 这种诡异的情况,着实让他们大大地惊讶了下。 书伶和卒弗蒂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们带着疑惑正想朝前堂走去…… “铮……” 突然,一些隐约的乐声从旁边的房里传来。 如果没错的话,那是玹瑾的房吧。说起来,他们还不曾踏足那间房呢。正所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他们在等,等房中主人信任他们后,主动邀请。 旋律缓缓地在一个地方反复徘徊…… 不同于上次那一曲反复多变的震撼人心,这乐声透着些迷茫之意。 宛若一个迷路的旅行者般,忘了回家的路,忘了该怎么继续旅行……好吧,这个形容过于现代化了,书伶叹道。 以往这个时候,玹瑾并没有弹琴的习惯。今儿,这是…… 在书伶的猜想中,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打开了。 丙叔笑着走了出来,望向院中的两人,说道:“弗蒂公子,公子想邀你和凌儿进去,一同听他弹一曲。” 卒弗蒂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带着书伶愉悦地走了进去。 …… 一入屋,便有一股玹瑾特有的香味飘来。乐声依旧,不曾因来人而停止。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并不繁杂,看着也舒适。 屋里的正中央有一块矮桌。此时的矮桌上正放着一把古筝,而一双白皙灵活的手正在上面弹出魅惑人心的乐声…… 这是书伶第一次看见了那把古筝。 一枝独特的蓝色玫瑰花,依然妖艳地绽放于古筝边栏上。那细黑不显眼的长根上,长满了尖细的刺,在无形间诱惑着人的靠近,又在隐晦间,冷艳地藏着未知的危险…… 貌似在玹瑾的身边,随处都可见这种蓝色妖姬啊……书伶心想。 第四十四章 看望仁儿 正当书伶他们沉浸在这美妙的乐声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迫切地传来。 乐声嘎然而止,书伶和卒弗蒂皆是一愣。 “玹瑾公子!” 来人大声地喊道,语气有些急躁。 丙叔惊讶了下,随即迎门而出。 清幽的院子中,蓝色妖姬冷艳开放,一股淡淡的幽香飘逸而来…… 一个高大魁梧的女人正站在那里,灰衣有些凌乱,似乎来得匆忙。她一见丙叔出来,便忙恭手道:“属下阿炎,有急事求见玹瑾公子!”此时,她收敛以往的嚣张姿态,恭敬地请求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丙叔问道。 阿炎急道:“夫人病情突然复发,大公子派属下来请玹瑾公子前去。” …… 而屋里的书伶和卒弗蒂却是相视了一眼,这突然出现的女人,声音怎么那么熟悉?而且,这人口中的夫人,可是那鱼之辛? 只一会,丙叔便进来了。 他望向玹瑾,又望向书伶和卒弗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公子,你看……” 玹瑾缓缓站了起来,向书伶他们歉意道:“玹瑾现在有急事要去处理下,不如改日玹瑾再补上这一曲,可好?” 听到这,卒弗蒂也只好笑着表示不介意。 …… 目送玹瑾和丙叔随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书伶深思的目光落在丙叔手上提着的箱子。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制箱子,只是那箱子的右下角,同样的,有着一株盛开的蓝色妖姬。点点蓝光,浮着不一样的气息。 那箱子看着倒是有点像古代大夫提着的药箱啊? 书伶猜疑道:“夫人病重,却要请玹瑾去。如此,那玹瑾可是会医术?” 卒弗蒂赞同地点了点头:“十有□了。” “我跟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夫人是不是鱼光辛吧……”书伶说道。 “嗯,小心点。” …… 街上繁荣一片,不难想象,这个国家的女皇治理的好…… 百姓都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 书伶随着玹瑾他们从后门出来后,便只望见一辆马车行驶的背影…… 无奈之下,书伶只好到大街上打听鱼府的地址…… …… 按着路人所指的方向,书伶走入一处大巷。 这条大巷,道面宽敞,路上却没有半个人影,似乎平常也是人迹偏少的样子……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一座高大的房子,毅然屹立在眼前的不远处。 一辆马车赫然停在外面,看那马车的装饰,分明就是刚刚她看见的那辆马车。 …… 书伶眨了眨眼,看着前方除了那座大房子再无其它的大巷,有点确定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了。 两扇暗红的大门前,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那黑底金光的大字匾额,显示着此处的不平凡: 鱼府。 无声地喃着这两个字,书伶暗自沉思。 鱼姓,世间本就少有。更别说还在西枝城建起这么大的一栋房子。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西枝国的首富鱼光辛了。 书伶褐眸闪了闪。 果真如他们所料的那般。 …… 徘徊在原地一会,望着那门前的守卫,书伶知道再进去是不可能了。 于是,她只好往原路回去了。 途中,看着繁华的大街上卖着红彤彤的糖葫芦,书伶左思右想了下,买了一支糖葫芦便往回去舒阁楼的反方向走去。 …… 踏入院中,书伶一时有些愕然。 这次的院子倒是不同于上次。满院的鸡鸭都已不在,就连院子里纷乱的屎迹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书伶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而后望了望四周。 似乎没人的样子,仁儿似乎也不在院子里…… 这样贸然进入,会不会有点不妥?她正犹豫间,里屋却走出了一人。 来人身穿一袭破旧的布衣,到处都是缝缝补补留下的痕迹,书伶愣了愣,这衣服倒是有点亲切。她从前的衣服,差不多也是这种样子…… 只是,自从进了那舒阁楼,好久没再穿了…… “你是……”平安一出来,一眼便望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正站在自家的院中,于是她楞了下。看着面前犹疑盯着她的中年女人,书伶猜想这人恐怕就是仁儿所说的平安婶婶了。 想到此,书伶笑了笑,“你是平安婶婶吧?近日倒要多谢你们照顾仁儿呢,我是仁儿的姐姐,凌儿。” 闻言,平安愣了愣,“你是小仁儿的姐姐?”虽然听过自己的夫郎说过,这小仁儿的姐姐时常女扮男装,但是如今亲眼一见,还是有些惊讶。 书伶含笑点头。 平安放缓了表情,笑着回道:“原来真是姐姐,还真看不出来呢。谈什么多谢呢,小仁儿很好也很乖呢。我们夫妻俩都很喜欢……”接着,平安问道:“你是来找小仁儿的吧?来来来,快进去里屋,小书仁正在里面呢,见了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可是整天叨念着‘姐姐’‘姐姐’呢……” …… 书伶随着平安进了屋后,本以为会见到仁儿他们,不想屋里却没人。走在前面的平安也许看出了书伶的疑惑,当下便解释道:“在后院呢。” 书伶点了点头,原来还有后院啊,上次来这也怪他们并没有在这多逗留呢。 于是,她随着平安来到了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也就是个比现代的那种阳台大一点而已的地方,况且和前面的院子比起来真的很小很小呢。 正想着,书伶便看到一抹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那人影背对着书伶,所以并不知道书伶的到来。他正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看着身边人福生的忙活。 …… 只听小书仁好奇地问道:“福生叔叔,为什么小鸡和小鸭要吃这些?” 福生俯身继续手上的搅拌动作,一边回道:“这样小鸡小鸭吃了才能长大啊。” “那为什么它们吃的和仁儿的有点不一样?”看着福生加了一种料进去,小书仁继续好奇。 “仁儿和它们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福生好笑地回道。 小书仁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地想了一会,最后还是不明白地问道:“那……又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什么又是相提并论?” 福生顿时有些接不上去。他其实书读得也不多啊…… 倒是书伶,倒觉得有些好笑,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眼里尽是柔和的宠溺。 第四十五章 毛驴长大 “小仁儿,看这是谁来了?”平安的一声轻唤及时解救了福生,也让书伶吞回了想阻止她的话。 给仁儿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把糖葫芦藏在身后,书伶微笑着。 “咦?”小仁儿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精,转过头来。 待看见来人时,他惊喜地唤道:“姐姐!”他欣喜地刚想要起身…… 见势,书伶忙走了过去,一把扶住小书仁不支的柔软小身体,语气尽是宠溺,她轻声略责道:“仁儿不乖哦,难道忘了上次的教训吗?” 小书仁听言,调皮地吐了吐红嫩的小舌,便扑进书伶的怀里,把头埋了进去蹭了蹭,一副撒娇的样子,他轻声嘟嚷道:“姐姐,你好久都没来看仁儿了……” 旁边的福生早已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眼前温馨的姐弟俩人相聚,和平安相视了一眼,便笑着离开了后院,留下姐弟俩人独处。 摸了摸小仁儿的软发,书伶有些歉意地说道:“姐姐错了,以后多来看看仁儿可好?” 小小的脑袋依旧蹭着书伶,怀里的人儿奶声奶气地回道:“那……姐姐说话要算话哦。姐姐要和仁儿拉拉钩……”说着,小仁儿伸出小小的拇指。 “嗯,拉钩。”书伶笑着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地勾了上去。 “拉拉钩,不许说谎,不许骗人……”稚嫩的童声欣然响起,一张小脸尽是纯真般的喜悦。 在山上相处了五年,总不免会把一些现代的东西教给仁儿,仁儿也有学有样地记了起来。 “好,拉拉钩,不许说谎,不行骗人。”书伶勾起嘴角,偷偷把后面藏的糖葫芦递至面前,打算给仁儿一个惊喜。她微笑地问道:“仁儿,想不想吃糖葫芦呢?” “糖葫芦?”小仁儿正不解地歪着头。一颗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便伫立在眼前不动,诱人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鼻间,小仁儿大大的双眼蓦然迸出晶亮的光彩。 见他如此,书伶忍不住笑着摇了摇手上红艳艳的糖葫芦,道:“仁儿不想要了吗?这可是姐姐特地买来送给仁儿的哦……”她记得在扁央城的时候,仁儿明明盯着那些糖葫芦直吞口水,却乖乖地很听话。那时银两紧缺,也确实买不起。如今,她想好好地补偿补偿仁儿,尽到一个姐姐的职责。 她微笑着望向仁儿,却见他生怕反悔似的,使劲地摇了摇头,撅起小嘴嘟嚷着:“可是……可是姐姐不是说过,仁儿不可以吃糖的吗?” 书伶一愣,转而把糖葫芦轻轻地放进仁儿的小手里,柔笑回道:“偶尔一次没有关系的哦。” “真的吗?”小仁儿开心地眨了眨葡萄般的大眼,天真地望着书伶。待看到书伶笑着点头,他才欢喜地咬下一颗红彤彤散发着甜味的糖葫芦。 “好吃吗?”书伶一边笑着问道,一边伸手抹去他粉嘟嘟的嘴角沾上的糖汁。 “唔……嗯嗯嗯……好吃。”小仁儿嘴里的一边塞着一颗糖葫芦,看起来鼓鼓的,甚是可爱。他把手上的糖葫芦递到书伶嘴边,模糊不清地嚷道:“姐姐……痴(吃)……” 顺着伸来的小手,本想拒绝的书伶终于忍不住咬了一颗。 瞬时,她拢起眉。 甜意充满味觉,还有仁儿带给的暖意,充满心间。 …… “嗯昂~……” 一只有点肥肥的,毛发混杂着各种颜色的小毛驴正舒服地眯起眼,享受着某人的抚摸。 “小呆驴啊,一段时间没见,怎么长大了一点,还变胖了呢?”书伶笑着问道,原本瘦小的身子,摸起来可都是排骨呢。 “嗯昂~》 布衣书伶(女尊)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0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0部分阅读 东西从喉咙中,直直坠下,似乎已到了肚子里了,难不成那就是这三人口中所谓的相相丸?! …… 正当郁闷想着,那包三人组已j笑着向她靠近…… “嘿嘿,你一定没尝过被三人上的滋味吧?”水包说着,j笑越盛。 看着三人越来越靠近,书伶加快身后的动作,试图挣开被粗绳绑在身后的双手。她皱眉,刚才一点点地扯动着,背后的双手已然渐渐磨开了一层外皮,想来已经泛红得可以了吧…… 就在这时,一双滛手迫不及待地摸了上来,不断在脸上摸来摸去,一边还啧啧地说道:“皮肤确实挺光滑的啊!” 书伶僵硬地移开脸想挣开那只手,而背后的动作也越来越大力,丝毫不管不顾那粗绳会把手磨得如何的破皮以及见血的后果……幸好,只一会那粗绳似乎正渐渐松动。 “水包!别磨蹭了,快脱他的衣服吧!”土包一边朝水包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书伶的衣衫扣子去…… 想到等下要做的事,土包的双手因为有些兴奋,好不容易解了两颗扣子。见到这么慢进度,一旁的火包却等不及了,她急道:“直接撕了不就成了!”说完,她便伸向书伶衣服,正打算一把扯下时,岂料,一只拳头毫不客气地直击她的右眼! 咚! 火包捂着右眼,痛得立马叫道:“玛的!竟敢打老娘!” 土包停下了动作,顾不上火包被打,疑惑地问道:“咦?你们没喂相相丸吗?怎么这厮还有力气反抗……啊!”还没说完,她的左眼也立即被打了个黑眼圈。 本想做一回怜香惜玉的水包见势,忙扑在书伶身上,一边试图以自己的重量身高压制住书伶,一边拿手想擒获书伶的双手,水包叫骂道:“这会倒会反抗了啊!可惜这样俺更喜欢!”这样叫着,手上的力气更加用力了起来。 好不容易挣脱的双手一下子又被力大无穷的猥琐女抓住,书伶皱起眉,情急之下,没在压制之中的腿一抬,毫不留情地击向女人的下/身。 狠狠一击,即使不是男人也让那水包痛得敖呜一叫,不但失去了重心,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得地松了下来。 见此情景,书伶赶忙大力推开身上的重量,正要起身…… “哼,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们三包吗?”其他两人均被书伶打了一只眼,却只碍于一时,并不碍于她们行动的能力。 此时,她们两人捂着被打的一只眼,渐渐靠拢书伶,一脸的煞气。 …… 书伶全身戒备了起来,没有武功没有现代技能的她,如今也只能试图一搏,智取吧。 正当书伶紧紧瞪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时,全身突然燥热了起来。 刚刚还很正常的温度,怎么会在这时突然热了起来?一点一点,就像在慢慢靠近火堆一样,越来越热…… 书伶不耐地动了动身子,注意力也渐渐无法集中。 全身上下,好像有一只只小虫子在扭动似的,让身子渐渐躁动起来。…… 见反抗的人不再拿万分戒备的眼瞪着他们,火包和土包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再看到书伶越变越红的脸颊,才恍然悟道:“原来是药效发作了啊……” “就说嘛,刚刚还以为药效怎么还没发作呢。”土包嘿嘿笑着,望着书伶的目光也越渐火热了起来:“没想到阿没想到,相相一发作,竟可以让那平凡的脸变得这么诱人……” 只见书伶一张平凡的脸,在药效的发作下,变得红艳艳的,一双褐眸也变得仿佛有水光在游动般…… 书伶却是皱紧眉,丝毫顾不得身份会被暴露,她抬起手就是一扯,衣领随即被轻易扯开,身上不断聚拢上来的热气微微得到了一些释放,书伶这才不解地怒瞪着她们,问道:“什么是相相?!” 闻言,火包盯着书伶大胆的举动,大笑:“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吃了它,就算是贞节男也会变成滛/荡男的啊!”眼前的人,不就快变成□男了吗?火包的目光盯着书伶白皙的脖子,渐渐灼热了起来。 瞬间,书伶变了变脸色,红通通的双颊快速变成了黑绿,随即又恢复了通红。 竟然是□!想那什么相相名字的,早该想到会是这种东西了…… 热气不断地涌了上来,就连扯开的脖子地方,也以惊人的适应能力,适应了裸/露的空气,渐渐又发热了起来。 此时的书伶,就有一股冲动,她真想当场把衣服脱了! 第四十七章 赶来救人 潮红的双颊,狭长的魅惑褐眸,竟在无形中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玛的!刚才竟敢踢俺!如今药效发作的滋味如何?”水包砸吧着嘴脸,本来想发作的火,随着这一幕转为另一种欲/火,随着其他两人渐渐围了上来。 六只龌龊的手一其摸了上来,一边扯掉碍事的衣服,一边制住书伶。 两只手难抵六只手,更何况书伶如今中了春/药…… 衣服正被一层层地撕扯下来,呼吸越发的急促,书伶忍着满腔的热以,竭力去推这些想来强的女人,无奈手劲在此时只能算是绵软无力。 很快的,身上一凉,浑身发红的肌肤一暴露,瞬间舒服了。 而那包三人组却是一怔。 眼前裹着一层又一层白布的胸口,那是怎么回事?! “玛的!这厮不会是女人吧!”火包粗口骂道,急切地摸了上去,想确认那是否和自己的一样……奈何就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大力地甩向两边,啪的一声,破烂的门,裂了。 黑暗的屋里涌进一道道白光。 围在一起的三人楞了。 来人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面纱遮脸,一双清亮的双眸饱含着滔天的愤怒,他快速地往屋里一扫,尖锐的目光蓦然射向围成一圈的三人,牢牢定住后,他望见了满脸潮红,衣衫半褪的书伶。 眼眸微微一闪,他怒道:“妹的!你们三个是变态吗!?你们看清楚了,她是女的!女的!” 变态加神经病啊!连个女的也不放过!在奔来的路上,他已顾不及掩饰自己的轻功,他不断安慰自己,书伶毕竟是个女的,总不会被人用强了吧!如今一见,果然事事不能只靠猜想,真她码的遇见一群疯子! 三包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果然如此…… 而在望见少年身影的时候,土包眼睛一亮,“果然去通风报信了吧。本来还打算主仆两人一起玩,不过既然她是女的,你是男的那不就行了……” 卒弗蒂双眸一冷,原来春红来找自己,他们都知道! 说着,他们放开书伶,转而不怀好意地走来围起门边的卒弗蒂。嘿嘿,虽然少年面纱遮住了脸,但是瞧着那小样,一定是个美人……三人在心里想到,目光越热。 斜睨了一眼三人满是丑陋的嘴脸,卒弗蒂眸里闪过深深的厌恶,不待他们靠近,他便快速地发起攻势。 早在腰上藏匿的小刀,在这时起了不少的作用,至少不用碰那些恶心的人…… 趁其三人没有注意,卒弗蒂翛然抽出小刀,毫不留力地狠狠刺向最近一人的肩膀,再拔出…… 磁! “你……” 肩上一痛,土包震惊地瞪大牛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肩上不停涌出的大量血液…… 一见血,旁边的水包和火包猛然跟着反应了过来,她们扶起差点站立不稳的土包,急忙喊道:“土包!” 火包的手在扶住土包的肩膀时,被那血染满了手,不由有些红了眼:“码的!竟敢害我姐妹!俺跟你拼了……” 她冲了上来,高大强壮的身影似乎隐含了不少的力气。而这些,卒弗蒂却显然不放进眼里。 只见他轻易地闪身,那沾满血的小刀已然又欲刺向对方…… “小心!”水包叫道。 被愤怒红了双眼的火包蓦然回过神来,她艰险地往旁一错,堪堪躲过了这一刀,却还是被割伤了手臂。 转眼间,逆势蓦然改变。 卒弗蒂并没打算要那么轻易放过她们的意思,费了一些功夫,他只用了三层功力,便轻易地搁到了三人。 点了三人的|岤道后,卒弗蒂跑到角落边的书伶身旁,拉起她的双手,急道:“你没事吧?”问完,他却感觉对方双手的温度似乎高得吓人。 好烫!卒弗蒂皱眉,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更加握得紧紧的,“你的手怎么那么烫?” 肌肤相触,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从两人相握的地方传遍感官,书伶不由抓起那双手,向自己的潮红的双颊摸去…… 好热,脸好热,全身也好热,越来越多的热正在积累成堆,然后,就等着一个出口一起爆发…… 呆呆地任由书伶抓着自己的双手不放,更呆呆的任由书伶把自己的手贴在她的脸上,不住暧昧磨蹭……渐渐发觉不对劲的卒弗蒂,从呆怔中回过神来了,惊讶布满双眸,他转头问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三人,怒道:“你们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水包忍着痛,老实回道:“是……是相相……” “相相?”卒弗蒂皱眉,“解药拿来!” “解药……解药……”水包吞吞吐吐后,贼眼转了一转,抱着一丝希望,理直气壮地得意道:“你……你放了我们,我们就交出解药……” 危险地眯起双眼,卒弗蒂扶着书伶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猛然踩在水包的身上,威胁道:“说,解药在哪?!”还敢跟他谈条件,也不看看这都是谁害的! “痛痛痛……你踩到俺的伤处了……”自知自己已然没有希望了,水包哭丧着脸,道:“没……没有解药……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卒弗蒂加重脚上的力气,不耐道。 “除非与人交/欢……” 不自觉地,脚上一加力,水包大叫,仿若杀猪般:“嗷啊!痛痛痛!” 除非与人交/欢……除非与人交/欢……卒弗蒂眼眸复杂地望向身旁的书伶,此时的书伶双颊依然潮红地蹭着他的脖子,似乎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脚下微微放轻了力,卒弗蒂问道:“你说的‘相相’在哪?” 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水包虽然不知道卒弗蒂想干什么,却还是忙道,:“在……在俺的衣里……”就怕怠慢了这人,自己的伤又该受折磨了。 按着水包说的位置,卒弗蒂拿出那瓶‘相相丸’摇了摇。 叮叮咚咚,里面还剩几颗,他倒了三颗出来,往地上的三人嘴里,一人塞了一颗进去后,这才满意地转身扶着书伶离开…… …… 而身后,是三包目瞪口呆地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叫苦连天。 被人点了|岤,这个鬼地方又没有人来,他们等下药效发作不就惨了?!!会死人的啊会死人的啊!!! …… 第四十八章 情意燃起 一出屋,卒弗蒂骤然停住脚步。如今带着书伶回到舒阁楼似乎已不可能了,卒弗蒂想了想,朝另一边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 “福生叔!福生叔!” 一把闯进院子,卒弗蒂已顾不得其他地大声喊道。 闻声而出的福生,一眼便望见卒弗蒂扶着书伶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仿若一只没有方向的蚂蚁般,那般急躁。 “这是……?”福生犹豫地问道。 “麻烦你先提一桶水到房间里来,过后我再跟你明说……对了,是冷水。”卒弗蒂来不及解释什么,只吩咐着福生,便扶着书伶往以前住过的那间房走去。 “哦……好好好……”福生没有多问,转身准备水去了。 …… 不大的屋里,窗户关得死紧,隐约有一些急促的呼吸声在回绕。 卒弗蒂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按住书伶不断扭动的身体,竭尽所能地想脱下她的衣服…… “热……好热……”书伶把头靠在卒弗蒂肩上,咕哝了一声,灼热的呼气不断地吹在他的耳畔上,惹得那朵粉红,也晶莹通红了起来。 为防那又痒又热的呼气吹拂在自己的耳朵上,卒弗蒂羞赧无措地扭过脸,说道:“你……再等一等……脱了衣服泡在冷水里就不会热了。”不断地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书伶,让卒弗蒂始终无法顺利地脱下她的衣服。 “唔……”而此时的书伶,也仿佛已失去了意识,恍惚中,只觉对方的肌肤贴在自己身上很舒服很舒服,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过去,来回蹭着他滑嫩的脖子…… 肌肤相蹭,先是舒服,后来却是越来越火热了起来…… 很明显,这点点的肌肤相触已不能再缓解书伶的燥热了。如今已没有任何意识的书伶,慢慢拥上卒弗蒂的腰际,双手也随即不安分地四处乱摸…… 因热度而泛红的嘴唇,也四处乱蹭,蜻蜓点水地触过他的脖劲,下巴,脸颊…… 卒弗蒂先是瞪大双眸,然后随着对方身上传来的高温以及点点轻吻,渐渐的,呼吸也开始紊乱…… 终于,异常炽热的双唇印上了他微微带冷的唇瓣。 软软的,带着一些干涩,记得,他们第一次也是这样感觉……卒弗蒂不由闭上双眸,任由对方急切胡乱地在自己的双唇上,辗转吮/吸…… 渐渐地,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红嫩的舌头,试探性地伸到对方嘴里,轻轻一触,又仿佛怕被抓到似的,飞快地又收了回来。 可是,在面对中了春/药而失去意识的书伶,这无疑是勾人的举动,更加鼓励她去攻城掠地。 舌尖相缠,一阵阵异样的酥麻,渐渐从那里传至大脑,更至全身……陌生的感觉,让卒弗蒂不由颤抖了下,两颊飞红,在彻底软下身子前把双手攀上书伶的脖子…… 两人的温度越来越高,让人心跳加速的呓声,缓缓回荡于紧闭的屋间。 …… 门外。 小仁儿奇怪地歪着脑袋,问道:“福生叔叔,姐姐不是又回来了吗?为什么不抱仁儿进去?” “呃……”本不放心屋里两人的福生,尴尬地红了红脸,“呃……他们在忙,我们先去喂小鸡小鸭好不好?” 说着,忙抱着仁儿离开了此地。 …… 气温持续升高,场面也越来越无法控制。 一件件衣服渐渐被剥离肌肤…… 双颊潮红,意乱情迷 “爹爹……”陷入迷乱中的书伶,突然呓语道。 轻轻仿若喃声,却让卒弗蒂猛地一僵。那因闭眼而垂下的长睫毛,豁然扬起,攀在女人脖间的手指,不由用力,滑下一道长长的指痕…… “嘶” 恍惚地沉浸在欲/火中的书伶,痛得微微一呼,迷离的神智似乎被拉回了些许。 朦胧中,她勉强张开眼睛,然后,她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最后,愣住了。 …… 红晕的脸颊,清亮隐含复杂簇火的双眸,对方鼻息间呼出的热气擦在自己火红的脸上,痒痒的…… 他瞪她,恼她在这种时候,嘴里叫的名字,却是他人!他瞪得眼睛发涩。虽然,他一直知道,她那个所谓的爹爹,是他所不能替代的…… “你……我们……”迷糊的脑袋,渐渐被眼前的一幕所惊醒,书伶睁大褐眸,张口结舌。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两人会衣衫半露的在床上?!!她到底还是,还是…… 仿若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满腔的欲/火,书伶轻轻推开身上的人,脸依然通红如血,可见她身上的火,只是被她艰难地压制住了,不用一会,还会立即发作! 刚刚虽失去了意识,但是她的感官,却清楚地记得,刚刚她做了什么事!她喘息地轻声道:“你……离我远点……我不想……毁了你!”这是女尊国,她知道,贞节对于男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被书伶一推,卒弗蒂的脸顿时褪去了血色,转而渐渐浮上一丝苍白,如今见书伶如此解释道,他反而释然而笑,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 他缓缓又靠了过来,把手拥上书伶,认真地望着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少见的恳求:“不要拒绝我……” 她中的‘相相’必须要有人解,而那个人,必须是他! 书伶楞了楞,随即,被他触碰的地方,一波波的火热又开始上来了。难受地忍着那些躁动,书伶皱眉闭眼,咬起唇瓣,幽幽道:“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她知道,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意,知道他那渐渐显露的情意…… 与之相处那么久了,她甚至很清楚地知道,少年对她,是怎么一点点的改变…… 只是她从不揭露。 因为,她的心里,从头到尾,已经被那个人占满了。她想,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会如此。 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还不如从不揭露,从不开始,从此结束…… 如果她毁了他,就必须要负责。倘若是因此而牵连在一起的永远,那么不只是她,还有他,都不会幸福的吧…… 第四十九章 梦里梦外 卒弗蒂一顿,把头埋进书伶的肩头里,闷闷道:“我知道。” “那你还……” “那又怎么样……一切都是我甘愿的,你不用负责的。”双眸微微湿润,他赶紧蹭了蹭书伶的肩,呼吸间尽是她灼热的气息,还有那淡淡好闻的味道…… “你不用这样……”书伶皱起眉,负责这个词是个责任,并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话未落,脖上的肌肤蓦然一凉,是软糯的双唇轻轻一印。 书伶一惊,想推开他,身子却越发地软了下去。 压制的欲/火,甚至受不了那么一点点的撩拨,辟哩啪啦的,嗤嗤冒了上来! 不光如此,卒弗蒂还帮书伶褪去衣衫,白嫩的双手亦不断地在对方身上点火…… 意识渐渐又近迷离,书伶勉力睁开的眼眸突然望见一旁的水光…… 她微微一动,挣脱开来:“……扶我到水桶里……” “好。”卒弗蒂眸底轻轻一闪,乖乖应道。 …… 清洌的水面,泛着她和他相缠的倒影。 书伶脑袋一钝一钝的混乱,咬着双唇的牙齿已然沾上一些鲜血。她踏入水桶里,让全身淹没在刺冷冷的水里…… 身体里的炎热,冷水触到肌肤的冰冷,双重滋味双重交加,非常非常的不好受…… 她转头望向卒弗蒂,脸色微微苍白透着一些潮红,“你出去吧……” 只是,她却僵住了身子。 眼前是一具全身裸/露的,没有一片衣衫遮掩的光洁身体! …… 她艰难地转回目光,身体里的恶魔亦渐渐开始蠢蠢欲动,周身的冷水仿佛正缓缓升温…… “你是个白痴吗?!给我穿上衣服马上滚蛋!”这一刻,书伶终于受不了地低吼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得那么彻底!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只会更伤害他自己越深!! 而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想承担这些! …… 光滑的手指缠绕了上来,卒弗蒂似乎轻轻一笑,又仿若只是在掩饰着眼中一丝的狼狈,他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即使是情迷的时候,他也要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他而不是他…… “卒弗蒂你……” 声音蓦然嘎然而止,他点了她的|岤,点了那一直拒绝他的声音。 温热的呼吸拂过脸上,卒弗蒂拥上她,拉着她一起沉溺迷乱的火花里…… 恍惚中,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句呢喃:“我喜欢你……” 声音很轻柔,仿佛是错觉。 接着,是一片汹涌澎湃的海火…… …… 水摇晃,不断地从桶里溢出…… 这是他的第一次,亦是她的第一次…… 可是为何,却是那般充满无奈? …… 埋伏在身体深处的火,一波又一波,而他们,更是一次又一次地迷乱在这令人快乐又痛苦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梦里,是茫茫的白雾,书伶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转了多久,只知道那一片白雾突然变成了一片林子。 …… 炎阳挂在上空正中。 清爽的风,一阵阵吹来,掀起小溪里的水面,流连出一阵阵的波澜。 少女提高还在滴着水滴的竹篮,转身向溪边一个坐在石头上的白衣男子示意着。 男子回以一笑,低头看着坐在他怀里,正不安分地扑腾着双手的小家伙。 “怎么了,仁儿,也想和姐姐一起抓鱼吗?”男子温柔的眉眼,沾染着浓浓的笑意。 回答他的,是小家伙刚学说话的‘啊啊’声。 少女提着竹篮子,一步一步走出溪里,来到他们父子的旁边。她低下/身子拧干被水浸湿的衣摆,然后随意地在布衣上擦了擦湿湿的双手,最后伸出双手作势要抱男子怀里的小家伙。 男子朝少女摇摇头,刚想出声说不用了,却不想怀里的小家伙老早就把小小的身子向少女那倾了倾,一双白白柔软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看那架势,明显是要给少女抱…… 少女笑了笑,一把接过小家伙抱在怀里,一双狭长的褐眸望着怀中正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小家伙。 似乎发觉怀里的人儿又重了,她轻笑地捏了捏小家伙吹弹可破的小脸颊,边逗弄着他,边问着身旁的男子:“还不会站吗?” “嗯……” 身旁的男子低低地应着。有些低落的语气,让少女抬眼望去。正好望见男子的眸底滑过一丝淡淡的忧愁。 而少女也在心里埋下了一缕疑惑。 她算了算日子,她这个弟弟到现在也不过两岁而已,她潜意识的知道,两岁不会站,似乎是个很平常的事,也许只是时机未到,而他……又为何会如此的忧愁?…… 她暗暗地叹气,有时候,她真的……看不透…… …… 怀中的小家伙安分了下来,把一颗小小的脑袋埋在少女的肩膀上,巴巴地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少女: “唧唧……唧唧……” 怀里的小家伙蓦然出声道。那还未长牙的小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少女低下头去,看着小家伙笑了笑。她知道她这个讨人喜爱的弟弟是在叫自己‘姐姐’。 …… 旁边的男子却是惊喜了下,说话差点都说不清了,他道:“仁儿……仁儿会说话了……”那面上掩不住的喜悦,是为人慈父的喜悦。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男子温柔的双眸里落下了一抹失落。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少女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在为小家伙没有叫他‘爹爹’而失落吧。 ……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 只是一会,林子的场景又开始转换了。 …… 院落大榕树下。 “仁儿,来,站起来试试。”少女用两手支撑小家伙小小短短的手臂,试图让他试着学会站起。 小家伙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她,里面泛着浓浓的怯意,一张小小的粉嘴,怯生生地动着:“姐……姐……” 少女望进他映照出她身影的瞳底,笑着说道:“仁儿,没关系的,你倒了姐姐会接住你哦,嗯?” 少女说着,缓缓地放开她的双手。 一离开她的双手,小家伙着急了,他惊慌地抓住她的衣袖不放手。少女见势频为无奈,她轻轻地威胁着:“仁儿,听话哦,不然姐姐不理你哦!” 连她都清楚,这话里根本没有什么威胁的含量。 都三岁了,小家伙却还不能站起,这让少女不仅也跟着急了起来。 倒是那个温柔的男子…… 反而不急了,只是那温柔的笑容里却有种认命的感觉…… 如此,她更是担忧。 “姐……姐……”目前的小家伙只会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但是却能听懂少女话里的意思。他大大的眼里即使熏着泪花,还是听话地松开书伶的衣袖,慢慢,慢慢地靠自己…… 只是,还没一会儿,就在放开那时……小家伙便软软地倒在少女的怀里…… 那个样子……似乎真的是小腿上,没有一丝的力气……真的一丝都没有…… 试了好几次,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少女叹了口气,“仁儿,我们休息一下吧……” 小家伙轻轻地咬着粉嫩的小嘴,立马扑入书伶的怀里。 微风拂过少女的一缕青丝,擦过小家伙嫩嫩的小脸,痒痒的。 小家伙奇怪地用粉嫩嫩的小小手抓了去,渐渐拿在小小的手心中把玩着,小嘴张开,呵呵地笑着,是所有小孩都有的天真笑容…… “仁儿,姐姐教你说话好不好?”书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轻声问着怀里的小家伙。 怀里的小家伙停下了手中调皮的动作,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爹爹’……仁儿要学会叫‘爹爹’哦!”书伶笑着诱惑道。 “蝶……”小家伙艰难地发音着。 “不是哦,是‘爹,爹’……” “蝶……蝶” …… …… 梦,仿佛和记忆融合在一起似的,让她一遍遍地沉沦再沉沦…… 她分不清,哪里是梦里,哪里是梦外…… 她只想留住那些,温馨的梦…… …… 第五十零章 故人来访 清晨的曦光,隐隐呈现。 …… “唔……”一个细碎的呻吟,从一张微微红肿诱惑的唇里发出。 卒弗蒂下意识地向一旁蹭了蹭,顿时便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嗯?”他一吓,立马睁开双眼。 立时,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初醒的湿漉,一眼便望见身旁那毫无防备的睡脸。 昨天的记忆,一点点的涌上脑袋,卒弗蒂脸一红,低头轻轻地掀起被褥,耳根羞红地往里小心地瞄了瞄…… 啊……裸/露的肌肤,都是红紫交加的吻/痕和淤痕,这些激|情的痕迹,都充分地证明了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脸越来越热,卒弗蒂看着安睡中的书伶,久久不语。 …… 突地,睡梦中的书伶仿若梦到了什么,她皱紧眉头,然后又松开,在卒弗蒂惊愕的目光下,缓缓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嘴里仿佛正叫着谁的名字…… 她梦到谁了?温柔的笑意又是为谁绽开?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好奇地凑近,细听。 “……爹爹……仁儿……”轻轻的,柔和又温情。 当下,卒弗蒂的脸色微微一变,双眸蓦然黯了下来。 终究还是抵不过的吧,就算他用自己的清白的贞节去换……清亮的双眸顿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变得格外的黯淡,隐隐的,还有些涩涩的晶莹泪花,在不断的充胀。 放弃吗?他不知道…… 可是,对于昨天的一切,他却永远不会后悔! 吸了口气,他勾起嘴角。何时起,自己竟然也变得如此了?一同那些女尊男儿一样,一心倾情一人,哭哭啼啼…… 如果是以前,他固然是不解,也不屑去了解的。 只是,今非昔比,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遇到了,谁也说不准…… …… 咬了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他掀开被褥下了床,从凌乱的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缓慢又坚决地穿好…… 他说了,他不会让她负责的。昨晚的一切既然是他甘愿的,那就当作是南柯一梦吧。 他有他的原则。 梦醒了,就是忘了。 …… 卒弗蒂扶着腰,姿势有些别扭地向门口走去。只是,在打开门的时候,他一顿,回头望了一眼睡梦中的书伶,微微咬着嘴唇,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 出了门,经过院子。 那里驻着福生和小仁儿的身影。 小仁儿朝他甜甜一笑,那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无邪。 福生则是担忧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昨天,福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更加明白贞节对未婚男子的重要性…… 然而,卒弗蒂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戏谑地勾起嘴角,一如既往地损着小书仁:“哼哼,小人儿一大早的,对着我傻笑什么?” “仁儿哪有傻笑……”小书仁委屈地撅起小嘴。 “有,小人儿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多傻……” “不傻不傻,仁儿才不傻!” “傻。” …… 笑着望着两人的斗嘴,福生本来的担忧,渐渐消失了…… 也许,一切也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坏吧。 那个女子,仁儿的姐姐,应该会负责吧…… …… 很快的,并没有耽搁太久,卒弗蒂便回去舒阁楼了。 不声不响地消失多时,就算他是一个伶公子,那又如何?只要妆景来个告状,也许他们的地位就不保了…… 那是好不容易才稳定的地位…… 眼看自己的院落就在眼前,卒弗蒂怀着黑色般的坏心情,一脸郁闷地慢慢走去。 心情不好需要解释吗?! …… 只是,一进院门,空荡荡的院中,一个小巧的人影以及随身小厮正站在那里,看来应该等了多时了吧。 卒弗蒂皱起眉。 风儿嫣笑着转身,率先招呼,说道:“弗蒂,出去哪了?可让风儿哥哥我等了多时呢。”说虽这样说,话里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反而透着一些诡异的笑意。 他微微抬眼往卒弗蒂的身后看了看,咦道:“你的小厮凌儿怎么没跟随你?” 卒弗蒂轻挑眉毛,淡淡道:“弗蒂让凌儿买东西去了。倒是风儿哥哥,此次前来,不知有什么事?” 一句话,回堵了风儿本想追究的意思。 闻言,风儿又恢复了嫣笑。只见他甜甜一笑,“嗯,我是来吩咐弗蒂你,今晚可是有客人特别地指定你哟。”他强调说,‘特别’地指定。 阴郁浮动不定,本来便心情不好的卒弗蒂,更加心情不好地一口回绝,“不要。” …… 风儿僵住笑容,似乎根本想不到眼前的人会一口拒绝,根本不给自己面子。他沉下脸,没有了那看似亲切的笑意,倒添了一些严肃的不容拒绝:“舒阁楼的伶人,没有拒绝的权利。我此次前来,只是吩咐你做好准备,好好打扮。” 仿若没听见般,卒弗蒂望向风儿,再次重复了遍:“我说我不要。”一向随心所欲的卒弗蒂,在心情的黑暗下,似乎抛开了那些本该顾虑的事,口气也变得不耐烦了起来,本性毕露。 风儿彻底沉下脸色,正待喝斥眼前不知好歹的人时,一声笑语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 “原来蒂儿不愿见我么?”一个白衣女子,蓦然出现在院门口。她微微一笑,清丽的脸庞,透着温和之意。 卒弗蒂不可置信地转头,失声惊呼:“骆姐姐!” 心里满满都是惊讶,还有一丝久违不见的欣喜。骆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 …… 而书伶,就在卒弗蒂走了不久后,便自然而然地醒来了。 当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便清楚地想起昨天那些模糊却清晰的交缠。 转头四处寻视了一遍,却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 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的,书伶心情复杂地慢慢起身,慢慢穿上衣服。 她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动了他,必须要负责的,不然,她该以何颜面,去面对卒弗蒂,自己,以及……爹爹。 …… 第五十一章 闭门不见 一束束金光不断地跳跃进来,屋里是一派暖意融融。 …… “蒂儿,玩得如何?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坐落在锦桌旁的骆衫,眼含笑意地抬眼望向坐在另一边的卒弗蒂,微笑地开口问道。 话里没有丝毫责备之意,有的,只有无尽的温和关怀。 闻言,卒弗蒂帮她倒茶的双手,微微顿了顿。 仿佛没看到卒弗蒂细微的停顿和瞬间黯淡下来的表情。骆衫淡淡地注视着他良久后,才微微叹息,接着道:“娘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很想你呢……你不声不响地出来,也够久的了。” 娘亲……想他了?……弗蒂脸上微微动容。他以为,娘亲只关心与骆姐姐有关的事…… 他抬起眼,黑亮的美眸静静地望着眼前,温润如玉,柔情亦然,他从小一直仰慕的温柔女子,终是涩涩地出声道:“骆姐姐……” “我……”卒弗蒂艰难地出声,他想开口说,那就回去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留念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想到了书伶,就难以开口…… 和书伶的离别之日,他从没想过。 “蒂儿。”骆衫抿了一口刚彻好的茶,优雅的唇形缓缓吐出一缕淡淡的茶香,她温和道:“我会在这里多待两日。到时,你再随我回去,可好?”这就是骆衫,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强迫他人,温和得仿佛一缕清风。 闻言,卒弗蒂迟疑地点了点头。 两日,如果两日里可以和她好好道别的话…… …… 骆衫嘴角那抹笑意仿佛从未消失,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身姿亭立。 良久,她含笑道:“蒂儿,我要成亲了。”淡淡的,就像在告知一样。 卒弗蒂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成亲?”出来不过一年,骆姐姐竟然要成亲了? “嗯,入赘成驸马。”骆衫扔出一个重磅消息。 入赘驸马?!卒弗蒂一惊,不解道:“驸马?骆姐姐不是和谭哥哥成亲吗?”谭玉倾,那如玉一般的少年,骆姐姐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骆衫微笑地轻轻摇了摇头,望向窗外,仿佛在望着什么。她留给卒弗蒂一个绝美的侧脸,说出的话,却让卒弗蒂越加惊讶。 “是十皇子。”入赘成驸马,不是皇子,那是什么?她依旧笑着,依旧温和,她问:“蒂儿会来吧?”这次来西枝,不止娘亲要卒弗蒂回去,她也希望她成亲时,这个弟弟能到场。 卒弗蒂皱起眉,他想问骆姐姐,为什么不是谭哥哥,而是那个传闻地位显贵又张扬高调,性格喜怒无常的十皇子? 但是,他却什么也没问,就点头应予了。 骆姐姐虽然表面一副温和宽仁的样子,但是卒弗蒂却知道,骆姐姐既然如此决定,就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可是,谭哥哥要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卒弗蒂纵然不喜欢这个一直和骆姐姐如影随形的少年,更别说担心他了。 然而,如今就不一样了。 他仿佛能体会到谭哥哥此刻会有的心情…… 真是世事难料啊…… …… 夜深如墨,偶尔几点星光。 …… 一个蹲坐在石头阶梯上的人影,不由地望着天际出神。 身后的门,已经紧紧地关闭了多个时辰了,如今,却还是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书伶心里隐隐有些着急。 不过几个时辰没见,卒弗蒂怎么接起客来了? 几个时辰前,她便赶来舒阁楼想与卒弗蒂好好谈谈。哪想,一入院,风儿便强硬地阻止了她,只见他扬眉道:“凌儿,你家公子正在里面接待客人,你不许去捣乱!” 书伶万分惊讶,“客人?”哪来的客人?以卒弗蒂的性子,会轻易地去接待客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看那女子好像是你家公子以前认识的人吧?我听他叫那女子,‘骆姐姐’的……”风儿说道,不管是不是认识的人,只要不砸了舒阁楼的招牌,安分地接客,他倒不介意其他事情。 听此,书伶垂下了脑袋,有些黯然。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突然恍然到,她对卒弗蒂的了解并不多,至 布衣书伶(女尊)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1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1部分阅读 少他的身世什么的,还有亲人之类的……那么,他们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又要离开…… …… 鉴于那女子可能是卒弗蒂认识的人后,书伶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她坐在门前的石头阶梯上,等了多时,从夕阳还没落下,便开始等,身上的精神细胞正在一步步地抽离…… 都那么久?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书伶焦躁不安地想着,深深地皱起眉。 真不能怪她乱想,进出舒阁楼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的?……虽然,这其中的担心,似乎掺杂着什么…… …… 然而,就在同一个时间,隔着一个门。 屋里的烛火在跳跃,相对的寂静…… 坐在红木椅上的骆衫正安静地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而另一边,卒弗蒂则是斜斜地靠在一张床榻上,手上拿着一把小刀,一边把玩,一边想着什么…… 两人相对无声。 间隙,骆衫曾抬起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斜卧在一旁的卒弗蒂,终是凝眉又低下头接着看了起来。 有些事情,她并不好插手。 ……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显然暗黑了。 她叹息了下,笑着望了卒弗蒂一眼,别有所指地出声道:“蒂儿,都什么时辰了,你不饿么?” 凭着骆衫深厚的内力,她早就知道门外正呆着一个人,并且等了很久。 卒弗蒂转了转身,换了个姿势,撇过脸去,“我不饿。” 立时,骆衫转而无奈道:“可是,我饿了。”闷在这个屋子多个时辰了,虽然她不介意,但是终究不是铜墙铁壁,难道不会饿吗? 第五十二章 负责与否 卒弗蒂闻言就是一瞪:“饿就……”话一出口,他便紧急刹车住了口。因为他飞快地明白过来骆姐姐是在说饿…… 懊恼地起身,他也就妥协道:“好吧,我去吩咐下。” 就算对她闭门不见,就算是在逃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骆姐姐还是要顾及的…… …… 仅隔一扇门的外边,终于,书伶屁/股再也坐不住了,她蓦然站了起来,转身就要闯进去。 后不后果的,都不重要了。深知卒弗蒂的性子,就算再怎么不愿也不会呆那么久的,除非…… 他不想见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书伶黯然了好一会。 怀着不知道什么心理的书伶,正要推开门 那扇紧闭的门,却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然后,是卒弗蒂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顶着红斑绷着脸,着实不符合卒弗蒂的形象,让人不由想笑。 但是,书伶却笑不出来。 “呃……你……”书伶尴尬地张了张嘴,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打开门。 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发生那件事的第一次面对面……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卒弗蒂看了书伶一眼,清亮的双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说道:“你去准备准备晚饭吧,两人份的。”他看她,仿佛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两人份?你和……我?”书伶迟疑道。 微微拉开了门,卒弗蒂让站在门外的书伶看清楚屋里的女子后,淡淡道:“不是,是我和骆姐姐。” 绕过卒弗蒂,书伶视线落在屋里的女子身上。 在晕黄的烛光照耀下,白衣女子低头看书的神情,显得专注而温和。似乎感觉到来自外面的目光,她抬头,望见门外的书伶后,礼貌地朝书伶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口中的骆姐姐?似乎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她和卒弗蒂又是什么关系呢? 气氛有些奇怪。 而卒弗蒂也仿佛受不了书伶的沉默般,他扔下一句,“骆姐姐是很重要的客人,快去准备饭菜吧。”便打算再次关上了门。 虽然此时的卒弗蒂对她,就像对待真正的小厮一样,毫不客气。但是 书伶却立马伸出手,阻止了那即将关上的门,“我……会去做饭。但是,之后我们必须好好谈谈!”她压低声音,如是说道。不是征求他的同意,而是相当坚决。 顿了顿动作,卒弗蒂沉默了半响,轻轻回道:“好。” 随之而来的,依旧是关门声。 “呯” 书伶愣愣地看着眼前又一次紧闭的门,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转身去院里的灶房做饭去了。 …… 如墨的夜色中,一缕缕青烟从那小小的灶房中,缭缭升起。 点亮一屋的地方,频频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 窝在床榻上无所事事的卒弗蒂,一双亮眸忍不住一直望向窗口,不远处那个小小的房屋。 骆衫轻轻放下手上的书,似乎不解地淡淡问道:“蒂儿为何一直望向窗外?莫非外面有什么是蒂儿所牵挂的?” 卒弗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道:“闻到香味,所以我饿了。”他闻了闻从窗口处飘来的饭香,肚子也配合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骆衫只笑不语。 …… 没过一会,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卒弗蒂正想站起身去开门,骆衫却阻止了他,笑道:“我来吧。” 门一开,书伶正端着饭菜,站在那里。 诱人浓郁的饭菜香味飘入屋里,骆衫对书伶温和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问着,一手便轻易地端过她的托盘。 “凌儿。”有些惊讶她的举止,书伶抬眼默不做声地打量着她。 只见她正把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动作自然而然,然后再次抬头向书伶笑道:“我叫骆衫。” 骆衫把饭菜放在锦桌上时,旁边的卒弗蒂已不声不响地渡了过来坐下,独自低头吃起饭来了。而书伶,却是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双手都不知该搁哪儿。 以往的这时,书伶总是和卒弗蒂一起坐着吃饭的,如今…… 书伶看了一眼卒弗蒂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饭,她张了张嘴:“呃……我先出……”去吧。 她想退下。然而,骆衫却柔笑地出声道:“凌儿,想必你也还没吃饭吧?不妨坐下一起吧。”她出言邀请,真的,很好。 这是书伶此刻的感觉。 没有拒绝,书伶坐下随同她们一起吃饭。 饭中,骆衫不时会说些书伶的手艺真不错之类的话,来调动沉闷的饭桌。 然后,便是两人各具心思地吃着饭了…… …… 夜晚有些冷,星星们却在这秋末的天气里,显得越发的闪耀。 …… 书伶从灶房里出来时,骆衫已然离开。 而,卒弗蒂…… 她把视线投到院中的某个人影,干涩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找不到其他话,问道:“她……走了?” 卒弗蒂转过身,望着书伶,耸了耸肩,恢复了以往的语气,回道:“是啊,骆姐姐说明天再来。” “……”书伶没有说话,心里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至少他在面对自己时,不再那么的奇怪。她问出了心里一直疑惑的问题:“你和……那个骆衫是……什么关系?” 卒弗蒂和女子之间的亲昵,似乎很自然。 “怎么说呢……”卒弗蒂似笑非笑地盯着书伶一会,慢慢道:“骆姐姐可是我从小便仰慕的人啊。” 从小仰慕?书伶愣了愣。 “啊,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谈什么?”仿佛没看到书伶愣住不解的样子,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假装问得很轻松,既然要谈,便谈吧。他也……没有什么好逃避的,就算她会拒绝他…… 书伶望着他,似乎想望进他的心里那般,不想错过任何情绪,她说出了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关于昨晚的事,我想我必须负……” “等等等!”可是,卒弗蒂却抬手阻止了她的话,“你是要说负责吗?我没听错吧?” 当书伶疑惑地抬眼望向他的时候,他才说道:“我不需要。我早说了,我不需要你负责,而且那个时候,是我主动去……所以你并不需要负责。” 他嘴上在拒绝,心里却是一痛,仿佛有一把小刀,突然一捅。 是啊,她对他只有负责,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负责。 书伶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响,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心里不禁有些怀疑,他真的,不在意吗? …… 相对的两人,沉默半响。 一旋风,转了过去,耳里只剩风儿袭过的声响。 隔了一会,卒弗蒂道了一声:“既然谈完了,我要回房睡了。”便转身朝房屋里走去。 他脚步不停,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那烛光暖和的屋里。 …… 身后的夜里,突然传来书伶的声音: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必须要负责。不需要是你的事,要负责……是我的事。”声音没有饱含太多情感,却让卒弗蒂脚步一顿。 书伶心一跳,就当以为对方即将妥协的时候,那人蓦然回头 一双注满怒火的双眸,在黑夜里格外的夺目,就像两朵燃烧的火焰般。他咬牙愤然,直视着书伶说道:“也许我要说得更清楚些。” “我,不要一个心里只有他人的女人负责!” 第五十三章 即将离开 “我,不要一个心里只有他人的女人负责!”。 …… 书伶脸色微微白了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门在眼前被人狠力地关上,“啪”。 这一刻,她觉得她甚至没有资格说负责…… 一个心里有着另一个的人,她凭什么说负责…… 她不能否认,他说对了。 只是,心如果能自我左右,那就不是心了…… …… 月下,是书伶独自站在院子中许久的孤然身影。 屋内,那人倚在门后,呆怔了良久…… 隔着房门的这一夜,不管是谁,似乎都注定未眠。 …… 次日。 一大片一大片的金光透过纸窗照了进来,散落在地上,让屋里变得一片暖和。 可惜,就算再暖和,也暖不了某人。 …… “蒂儿,你真的打算就此回去?”骆衫闲适地坐在一边,笑望着一旁忙不停地整理东西的卒弗蒂。 “嗯。”卒弗蒂又塞了一件衣服进去,漫不经心地应着,“骆姐姐不是也急着赶回去吗?” 闻言,骆衫唯有无奈地苦笑道:“我倒是不急,只是那边的人催得紧。” 卒弗蒂抬头,“那个什么十皇子那边的人?” 看着骆衫点着头,卒弗蒂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反正能让骆姐姐牵就的人,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卒弗蒂手上继续整理了起来。 突然,手一顿,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入眼便是一支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艳红桃花的桃木簪,纹路清晰异常。可是,当初无论怎么看怎么美得格外肆意张狂的东西,如今却发现,已然黯然失色……他就这样看着那支木簪渐渐出神了好一会。 当初就为了那么一句‘挺适合你的’的话,就鬼使神差地拿自己的随身物交换买下了……现在想来,也许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吧…… 注定他会摊上那么个人。 …… “蒂儿,不和凌儿告别下吗?”直到身后传来骆衫的问话,卒弗蒂才微微回过神来。他随手把桃木簪塞进包袱里,一脸无所谓地回道:“为什么要向她告别?我爱走就走,关她什么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添了些赌气的意味。 而骆衫,是个何等心细聪慧的人,岂能不知卒弗蒂的异样。 她叹息,“那为何要支开她?”她说的,是‘她’,而不是‘他’。 卒弗蒂抬头,张口结舌:“骆……骆姐姐……” 原来骆姐姐一直都知道,知道书伶其实是个女人…… 就在刚刚,卒弗蒂说要吃什么南记的甜糕,所以让书伶大老远的跑去买了。而因为觉得亏欠了卒弗蒂的书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然而,她却不知道,喜欢吃甜点的卒弗蒂,只是在某一段心情愉快的时候,才会喜欢…… 整了整纷乱的思绪,卒弗蒂撇过脸,闷闷道:“支开比较方便。” 至少不用面对面的告别,至少……不会看到那人如释重负的表情…… 凝视着卒弗蒂别扭的神情,骆衫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因为一个人独自的钻牛角尖而错过一些东西,那么蒂儿,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 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 日光渐渐灼热,时间已然悄悄走至午后。 某个大老远跑去买甜糕的人,就在这时,急急地赶了回来。 眼见弗蒂院门就在眼前,书伶心下一松,这才得空擦掉额上密织的汗珠。 手心下意识地紧了紧,那里正捂着还尚有些余温的新出炉糕点……感觉到手上东西传来的温度,书伶不由舒心一笑,幸好还有些热度…… …… 她带着隐隐的一抹笑意推开院门。 吱呀 除了原始的木门发出的声响,院内静寂无声。 就连……就连那道房门也紧紧关着。 好像有些不对劲…… 书伶皱起眉,何事需要在大好的白天里关门? 不等任何猜测驻进脑中,书伶便大步向那道紧闭的房门走去,而后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推开房门…… 两扇房门没有任何阻挠地被人轻易推开分散两边,可想而知,门并没有关紧。 褐眸直直地望进里屋。 似乎意料之中,屋里空无一人,唯有那张锦布铺就而成的桌上还放着一个茶杯,正散发着一点点余温以及丝丝缕缕的茶香…… 书伶抿着嘴,脸上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走到桌边,把紧捂在手心里就在刚才还望能保留一丝温暖的糕点轻轻地放在桌上。 其实在昨晚的谈话后,心里始终有个底。既然一切都已然改变,既然他们回不到之前,他也亦不愿她负责,以他那傲慢不屑的性格,应该会选择……离去吧…… 茶杯余温未尽,更加充分地证明,他们是在不久前才离开的……只差那么一会,为何不等她回来再当面向她告别? 是……不想吧…… 对一个连负责都没资格的人。 书伶自嘲地笑了笑,这才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纸: 已走。 卒弗蒂留。 除了这两个格外简洁的只字片语外,旁边还安静地遗留着一把桃花簪。 眼熟地拾在手里反复翻看,书伶努力地回想着那些被她彻底遗忘到脑后的记忆…… 盛开的艳红桃花……美得格外的肆意张狂……木簪…… …… 一个画面闪过脑中,那是在一个前往西枝城的小摊前。 那时候,她啾到卒弗蒂手上拿着的桃木簪,还讶异了下。难得这个少年竟然会有上眼的东西…… 记得她还斜着眼,啾着桃木簪看了半响,才慢慢地吐出一句,给出评价:“挺适合你的。”然后不待卒弗蒂反应,便对着小书仁柔声说道:“仁儿,走了。”。 本以为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可是…… 她垂下睫毛,遮住褐眸里不停闪烁的复杂光芒。 …… 仅隔一堵墙的外头,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边站着一个红衣少年,一如他最初出现那般。双颊上那些恶搞的斑斑点点也已不在,如今也恢复了那张艳丽绝美的容颜。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面对着灰灰的石墙,似乎正望向里头…… “蒂儿,该上路了。” 马车里的骆衫叹息地提醒道。 卒弗蒂低低一应,“嗯。”转身跨上马车。 就在钻进马车的瞬间,他最后回首望了墙里头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让布帘渐渐淹没自己的身影。 他知道,有可能在很久的以后他会后悔,后悔此刻的自己没有留下……但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日后也许会不见,也许会再……相见。 第五十四章 鱼家小姐 日复一日,秋末渐渐逝去。 迎来的,将是一年中最寒冷透彻的冬天。 在盛开满园的妖姬中,书伶叹息般地呼出一口热气,徐徐飘起的白雾瞬间勾起她那些缥缈的思绪…… 那一日,那人走了之后,丙叔便来找她了。 “弗蒂公子走之前,特地请求过公子,希望能让你去玹瑾院伺候公子。”丙叔亲切和蔼地说着,随即了然一笑,“想必,弗蒂公子也是担心他走了后,你独身一人的在这舒阁楼里会被人欺负吧?” 书伶愣楞的没有说话。他会这么做,她岂会不知道他的用意?为了她能更快又安全地获得想要的消息。只是,在决绝地走之前,他还是顾虑地替她安排了后路…… 望着手上的托盘中那碗热气冒腾的清粥,升起的热气立时搅乱了褐眸中的情绪,模糊了视线,很不舒服。 傻瓜…… …… 深吸了一口冰彻的空气,然后,她不再逗留,向院中唯一的主屋走去。 即使是再好的木门,也还是会在打开的时候发出轻微吱呀的声响。即使书伶觉得她已经够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惊扰他了,可是那屋里的乐声却仿佛在门上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在她前脚刚踏进来的时候,便立刻停止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听的乐声,如果再多弹一会的话,还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 “凌儿!” 一个清亮中带着些微欢喜的声音,毫不意外地传进双耳中。 书伶抬眼一笑,走了过去。 一个蓝色的人影从放着古筝的矮桌旁站了起来,仿佛等不及般快速地移步到饭桌旁坐了下来,清秀的小脸皱了起来,“凌儿,我饿了……” 把托盘上的清粥放至他面前,书伶看着他孩子般的举动,微笑道:“嗯,所以快点吃饭吧。” 谁能想到,外面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第一美人玹瑾公子,其实只是个有着清秀面容的孩子。 对的,白皙清秀得像个不懂世事的孩子。 当他们不再防范她,而扯下那块令人恨不得撕掉再一探花容的面纱时,书伶也着实惊讶了下。 不是大家所传言的那般如何如何的倾国倾城,不是大家所传言的那般如何如何的似仙似妖……他只有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 然而,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却仿佛天生般带有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这便是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的原因吧?……书伶微微出神地想着。 而玹瑾,本来还很欢喜的神情在望见那碗白白的清粥时,眼里的光芒渐渐黯下。他微微垮下脸,仰着脸蛋眨着魅惑的桃花眼,问道:“凌儿……我的萝卜饭呢?” 无奈一笑,书伶温和地劝言道:“公子,你身子才刚刚好点,还是吃些清淡些的食物会比较好。”虽然不明白这玹瑾为什么独独对自己做的萝卜饭‘情有独钟’,但是,染上风寒还微尚好的时候应该吃些什么,不应该吃些什么,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即使他们想瞒她也满不了,她知道玹瑾不但会医术,而且还甚为高明。 况且他们也并不打算满她吧。 闻言,玹瑾闷闷地埋头安静地吃饭了。 连续几天甚至一天三餐都喝着淡而无味清粥的他,嘴巴淡得快要没有味觉了。真的好想好想吃萝卜饭…… 是医者又怎么样?是医者就一定要喝清粥吗? 想着想着,玹瑾吸了吸红红凉凉的鼻子,似乎有些委屈。 “待病好了,以后绝不喝清粥了!” 艰难地喝完一碗热烘烘的清粥后,玹瑾红扑扑着脸,目光坚定。 书伶笑了出来,为这人的孩子脾气。 “丙叔呢?为何今早都没看见他?”书伶问道。 玹瑾回道:“丙叔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我,我怕他累坏了身子,所以让他回去休息了。”对于从小便跟在身边服侍自己的丙叔,玹瑾其实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点了点头,书伶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 …… 古色古香的大宅,简单大气,没有多余的装饰,黑底金光的匾额在阳光下闪着两个夺目的大字:鱼府。 …… 车夫拉了下栓马的绳子,那匹棕黑色的母马便啼哒啼哒地踢着马蹄,呼着粗粗的鼻气,慢慢地停下了。 等车停稳了后,书伶转身掀起布帘,朝里面轻声道:“公子,到了。” 布帘掀起,一道蓝影浮现眼中。 玹瑾戴着面纱,起身缓慢地走了出来。身形渐动,转眼间,蓝色便飘逸眼前,一股不明的香味袭面而来。 书伶站在车旁,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扶了扶正要下车的玹瑾。 当冰凉滑嫩的手撘入自己有些温热的手中时,书伶轻不可微地颤了颤,为了玹瑾那低得不能再低的体温。 她皱起眉,他风寒还未完好,就被请来这替人治病…… 而恰好丙叔因之前寸步不离地一直照顾着玹瑾,所以避不可免地也染上了风寒,不能跟随他来鱼府。虽然之前心里也为这个难得的机会庆幸不已…… 但是……说来也奇怪,玹瑾的身子似乎很不好,不然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而已,为何这么多天了病情还没完好?…… 难道身为医者,也有不能改变自己体质的情况吗? …… 鱼府。 随着管家穿过一条条长廊,书伶便看到一座似真似假的小山,一道小小的瀑布从假山上,直流而下,下面是一汪汪的池水。 微风拂过,水面上顿时波光粼粼。 扑腾一声,一条金红色的小鱼,仗着身小轻盈,飞快地跃过水面,又一头叉了进去,玩得正乐。 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山上抓鱼生活的书伶,慢慢收回目光,跟着前面的玹瑾又拐过一条长廊。 …… “我要去看姐姐!我要去看姐姐!……” “小姐乖,夫人正在屋里安歇着呢……” 突然,一个大声哭闹的嗓音从前面传来,随后,是下人们连连不断的劝慰声。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姐姐陪我……” “小姐乖,您不能进去……” …… 管家在一处院落前站定,回身朝玹瑾恭敬道:“玹瑾公子,大公子在里面等着你。”然后向玹瑾颔首了下,慢慢地向原路退去了。 玹瑾微微回过头对书伶说道:“凌儿,你随我进去吧。” 书伶低声道:“是。” 两人一走进院落里,刚才远远就听见的争吵声,便伫立在眼前。 一个差不多□岁的小女孩,圆嘟嘟的小脸气得通红,她不断扭着小身子就要从下人们的阻碍中 硬闯进去…… “走开!你们再挡着我,我就跟姐姐说去!让她惩罚教训你们!”小女孩怒气冲天地威胁道。 听此,果然,下人们阻拦的动作,略一顿了下。 小女孩见势笑得咧开了嘴,就不信拿姐姐威胁你们会没用! 哪料,那些下人们只是犹豫了一会,便又开始阻拦了:“小姐,就算是这样您也不能进去……” 小女孩怒瞪双眼,“为什么?!” “大公子吩咐了,不能让您进去……” 大公子! 小女孩咬牙,又是姐姐那个讨厌的正夫!! 书伶望着这一幕着实愣了愣。 这小女孩是谁啊?他们称她小姐,难道是那个鱼之辛的妹妹? 反而玹瑾,却是见怪不怪地直直绕过他们,走了过去。 书伶只好也跟随过去。 院中的小女孩鱼之栀和下人们,对这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两人皆是楞了楞。 而后,率先反应过来的鱼之栀小手叉腰,一指玹瑾和书伶,大声喝道:“你们站住!” 第五十五章 病重夫人 两人顿住脚步。 …… “你们是何人?!没听见他们说不许进去吗?!”很明显,鱼之栀正把一肚子的怒气全都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下人们立马为难了起来,那位身穿蓝衣的公子他们知道是大公子请来的贵客…… “小姐……那位公子是……是大公子请来医治夫人的……”一人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一听是大公子的原因,鱼之栀的火苗蹭得更旺了:“又是那个讨厌的男人!凭什么都是他做主!我姐才是这个家主人!而我才是这个家的小姐!” 连个外人都能进去看望姐姐,为什么她这个亲妹妹就不能进去?!毕竟是个孩子,鱼之栀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所以连带着语气也越发的不好…… 望着鱼之栀本来圆瞪的双眼渐渐发红,却只是倔强地死咬着双唇,众人不由心软了起来。 可是他们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小姐……我们……” …… “吱呀”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门一下子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男子蓦然无声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男子身穿一袭简单的玄衣,身姿傲然挺立地站在那里,让人无法把他与女尊国的男子联想到一起。 书伶眯眼偷偷打量着。 此刻的他,紧绷着一张仿若刀斧雕刻而出的俊脸,虽然沉默不语,但是那种气势却是让人有些惧怕…… “大,大公子……”下人们忐忑不安地站到一边。 就刚才小姐那么大声的吵闹,恐怕屋里的大公子早已听到了,不知接下来该会如何责罚他们…… 如寒剑般锐利聂人的目光巡视了院里一圈,从鱼之栀身上再到玹瑾和书伶的身上停住。 “带小姐下去好生看着。”他眉头皱起,淡淡地,这般对下人们简单地交代道。 转身又进了屋,男子留下一句清晰的话语: “玹瑾公子请随我进来。” …… 三脚香炉,烟熏在屋里缠绕。 …… 大大的暖炉,屋里就放置了两三个,暖暖的温度满屋遍是,仿佛隔绝了外面各种的天寒地冻。 屋里格外的静寂。 玹瑾坐在床边,正替那位夫人诊着脉。 大公子成睿略带担忧的目光,一直落在床上之人身上。 书伶垂眸站至一边。 …… 隔了半响,一直沉思诊脉的玹瑾缓缓地收回手指。 一块薄薄的蓝色面纱看不清是什么神情,只是那皱紧眉头的模样,仿佛在说明着这位夫人的病情似乎并不简单…… “……玹瑾公子,我夫人怎么样了?”是成睿发出的声音,嗓音干涩低沉。 叹了口气,玹瑾摇了摇头,说道:“据我刚才诊的脉象来看,她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就连……我开的药对她来说,也越来越没有作用了。” 话到这里,他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成睿的双眸黯了黯,开口艰难涩涩地问道:“……那如果换一种药的话……” 静静的,玹瑾只是低下头没有回答,微微摇了摇头。 中毒早已参透至肺部,能用的药他都用了,就连以毒攻毒的做法,他都试过了。如果再继续下去,也许鱼之辛的身子根本受不了这种换来换去的医治就先倒下了…… 见玹瑾如此,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成睿眼中布满死灰,“难道就不能再……” “睿儿……”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打断了。 书伶微微抬眼。 一只格外苍白细瘦的手从华贵的床帘中,缓缓地伸了出来,似乎想握住什么,那么无力,那么的艰难。 成睿眸底一颤,忙跨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蹲至床边。 他紧紧地握着她骨瘦如柴的手,双眸亦紧紧地盯着女子苍白消瘦的病容,那眼底弥漫的浓浓痛楚让一直望着他们的书伶不由一愣。 鱼之辛苍白着脸,微微一笑,唇色近似白灰,她缓缓摇头:“睿儿,别问了,我自己的病情我自己很清楚。” 她微微闭上双眼,“让玹瑾公子他们下去吧……咳咳咳……”消停一会的咳病再次发作,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好。 〃咳咳咳……” 望着女子不停咳嗽的模样以及男子默默伸手轻抚拍着她的背的模样,书伶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情人却不能白头偕老,命运就是这般的捉弄。 空气有些沉闷。 玹瑾微微撇过脸,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拉了拉书伶的衣袖,两人无声地退下,轻轻地关上了门。 让人揪心的咳嗽声立时被关在里面,直至隐隐约约地只能听见一点点…… “凌儿,你去大门那等我下,我去开些止咳的药方拿给鱼府的管家就回去。” …… 耳边回响着这句话,书伶默默地目送着玹瑾的背影。 虽然从之前卒弗蒂查过的消息来看,鱼家很有可能就是‘案坊’的幕后主人。但是,就刚刚那种气氛,好像并不适合谈起其他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她没有银子又凭什么向人家打探…… 思索了片刻,在确认鱼家应该不可能把这种消息都做记录般地做在纸上,她也无从去什么书房啊藏书阁等的地方偷查……立时泄气地垂下肩膀,渐渐地,书伶按着印象中来的路缓缓走去。 第五十六章 无药可救 一踏进这里,入目便见一座宛若被人废弃许久般的园子。 这处园子先前似乎种了很多花,地上有很多干枯的树枝。只是,现在冬天了,那些娇艳的花儿早已枯萎了,连带的一园里没有了任何生机勃勃的气息。 只剩一道道寒风徐徐飘过。 …… 书伶愣了愣,那花园中,有一处假山和水池,似乎……有点眼熟的样子…… 突然,一条小鱼调皮地跳了出水面……溅起水花…… 啊,她突然想起了。 就在之前随管家来的路上,那个地方也有一处这样的假山,这样的水池,这样的小鱼…… 这个假山水池和那个假山水池似乎没有一处不是相同的呢…… “噗通” 突然,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声,瞬间引起了书伶的注意。这种声音,就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扔进水里般发出的动静。 书伶奇怪地望向那处假山的后面,声音好像是从那边发来的。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 “噗通”又是一声。 这次,声响更大。 随之,一个忿忿不平的稚嫩声,响起:“呜,讨厌姐姐的正夫!讨厌那些只听从讨厌人命令的下人!……这个家已经没有我这个小姐的地位了!一定是这样的!……”好似自言自语般的童音充满愤怒,只是她说着,音量却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一定是这样的!……都是因为那个讨厌的人!……” 直至最后,没有丝毫底气的恼怒都变成了呜咽般的委屈。 “……讨厌的人……竟然不许我见姐姐……” 绕过眼前遮挡的假山,书伶一眼便望见小女孩模样的鱼之栀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上举着一块小石头,朝水池中狠狠丢去,嘴上念念有词: “我让你占着姐姐,我让你占着姐姐的权利,我让你占着姐姐的身份,我让你占着姐姐的各种东西……” 石头纷纷扑通一声,吓得有些小鱼纷纷游闪开去,顿时不敢再继续嬉闹调皮,它们安分地缩在水底中,不再随处游动。 书伶不禁有些同情那些被受到迁怒的小鱼,转开目光,她望向正倔强地咬着嘴唇,却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孩,不由再次叹气。 还是个孩子阿。 “爱哭鬼。” “谁?!”鱼之栀一愣,下意识地仰头喝道。 而书伶却是挠了挠头。没想到刚才还没经过大脑那关,嘴上就把平时取笑仁儿的称呼说出来了。 一眼,鱼之栀便瞧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后方的书伶。 是个姿色平凡的小厮! 鱼之栀胡乱地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赤红着脸,因这狼狈的模样被人瞧见而恼羞成怒,“你说谁是爱哭鬼啊?!还有,谁准你进来这里的?!” 望着明显还很稚嫩的脸蛋气得通红,书伶好笑地反问道:“躲在背后偷偷的落泪,不是爱哭鬼是什么?” 双目一瞪,鱼之栀指着书伶,”你!”她气得手指颤抖,脸红耳赤脖子粗地强硬辩解道:“谁躲了!谁哭了!” “……”书伶摊手,哄孩子般无奈地妥协道:“好好好,你没躲你没哭,这样总可以了吧?” “哼!” 鱼之栀哼了一声,继续不甘地同书伶大眼瞪着小眼。 良久。 书伶转开视线,微微一笑,“嗯……你知道出大门的路该怎么走吗?” “出大门?”狐疑地盯着书伶,鱼之栀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鱼府的小厮吗?” 呵呵干笑,书伶从牙中挤出一句成形的问话:“我看起来像是你们家的小厮吗?”虽然自认资质是差了点,但是……她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天生的小厮命吗? 听见书伶的问话,鱼之栀认真地看了看对方。看到对方身上穿的小厮服确实不是鱼府所贯有的,鱼府的小厮服衣料哪有那么差。 …… “你是哪里来的小厮?”不会是私闯进来的吧?鱼之栀不由带着一份警戒。 “舒阁楼。” “舒阁楼?”鱼之栀眼一亮,忙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呃……”书伶端着一脸怪异的表情,踌躇地说道:“还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好玩啦,呵呵。”不管怎么说,不能教坏未成年女孩啊…… “是吗?”鱼之栀狐疑地盯着书伶闪烁其词的样子。 “嗯,是的。”书伶大力点头,以表自己话里的真实性。 “好吧。”鱼之栀失望地垂下头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般,尚存稚嫩的脸上有着像是威胁的表情:“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但是你不准告诉别人今天的事!不然……” 书伶岔开她的话,干脆地一口答应了,“好。” 在这里逗留也有些时候了,万一让玹瑾等太久的话…… …… …… 光洁的路上。 金灿灿的光辉斜斜地映出马车摇摇晃晃慢慢行走的影子。 …… 马夫专心致志地驾着母马,持续前进。 一转弯,马车步上热闹的大街。 耳边,尽是各种吆喝叫卖声,以及一副百姓安居乐业和乐融融的景象。 望着这些,书伶却有些奇怪地越加烦闷。 缓缓放下窗帘,书伶望向一旁闭上眼睛休息的玹瑾。 不知为什么,今天在那间沉闷的屋里所发生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头。 也许是那一对相爱的夫妻到最后却不能一起携手到老,触动了她心底那份同情和怜悯。又或是,那男子望向女子眸底深沉的痛楚和绝望般死灰的一幕,让她觉得异常的熟悉,就像是…… 就像是,她早早就看过编写的剧本一样! 心里闷闷堵堵的,一种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感觉,一直缠绕在心底,徘徊不去。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为什么? 为何以前不曾这样过,是因为……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就要被唤醒了吗? 她深深地皱起眉,清秀的眉头硬生生皱成一个川字。 书伶张了张嘴,涩涩地出声问道: “公子,那位夫人的病……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第五十七章 公子恩人 “公子,那位夫人的病……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安静沉默的气息被书伶突然打破,她的问话带着一丝涩然。 布衣书伶(女尊)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2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2部分阅读 玹瑾睁开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开始似乎有些不明白她在问什么,等静静地看了书伶半响后,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无能为力地叹气道:“毒已深入她的肺部,即使是我也救不了她。除非……” 他顿了顿。 书伶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我的恩师在这里。” 恩师?书伶愣了愣,随即欲问道:“公子……你……” 如果玹瑾口中的恩师能够救治鱼之辛,那么至少还能抱着一丝希望姑且一试。只是,为何今日在屋里却没听过玹瑾提起? 然而,玹瑾却像是知道书伶在想什么般,摇了摇头说道:“恩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也许,可能……如今恩师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说不定。” 不在人世?为何?书伶向玹瑾投去疑惑的目光。 望着屋里的某一个地方,玹瑾的目光满是追忆,他缓缓道:“其实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家人遗弃。只因我不是女子,面貌又长得格外普通,所以他们就把刚生下来的我,遗弃在后山那里,打算任我自生自灭。”他轻轻一笑,笑得令书伶有些莫名的心酸,她突然恍然到,为什么玹瑾会一直戴着面纱了。 “是丙叔,亲手把我抚养长大的。他那时只是一个小厮,无能无力,甚至还没有嫁人,就一个人偷偷地抱着我离开了那个丢弃我的地方,不辞辛苦地把我带大。” “可是,我的身子从小便不好,时常拖累丙叔。直到……遇见了恩师。”玹瑾的双眸突然变得很是崇敬。 “是恩师救了我们,还传授了一身的医术给我。” 书伶望着玹瑾戴着面纱的侧脸,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道:“那……公子的恩师,如今在哪?” 听玹瑾这么一番说道,书伶除了替他小时候感伤之外,想医治那位夫人成全那对夫妻之外,她更想找到那位恩师 她双眼发亮地望着玹瑾。却见他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恩师不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名字,却有一身非凡的医术,可是他的使命却不是医治天下苍生。” 玹瑾看了书伶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我曾听恩师说过,他是一名阴阳师,生存于世唯一的使命,就是收服万恶的怨灵……” 本来也是不信这世上有会怨灵之说的玹瑾,就是在那一次,不得不去相信。那一次,孤苦无依的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第一次惊恐地遇见附在人身的怨灵正饥渴贪婪地望着他们,并向他们缓缓地靠来…… 如果不是恩师,也许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 阴阳师?怨灵?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这种东西? 书伶皱起眉,不由想起五年前爹爹所说之事。 仿佛隔了良久,玹瑾没有再说话,书伶也没有再问什么。 一切又恢复沉默。 最后,就在玹瑾以为书伶一定被惊吓到的时候,书伶却问了一个令玹瑾有些意外的问题: “公子,你的医术既然得到公子恩人的真传,一定很高明吧?” 玹瑾一楞,反问道:“凌儿……你……相信我说的事吗?”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怨灵什么阴阳师的吧…… 书伶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问了一遍,似乎要追根到底:“公子的医术一定也很高明吧?” 玹瑾点头,“嗯,虽然比不上恩师,但是……” “那就好。” 书伶蓦然出声打断,接着,微微带着一丝请求地直视着玹瑾: “凌儿想要拜托公子一件事。” 院中,寒风卷起。 蓝色妖姬状似发冷般地颤颤发抖,却绽放得更为妖艳,淡淡的幽香一点一点地,随风散开,满院的清香。 …… 主屋里。 温度不似外面那么冷。 铜金打造的小火炉,两侧有着两个小小的手柄,同样也是铜金的颜色,而那火炉底,却是用四个脚来支撑。 火炉里燃起了旺盛的暖火,正慢慢地温暖着整个房间。 满目蓝色的层层纱帐被人整齐地绑在两旁。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可爱小男孩乖乖地坐在床上,两双绵软无力的小腿正搭在玹瑾的怀中,乖巧地任由玹瑾在他的小腿上细细地察看着。 低头专注的玹瑾,微微凝眉。 小书仁眨着一双大眼,看了玹瑾一眼,又抬头直直地望向始终站在一旁的书伶,葡萄般的瞳仁中有着一丝紧张。 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大哥哥样的少年要一直反复检查着自己的小腿…… 书伶正紧紧地盯着玹瑾,不想忽略任何可能出现的神情。关于让玹瑾医治仁儿这件事,她已经思量很久了。 不管能不能医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虽然……虽然爹爹曾一度阻止过…… 想到这,书伶拧眉,看了仁儿一眼,却注意到了小仁儿向她投过来的目光。 愣了愣,书伶对他安抚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紧张,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说,只是看看而已。 见此,小仁儿才不再紧张。 因为,他相信姐姐。 ……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连同丙叔在内的四人屋里,静默得可怕。书伶微微屏住了呼吸,可是,还是有少量的燃火乌烟味夹杂着从玹瑾身上散发出的香味飘进鼻间…… 当玹瑾终于察看完仁儿的小腿,又诊了一会脉后,才缓缓地收回手。 他抬起眼,和书伶对视着,神情有些肃穆,“他……” 他刚要出声说道,却被书伶立刻打断了。 “公子,我们出去说吧。”书伶不着痕迹地望了小仁儿一眼,见他也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注意到书伶的眼神,玹瑾会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 “仁儿,你乖乖地和丙叔在这里呆一会,姐姐等下就回来。嗯?” “好。”小仁儿乖乖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丙叔忙笑道:“凌儿,我会帮你看着的,放心。” 向丙叔投去感谢的一眼,书伶这才走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爹爹露脸 南陀国。 …… 车轮子有条不紊的滚动声,清脆响耳的马蹄声,吱呀摇晃的木板…… 一匹马车缓缓地走在一条不显眼的巷子。 “吁” 健壮的母马打了个响啼,随着车夫的拉绳指示,喷着热热的白气,一点点地停了下来。 它停至一道不起眼的后门前。 …… 布帘被人掀起。 一个白衣女子走了出来。 她转身朝马车里的人,笑道:“蒂儿,我去去就回来。或者,你也可以先行回去。” 卒弗蒂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颗脑袋,脸上带着明知故问的戏谑,他说:“骆姐姐,你用我做掩饰,瞒着十皇子的人来到这里,是打算做什么呢?” 微微一笑,骆衫没有回答。 …… 上好的红木雕窗,大颤颤地敞开两边。 两三枝冬梅恰好伸至到窗头上,点点嫩白,傲雪怒放。 …… 越来越清瘦的人影,坐落在窗边,毫无波澜的双眸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周围不自觉地弥散着一股宁静柔和的气息。 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端着一碗补药,放至他的面前,轻轻地唤道:“舅舅。” 大肆敞开的窗户偶尔有些寒风吹入,不可避免地吹至他身上。只身穿一袭薄薄的白衣,被寒风一吹,白衣相帖着肌肤,瞬时勾勒出他那显得格外羸弱的身子。 谭玉倾轻轻地皱了皱他那细柳般的眉毛,伸出手就要把窗户关上 “玉儿……”微微带着沙哑的轻柔声,从旁响起。 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他关窗。 谭玉倾转过头。 面色有些苍白的书席然明显憔悴很多,他朝谭玉倾微微地摇了摇头,“别关。” “舅舅。”不悦地唤了声,谭玉倾皱眉提醒道:“寒气加重,需小心身体。”望着书席然不论喝了多少补药还是那么盈盈弱弱的身子,谭玉倾忍不住皱眉皱得更深。 “没事,只是一会而已。”书席然轻声回道,端起面前的那碗热乎乎冒着白烟的补药,垂下长长的羽睫。 书席然盯着药汁,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浅浅一笑。睫毛微微颤了颤,闭了闭眼,一口气便隐忍着喝下了那碗苦不堪言的药汁。 这次没有人为他撤去苦药再换上微微甜辣的姜汤…… 喝下那碗漆黑如墨的药汁后,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非但没有红润起来仿佛更加白了。 …… 谭玉倾望着他,正欲说什么 “小少爷~……小少爷~!”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清秀少年立马奔了进来,他一面气喘呼呼,一面欣喜地唤道: “小少爷,是骆小姐……骆小姐她来了……” 谭玉倾一怔。 玹瑾院。 满院的幽香伴随着每一个呼吸,通通挤进书伶的耳鼻中,让她头脑格外的清醒。 她深吸了口气,顿了顿,不确定地再次问了一遍: “你说,仁儿的腿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原因,是……因为气血不通?” 玹瑾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刚才察看了下仁儿的双腿,发现他的气血不通是生来便如此了。他是否从一生下来就无法走路了?” “嗯。”书伶望着玹瑾,犹豫地问道:“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玹瑾蹙眉,“这种情况有可能是父母的遗传导致的。” “可是……爹爹明明很健全。”书伶立马说道。 “那他的娘亲呢?是否同样健全?” “……” 这次,书伶无言以对。因为她……根本不曾看见过仁儿那所谓的亲生娘亲。 “那……仁儿的腿能否医治?” 按照现代的说法,仁儿的双腿是因为先天性的血液不循环而导致双腿失去了知觉。那这种病在古代能治吗? 她不由望向玹瑾,褐眸里带着一线希望。 然而。 清楚地望见书伶眼底的希翼光芒的玹瑾,却只能迟疑地回道:“我会用针灸试试帮他疏通腿部的经脉。可是……能不能彻底医治完好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病症。 书伶褐眸黯了黯,随即又亮了起来,“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每当望见仁儿那渴望的表情时,她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揪在一起,那么的酸痛。 爹爹,一定也是如此吧。 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是那么让人的感到痛心。 虽然他不曾说过,虽然他曾痛苦地阻止过,但是心底一定也很盼望着有一天,仁儿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能蹦能跳吧。 …… 南陀国。 …… 夜很深,很沉。 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淡淡的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 窗头的白梅依然默默地盛开着,有一丝丝清淡的花香,回荡在夜里。 靠在窗边的矮榻上,男子静静的目光从盛开白梅的枝头,渐渐移向半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 自从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格外熟悉得令他恨不得想忘却的地方后,直至今天,到底又过了多久呢? 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又或是半年?还是更久? 他又有多久没见到仁儿和……伶儿了? 他害怕去想。 只要一想,他就会惊慌地发现,好像永远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段有他们的日子…… 而且不但回不去了,还会越来越远了…… 无波无澜的双眸,依然漆黑美丽。他望着圆月,一双美眸渐渐变得温柔似水。 月儿,是否真的能把他的思念带给他正在思念的人? 记得,伶儿就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天空上的月儿发呆。 …… 他似乎望得有些入迷了,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双眸有些恍惚。 仿佛已身处其境。 “吱呀” 门被人从外轻轻地推开,谭丞相走了进来。 她一眼,便望见那两扇敞得很开的窗户,和窗边那抹静静斜躺的瘦弱身影。 男子,似乎已睡了。 走过去关上窗户,谭丞相就这样望了男子一会。 正当她想俯下/身子抱他去暖和的床上睡时,男子在睡梦中幅度很大地转过身子,最后,用僵硬的背部来面对她。 于是,谭丞相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睡吧…… 叹了一口气,谭丞相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吱呀” 门一关上,男子便张开了一双格外清明的眸子。 眸底,有着恨意,亦有着痛苦。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他同母同父的……姐姐! 第五十九章 萝卜作用 转眼,已过去了三天。 自从那一天确定了小书仁的病情后,书伶便把仁儿接来玹瑾院住下了。 因为鱼府的关系,因为玹瑾的关系,鱼家暗地下的产业舒阁楼并没有表示什么。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书伶突然有些庆幸,自己选择接近玹瑾是对的。 有了仁儿的存在,玹瑾院的每一日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一片温馨。而花圃中的蓝色妖姬花也仿佛开得更盛了,格外妖艳。 灶房。 此时,小小的房子里正传出咚咚的作响。 “凌儿……”丙叔的唤声由远及近,渐渐地传到书伶的耳朵里。 书伶正切着萝卜,此时听见声音,她转头看了一眼。 丙叔已站在门口。 一脚踏进,便笑着向书伶问道:“凌儿,饭煮好了没?要不要我帮忙?”以前,书伶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做这些。现在,书伶来了,他倒是格外的空闲起来了。 书伶一边顾着锅里的白粥,一边切着萝卜,正忙着呢,只能抽空地回道:“……啊,不用了,快做好了……丙叔去叫唤公子和仁儿到前堂里坐好等着就可以了。” 软软糯糯的白粥不一会便烧开了,书伶刚掀起锅盖,那滚滚青烟,瞬间一涌而上,纷纷冒泡翻腾起来…… 一阵阵灼热的青烟涌进书伶的眼睛里,书伶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瞬间热了起来…… 丙叔见书伶站在锅前不动,有点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书伶背着丙叔,摇了摇头: “嗯……没事,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可以端去了……” 丙叔点了点头,返身走了出去。 …… 这边。 书伶擦了擦眼睛,那是因为薰到热烟而折腾出泪的啊……绝对不是,她脑中突然闪过的那幅记忆深处的画面…… 爹爹一袭白衣,就站在那片飘渺的白雾之中,然后,正慢慢,慢慢地离她而去…… …… 一炷香后。 小书仁耷拉着小小的脑袋坐在桌旁,一双葡萄般晶亮晶亮的大眼正眼巴巴地望着书伶持续端上桌的饭菜。 书伶望见,不由有些心疼。 仁儿有多久不曾吃过她煮的饭了?她这个做姐姐的。简直还不如细心照顾他一段时间的平安和福生来的尽责。 正当书伶怔怔地停下动作,愧疚地自我反思时。 那边的玹瑾已从众多菜肴中,夹了一只看起来最肥大的鸡腿率先放至小书仁的碗中,轻声道:“来,仁儿,要多吃肉哦。” “谢谢哥哥。”小书仁盯着碗中的鸡腿,开心地笑眯了双眼,然后把一双黑亮的大眼投向还站在一边的书伶,眼里尽闪着星星般的期待。 他想和姐姐一起吃这个鸡腿,可是……可是姐姐说在这里不能随便说话,也不能叫她姐姐,要叫她哥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小书仁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收到仁儿渴盼的眼神后,书伶略微为难了下。毕竟在这里不比在山上那时,现在的她,算是玹瑾的小厮,她还要靠玹瑾治好仁儿。玹瑾肯让仁儿同他一起吃饭已经很好了,她不能太得寸进尺地以下犯上…… 她刚要朝仁儿摇头,另一旁的玹瑾却开口了。 他对书伶笑道:“凌儿,你不陪仁儿一起吃饭吗?和丙叔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在玹瑾院里,从来就没有那么多规矩。 书伶一愣,没有动。 闻言,丙叔也在一旁和蔼地说道:“凌儿,公子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要拒绝吗?快坐下来吧。” 望着丙叔,又望了玹瑾一眼,见他正对自己点头示意着,书伶忙低下头,带着一丝感激说道:“凌儿多谢公子。” …… 小书仁高兴得葡萄般的大眼瞬间笑成了月牙形状,甚是可爱。于是,他把小脑袋埋进碗里,开始扒饭…… 书伶坐在他旁边,见他只顾埋头扒饭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她伸手捻掉他嘴角不小心沾上的饭粒后,又夹了些近前的萝卜放进他的碗里,轻轻地微笑道: “仁儿,要多吃萝卜。” 红艳艳的萝卜切成一片一片,相当的显眼。 小书仁不动了。 他嘟着嘴巴,顿时垮下小脸,一副可怜兮兮地望着书伶,小声嘟嚷道:“仁儿可以不吃萝卜吗?仁儿不喜欢……” “不行。”书伶果断拒绝,然后柔声地哄道:“仁儿不是要长大吗?要长大就不可以挑食,萝卜的营养可是很丰富的哦。” 书伶暗自头疼。 虽然本来仁儿就不爱吃萝卜,但是他也会一点点地苦着小脸吃下的。自从卒弗蒂出现后,仁儿就被他带‘坏’了,更加对萝卜敬而远之了。 “唔……”一听能够长大,仁儿就算是再不喜欢,也一把连同白饭一起塞进嘴巴里,然后鼓起了腮帮子,嚼阿嚼,那模样很是可爱。 书伶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 屋里很静。 两人即使说话声不大,玹瑾他们也能一字不漏地听得一清二楚。 玹瑾见仁儿不爱吃萝卜有些奇怪,他不解地问道:“仁儿不喜欢萝卜吗?我觉得萝卜很好吃啊。” 丙叔也在心里笑着附和道,好吃得以至于现在公子每当吃饭的时候,就只会惦记着萝卜。 小书仁吃饭把腮帮子鼓得大大的,无法说话。 书伶见势,笑着安抚着小书仁,示意他慢点吃,不要一次性扒那么多饭进嘴里。这才转头替小书仁回答着:“嗯,公子,仁儿确实很不喜欢。不过萝卜营养很多,可以帮助小孩成长,所以再不喜,我也会试着哄仁儿多吃一点。” 营养?这个词并不陌生,这是玹瑾第二次听书伶提起过了。 他不由垂眸凝思,突然想起之前书伶说过的,萝卜的营养是…… …… “比如……萝卜可消积滞、化痰清热、下气宽中、解毒等等的作用。” “那不是跟药草一样么?” “不一样的,萝卜只是蔬菜的一种罢了。” …… 一双桃花眼,微微一闪,玹瑾眸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也许,这个萝卜可以试试! 咯噔 只听一个声响。 玹瑾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在书伶和丙叔疑惑不明的眼神中,端起桌上所剩的胡萝卜,就朝他配制草药的药房走去。 …… “丙叔,公子他……”怎么突然端着胡萝卜就走了?书伶格外郁闷,就算很喜欢吃也不用这么做吧?又没人会跟他抢…… 丙叔笑了笑,“公子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要研制吧。” “可是……仁儿的针灸……” 通常吃完饭的时候,仁儿就要针灸一次,可是这个时候……书伶皱眉。 “放心吧,公子应该会有分寸的。”丙叔安抚道。 书伶只好点了点头,再次望向刚才玹瑾消失的方向…… …… 第六十零章 针灸医治 果然,玹瑾并没有让书伶他们等多久,就从那间密闭的小屋里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玹瑾一个人在里面捣鼓着什么,但是,只要能记得还要替仁儿针灸就好了。 烛台上点燃着一簇火。 一根一根泛着银光的细针,缓慢地在上面反转烫烧着。 按照现代的说法,这是在消毒,书伶知道。 她伸手拥紧身旁的仁儿,尽所能地想给予他无言的鼓励。 明晃晃的针头看起来格外尖细,一眼,便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仁儿小小的身子轻微地颤抖着。 书伶抱着他的双手一紧,拍着他的背,轻轻安抚着:“别怕。仁儿,一会就不疼了,乖……” 第一次针灸的时候,仁儿比现在更加惧怕。 一双小手紧紧地啾着她胸前的衣襟,那架势仿佛死也松手,死也不离开书伶怀里半步。一双葡萄般晶润的大眼,噙着一层又一层的泪水,就是没有落下来,小小的身子因害怕而颤颤发抖,一直一直止不住地颤抖。 那时,书伶暗自微微红了红眼。 仁儿只有五岁罢了,为何就要受这一次又一次的针灸之痛…… 她想帮帮仁儿减轻这种疼痛,可惜却是力不从心,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乖,仁儿。一会就不疼了……” …… 眼前,是玹瑾捻着银针渐渐靠近的身影。 床上的小书仁下意识地往书伶怀里一缩,那是对玹瑾,不,是对玹瑾手上那一根根尖细的长针产生的畏惧。 书伶眼一黯,尽是心疼。 无奈望着玹瑾已然走至床边坐下了,正等着他们。 她只能一边轻轻推开仿佛想一直躲在自己怀里的小书仁,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最后伸出双手一点点地卷起他的衣裤,渐渐露出小书仁那双白净净的小腿。 因为长久不能走路,仁儿的双腿就仿若刚生下的婴儿般那么滑嫩没有一丝瑕疵。 然而如今,却布满了数不清的细小针孔。 针孔不是很明显,却是前几次针灸所留下的痕迹。 …… 玹瑾托起小书仁的小腿,慢慢仔细地察看着腿上的各种|岤位,手边的细针正蓄意待发。 空气中,立时变得紧张凝固。 小书仁的大大纯真的双瞳渐渐害怕地收缩,再收缩。 一旁紧盯着他的书伶注意到了。 她趁细针还没落下,便一如前几次一样,一把扳过仁儿的小脑袋牢牢地按进怀里,不让他亲眼望见针头是如何的刺进。她柔声道:“仁儿,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然后,不管怀里的小书仁有没有点头,她已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嗯……从前吧,有一个王国。国里有个美丽的小皇子,还有一个恶毒的皇后……” 小书仁颤抖着睫毛,没有作声,紧紧揪着书伶衣襟的小手却有松缓的迹象。 “……皇后时常问魔镜,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啊?……” 已找好|岤位的玹瑾,趁势飞快地手起手落,一根细针已准确地刺进|岤位。 痛! 小书仁一抖,含在眼中的泪瞬时涌了出来,浸湿了书伶的衣襟。 书伶感觉到了,胸前一片湿热。她屏息抱紧仁儿,继续讲着故事,企图转移仁儿的注意力:“魔镜说,是小皇子,小皇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于是皇后既嫉妒又生气,她扮成卖水果的老人,拿了一个有毒的苹果给了小皇子……” 书伶柔声讲诉着。 “……皇子吃了有毒的苹果后,自此长睡不醒。” 玹瑾专注地施着针,丝毫没有因书伶的故事而分神。 “于是,皇后再次问魔镜,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啊?……魔镜说了,小皇子长睡不醒了。是你,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书伶柔和的声音,似乎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缓缓道:“……后来,一位英俊的公主出现了。她望见长睡中的皇子,不由一眼倾情,亲吻了他的额头……” 屋里缓缓回荡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小书仁眨了眨睫毛上的泪珠,不由被书伶讲的故事所吸引。 腿很疼,可是姐姐讲的故事,好像让腿不再那么疼了…… “……最后,皇子醒了,公主和皇子从此永远幸福地在一起了……” …… 针灸结束。 玹瑾静静地收拾着那些银针。 而小书仁也早已累得趴在书伶怀里睡着了。 书伶轻轻地用干净的毛巾擦去他额上疼出的薄汗后,往他身上盖了一条厚厚的被子…… 熟睡中的小脸蛋皱成一块,似乎连在梦中也正疼痛着。书伶伸手轻轻抚摩着他的眉头,缓缓地帮它舒展开…… “……本小姐要包玹瑾……叫玹瑾出来……” 突然,外面传来某种吵闹声,听着很是嚣张。 书伶皱起眉。 因那吵闹声吵到了熟睡中的仁儿。 小书仁微微受惊似的动了动身子,却是没有醒来,想是经过那一场针灸真的很疲累了。 疼惜地叹了口气,书伶把仁儿针灸过的双腿小心搁好,避免他在睡梦中再次碰到,这才望向玹瑾,轻轻唤道:“公子……” 玹瑾点了点头,拿起面纱遮好,带着书伶走了出去。 因为,外面的闹声,实在越来越吵了。 …… …… 满院妖姬盛开的蓝海里,始终飘荡着一股浪漫诱惑的花香。 可惜,却被一个不懂事的人破坏了。 “这种的是什么妖怪花啊?!大冬天的,还开得这么艳丽?!”一个声音不可置信地大叫着,显然视这种奇怪不符合常理的东西为鬼怪。 玹瑾和书伶一踏出房间,便清晰地听见这句叫喊。 玹瑾皱起眉,书伶则是有些惊讶。 院中站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左右,一身厚厚的棉袄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衣料。她圆嘟嘟的小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冰冷惨白,却丝毫掩不住那蛮横嚣张的架势,更何况身后还带着两个‘保镖’似的跟从。 鱼之栀?! 第六十一章 找到配方 书伶微微抽了抽眼角。 难道刚才大嚷大叫着说要包玹瑾的,就是她?!…… 怪异地盯着鱼之栀那还未长开的小身板一眼,书伶简直要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包’这个字的含义啊…… 而鱼之栀,在望见玹瑾终于出来了的时候,她向前跨了几步,然后直指着玹瑾大声地质问道:“你!到底对姐姐施了什么妖术?!为什么你一去看她后,她就一病不起,看起来奄奄一息的?!” 没错,一定是妖术!不然院中那些妖艳的花要怎么解释? 想起那时她还为能进去屋里见姐姐,高兴了老半天,却不想一见姐姐那虚弱病重的模样,她一下子慌了,姐姐何时病得这么厉害了? 她把愤怒的眼睛瞪向一旁姐姐的正夫。 而他,只是垂下眼睫,淡淡道:“是夫人不让你知道的,而且,你也会吵到她休息。” “你!”鱼之栀就那样瞪着他,却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向来都是任性妄为地吵阿闹的…… 院中一静。 妖术什么的,是能随便乱用的吗? 书伶蹙眉,转头望向玹瑾,却见他只是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一旁还站着先前因阻止不了这位老祖宗而跟着来到这里的风儿,他站在一边也跟着瞪大双眼,妖,妖术? 丙叔看看这个,又看着那个,最后看向自家公子,“公子……” 鱼之栀见玹瑾没有说话,似乎更加笃定自己说的话,她抬了抬下巴,哼道:“什么大夫?本小姐看你根本就是庸夫一个,以后你不许再踏进鱼府一步了!如果姐姐有什么事,本小姐要你偿命!哼!”最后她重重一哼,心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解气。 就在大家以为玹瑾不会说话的时候,他抬头,却是对鱼之栀身后的跟从说道:“明日我会再去鱼府一趟,麻烦你们跟大公子说下。”说完这句,他便转身走向另一间药房。 “吱呀”“吱呀” 随着开门又关门发出的声响后,鱼之栀才反应了过来。 她气得满脸通红,这个玹瑾明显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当耳边风了! 她愤怒地瞪向风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本小姐一定要包玹瑾!” 这下,风儿笑也笑不出来了。 上头吩咐了,不管是谁想包玹瑾,都要玹瑾本人同意才行。可是,上头也吩咐了,鱼家的人来到舒阁楼,都要以贵宾之道而待之。 这,这不是让他难做吗? 次日。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铜金打造的三脚香炉。 缕缕烟雾飘在香炉上方,然后,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散。 屋里一派温暖。 …… 玹瑾依旧坐在床边,细细地诊着脉。 只是眉头不再皱起,似乎只是在确认一些东西。 成睿站在一边,两手紧紧地握起,不过一会,手心却隐隐见汗。 自从昨天下人们带话回来开始,他就一直吊着一颗心,始终坐立不安。玹瑾说,明日会来鱼府一趟,也就是说明他也许找到挽救的办法了…… 有些无法言语的激动。 在你绝望的时候,突然给你一道希望,就算是很渺小很渺小的希望,还是忍不住的开始期盼,以至于甚至还会夹杂着一种会再次跌入黑暗的恐慌…… 这种心情,是万般的复杂。 挣扎了良久,成睿终于沙哑地出声问道:“玹瑾……怎么样了?” 玹瑾收回手,望了一眼疲累得闭上眼睛的鱼之辛,朝成睿点了点头。 两人相继着走了出去。 一出门,玹瑾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夫人的病情还是很严重,毒性已侵入肺部,导致肺部开始一点点地腐烂。” 他望着成睿,神情很是认真,“她这种情况,任何一种药都负担不起,所以之前我认为已经无药可救了。” 成睿身子一颤,他何尝能忘记,那时在获得判决的一刻,那种痛彻的绝望。 他颤着嘴唇,想问又不敢问,“那你……”那你又为何来这? “我找到一种不是药的配方了。”玹瑾说道,然后盯着成睿瞬间欣喜的表情,缓缓接着道:“但是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成睿喜悦的神色立马褪了个干净,渐渐皱起眉。 “只能算是姑且一试。也许会治好,也许会因为副作用而随时丧命,也许只能拖延时间……” 玹瑾平缓地说着,先让对方明白,这么做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性,然后,再让他自己做决定。 大夫并不能替病人做任何决定。 即使他想试试,也许这会突破医学上的某些东西。 …… “……容我好好考虑一下……”成睿艰难地回道。 即使在任何事上都能面不改色地果断下决定的成睿,即使为鱼家在外抛头露面时,面对着大家嘲笑不屑的目光都能面无表情的成睿,即使被自家妻主的妹妹讨厌并怨恨也不以为意的成睿,也不曾如此困难地挣扎,下不了决定…… 这是拿妻主的性命在做赌注啊! 试问,让一个深爱妻主的人该如何抉择? …… 深深地看了成睿一眼,玹瑾说道:“好,明天我会再来。” 玹瑾院。 以往和谐平静,偶尔会有些欢声笑语的玹瑾院,这两日却无法让人安宁,时不时的,就会传出一两声吼叫。 “凌儿!饭到底做好了没有?没看见本小姐要饿死了啊?!”鱼之栀坐在饭桌旁,两双小腿不安分地晃啊晃的,然后转头就朝外面吼道。 “不许你凶我哥哥!” 一个稚气十足的孩童声,在一旁不满地响起。只见小书仁生气地鼓起腮帮子,一双大大圆润的葡萄眼瞪了过来。 被小书仁一瞪,鱼之栀的气势立马焉了下去。 她垂下脑袋,小声道:“好吧,不凶就不凶。” 可是,她的示弱却没有换来小书仁的‘息怒’。 只见,小书仁又是一瞪,瞪着那双不断晃来晃去的腿,“哥哥说过,吃饭前要好好坐着等开饭,所以不许晃腿!” 听言,鱼之栀更焉了,脑袋垂得更低了,回答的音量仿若蚊声,“好,不晃了,不晃了……”然后还真的静静地端坐着不动了。 随鱼之栀而来的两个跟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差点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向来在鱼家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小姐,何时变得如此温顺听话了? 第六十二章 三包作用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热乎乎的饭菜便已送了上来。 鱼之栀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两眼放光地盯着书伶把一道一道简单又营养的菜肴陆续端上了桌。然而,干瞪了一会儿,鱼之栀便又开始大叫了:“这是什么菜啊?每一道看起来都不好吃啊!” 对在鱼家吃惯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鱼之栀来说,这些简单没有特色的饭菜确实不入她的眼。 小书仁一撅嘴,看同桌的鱼之栀格外的不顺眼,“不好吃,你就不要吃!”竟然还嫌姐姐做的东西不好吃! 鱼之栀一顿,竟然不言不语地拿起筷子就去夹面前的菜,然后一脸视死如归地慢慢放进嘴里,扭曲着小脸,缓缓地嚼着,继而脸部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 幸好不是很难吃。 鱼之栀偷偷地望了小书仁一眼,暗暗咂舌道。 书伶笑了笑,丝毫不理会鱼之栀刚刚的叫喊,盛了两碗白饭就放到他们面前。 她夹了一些肉阿菜的,放在仁儿碗里,柔声道:“仁儿,多吃一点。”多吃一点,才有力气熬过疼痛啊。 小书仁开心地笑了。 只因这次姐姐没有再把讨厌的萝卜放在他碗里了。 书伶望着他笑,心里了然,便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道:“呐,我知道最近仁儿可乖了,所以特地减免了仁儿不喜欢的萝卜哦。” “嗯!仁儿知道哥哥最好了!” …… 一旁的鱼之栀心里直泛嘀咕:什么是萝卜啊?仁儿不喜欢萝卜吗? 她眼一转,转到菜肴里那堆格外显眼的红艳艳的东西上。 想起刚刚书伶夹给仁儿饭菜,仁儿那高兴的样子。于是,她也有模有样地夹了那些看起来颜色很好看却不知名的菜放在仁儿的碗里,涨红着小脸,小声地说道:“呃……这些给你吃……” 小书仁先是愣愣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碗里的萝卜一会,然后嘟起嘴巴,一脸生气地扭过脸,不看她:“仁儿不要吃你夹的!” 书伶忍着笑,望着鱼之栀沮丧地慢慢渡回自己的座位。 哎,也许仁儿就是鱼之栀的克星也说不定。 书伶叹了一口气,朝门外伸头望着:“玹瑾公子和丙叔还没回来吗?”再不回来饭菜可能不用一会就凉了。 小书仁拉了拉书伶的衣袖,软软道:“哥哥,你不吃吗?” 摇了摇头,书伶再次摸了摸他的头:“乖,仁儿先吃。我等玹瑾哥哥和丙叔叔回来再吃。” 主人还没有回来,身为小厮的她怎么可以先吃饭呢?这不合礼数。 而且,习惯了一桌四人一起吃饭的日子,突然间少了两人,还是有点不习惯…… 再等一会吧。 “啊,玹瑾哥哥!丙叔叔!”小书仁突然一唤,闪亮亮的大眼看向书伶身后。他们回来了,姐姐就可以吃饭了! 书伶转身。 果然,玹瑾和丙叔已走了进来。 望着一桌的菜,丙叔笑道:“凌儿又做了一桌的好菜啊。” 书伶回以一笑,微微拉开椅子,让玹瑾坐下,才道:“刚刚做好的 布衣书伶(女尊)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3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3部分阅读 ,趁还热着,公子和丙叔快吃吧。” “嗯。” …… 终于,玹瑾吃了几口,意外地发现了那闷在一旁始终默不做声的鱼之栀。不由有些疑惑,今天的鱼之栀似乎有些反常。 “鱼小姐,你怎么只顾着埋头吃饭?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玹瑾奇怪地问道,其实这个看起来蛮横任性的小姐,本性并不坏的。 “没有。”闷闷地回答着,鱼之栀继续埋头吃饭。 不解地望向书伶,书伶暗自笑着,却朝玹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倒是仁儿歪着脑袋,发话了:“玹瑾哥哥,你别理她。她之前还嫌哥哥做的饭不好吃呢。” “是吗?”玹瑾想了想也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小姐可能就吃不惯这些简单的饭菜吧…… …… 末了,他犹豫了下,说道:“鱼小姐,你不能一直呆在玹瑾院,这样会让你的名声受损的。大公子过会就会差人来带你回去……” 玹瑾话还没说完,鱼之栀就猛地抬起头来,怒声道:“谁让你跟那个人说了!” 玹瑾一怔,没有说话。 “哼,本小姐既然已经说要包你了,现在时间还没过去呢!”鱼之栀抬起下巴,哼着鼻子说道。 书伶暗自好笑,敢情她以为目前已经在包了吗? 小书仁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哥哥,什么是包?是包子的包吗?能吃吗?” 书伶摸了摸他的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倒是鱼之栀见小书仁问了,便高兴地回道:“能吃啊能吃啊。本小姐包了玹瑾给了他银子,他要供我吃供我睡供我玩……” “哦。”小书仁仿佛忘了适才跟她的不快,眨着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众人满脸黑线。 餐桌上,一时静默。 鱼之栀奇怪地巡视了一圈。 难道她说错了吗?明明下人们是这样跟她说的啊。 …… 一顿饭吃完。 鱼府果然派人来带鱼之栀回去了。 “本小姐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鱼之栀死死抓着门柱就是不走。 静默地扛着鱼之栀的灰衣女子,抿着嘴唇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地一点点掰开她抓住门柱的手指…… 鱼之栀气极,怒道:”死阿大!臭阿大!你个木头女人!本小姐回去一定要让姐姐重重处罚你!”竟然让她在心仪的人面前出丑!士可杀不可辱啊!她的面子往哪搁啊!! 原来,书伶抱着小书仁在一旁正看得兴起。 然而,名唤阿大的女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面无表情地掰她手指。 鱼之栀见势,怒气徐徐升起,没有再顾什么形象了,两只脚开始在半空中一阵乱踢…… “不走不走本小姐就是不走……” 偶尔踢到阿大的肩膀,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书伶估摸着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待会仁儿可要针灸呢,需要安静。 她揉了揉小书仁的头发,想了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小书仁歪着小脑袋,困惑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书伶微笑点头。 那边依旧仿若杀猪般的叫喊,小书仁看了一会,稚嫩地对不停叫喊着不走不走的鱼之栀,说道:“栀……姐姐,你先回去吧,改天再来,仁儿就陪你玩。”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鱼之栀清楚地听到。 她一顿,瞬间停止挣扎。因为那声栀姐姐。她欣喜若狂地抬头望向小书仁:“真的吗?仁儿说的可是真的?” 犹豫了下,仁儿重重点头:“嗯!” “好,阿大,我们回去吧。”鱼之栀手一松,看了一眼反而不动的阿大,便指使道:“快点,本小姐要回去了。”然后,就径直傻笑了起来。 阿大终于,眼一抽,不着痕迹地看了小书仁一眼,扛着鱼家小姐走了。 小小的年纪,春天就来了…… 第六十三章 浇花药水 外头。 冬日初上,寒气逼人。 …… 里头。 暖和的青烟四处弥漫,夹杂着一丝丝淡淡的苦药味。 鱼之辛靠在成睿怀里,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她正就着成睿的双手,缓缓地一点点地喝下满满的一碗药…… 喝下热热的药汁后,鱼之辛的额头已掺出些许热汗,苍白的脸颊也添了些许红润。 成睿帮她擦着额头,再扶她躺下。 两人间从头到尾的互动,都是一片静默。 “睿儿,这次的药汁为何不比以前那些药苦了?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甘甜。”鱼之辛疑惑地问道。 成睿静默了半响,才回道:“玹瑾公子换了另外一种药方了。” “嗯。”闻言,鱼之辛也没有再说什么,微微疲累地闭上眼睛,只是紧握成睿的手却没有放开。 她其实也怕啊…… 怕万一自己突然间撒手而归了,睿儿该怎么办?…… 只是却不能让本就身负重任的睿儿担心而已……她身为他的妻主,却没有让他好好地过上身为夫郎的好日子,整天在外抛头露面的…… 这些她都知道,他的睿儿,何尝让她失望过? …… 成睿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不言不语。 …… 一连几天,鱼家夫人鱼之辛自从喝了另一种药方后,神色似乎也有了好转,咳嗽也不再咳得那么撕心裂肺了。 大家都认为这是好转的征兆。 鱼之栀去看望了姐姐后,开心之下,又想偷偷跑到舒阁楼的玹瑾院去了。 只是这次,大公子成睿却没有阻止,竟还亲自跟随着一同前去。 害鱼之栀一脸郁闷加郁闷的郁闷。 …… 玹瑾院。 一派和馨的院子,自从两个一大一小人物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那个大公子成睿。 灶房外。 堆满了一堆沾满了泥土的胡萝卜。 成睿俯身拾起一只,细细地看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东西吗?” 站在他身边的玹瑾点了点头,“嗯。” “你说这是蔬菜的一种?为何我先前都不曾见过?” 玹瑾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之前也不知道有这种东西。”他指了指那堆胡萝卜,“这些都是凌儿弄来的。” “凌儿?”成睿挑起眉。 玹瑾把眼投向在院中浇水的书伶,一双桃花眼里流转着某种光芒。 顺着他的视线,成睿淡淡地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小厮服的平凡少年正弯下腰往桶里舀着水,再直起身缓缓地浇遍花圃中所有的蓝色妖姬花。 看起来和其他小厮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严格来说,比他们还平凡无奇。 成睿淡淡地收回目光,“你的玹瑾院何时又多了一个小厮?”虽然舒阁楼是鱼家的产业,但是他并不会一一去了解,有些事情,吩咐底下人去做就行了。 更何况。玹瑾是个例外。 当初找到他,便是为了医治鱼之辛的。 而玹瑾得到的,便是在舒阁楼有一个与世隔绝的一席之地,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甚至于鱼家,也不能干扰。 但是玹瑾并不想多受别人恩惠。 医治他人是举手之劳,也是医者的本分,能得到一个清净之所,已是最好的恩惠了。于是他用每月上台弹奏一曲,来换取自己安然无忧的生活。 玹瑾抿嘴一笑,“偶然多的。”他简单一言,继而转移了话题,问道:“那药是不是有用了?” 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从来没人用萝卜当过引药的先例。 成睿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释然的轻松,“嗯,她的脸色好多了,咳嗽也不再那么厉害了。” “那就好,过两日我再到府上看看。” …… 那边聊得正起,书伶倒是浇水浇得手都酸了。 从桶里再次舀了一些水,水是清澈的浅蓝,这是玹瑾特制的药水,作用是让这些花可以一年四季都妖艳地绽放。 不是什么妖术,不是什么怪异的现象,只是因为有了这些药水,所以这些妖姬花才会违反常理地盛开,永不枯萎…… 一片花圃,枝枝交错,点点蓝影,夹杂着清新的花香,确实是说不出的醉人。 书伶不经意间抬起头。 望着浅蓝的天空,和纯蓝的妖姬。 突然有点明白玹瑾为何单单喜欢蓝色了。 蓝,本应该是像天空一样清澈纯洁没有一点杂质的颜色。那些什么妖艳的蓝,魅惑的蓝等等,其实只是众人把本单纯的颜色包括东西与人,加深地复杂化罢了。 什么玹仙似瑾,妖姬天下,都是众人自以为是的冠名。 多刺的玫瑰之所以多刺,并不是拒绝别人的靠近,而是害怕自己受伤。 被最亲的人抛弃过一次的玹瑾,不想也害怕再次被人伤害。 如果能在一片无人干扰的天地里,度过此生,他其实也乐于接受的吧,即使代价是孤独终老。 书伶愣愣地想着。 早先能在高台上弹奏出惊人一曲的玹瑾,其实无需什么境界,他只是以一颗纯净的心灵去看透世间红尘罢了。 这,远比悟性什么的都要高出很多。 …… 大公子成睿要走了,鱼家小姐却不乐意了。 鱼之栀这次不再抓着门柱了,抓会被人掰开,于是,她躲在一间房屋里,门关得紧紧的,只隔着一层门板向外边的人问道:“仁儿呢?仁儿去哪了?怎么都没看见他?仁儿说要陪本小姐玩的……” “阿大,撞开门。”成睿淡淡地说道。 阿大面无表情向前一步,开始撞。 碰 一下又一下。 听见声音,以及那摇摇欲倒的门板,鱼之栀在里屋急得团团转,早知道就不跟这个讨厌的男人来了,自己这么快就要回去不说,还抓她回去!然后她垮下脸,明明和仁儿说好的,可是却没看见他的人影。 他不会食言了吧? …… 外头的书伶无奈地叹了口气。 仁儿刚施过针灸,在休息啊。 不过她怎么能告诉她呢,万一跑去吵醒仁儿就惨了。 谁让她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有一位热心的追求者,其实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书伶不由替仁儿的以后担忧啊。 …… 第六十四章 离开与否 两日徐徐飞逝而过。 这一日,是邻国最受女皇疼爱的十皇子大婚。 南陀国早已诏告天下,四国皆知。 西枝国。 鱼府。 书伶随着玹瑾静静地走过一条条长廊,前方,是灰衣女子阿炎在带路。 书伶低着头,微微有些出神,脑中始终回响着玹瑾临行前说的话。 “凌儿,随我去鱼府一趟吧。” “公子?”书伶有些不解,往常不都是丙叔跟随的吗?当然,除了那次意外。 玹瑾微微一笑,“这次能让鱼家夫人的病情好转,你的功劳可不小。” 望着书伶越加疑惑的神情,玹瑾笑了笑,向她解释了他把萝卜当引药的方法。 书伶恍然,原来这样也可以啊,幸好,这方法终是起了作用。不然,她有时候就会莫名想起那个时候在那间屋里,那种格外让人沉闷的气息。就像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般喘不过气。 然而,玹瑾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让书伶喜不自禁的原因。 “凌儿,你有什么要求吗?大公子很想感谢你一番。” …… 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书伶暗自握紧了手。 她在这里,也已经待很久了吧。从闷热的夏天,到如今寒冷的冬天…… 有些恍恍惚惚,是不是找到了爹爹,就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 …… 青烟缭绕。 玹瑾静静地放下鱼之辛的手腕,向一直盯着他的成睿点了点头,“夫人的毒性的确是减少了许多,只是……” 他话一顿,成睿心便提了起来。 鱼之辛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 “要想彻底根除体内的毒性,就要靠长久的调养了。”玹瑾说着,走至桌边俯身开起了药方,一边叮嘱道:“毒性虽然尚褪了一些,却也不能大意。有些毒性只要还残留那么一点点,就有可能再繁衍开来以至反噬。” 成睿紧抿着嘴,握住鱼之辛的手,眉头皱起。 突然,鱼之辛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一旁低头站着的书伶身上,轻声道:“想必你就是凌儿吧?” 书伶一愣,微微点头,“是的,夫人。” 鱼之辛的脸上依然有些苍白,她笑着望了书伶一眼,缓缓道:“听说这次是因为你,我的病才得以好转,是吗?” 书伶抬头看了玹瑾一眼,见他正对自己点头。她一顿,犹豫了下,才说道:“……其实大部分还是因为公子的医术,凌儿只是碰巧间点醒了公子罢了。” 又不全是自己的功劳,当着这些心知肚明的人面前,她也不好意思硬揽在自己身上啊。 鱼之辛微笑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书伶的回答,她唤了成睿一声:“睿儿。” 成睿这才把目光落到书伶身上,淡淡说道:“稍后随我到书房一下。” 书伶低下头,褐眸有些光亮闪烁。 “是,大公子。” …… 所谓大公子的书房,其实内置甚是简单。 几排书架,放着一本本古旧的书籍,上面一片干净,似乎经常被人翻阅,或打扫,没有染上半点灰尘。 暗桌上堆放着像是账本之类的书册,一旁摆放着研墨以及一支支粗细不一的毛笔。 静默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清淡墨汁的味道,并不难闻。 书伶趁成睿低头研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那种东西,”突然,成睿开了口,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种东西?书伶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公子说的是,萝卜吗?” 成睿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它叫萝卜?” 书伶微微一笑,“嗯,那些萝卜其实是从舒阁楼厨房外遗弃的角落拾来的。”她顿了顿,迟疑地看了成睿一眼,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不知当不当说。 “继续。”皱眉,成睿说道, 书伶低下头,降低了音量,回道:“本来,萝卜应该是给兔子吃的食物……只是住在山上的山农时常把萝卜当成一种普通的蔬菜就食……”想当时,她一说是兔子的饲料,卒弗蒂就差点跳起来了。就是不知,这位大公子会有什么反应?她微微抬头。 咋听之下,成睿着实有些惊讶,怪不得自己会不知道这种东西。“虽然是饲养兔子的食物,但是同样的,人也是可以食用,是吗?”仿若自问,又仿若在问书伶。 “是的。”书伶点头。 然后,对面一阵静默,似乎在想着什么。 良久,就在书伶站得脚都酸的时候,成睿终于又开口了。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书伶一怔,蓦然抬头。 成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鱼家不想欠任何人情。” 沉默了一会,书伶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大公子,凌儿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书伶斟酌了下,小心地起了个开头。 “嗯?”成睿挑起眉。 书伶抬眼直直盯着成睿,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想要知道” “在半年前,是谁用银两让‘案坊’绑走一个男子。” 瞬间,成睿危险地眯起那双如剑般锐利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书伶。 这人,如果不是带有目的的特意接近,又怎么会连案坊是谁的产业都知道…… 空气顿时凝固。 感受到对方危险的目光直射而来,书伶无奈地说道:“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为仁儿还有自己,找到爹爹……只是如此而已,相不相信由你。” 书伶褐色的双眸里,只有坦然与坚定。 成睿深深地与之对视良久,深邃的双眸闪了闪,率先移开目光。 “留下那男子的画像,三日后,给你消息。” 耳边,是对方低沉的承诺。 书伶脸上一喜,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僵住了。 “不过” “得到你想要的消息后,立刻离开舒阁楼,不能有半步停留。” 成睿坚决不留情的口吻,似乎没有半点挽留的余地。 可是,书伶咬牙,离开的话,仁儿的针灸医治该怎么办? …… 第六十五章 追悔莫及 “你出去吧。” 成睿仿佛没看见书伶瞬间僵住的身子,开始出言赶人了。 书伶看了一眼已经径直低下头去察看账本的成睿,站了一会,终是走了出去。 …… 书伶的身影一踏出门,成睿便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眉凝思。 其实,就刚刚她提的要求来说,那只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查到的事。然而,‘案坊’在与人交易的时候便立下规矩,绝不透露对方的身份以及任何交易的信息。 她是第一个让‘案坊’打破规矩的例外。 而这个例外,只是偿还鱼家欠她的人情罢了,成睿皱起剑眉。 不过,这人却是不能留。 …… 出了书房,书伶独自一人走在长廊上。 长廊寂静无声。 书伶正出神地想着,仁儿以后的针灸该如何的时候,一个人影便毫无征兆地撞了上来。 小小的身子却重得要死,书伶被撞得差点身形不稳向后倒去。 她还未出声,撞到她的人便已率先出声叫喊了。 “喂!你长没长眼睛啊!没看到本小姐在这里吗?!”熟悉的蛮横无礼,鱼家小姐鱼之栀是也。 书伶无语地抬起头。 于是,鱼之栀终于看清被撞之人的模样了,赫然是仁儿的‘哥哥’凌儿。 她嚣张的神情立马褪去,转而变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啊,原来是凌儿哥哥啊。” 咋听着这一声自来熟,书伶便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自己跟她这么熟了? 只见鱼之栀拉住书伶的衣摆,问出一个让书伶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她说道:“呃……凌儿哥哥啊,你觉得本小姐怎么样?” 怎么样?蛮横无礼加嚣张霸道,典型被惯坏的小姐之也。 然而,书伶盯着对方圆嘟嘟的小脸上那闪着期待的双眼,不由觉得有点好笑,随口敷衍了下: “嗯,鱼小姐天资聪明,每天都保持着朝气蓬勃的样子,不错不错。”说到最后,书伶还跟着点头,企图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那……”鱼之栀难得地红了红脸,扭捏了一下,憋出了句:“那凌儿哥哥把仁儿许配给本小姐,好不好?”她听下人们说了,喜欢对方就要让对方的家人许配给自己,这样才能永远和对方在一起。 书伶怪异地瞪大双眸,一口气差点没噎着,拜托,她才几岁啊? “好不好啊?你倒是说啊!”等不到书伶的回答,鱼之栀急了,开始露出本性了。 “不好意思,鱼小姐。”书伶无奈地摊手,回道,“我们家向来采取自主婚配,仁儿亦是如此。”所以娃娃亲什么的,就免了。 自主婚配? 鱼之栀不解地挠挠头,正想追问 “凌儿。” 一声呼唤,书伶抬头。 微风吹拂,蓝衣飞扬,前方站着的人,是前来寻她的玹瑾。 “鱼小姐,凌儿就先回去了。” 书伶飞快地朝鱼之栀笑了笑,绕过她,立马追了过去。 …… 呆楞地目送一主一厮远去的背影。 鱼之栀这才反应过来,敲了敲脑袋,“呀,本小姐还没弄清楚什么是自主婚配呢?” 正待追上去,脚上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硬的。 她奇怪地抬起脚,地上正静静地躺着一对小巧宛若挂饰般的可爱小玉兔, 谁掉的啊? 鱼之栀眼里发亮,疑惑地捡了起来放在小小的手心里。 一手一个,细细端看,不知怎的,越看越爱不释手。 不管是谁掉的,现在是她的了! …… 回舒阁楼的路上,马车内。 书伶坐在角落里,久久没有出声,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神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于是,便连玹瑾唤她都没有听见。 “凌儿?凌儿?”无奈之下,玹瑾只好提高声音,试图拉回某人远走的思绪。 “嗯?”书伶愣愣地回过神,褐眸带着些许迷惘。 玹瑾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异常,只是问道:“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书伶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说什么。 玹瑾笑了笑,也不逼迫,只是转移了话题,带着一丝好奇,问道“凌儿,你跟大公子提什么要求了吗?” “嗯。”点了点头,书伶没有否认,“我想查一个人。” “查谁?” 顿了顿,书伶说道:“我和仁儿的……爹爹。” 听言,玹瑾有些疑惑,“你的爹爹还尚存人世吗?”他一直以为,来到舒阁楼的人不是家境不好便是父母双亡。 书伶点头,眸底有丝黯然,“嗯。只是……只是在前不久的时候,突然消失了。”消失了,没有任何告别就消失了,让她和仁儿都措手不及。 注意到书伶瞬间黯淡的神情,玹瑾识趣地噤声,不再言语。 他们的爹爹对他们来说一定很重要吧,玹瑾心想。虽然,他从小就被人遗弃,没有真正体会过那种温情,但是,他相信,如果有一天亲如父般的丙叔有什么事的话,他也会这般伤心难过。 半响。 玹瑾盯着书伶,突然开口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过?” 书伶一愣。 只见,玹瑾再次问道:“凌儿,如果你告诉我这件事,也许我可以帮你。”他和大公子成睿有些交情,可以请鱼家帮忙寻找,鱼家的事业涉及很广,更何况只是要他们查个人而已。 怔了怔,书伶心微微触动,她垂下眼睫毛,“公子……”他没有想过吗?也许她接近他是带有目的的吗? 有些人有些事,确实不能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虽然凌儿你是弗蒂弟弟留下的小厮,且进玹瑾院并不久,但是一直以来,我和丙叔并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待。”玹瑾笑着这样说道。 闻言,书伶更默然了。 好吧,她确实有点惭愧又有点后悔了。 早知玹瑾愿意当面出马,她死也不要绕那么大圈地干等着机会。 只是,如今追悔莫及又有何用? …… 夕阳渐渐隐去,黑幕渐渐降临。 走在舒阁楼里那复杂交错的长廊上,两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可闻。 始终低着头作忏悔状的书伶,跟在玹瑾身后,渐渐地,慢慢地隔了好大的距离,而她却依然没有发现。 两团灰暗的人影迎面走来,书伶毫无意外地撞上了。 书伶一边呲牙咧嘴地抚着额头小心揉着,一边抬起头。 顿时 疼痛的表情僵住了。 第六十六章 酒醉人也 撞到之人,赫然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妆景。 面前的妆景依然画着一张精致的妆容,依然面无表情地沉着脸。 书伶皱眉。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之前是谁,那么恶毒地想让人企图‘强’了她! 幸好,她是个女人,幸好,卒弗蒂那个小子救了她。可是,也是他这个始作俑者,才害得他们如此…… 她对那人不是不愧疚的,他的离去,只会让她更加自责与无奈…… 事隔多日,妆景好像也有了一些变化。 例如,书伶撞到他时,他只是盯着书伶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久,然后在书伶微微讶异的目光中擦身而过。 对,就是擦身而过,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说什么。 这……貌似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啊……书伶抖了抖身子,偷偷拉住跟在妆景身后的春红,小声地问道:“怎么?那人头脑坏了?”她比了比脑袋。 春红咬了咬唇,看了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妆景一眼,压低声音,仿若蚊声般地向书伶解释着。 顿时,书伶恍然,嘴角噙着一道怪异的笑。 原来啊原来,原来是谈恋爱了阿。据说,谈恋爱的人心情都会很不错,导致性格什么的都会稍稍改变。只是,书伶真的不想落井下石阿,那胡君茗的名声好像不怎么好啊…… 于是。 书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春红的肩膀聊了些别的,她还真有些担心春红去妆景那边有没有被虐待啊…… 春红忙摇着头,连回道,妆景并没有虐待他。 书伶笑着,还想说什么,那边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妆景已经沉着脸唤道:“春红。” 春红不再作声,忙低着脑袋,追了上去。 书伶看得直摇头,春红看着就像是个好欺的主儿。一抬眼,玹瑾也已停下脚步等着她了,吐出一口气,书伶也快步追了上去。 …… …… 夜晚。 各自吃完饭,书伶忙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一通忙活后,书伶擦干手上的水滴,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寒风一吹,四肢皆是冰冷万分。 书伶推开房门立马闪了进去。 桌上的烛火摇晃了下,又恢复了正常。 屋里有个小火炉,是玹瑾送来的。他说,寒气很重,仁儿尚在针灸中的双腿不能让寒气渗入,所以书伶一进屋,便觉得屋里很暖和,连带的,四肢也不再那么冰凉。 …… 里屋的床上,小书仁正躺在里面,调皮地把被子卷阿卷的,直往身上卷,然后眼一眯,笑了。 书伶假装不满地问道:“仁儿,你把被子都卷了去,姐姐晚上要盖什么被子呢?” 小书仁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奶声奶气地回道:“不怕,仁儿会分点给姐姐的。” 微微一笑,书伶毫不手软地一把揉乱他的头发,“姐姐知道。仁儿要听故事后才肯分点给姐姐,对不对?” 小书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就像一只偷到腥的猫儿一样。 书伶无奈一笑,眸里有着宠溺。 …… 夜很冷。 一大一小躺在床上相互靠着盖一条被子,慢慢地,被子里也变得暖和了起来。 黑暗中。 书伶睁眼注视着暗夜,轻声地讲着某个小孩百听不厌的童话故事。 “……然后呢,结局很美满,大家都幸福地在一起了。” 故事完了,周围一遍静默。 书伶转头一看。 果然,这个之前还缠着她讲故事的小孩已经甜甜地睡着了。 书伶宠溺地笑了笑,稍微起身帮小书仁盖好被子后,这才重新躺下。 仁儿…… 一定也能如童话中的小皇子一样,遇到一个爱你疼你的人,然后一辈子幸福到老。 …… 南陀国。 哗啦啦 漆黑如墨的夜寂中,一只白色的飞鸽扑腾着翅膀,渐渐飞上天空。 白色的影子在黑幕中格外显眼,卒弗蒂抬头,眯眼望了许久,直至白影从视线中越飞越远,消失不见。 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今日,十皇子大婚,是夜,女皇在御花园设宴。 一些重要大臣都必须携带府上男眷一同出席,所以,身为骆姐姐唯一弟弟的他,避不可免地出席了。 酒过三巡,气氛正佳。 望着坐在女皇旁边的一对红衣壁人,坐在角落里的卒弗蒂笑着举起酒杯,在半空中朝骆衫敬了敬。 如果这是骆姐姐的选择,他由衷的祝福。 骆衫微笑地回敬,余光不经意间瞥过一个地方,微微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注意到她的异样,卒弗蒂顺着她刚才停顿的方向看了过去。 谭玉倾。 卒弗蒂微微挑眉,不由多看了几眼,岂料细看之下他便瞪大了双眼。 往常如玉一般的少年,此时的双颊已浮上两朵不正常的红晕,显然已有些醉了。但,这并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 谭玉倾的身旁,一个身形纤瘦的白衣男子正有些担忧地注视着已有些醉意的少年,不时柔声劝说着什么。 那男子,即使脸色有些苍白,身形消瘦了许多,可那艳丽的容颜,气质的温雅,那双仿佛随时随地都溢满温柔的眸子,是卒弗蒂再熟悉不过的! 他怎么会在这?而且还是坐在谭姚谭丞相的家眷里?! 那一瞬间,卒弗蒂心里翻腾了起来,涌上的不止是震惊,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愤怒。 愤怒于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何却不写个信向书伶书仁道个安?! 愤怒于他明明已经有了儿子有了书伶,为何如今却坐在谭丞相的家眷里! 愤怒于……明明有些东西是他伸手就可得到的一切,可是……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 有那么一霎那。他就想那么冲上去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他不能。 手握紧酒杯,因为用力,指甲有些泛白,他垂下睫毛,掩住眸中的波澜。 这是为骆姐姐而办的宴席,他不能也不许闯祸。 脑中蓦然浮现某些画面。 …… 书伶轻轻却坚定地说道:“如果……找不到,便一直找下去……” 她移开目光,复又望向无边的夜空:“一直一直……”轻轻地喃道,她的褐眸蒙上了一层朦胧。 …… 如果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其实就在他的眼前,她会如何? 温润的桂花酒滑入喉咙,变得有些苦涩。这酒其实并不容易让人醉。恐怕,也只有那从来滴酒不沾的谭哥哥才会醉吧…… …… 第六十七章 为谁护花 次日。 尽管天气异常地冻人,书伶依然同往常一样,早早便起来忙活了。 她知道,像这样忙活的日子也就这三天了,三天过后,她也即将离开了。毕竟呆了些日子,说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地方,一起生存了一段时间后,都会舍不得。 舀水,淘米,下锅……心中的思绪辗转不停,而手上却是一连串熟稔的动作。 一边切着刀板上的蔬菜,书伶一边望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缓缓飘来大片乌云,天色渐渐变暗,一种暴雨前压抑的气息瞬间弥漫周围。 …… 皱起眉,书伶拉回目光,再次倒油,炒菜…… 灶房里烟雾,饭菜香,缕缕漫飘, 不过半个时辰。书伶已把饭菜一同做好了。 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外面突然刷刷地下起雨了。 阴沉沉的天,灰灰暗暗,从淅淅沥沥的雨针……到最后的倾盆大雨。疯狂的暴雨仿佛一颗颗沉重的冰雹一样,重重地掉了下来,打得万物皆响,四处皆毁。 冰雹?书伶定睛一看地上,真的是冰雹……不是很大,小小的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却足以让书伶惊讶。 下冰雹的现象,并不常见,不过在现代还是古代。 一颗颗小小的冰雹夹着大雨打在地上,有的破碎一地,有的弹跳起来,咚咚咚的,格外大声。 书伶站在灶房的门边,望着外面一批又一批仿佛永远也下不完的大雨以及那一颗颗不足以伤人见血的小小冰雹,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端着饭菜就这么跑过去。 突然,目光一转。 透过朦朦雨雾中,书伶望见那花圃中摇摇欲倒的蓝色花影。 往日娇嫩欲滴的花儿,如今正饱受着大雨以及冰雹的摧残;昔日光泽鲜亮的花瓣,已然凋零一地,露出的柔嫩花苞也被冰雹毫不留情地重重一砸…… 书伶突然想起丙叔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蓝色妖姬是因为公子的药水才能永远妖艳地绽放。如果天气不好,一场雨水的冲洗,会把那些药效通通冲走,最后那些妖姬花,只能慢慢地枯萎了。那些都是公子悉心养护的妖姬花啊,公子曾一次次地在下雨时,撑着大伞前去守护着它们…… 过后,便是病了好久。 病了好久吗?书伶第一想到的便是,那仁儿的针灸不就不能照常继续了? 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在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总是最先想起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然而,爹爹和仁儿便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 …… “……公子,这是什么?!……”丙叔一打开房门,见院中纷纷砸下晶莹的冰块,顿时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玹瑾盯着地上的冰块,皱眉:“天变异象,幸好只是小雹子,不然可能就会因此引发灾难。” “公子!你看花圃那边!”耳边,又是丙叔的一声惊呼。 玹瑾心里微急,那些妖姬花可能已遭皆毁!他飞快地抬眼,待看清院中一幕,不禁有些怔然。 一个‘少年’正在一大片花圃前不停地忙活着。她顶着一把根本抵挡不住大雨和冰雹的破烂伞,拖着一块布艰难地展开,然后依次绑在花圃的四周…… 雨水统统浇淋到她的身上,湿了大半本就不是很厚的衣服。罕见的冰雹也一颗颗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凌儿?……他在干什么?!……” …… 书伶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被瓢泼大雨淋湿得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衣服被水浸湿后显得格外沉重,耳边回鸣着‘刷刷’‘咚咚’各种交杂的大雨冰雹声…… 冷,很冷…… 隐约地,书伶听见有人在唤她。 她想回头回答,无奈接二连三的雨水以及冰雹并不容许她有丝毫的停歇。 书伶仰着脸僵着手指去系紧绳头,双眸模糊酸涩难受,脸颊被冰冷的雨水冲刷,被冰雹尖锐地打到,也只是咬紧牙根…… 待系好四方的支撑点,一块大布已直铺地盖在一片妖姬花的上方。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透明帐篷,虽然还是会透那么一些水进去,但是比刚才已经好很多了,冰雹也被阻隔在上面,无法落下。 黑布下,除了一些折损的,沾了雨水的蓝色妖姬花仿佛正幽幽地发出更加夺目的蓝光。 见此,书伶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要弯起嘴角,只是那僵硬得仿佛没有任何知觉的脸却无法随心所动…… 身上是彻骨的冰冷,书伶只好跺了跺满是水的鞋子,快步地朝离这里最近的灶房跑去。 …… 这边。 玹瑾和丙叔见书伶终于回去灶房了,双双都松了口气。 丙叔想,如果凌儿没有去做这些,也许公子就会去做。要知道,公子虽然是个大夫,可是身子却不行,往往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要好几天才能好。 玹瑾则是怔怔地望着那片遮了一块黑布的花圃,静默了半响,才朝丙叔叮嘱道:“丙叔,过会拿些驱寒的药给凌儿。” 丙叔了然一笑:“知道了,公子。” 灶房。 书伶坐在烧火柴的灶台后,哆嗦地抖个不停,明艳的火光照得她满脸通红。她一边静静地等着暖火烘干衣服,一边脱下湿漉漉的鞋子……鞋子翻过来,哗啦啦,倒出一道水流。 果然,这古代的鞋子都不能防水啊!她在心里感叹道。 待简单地清理完毕后,外面的大雨和冰雹也已渐渐减弱,灰暗的天空因下了一场大雨也恢复了点明亮。 书伶吐出一口混浊的气息。 要知道,再下冰雹的话,那块黑布也不能支撑多久的。 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放在灶台上的饭菜,已是凉得透彻。书伶垮下肩膀,冬天就是各种不好。只是这一会的功夫,饭菜已经凉了,只好再重新温一下了,倒掉多可惜…… …… 回了屋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书伶发现仁儿已经醒来了。 她走了过去,只见小书 布衣书伶(女尊)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4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4部分阅读 抬着小手迷糊地揉了揉还尚朦胧的大眼,不解地问道:“姐姐,刚刚外面怎么了吗?好吵哦,仁儿被吵醒了。”他嘟起小嘴巴,奶声奶气地说着,有着撒娇埋怨的意味。 书伶有些好笑,一把拍上某小孩的小屁屁,取笑道:“小懒猪,快起床吧。” 小书仁卷住被子,暖暖地,不舍得起来:“姐姐,仁儿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 “就一会嘛……” “不行。” “姐姐……” “……” …… 第六十八章 发烧昏迷 雨后,院中一片混乱,却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阳光隐隐又出。 屋里,饭桌上。 四人默默地吃着饭,气氛有些意外的沉默。 小书仁乖乖地吃着书伶夹给他的饭菜,书伶则时不时地啾啾这个又啾啾那个。 玹瑾低头安静地吃着饭,看不出什么表情,丙叔眼观鼻鼻观心地静静吃着饭,也看不出什么。 书伶百思不得其解,咬着青豆,郁闷地想到:不就护个花吗?怎么都一副怪怪的模样? …… 饭后。 待大家都离去的时候,书伶正收拾着桌子,小书仁则乖乖地坐在一旁。 不过一会,丙叔从帘后走了出来。 书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望过去。 只见丙叔的手上已多了一叠药包,他轻轻地放在桌上,细细地朝书伶嘱咐道:“凌儿,这是公子让我拿给你的,是驱寒的药,记得要煎着喝了。” 书伶点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出声问道:“丙叔……公子他……怎么了?” 丙叔笑了笑,“公子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书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他一定是感动得难以言表了。 …… 因一场冰雹的降临,院中各个地方都需要清理和打扫。 一天下来,书伶有些疲倦,于是早早便上床陪仁儿休息了。 待窝在床上后,书伶才瞄到了那一叠放在桌上的药包,不由有些皱眉。那些药喝起来一定很苦吧,还是不用煎了……这样想着,书伶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连故事都来不及讲给仁儿听,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日一早。 灶房不但没有青烟以及饭菜香味飘出,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丙叔奇怪了一会,猜想着凌儿可能是睡过头了。不禁卷起衣袖开始做饭,凌儿昨儿一定忙得够累的了…… 好久没做饭了,这一段时间都是凌儿在做饭,他都多久没进这间灶房了,丙叔心想,不知道会不会生疏…… 一个时辰过去了,连玹瑾都起来了,他一眼便望见竟然是丙叔在灶房做饭,不由有些疑惑:“凌儿呢?” 丙叔摇了摇头,笑道:“可能还在睡吧。” 玹瑾皱眉想了一会,不怎么放心地说道:“我去看看吧。” 不待丙叔回答,一转身,便朝书伶的房间走去了。 丙叔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哪里有主子亲自进小厮房看望的?虽然,在这个院子确实也没有什么规矩。 …… 缥缈白雾,一直缠绕眼前。 这是在梦中吗?书伶难受地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 突然,白雾散开,一个画面立时浮现在眼前。 书伶稍稍吃力地睁开有些涩涩的双眸,定睛看去,不由惊呼。 啊!这不是她在现代的房间吗? 一切熟悉得又有点陌生…… 深蓝单人床,深咖啡衣柜,满满的言情书柜……还有一张写字桌。简单的布局,却让她莫名地想掉泪。 画面一闪,那些家具不见了,只剩那一张写字桌。 脑中有些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互相扯着,毫不相让。书伶难受地皱起眉,想努力看清那桌上的一切…… 终于,她看到桌上放着一本书。 是布灰色的书皮……还有四个字…… 什么字?好像看不清啊……视线有些模糊,书伶眨了眨眼,闭上眼睛,而又睁开这才看清了,那是四个大字…… 布衣书伶…… 书伶?书伶是谁?书伶不是她吗?对了,她本是叫饶小岂的啊……怎么会成了书伶呢? 梦中,她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子。 她,饶小岂穿越成了书中的书伶?是这样吧是这样吧是这样吧……可是,那书不是她写的吗?她又写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眼前画面一转,是桌上的书自动翻开了一页。 白净的纸上,一个一个异常熟悉的字开始在上面浮现……那些,那些都是她曾纠结了半天才写下的。 她穿越了……遇到了爹爹,还有半年后爹爹生下的仁儿…… 一切的一切都和书上的文字情节一模一样! 后来呢……后来邻居赵婶救了一个少年……是卒弗蒂……是的,连名字什么的,都毫无二致。 她看着那一页一页的文字在自己眼前缓慢翻过…… 突然一顿,页面自动停止到爹爹消失的那个时候……是黑衣人,她们悄悄隐匿在暗处,等着同伴的到来,然后…… 然后爹爹就被他们迷昏劫走了! 书伶摇着头,不,不能让爹爹就这样被他们劫走!她想扑上去把那一页撕毁掉!可是,无论她怎么动,身子就是不能靠近,那只是一副画面,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幅画面! 然而,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文字这些情节,都是她自己编织而成的……是她让人绑走爹爹的,是她是她是她…… 爹爹……是伶儿害了你…… 爹爹…… …… “公子,凌儿怎么样了?”丙叔站在一旁看着此时正发烧陷入昏迷中的书伶,不由有些担忧,又有些责怪书伶的不听话。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儿就发起烧来了?不是拿了一些驱寒的药让她喝吗?怎么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啊……真是的。 “哥哥怎么了吗?怎么脸那么红?”小书仁坐在床里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紧紧啾着书伶,里面布满着急的水光。 只见躺在床上的书伶满脸通红,仿若熟透的番茄一般,凡触及得到的皮肤烫得可怕,越来越高的体温说明着她已发着很高很高的烧……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和复杂,一如她昏睡的梦境一般,始终混乱一片…… 然而,她干裂的嘴唇却一直在喃语着什么,从嘴形可以看出,从始至终都在重复着两个字…… “……爹爹……” “凌儿气息有些混乱,所以高烧不退反而越升越高。” 玹瑾蹙眉把完脉后,说道。 第六十九章 终归孽缘 玹瑾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只是沉默地盯着书伶烧红的双颊看了许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半响过后。 “丙叔。”玹瑾唤道,吩咐他去房里拿现成配好的药包去煎一碗给发烧的书伶喝。 丙叔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合上。 玹瑾的视线回落到床边。 那里还摆放着刚刚丙叔端来的一盆冷水和一条干毛巾,都是退热用的。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卷起蓝色的衣袖,自己慢慢浸湿了那条干毛巾,然后再冷敷到书伶发烫的额头上…… “……爹爹……爹爹……”书伶无意识地皱起眉,不断地嚼着两个字。 小书仁听见了,一副小大人般地嘟起嘴巴,肯定地说道:“哥哥一定是想爹爹了,所以才一直叫唤‘爹爹’‘爹爹’的……” 听言,玹瑾心一动,突然问道:“仁儿,你们的爹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一直以来,凌儿似乎不愿多说,他也不想逼问,可是这一刻突然有些好奇,他们一直在找的爹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书仁歪着脑袋,眨了眨一双葡萄般晶亮的大眼,挺了挺小身板,骄傲地说道:“爹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美人爹爹!爹爹很温柔,和哥哥一样都很疼爱仁儿!只是……”仁儿说着,渐渐垂下一颗小小的脑袋,似乎很是伤心,“可是爹爹突然不见了,哥哥和仁儿找了好久好久……” 一时之间,玹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学着书伶平时的动作,伸手去揉仁儿的头发,轻声说道:“那……玹瑾哥哥也帮你们找爹爹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书仁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听到有人要帮她们,立即开心地应道,只是面上又有些疑惑:“那玹瑾哥哥你要怎么帮我们找到爹爹呢?” 玹瑾想了一下,说道:“仁儿只需把你爹爹的长相特征告诉玹瑾哥哥就可以了。” “嗯嗯。”小书仁大力点头。 …… …… 同一时间,相隔一方的南陀国。 丞相府。 梅花的枝头越来越长,渐渐开始沿着窗边悄悄伸进屋里,主人不愿关窗的习惯,似在默许着它们此刻的调皮。 一个白衣男子正静静地斜卧于矮榻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安然垂下,下方是一片隐约的青黑,似在暗示着主人睡得并不好…… 爹爹,爹爹…… 每一个夜晚都辗转难眠的男子,好不容易终于能小眯那么一会时,却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叫唤他,是的,叫唤…… 他颤了颤睫毛,几乎是立刻地,醒了过来…… 一双漆黑美丽的眼瞳在望见依然熟悉万分的房间后,渐渐,渐渐失去了光彩,他失落地喃喃道:“原来是梦……” 白衣空荡荡地垂落下来,他纤瘦的身子让窗外的冬梅都心疼了起来。任何人在被囚禁的时候,不管喝多好的补药都是徒劳无用的,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果再如此下去的话,这个美丽温柔的男子,是否会很快地枯萎,凋谢,然后永远归于尘埃? 男子黯然地闭上双眸,神情有些思念,喃喃道:“伶儿……”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压抑阴郁的气息从他的身后瞬间笼罩了上来。 在他渐渐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一个低沉得让他有点陌生的声音,骤然在耳边问道: “谁是伶儿?!” 书席然的身子蓦然一僵,他能感觉到,那人正在缓缓靠近。 他的反应,让谭姚愤怒的双眸立时一黯,接而则是毫不退让地再次逼近,问道:“回答我!谁是伶儿?!”她控制不了那嫉妒的怒火在心中越燃越旺。 他私自离开了五年,在这五年里他遇到了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都在她见到失而复得的他那一刻,便忘乎所有地没有去查! 谭姚的双眸危险一闪,现在看来,是需要好好查一查了。 现在他得到的谭席然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谭席然,不是那个谭席然了!现在的他,对她熟视无睹,甚至避如蛇蝎! 她可以等他养好身子,可以不碰他,但是绝不能忍受可能会突然出现的阻碍。 因为这个‘伶儿’,所以她至今得到的只是一个空壳吗? 想到此,谭姚更加怒从中起,她逼近他,步步紧逼,逼得他不得不后退,甚至逃开! 男子惊俱般地逃离矮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姐姐,那脸上狰狞的神情让他害怕,让他惊恐地不由想起五年前那个夜晚!那个害他连睡觉都会化为噩梦继续缠绕的夜晚! 谭姚清楚地望见男子一脸的害怕与恐惧,不由心上一痛,他就这么怕她,唯恐避之而不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阴沉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这是丞相府,而我是丞相,什么都是我的。”她盯着男子,再次步步前进,“还有你,我的弟弟。” 男子惶恐地连连摇头,艳丽的小脸苍白如纸,他无意识地退后,喃喃道:“不,你不是我的姐姐,你不是你不是!”自从她不顾他的反抗,硬是强迫了他的那个夜晚,她就已经不是了!在那之前,他甚至还可笑地以为他始终都是她疼若至宝的弟弟,可是他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她从来没有当他是弟弟过,从来没有……这是一段孽缘啊! “我是,我是你唯一的姐姐,而且还是同父同母。” “你疯了!”男子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他不可置信地张开美目瞪着她,仿佛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兽般,满怀戒备地瞪着对方一步一步不怀好意的靠近。 “是,我是疯了!在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就算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对方的眸底闪着疯狂的感情,偏执又可怕,足以不顾一切,毁灭他。 男子真的害怕了,后背抵着的,是冷硬的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属于谭姚的气息,瞬间靠近笼罩全身。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可以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游转,然后……他颤抖着睫毛,强忍着厌恶,死死地闭着苍白的嘴唇,似乎已下了某种死灰的决定! 第七十零章 突发奇想 “夫人,小少爷来了。” 突然。外面一声适时的叫喊声,立即制止了屋里两人即将的动作。不同的是,一人带着疯狂欲念,一人带着决然死寂。 谭姚被这么一唤,被怒火烧得差点失去的理智,再度回来了。她望着近在戒尺的人儿那安静颤抖紧闭的睫毛,还有那和脸色一样死灰的嘴唇,以及那一副决心扑死的神情。眸光渐渐黯了下来,带着无法置信的痛意,他……他这是想咬舌自尽吗?!在她的面前,他竟然宁死也不从! 恍惚间,她退开他,直到离有一米远后,才沙哑着声音沉沉地说道:“我不碰你……”说完,她泄愤地一挥衣摆,转身而出。 书席然紧绷的神经一松,顿时恍若得救般虚脱地软下了身子。 那个瞬间,他真的以为可以以这个方式,就此解脱她的纠缠,可是,那是万不得已才会走的最后一步。他还是舍不得就此离去,他还要……还要等着再见伶儿一面,还有,可爱的仁儿…… 他能等到那一刻吗? …… ‘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谭姚走了出来,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一旁的小厮青儿吓了一跳,不知哪里得罪了夫人,明明是先前夫人吩咐他有人来了要提醒她的啊…… 倒是一旁的小少爷谭玉倾面不改色地淡淡说道:“娘亲,玉儿来陪陪舅舅。” 在这一段时间里,为了怕谭席然再次同五年前一样私自有机会逃走,谭姚甚至叮嘱了府上所有看管的人,除了小少爷,谁也不许进去他的屋子,当然,更不会允许谭席然踏出房门一步。 这该是一种怎样强的偏执和占有欲,才会如此? 谭姚难看的神色稍稍有些缓和,她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到谭玉倾的身旁,另一个少年身上,“这是?”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姿色不错。他站在那里,见到谭姚不但没有招呼,态度亦是不卑不亢,竟然直直地与谭姚对视,清亮的眸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探究之意。 谭姚皱眉,玉儿的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少年? 谭玉倾似看出她的疑惑,淡淡地解释道:“这是驸马的弟弟,骆弗蒂。” 南陀国有十个皇子,然而只有一个最小的十皇子,最受女皇宠爱,也单单只有他才有资格招驸马,入赘皇朝。 由此可看出,这个驸马如今的地位同样不可小视。 谭姚做丞相多年了,自然懂得进退。既然是驸马的弟弟,当然更不想招惹一身的麻烦。谭姚点了点头算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大步离去了。 如今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查! …… 待谭姚一离开,谭玉倾便疾步走进屋里。看刚刚谭丞相出来时的脸色,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舅舅……” 矮榻上空空如也,柔软的毛毯有一丝凌乱的痕迹。谭玉倾微微皱眉,巡视屋里一圈,果然,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他望见那抹独自抱着双臂靠着墙壁的纤瘦人影。 “舅舅……”他一顿,走过去蹲下/身子,有些急道:“舅舅?她有没有对你……”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想这么问他。可是……眼前的人即使在平常看似有多么的温柔坚强,实质却是那么的脆弱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失不见般……他没有再问下去,目光垂下,待看见他除了有些凌乱的外衫外,其他都很完好,便渐渐放下了一颗心。 谭玉倾轻轻地抱住他瘦弱颤抖的身躯,默默给予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其实他早就知道,娘对舅舅的感情,那种不同于姐姐对弟弟的眼神……从小便知道,从自己的亲生爹爹那里,在爹爹不停地诅咒舅舅多么的可恶,多么的狐狸不要脸时,他就知道了。 可是,他不怪舅舅,明明是娘亲不顾伦理道德,甚至囚禁般地想要困住舅舅…… …… 书席然始终埋着头,没有说话,更看不到什么表情,抱着双臂把头埋进膝盖里的样子,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独自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 屋里的第三人,也就是自觉自发地跟着进来的卒弗蒂,望见了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的书席然后,一时有些惊讶,然而当听到谭玉倾欲言又止的问话时,更多的是震惊…… 发生了什么事吗?虽然他从谭玉倾那里知道了,原来书席然的本名是谭席然,他也不再误会什么了。 可是,他不是谭玉倾的舅舅,谭姚的弟弟吗?怎么会这样?在一瞬间,卒弗蒂联想起刚才谭姚的神色和如今书席然的狼狈,卒弗蒂就算再笨也猜得到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人……是禽兽吗?! 西枝国。 玹瑾院。 待书伶从昏迷中彻底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了。 中途迷迷糊糊的似乎被人叫了起来喝下满满的一碗药,印象中,那药汁并不是很苦,却也不是什么好味道。 书伶咋了咋舌,仿佛那股奇怪的味道还存留在舌尖回转不去般。转头扫视了一圈房里,仁儿似乎被丙叔抱去外面了,暖暖的屋里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暗红的夕阳就挂在窗外的枝头上。 书伶收回目光,望着床顶,渐渐发起呆来。 这次发烧,算不算因祸得福呢?她终于记起了那么一点,关于她穿越前写的那本小说了。 主人公同样叫书伶,同样遇见了爹爹,遇见了仁儿,卒弗蒂……她如今所走的路,是不是她当初自己就写好的呢?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编造的,不管是人还是人生。 脑中一闪,她飞快地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一支笔,然后眯眼细细观察。 图案奇形怪状,类似鬼画符之类的,想当初只是在无名小摊中买到的笔,就神奇地带着她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吗? 她之前曾摸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却总是摸不透,如今却有个突发奇想。 是不是,只要写在纸上,不管是任何一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实现?就像……就像她穿进自己写的小说一样! …… 第七十一章 鱼家内争 枝头上的斜阳染红半边天。 柔和的橘红光辉从外头洒落进屋里,坐在桌旁的书伶因而被镀上一层羞涩似的潮红。不知是否是因为痊愈已稍稍复原了许多,她的褐眸亮得惊人! 她面前的桌子正静静地平铺着一张白净净的纸张,修长有力的指骨紧紧地握着一支水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该写些什么呢? 书伶皱眉思索,单手握着笔,竟习惯性地旋转起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真不曾用这支笔写过字,不是不想用,而是根本用不到。 每每对着它深究未果,她也便失去了原本的兴趣。况且,她只是一介布衣,哪里有多余的银两去买白纸阿? 而今……也就因当了玹瑾院的小厮后,才得以有这般待遇。这些纸张,本也是放着平时教教仁儿认字用的,当然,用来写字的只能是毛笔了。 想到这,她提气落笔。 在刚那一瞬间,她以前握笔书写的那种感觉仿佛又回来了!源源不断的灵感,一波波地接涌而来,以脑波传到握笔的指尖上,然后奋笔疾书…… 白净的纸上,开始出现一行文字。不似以往用毛笔写的那种毛毛虫般歪歪扭扭的字,反倒是娟秀之极。 字字珠玑,隽秀有力。 …… “一路寻觅中,难免怅然若失。倘若一转身回首,不再是冷冷清清,那抹温柔浅色会依然陪伴如故……” 笔尖一顿,便再也无法继续。 她也不知为什么脑中突然浮现这么一句,更不知后面又该怎么接下去…… 一切没有倘若,她亦可以一直寻觅下去。 放下笔,书伶抛开烦乱的思绪,眯眼细细看着自己写的字。 嗯,比惨不忍睹的毛笔字好太多了!早知就用这支笔教仁儿习字了……想到仁儿常常指着书伶写的毛笔字,困惑地天真问道:“姐姐,这是毛毛虫吗?”书伶都是一脸黑线。 …… 回归现实后,书伶也不再纠结于那支笔,想来,她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是因为这支笔的缘故,但是,一部分始终还是源于,她和这个世界那切也切不断的缘分吧…… 偏偏,就让她买到了这支笔,以及一本空白的书…… 胭红的余晖直直地照射在书伶的脸上,一双狭长的褐眸就那么深深地凝望着窗外…… …… 鱼府。 挂在天边的落日,渐渐而下,渐渐残缺得只剩半个圆脸,越渐越红…… 绯红镀满整个书房。 玹瑾坐在那里,似乎正静静地等着对面那隐在灰暗阴影中的人开口。 隔了良久。 绯红正一点点地变暗,成睿开口了。 嗓音依旧低沉,淡淡地陈述道:“你的请求我确实没法拒绝。”他一顿,再次问道:“你确定真要帮那人?” “嗯。”玹瑾点头,没有半丝犹豫。 成睿皱眉,欲言又止,“即使明知道她是个女人?”对,他知道她是个女人,一个女扮男装混进舒阁楼当小厮的女人! 生意上不可或缺的往来,让见过各种行行□的成睿,早已练就了一旦见过人便不会忘记的良好记性。从第二次见到书伶时,他就隐约地记起了她就是那晚逛花灯自家妻主拿银跟她交换彩灯时遇到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次就认出…… 成睿皱眉,表示那真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 这也是成睿必须要书伶离开舒阁楼的其中一个原因。一个女人,岂能一直呆在男人聚集之地? 而再一个原因,便是为了面前的人…… 要知道,玹瑾是个未嫁男子,自身清白,如果跟那身为女人的小厮长久呆在一起,难免不会惹人闲话,他对鱼家有恩情,又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至交。玹瑾本性纯然,易相信她人,所以,他必须赶她。 再来,那个女人竟然甘愿扮成男子在自己底下的人眼皮下混进舒阁楼,这让他同样很看不惯。 …… 玹瑾听他这么一问,微微愣了愣,“你知道?” 成睿点头。 玹瑾叹了口气,他也是今早替她诊脉的时候才发现的。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除了隐瞒了性别身份,凌儿也确实没对他们做过什么,更何况…… 他一顿,脑中飞快地浮现出昨天她冒着大雨和冰雹只为了护好那些他喜爱的妖姬花的画面,脸上的神情不由更加复杂。 有些事情对他自己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转念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接而,两人聊了几句关于鱼之辛的病情后,玹瑾突然想到了什么,认真地朝成睿说道:“以后凡是送到鱼府的吃食用品,都要好好细细检查一番了。” 成睿剑眉一挑,眼一眯,“我知道。” “还有……鱼小姐那里,多让人看着她点,不能让她随意再收别人给她的东西了。” 这次鱼家夫人差点命丧,多少与这位鱼家小姐有点关系。如果不是她乱收鱼家旁支亲戚的东西,鱼家夫人也不用轻易中此毒,并且还是中了很久以后才被发现。 任何一个庞大的家族都有复杂的内部争夺,其中的阴狠歹毒,可想而知,更何况是西枝首富的鱼家…… 阴霾的光芒从成睿眼中一闪而过,他老早就想收拾那些人了。 一群只能靠着鱼家生存的废物,如今又妄想着夺取高位,真是不自量力! 让他更无法饶恕的便是,差点害了自家妻主! …… …… 天际的暗红渐渐隐去,黑幕早已落下。 马车的轮子在安静的走道上,慢悠悠地滚动着。 当玹瑾回到舒阁楼的玹瑾院问起书伶时,丙叔说她早已吃完饭并喝完药去歇着了。 玹瑾点了点头,想来这场突降而来的发烧,让书伶耗了很多心神,身子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完全复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转身进了屋。 看来,那个东西只能明早再交给她了…… …… 第七十二章 飞鸽传书 转眼之间,三日之约已然将至。 灰蒙蒙的天际慢悠悠地翻起一丝肚白,晨曦之光隐隐显现。 安静的清晨里,寒气始终流转于每一家每一户,让人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里。 玹瑾院的灶房顶上不断飘出一缕缕热滚滚的青烟,不似空气中白白冒着丝丝的冷气,反而让人不禁想靠近般地感受下那种暖暖的熏烟…… 然而,灶房里的白烟更甚,整个房里尽是飘逸着片片温暖的白雾。 书伶站在雾气散发的根源中,一手拿着锅盖,一手轻轻地搅着窝里不停翻滚的软糯白粥,一波波烟雾不断迎着面涌来,她光洁的额头不知不觉已掺着些细汗。 今天已是第三日了,身子在喝下了玹瑾给的药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知道,她也即将离开,能像现在这样做着饭,可能已是最后一次了…… 一直以来,她甚至渐渐地开始喜欢上在冬天里做饭的感觉。那种身边包围着的暖烘烘甚至有些闷热白雾的感觉,似乎已让寒冷的气息彻底地远离了自己。 如今她下了山,又即将离开玹瑾院,她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是否能如这般,有个安定的小灶房,让自己再次感受着这种温暖…… 在雾气飘忽的朦胧中,褐眸里突然有些迷茫,有些不舍。 然而这些迷茫和不舍,最多也只是一瞬间,在雾气散去时,在想到爹爹时,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私心里总是觉得,没有什么比爹爹更重要…… 一双褐眸被雾气熏得湿润晶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眸里接而换上的,是一丝丝喜悦伴着期待的笑意…… 悄然勾起唇角,她想,很快地,她便能知道爹爹在哪了吧? …… 香软的白粥大肆翻滚,书伶转而用小火熬着它,随手抹去额上的热汗,走到门边想透透气。虽然灶房里被雾气蒸发得很暖和很暖和,但是,呆久了难免会有些闷热…… 往门边一站,果然,清冷的气息立即扑鼻而来,身上的闷热消散了些,只余一片舒爽。书伶抿了抿嘴,被熏得通红的双颊,也渐渐消退了些。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冬日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然升起,此刻正悄悄地躲在一片灰白的云朵里放射出一道金黄的光芒。 微微刺眼,却让人见了心情甚好。 蓦然,耳边听到一声‘扑腾’。 似乎是什么东西坠入院中的声音,书伶奇怪地挑眉望去。 只见一片蓝色的花圃丛中,一只白色的鸽子显目地在上面扑腾着翅膀,似乎在艰难地挣扎着。 书伶有些新奇地微微张大了眼,意外地看着这突然闯入院中的鸽子。 仿佛感受到书伶的注视,那只鸽子幽怨地瞪了过来,晶润的小黑豆看似可怜兮兮地散发着求助的信息,却倔强地径直扑腾挣扎着…… 叹了口气,书伶无奈地走了过去,只是感觉这只小鸽子有那么一点像一个人……轻轻地用双手从众多花刺的妖姬花中托起那只小鸽子。 羽毛很白,手感很滑顺,书伶微笑着逗弄,“怎么?你是不小心飞进来的吗?”难得地,这只小鸽子竟然不怕生,只是不屑般地扑展了下翅膀并不理书伶,扫了扫羽毛上的灰尘,老半天后,才抬了抬小爪子。 书伶一愣,视线下移,鸽子的小爪上捆绑着一截纸卷。 飞鸽传书?脑中第一闪过的,便是这四个字。没想到古代的鸽子果真有这种用处…… 犹豫了下,书伶还是伸手解下了这不知是传给谁的‘书’。 小纸条一点点地展开,渐渐地闪现出书伶所熟悉的字迹。 指尖停落处,单单只有那么几个字: ‘书席然,在南陀国丞相府。’ 太阳升至枝头,阳光正盛。 一顿早饭下来,大家都发现了书伶的心不在焉。 玹瑾和丙叔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疑惑和不解后,终于,玹瑾忍不住出声了。 “凌儿?” 低着头只顾扒饭的书伶,似乎没有听见玹瑾的唤声,神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小书仁撅起小嘴,拉了拉书伶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提醒道:“哥哥……”同时,也眨巴着一双大眼,隐隐担忧地盯着书伶。 书伶眼神飘忽地抬起头,微微回过了神。 见大家都眼含担忧地盯着她,她微微奇道:“怎么了?”怎么都盯着她?她脸上有东西吗?摸了摸脸,她把眼不明地望向丙叔。 “没事没事……”丙叔正想微笑地摆摆手回答她,却听自家公子已朝书伶问道:“凌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呢?书伶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把刚刚思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她抬眼对上玹瑾,很认真很认真地请求道:“公子,凌儿想要离开一些日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照顾好仁儿?” 她想好了,仁儿必须留在这里直至把腿根治好。记得玹瑾曾说过,如果针灸在半途而废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前功尽弃。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又会吃什么苦,她不想让仁儿跟着自己受苦受累的,把仁儿暂且托付给玹瑾,似乎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选择。待她找到爹爹后,一定会回来接仁儿的…… 闻言,玹瑾愣了一下,“离开?” “嗯。”书伶点头。 玹瑾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小书仁便哭闹反对了起来。 “不要!”小书仁的大眼瞬间浸满了泪花,含泪地嫩声指控道:“哥哥……你要扔下仁儿一个人吗?仁儿不要……”说着,两滴泪就那么掉下来了。 见势,书伶只能疼惜又局促地擦起小书仁那仿若断掉的珍珠一样的不断下坠的泪水,柔声地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等找到爹爹后,我会回来接仁儿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小书仁径直不断地摇着头,突然伸手抱住书伶的腰板,扑进她的怀里,有些委屈地嘟起嘴巴,稚嫩地坚持道:“仁儿要跟着……一起去找爹爹……” 丙叔在一旁看得心酸,忙劝着书伶:“凌儿啊,你看小仁儿多么舍不得你,你就不要离开了……” 书伶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劝言,“我必须去。至于仁儿……”她转头,再度无奈地揉着小书仁的头发,“仁儿……乖,听话。” 小书仁捂起耳朵,“不听不听!仁儿不听!” 望着逐渐开始使出小性子的小书仁,书伶无奈地始终拿他没办法。她知道,仁儿只是在害怕。在失去爹爹,又没有姐姐陪在身边的时候,仁儿只是很害怕而已……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正当书伶不知所措的时候,玹瑾突然问道:“凌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书伶愣了愣,“明天。”本来想今天就开始动身的,可是……她望了一眼仁儿,头疼地为难了起来。 “那好。”玹瑾似乎松了一口气,接而意味不明地笑道:“仁儿交给我好了,我有办法。” 有办法?书伶不解地望向他。 玹瑾笑而不语,他的表情很真切,书伶也就不再多问,渐渐放下了心。 虎摸着小书仁紧绷的小后背,书伶叹了口气。 这次会去多久呢? 应该很快吧……毕竟有个明确的地点。 丞相府吗?书伶眯起双眸,爹爹又怎么会被人抓去那? …… 第七十三章 爹爹身份 一天,很快便又过去了。 当日落又日起时,天色只是尚明,静寂的后门外便早已站着一个人影。 往日的小厮服换成一件补了又补的灰色布衣衫,往日簪起的一头青丝,如今只是简单地用布条束起…… 不忍当面和仁儿告别的书伶,早早便背着一个简易的包袱站在舒阁楼的后门,透过高高的白墙,良久地注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天色又亮了一些,她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过身。 没有丝毫犹豫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发梢随着脚步微微摇晃。 她只想早早离去,早早归来。 …… “姐姐……”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蓦然地听到仁儿奶声奶气的叫喊声在身后响起。 书伶一怔,以为是幻听,却还是回过头去。 蓝衣翩翩的玹瑾以及抱着仁儿的丙叔,正站在那里,笑望着她。 她怔然,动了动嘴唇:“你们……”不是感动他们来送她,而是惊讶。只因,她望见他们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包袱…… 玹瑾带着面纱看不清神情,但是那双露出桃花眼,隐隐有些光亮,含着笑意。 仁儿嘟起小嘴,瞪大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指责着书伶的不是,嫩声道:“原来玹瑾哥哥说得对,姐姐就是打算不告而别,姐姐怎么可以这样?!” 书伶瞬间被噎着。仁儿叫她什么?姐……姐?仁儿竟然改口了……她不断向仁儿使着眼色,不敢去看玹瑾和丙叔会有什么反应,而后,似乎恍然想到什么,她低头察看自己的穿着。 不由无奈地苦笑抚额,自己这身打扮,虽然看着穷酸,却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是个女子。她怎么也没想到,本想悄悄离去的想法,玹瑾也已猜到。 然而,玹瑾的眸子只是微微闪了闪,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震惊的意思。 只有从始至终被瞒着,毫不知情的丙叔万分惊讶道:“凌儿,你是……女子?”不得不为其惊讶,试问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丙叔几时见过一个女子不但会做饭,还打扫,并做着一切男人应做的事? 书伶缓缓垂下目光,心里有些明白,玹瑾原来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了。 三人表情各异,气氛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一辆不合时宜的马车在寂静的走道上徐徐驶来,然后慢慢地,停至他们面前。 一个车夫装扮的高大女子,下了车,便朝玹瑾恭敬道:“玹瑾公子,大公子让属下一路护送你们。” 声音洪亮,格外清晰有力。书伶听着有些熟悉,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赫然是见过几面的鱼家随从阿炎。 护送?书伶疑惑不解地皱起眉,抬眼望向玹瑾。 玹瑾朝阿炎点了点头,转而对上书伶不解的目光,浅笑道:“先上车吧,在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 于是,书伶眼睁睁地看着丙叔抱着仁儿上了车,又眼睁睁地看着玹瑾上了车,最后…… 那个叫阿炎的女子,坐在马车外头,带着一丝轻 布衣书伶(女尊)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5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5部分阅读 蔑之意地扫向衣着简陋的书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道:“不上来的话,我们可走了!” 一个机灵,书伶赶忙上了车。 布帘滑下,马车再次徐徐行走,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亦开始忙碌地开张店铺。 此次之行,却是驶向另一个国家南陀国。 …… 冬日一点一点地升起,刺目的光辉渐渐出现。 马车内的布置可以说应有尽有,舒适的软榻,各色精致的吃食,无一不在宣示着安排人的细心。 书伶坐在马车里的一角,手脚却有些不自在地不知要搁哪儿才好,毕竟,在挑明身份之后,这马车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公子……” 终于,书伶紧紧地皱着眉头开口了。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也跟着她一同上路。 她望向玹瑾,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他们在舒阁楼呆得好好的,明明……他并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吧…… 她相信他听得出她要问的是什么。 玹瑾顺着掀起的窗帘,望向外头。外头的百姓们,有些吵闹,但大多数却是一片和乐融融,他淡淡地勾起嘴角,缓缓道:“其实自从跟了恩师学医之后,我便想代替恩师以及自己了结一个心愿。那是身为每一个医者都希望的,游历四国,然后四处行医。” “此次之行,只是把日期提前了,恰好能够同路而已。” 他说得很轻松,却让书伶愣了愣。 突然差点忘记,他也是一个医者。总觉得,他并不适合这个行业……喜欢呆在外人触不了的玹瑾院里的他,也能适应这种四处行医的生活吗? 书伶没有再问这些,只是踌躇了许久,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玹瑾解下面纱,挑起桃花眼,笑望着她:“凌儿不是要去南陀国吗?” 怔了怔,书伶点头,“公子你……怎么知道?” 对方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封牛皮纸袋,递给了书伶。 书伶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缓缓打开,把里面关于爹爹和南陀国丞相府的资料,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只是,书伶的神情,却越渐越凝重。 原来,爹爹是南陀国丞相的亲弟弟;原来,爹爹从五年前便离开了自己的家以及家人;原来,是爹爹的亲姐姐委托‘暗坊’找到爹爹…… 只是,为什么五年前的爹爹会怀上仁儿?为什么爹爹会毫不留恋地离开自己的家?为什么爹爹会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继而躲在不知名的山村里,似乎并不想让家人找到? 即使这些,上面并没有说明,但书伶却仰止不住地从心底升起一抹抹对爹爹的心疼和怜惜。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爹爹总会因做饭而烫伤了自己的手,总会因针线活而不小心刺伤自己的手指头了…… 在此之前,他是一位少爷啊,何曾做过这些事情?即使要适应,也不是那么容易能适应过来的。究竟是什么,让爹爹宁愿抛弃自己的身份去过穷人们的生活,也要逃离那个家?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催她,催她必须快点找到爹爹,然后救他出来…… …… “凌儿。” 耳边,是玹瑾的声音。他说,“凌儿……也许,你需要我们的帮忙。” 是啊,单凭她一人,不但救不出爹爹,可能就在见到爹爹之前便已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玹瑾的帮忙,也就是鱼家的帮忙,多么大的势力啊…… 可是,她却不想接受。 心底有种预感,接受的结果,会是她所承担不起的一切。 …… 第七十四章 乘船渡河 一连几天,马车日日夜夜不曾停歇地一路向南驶去。 中途,书伶见车上的玹瑾脸色有些苍白和掩不住的疲倦,不由建议到下一驿站的客栈休息一晚。然而,玹瑾只是摇了摇头,硬是咬牙撑了下来。 书伶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私心里,自己只希望立马赶过去爹爹那里,恨不得片刻也不要停歇,但是,连累他人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一路上,不知是因为知道了书伶的真实性别,还是什么,车里的几人很少说话,就连往常一直粘着书伶不放的小书仁,也异常地撇过一张小脸,一点也不想理书伶的意思。 书伶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地猜想着,仁儿似乎正对自己这个姐姐生着闷气呢。 还在怪自己没有带他出来么? …… 终于,经过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赶路,他们已到达两国之间的交界处冰河。 书伶一行人下了车,站在码头上,望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河水,清澈见底,在傍晚的夕阳下,折射出点点嫣红的星光,甚是美丽。只是,河水上却结着一块块薄薄的碎冰…… 冰河的尽头,水流缓慢,看似一望无际。想来,如果要去南陀国,唯一的途径便是渡河乘船。 …… 码头。 一艘古色古香雕刻着花木纹,丝毫不逊于女皇出游的华船,正渐渐从另一头游驶而来。 书伶扬了扬眉头,果然不愧是鱼家安排的船只,凡事必定出手大笔。侧头,看着玹瑾的褐眸里也不由多了一丝复杂。 待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船后,天色也越渐越暗…… 黑幕逐渐拉下,河水黑沉如墨,整艘船瞬时灯火通明地游荡于水面之上。 黑夜,仿佛吞噬了一切,让人看不清华船四周的河水景色,河面上始终弥漫着一股神秘冰冷又沉静的气息。 一想到,即将踏上的国土,便能见到爹爹,书伶就无法安坐于屋里。她起身缓缓走出里屋,站在船尾上,迎着冷风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盯着前方漆黑一片,偶尔有丝光亮反射的河水…… “呕……” 静寂的暗夜中,除了几道冷风刮过的声音,便再无其他。于是,这突然冒出的声响,即使小得微不可闻,却还是让书伶在一瞬间耳尖地捕捉到了。 她迟疑了下,疑惑地寻着声音摸索而去,从船尾走至船中…… 那里漆黑一片,如此,只能看到一个在黑暗的阴影中看起来格外瘦弱单薄的人影,正扶着栏杆,面朝外地呕吐个不停。 书伶想了想,怀疑眼前的人呕吐,可能是晕船的反应。 “……咳咳咳……” 人影似乎吐得无法再吐了,这才直起身来想歇一口气,不想却引出接连不断的咳嗽,“咳咳咳……” 渐渐地,对方缓慢地扶着栏杆转过身靠着它,他的轮廓从阴影中挣脱开来,变得越发的清晰。书伶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惊呼道:“公子?!” …… 经过刚刚一番艰辛的呕吐,玹瑾实在没有力气去制止书伶的惊呼。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却依然微微勾起嘴角,想要扯出一抹笑容,他虚弱道:“没事……” “只是坐船的不适反应……”他轻声解释道,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书伶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症状,只是……迟疑片刻,待望见玹瑾勉强向旁移动的身子因有些发软地向后跌去时,书伶一惊,向前一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心。” 后面除了栏杆,便是一片冰冷冻人的河水啊! 立马感觉到身边有双温热的双手正支撑着自己被吐得无力的身子,玹瑾耳根微微红了红,张了张嘴又合上,身子没有动,也没有挣扎。 书伶一愣,在意识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后,不由皱眉地松开手,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的距离,她问道:“公子……要不要凌儿找人帮你看一下?” 刚才看他似乎吐得很严重,书伶心想。 玹瑾怔了怔,桃花似的眸子微微一黯,而后听明书伶的问话,便轻轻地摇了摇头,淡笑道:“凌儿忘了我也是一名大夫。”看着书伶愣住又恍然的神情,玹瑾又接着说道:“没事的,只是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过了,便好了。” 见玹瑾这么说,书伶也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说道:“外头风大,公子还是进去歇着吧。” “嗯,你也……” “公子” 耳旁,是丙叔略微焦急的唤声,随之,丙叔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他手上拿着一件蓝色披衣,快步走了过来,看着玹瑾毫不掩饰地担忧道:“公子,好点了吗?”说着,余光也望见了一旁的书伶。于是,他讶异道:“凌儿?” “丙叔。”书伶笑着招呼道。 丙叔“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玹瑾披上外衣,隐在阴影中的神情不禁古怪了起来。 就在不久前,公子说不舒服,脸色也很难看,便要自己扶着他出来吹吹风。然而,出了外头后确实冷了些,他回去拿了一件披衣出来,却望见凌儿也在这时,心上不由有些顾忌。毕竟……凌儿是个女子,自家公子则是个未婚清白的男儿家。先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多少也要避免两人单独相处的好…… 他犹豫了下,开口道:“公子……夜凉,当心身体,我们进去吧。” 玹瑾应了声,看了书伶一眼,便让丙叔扶着自己,进屋了。 …… 两人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前方的转角处。 书伶眯眼看了一会,便抬头望向了天空。 在夜里,河水的景色没法看,就看天空吧。她叹气后,便发觉,今晚的天空似乎格外的美丽。 依然点缀着无数星光的天空丝毫不受寒冷冬天的影响,一闪一闪的,宛若最闪耀的小钻石一般,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月儿羞涩地躲在层层云衫中,偶尔露出一丝银白之色…… 正当书伶看得出神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白影,扑展着羽毛从天空的一边飞了过来,一眨眼的瞬间,便飞到眼前,停落到书伶的肩上。 书伶笑了下,摸了摸它最爱惜的白色羽毛后,才从它小爪上解下一截纸条。 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后,书伶才撕碎扔进水里。 白白的纸屑飘到水面上来,浮荡了一会,便渐渐隐没了下去…… 书伶看了半响,直至所有白迹都消失了,才又抬头望向天空。 …… 如果说,在这个时候,真需要谁帮忙的话,她也只会亦只能找他……毕竟,她始终必须对他负责到底的,不是吗?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上面写道:“后日子时,带人凰山见。” 第七十五章 水上红船 次日。 天刚露白,书伶便被一阵高过一阵的敲锣打鼓声吵醒了。 随意披了一件外衫,书伶按着一突一跳的太阳|岤,频有些头疼地走出里屋。要知道,连续三天三夜的赶路加上她昨夜很晚才睡,正需要好好地补眠才是,如今这大清早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人扰了清梦,任谁心里也不好受吧。书伶皱着眉头,出了屋,毫不意外地望见同是被这吵闹声惊醒的船上其他人…… 空旷的甲板上,早已纷纷聚集着或多或少的人,玹瑾,丙叔,仁儿,包括阿炎等人就在其中。 “姐姐!”被丙叔抱在怀里的小书仁,第一个发现她。 书伶顿住脚步,本有些不耐的神情,因这声‘姐姐’而缓缓消散。她扬起一笑,抱过他,顺道刮了下他被冻得发红的小鼻子,冰凉一片。“怎么?终于肯理姐姐了?”对于这个一赌起气来就不理自己的弟弟,书伶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谁让他是被她和爹爹宠坏的小家伙呢? “嗯……”小书仁软软地应着,用冰凉的小脸蹭了蹭书伶还带着些暖意的脸颊,微微嘟起小嘴奶声道:“只要姐姐不再扔下仁儿,仁儿就原谅姐姐。” 书伶一愣,却只是缓缓点头道:“好!” “那姐姐说话要算话哦!”仁儿不依不饶地凑前。 “嗯。”书伶笑着揉他的软发,双眸里布满温柔的宠溺。她微微错开视线,却意外地对上一双魅惑上挑的桃花眸,她一怔,眼里的温柔还来不及收敛,便微笑地朝他礼貌地点头招呼道:“公子。” 玹瑾双眸微微闪了闪,似复杂般地隐含着一些情感,不过一待她细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缓缓点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声又过一声的鞭炮声连绵不断地传来,响亮又刺耳。 听这声音,似乎离他们的船越来越近了。 书伶不由顺着‘噼哩啪啦’‘噼哩啪啦’的鞭炮声抬眼望去,只见漂浮着碎冰的河面上,一艘大红船正缓缓地朝他们这里驶近。 一条又一条的红丝绸缎装饰着整艘大船,船四面的房梁正方显目地别了一朵大大的红花,垂下的流苏绸缎随着船的移动,慢慢摇晃,慢慢飘扬……一串串长长的红鞭炮,声声作响,夹着一道道刺目的亮光,在大红船上不断跳跃舞起,缕缕烟灰徐徐散漫,刺鼻的硝烟味随处可闻。 这场面,以及那喜庆的气氛,众人顿时有些了然。 应该是哪家的少儿郎要嫁人了吧。只是,见到这种水上进行的‘大红花船’习俗,众人不免有些新奇,纷纷伸长脖子企图看个足瘾,又都藏着一点点小小的心思,就是好奇地想啾啾,这要嫁人的少儿郎究竟长啥样? …… 大红花船越行越近,眨眼间,两船之间相隔不过几米远。 放完鞭炮,敲锣打鼓声又接着响起了。 “咚咚锵,咚咚锵……” 待船只终于又近几米时,对方甲板上站满的一排排礼队,便清晰可见。一个个身穿红色的衣衫,微微露出肚皮,这种样式这种习俗,着实有些奇怪。但更让众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些人竟都是些男人。 在女尊国里,男人不能随便抛头露面,更不用说,这些男子还如此明目张胆地露着肚皮,敲锣打鼓,做着一切女尊国女人该做的事。 见此情形,一些船上的女子微微不自然地扭过头去,暗暗晕红了脸。倒是阿炎,先是轻蔑地瞟了一眼,然后皱眉说了一句:“他们好像不是西枝国和南陀国的人。” 西枝和南陀皆是以女为尊,与之相反的其他两国,北垣和东子,却是以男为尊。早前,阿炎跟着鱼家之主四处奔波过,道途听说邻国之事也是常有的,如今看来,那‘另类’的风俗传言倒不是虚假,胡乱编造的。 于是,听阿炎这么说,玹瑾凝望对面的神色微有些讶异,丙叔面上则有些惊异。 一旁若有所思的书伶,不由开口问道:“难不成那要嫁之人,是个女子?”有女尊就有男尊,男尊嫁人通常都是女子,这一点倒符合她的现代观念,频有些久违的亲切感。 “女子?”玹瑾侧头看了一眼书伶,眨了下桃花眸,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奇。 书伶正犹豫着,那边的阿炎已脸色铁青地点头,恨恨地磨牙道:“确实是女子!”尽管不想承认女子怎么可以卑微地降低身份去嫁人为妇,却也不得不承认,男尊国的风俗确实如此。 更何况,那即将擦船而过的大红船,从用红纱窗帘装扮的窗户中隐约可以瞧见,那里正端坐着一个头盖红纱,身披嫁衣的娇小新娘。 红艳艳的嫁衣,衬托出女子柔若无骨的身姿,就好似女尊男儿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引人心生怜惜疼爱之意。众人不由有些赞叹,却又在赞叹的同时略微惋惜地摇着头,若换成男子那该多好…… “姐姐,那个要嫁的新娘,也是个姐姐吗?”小书仁好奇地闪着大眼。 “嗯,是啊。” 小书仁咬着小指头,问道:“那……以后姐姐也要嫁人吗?” 书伶一愣,嫁人吗?也许在另一个世界她会相亲,然后嫁人吧。可是……眼前不由浮现出爹爹温柔的笑容以及卒弗蒂那倔强的神情。 恍惚了一会,她回过神,一把捏住仁儿的小鼻子,戏谑地笑着道:“不,姐姐可是要娶夫郎的哦。倒是仁儿,你长大了可是要嫁人的哦。” 娶夫郎?小书仁大大的黑瞳略有些茫然,他揪着书伶的衣襟,嫩声问道“仁儿也要嫁人吗?到时会和姐姐,还有爹爹分开吗?” “嗯哼。”书伶佯装严肃地点头。 衣襟瞬间被揪紧,小书仁嘟起嘴巴,“那仁儿不要长大了!” 听言,书伶摇头,频为不赞同地说道:“不行哦,仁儿不是最想长大吗?” “那……”可爱地皱起鼻子,小书仁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那仁儿就嫁给姐姐!” 书伶愣住,只当是童言无忌,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 玹瑾盯着那艘逐渐远去的红船有些发怔,每个男儿最心底的梦想不就是嫁个好妻主吗?说到好妻主……他把目光落到一旁正和小书仁专注说话的人身上,顿住。 她会是个好妻主吗?想到这,他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然后又黯了下来。 就算是,那又如何? 那温柔宠溺的眼神,那分外亲昵的动作,都不是向着他的…… 冷冽的寒风,一寸寸吹来。 谁也没注意到,书伶贴身的里衣处,有一丝白色光芒在颤动,仿佛感应到某些关于命运的东西经过此处,亢奋地闪烁着。 第七十六章 南陀码头 南陀国。 冬日高挂,正值未时。 毫无胃口地草草食过下人端来的午膳后,谭席然如往常般静静地斜躺在窗边的矮榻上,默然地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柔和似水的双眸渐渐浮上几许落寂。他缓缓闭上双眼,一丝疲累夹杂着几许困意,逐渐袭来。 柔风一吹,带着冷意,吹散伫立枝头许久的冬梅。少许白雪般的梅花瓣,一点点地,顺着风向,轻轻地停落在刚不久才浅睡而着的男子身上…… 微风一停,花瓣纷纷落地。 一道黑影,乍然惊现窗头。 来人俯低身子,朝四周谨慎地望了一眼,便轻巧地翻身而入,双脚落地无声,丝毫没有惊扰到睡着的男子。 黑影悄然站在矮榻旁,面上的黑纱遮去他所有的表情,只有一双清亮的双眸隐隐闪着复杂难辨的光芒。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就那样深深地注视良久后,他才伸出手来轻轻摇醒男子:“……喂。”那是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怕被其他人发现般,小心翼翼。 “嗯?”谭席然下意识地皱起眉柳,缓慢地扬起睫毛,睁开双眸。 “……书席然。” 听到耳边轻声的暗示,谭席然还尚茫然的意识就此清醒,他诧异地出声:“你……” “嘘。”来人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后,才简单地解释说道:“先不要问什么。” “我来,是想带你离开这里的!” 谭席然一愣,不确定地喃喃重复:“离开?” 这两个字,该是他一直以来多么渴望的词啊!然而,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本性,让他不想也不愿因此而连累他人…… 谭席然摇头,苦涩地轻声道:“离开了又如何?那人最终还是会追来的。”一路上,甚至一辈子都担惊受怕地过着逃亡的日子吗?五年前,他何尝没有做过。只是,到头来,那人还不是绑回了他,剥夺了他的自由…… 听他如此颓废地断言道,来人皱起眉,再也按捺不住,一双亮眸隐隐喷火,相对的,口气也频为不好,他稍稍提高音量,怒道:“你忘了书伶那个女人和你的宝贝儿子了吗?!” 谭席然身子一震,刚刚还布满灰心绝意的眸底转而换上的是,深深的思念和牵挂!他张了张嘴,动了动有些苍白的双唇,怀着希翼与期待,缓缓问道: “他们……他们在哪?” 南陀国,皇京城。 前一个时辰还很晴朗的天空,如今却突然暗了下来,阴云聚集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顿时沉闷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守城卫打了个哈欠,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一匹与普通无异的马车稳稳当当地掠过城门,朝城外的小道飞快地奔驰而去,只来得及留下一片翻滚的尘土,满天飞扬。 捂住鼻子遮挡灰尘的侵入,守城卫兵睁大眼睛,低声咒骂道:“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浇了老娘一身的污尘……”于是,被这么一闹,仅存的困意也消失了,守城卫兵抬头又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上空,心情顿时有些烦闷。 真是反复无常的鬼天气…… …… 城外。 天色已暗,周围的一切变得灰灰蒙蒙地看不真切,一股阴沉压抑的气息似徘徊于头顶,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倾数倒下! 远远瞧去,一条偏僻的走道上,隐约伫立着一道简陋的亭影。 风儿轻轻一吹,只见几株柳树光秃着头,歪扭着纤细的身姿,亭亭玉立地生长在一条流淌着清澈溪水的小溪边,一匹拴绑着绳子,拖着马车的强壮母马,正低头悠闲无比地吃着地上杂乱却茂盛的草儿。斑驳的旧漆从亭柱上掉落,瞬间隐没在那片杂草丛生的间隙中,荒废许久的亭内,堆满了各种稻草和石头,像是来往经过的人常常在这里歇息留下的…… 一场大雨随时都会降临,而前方那了无人烟的走道上,却依然不见半点动静。 独自一人站在亭中遥望等待的少年,清淡的星眸里终于出现波动,隐隐浮动着几丝忧虑……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连绵不绝地飘入耳中,他心一松,那一点点的担忧也随之飘散。 转眼间,一匹相当普通的马车已然停至眼前。 “吁” 马夫吆喝一声,马儿喘着粗气还没站稳跟脚,车内的一人便随之跳下。 谭玉倾踏下亭阶,迎了上去:“弗蒂。” “都准备好了?” 一身黑衣装扮的卒弗蒂挑眉朝他问着,转过身,微微扶着另一个白衣男子下马车。 “嗯。”谭玉倾淡淡点头,回道:“你们坐另一匹马车去凰山,那里有皇家的寺庙,她想不到那里的。” “玉儿?”刚下马车的书席然,抬起眼便望见眼前如玉一般的熟悉少年,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舅舅。” 谭玉倾朝书席然淡淡一笑,似无意解释原因。他抬头看着天空,微微皱起柳眉,道:“你们快走吧。这天,该要下雨了……” 紧绷积蓄许久的天,仿若即将到来的暗夜,暗沉得吓人。一旦爆发,该会是一场阻也挡不住的暴风雨吧…… 而另一头,书伶一行人也终于在暴风雨来临前,到了南陀国的码头。 船一靠岸,阿炎便率先跨步上了岸去吩咐着手下备好马车。 几句交待完毕后,她转过身,朝书伶她们说道:“如果马不停蹄地赶路,大约明日的寅时就会到南陀皇京。” 玹瑾点头,似乎对此没有半点异议。 丙叔在一旁担忧地皱起眉,自家公子晕船的不适他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还要继续的赶路,他怕他的身子会受不了…… “不,去皇京城外的凰山。”书伶突然插口说道,对上众人的疑惑,她简单地解释道:“爹爹在那等着呢。” 明日的寅时啊……那人清楚地写着是子时,今日怕是赶不上了,书伶暗自皱着眉想道。 “姐姐,我们快和爹爹见面了对不对?”小书仁眨着大眼,含着浓浓的期盼。 书伶原本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笑着回道:“恩。” …… 于是,待一行人再次启程时,却是朝着皇京城外的凰山方向前去。 风尘仆仆,一路不曾停下歇息。 第七十七章 温情相见 南陀国的凰山,屹于皇京城外十里之远。 传说那是一座神秘的仙山,常年周围都飘散着漫天的云雾,高耸的山顶直入云霄。 而,凰山寺,却是一座建立于凰山半腰的清净古寺。 “咚—!” 寅时刚过,天也才刚刚泛白,亭内的老和尚便推动着木头,敲起那座古老的大钟。 “咚!” “咚!” …… 几声沉重的钟声刚落,寺内外一片寂静,山林中的鸟儿唧唧喳喳地欢叫着,在这美好的清晨里,清晰得随处可闻。 几乎同时,钟声刚落不久,随着一声“吱呀—”,一人已从禅房中走了出来。 那男子一身白衣,洁净如雪,静静地一站在禅房前,即使身形有些瘦弱,却依然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只见他闭起双眼,似在呼吸着久违般自由清新的空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恍然如梦,一切仿佛有些不真实。 原来逃离了那个人,逃离了那个地方,逃离了这段仿佛永远也解不开的孽缘,那被囚禁得彻底绝望的心肺也可以如此轻松地喘一口气。 如若至死也不能摆脱,这里会是一个安然的归所吗? …… 突然,一道脚步声从耳边轻微拂过。 他睁开双眼,正好望见那人正要推开房门的动作,不由有些讶然:“弗蒂?你……你刚回来吗?” 少年依然穿着昨日的那身黑衣,身上沾着一些露气,看起来似乎刚从什么地方回来,一脸的疲倦以及……失意? 对于这个少年的印象,书席然一直停留于他在山上养伤的那些日子,对他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相对的,他心里始终存着一丝疑惑与不解,这少年,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帮助他离开呢? 虽然他曾在马车里问起过。可是那时,少年只是撇撇嘴,神情有些别扭地说了一句:“我只是答应了某些人,又不愿食言,所以才帮谭哥哥带你离开的。”他一愣,某些人?虽还是不太明白,但见少年似乎不愿多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 卒弗蒂脚步一顿,喉咙动了动,有些涩然地回道:“嗯,刚回来。”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变得沙哑异常。 想是在外面站了一宿,感染了些风寒吧。他自嘲地想着,暗暗勾起嘴角。什么时候,他的体质变得这么差了? “你,没事吧?”见他如此,书席然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 “爹爹—!” 倏忽,一道稚嫩的呼唤突兀从前方传来,两人立时身形一僵。 书席然僵硬着身子,似乎有些无法置信。是仁儿的声音……他好像听到仁儿的声音了!他有些踉跄地上前,只是没走几步,便停住了 眼前不过几米之处,赫然站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 如此熟悉,又仿佛久远得不复存在的景象! 他的双眼逐渐有些发热。 他的仁儿,似乎长高了一点,长大了一些。原本一张婴儿肥的小脸,渐渐长出了些许轮廓,显现了些长大应有的模样;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灵活地转动着,满满的都是欣喜的水波。只听他软软地叫着:“爹爹—” 随着他稚嫩的童音,书席然不禁缓缓地笑着流下一朵又一朵盛开般的美丽泪花。 对面的书伶抱着小书仁,一步一步走来,明明只是几步,却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她看着越来越来近的书席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动了动嘴唇,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可是,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俩父子流泪地相拥,然后跟着眼红发热地想流泪。 “爹爹……”小书仁窝在书席然怀里,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一涌而出,鼻涕眼泪什么的随处乱蹭,“爹爹,仁儿好想你……” “爹爹,你是不是不要仁儿了,都不来找仁儿……” “仁儿好伤心好伤心……” 书席然抱紧他,听他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嘟嚷道:“仁儿……仁儿和姐姐找了好久好久……” “爹爹……你是不是不疼仁儿了?” “不是的,不是的……爹爹没有不疼仁儿……”书席然不断摇着头,再度抱紧他,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又回来了,满心满眼的都是幸福喜悦的泪水。他轻轻抚摸着仁儿,柔柔地安抚着,道歉着:“是爹爹错了,是爹爹错了,好不好?” “……是爹爹不对……爹爹不对……” “好,都是爹爹错了,仁儿不要哭了好不好?”看着宝贝儿子哭得红红的眼睛,书席然不禁有些心疼地替他擦去那些泪水,丝毫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一双哭红的兔子眼。 听言,小书仁缓缓止住泪水,重重地点着头,“……嗯!爹爹也不哭,不然姐姐会心疼的……” 书席然一怔,下意识地抬头寻找书伶的身影。 “伶儿……” 待视线一对上眼前那双狭长的褐眸,他的眼眶又是一热,“伶儿……” 红红的双眸,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般惹人怜爱,书伶的眸子微微闪了闪,终于知道仁儿为什么那么爱哭了。 她若有似无地叹息着,伸出手指,温柔地擦去他脸上未干的泪水,轻轻低语道:“不要哭了。” “我……会心疼的,爹爹。” 冰凉的触感,温言的软语,对方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他不禁脸色一红,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不由微羞带涩地低下头。 …… 这久别重逢又格外温情的一幕,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卒弗蒂静静地垂下眼睫毛,敛去眸底不断涌动的情绪。 一宿的等待,也许便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多管闲事,那人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快速地抹杀掉心底那丝莫名的期待,轻轻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屋,不想逗留,也不想继续当个黯然无色的旁观者,却在关门的时候因没有控制好力道,发出一声刺耳的‘啪’声,瞬间惊动了其他还沉浸在相见喜悦中的三人。 “?”书伶疑惑地顺着声响看去,却只看到一道门被关得紧紧地,根本看不到是何人弄出的动静。她皱眉地想了想,神情变得有些奇怪,突然问道:“爹爹,那人……是卒弗蒂?” 书席然点头,欲言又止地问道,“嗯……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书伶刚想回答,却意外地瞥见面前的人儿似乎有些发愣。 她疑惑地看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后。 那里,正不远不近地站着三个人,是随她们而来的玹瑾主仆和阿炎。 “他们是……”书伶正要解释,不料书席然只是扫过带着面纱的玹瑾,轻轻一顿,一个异样的想法从脑中闪过,不由缓慢地开口道:“伶儿。” “他是……你的夫郎?” 第七十八章 对还是错 轻轻的问话,不大不小,却足够让众人听清话中的含义。 玹瑾面纱下的双颊隐隐发烫,一双桃花眸却闪着莫名的亮光,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 书伶一愣,似乎也想不到书席然会突然这么问道,一时也只是怔住没有说话。 见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反应,站在玹瑾身旁的丙叔急了,他连忙摆摆手,为自家公子的清白,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仁儿的爹爹是吧?你可不要误会啊!” 只是,这番急急的辩言在书席然看来,却像是对方怕他这个做爹爹不会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罢了。 他扯出一笑,依然在惯性中带着些许温和,轻声地对书伶说道:“爹爹又怎么会反对你……找夫郎呢。”他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酸涩。是因为,陪伴了他五年的伶儿,也到了终于要娶夫生子的地步了么? 待书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不由抬眼望去,深深地望进他那双漆黑却变得深邃莫名的眸底,只听他轻柔地说道:“如今伶儿你也长大了,娶夫的事,也是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娶夫的事,也是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最后,在耳边回荡来回荡去的,就只剩这一句。 书伶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像是在静静地接受般那么自然。 见她如此,书席然的心非但没有一丝喜意,反而越来越沉。 然而,书伶却在这时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爹爹你误会了,这位玹瑾公子是跟随着来给仁儿治病的,也是我们的……大恩人。” 话一出口,书席然惊愣地怔住,玹瑾渐渐地黯然下去,丙叔把自家公子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地摇头叹气。 自家单纯的公子啊,即使隐隐约约地明白并没有希望,即使或多或少地知道对方对自己并无他意,却还是情愿傻傻地怀抱着一丝几乎不太可能,每每都是黯然结果的希望吗? 到底是太单纯了,看来如果没有一个足够让他彻底灰心放弃的缘由,他会一直这么傻下去吧…… …… “治病?仁儿怎么了吗?”书席然反应过来后,顾不得书伶说的误会,便急急地抱着仁儿四处察看着,唯恐哪一处被伤了,流血了。 书伶无奈地轻轻阻止他的慌乱,说道:“不是这些,是仁儿的腿疾。” “腿疾?”书席然轻轻重复,突然睁大眸子,苍白着脸,惶恐地想要确定,道:“你是说仁儿的腿……” “嗯。”书伶点头。 书席然晃了晃身子,差点站不住脚。书伶情不自禁地上前扶住他,不解于他的慌乱,皱眉担忧道:“爹爹?你怎么了?” 他紧紧地盯着书伶,有些惊慌失措地颤问道:“你知道了?” 书伶皱起眉,以为他指的是仁儿的腿疾原因,不禁点点头解释道:“嗯,仁儿的腿疾是因气血不通,所以才无法较于正常人般行走,如今玹瑾公子正替仁儿针灸疏通,过不了多久,仁儿就会好的,你放心吧。”说到最后,她反而安慰起他来。 闻言,书席然恍惚了一会,才缓缓放下刚刚揪起的心头。 原来她并不知道……并不知道……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放松和一丝侥幸?可能恐惧害怕和不知所措更多一些。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爹爹,也曾有那么一段于世人所不容的乱囵禁忌。 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怎么看他?嫌弃,或厌恶吗?不管是什么,只要想到她会用那震惊的眼神望着他,他就下意识地想逃避着,不愿面对…… 于是,在他不知然的情况下,额上渗出的冷汗以及所有神色的异样,都被书伶静静地收入眼中,然后在心中埋下疑惑的种子。 书席然轻轻地抱紧小书仁,心疼地喃喃道:“疼吗?” “不疼。有姐姐在,仁儿不疼的。”小书仁嘟起小嘴,奶声奶气地说道。 眼里早已停止的泪水,再度汹涌而出。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的仁儿也不必生来就遭遇这些疼痛……当初决定生下仁儿,到底是对还是错? 此时,南陀的丞相府中,已然笼罩着一股低得不能再低的可怕气压。 …… “说!他在哪里?!” 手边的茶杯被谭姚愤怒地摔碎,她双目发红,显然气到极点。 碎片在身边四处溅起,跪在地上的少年却不为所动。他抿着双唇,淡淡道:“玉儿不知道。” “你—!”谭姚气极,手指着他不停地颤抖,冷笑道:“你会不知道?!那你告诉我,昨日又是谁坐着那匹马车出城的!?” 身为一国的丞相,自有她的消息来源的轨道。要不是下人的回报,她还真想不到,跟外人私通带走然儿的人,竟是这个平日里言语不多,生性淡漠的儿子! 闻言,谭玉倾神情不变,“是玉儿。” 谭姚脸色微缓,以为他松口了,“那你舅舅……” 然而,对方却紧接着说道:“不过是玉儿独自一人出城的。” “啪—!” 屋内声响极大,旁边站着的小厮不由瞪大眼睛,害怕得 布衣书伶(女尊)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6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6部分阅读 颤颤发抖。 原来,谭姚怒不可遏地甩了他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道,丝毫没有半点留情。于是,不过一会,谭玉倾的半边脸已红肿得不成形。 只听谭姚阴沉地问道:“哼,独自一人?你独自一人会出城作甚?!”虽是问话,但话语中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谭玉倾微微侧过脸,却是更紧地抿起嘴唇,不再说话。 僵持了半天,谭姚见对方面上依然没有一丝服软的意思,不由大怒。 “啪—”大力拍向桌子,她站起身来,朝外面大喝一声:“来人!” “把小少爷关进房里,没有我的吩咐,一步也不许迈出房门半步!” “是,夫人。” 进来的下人们,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丞相的怒气就会涉及牵连到自己,不由得连动作也比平时更快了。 既然问不出…… 谭姚阴沉地眯起眼,似想到了什么,转而朝暗处的人问道:“让你查的人怎么样了?” “夫人,已有些眉目了。” “一会呈上来。” “是。” 带走然儿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名为‘伶儿’的人? 手,用力般地握起,留下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痕迹。 若是的话,这人,决不能留! …… 第七十九章 扎根发芽(小修) 古寺,一片清净。 一排一排可供人留宿的禅房外,偶尔有几个小和尚在扫着地。 沙,沙,沙…… 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去,一束束刺目的金光拔云而出,带着点点淡淡的温暖,穿过窗外那高高的枝头,洒落于整间禅房。 书席然小心翼翼地帮小书仁盖上被子,轻轻地坐在床边,静静地抚摸着他那张粉嫩的小脸,眸里尽是慈父般的怜爱与疼惜。 床上安睡的小人儿,紧紧地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来不及拭去的泪珠…… 一路的奔波劳累,刚刚又经过一番疼痛难耐的针灸,只是孩龄的他,早已累得渐渐睡去。 书伶站在一旁,静静地把这一幕收入眼中,心湖却是一片悸动。 有多久了? 她到底,有多久不曾望见这幅温馨美好般的画面了? …… 房内,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仿佛外人般沉默地站至一边的玹瑾,竟一点也不忍打破这股温情。 一切美好寂静得,仿若,只剩下那三人。 …… “啊,我差点忘了。” 突然,书席然轻轻地惊呼道。 “?”书伶困惑地看他。 只见他转过头,微笑地望向站至一边仿若隐形人般的玹瑾,柔声道:“玹瑾公子……你们一路上也很累了吧?我带你们去休息吧?” 一行人吃过早饭后,玹瑾就来帮仁儿针灸医治,丙叔和阿炎相继地也等在外边,都不曾休息过。 玹瑾一愣,微微地抬眼。 待望进男子那双温柔笑着的双眸后,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谢道:“嗯,那……劳烦您了。” 这个男子,是仁儿,也是凌儿的爹爹,可是……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年轻。他们真的是……父女吗?不禁他怀疑,连丙叔也暗暗惊讶不已。 书席然笑着刚想站起身,却被书伶阻止了。 只见书伶淡淡地朝他摇头道:“我带他们去休息,你好好地陪仁儿就好。”眼前的两人,相处不过一会儿,爹爹一定想一直陪在仁儿的身边,不离半步。 闻言,书席然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双眸微微闪了闪,里面温柔的水光更盛。半响,终于扬起嘴角,轻轻回道:“好。” 伶儿的体贴和细心,从来就如她的人般,淡淡的,隐晦的,甚至是内敛的。然而,却是一点点地,深入他的心底,慢慢地扎根,然后发芽…… …… 轻轻地关上门,书伶才转过身,望着面前的玹瑾,真心地感谢道:“谢谢你,玹瑾公子。”不是公子,是玹瑾公子;不是以凌儿的小厮身份,是以书伶的布衣身份。 她望进他的双眼,坚定地缓缓道:“我一介布衣,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公子的。只是日后,公子若有什么需求,我会帮到底的。”她说不起其他更重的承诺,她也给不了对方可能会要的东西,甚至包括她这条命…… 没有命,她怎么照顾他们父子? 玹瑾愣了,他从没想过要她的报答,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只是,如今的她这般说道,在他眼里却仿佛要把这段关系撇清似的…… 只是施恩与受恩,只是需求与报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想到这,他的眸子隐隐失去部分光彩,变得有些黯淡。即使她的身边,并没有所谓的夫郎,甚至是……恋人,他也不可以吗?不可以去以其他身份站在她的身边吗? 半响。 见玹瑾始终沉默着不语,书伶有些疑惑地唤道:“玹瑾公子?” 闻言,玹瑾稍稍回过神来,带着些许不自然,微笑道:“其实没有什么的……仁儿那么可爱懂事,不管是谁,都希望他能够和其他正常孩子一般,开心地站起来走路玩耍。” “况且,我是个大夫,大夫的职责不就是医治人吗?”只是,心里还藏着一句话没有说。 那就是,他不要她的报答,只要她记得他便好。是不是,太天真了? …… 玹瑾的回答仿佛就在书伶的意料之内,她从一开始便知道,玹瑾是个单纯得不求回报的人,只要能做到的,就会尽量去帮助。 所以她当初才利用这点,去请求他医治仁儿,说没有一点私心,那是决不可能的。 她真诚感激地望着他,除了感谢,还有一丝小小的歉疚。然而,她却意外地瞥见,对方那清澈的眸底快速地滑过一点可疑的亮光。她皱眉,再想细看确认时,对方已低下脑袋了。 而这时,等在外边的丙叔已走了过来,一眼便瞧出自家公子的异样。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书伶一眼,轻轻说道:“公子,忙活了多时该累了吧?我们去歇息下吧。” 书伶迈出一步,“我带你们……” “不需劳烦了,我早已请寺里的小和尚帮我们准备好了。”丙叔立即出口打断,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很坏,却透着一股刻意般的疏离。 书伶一愣,只好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主仆两人渐渐离去的背影,莫名其妙了好一会。 丙叔这是怎么了?即使在获知她是个女子时,也不曾用这种语气这种神态跟自己说话过……还有玹瑾…… 她刚刚,是看错了吗? …… 在外头站了一会,书伶皱眉苦思却没有得到结果后,不由摇了摇头,只好甩去那些莫名的奇怪,轻轻地推开门,重新复又走了进去。 “伶儿?” 书席然端着托盘,似乎准备外出。一抬头,见书伶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疑问道:“他们都去休息了?” “嗯。” 看着书伶一脸掩不住的疲倦,书席然有些心疼地说道:“伶儿……你也赶了一路,好好去休息下吧。” 缓缓地摇着头,书伶淡淡一笑道:“我不累。”她真的不累,心真的不累,累的,只是身体。 闻言,书席然有些无奈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已然有些消瘦的脸颊,柔声道:“去休息吧。爹爹……会一直在这。”仿佛洞悉她的心思般,带着泪意,若有似无地安抚着。 她怔然,慢慢地抬起手,然后轻轻地握住脸上那只柔软得真实可触般的手,双眸隐隐发热。 她只是怕,怕一个不注意,眼前的男子又会消失不见,让她一阵好找。如今,是真的不会再消失了吧?…… 她微微眉宇舒展,不自觉地勾起一笑:“好。”转而垂下的目光,突然望见他手中端着的托盘,满满的饭菜,不由挑眉疑道:“这是?” 书席然微微一笑,“这是要端给那个叫弗蒂的少年。” “他昨儿不知去哪了,今早才回来。如今可能累了,在睡吧。这会儿早过吃饭的时间了,我想去热一下,然后端去给他。” 书伶愣住,今早才回来?他等了一夜吗?望着那堆饭菜若有所思地想着。 半响,她突然抬头道:“爹爹,我来吧。” “伶儿……” 书席然不赞同地摇头,刚想拒绝让她去休息。然而,她却淡笑地保证道:“顺道端去后,伶儿就去休息。” “好不好?爹爹……” 最后一句爹爹,似撒娇般,那般轻柔地从心中微微拂过。 他一怔,已恍惚地点了头。 …… 第八十零章 清冽寒香 高挂于枝头的冬日越升越高,散发的阳光也越加的灿烂。 书伶走在禅房外的走道上,一间间地数着。 3……4……5…… 寂静的走道里一片无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她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走过第七间,在第八间禅房门前站住脚。 她抬起手,正欲敲门,却犹豫地顿住了。 若敲门后,那人不开门怎么办?有过一次经历的书伶,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否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再三思考后,书伶决定绕过正门,直朝这间禅房的后窗而去。 斜斜的金光洒落一地,已不复绿意盎然的草丛仿佛又添了些许生机,那般的耀目刺眼。 不过一会,书伶已来至后窗,正待仔细察看里面的情形,里头便隐约地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悔恨: “饿死了饿死了!早知就出去填饱肚子了……” “咕咕咕—” 一个怪异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那人干瞪着眼,不争气般地拍向自己的肚子,恼怒道:“叫什么叫啊!都是你,净给我找麻烦!” 书伶竖起耳朵,偷听了半响,待听到他这句频为滑稽的言语时,不由微微抽了抽眼角。端得久了,手也酸了,她不禁把托盘连同饭菜一起放在窗台上,继续不动声色地听着屋里的人在不甘地碎碎念。 …… 突然,随着一缕微风轻轻地拂过,饭菜可口的香味也随之飘散,在无形中从窗头缓缓飘进里屋,扑入某人正值敏感期间的鼻子中。 他咦了一声,使劲地嗅了嗅,就好像小狗闻到吃食般,可爱地皱着鼻子,四处转动着脑袋,辨认着气味的来源方向…… 见此,书伶终于忍不桩扑哧’地笑出声来。 笑声很轻,却熟悉异常。 卒弗蒂身子一僵,缓慢地转过头望去。 只见,书伶正站在窗外勾起嘴角笑得正欢,金光从她身后洒了进来,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样与神情。 而那窗台上,满满且热乎乎的饭菜,正飘着令肚子垂涎三尺,咕咕直叫的饭香味。 卒弗蒂霎时红了脸,不是害羞,是窘迫! 想到刚刚那副傻样的自言自语可能早已被书伶瞧见,他就想撞头然后直接消失算了!耳际隐隐发红,他转开目光,有些干涩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书伶似笑非笑地回道:“来给你送饭阿。” “你怕我?”她问道。 书伶盯着屋里的他,上下地打量着。算起来,两人从上次分别后,这是第一次面对面地相见。不能不说,时间真的能使人的心境慢慢改变。她想通了一些东西,自然而然地,面对眼前的人也没有了那时的尴尬和无语。 她想,如果两人还继续如此奇怪下去,以后还怎么相处? 果然,一听这问话,卒弗蒂便炸开了。 “我怕你!?我会怕你吗!!”他怒瞪着书伶,显然对此很激动,眸中燃着她所熟悉的两簇火焰,声音也隐含着一丝沙哑。 书伶挑眉,“那为什么不出来打声招呼?” 卒弗蒂稍稍移开目光,找了另一个原因发怒掩饰道:“你还敢问!明明我写的是‘子时’你们却姗姗来迟,天亮了才到……” “然后……你就等了一夜?”书伶打断他的话,转而问道。 话突然被打断,卒弗蒂怔了好一会,才别扭地回道:“怎么会……当然是等不到人就回来了。谁会傻傻地站着等一夜啊?!”他佯装不在乎地嘲笑着,仿佛那个等了一夜的人,从不是他…… 然而,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书伶不再说话,只是静了半响,便说道:“快吃饭吧,不然等会又凉了。” “我……咕咕咕—”他下意识地刚想拒绝,不料肚子却在这时不适宜地叫了起来。 看着对方立时黑得不能再黑的脸,书伶抿起嘴唇,竭力地忍着不笑出声来。 反而,卒弗蒂则是愤恨地抢过饭菜,埋头就开始扒饭,得空瞄了书伶一眼,撇了撇嘴,施恩般地说道:“要笑就笑吧,憋着就不怕噎死吗?” “……”书伶一脸黑线。 “你还不走?”某人开始赶人了。 书伶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转而神情凝重地犹豫道:“我想……问你一些事。” 闻言,卒弗蒂终于从碗筷中抬起头,轻轻地瞥了对方一眼,略微艰涩地吞下口中的饭,淡淡道:“关于你爹爹的……是吧?” “……嗯。” 爹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明明是丞相之弟,为什么要放弃养尊处优的少爷身份?……她从来都不想问他,她一直期望着,有一天他能亲口告诉她这些事情,可是,他却从不说…… 隐隐地,她渐渐觉得不安。 她觉得,她不能再如此干等下去了,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对不对?”他既然能把爹爹带到这里,一定也知道些什么吧。 卒弗蒂一顿,猛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震惊一幕,神色变了又变,张了张嘴似欲说些什么,最后迟疑了片刻,还是闭上了嘴。良久,才皱着眉头,略微沙哑地低低道:“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如果……他愿意说的话……” 书席然,一定不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吧?…… 听他如此含糊地说道,书伶皱眉的同时,越加地确定,这件事一定很严重!关乎爹爹,还有,关乎着谁? 她一顿,抬眼望着他,问出了刚刚就隐隐觉得不对的地方。 “你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不是染了风寒?” …… …… 凰山寺。 一眼望去,整个古寺仿佛置身于一片梅林之中,微风轻轻一吹,如雪般的梅花瓣,就会仿佛一场飘忽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旋转,然后悄然飘落…… “仁儿……来,我们再试一遍。” 只见,在一大片厚实柔嫩的梅瓣中,书伶牵着小书仁的双手,微笑着柔声说道:“……姐姐要放手了哦。” “……嗯……”小书仁咬着唇,轻轻地应着。 书伶笑了下,慢慢地放开了手。 经过一番针灸医治,仁儿的血脉渐渐通了,腿也不似以前那般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没有。玹瑾说,可以让仁儿多练习下站起,和蹲下…… 这类,就好似现代的复建一样。她明白,要有耐心,必须慢慢来。 …… 当书伶放开双手的瞬间,小书仁下意识地就要去揪她的衣袖,寻找一直以来的支撑和那份依赖,却被书伶一个摇头,制止了。 她说:“仁儿,要靠自己哦。” 瞬时,他的大眼变得湿漉漉般地有些可怜,却咬着粉嫩嫩的双唇,摇晃着身子,歪歪扭扭,欲倒不倒地逐渐站稳了。 书伶看了,欣喜地拍手道,“仁儿好棒,可以自己站起了!” 听到赞扬,小书仁一扫刚才的委屈,一弯眼便笑眯了起来。 “来……我们接着学蹲下哦……” “……嗯。” 这次,小书仁应得稍微大声,稍微有底气了点。 …… 不远处,坐在梅树下的书席然静静地望着他们,眉眼中都是一片温柔与宠溺。 而,更远一些的禅房处。 卒弗蒂则伫立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书席然一会,突而恍悟般地淡淡叹息道:也许,就是这抹从始至终的温柔,让近身的人,即使是违反伦理,也甘愿沦陷吧…… …… “公子,我们进屋吧。”另一边的禅房外,丙叔轻轻地说道。 玹瑾盯着梅瓣丛中一大一小的身影,忽然开口道:“如今仁儿已然可以站起,再过不久,相信已经用不着针灸了。而我们……是不是也要离开了?”他轻轻地说着,眸中一片茫然,似在问丙叔,又似在自言自语。 丙叔心一抽,却是没有回答。 …… 白色的梅花瓣,带着一股清冽的寒香,似雪花旋转般,在各怀心思的几人间,渐渐形成一幅美好难忘的‘雪景’。 第八十一章 年关将至 夜幕落下,月圆升起。 一转眼,又一年的年关将至眼前。只是,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卒弗蒂说,这段时间最好呆在这个寺庙里,待外头的风声一过,丞相府的人马撤了潜伏在南陀国的眼线,他们才可以离开此地。 所以,也就是说,今年的春节他们必须在这个地方度过了……书伶望着窗外的月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书席然正在给小书仁换着衣服,两人的对话,隐隐传至耳边。 …… “爹爹,仁儿可以自己站起来了!”整整一天,小书仁依然乐此不疲。 “……嗯,仁儿最厉害了。”书席然宠溺地摸了下他的头,转而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仁儿知道,姐姐也这么说过。”小书仁笑眯了眼,丝毫不懂得何为‘谦虚’二字。他眨着大眼,满目期冀:“爹爹,仁儿以后是不是就能走路了?” 书席然轻轻一笑,眼里有泪光闪烁:“是啊,这样仁儿就能长大了。”如果不是他一直藏着掩着,也许仁儿早就被治好,现在已经能走路了…… 有些怅然地想着,他低下头,去收拾那堆仁儿刚刚换下的衣服,只听“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落在床上。 书席然疑惑地拿起来,“这是什么?” 小书仁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便撅起嘴巴,回道:“这是那个鱼之栀送给仁儿的。” “鱼之栀?”书席然正不解,书伶已从窗边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书席然手上的东西,不由挑起眉头。 只见白净的手心上赫然躺着一只小小的玉兔,格外的可爱。 这不是她的东西吗?怎么会在那鱼之栀手上?转而一想,可能是在哪里掉了,被她捡了吧…… 书伶心中有数,却还是朝小书仁问道:“仁儿,她为什么送你?” 小书仁歪着头,天真地说道:“她说这是离别的礼物。” 离别的礼物?书伶暗自挑眉,成双的连结玉兔,她怎么就只送一只了?说是定情信物,可能还说得过去…… 看着他们一问一答,书席然不禁问道:“伶儿,这鱼之栀是……” 书伶清了声嗓子,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才徐徐说道:“这个,说来话长……”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书伶就讲起了一段漫长又无趣的‘寻亲之路’。当开始讲她女扮男装混进妓院时,书席然已然愁眉不展,一脸的忧心忡忡;然而,当讲到鱼之栀这个鱼家骄横霸道的小姐是怎么讨好仁儿,怎么顺着仁儿时,他嘴边的弧度却是越来越深…… …… 长夜漫漫,皓月当空。 屋里的烛火嗤嗤地燃烧着,真是一派其乐融融,温馨幸福的景象。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 书伶朝父子俩道了安,便轻轻地关上门,转身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走道里一片漆黑,眼睛只能靠着银白的月光,隐约地判断着前方的道路。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随着自己的走动而移动,不由地抬眼望向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望着望着,望得出神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停下。 月圆无缺,全家团圆。 这一刻她甚至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很满足地勾起嘴角,径直地笑了。 还能奢求什么?还想奢求什么?最简单也最幸福的事,无非便是想爱的人正陪在身边,真真实实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忽然,走道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书伶疑惑地转过头,眯起眼睛努力地去辨认黑暗中的人影。不知是谁,这么晚了还没睡…… 渐渐地,那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映下,已然清晰可见。 书伶略微惊讶:“丙叔?” “凌儿……?”那人似乎也想不到会在这碰见书伶,也是满脸的讶异,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平常。 只见他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书伶的视线慢慢地落在丙叔的手上。那里的托盘上有一只空碗,残余的苦药味淡淡地扑入鼻间,不是很好闻。她皱起眉,疑惑不解地问道:“谁在喝药吗?” 丙叔轻轻地扫了书伶一眼,“是公子。” 闻言,书伶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转而一想,这山上的温度,确实比山下冷得多,身子底较弱的人,常常会因不适应而生起病来。想到玹瑾是因仁儿的原因才跟来这的,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愧疚。于是,她微微关心地问道:“是生病了吗?要不要紧?” 丙叔依然淡淡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没什么。公子只是思虑过多,无法入眠罢了。” “这只是有助于安眠的药。” 听言,书伶微微放下心来,心中那仅存的一丝愧疚也缓缓散去。她抬眼望着丙叔半响,终于还是问出一句在心里徘徊许久的话:“丙叔,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几天,丙叔在面对她的时候,已没了往常的亲切之意,有的,只有莫名的排斥和疏离。 丙叔愣了愣,表情蓦然变得有些复杂。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能全怪她……他摇了摇头,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轻叹道:“不是你的错,到底是我存着私心了……” 毕竟玹瑾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心里说到底还是希望他能找到属于他真正的幸福。所以当他看见自家公子因眼前的人屡屡黯然失意时,他的心也不好受,连带的,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书伶蹙眉不解于他的意思。想细问,却见对方似乎不愿多说的样子,于是只能道:“那……丙叔,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对他一笑,正要擦身而过,丙叔却突然开口问道:“凌儿,你喜欢公子吗?” 梅瓣在月光下纷落一地,无声无息。 脚步顿住,书伶愣地转过身,似乎很奇怪他问的话,“你说喜欢?” “对,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这一刻,丙叔决定豁出去了,一张老脸皮也没什么重不重要的,只要是为了公子的,又有什么关系? 书伶惊愣地怔住,“丙叔,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对玹瑾公子,并无他意……” “那就不要给他希望!” 丙叔沉下脸,猛然打断她未完的话,认真道:“如果不喜欢公子,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她什么时候给过希望了?书伶的瞳孔缓缓收缩,不自觉地滴下一滴冷汗。 “公子很单纯,你没有夫郎也没有出口拒绝,他只会傻傻地抱着希望。所以……”丙叔心疼道,深深地望了书伶一眼,意有所指,却没有明说。 书伶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仿佛已然明白了什么而陷入不可思议的震撼中。联想到丙叔这几天的怪异,还有这些话的意思,如果她还不懂那就是傻子一个! 只是,她皱眉。喜欢上她还真是稀奇……转而她突然想到,一路跟随而来的玹瑾不会也是因为她吧?!这么想着,她不由头痛起来,这‘情’字最难还了! …… 待她再次回过神时,眼前早已不见丙叔的身影,想是已经回去了吧。 她叹了一口气,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耷拉着脑袋,暗自烦恼着日后要怎么面对玹瑾,以至于一点也没注意到前方的柱子后面藏着一个人影。 “哼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直到快要靠近的时候,那个人影才悠悠然地开口道。 书伶吓了一跳,这快三更半夜的,突冒而出的声音可是会吓死人的。然而,待她听着那极为熟悉的嘲讽语调后,不由瞪大眼睛:“卒弗蒂?!你偷听?” “我用得着偷听吗?”卒弗蒂撇了撇嘴,从阴影中走出来,月光温柔地覆在他身上,瞬时添了一种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感觉。 他站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啧啧地怪异道:“真不看出来啊……” 一身布衣穷酸得要命,怎么就偏偏有人喜欢这种要钱没钱,要貌没貌,要势也没势,又不喜欢自己的白痴女人呢……以过来人的身份来看,他不禁替玹瑾同情万分,喜欢上她简直就是自作自受,自讨没趣啊! 书伶黑着脸,拧起眉,“你风寒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跑出来了?” 卒弗蒂抱着胸倚在柱子上,一脸的不以为然:“又不是什么大病,小小的风寒没什么……咳咳咳……”话说到半途,喉咙开始有些发痒,他不禁轻声地咳嗽起来。 “这叫没什么?”书伶白了他一眼,随口就道:“明天还是去给玹瑾看看吧。” 卒弗蒂掩口稍稍止住了咳,微微一愣,为她话里的关心。不自觉地一挑眉,他问:“你陪我去?” “嗯。”书伶毫不犹豫地点头。 卒弗蒂有些惊讶,“为什么?” 凝眉思索半响,书伶才迟疑地说道:“……如果我说,需要你的帮忙,你信不信?” “……信。” 不然,她岂会如此不假思索地应着亲自陪同。对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希望吗?早就没有了。那个傻瓜竟以为还有吗? 他嘲笑着他人,仿佛也在嘲笑着自己。 第八十二章 未婚夫郎 次日。 书伶果然说到做到,一大早便带着卒弗蒂去找玹瑾看病了。 只是— “喂,你那只手正放哪里啊?”卒弗蒂脸色微红,神态频为怪异,僵硬着身体,微微地挣扎着。 然而,书伶却依然面不改色地搂紧他的腰,止住他有些不安分的小动作,微笑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乖,不要动。”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耳际,瞬间晕红了起来。 卒弗蒂忍不住躲开,微微侧过脸。他抬眼瞪着她,双颊嫣红:“你要做什……咳……么……咳咳咳……”喉咙一发痒,便语不成句。于是,这么一咳,气势什么的瞬间比书伶矮了一大截。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嘛。”书伶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 卒弗蒂边咳边瞪着她,亮眸里满是水光,看起来没有丝毫威力可言,反而多了一些不明的媚态。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丙叔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搂在一起的二人:“你们这是……” “丙叔,玹瑾公子现在可有空?我带蒂儿来找他看病。”书伶无视于卒弗蒂先前的反抗,朝丙叔微微一笑,神情自然地问道。反观另一个,则是红着脸,‘羞涩’而别扭,俱是平常都不曾见到的一面。 丙叔的眼底不由浮上一丝惊疑,却还是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嗯,先进来吧,公子在里面呢。” 当丙叔一转过身去,卒弗蒂便羞恼地挣脱书伶的手,低声哑道:“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啊?!” 书伶伸手重新又搂上他的腰,轻声地回道:“反正等下你只管点头便是。” 听她这么说道,卒弗蒂突然想起昨晚她说要他帮忙的事,顿时皱起眉,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说的帮忙,就是这个?” “嗯。”书伶一面点头,一面搂着他进了屋。 “我记得……我并没有答应吧。”卒弗蒂没好气地说着,不客气地拿下某人搂在腰侧的手。 “那现在答应也不晚啊。”书伶趁机又搂上腰。 “……”话至此,卒弗蒂一时也只能无语。答不答应,其实于他,并没有什么差别……也许没有拒绝,只是因为自己一点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与她接近的机会吧。 …… 而屋内的玹瑾,当听到丙叔的通报说书伶来了后,心中一喜,也没有听完后面的话,便站起身来就想迎上去。然而,却在书伶的身旁见到另一人时,不由得怔在原地,“……弗蒂?”为了卒弗蒂意外的到来,也为了书伶正亲密地搂着他…… 丙叔站在玹瑾身后,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适时地出声提醒道:“公子,凌儿是带弗蒂公子来看病的。” 书伶也微笑,却带着客气的疏离:“麻烦玹瑾公子了。” 片刻,玹瑾才无意识地点着头,眼中的光亮也正一点点地熄灭。 卒弗蒂轻轻地倚靠在书伶身上,不动声色地把三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后,也就隐约地明白书伶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虽然很想骂书伶这个女人,竟然拿他做挡箭牌什么的……但看在自己和玹瑾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的份上,他也就勉强按下怒气,继续配合她了。 他不是帮她,而是帮他。 这种得不到的情,便应该早日放下! 可是,自己明明清楚得很,为何却依然执着不放? 屋内,淡淡地飘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那是来自于玹瑾身上特有的奇香。 玹瑾收起恍惚的心神,轻轻地搭着卒弗蒂的手腕,开始慢慢专心地诊着脉。 然而,只是一会,他便收回了手。 书伶见势,微微有些奇怪,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语气里尽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只是,却没有半点做假。明明昨晚只是有点咳嗽,难不成今天已经严重到,演变成肺炎什么的了? 玹瑾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的异样,轻轻道:“他只是染了些风寒而已。待会我开些药方,让他服用几天也就好了。”只是风寒罢了,她却如此的担心。想到两人刚进屋时的亲密,玹瑾的心便开始隐隐地作痛。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不浅吧? 如果说,书伶和他爹爹之间始终牵扯的那种说不清看不明的奇怪情愫,让玹瑾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却不至于如何。毕竟,两人的父女关系正摆在那。 只是,如果换成,书伶和卒弗蒂……他便会心慌。一种仿佛什么东西将会彻底失去的感觉,悄悄地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一刻,他急了。仿若想确定什么,抓住什么,他抬头,双眸异常坚定,却出乎意料之外地问出了让屋里的三人都不知所以的话。 “凌儿……和弗蒂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如果是青梅竹马,两人亲密一点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他至少还能骗自己,他还有希望…… 卒弗蒂愣了下,下意识地就回道:“我们……” “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书伶抢先一步如此说道。她盯着玹瑾,一字一句地,接而吐出道:“但,他是我未过门的……夫郎。” 顿时,所有人都呆怔住了。 眼前的玹瑾似一个失去所有意识的木偶,呆呆地站着,面色甚是苍白。书伶不忍地移开视线,望向他的身后。 她连玹瑾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夺走了。这样,是否如你所希望了? 丙叔复杂地和书伶对望着,一言不语。 然后,卒弗蒂…… 两人并肩站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 “是真的吗?你是她未过门的……夫郎?” 玹瑾眨了下眼睛,似要眨去什么模糊的阻碍物,喃喃地问着卒弗蒂。 卒弗蒂没有回答,不知是傻了还是怎么的。 于是,暗地里,书伶偷偷捏了一下卒弗蒂腰侧的嫩肉,凑到他耳边低语:“说话啊。” 腰间一痛,卒弗蒂瞬间回过神来。 他转头,状似‘羞涩’般地,狠狠刮了书伶一眼,暗含的意思很明显。 回去再收拾你!竟然开这么大的玩笑! 似倚在书伶怀里的卒弗蒂,朝玹瑾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嗯,是的,玹瑾……哥哥。”不自然地叫着,卒弗蒂暗自咋舌,瞧,许久不叫都生疏了。 没有了伪装的斑点,卒弗蒂的面容是极为清丽的,即使只是随意地一笑,也自有一番说不出的绝美。 玹瑾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他抬手触摸着自己面纱下的脸,相比之下,这张脸却是多么平凡而不入眼。 难怪,她会选择他。 想着想着,刚刚失去感觉的心,又开始痛起来了。 他眼角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一滴泪,滚落于面纱中,沾湿了一处。 “原来如此啊,那恭喜……你们了。” 第八十三章 寺庙求签 雪花般的梅瓣,仿若一只只蝴蝶飞舞,寺院一片白茫之色。 …… “喝药。” “不喝。” 书伶竖起眉毛,瞪他:“喝不喝?” “不喝!”卒弗蒂毫不妥协地回瞪过去,特别加重了语气。 “噔—” 书伶沉下脸,把一直端在手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药用力地搁至桌上,里头的药汁晃了几晃,险险渗出,她深吸一口气,道:“卒弗蒂,你已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会那么任性! 卒弗蒂愣了愣,生硬地别开脸,半响,才略微不自然地回道:“药……很苦好不好。”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在近身,书伶也不会听到。 她微愣,低头看向他。只见卒弗蒂微微侧过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般,带着几丝可怜和……委屈。 “扑哧”书伶笑了,带着几许调侃:“原来搞了半天,你是因为这个?” 卒弗蒂瞬间红了耳根。他转过脸,双眸里隐含着两簇又羞又恼的火焰,几乎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不行吗!” “呃,行……行。”见某人开始发怒了,书伶只好识趣地安抚顺着道:“虽然药苦,但是苦中良药啊是不是?你就忍忍吧。” 卒弗蒂皱起眉,厌恶地瞥了一眼那碗黑糊糊的药,闻着那浓重得几欲让人呕吐的药味,脸色开始渐渐发白,“我……不喝。” “不喝怎么行!”书伶噎住,气恼道:“这药我可是熬了一个时辰的!” “一个时辰?”卒弗蒂挑眉,想不到她会那么有耐心。而且还是,为了他…… “当然。” 他微微动容,“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觉得……”不喝比较好。 “卒弗蒂!” 终于,书伶忍无可忍地下了最后一个通碟:“不管怎么样,马上给我喝!” “……” …… 不远处。 “爹爹,你看,姐姐对漂亮哥哥好凶哦!”书仁眨着大眼,一副怕怕的模样。接而似想到什么,天真地笑弯了双眼,说道:“幸好姐姐很疼仁儿,从不凶仁儿。” 闻言,书席然温柔地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小书仁的头,没有说话。 他久久地凝望着。最终望见,那个少年还是喝下了那碗苦得难以下咽的药,不禁有些若有所思。 那个少年,和伶儿之间…… 凰山寺。 大堂殿内,香烟缭绕。 “啪—”一支细长的签,从竹筒里掉落在地。 跪在佛像前的书席然拾起它,凝眸细看,只见签上写着: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皆由天。 这是什么意思?正当书席然频为疑惑不解时,一个声音突兀从身后传来:“阿弥陀佛。” 他转过头,一位高深的大师缓缓地走了进来。 书席然站起身,朝大师微笑地点了点头,把手上 布衣书伶(女尊)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7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7部分阅读 长签递给他,问道:“大师可否帮我解下这签?” 大师抚着白须,笑着点了下头。 待看了签上的箴言后,他抚着白须的手微顿,看了书席然一眼,“施主,你可有解不开的心结?” 书席然蓦然一震,点头:“大师不妨直言。” “正所谓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有因必有果;生灭由天,因果循环;不执著于生灭,因成果后,便会在受果中造就新因。” “施主,一切顺其自然吧。” “大师的意思是……” 大师对白须爱不释手,高深莫测地若有所指:“施主种的因,不日便有果。但凡因果,皆是躲不了,也强求不来的。况且,施主的本命并不在此啊……” 书席然似解非解,怔然了一会,点头谢道:“多谢大师指点。” “施主客气了。” …… 和大师道了别后,书席然便想走回后方的寺院,不巧,却在路中迎面遇见了玹瑾主仆二人。 “玹瑾公子?你们是来求签的吗?”书席然略微讶异后,便微笑地问道。 玹瑾戴着面纱犹豫了下,才轻轻应道:“嗯。” “玹瑾公子想求什么?” 这次,玹瑾没有说话,似有什么心事般,一双桃花眸瞬间黯淡了下来,看起来甚无往日的光彩。倒是一旁的丙叔及时说道:“公子想求签祈福。仁儿的爹爹也是来求签的?” “恩。”书席然望着丙叔,温和地说道:“不介意的话,叫我席然吧。” 丙叔笑着点点头,没有反对。几天来的相处,他也知道仁儿爹爹的性子向来温柔体贴,是个难得的男子,没有人能对他心生反感和产生距离。过后,丙叔似无意般地问道:“想来,席然是来替凌儿和弗蒂公子求个黄道吉日的吧?” 书席然一愣,“黄道吉日?” 一旁的玹瑾听言,静静地垂下眼帘,更加地沉默起来。 丙叔却好似没看见般,接着说道:“是啊。凌儿昨日说,弗蒂公子是她未过门的夫郎。我想你这个做爹爹的,应该迫不及待地想为她选个黄道吉日吧?” 丙叔说这番话,只是想让自家公子彻底死心罢了。却不想,面前的书席然神色惊疑地变了几变,恍若什么都不知道般,喃喃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你不知道?”丙叔有些奇怪,难道书伶瞒着自己的爹爹私定终身? 书席然苍白着脸,难得地拧起柳眉没有言语。她要娶夫了?!但为什么,却不曾告诉过他?她是不是认为,没有必要?毕竟,他并不是她的亲生爹爹…… “席然?”丙叔略微担心地唤道。 书席然几度震惊恍惚后,望着丙叔有些担忧的神情,不由微微牵强地扬起一抹柔和安抚的笑容:“我没事。” 他轻柔地说着,仿若喃喃自语般,“……也许你说得对,是该选个好日子了……”嘴角的笑容一如往常般温柔似水,只是却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涩然和苦楚。 不是亲生,却还是……她的爹爹。这个身份,一直使两人紧密相连,密不可分,然而,却也仿佛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门槛,相隔在两人之间。 强硬挤入那道门的话,会不会如那人一样,疯狂偏执,甚至不顾一切…… 因果循环,果然如此么? …… 目送着书席然失魂落魄地离去,丙叔满腹疑惑地随着玹瑾步入殿内。 …… “啪—”一支竹签掉落面前。 丙叔喜道:“啊,公子,快看看上头写了什么?” 玹瑾俯身捡起,却没有看上头的箴言,只是默默地递至一旁的大师手上,轻声说道:“劳烦了,大师。” 大师抚着白须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他问道:“施主求什么?” “祈……” “姻缘。”玹瑾抢在丙叔前头如此说道。 丙叔复杂地望向自家公子,欲言又止:“公子……” 玹瑾恍若未闻,只是径直地望着大师,眼神执拗。 大师抚须,解着箴言:“施主,你要找的姻缘,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一切就看施主如何看待了。” 闻言,玹瑾双眸满是欣喜,微微咬唇:“可是那人都要成亲了……” 大师摇了摇头,似在叹息:“执著于本不应执著的一切,施主要寻的东西只会越来越远。” 玹瑾愣住了,难道他误解大师的意思了? 丙叔忍不住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老衲只是想劝施主,不妨回头看看吧。” 玹瑾喃喃重复:“回头看看……” 也就是说,他的姻缘里,并没有她…… 没有她…… 第八十四章 脉脉相对(小修) 清冷的夜晚里,银色的月光悄悄地洒满整个幽静的寺院。 禅房内,却是一片的温暖。 几点烛光跳跃,书席然的眉目间尽是一片柔情,他轻轻地哄着小书仁睡着觉:“仁儿,快睡觉吧……” “嗯……”小书仁早就困了,迷迷糊糊地应着,不过一会,便在熟悉的气息中,渐渐安然地入睡了。 书席然温柔一笑,摸了摸他幼嫩的小脸,小心地掖好被子,这才站起身来。 同时,习惯了等小书仁睡觉后再回屋的书伶也站起身。只见她压低嗓子轻声说道:“爹爹,你也早点睡吧,伶儿回屋了。”说着,她转身正要离去。 “伶儿……”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书伶的脚步顿住,回过头,褐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爹爹?” 书席然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书伶,眸底慢慢地浮现几许复杂的情绪。他露出笑容,轻柔地说道:“爹爹有事想和你谈谈。” 有事?书伶怔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 因不想吵到熟睡的小书仁,两人出了屋,便来到了此时看起来格外空旷的寺院中。从屋里带出来的温暖气息,转瞬便被扑面而来的冷风一吹而散,紧接而来的是,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遍体的冷意。 书伶皱起眉,看着男子在黑夜中越发显得盈盈弱弱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后悔竟然没有带件外衣给面前的男子披上。终于,她抿嘴出言,淡淡道:“爹爹,有什么事快说吧,外头冷。” 明白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受不了,书席然的心窝霎时一片柔软,他温柔地笑着摇头,道:“没事,用不了多久的。” 见此,书伶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微微地皱着眉头,心底只希望对方快点开口,快点进屋去,万一不小心染了风寒怎么办?身边已经病了一个,若连他也…… “伶儿……”书席然柔柔地开口了,然而话到嘴边却是一顿,只因心口忽涌而上的那股酸涩,让他异常的不舒服。 “嗯?”书伶迷惑不解地抬眼。 微微闭上眼,快速地压下心口的异样,书席然才睁开眼,幽幽地问道:“伶儿,你可是要娶夫郎了?” 书伶稍稍微愣,似乎挺意外爹爹想谈的事就是这个。想来,便是丙叔他们透露的吧。她深深地望进书席然已然恢复温柔的黑眸里,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嗯。” “为何……”书席然怔住,轻喃地问道:“为何没有告诉爹爹?”想到今天才从丙叔那知道这事的情形,书席然的心便一阵难受。是难受于书伶没有告诉他?还是难受于她要娶夫了?或许,两者都有吧……想到此,他在心里暗暗地苦笑着。 书席然穿得不多,只着一袭白衣,看起来飘然空荡,纤细的身子似冷般轻微地颤抖着。书伶面上默然不语,心底却有丝不忍。她走近身,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拥住他,轻叹道:“对不起……伶儿只是想找个机会再告诉爹爹。” “是……弗蒂?”想到那个少年,书席然心中竟隐隐刺痛。 “嗯。”书伶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再次悠悠一叹:“爹爹,我欠他太多了……” 书席然漆黑的双眸在黑暗中微微闪了闪,他问道:“是因为爹爹吗?”他知道,那个少年不会单单只是想帮玉儿才救他的…… 书伶摇头,“不,是伶儿自己。” 不是因为他吗?书席然听言,不但没有释然,反而怅然地揪起心来。 …… 半响,两人脉脉相对,皆是无言,一种极其微妙的气氛围绕着他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闻着书伶身上熟悉的温暖的气息,书席然放松身子,轻轻地靠在她怀里,“伶儿,你……会离开爹爹吗?”娶了夫郎后,爹爹不再是唯一的男子,仁儿也不能一直缠着她,她会离开他们吗?这一刻,他蓦然有些害怕。 闻言,书伶心中一跳,情不自禁地拥紧他:“不会,永远不会!”她怎么会离开他,她这一生,原本就是为了他和仁儿才存在的。卒弗蒂,只是个意外…… “那就好……”书席然眼眶发热,却是淡淡一笑,恍若如此就很满足般,轻如蚊声地呢喃道:“只是这样,便好……”不想与那人一样,失去自我,抛弃所有道德,最后却只为了绑住她眼中的那人。 他不一样,伶儿也不一样。 只要能相伴一生,永远地陪在他的身边,即使是以爹爹的身份,即使只能看着她娶夫甚至生子,那也便足够了。 他勾起嘴角,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柔柔道:“伶儿,爹爹想亲自帮你们选日子。” 书伶深深屏息,点头:“好!”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月光下,是一对紧紧相拥的壁人…… 转眼之间,春节已然将至眼前。 满寺的梅花飘落一地,白中掺杂着几瓣粉红,即使小和尚每天都在扫地,却也仿佛扫不完似的。 白雪般的花瓣中,小书仁一点点地学着走路,就像婴儿刚刚学走路一样,一步一步,蹒跚而来。 “仁儿,小心点……”看着仁儿摇摇晃晃,极为不稳的样子,书席然不禁有些担心。 “别担心。”书伶在旁轻轻地安抚着,目光落在那个缓慢地学着走路的小人影身上,宠溺微笑地说道,“仁儿可以的。” 书席然眉宇舒展,温柔地低低应着:“嗯。” …… “姐姐!仁儿会走路了,仁儿长大了……”歪歪斜斜地走至近前,小书仁毫无顾忌地扑入书伶怀里,兴奋地囔囔着,小脸红通通的仿若一颗苹果般可爱。 书伶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宠溺又无奈地道:“你啊……” 书席然则拿着手绢,温柔地在一旁帮小书仁擦着额上的细汗,“仁儿,累不累?” “仁儿不累……” …… 刷刷刷— 这时,身后蓦然传来几声脚踩花瓣的声响,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见到来人,不由都是一愣。 玹瑾?丙叔? 这几天,可能是将近春节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大家都呆在自己的屋里,甚少出来走动。只有书伶和书席然时常陪着仁儿出来复健练习,所以寺院里除了三人偶尔的笑声外,却是格外的静寂。 这会儿,玹瑾主仆二人突然出来,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出来了?”书席然站起身,自然地微笑招呼道。 丙叔扶着玹瑾没有说话,倒是玹瑾淡淡地回以一笑,多日来的失意,似乎有所调整,只见他略微羞涩地回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出来散散心。还有……还有……”最后,他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抬眼望向书席然身后的书伶。 注意到他的视线所落之处,书席然心微一动,不禁脱口问道:“怎么了?” 玹瑾轻轻咬唇不语,只因刚刚书伶微愣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微微避开了他的目光。 然而,把其中微小的动作全然收入眼中的丙叔,却是轻叹一声,和蔼地替玹瑾开口道:“席然,凌儿……我和公子打算这几日就离开。” “你们要离开?”书席然有些惊讶地问道,身后的书伶面上也有些讶异。 “是的。”丙叔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决定好了。 书席然目露不舍,微微不解:“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玹瑾摇了摇头,浅笑地解释道:“仁儿的腿早已不再需要针灸了,我们也已经在此多呆了些时日,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听他如此说道,书席然一愣之后,便越加地出言挽留,急道:“过完年再走吧,也就这几天罢了。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们医治好了仁儿……” “没事,这只不过是……”玹瑾刚想摇头拒绝,沉默良久的书伶却已开口道:“玹瑾公子,你们过完年再走吧。” 她望着他,褐色的双眸清澈见底,透着感激:“就算无以回报,也请留下来吃完我亲手做的年夜饭再走吧?” 玹瑾怔了怔,没有说话。 丙叔有些动容,想了想,说道:“公子,不如就这样吧。”这大过年的,确实要围在一起比较热闹。 半响,玹瑾才轻轻应道:“嗯。” 书席然不由露出微笑,书伶也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五章 患得患失 很快的,一年仅有一次的春节,眨眼间便到来了。 这日,高挂中上的冬日显得格外的暖和,晴朗的天空缓缓地飘浮着几朵白色的云朵,梅林中的寒梅也仿若开得越盛了,所有的景象无一不在宣示着,今天将是个好日子,难得的好日子。 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张灯结彩,充满热闹的喜庆,古寺里反而一片幽静、清闲,偶尔一两声鸟叫响起……后方的寺院,拐过几条小道的偏僻一处,古寺里唯一的灶房,此时正洋溢着一股欢乐过节的气息。 自从灶房被书伶‘霸占’了后,小和尚们无奈地面面相觑一会,便自觉地扫地去也。 …… 灶房里,白粉满屋飞散。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絮着微小的粉末,书伶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面粉,额上渗透出的细汗也顾不得擦去,正卖力地和着面。 “姐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包饺子呢?”旁边,小书仁站在矮凳上,眨着圆溜溜的大眼软软地嚷嚷着,一双短短的小手正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等等……再等会就可以了。”书伶嘴角含笑,用沾着面粉的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小书仁的鼻子,这才满意地问道:“仁儿想包饺子了?” “嗯,仁儿想包饺子!”小书仁两眼放光,仿若小狗见到吃食般,连连点头,小巧的鼻头上顶着一抹面粉,看起来既可爱又好笑。 书伶但笑不语,默默地加快手中的动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散散的粉末便均匀地和成一大团面团,结实又有弹性,做饺子皮刚刚好。 捏一块,搓圆,再压扁…… 一张张形状近似相同的饺子皮,渐渐呈现。 轻轻地拍了拍手,看着好不容易完成的成果,书伶吐出一口气,笑道:“好了。”说完,转身便去端之前弄好的饺子馅。 “耶,可以包饺子了!”小书仁举起双手,立即兴奋地欢呼道。 “包饺子?”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书仁回头,欣喜道:“弗蒂哥哥!” 只见,卒弗蒂正一脸懒散地靠在门边,看到小书仁鼻头沾上面粉的滑稽模样,不由毫不客气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书仁歪着脑袋,迷惑不解道:“弗蒂哥哥笑什么?” “笑你很好笑啊。”卒弗蒂忍俊不禁地挑起眉。 小书仁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小声地反驳道:“仁儿才不好笑。” 卒弗蒂听见了,却只是斜斜地瞟了他一眼,难得地没有同他继续斗嘴,他把目光落在灶房里另一个人身上,认真地观察起来。 话说起来,书伶这女人下厨的样子,他还真没好好地看过呢,看起来似乎少了几分无趣,多了一些柔和的感觉,如果能一辈子吃上这人做的饭,那该是幸福的吧? …… “你怎么出来了?” 就在卒弗蒂渐渐走神时,书伶已端着一窝东西走到桌边。 卒弗蒂一愣,走了进来,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撇了撇嘴说道:“任谁被关在屋里几天,都会发霉的好不好。” 书伶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止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你的风寒好了?” 卒弗蒂心里微微暖了暖,即使明白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因性格使然,嘴上却依然不屑地哼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 “……”书伶无语,也懒得再问了,顺手把一张饺子皮递给早已期待万分的小书仁手里,耐心地教道:“呐,把饺子馅放进里面,然后包起来。” 小书仁挺起小胸脯,嫩声地提醒道:“仁儿知道,仁儿包过的!” 书伶微愣,这才想到以往的这个时候,仁儿的确包过饺子,只是那摸样……着实不堪入目啊,以至于常常煮到一半,饺子馅都渗入汤里,只剩一顶皮浮在上面…… 想到这,书伶不禁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宠溺地放任小书仁专注认真地继续‘蹂躏’饺子。 “我也要!”卒弗蒂蓦地在旁开口道。 “嗯?”书伶疑惑地看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什么? “包、饺、子!”不知为什么,卒弗蒂突然有点恼怒,是因为对方刚刚忽视了自己吗?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在内心那个不为人知的一个角落里,他便在羡慕着小书仁,甚至嫉妒着书席然,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占据着这人的温柔,丝毫容不得其他外人试图挤入那颗本就不大的心。他常常自问,既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又为什么要陪她演这出戏?这使他一直很郁闷不快。 书伶叹了一口气,真不明白对方无故地非要进来插什么手,“你会吗?” “不会。”卒弗蒂坦然直言,一脸好奇地盯着书伶快速包好的一个饺子:“难道西枝国过年都是包饺子的?”在南陀国,他只听过,也只吃过包子,却不曾见过这类饺子,近似月牙形般,带着点波纹,有点奇特,看起来似乎不错。 书伶耸耸肩,“这个我也不清楚,这是我……每年的习惯。”她本来下意识地就想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习俗,然而最终还是止住了。她看了他一眼,笑着提议道:“我教你吧。” 本是随口而出的话,卒弗蒂却莫名地红了红耳根,心异常地跳了一下,她要教他? “拿着饺子皮,跟着我做……”书伶轻柔的言语在耳旁缓缓地拂过,是面对卒弗蒂甚少会出现的温柔一面,卒弗蒂的双眸不禁变得有些迷蒙,却意外地迷恋上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就在身边,他渴望的温柔终于摆在眼前,触手可及。心奇异地快速跳动着,手上的动作不由迟钝了起来。 如果能永远地停止在这一瞬间,就好了…… …… 半响,书伶才意识到卒弗蒂的动作迟缓,似乎在走神,不由敛了脸上的温柔,皱眉道:“喂,你有在听吗?” “有、有啊……””卒弗蒂蓦然回过神,看了犹疑的书伶一眼,飞快地低下脑袋,脸色不可自制地绯红起来,他一边心虚地应着,一边凭着刚才模糊的印象勉勉强强地包了一个饺子,递给书伶看,带着些许得意:“唔,不是包好了吗?” 书伶收回犹疑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卒弗蒂包的饺子上。 丑丑的,一边大一边小,一些馅还露出外面来了,看起来比仁儿包的还难看……书伶有些无奈,眼中出现了惯有的放纵,她从他手中接过饺子放入包好的饺子行列里,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看在你是第一次的面子上,继续加油吧。” 卒弗蒂听出书伶的弦外之音,不满地瞪向她,正待说话,小书仁已开心地望向门边,奶声奶气地唤道:“爹爹!” 卒弗蒂心一沉,下意识地望向书伶。 只见,身旁的书伶已然抬眼望向那边,清澈的双眸里闪过几许波澜,褐色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着书席然的身影,除此,再无其他…… “伶儿,你要的东西爹爹洗好了。”书席然的嘴角一如往常地扬起温柔的笑容,一袭干净的白衣沾上点点深浅不一的水印,当他望见书伶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卒弗蒂时,不禁微微一怔,似乎想不到卒弗蒂会在这里。只是,很快的,他微怔过后便轻柔地说道:“原来弗蒂也在。” “……嗯。”卒弗蒂心思有些复杂,缓缓地垂下眼睑,低低应道。这个男子……这个男子,总是如此的温柔,即使是面对一个情敌,亦是平易近人的,挑不出半点毛病,让人无法对他产生一丝丝的反感,就算他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 丝毫不介意卒弗蒂的局促不自然,书席然笑着问道,仿佛一个兄长,更甚者是未来他也许要称呼的‘爹爹’:“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卒弗蒂闷闷地轻声道:“嗯,完全好了。”对书席然,还真不能拿对书伶那女人的态度对待他,他无法定义对方,也很不自在。 书伶看了卒弗蒂一眼,想了想,走过去插入两人之间,接过书席然手上的东西,淡笑地朝两人说道:“这里交给我好了,爹爹,你们都出去吧。”她想,他们也许需要真正地面对彼此,和彼此的身份。 闻言,书席然顷刻便已了然书伶的意思,他望着书伶,轻轻地问道:“伶儿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问题。”书伶在心里无声地轻叹,往年都是爹爹硬要帮忙,其实她一个人根本就可以应付。 仿若知道书伶的无奈,书席然艳丽的面容绽开一抹柔似春风的笑容,漆黑的双眸隐隐闪烁着,里面是一汪温柔腻人的湖水,他忽而抬手抹掉书伶脸上沾上的面粉,笑意盈盈地轻言道:“好,爹爹出去。” 略带凉意的触碰,一瞬即逝,书伶连愣住都来不及反应,书席然已招呼着卒弗蒂走了出去。 而这时,卒弗蒂已低下脑袋,飞快地跟了上去。 双眼有些酸胀,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刚才的一幕,那么自然而然,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他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并深深地映入脑中,没有一刻比现在还痛恨自己的眼力,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茫然和心痛。 从一开始,自己便是那多余的一人。 可笑的是,他卒弗蒂却是深陷泥谭中,永远也拔不出! 第八十六章 吃团圆饭 灶房,暖洋洋的阳光从外面,温和地洒了进来。 书伶抬起手,轻轻地摸着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一脸恍惚。片刻,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只剩她和小书仁两个人。 她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刚好望见小书仁正一脸神秘兮兮地偷笑着,仿佛偷了腥的猫一样可爱,不由奇怪地好笑道:“仁儿,你笑什么?” “没有啊,仁儿才没有笑呢。”仁儿赶忙捂住嘴巴,使劲地摇着头,一看那紧张的模样,明显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书伶笑了笑,没有再深入追究,心里却十分笃定,过不了多时,仁儿的小九九自然便会浮现于水面。她扫了一眼饺子队列中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丑小鸭’,笑道:“这些都是仁儿包的?” “嗯,仁儿很厉害吧?”小书仁点点头,抬起脑袋,眨着两颗大大的葡萄般的双眼,一副等待表扬的模样。 书伶顿时失笑,沉吟了一会,假装道:“那……特许仁儿晚上不用吃萝卜,好不好?” 立时,小书仁便欢呼地蹦起来:“好耶!仁儿不用吃萝卜了……” 眉眼里都是宠溺的笑意,最终,书伶还是忍不住地提醒道:“别高兴得太早,仅只一晚哦……” “……仁儿知道了……” …… 一条幽静偏僻的走道上,残缺的梅瓣飘落一地,偶有一两瓣沾上衣衫,仿若一只停下歇息的白色蝴蝶般,纹丝不动。 走道上的两人,一路皆是沉默无言,顺着走道的尽头,隐隐可见一个小小的石亭。 终于,卒弗蒂再也受不了这种过于静寂异样的气氛,难耐地开口了:“书……席然。” 听到声音,前面的书席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望着面前一脸别扭倔强的少年,浅浅一笑,温和近人:“你可以随伶儿唤我‘爹爹’。” 卒弗蒂的神情不自然地一滞,“爹爹?” 书席然点头,双眸不自觉地望向周围正旋转飞舞,逐渐飘落的花瓣,眸光闪了闪,几许情绪浮动渐渐平复了下来。然而,他却话锋一转,柔声地说起另一件事,只听他道:“谢谢你没有告诉伶儿……那件事。” 卒弗蒂皱起眉,只一瞬便明白了他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他微微迟疑了下,接而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书席然顿了顿,缓缓摇头,嘴角依然弯起,却带了几丝说不清的涩然,轻轻地请求道:“答应我,以后也不要告诉她,好吗?” “为什么?” 书席然温柔般地一笑,却是再没有回答。 为什么?是私心也好,害怕逃避也罢。只要伶儿不知道,那便让这个秘密永远地沉没于心海里,从此摸不着也无从提起,他还是她眼里那个温柔不变的爹爹,仁儿和他在她心里也永远留有一席之地…… “伶儿答应我,你们的成亲日子将由我来决定。” 书席然忽然说道,然而,他本无心提起的一言却让卒弗蒂吃惊地抬起眼:“成亲?你说成亲?” “嗯,我打算……把日子定在过年后的十五。” “……” 卒弗蒂没有说话,却是深深地皱眉不解,原本只是做戏般的玩笑,为何会变成这样?难不成真要和那女人成亲?! …… 大年三十,夜。 黑幽幽的天空,点缀着几颗繁星,它们正闪烁着微妙却不容忽视的光芒;皎洁的明月,宛如银盘 高高地挂在天际,似也感受到今日的不同,越发夺目地洒下银白的月光。 寺院中,一间禅房内,灯火通明。 两张桌子拼成的大桌上,正中央赫然放着一窝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饺子。 一行人围在桌边,脸上神色各异。 书伶巡视了一圈,却不见鱼家的仆从阿炎,那个一路上安排她们来到此地的女人,视线不由地落在丙叔身上:“丙叔,阿炎呢?” 丙叔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她在外面。” 外面?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岂不很孤独?书席然微有些不忍,便微笑提议道:“让她进来一起吃吧。” “这……”丙叔为难地把眼望向玹瑾,阿炎是鱼家派来保护公子的人,公子没说,他也不好决定什么,“公子,你看……” 玹瑾看了书伶一眼,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是。”丙叔站起身,走到外面叫来了阿炎。 随后,不过一会,阿炎便随着丙叔进来了,依然高大魁梧地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衣衫,脸色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异样,那副嚣张藐视别人的神态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也不再轻易露出。 书伶扫了一眼周围,见玹瑾身旁还有一个位置,不由笑道:“正好,还有一个空位。” 闻言,阿炎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当发现是在玹瑾身边时,黝黑的脸上竟几不可查地红了几分。她犹豫地看了一眼不做声的玹瑾,踌躇、尴尬地伫在原地。 “怎么不坐?”坐在书伶身旁的卒弗蒂细微地观察入眼后,率先挑眉地隐含几分奚落。哼哼,想当初还敢在他面前嚣张,不趁此机会奚落嘲笑下怎么行? “坐吧,不用拘束。”见此,书席然也柔言劝道。 阿炎难得地红了脸,伸手不好意思地绕了绕后脑勺,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小小的插曲丝毫没有影响众人的兴致。 书席然给每人盛了一碗饺子,有些热情地微笑招呼着:“大家尝一尝这饺子,这是伶儿花了一下午做的……” 丙叔有些讶异,“这些东西叫饺子吗?还是凌儿做的?”竟是不曾见过的模样。虽然早就知道凌儿会做饭,但那是以前,现在知道书伶居然是个女人,却有如此好的手艺,不由万分吃惊地感叹道,简直堪比男儿郎,或者更胜啊…… 玹瑾一双桃眸布满新奇,盯了饺子好久,才慢慢吃进嘴里,嚼着嚼着,里面的汁馅缓缓地在嘴里散漫开来。玹瑾终于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只见他津津有味地说道:“嗯,凌儿做的饺子,好吃……”他好像还尝到了一丝萝卜的味道。 “那你有没有吃到什么?”书伶期待地问道。 “没有阿。”玹瑾有些疑惑,还能吃到什么?手上不禁又继续夹下一个饺子。 书伶略微失望了一下,却听一旁的卒弗蒂奇怪地说道:“我好像咬到什么了……” 听言,书伶的双眼亮了亮,“什么感觉?” 卒弗蒂一脸怪异:“硬硬的……” “吐出来看看。” “……”卒弗蒂皱眉,吐出嘴里的‘硬东西’。 只听‘咯噔’一声,一颗小小的,白白的东西掉在桌上。卒弗蒂眯眼盯着,渐渐瞪大双眸:“这是……牙齿?” 丙叔在旁惊讶道,“难道你搁到牙齿了?” 书席然则是担忧道:“要不要紧?有没有流血?” 而这时,小书仁却跳了起来,大叫道:“弗蒂哥哥,你吃了仁儿的牙齿!” 众人惊怔住。 书伶一脸无奈,“仁儿,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啊……”待反应说漏话了后,小书仁捂住小嘴,一脸的无辜和委屈,“是姐姐说,吃饺子吃到银子就会有银子,吃到什么就会有什么的……” “然后呢?”书伶嘴上问道,心里却已猜到仁儿的想法。 果然,小书仁撅起小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奶声奶气地说道:“然后仁儿掉了一颗牙齿,仁儿想要牙齿……” “……” 众人摇了摇头,皆是忍俊不禁。 只有卒弗蒂瞪着小书仁半响,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小、人、儿!” 小书仁赶紧躲在书席然身后,怯怯地问道:“做什、么?” “过来!”卒弗蒂怒道。 “不、要……”小书仁挺了挺小身板给足自己勇气,然后向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卒弗蒂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你还跑……” “就要跑,来追仁儿啊……” “你以为我会追不上你?”卒弗蒂哼了一声,刻意放慢了速度,连轻功都不屑施展。 “来啊……” 书伶无奈地看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绕着桌子来回地跑着,不由地阻言道:“好了,都别闹了,给我停下……” 书席然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眼里都是纵容的笑意。 “啊,我好像吃到花生了……”丙叔说着,困惑地看向书席然,“难道我以后会有花生?” 书席然笑着摇头,“是健康长寿。” “那枣子呢?” “栗子呢?” 忽然,两道声音同时问道,书席然微愣,视线投向玹瑾和阿炎,“……早生……贵子。” 玹瑾顷刻红了脸,阿炎则是傻笑地挠着头。 …… 那边,卒弗蒂抓到小书仁后,便是一阵挠痒痒:“说,还敢不敢了?” “哈哈哈……不敢了……仁儿不敢了……” …… 于是,一顿团圆饭就在欢乐的笑声中度过了。 第八十七章 林中拥吻 梅林中。 朦胧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每一株高挑挺拔的梅花树上,白梅隐隐绽放,幽幽地散发着一股清冽的寒香,瞬间被浸染成梦幻般的银灰,斑驳的花影仿若随处可寻。 …… “你不觉得,该向我解释些什么吗?”卒弗蒂状似闲适地靠在一棵梅树上,悠然地环抱着双臂,眯起双眼微微勾起嘴角。 书伶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于是,她无奈地说道:“你想我解释什么?就算解释了,也依然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 “我们必须成亲。” 卒弗蒂瞪了她一眼,丝毫不能理解:“我们只是演戏,你说只是要我配合而已!”他怎么,隐隐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你说演戏?”书伶挑眉,靠近他一步,望着对方的双眸,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和认真起来,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我说,我是真的想娶你呢?” 卒弗蒂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对上她的褐眸。然而,他这才发现,两人正站得极近,近得,仿佛能在对方的双瞳中,清晰地望见自己的惊愕。 清辉普照一地,幽香飘入鼻端。 月光下,两人默默地对视。 仿佛想看透对方的想法,仿佛想确认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卒弗蒂紧紧地瞅着她半响,终于,眸光一闪,转开了目光,落在了别处。 “别开玩笑了!”他垂下眼睑,艰涩地开口道:“我早已说过,我不用你负什么责……” 书伶望着他低落的神情,心里闪过一丝疼惜和不忍,不禁出言打断他的话,道:“如果不是负责呢?” 卒弗蒂一怔,略显诧异。 书伶悠悠地叹息,微微苦笑:“这一生,我本以为我不可能再娶别人了……”她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向来尊重一夫一妻的制度,一生只和那么一人携手到老,相伴一世。纵使再花心多情的人,心底尚存留的深爱,永远也只有那么一人。她之前,甚至以为,在这里,就算不得不遵从女尊的风俗去娶一个夫郎,她也会娶爹爹,只娶他一人! 早在五年的相处点滴中,她就很清楚,她爱书席然,她爱那个温柔似水的爹爹,她的心已被他占得满满的,无法空出一丝一毫的缝隙。她也知道,她对卒弗蒂有责任,有怜惜和不忍,却独独没有爱。 然而,这次爹爹回来,虽然还是一样的温柔仿佛不曾改变,但是那眉宇间一直不散的淡淡忧郁,始终缠绕在她的心间,一直解也解不开。 她隐隐觉得,这些似乎都和仁儿的亲生母亲有关……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搁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沟有多深,她甚至不敢冒然去问,她渐渐觉得,染了卒弗蒂的自己,是不是再也给不起爹爹一生中的唯一? 那么美好温柔的爹爹,从不属于平凡的自己,他永远值得拥有更好的……幸福。 心一点点地揪紧,她想起他让她要好好地打算夫郎的事,她想起他们相拥的那个夜晚,她承认她有点试探的意味,然而最终,他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反对和阻止,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最后只是提出,想帮他们选日子…… 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一下子便沉到了最底层,只恍惚地意识到,他们是不是早已错过,之间永不可能了? 只是,一切都已然开始定形,就连她,也改变不了要走的路。 卒弗蒂不要负责,她就不以负责的名义去娶他。她知道,失去清白的男儿在女尊国里想再嫁人,那是几乎不可能,又很难忍受众人异样的目光,甚至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事。卒弗蒂的性子倔、脾气又不好,恐怕宁可独身一人到老也不愿委身将就她人。她不想逃避这些,即使对方拒绝,她的心底还是很愧疚不安甚至不忍,如若是以女儿的身份待在爹爹身边永远地守着他,她愿意试着去和卒弗蒂一起走完余下的路…… 想到这,书伶淡淡地扯起嘴角,接着说道:“但是,我始终还是要娶夫郎的,与其娶一个不了解也没有感情的男子,还不如娶了你这个,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尚且还能容忍的……”她顿了顿,似在思考着用什么词比较合适,只是最终想了半天,还是放弃地总结道:“呃,就是这样。 布衣书伶(女尊)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8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8部分阅读 我想假乱成真,无关其他,只因这个原因。” 闻言,卒弗蒂皱起眉,怎么感觉对方是在拉自己做垫肩?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而讥讽地一勾唇角,另有所指:“你不怕,你的爹爹会伤心吗?毕竟,俗话说,娶了夫郎可是会忘了爹。” 书伶微微一笑,认真地回视他:”不会的,别人也许会,我书伶一定不会!” 卒弗蒂的双眸闪了闪,在心里暗自嘀咕,白痴,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书席然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一定会后悔,绝对会后悔的如今的所作所言! 他不想她后悔!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书……你干嘛?”卒弗蒂话说一半,便全身僵硬了起来,只因书伶突然俯身靠了过来,属于对方的气息,一点一点,密不透风地盖了下来! 书伶拧起眉,如果刚刚那一瞥没有看错的话,这出戏还要继续演给人看。柔嫩的嘴唇在不经意间若有似无地轻轻擦过他的耳际,只听她低低说道:“先不要动。” 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丝毫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为女子的她,柔软起伏的曲线,他脑袋一片空白,憋红了脸,刚想问话,灵敏的耳朵已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丝轻微的动静。 卒弗蒂略显惊疑地微微侧头,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却不想,也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书伶软嫩的双唇恰巧地落在他的嘴角,一寸不差…… 温热的触感夹着暧昧的气息吐在唇边,让卒弗蒂微微瞪大双眸,却也如愿地望见书伶的身后,那个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蓝衣翩翩、怔然望着他们‘拥吻’的玹瑾,还有,被树隐隐遮挡住的另一人。 但是显然,书伶只看到玹瑾。 “公子……”远处林外,隐隐传来一两声丙叔的唤声。 玹瑾回过神来,难免再次黯然地撇过脸,连招呼也不向另一个人打下,便急急地按来时的原路,飞快地跑去。 怎么了?见到玹瑾异常的神态和举动,男子疑惑地走出遮挡视线的树后,向先前玹瑾怔然呆住的方向看去。 然而,在整片银白月光的抚摸下,男子却呆呆地愣住了。 对面的卒弗蒂直直地望进,背对着书伶不远处那双漾着温柔的双眸,心里一堵,已反常地做了一个让自己也让书伶震惊异常的举动。只见他踮起脚尖,环住书伶的脖子,闭上双眼,颤抖扇子般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把自己颤抖的双唇毫不犹豫地贴上对方。他能感觉到书伶的身子在一瞬间猛然变得僵硬,却是意料中的,没有拒绝地推开她。 于是,他从小心翼翼的单纯触碰,变得更肆意地、更贪婪地索取更多…… 他引导着对方,让双方的喘息逐渐加重,相互交替着升温暧昧的鼻息、吐息,辗转唇齿之间,混合着清香的甜意,越渐失控地入侵对方最深处最隐秘的领地…… 周围的气温越升越高,高得仿佛即将无法呼吸般,差点窒息,书伶抓到一丝理智,便想停止这次宛如无休止的热吻纠缠,然而,卒弗蒂却不满地更加环紧她,再次夺走她呼吸的空隙和仅存的理智。 他的身子无法仰制地渐渐颤抖,瘫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就让他再自私一回吧…… 在真相到来的那天之前…… …… 不远处,那双温柔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移开了去,那个白衣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已消失不见,只知道,在一切结束之后,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只余一地寂寥的月光和树影。 第八十八章 主仆离开(小修) 令人窒息的吻,终了。 两人微微拉开相贴的身子,大口地喘着气。 半响,卒弗蒂伏在书伶的肩上,距离再次拉近,他在她的耳边,带着还未平复的喘息,暗哑地轻声道:“刚才……我看到了,书席然。” 书伶猛然抬眼。 “很惊讶吧?”他轻轻一笑,推开对方已然变得僵硬如石的身子,状似欣赏般地盯着书伶顿时青白交加的脸色,不由挑眉地提醒道:“不打算追吗?” “你……”书伶动了动嘴唇,似乎被他牵起了几许怒火,然而,最终还是止住了。她深深地看了卒弗蒂一眼,下一秒便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 一切恢复寂静,卒弗蒂望着那人的背影渐渐地被黑暗吞没了后,才无声地勾起嘴角,带着几丝苦涩,和心灰意冷。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因书席然而丢下自己,这般下意识的举动,只能更加明白地说明一切,在她心里,到底孰轻孰重…… 自己用迷雾遮住自己的眼睛,该说是她傻还是自己傻?又或是另一个男人傻? “三个傻瓜……” 梅林中,幽幽的轻叹伴着寒香若有似无,月光静静地洒落一地,只剩一个人影茕茕孑立,连同数道树影,被银白的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很长。 …… …… 书伶出了梅林,便来到了寺院中。 她缓缓顿住脚步,抬头遥目望去,那间熟悉的禅房里正点着几点温馨的烛光,几许暖意从薄薄的窗纸上偷偷地溜了出来。 她一步步走进,窗纸上勾勒出的一大一小的剪影,也越发地清晰起来。 …… “爹爹,姐姐要娶夫郎了吗?”小书仁歪着脑袋,茫然中带着些许困惑。 闻言,书席然动作一顿,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衣物,伸手就去揉小书仁柔软的头发,微笑地轻柔道:“嗯,仁儿高兴吗?” 小书仁没有回答,反而嘟起小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姐姐要娶弗蒂哥哥吗?” 在烛光的照映下,书席然的黑瞳显得美丽而幽深,“……嗯,仁儿怎么知道?” “是丙叔叔告诉仁儿的。”小书仁撅起小嘴,郁郁不欢地回道。 似乎发现了仁儿的反常,书席然俯下/身,温柔地轻声问道:“怎么了?仁儿不高兴吗?” 小书仁低垂着脑袋,大大的眼眶里聚集着某些可疑的水光。只见他难过地嘟嚷道:“姐姐好讨厌!明明仁儿说长大了要嫁给姐姐的,可是……可是姐姐却要娶别人……” 书席然微微一怔,哑然失笑:“仁儿……你还小,谈什么嫁呢。” “仁儿才不小……” …… …… 书伶站在门边,最终还是没有敲门,而或是推开。 她转身微微一叹,轻轻地靠在门边,望着皎洁的明月,听着里头稀稀疏疏的谈话声,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同时,不远处的山下,绚烂夺目的烟花,终于轰轰烈烈地绽开一朵又一朵。这一夜,她守了他们一夜;这一夜,烟花逝去的绚丽,将永远地存留心中,抹也抹不去…… 第二日,玹瑾和丙叔不告而别,只留了一张只字片语,写明他们主仆二人已走了,让大家勿念…… 书伶和卒弗蒂对视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让他们提早离开的原因,不外乎是因昨晚的一幕吧。 “伶儿,那个叫阿炎的女子似乎也走了。”书席然微微叹息,一大早便找不到人影。 书伶点头,却放下了心。 罢了,走了也好。 她记得玹瑾曾说过,他的心愿便是,游历四国,然后四处行医。况且,有丙叔和阿炎两人照顾着、保护着,该是一帆风顺、频有收获的游历吧? …… 这样一来,该走的都走了,然而她却突然感觉寺院仿佛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毕竟这偌大的院子,就只剩寥寥可数的四人而已。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牵扯直至永远的,独独也就只有那么几人,不是血缘,便唯有一个,爱字。 …… …… 凰山,深林中一处。 一匹马车徐徐地直驶山下,然而却又似没有任何确切的去处。 “公子,我们要去哪?”车内,丙叔开口道。 玹瑾想了想,道:“西枝和南陀都涉足过了,我们往东前去东子国吧。” 听言,丙叔的神色有些奇怪:“可是公子……那是男尊国。”风俗习惯什么的,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玹瑾摇头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忘了吗?我们此番游历是四国。况且,医者也从不分什么男女尊卑。” 因此,丙叔识趣地闭上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驾!驾” 车内很安静,只有外头不断地传来一声又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丙叔看了一眼已然闭目养神的公子,不由想起了今早的一幕…… 那时,天还未亮,他和公子带着一些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和银两,打算离开这座待了些时日的古寺,就连马车,也早在昨晚便已备好了。离开的事,是昨夜公子临时决定的,他不知其中原因,却也隐隐的心中有数。匆忙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告诉任何人要离开的事,更别说今早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阿炎了…… 本来,公子并不打算带上她的。今早的公子,认真坦言地让对方回去鱼府复命,不必再跟随他们了。一切只因,这一番游历,连公子都不知会有多久……但,阿炎却坚决地拒绝了,只说大公子吩咐了,公子走到哪,她阿炎便跟到哪! 如此,才有了外头这免费的马夫。 丙叔出神地想着,不由又想起公子曾在古寺里求过的姻缘。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一切就看公子怎么看了……”丙叔喃喃地在心里重复着那位大师的话,不禁若有所悟。 罢了,如果公子的姻缘是她,那也便这样吧…… …… 骄阳正缓缓地升至半空,一道道刺眼的光线留下隐约的灼热,马车的背影伴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地,淹没在一片反射出的白色光芒里,直至消失不见…… …… …… 这日,风和日丽。 古寺里,纷落一地的白梅不知是因小和尚的功劳,还是也仿若一同被融化的雪般,渐渐稀少得几乎见不到了。 此时此景,仿佛在说着过不了多久,春天便会来临,而在那之前,她会和卒弗蒂如期地成亲…… …… “伶儿,你们的婚事是不是该知会下弗蒂的父母?”书席然微笑地问道,只因至今为止,他还不曾跟对方的父母见过面,更别说商议讨论一些婚事上的事情了。 书伶微愣,卒弗蒂的父母?这么一提,倒是有些恍悟,她、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件事…… 书席然见书伶这般迷糊,不由有些无奈:“趁还有些日子,不妨这两天伶儿你便携同弗蒂去他家拜访下吧?” “要下山吗?”书伶怔了怔,“那,爹爹你呢?” 书席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爹爹就不去了。”这个时候,那人一定在找他,若他下山进了城被发现了,岂还会有第三次逃走的机会?虽然也知这么逃避躲着总不是个办法,迟早有一天,那人还是会找上门来的。然而,他却私心地想着,若能躲一天便算一天吧,他想珍惜着每一个和伶儿、仁儿在一起的时日。 书伶转头望向身旁一直不做声的卒弗蒂,眼里有些探询的意味。 卒弗蒂低头沉默不语,似没注意到书伶的眼神询问,独自思量着一些事情。 见书伶看向卒弗蒂,书席然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卒弗蒂轻柔地问道。“好吗?弗蒂?” “嗯?”他抬头,在灿烂刺目的阳光下,书席然嘴角含着的那抹温柔,让卒弗蒂微微晃了晃神,待他回过神来时,已听自己低低地应道:“好。” 于是,此事定下,次日一早两人便一同下山。 …… …… 第八十九章 下山探望 次日一早,凰山寺大门外。 …… 清晨里,山林中的露气格外的重,空气却异常的清新。耳边,是一声接着一声清脆的鸟叫声,书伶和书席然面对面地站在大门前,四目相对地道着别。 “爹爹,你……真的不和我们下山吗?”书伶微微皱眉,说不清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莫名的不安。 书席然轻轻摇头,望着书伶因忧虑而皱起的眉头,反而柔柔地安抚道:“伶儿,不用担心爹爹。爹爹不是还有仁儿陪着么?”说着,他伸手轻轻地拉出,从刚才就一直‘躲’在他身后不吱声的小书仁。 这么一转,书伶这才把视线落在还没到书席然腰侧的小书仁身上,表情显得有些诧异:“仁儿?”无关乎别的,只因小书仁正扭过小脑袋,抿着一张小嘴就是不说话,看着似乎像在赌气之类的样子? 书伶疑惑地看向书席然,后者眼里则出现几许无奈,只见他俯下/身,轻柔地抚摸小书仁的头发,微笑地劝道:“仁儿,跟姐姐说说话,嗯?” “不要。”此时的小书仁倔得仿佛一头小牛仔般,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然而,不过一会,又似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嫩声地指控道:“姐姐都要跟弗蒂哥哥走了,她不要仁儿和爹爹了!仁儿才不要跟姐姐说话!” 闻言,书席然一愣,眼里闪过几许复杂后,便是好笑多过于无奈:“仁儿,你误会姐姐了……” 小书仁偷偷地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书伶,又瞥了一眼几米之外的马车和卒弗蒂后,仿佛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仰着脖子执拗着小脸,道:“仁儿才没有误会呢。” 就在这时 忽然,书伶蹲了下来,伸手就是一把捏住小书仁幼嫩得仿若吹弹可破的脸颊,微微使力向两边同时拉扯,眼含危险地勾起嘴角,阴阴地笑道:“仁儿,谁告诉你,你姐姐我要跟人跑了?嗯?” 顿时,小书仁痛得呲牙咧嘴起来:“唔痛、痛嘛!”一张小脸似恼似怒地涨得通红,大眼里含着少许泪花,嘴里可怜兮兮地呼着痛。 “知道痛了?那可知道哪里错了?”书伶促狭地挑眉,手上却放松了力度。 小书仁嘟起小嘴,仍有些不服:“难道姐姐不是不要仁儿和爹爹吗?” 书伶抿了抿嘴角,频有些无奈地抚额道:“当然不是。”真不知道仁儿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真的?”小书仁双眼一亮,尚存一丝犹疑。 书伶不答,作势就要站起身。 然而,小书仁却先一步扑入书伶的怀里,转而便恢复了往常应有的活力,开心地笑弯了眼睛,贼亮贼亮地欢呼道:“那、那仁儿以后长大了,还要嫁给姐姐!” “……” 对于仁儿不止一次说过的童言无忌,书伶相对来说可是毫无办法,她望向一旁笑得温柔、毫不介意的书席然,回视一抹对小书仁既无奈且又宠溺的笑容。 …… …… 两人上了车,临走前,书席然却意外地叫住了卒弗蒂。 “弗蒂,这次下山,你能帮我去看看玉儿吗?”这么问着,书席然的眉眼里隐隐带着几丝担忧。这次出逃,玉儿也有参与进来,他有些担心那人会对玉儿怎么样…… 卒弗蒂看了书席然一眼,低声应道:“嗯,我会的。” 得到卒弗蒂的保证,书席然微微安下了心,露出熟悉的温柔:“你们,路上小心。” 卒弗蒂轻不可见地点着头,扬起鞭子就是一鞭:“驾” …… 马蹄突而翻起的泥土芳香,瞬间散漫空中。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书席然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温柔地牵起小书仁的一只小手,“仁儿,我们进去吧。” “嗯……” “爹爹,姐姐他们会早点回来的,对不对?” “当然了,姐姐可舍不得仁儿哦……” …… …… 南陀国,皇京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声声吆喝叫卖掺着小孩的玩闹声比比皆是;进进出出的城门,一如往常般有秩有序地进行着。只是这些日子,城门的守兵却是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每个进出的人马都要好好地检查一番才肯放行。 据说,是上面要抓什么人,可是让人奇怪的是,却连张画像都没贴出来。于是,百姓们从开始的惊慌马蚤动生怕自己被误抓了去,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卖糖葫芦啊,又甜又好吃,一串一文钱……” “卖包子啊,热乎乎的包子啊,两个三文钱……” …… 就在这时,一辆朴素的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城门,守兵见势上前一拦,示意马车停下。待马车停了下来,守兵走上前一看,发现驾马车的是一名姿色上佳的少年,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几眼,“从哪里来的?” “城外。”少年懒懒地回道。 “里面还有谁?”守兵有些见色心起,想趁机和这漂亮的少年套些近乎。 少年神色微有不耐,正要开口,里面已被人掀起了布帘,只见一个女子伸出了头,露出一张平凡的脸来:“怎么了?……夫郎。”她瞥了一眼色咪咪地盯着少年直看的守兵,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接而唤道。 闻言,少年的不耐稍退,挑眉望向刚才那竟想调戏下自己的守兵,口气说不上多好:“她是我妻主,可以放行了吧?” 守兵一听竟是妻主,顿时觉得惋惜,也失了兴致,只好挥挥手,粗声粗气地放行了:“走吧走吧。”这什么世道啊,那女子一看既平凡又一副穷酸样,却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夫郎,改天她也去撞撞运气得了。这段时间被上头调来这里整日守着城门,不眠不休的,真是倒霉死了!早晚察看每一个进出的人马,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出没过,以至于她都好久没去那些伶人楼了! …… 这边,卒弗蒂的眸子微微一闪,重新驾起了马车,悠悠地走了。 马车行了一会,书伶再次掀起了布帘,却是问着卒弗蒂:“他们在抓什么人吗?” “嗯。”卒弗蒂驾着车随口应道,顿了顿,添了句:“不关我们的事。” 书伶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再多问什么,布帘也没有再放下来,只是踌躇了一会,问道:“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从不擅长见大家长的她,难免有些紧张和局促。自从认识以来,卒弗蒂都不曾讲过他家里的人和事,她突然发现她还不够了解卒弗蒂这个人。 听到问话,卒弗蒂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是敷衍道:“唔……见了面,到时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马车绕过几条街,终于停落至一个不起眼的店面前。 “到了。”卒弗蒂说着,率先跳下了车。 书伶点了点头也跟着下了车,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店面,有点诧异:“这是……药铺?” 卒弗蒂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跨过低矮的门槛,看似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店,便发现店里正站着一个又一个排着队等着抓药的人,一股散不去的药味飘入鼻尖,书伶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不起眼的药铺,生意会这么好。 “阿忠,少了二两桑白皮。”一个中年女人蹙着眉,盯着平铺展开的黄纸上的几味药说道。 “哦哦,我去抓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实习般的小伙计,拍了拍脑袋很是懊恼。又错了,这次老板该生气了,她把抓来的桑白皮递给老板称了称,一边小心地察看着老板的脸色。幸好,老板只是皱着眉,严肃地叮嘱道:“下次不可再这么粗心了。要知道,一旦抓错一种药或少抓一种药,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知道了,老板。”阿忠低着脑袋,一副悉听教诲的模样。 骆渝邢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自从衫儿做了驸马后,这药铺可是一直缺个像她那般聪慧心细的人啊…… 卒弗蒂巡视了店铺一圈,最后落在那个中年女人身上,不大不小地低低唤了声:“娘”娘?书伶挑起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动色声地细细打量起来。 中年女人身穿一袭青衫,身材看起来还尚保持良好,不似一些中年就发福的人般,表情看起来有些死板,不言苟笑的样子,可以猜出她的喜怒不常形于色,只是那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是说明了这个女人不一般,阅历的不同。 听到声音,阿忠和骆渝邢同时抬头,前者高兴地唤了声:“弗蒂公子!你回来了?”后者沉稳的面容上有几条不明显的细纹,神情看不出欢喜,只听她不冷不热地说道:“臭小子,失踪了这么多天,终于肯回来了?” 臭小子?书伶微愣,转头看了一眼已然黑下脸的卒弗蒂,有种想笑却不是时候的感觉。 “别叫我臭小子!”卒弗蒂隐忍着怒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纠正道。 骆渝邢不置可否,转而把视线落在书伶身上,带着几丝讶异:“臭小子,这女子是……”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学武不学绣花针,三天两头的就往外跑,一点正经好郎儿的样子都没有,上次出去那么久,回来参加衫儿的婚事后,不告一声又跑出去了。现今人倒是回来了,却带了一个女人回家,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卒弗蒂暗自翻了个白眼,把书伶往前一推,没好气地道:“她,是你儿子我过几日要嫁的女人。” 一言既出,阿忠目瞪口呆,连抓药都忘了。书伶便犹如芒刺在背,只因骆渝邢那锐利的眸光蓦然射来,密布全身上下,书伶动了动嘴,正犹豫着该不该和‘未来岳母大人’说些什么,那边大惊过后,骆渝邢却异常地不怒反笑,道:“臭小子,私订终身后才回来报备吗?怎么不干脆嫁人了永远别再回来了!嗯?” 见自家老娘露出熟悉的发怒前的征兆,卒弗蒂头皮一阵发麻,找了个借口,准备躲开。 “娘……呃,我先带她去休息了。”话还没说完,他便拉着书伶,逃也似的从店里的后门溜了出去。 “你……”骆渝邢跨了几步想追上去,却因放不下药铺只好作罢,回去再收拾那个臭小子,竟然带了个女人说要嫁人了?!饶是沉稳如骆渝邢也沉不住气了,这可是关乎自己唯一儿子的一生啊! “老板……”阿忠看了一眼老板瞬间沉下的脸,小声地问道:“弗蒂公子真要嫁人了?” 闻言,骆渝邢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只见她包着手上的中药,淡淡地回道:“嫁?他敢嫁我就打断他的腿。” 顿时,阿忠惊讶得张大了嘴,会不会太狠了?她突然有点同情可怜的弗蒂公子…… …… …… 第九十零章 暴露破绽 原来,卒弗蒂带着书伶从后门出去,转而踏入的便是他们家的后院。 四周筑起高高的围墙,金色的阳光极度温和地洒落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一缕缕不曾闻过的清新药香随着微风从一旁种满药草的园地里缓缓散开,看起来十分的宁谧寂静。 卒弗蒂随手推开一道房门,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书伶才恍然地意识到,这竟是卒弗蒂的房间!满腹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卒弗蒂已经简单地收拾好东西,转头朝书伶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书伶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卒弗蒂一愣,转而解释道:“搬救兵啊!万一我娘真要发起火来,单靠我们俩人肯定灭不了的。” 看得出来,卒弗蒂的娘亲并不乐见这桩亲事,书伶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娘她……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卒弗蒂耸了耸肩,似乎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娘就是这么死板,大不了像上次离家时让她再训一顿吧。”话是这样说,其实卒弗蒂心里也没个底。 一顿训?书伶暗想,这次可不比以往的任性胡闹,看来要说服卒弗蒂的娘亲可真是件艰难的任务啊…… “我走了,午饭前会回来。”卒弗蒂说道,走出门槛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转过身,难得认真地向书伶叮嘱道:“对了,等下要是有人敲门,绝对绝对不要开,知道吗?” 书伶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目送着对方关上了门。 待屋里只剩她一人时,她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下山没有那么快回去了。不知道爹爹和仁儿现在在做什么?才离开不过一个上午,她便开始有点想念他们了。 书伶站起身,颇为无聊地打量着现处所在的房间,环视了一圈,书伶还是看出了这间房屋的布置一定不是出自卒弗蒂之手。 处处透着一股男儿家的秀气和温婉,和卒弗蒂的性格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然而,却意外的没有一丝胭脂粉味,想来,这是卒弗蒂的习惯使然。她走到檀木所制的梳妆台旁,随手拾起一支银钗把玩,心里有着几许意外,平常打扮随意万分的卒弗蒂,屋里也会有这种东西? 然而,她倒是忘了,即使再不注重外表的人,身上也会留有一两件装饰,有人是因心有所念,有人则是希望有一天能为心爱的人带上…… 随手打开铜镜旁的小木箱,书伶蓦地想到一支桃色木簪,那个时候,那支木簪似乎是作为他们分别的礼物吧?或者还有另一种含义?书伶失笑地摇了摇头,为自己那些越想越偏的思绪。忽然,她一怔,只因她意外地从小木箱里瞥见另一抹桃红…… …… …… 皇京,丞相府。 腊梅似花期已过,风采不再,纷纷掉落一地,只剩光溜溜的枝头寂寥地伫立窗台。 谭姚躺在以往那个白衣男子经常歇息的矮榻上,一脸落寂颓败地望着窗外。以前,她不懂他为何独独喜欢坐在这里望着窗外,又或是透着窗外在看那遥远自由的天空,现在她知道了,是后悔还是什么也已经不再重要了,一切既已酿成,只因那份连她也控制不了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 她淡淡地出声问道:“这几天有什么消息?” 下首跪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听到问话,她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照实禀报:“回夫人,据西枝国那边的回信,那个山村和山村周围并没有少爷出现的踪迹。” “也就是没有任何消息了?”谭姚问道,难得地没有发怒,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黑衣人垂下了头。 谭姚看到枝头正微微地摇晃着,依旧平缓地问道:“查到那个叫书伶的女人在哪里了吗?” “还没有……”黑衣人渐渐地开始出着冷汗,只因谭姚的态度有些反常,让人捉摸不透,“据那些村民的说法,书伶差不多一年前便下山了,去向……不知。”只是还有一事,黑衣人并没有如实禀报,那是关于一个名叫书仁的小男孩。之所以没有及时禀报,只因他们都隐隐地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关乎重大,他们必须先查明这孩子究竟是如何来的…… 然而,他们不知的是,也就是这时的隐瞒,造成了今后无法挽回的大错。 而谭姚,则是一脸若有所思。 去向不知吗……和然儿一样,皆是查不出下落,那个真正的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谭姚阴郁着脸,就算查出了书伶是然儿名义上的女儿,那又怎样?她可以爱上自己的亲弟弟,他们这对没有任何血缘的父女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想到这,谭姚便感到一股异常的气血从胸口直涌了上来,她皱眉隐忍着,连忙摆摆手:“传令下去,再继续找,任何地方都不要错过!” “是。”黑衣人应道,正要退下,谭姚却突然阻止道:“等等!” 想起一事,谭姚不由有些头疼:“先去备马,我要亲自去趟皇宫。”原本只是空有虚名的驸马头衔,不知何时竟已渗透到朝中之势来了,而自己和驸马,又从来都是不对盘的两人,这次进宫无非是因朝中争议之事。 “是。”黑衣人快速退下备马。 …… …… 而此时的丞相府大门外。 “弗蒂公子,夫人吩咐了,小少爷不见任何人,您还是回去吧。”门童好心地劝道。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卒弗蒂皱起眉,有种不好的感觉。 门童吞吞吐吐,似乎被下了禁口令,不好说出实情:“这……弗蒂公子,您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见势,卒弗蒂也不再追问,看来谭哥哥似乎被软禁了,是不是要通知下骆姐姐?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一会,最后决定只好先告别再想办法。 …… 而这一幕,却恰巧被正要出门的谭姚收入眼中。 她望着那抹熟悉的少年身影离开,想了一会,问着身边的黑衣人:“那人是谁?” “回夫人,那是少爷的朋友,骆弗蒂。” “骆?” “他是驸马的弟弟。” 听手下这么回道,谭姚突然记起就在然儿消失的不久前,她曾见过这个少年,那时正是玉儿带他进来的…… 猛然一顿,想到一个可能性,她阴冷的目光一闪,骤然问道:“皇京城内外可有全部找过?” “是的,不曾漏过任……”黑衣人一愣,刚想肯定地回答时,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地方,“……只除了一个地方。” 果然,谭姚沉下双眸:“说。” “……凰山的皇家寺。” …… …… 第九十一章 弗蒂老爹 而另一边的骆家后院,此时正上演着一场莫名其妙的延长追逐赛,两个已然老大不小的人,却一个追来一个躲去的,好不热闹。 只见,一个风韵尚存、眉眼与卒弗蒂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正伸出纤长白嫩的玉手,颤颤地直指隔着一张石桌对面的书伶,颇为愤恨地说道:“还不快老实交代!” 书伶苦不堪言,有点狼狈地躲开对方不断掷来的‘血汁’,连口喘气歇息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对方到底是想让她交代什么,她语不成句,很是无奈地回道:“……交代……什么?” 卒昔宁一听,有点怒了,敢情半天下来,眼前这个只会躲避,没有一丝武功底子的女人还没有搞清楚他问的是什么?于是,一怒之下,手上掷得更勤了:“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才成功拐走了我儿子?”脑中立即浮现出儿子那没用得被人拐的蠢样,他卒昔宁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什么定力啊这是?那还是他教出的儿子吗?轻易就被这些风流薄情的女人一番甜言蜜语给攻陷了?! 一颗接着一颗的‘血汁’,大多都正中目标,破裂了表皮,渗出似血非血的汁液沾染了书伶满身满脸,看着倒有些触目惊心。威力不大,却一度让书伶感到被击中的地方传来一抽一抽的疼痛,她的额上渐渐渗出层层密汗,却只能摇头苦笑:“……你误会了……其实我们是……”她想解释,然而对方却毫不留情地抢夺了她说话的权利,只听卒昔宁重重地哼道:“误会?哼,我可是一回来就听说那小子已经在药铺里嚷嚷着说非卿不嫁了呢!”确实,店里的阿忠确实夸大了事实偷偷这么告诉卒昔宁的。 非卿不嫁?书伶微愣,当时在场的她怎么没听过这句话? 一见书伶沉默下来,卒昔就越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道:“怎么?不说就是承认了?”他就说嘛,自己生出的儿子眼光怎么会那么差,岂会看上这么个平凡无奇的女人,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这女人手上!被人拐总比自己动心强那么一点。 “伯……父,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吧?”书伶随手擦了擦留下的汗水,叹息地摇手又摇头的,生怕对方误会了使事情更加地复杂化起来,她企图劝对方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心平气和地谈事情。 卒昔宁竖起眉,咬住其中不放:“谁是你伯父啊?!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还有坐什么坐啊,没看我这个长辈还没发话吗。” 书伶被说得瞬间噎住了,眼前的中年男人哪有一丝长辈的模样?她越来越肯定,卒弗蒂是眼前之人所生的了,连脾气德性都那么相像。 那边,卒昔宁接而自顾自地,讥讽而刻薄地评语道:“贼头贼脑的,一看就知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贼头贼脑?不安分?书伶略微睁大眼,这、这是在说她吗? “对,就是你!瞪什么瞪,除了你还有谁?你说你一个女人孤身一人的呆在男儿家闺房是打算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书伶眨了眨眼,无声地表示自己的清白和无辜。想起最开始对方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答便直接用内力推门冲了进来,接而一眼望见自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模样,一句话也不讲便开始追着她、向她扔着一颗颗‘血汁’,来得真是那个气势汹汹啊! “被我说中了吧。”卒昔宁撇嘴还待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爹!”是卒弗蒂。 卒昔宁眉目一挑,似乎有点欣喜,转身正想迎过去,不料对方已似一阵风般擦过他的肩,直奔书伶而去,倒把瞬间僵住的卒昔宁冷落了一边。 “你怎么一身血?”卒弗蒂一进后院便望见书伶一身的血迹,心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他伸出手想去确认那些伤处,却又不敢真碰触,浓浓的焦急担忧之情溢言于表。书伶正想对他说是因为‘血汁’的缘故,却见他已转过头,直视卒昔宁的双眸燃着簇火,怒不可赦地质问道:“你怎么能出手这么重?!” 怔了怔,卒昔宁顿时有些委屈,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开始胳膊往外拐了,还理直气壮地指责他的不是。想到这,他不悦地撇撇嘴,哼道:“重?哼,你老爹我真要出手的话,就不会只扔‘血汁’那么简单了!”言外之意便是,这女人也没有机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血汁?卒弗蒂一愣,忙低头查看书伶身上的血迹,确实不像寻常干涸的血迹一样变得暗红,恍然明白过后,心有余悸的同时暗怪自己没有注意分辨真血假血反而错怪了老爹,卒弗蒂的面上不由有些脸红起来。 他小心地看向已然撇过脸,正独自生着闷气的老爹,再看了一眼朝他点头示意的书伶,才犹豫地说道:“爹,我有事要跟你说。” 卒昔宁斜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似笑非笑,倒也应得干脆:“行,只要不是关于这个女人,一切都好说。”他指向书伶,带着些许不自知的赌气意味。 卒弗蒂黑下脸,闷声道:“爹,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卒昔宁有些惊讶,似乎不解这词的含义,“想嫁给这个女人是认真的?还是想认真地和你老爹我说事情?” 知道自己先斩后奏的举止惹恼了自家老爹,卒弗蒂难得妥协地放低姿态,有些服软地道:“爹,我知道这事很突然,但是我跟你说,我和她……” “要说就跟我说吧。” 倏地,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卒弗蒂的说辞,来人踏入后院,视线落在院中的三人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越渐越重地压迫过来。 书伶面上一惊,卒弗蒂脸色微变,“娘、娘……” 骆渝邢看了卒弗蒂一眼,沉声道:“废话少说,跟我进屋去。”说着,已率先向屋里走去。 卒弗蒂垂下脑袋,正想跟上去,却被书伶一把握住了手,她坚定地看着他:“我跟你进去。” 心里暖暖的,几丝感动拂过,然而卒弗蒂还是摇了摇头,挪开书伶的手,故作轻松道:“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你若跟我一起进去,我娘只会更加生气。”到时,只怕会更加无法收拾。 见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卒昔宁顿时急了,他跑过去就是伸手阻拦:“喂,骆渝邢,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骆渝邢离房屋只有一步之遥,她顿住脚步,淡淡地回道:“别忘了,他也是我儿子,臭小子被你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我这个身为娘的教训下可有什么不对?”深深地看了卒昔宁一眼,径直拂袖进了屋。 “爹, 布衣书伶(女尊)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19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19部分阅读 心吧,我顶多挨一顿训。”卒弗蒂最后安慰了一下老爹,也跟着进屋了。 门啪的一声,阻隔着两人大力地关上了。 卒昔宁回过神来,忽然对着门就是一通大呼小叫的威胁:“骆渝邢,你若敢伤我儿子一根头发,晚上休想进我房间!听见没?!” 对此,书伶有些愕然。 而门内的两人,当然也听见了。 卒弗蒂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老爹这威胁果真威胁对了。他抬眼偷瞄了老娘一眼,却被对方阴沉得可怕的脸色吓了一跳。 “笑什么?还不跪下!” 听言,卒弗蒂瞬时敛了笑,撇了撇嘴,乖乖地跪在案前的地板上,目光正好对上骆渝邢垂下的双手,那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样东西。 他一怔,脸色蓦然白了起来。 …… …… 第九十二章 家法伺候 时间,仿若沙漏般一点点地流逝而过,然而那道紧闭的房门内却依然没有传出任何一丝动静…… 卒昔宁坐立不安地两手紧握,担心地在院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哎,怎么还没出来啊?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书伶站在一边,垂下双眸沉默不语,看似平静的背后,那隐隐紧握而渗出些细汗的手心,却泄露了她同样忧心忡忡的心思。 刚从药铺回来的阿忠走上前,朝卒昔宁安慰道:“老板娘您就别担心了,没动静总比有动静好不是?”也是,这一番安慰着实说得挺有道理的,让卒昔宁和书伶略微安了安心,岂料一会过后,她又兀自接着道:“之前听老板说弗蒂公子若敢嫁,她就打断他的腿。当时这话把我吓得……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全是真的。”不然那屋里早就传出动静了,哪会如这般安静异常。 “什么?!她真这样说?”卒弗蒂一听,顿时扬起眉,气呼呼地抬脚就要冲进去,“反了她!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打了!” 两人的对话一丝不露地飘进耳里,书伶深深地皱起眉头,连表面的平静都无法维持了。 阿忠见势,再不济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拦住卒昔宁,好生地劝着:“老板娘,你可不能进去啊!至少现在不行,现在我们还不知里面的真实情况,若擅自闯进的话,老板铁定要发怒的!” 卒昔宁瞪眼:“你老板娘我难道还会怕她?” “我知道老板娘不怕,但是弗蒂公子呢?万一老板迁怒到弗蒂公子身上呢?” 想到儿子,卒昔宁仿佛泄气了般,无奈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阿忠一时也被堵住了,谁叫咱偏偏脑子不好使,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只好干笑地小声道:“这、这我还真想不出哎……如果骆衫小姐在就好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阿忠拍了拍脑袋,“啊,我知道了!” “我们去请骆衫小姐回来吧?她的话,老板一定听得进去!” “谁请?你去吗?”卒昔宁没好气地刮了她一眼,“那可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你进得去吗?” 阿忠挠挠脑袋,似乎很不解:“老板娘不是有武功吗?老板娘你可以……” “不去。”卒昔宁抱胸望天,极为干脆地拒绝道。要他亲自去请那人?两个字,免谈。 “可是……” “咚!”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来一个声响,意外地大声。 书伶和卒昔宁皆是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发不发怒的了,一下子推开门便闯了进去 只是闯进之后,却纷纷惊愣住了。 …… …… 房内,正弥漫着一股可怕的低气压。案上的一切事物似乎被什么东西扫落一地,杯子什么的四处滚动,转圈…… 骆渝邢满脸的怒气,紧紧握着的一条鞭子,仿佛随时都会落下,“你……你再说一遍!” 卒弗蒂跪在地上,身上和手臂,都布满了一条条长长且明显的鞭痕,划破了衣服,露出的白皙肌肤红肿一片。他抬眼,倔强不屈地瞪着对方,一字一句地清晰道:“我说,我非她不嫁!” 话一出口,门边的卒昔宁便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般认真的儿子他还不曾见过,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书伶,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书伶怔然地望着卒弗蒂,眸底闪过几缕复杂。 “你……简直是顽固不化!”骆渝邢双眸一沉,扬起手,又一道鞭子即将毫不留情地落下。 然而,就在这电火石光间,门边的两道人影快速地一晃,一个已然抓住了鞭子,一个则是拦在卒弗蒂身前。 卒昔宁瞪着骆渝邢,恨恨地磨牙道:“你竟然真的动手?!” 稍稍挣了几下也没挣开,骆渝邢重重一哼,放开被牢牢抓住的鞭子,“你倒是看看你教出了什么样的儿子!真是什么样的话都敢说!” “那也是你的儿子!你平时疏忽管教和言语关心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给我动起手来,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卒昔宁怒了,他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决定干脆和眼前人摊开来讲个明白,到底是谁的过错,谁的不是! 闻言,骆渝邢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天天不是给我闯祸就是往外跑,没有一次安生过,如果他能像衫儿那般懂事,我也不必亲自动手教训……” 一听骆渝邢嘴里又开始提她那个女儿,卒昔宁就觉得心头仿佛有一股熊熊的怒火直往上窜,“衫儿衫儿,你眼里就只有你那个骆衫!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你再惦记也没有用,人家现在入赘了,了不起了,是皇家的人了……” …… …… 那边正吵得激烈。 这边,书伶眼含歉疚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她小心地摸着卒弗蒂身上那些红肿万分、纵横交错的鞭伤,说不清什么感觉。刚刚从外头什么动静都没听到,现在想来一定是他竭力忍着不出声的吧?如果不是那声巨响,他们也不会贸然闯进来,也就不会知道,原来他已经傻傻地挨了这么多鞭……有点心酸,还有几丝心疼,这些是为她挨的吧,如果她没有突然说要娶他,他也不必受这些。 心底几道暖流缓缓淌过,再坚强的卒弗蒂也有眼眶微红的时候,只见他摇了摇头,仍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这些小伤根本不足挂齿。” 知道他的要强脾性,书伶也不计较,径直专心地察看那些鞭伤是否有破皮流血的迹象…… 卒弗蒂看着此刻似乎少了一些距离,多了一些温柔的书伶,一时百感交集,说不上是甜腻还是感动,又或是怅然。 …… …… 那边,吵了一番仍没有结果的骆渝邢,最后只能皱眉地生硬开口道:“你让开,我还没教训完呢。” “不让!有本事你连我一起教训得了,反正那什么子不教父为过的,我卒昔宁还怕了不成?”卒昔宁瞪红了眼,俨然一副母鸡护小鸡、毫不退让的模样。 骆渝邢沉着脸,和对方对视了半响后,才发现心早已在不经意间软了下来,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最终退让了一步,道:“不家法伺候也可以,不过臭小子要跪一个下午!不许吃饭也不许偷懒,必须反思和反省!” “你……”卒昔宁还待替儿子说些什么,对方已然从鼻间轻哼了一声,一脸阴郁地拂袖而去了。卒昔宁只好盯着对方的背影,像要戳出个洞来,气愤地跳脚大叫道:“好,算你狠!这个月你休想再上我的床!” …… “噗”于是,卒弗蒂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他揶揄道:“老爹,你这威胁好像不管用。” 卒昔宁一愣,接而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地回道:“儿子,一夜和一个月可是差很多的,老爹的威胁可是分级别的。” “……” …… …… 第九十三章 不离相伴 正当卒弗蒂极度无语时,书伶淡淡地出声了,只听她道:“伯父,可以麻烦你去拿些伤药来吗?” 闻言,卒昔宁看了书伶一眼,没有说话。即使心里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很不看好,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但看在她至少还懂得关心儿子伤处的份上,他也就勉为其难地不为难她了。 于是,他开口了,却是对着卒弗蒂抬了抬下巴,说道:“儿子,你好生呆着,别再和你娘对着干了,不然这事恐怕永远过不了她那关。”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他当然看出了儿子的认真,但同样的,他也十分清楚骆渝邢的固执脾气,若儿子想要她答应这桩亲事,便不能使着性子,次次都违背她的话,这样让她这个当娘亲的颜面何存? 末了,临走前,卒昔宁又添了一句:“不过,咱也不用跪得太认真,反正你那死板老娘也不会时时刻刻都盯着。”真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她那间药铺早就倒了。 卒弗蒂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目送着卒昔宁出了门后,半响,他才回过头,对仍在自己身旁陪着的书伶说道:“我爹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太在意。”他知道老爹一见书伶便没有给过好脸色,但,他也知道,那是因为老爹很袒护他这个儿子的缘故…… 书伶微微一愣,望着眼前那双清亮的双瞳里,几丝紧张一闪而过,不由抿起嘴角,低声道:“嗯。” 对于书伶少见的顺从态度,卒弗蒂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两人之间便沉默了下来,没人再主动开口说过话。 …… 就这样,没过多久,卒昔宁便出现了,手上除了必备的伤药外,还有一件干净的衣衫。 他把那些瓶瓶罐罐的伤药连同衣服统统扔给书伶,依然没给什么好脸色地说道:“帮他擦完伤药后,给他换上。你小心擦着点,万一让我儿子留下了什么难看的疤痕,哼哼”他刻意顿了顿,做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阴森森地道:“你就等着被我这样吧。” 被对方阴森的表情冷到,书伶缩了缩脖子,没有做声。 见书伶如此,卒昔宁似乎很满意,他收回目光,朝儿子最后吩咐了句:“老爹去做饭了,过后会让阿忠偷偷给你送些饭来。” 卒弗蒂咧开嘴一笑,也稍稍提醒了一句:“小心别被娘发现,不然我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卒昔宁摆摆手,转身便出了门。 屋里顿时又只剩他们两人了,沉默了半响,书伶就对卒弗蒂说道:“你,转过身去。” 卒弗昔略微抬眉,“干嘛?” “擦药啊。”书伶忍住想拍他头的冲动,催促道:“快点转过去吧。”这伤口能拖延吗?万一留下什么疤痕,他老爹可是要她好看的!别看她刚才没什么反应,其实她还是挺在乎这句话的。 “哦。”懒懒地应着,卒弗蒂难得乖乖地转过身去,露出一条条鞭痕交错的伤口,红肿不堪,看起来虽然挺严重的,其实却是连流血也不曾,从这点便可以看出,骆渝邢始终还是留有几分力道没有全部使出。 书伶抹了些药在手上,往伤处碰之前,不放心地加了句,道:“如果……疼的话,你就吱一声,知道吗?” 卒弗蒂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长长的睫毛顺势垂下,似乎沾染了些许热气,颤颤地抖了抖,良久,才低低地从鼻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得到回答,书伶也不再犹豫,开始认真地擦着那些伤处,一寸一丝,缓慢地擦着…… 屋里一时静默无声,只有两人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药涂抹在伤口上,刚开始会有些凉凉的,挺舒服的感觉,过后,等药效真正的开始发挥时,便会觉得伤口上像涂了一层辣椒水似的,火辣辣的疼痛。书伶注意到卒弗蒂紧皱而起的眉头,不由担心地问道:“疼了?” 卒弗蒂咬咬唇,呲牙道:“这点疼算什……嘶!你不会轻点吗?!” 书伶放下施压的手,抿抿嘴,弯起一点弧度:“你不是不疼吗?” “你来一鞭试试!”卒弗蒂瞪她。 让你逞强,书伶忍着笑意,拍了拍满是药油的双手:“好了,我擦完了。” “擦完还不走?”卒弗蒂不耐地挥挥手,开始赶人了。 书伶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药瓶后,放置一边,抬眼望着卒弗蒂,淡淡地说道:“我陪你跪。” 卒弗蒂复杂地看着她:“娘只罚我跪,你跪什么?” “要跪便一起跪,成亲不也是两个人的事吗?”书伶回得理所当然,她之前没能替他受鞭,这次,说什么也要一起跪吧。 卒弗蒂的双眸闪了闪,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见书伶已从旁边拿起一件衣服,递至他的面前,神情看不出一丝异样:“换上这件干净的衣服吧,你身上这件多了很多破洞。” 破洞?卒弗蒂既迟钝又惊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上身的衣服多处地方确实已经划破,而且都是很大的口子,白皙的肌肤光明正大地袒露在外,简直到了那什么衣不蔽体的地步了!本来就算被鞭子划破也没有这么大的口子,现在想来,一定是书伶擦药时,为了方便把衣服直接撕破的! 这么后知后觉地想着,卒弗蒂蓦地涨红了脸,抢过眼前的衣服,羞恼地瞪起双眼,对书伶就是一吼:“你!给我立刻、马上转过身去!!” 书伶睁着一双清澈的褐眸,眨了几下,才无辜地转过身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到现代不知有多少猛男裸着上身,争着露肌肉施展着好身材,书伶就在内心一阵摇头和感慨。 …… …… 正午,太阳开始散发着它一天中最炙热的温度。 眼看前来药铺抓药的人,已然渐渐减少了许多,阿忠得以松了口气,靠着桌子耷拉着脑袋想稍微地偷懒一下,这边双眼还没能眯上一会,那边老板娘在门边露出一个脑袋,投来一个小小的碎石,制造了小许动静,立时惊动了已经开始打盹的阿忠。 她迷糊地看去,只见老板娘偷偷摸摸地躲在门边,用口形这样说道:“出,来。”然后又比了比手指,似乎在说不要惊动其他人。 阿忠摸了摸头,下意识地看向在一旁专心地算着账目的老板,见她没有注意这边后,才向老板娘点了点头,小心地起身走去,尽量不让人察觉般的轻声轻脚。 然而走了几步,老板却突然出声了,只见她头也不抬地淡淡问道:“阿忠,你这是要去哪?” 阿忠微微惊了惊,明明老板在算账怎么还会注意他?于是,为了掩护老板娘,只能傻笑地转过身,甩了甩胳膊,说道:“老板,我去活动一下,呵呵,活动……” 骆渝邢依然姿势不变,眼不离账本,手不离算盘,她一边算着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那么有闲心,不如去整理下今早刚采的那些草药吧。” “啊?哦哦……”阿忠张了张嘴,干干地应道,同时也在心里欲哭无泪,这下好了,连休息偷懒的时间都没有了。 而这时,无法按捺住怒火的卒昔宁,一下子从门边跳了出来,他指着骆渝邢,怒道:“什么整理草药,你这根本就是借口,滥用职权!” 闻言,骆渝邢手中一顿,终于抬起眼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放心,他一顿不吃,饿不死的。还有,如果让我发现,你亲自送饭过去,他就不止跪一个下午这么简单了。” “你!”卒昔宁气极,眯眼放下了狠话:“哼!好啊!骆渝邢我告诉你,你彻底惹怒了老子,劝你现在好好想想,你晚上到底要到哪里睡!”话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阿忠偷偷地瞄了一眼老板的脸色,确实是黑得不能再黑了。于是,她缩起身子蹲至一边,埋头整理起药草,只希望低气压的老板别注意到她就行…… 只是,事与愿违,老板还是阴沉着脸,沉声开口了:“阿忠,昨日的账目有一笔你记错了。少了的部分,从你工钱里扣!” “……” 可怜她一个月那么几两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家里还有三口子等着她养啊…… …… …… 再说另一边吧。 卒弗蒂和书伶跪得膝盖酸痛异常,肚子也已咕咕不停地叫得欢乐,却还是不见任何人送饭来。书伶皱起眉,暂且可以忍受干扁肚子的抗议,要说这饿一顿也不是什么难事,早先在现代时,那废寝忘食的日子可是常常发生的。如今,她倒有点担心卒弗蒂:“你受得了吗?不然……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她跪只是因为想要做给骆渝邢看,这是她娶她儿子必须要的诚意,但却不是唯一的办法。 卒弗蒂摇头,“你也不想半途而废吧。况且,我没你想的那么弱。”之前在外面游走,这种事也不是不曾遇到。 书伶愣了愣,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两个三个,白花花的馒头从外面蓦然飞来。 卒弗蒂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耳朵里接着便传来老爹的千里传音,“儿子,老爹虽然被你老娘禁止送饭,但这些馒头你可以先垫垫底,不过不要留下什么痕迹被你老娘抓到。” 果然是这样,要让老爹乖乖听从娘的命令,那是永不可能的,卒弗蒂无声地勾起嘴角,他把馒头递给书伶,“吃吧。” 书伶犹豫了下,还是拿过了一个。 卒弗蒂看了看自己的手上还有两个馒头,便把其中一个分成两半,一半递给书伶:“唔,拿着。”他望着她,眼里亮晶晶的,似乎带着几许期待,耳际悄然地浮上几丝浅浅的红晕。 书伶看了他一眼,褐眸里的波光微微动了动,半响,才接了过来。 很快的,馒头被吃进肚子里了,虽然还是无法满足肚子的需求,虽然,膝盖从酸痛变成了麻木,没有了知觉,但身边始终有那么一人,不离相伴,总是多了一份温暖。 坚持,也有了动力。 于是,外面的天色,也很快地,在不知不觉中,从白日青天到夕阳西斜,再到夜幕降临,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 …… …… 第九十四章 驸马骆衫 戌时,外面的街道已经暗得让人摸不着路,药铺也终于关了门,后院灯火亮起,一片明亮。 …… 后院,大厅。 卒昔宁正尽心地布置着各色各样的菜肴,好让饿了一顿的儿子可以好好地尝一尝他的手艺。最后,他满意地看了看满桌丰盛的晚餐,便朝一旁站着的阿忠道:“阿忠,帮我去叫叫我儿子过来吃饭。” 阿忠应着便要转身而出,不想,卒昔宁又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老板娘?”阿忠停下脚步。 卒昔宁歪着头看了一眼已经在饭桌旁坐下的骆渝邢,想了想,补充道:“顺便,也把那个女人一同叫来吃饭。”好歹也陪了儿子跪了一下午,看在这点,让她蹭一顿饭也不是什么难事。 “哦。” …… 阿忠一出去,骆渝邢便把木筷大力地往桌上一放,似乎对此很不赞同。 卒昔宁暗自瞪了她一眼,反倒不屑地冷哼起来,装作没有看见般。他决定,他要为了儿子跟眼前的人冷战到底,看谁更有耐力。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渐凝滞时,阿忠已带着卒弗蒂和书伶慢慢地走了过来。可以看出,两人因跪了一下午,腿脚有些麻痹,所以走路都有点不稳。 顿时,卒昔宁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一把拉过儿子,把他按在椅子上,指着眼前满桌的菜肴,沾沾自喜、略显得意地说道:“儿子,今日老爹可是花了一下午才为你做出了这么一桌你喜爱的菜,看看,老爹对你多好,以后可不许嫁了人便忘了我这个生你疼你的老爹!”说着,他把目光落在一旁还径直站着的书伶身上,好似才注意到般,摆出一副长辈特有的姿态,淡淡地说道:“你也坐下吧。”他承认,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是想要某人的脸可以拉得更长,而且更黑。谁让她对自己的儿子都舍得下手! 书伶犹豫了一下,便依言坐下了。一旁的阿忠也兀自熟稔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他虽是老板他们请来的伙计,但是通常这个时候,老板他们都会留她吃完再回去,于是多次下来,也就由习惯变成自然了。 卒弗蒂扫了一眼满桌的菜肴后,缓缓地开口问道:“老爹,这些菜……真的可以吃吗?”不是他怀疑,实在是对于老爹的厨艺不敢恭维,犹清晰地记得上一次,那次惨痛的经历,他吃得颇颇走茅厕走到腿软…… 闻言,卒昔宁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下,“不能吃也给我吃下去!你每次出走就是一两个月的,你怎么知道在这期间你老爹我的厨艺没有进展?”卒昔宁气呼呼地说道,在心里直抱怨儿子的没良心,也不知遗传了谁。 捂着被拍的脑袋,卒弗蒂识相地闭嘴不再言语,偷瞄了对面一眼,发现老娘正吃得泰然自若,似乎也没见什么异样,看来老爹的厨艺确实是进展了。迟疑了下,卒弗蒂便夹起了面前的鱼,挑光了刺,一声不响地就放进书伶碗里,然后径直埋头扒饭了起来,只有那外露的耳尖,羞涩似地染着不甚明显的红晕,泄露了他的心思。 书伶笑了一下,也夹了一些肉给他,就着碗里的鱼安静地吃了起来。 卒昔宁在一边看着,倒有些眼红了,这儿子什么时候对他这个老爹这么体贴过?想着想着,不由感叹道:真是男大不中留啊…… 正当饭过中旬时,药铺的门突然响起了一道响亮的敲门声。 众人对视了一眼,有些惊疑。骆渝邢抬了抬眉眼,这个时候药铺都关门了,会是谁?她转头朝阿忠示意道:“阿忠,去看看是谁。” 阿忠应了一声便站起身,跑去开门了。 当门打开,浮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阿忠有些意外,睁大眼睛惊喜地唤道:“骆衫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过来?” 骆衫回以温和一笑,“听说蒂儿回来了,我出宫来看看。” 摸了摸脑袋,阿忠有些不解,骆衫小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老板娘偷偷跑去告诉她的?这么想着,阿忠已然带着骆衫进了后院。 卒弗蒂望着骆衫,没有一丝意外地勾起嘴角,道了一声:“骆姐姐。” 身旁的书伶倒有些意外骆衫的出现,望着她不住地打量着。之前并不知这位温和的女子是卒弗蒂同母异父的姐姐,现在知道了,倒发现两人长得真是一点也不像。 然而,骆衫的余光轻轻地扫到书伶,眼里倒没有半分讶异,只是向书伶点了点头,算打过了招呼,便朝最上位的骆渝邢恭恭敬敬地唤道:“娘。” 自从看到骆衫,骆渝邢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她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先坐下吧。”又转头朝卒昔宁吩咐道:“再去加一副碗筷。” 卒昔宁撇了撇嘴,面上有些不乐意,刚要起身,就被骆衫微笑地阻止了:“不用麻烦二爹爹了,我在宫里吃过了。” “也是,这粗糙的家常便饭怎么比得上皇宫里的那些山珍海味。”卒昔宁径直接道,似在自言,又似在说给谁听,言语中尽是掩不住的讽刺。 当即,骆渝邢便沉下了脸。卒弗蒂皱起眉,轻轻地拉了拉老爹的袖子,“爹……”他知道,老爹其实没什么恶意,就是不满骆姐姐入赘为驸马这事。 反倒是骆衫,依然面不改色地温和笑着,似乎对此类话语已习以为常,并不曾放在心上,只是笑笑而过。 骆渝邢板起脸看向卒昔宁,也不说话,直到对方受不了似地撇过脸后,她才收回目光,带着些许无奈,朝骆衫有些歉然地说道:“衫儿,别介意你二爹爹说的话。你先去书房里等我,我等下有事要跟你谈谈。” 骆衫点了点头,转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中途经过卒弗蒂时,留下了一句:“蒂儿,关于信上所提之事,晚上我会去找你。”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卒弗蒂听清。他的心微微一动,回过头去看时,那人已在几步之外,只来得及看到骆衫那白衣翩翩的背影。 …… …… 夜色如墨,几点星光闪烁。 书房,点着一盏明亮的烛光,若有似无地勾勒出房里已促膝长谈了许久的两人。 良久,骆渝邢问道:“衫儿,你这次是为何而出宫?” 骆衫笑了笑,想起今早收到卒弗蒂传来的白鸽飞信,“是蒂儿。” “这臭小子……”骆渝邢重重地哼道,面上却带着几丝无可奈何:“脑子倒是转得快,还懂得找你这个救兵了。” 骆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底倒有些了然。 接而,两人又谈了一些事,末了,骆渝邢严肃着一张脸,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衫儿,朝堂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掉以轻心。太过锋芒毕露,有时候,也不定是什么好事。” 骆衫一怔,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孩儿知道了。是我……急于求成了。” 骆渝邢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犹自叹息道:“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听言,骆衫垂下眼睑,终于慢慢地敛了笑。 骆渝邢见势,也不在这方面多谈下去,言语一转,便道:“去见那臭小子吧,我知道你并不单单只为这些事而来。” 骆衫没有否认,微微颔首,低声道:“那,衫儿先告退了,娘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 …… 夜色渐深,寒冷的轻风亦一缕缕地飘至周身。 卒昔宁端着一些点心和茶水来到后院,正巧望见书伶正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望着黑漆漆的星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书伶,卒昔宁倒有几丝意料之外。本以为她一无是处,没想到今晚吃完饭,还懂得帮他收拾碗筷。再着,又听儿子说她竟然会做饭,更是惊讶了一下。本来嘛,这些事都是男儿在做,那些可恶的女人即使穷得要命,也不会委身屈就去做这些事的。 于是,由于此事,他对书伶倒有些刮目相看。至少,儿子跟了他,不会太辛苦…… 他抬眼,果不出意外地望见,不远处的房门正紧紧地关着,却点着摇晃的烛光。他走了过去,站在书伶身后,怪声怪气地轻声冒出一句:“怎么了?被我儿子赶出门外了?” 书伶蓦然一惊,似乎被卒昔宁的神出鬼没吓到了,自然也对卒昔宁的问话恍若未闻。 看了呆住的书伶一眼,卒昔宁颇为不耐地问道:“谁在里面?” 书伶这次倒是回过神,听清了。她动了动嘴,轻轻地回道:“是……骆衫小姐。” “她?”卒昔宁轻哼,又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说,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书伶低下头,含糊道:“没什么。”其实,她刚才只是在想,不知道骆衫和卒弗蒂两人在屋里谈些什么,竟然需要她出来避避…… 卒昔宁斜睨了她一眼,轻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骆衫可是和我儿子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同个爹所生,但那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比我这个爹爹还亲,这么说,你懂了吗?” 书伶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再亲不也是姐弟吗?难道这女尊国还可以不顾道德,近亲连结了? 卒昔宁见书伶那呆呆的模样就心烦,明白说了也是白说。他把手上端的点心和茶水一并塞给书伶:“呐,你拿着,现在就端这些进去。”虽然眼前的女人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看着比那个笑面虎骆衫好骗多了。 书伶有些发懵,犹豫道:“这……不太好吧。”人家在谈话,怎么可以胡乱地闯进去? 卒昔宁瞪她,“有什么不好的?让你去你就去!” “……” …… …… 屋内。 当卒弗蒂把一切事情的起因后果全部告诉骆衫后,骆衫便一副凝重的表情,皱起了眉:“你说玉儿被软禁了?” “嗯,我无法进去察看真实的情况,但照目前的情势来看,这是最大的可能。” 骆衫看着他,难得认真地说道:“好了,这事就交给我,蒂儿你别再管了。”望着卒弗蒂眼中越加不明的疑惑,她叹了口气:“你以为,那个谭姚就不会怀疑在你头上?” 卒弗蒂心一跳,皱起眉,“我以为……就算发现,也没那么快……” “笃笃笃” 他未完的话,很快便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紧接着,门外响起卒昔宁的叫喊催促:“儿子,马上给老爹开开门!” 卒弗蒂为难地看了骆衫一眼,迟疑着没有动。 骆衫朝他点头,说道:“夜深时分,我会亲自去丞相府打探下。” 见骆姐姐都点头了,卒弗蒂只好走去开门。 手刚触到门拴,骆衫已在身后,最后提醒道:“蒂儿,即使是皇家寺庙,也不是永远的避难之所,我想以谭姚的势力,不过多时便会找到那,你们要小心点。” …… …… 第九十五章 独创秘方 就在卒弗蒂因这一句提醒而愣住的同时,门已从外面被人轻易地撞开了。 卒昔宁推着书伶旁若无人地径直进了屋,朝傻站在门边的卒弗蒂撇了撇嘴,十分不悦地埋怨道:“儿子,让你开个门,怎么也开得那么慢啊?” “你们……”卒弗蒂动了动唇,最后望向一旁端着茶水和点心,面上却带着几丝尴尬的书伶,几许了然忽然拂过心头。 只见,卒昔宁轻轻地撞开书伶和卒弗蒂两人,装模作样地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然后恍若才刚刚发现骆衫也在似的,抬高了下巴,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坐在桌边安然自若的骆衫,装作有些讶异地说道:“咦?原来驸马也在啊?” 骆衫缓缓放下茶杯,微笑地站起身,朝卒昔宁微微俯了俯首,道:“二爹爹,既然你们找蒂儿有事,那我便先告退了。”说完,还没待卒昔宁回答,就朝屋里其他两人点了点头,兀自跨步走了出去。 礼数面面俱到,却依然让卒昔宁很不满,“哼,驸马了不起了?我刚来她就要走。” 卒弗蒂无奈地瞟了老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您老闯进来的意思,不就是想赶骆姐姐走吗。” 闻言,卒昔宁的老脸难得地红了红,连忙假装掩饰般地咳了咳,目光移到书伶手上端着的点心上,再度扬起了笑脸。他抬手示意书伶放在桌上,便炫耀似地朝儿子说道:“精致吧?这些可是你老爹我特地为你做的点心。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我只加了那么一点点糖……” 这边正自吹自擂,那边的书伶听着听着倒有些愣住了。原来卒弗蒂不喜欢吃甜的吗?那为什么之前…… 顿时,卒弗蒂就被书伶那两道迷惑不解的灼热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干脆在桌边坐下,终于在老爹不断吹嘘的言语中、含着期待的目光下,拾起一块小心地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专心地品尝着。因此,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在那一瞬间,卒昔宁那过于晶亮的双眸里,正闪着几丝得逞般的诡异…… 吃完一块点心,卒弗蒂点了点头,中肯地评语道:“除了不够甜外,其他还可以。” “不够?”这回轮到卒昔宁懵了,儿子不是不喜欢太甜吗?难道这一出门还连口味都变了?想到这,他发现真是越发地不了解儿子了,于是,他嘴一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这可是你老爹我的心血,必须要全部吃完!” 卒弗蒂为难地皱起眉,望了卒昔宁一眼,又望向书伶,顿住,刚想张嘴欲说求救帮忙,却再次被自己的老爹带着几丝蛮横,一口阻绝了:“不许找她,一定要自己吃完!”开玩笑,他精心安排的一切,怎么可以随意被打乱掉…… 不是没发现老爹态度过于坚决的反常,卒弗蒂敏锐的感官中,尚存着几丝狐疑,却是没有再深入去想,不然,他一定会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 满意地看着儿子听话地吃完了点心,卒昔宁有些殷勤地递过茶水,“喝些水吧。” “我……自己来吧。”看着老爹那着实称得上怪异的举动,卒弗蒂猛然在脑中拉开一条红色警戒线,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老爹算计了…… 见儿子婉言相拒,卒昔宁也不去计较,只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吧,老爹也要回去了。” “嗯。”卒弗蒂点头,警戒缓缓褪去的同时,暗叹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临出房门,卒昔宁却是拉了拉书伶,向她使着眼神。“你,跟我出来下。” 书伶微微一怔,而后淡淡地应道:“哦。” …… …… 几分钟后,院中的一处墙角。 卒昔宁小心地朝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后,才紧紧地盯着书伶,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想娶我儿子的?” 书伶疑惑地眨了眨眼,这和他‘偷偷摸摸’地拉她出来,有什么关系? 见书伶没有回答,卒昔宁不由重重地拍了下她的头,忿然道:“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哪要思考那么久!” 书伶捂着脑袋,有些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真的?若敢骗我,我就算拼了老命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书伶缓缓皱着眉,似在思量着这‘吃不了兜着走’的严重性,良久,还是点了下头。 “好了。”卒昔宁满意地拍了拍手,退后一步,总结道:“我问完了,你进去吧。” 书伶不明所以地瞪着他,似在问:这就是你把我拉出来的原因? 然而,却换来卒昔宁更为不耐的摆手:“快进去吧!不要让我儿子等太久了。” …… 于是,当书伶带着满腔莫名其妙的问号缓慢地踏进屋,一眼望见卒弗蒂正端着茶壶直直地往嘴里灌着时,骤然吓了一跳,“喂,你这是干什么?” 听到问声,卒弗蒂迷迷糊糊地放下茶壶,露出一张异常通红的脸颊,朝书伶咧嘴一笑,他摇了摇空空的茶壶,没有水声摇动,于是打着饱嗝,轻轻地咕哝道:“嗝……没水了……” 书伶有些担心地走过去:“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手摸向他的额头,想借此探探温度。 “凉……舒服……”卒弗蒂喃喃自语道,一把按住书伶搁至他额上的手,迷醉着双眸,委屈地望向书伶,双颊嫣红似欲滴的桃汁般,透着诱人的果香气:“渴,我想喝水……” 书伶渐渐皱起眉,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仿佛喝醉了酒,又好似一个单纯的孩子般,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角,像索要糖果一样索要着水:“我要水嘛……” “……” 书伶无奈地盯着对方半响,终于叹了一口气,拿起茶壶便想出去添水。岂料,刚一转身,衣角就被人扯住了,却是卒弗蒂再度抓住了她。 她不解地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你要离开我?”卒弗蒂可怜兮兮地揪着她,似要被人遗弃了般,有些无助,有些不安。 书伶微愣,顿时软下了心,她俯身摸了下他的头,像平常对待小书仁般,柔声地安抚道:“不是。你不是要水吗?我这就去拿水来,好不好?” 卒弗蒂摇头摇头再摇头,生生地把头摇成波浪形,连声道:“不好,不好……” “那你想怎么样?”书伶耐心地问道。 见书伶不走了,卒弗蒂蓦然亮起眸子,开心道:“我想睡觉。” 书伶不由有些失笑,却不得不顺着对方:“好。” “那……抱我。” 书伶愣住,没有反应。 “抱我,你怎么不抱我?”卒弗蒂撅起红嫩的双唇,委屈地瞪向书伶:“你讨厌我了?” “不是……” 布衣书伶(女尊)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20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20部分阅读 卒弗蒂蹭了过去,双手主动环上书伶的脖子,嘟起双唇微带着几许撒娇:“那就抱我嘛,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书伶身子一僵,也管不了那什么秘密,心里顿时急了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转动着褐眸,赫然望见桌上那残余的点心屑,和空无半点剩下的茶水……不由凝眉皱起,难道是它们…… “啊……”书伶微微惊呼,脸色白了之后蓦地涨红,原来就在刚刚,卒弗蒂有些不满书伶的恍惚走神,便在她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不许想别人!”卒弗蒂霸道地瞪着书伶,身子贴得更紧了,双眸却更加迷蒙了起来。埋藏于心口深处的燥热不安,忽然涌至全身,他开始不耐地扯起自己的衣衫,眸子仿佛熏染上了一层晶莹的水波,眼角微红:“热……好热……” 怔然了一会,书伶便轻轻地按住他越扯越急的双手,轻柔道:“乖,先别脱……”她记得,他身上还有一些未消肿的鞭伤,禁不起他如此粗鲁的对待。 “嗯?”卒弗蒂的眼角含着几丝若有似无的媚态,迷乱的眼眸似懂非懂地望着她,“为什么?” 书伶无声地牵起嘴角,难得温柔地带着已然神智迷离的他,来到了床边。罢了,上次他不顾名分清白地帮过她,是她欠他。这次,就换她来吧。 床幔缓缓滑落,遮住了一室春光,也遮住了那两条极尽温柔交缠的身影。 …… …… 而此时的窗外。 卒昔宁鬼鬼祟祟地蹲在杂草丛生的地方,听了一会墙角后,这才满意地扬起嘴角,哼着曲子放心地回屋睡觉了。 这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就连那死板顽固的骆渝邢也不能阻止。他卒昔宁可不会循规蹈矩,只要是儿子喜欢的,他就是使计,也会让儿子得到的! 况且,那可不是一般的□。 不同于其他□,是为了欲念而生,它会让你仿若醉酒般,在朦胧的醉梦中,渐渐显现出埋藏于内、与平时相反的性子,吐出心底最想说的话语,道出一切想说却不敢说的爱意…… 醉如梦,卒家所谓的独创秘方。 …… …… 第九十六章 阴云密布 深夜。 从书房出来的骆渝邢,转身正打算回自己的屋,却被里面的人无情地阻在了门外。 不管怎么敲门,怎么放下面子温柔地劝说,里面的人却是连应声也不应,更别说开门了。看来,这次卒昔宁是铁了心要骆渝邢露宿在外了。 骆渝邢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房门看了半响,这才转身朝院中走去。 …… 刚走入院子的她,便见一个黑衣人影正从后院的高墙上一翻而入,骆渝邢蓦然心中一惊,刚想大喝是谁,那人已经摘了面罩,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容,“衫儿?” 对方显然也有几分惊讶:“娘?这么晚了还没睡?” 骆渝邢摇了摇头,却是在院中唯一的石桌旁坐下,抬手示意道:“别提了,来陪我坐一会吧。” 骆衫温温一笑,带着满身的寒气走了过来,坐下。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壶酒,和两个崭新的白玉酒杯,径直一一地摆放在桌上。 她把其中一杯倒满,然后推至骆渝邢的面前,笑着说道:“娘,既然要坐一会,便先喝几杯暖暖身吧。” 骆渝邢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拿起酒杯就是仰头一灌。 骆衫也跟着缓缓执起玉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见对方一杯酒下去,眉宇中的忧愁却仿若更深了,不由开口问道:“娘可是在为蒂儿的事烦恼?” 骆渝邢不置可否,抬眼望着天际良久,才感叹般地说道:“他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长不大的臭小子啊。整天叛逆到不行,经常意气用事,每次做事,都是仅凭着自己的性子来,我只是怕……” 听到这,骆衫便摇着头,轻声道:“娘,蒂儿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他甚至比别人更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骆渝邢皱起眉,“不,我只是怕,他将来会后悔。” 骆衫一边替对方添满着酒杯,一边问道:“难道娘是在担心,那个叫书伶的女子不会一直对蒂儿好?” 骆渝邢摇头,通过今天一下午的惩罚,她倒也看出了那女子的诚意,只是……她转头认真地望向骆衫,略带几分期许,道:“衫儿,或许你早就看出了,娘从小让那臭小子跟着你,就是希望有早一日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骆衫摇了摇头,回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把蒂儿当成弟弟。” “但是,你们并不是真正的……” “娘。”骆衫忽然打断她未完的话,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她,语含深意道:“从我踏入骆家开始,我便是姓骆,是您的女儿,是蒂儿的姐姐。” 骆渝邢微怔,眼中的期许慢慢熄灭,转而换上的是一片明了,她久久一叹:“是了。”她现在也许该庆幸的是,臭小子喜欢上的,不是眼前这看似多情的女子。 不过,那个叫书伶的女子,究竟是好是坏,怎么说,也要再考验一段时日吧…… …… …… 夜落,日起。 已然卵时的天空,却是一反常态的阴云沉沉。 屋内。 几丝灰暗不明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纸窗缓缓地照射进来,层层幔纱后,隐隐可见一片狼藉。 卒弗蒂缓缓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便是朝身旁看去,然而,醉梦中的那抹温暖来源,却是消失不见,触手的,也是一片真实的冰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皱起眉头,忍住一抽抽的头痛,一点点地回忆,然而,除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猛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却差点站不稳而软下/身子,那从腰部不断传来的酸麻痛感,并说不上陌生,再加上,此时的自己□、寸缕未着的样子,卒弗蒂立时便明白了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那个女人呢?卒弗蒂忽然有些慌张起来,他胡乱地套上衣服后,踉踉跄跄地跑去开门寻人,却不想,正好和刚想闯进的卒昔宁撞到一起。 “儿子?你怎么起来了?”本以为经过昨天一夜,儿子定会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于是正想送早饭来的卒昔宁此时见到儿子一脸慌张的模样,不由有些惊讶。 卒弗蒂一见到卒昔宁,便恍若见到救星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急急地问道:“老爹,你有看见她吗?” “她?你说那个书伶?没有啊……不过,家里的马,好像少了一匹……”卒昔宁疑惑地回道,顺带想起了今早去喂马时发现少了一匹,还以为家里遭贼了,没想到……他一顿,接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难道,那个女人把你吃干抹净就给我跑人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女人看着还很老实的样子,亏他之前还那么看好她,真是气死人了! 少了一匹马?不知不觉间,卒弗蒂抓得更紧了,他想起昨晚一直觉得不对的事:“老爹,你说你昨晚给我下了什么药了?” 一提起这事,卒昔宁便有些心虚,他隐隐闪躲着儿子摄人强势的目光,断断续续地回道:“就是那个……醉如梦啊……” 醉如梦……卒弗蒂脑中不停地回转着这三个字,恍惚地放开了老爹的手。醉如梦,不同于其他□,是为了欲念而生,它会让你仿若醉酒般,在朦胧的醉梦中,渐渐显现出埋藏于内、与平时相反的性子,吐出心底最想说的话语,道出一切想说却不敢说的爱意……醉如梦,卒家所谓的独创秘方…… 果然如此…… 一定是他在昨夜醉意迷乱中,跟她道出了全部实情,包括书席然想隐瞒的那一切。不然,她决不会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走掉……他一开始便知道,从来只有书席然的事,才会让她慌了手脚,以至于如此的不顾一切。那件事埋藏在心里越久,心口堵着的那块石头也就越沉闷,幸福没有真实感,一切仿佛是自己编造的虚梦般一碰即破……他一直想挣脱这种感觉,却屡屡被自己的私心压制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却也终于在昨晚的迷失中,一同吐出了吧…… 卒昔宁见儿子一直神情恍惚,脸色又有些苍白,不由担心地问道:“儿子?你怎么了?”他两手插起腰,作咬牙切齿状,道,“没关系,儿子你放心!那女人跑了,老爹再帮你抓回来就是了……”哼,被他们父子俩看中的人,没有一个跑得了的,看看那骆渝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 跑了再抓回来?卒弗蒂脑中一闪,蓦地想起昨天骆衫提醒过他的话,不由心中一紧,他必须赶去凰山寺通知他们离开那里才行。 涣散的焦距缓缓聚集,卒弗蒂忽然朝卒昔宁道:“老爹,帮我准备一匹快马。” 即使是,不得不面对失去,他也会相助于她…… …… …… 凰山。 阴云一阵盖过一阵,山顶上弥漫不散的白雾,似也被染成了灰白相间的混浊。 一匹棕色的马影,在半山腰的小道上疾奔而过,很快地,便在茂密的丛林中不断地穿梭着。从上面隐约地,可以望见马上的人,几度被惯力甩得差点险险地摔出去…… 然而无法,从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她就无法安然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找不到马夫,书伶只好自己孤注一掷地骑上马,朝城外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牢牢地抓住唯一的救命马绳,咬紧牙关紧紧地伏在马背上,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因为不会骑马,健壮不羁的母马极不易被人驾驭,到了凰山,它很快便挣脱了书伶的控制,不断地直往茂密的林中来回穿梭,脸上被利剑般的风力刮得有些生疼,身上的衣服也被杂乱的草木划破了多处,擦伤了肌肤。 然而,幸好的是,母马横冲直闯的方向,是向凰山寺庙而去,这便足以让她冒着颇颇被甩出去的危险,紧紧地抓着马绳不放。 疾风迎面袭来,她甚至还嫌不够快,不够让自己痛醒…… 她之前都做了什么?她竟然要把爹爹推给别人?而那个人,竟还是害他承受了那么多痛苦的人?!自责,内疚,悔恨等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打乱了原先那平静的心湖。 事已至此,她该怪谁?怪隐瞒这些的爹爹,还是卒弗蒂?怪那个因执念而疯狂的谭姚?还是怪造成这一切的自己?这些,原原本本就是按照她写的发生。 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这个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因她一时兴起,写了那什么小说书,如果不是她用那支奇怪的笔不停地写了这么多,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起写了什么有什么用?原来想起一切,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自己酿成的那种痛苦,立时深深地占据了整个心房,心如刀搅般痛得窒息。 爹爹,是伶儿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现在,她只希望是她记错了,她根本没写,谭姚会找到那里…… …… …… 凰山寺。 当书伶心急如焚地赶到时,前方的寺院蓦然传来小书仁隐约的哭喊声:“放开我……呜呜…… 你们不要抓爹爹……” 书伶心里重重一沉,不做任何准备便跳下马背,朝地上滚了几滚,顾不得满身的狼狈和伤处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急急冲去。 同时,上空阴云翻滚,白光闪过,一道雷轰然劈下! 轰 震耳欲聋! 第九十七章 忽明忽暗 天,忽明忽暗地汹涌来回,一股狂风大肆掀来。 空旷的寺院里,花瓣夹着枝叶胡乱飞舞,几个黑衣人站至一边,其中一个正面无表情地按住不断扑腾着小胳膊小腿的小书仁。 “坏人!你们这些坏人……”小书仁大大的双眸里浸满了晶莹的泪水,眼眶红红地瞪着对面那个牢牢地抓着自己爹爹不放的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哭嚷着,“坏人,不要抓爹爹……” 一袭白衣的书席然艳丽的面容上尽是苍白之色,他流着泪不断地摇着头,转头朝抓住自己的人,扯动着被牢牢禁锢住的双臂不停地挣扎道:“你……让他们放了仁儿……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个孩子……”说话间,倏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时照明了男人煞白布满泪痕的小脸,和女人一时阴沉晦暗不明的神色。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雷鸣轰然在天空炸开,劈开一条长长的裂痕,震得人耳膜以至全身,都在发麻。 谭姚一语不发地抿着双唇,似在压制着内心的滔天怒火,她死死地盯着被黑衣人按住的小书仁,那张稚嫩的脸上镶着同书席然十分相似的黑亮大眼,她阴郁地开口了,却是问着书席然:“那个孩子……是谁的?” 闻言,书席然的身子重重一震,渐渐地,也停止了手上的挣扎。 她……她竟然问他那孩子是谁的?!在那样强迫了他后,她问那孩子是谁的?!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瞳孔缓缓紧缩,眸底有痛意、有悲凉,甚至心逐渐如死灰般,冷得彻骨…… 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回答,谭姚几乎仰制不住心中燃烧而起的熊熊妒火,她阴沉着张脸,手一挥,就是朝那按住小书仁的黑衣人命令道:“把这孩子抓回去!” “是。”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应着,转而便轻易地抓起小书仁的衣领。 “放开我……呜呜,坏人坏人坏人!”小书仁哭哭啼啼地嚷叫,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鼻涕眼泪齐齐抹在黑衣人身上,两条小腿也不停地在其身上招呼着。 黑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下。 “仁儿……”书席然见得又是酸楚又是心疼,不由朝谭姚声泪俱下地说道:“你别抓他……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 “爹爹……坏人……姐姐……”混乱中,小书仁害怕地叫起姐姐。 哭闹声不绝于耳,谭姚心头烦躁不已,不耐地皱起眉头,正要发话让下人把小孩先行带走,一个愤怒的声音蓦然闯入耳中。 “放开他们!” 轰! 轰!! 随着两声可怕的雷电刹那在半空中劈开,一波积累多时的大雨咆哮地倾盆而下! 顷刻间,轰鸣声响彻两耳,大雨浇灌而来,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骤雨抽打在身上脸上,说不出的疼痛感不断蔓延全身,书席然却恍若未觉,在层层阻挡的雨柱中,怔愣地望着凭空出现在眼前,一身略有些狼狈的书伶,不禁喃喃出声道:“伶儿……”她怎么来了?她不是跟卒弗蒂下山去了吗? “……姐姐!”小书仁大眼一亮,欣喜得差点忘了害怕,一见到书伶,便一抽一抽地朝她哽咽着哭诉道:“姐姐……他们是坏人!坏人要抓仁儿和爹爹……” 伶儿?书伶?!那个和然儿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女子!谭姚的双眸转而变冷,她眯眼望向书伶,从最开始的嫉妒戒备防范,到最后满脸的不屑和轻蔑。就她?一身粗陋布衣,一副平凡无奇的相貌?也凭跟她堂堂的一国丞相抢然儿?!仿佛见到世上最好笑的事般,谭姚冷冷地讥笑道:“放开?你又凭什么?” 雨水刷刷地下着,书伶暗暗捏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视着谭姚一脸的讥讽轻视,她定定地望向书席然,透过朦胧丛丛的雨幕,深深地望着他,淡淡地说道:“就凭他心里有我。” “就算你再次夺走了他,他也永远不会爱上你,甚至……”她一顿,微微扯起嘴角,像是替疯狂执着一意孤行的谭姚感到悲哀和惋惜,只听她轻轻却清晰地接着道:“甚至连恨,他也不会。”到最后,如果连恨都失去了,那她对于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囚禁得了身,却囚禁不了心,心若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谭姚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忽然目露凶光,在大雨中,勃然大怒道:“给我住口!” 书伶淡淡一笑,又兀自接着道:“最后,你就会后悔,后悔你如今所做之事,每天活在深深的悔恨里,直至有一天,孤独一人郁郁而终。”是了,这就是她之前写小说时,给谭姚安排的……结局。 “住口,你给我住口!”似被人戳穿了隐约害怕的心事般,心脏痛得紧紧地揪起,谭姚怒不可赦地青筋暴起,她颤着手抬起,指着书伶朝黑衣人道:“去……给我杀了她!” 书伶面上微微一变。 书席然震惊地瞪大眼,面色近乎惨白:“不要!” 反倒是黑衣人意外地犹豫了下,凑到谭姚耳边轻轻地提醒道:“丞相,这是皇家寺,万一惊动了皇宫,事情多有麻烦。依属下看,不如先打她个半死不活,再……”剩下的话,越来越小声了。 不知后面又说了什么,只见谭姚眸光诡异地一闪,点了点头算是应予了。 黑衣人这才举步向书伶走去,手上未出刀的刀柄在雨水中泛着冰冷坚硬的光芒。 轰 又一道雷险险劈下!更多的大雨滂沱而泄。 眼看着黑衣人离书伶越来越近了,书席然吓得面无人色,歇斯底里地朝书伶不断喊道:“伶儿,你快走!不要管爹爹……快走……” 书伶站着没动,缓慢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管你……”话还没说完,黑衣人已用坚硬如铁的刀柄,重重地打在她的肚腹上。 “唔”痛苦的闷哼声,一声接一声,彼此起伏地响起。 书席然顿时泪如雨下,剔透的泪珠混合着雨水,一颗颗地掉落。他不忍地转过脸,当下便朝谭姚苦苦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打她了……” 谭姚越见书席然如此,心中的妒火就越烧越旺,她冷冷地说道:“你为了她求我?那么,就更加需要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见谭姚不但无动于衷,反而更甚,书席然的心渐渐沉至渊底,也恍惚地明白了,眼前的人彻底地变了,不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并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噗!” 一个不注意,死死仰制于喉咙间的血腥,被又一下重重地击中胸口,而忍不住吐出!血,殷红于地,随着大雨淋下而慢慢扩散成浅淡的晕红。 “伶儿!”书席然惊叫一声。 “姐姐……呜呜……”即使隔着大雨,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形,单单看到血迹和书席然的惊呼,小书仁顿时也吓得害怕地哭起来,“不要打姐姐了……不要打了……你们抓仁儿吧……” “不要再打了!”书席然心如刀绞,他紧紧揪着谭姚的衣衫,哭得几近崩溃:“我答应你……我 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逃走了……你不要再打她了好不好……” 谭姚复杂地看着眼前哭得似泪儿的男子,除了怜惜心软之外还有止不住的愤怒心痛。为什么,他可以为了别人而哭到心碎,也不愿为自己打开一点点的心房。难道,他真的喜欢上那个平凡的女人了?! 连绵不绝的雨柱隔绝,隐约地能听见爹爹的哀求哭声,书伶紧紧咬着唇,为这样的爹爹心疼万分,她艰难地爬起身,吞下口中的血腥,沙哑着声音说道:“爹爹……伶儿没事,你别求她。”她会站在这里像傻子一样让别人打,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只是笃定了卒弗蒂一定会赶来……然而,却也只能肯定这些,一切都到这里断了,那本书,她只写到这里…… …… …… 见书伶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谭姚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她伸手抓住身边几乎摇摇欲倒的男子,轻柔得过分地说道:“好,我们不打她。” 接而,在书席然怔然惊喜的目光中,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缓缓地打开,呈现在他面前,含着阴森骇人的笑意,接着道:“只要,让她吃下它,我就罢手。” 一个雕刻着花纹的小木罐里,赫然放着一只不断蠕动的小小虫子,颜色却是玲珑剔透的血色! 书席然大惊失色,显然认得这东西,顿时不寒而栗地颤颤发抖,喃喃道:“血蛊!你……” 谭姚面目狰狞地诡异一笑,朝站在几步之远的书伶道:“吃吗?” 至始至终都淡着一张脸的书伶,脸色蓦然变得青白交加,吃了那个,还能活吗?!况且,那不停蠕动的虫子,看着就好恶心! 书席然朝书伶不断地摇着头,同样苍白着脸。 “嗯?不吃?”谭姚笑着朝黑衣人示意了一下,黑衣人上前接过小木罐,她便忽然把阴郁冰冷的目光,落在对面那缩着小身子,冷得直发抖的小书仁身上,随即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既然不吃,只好喂给那个孩子了。” 书伶和书席然抬眼,同时一震! 只见那黑衣人听命,便拿着那东西缓缓地靠近小书仁,小书仁一脸的不明所以,大雨浇灌满身,他只觉得好冷,他紧张又无助地看了看僵硬着身子的书伶,又看了看只顾摇头流泪说不出话的书席然:“姐姐……爹爹……” 就在这紧要时刻,书伶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吃!” 第九十八章 玲珑血蛊 轰隆隆! 响亮的雷声震得人暂时耳鸣失聪,白光瞬间划过书伶铁青难看的脸庞,更加大波的雨水从天际一泻而下,她颤着睫毛眯起狭长的双眸,艰难地咬着牙,缓缓坚定地说道:“我吃,你……别伤及无辜的孩子。” “伶儿……”书席然的泪流得更凶了。 谭姚先是略微惊讶地挑起眉,而后冷冷地勾起嘴角,阴冷渗人:“哦?既然如此……”她抬了抬下巴,向那个拿着小木罐的黑衣人沉声说道:“成全她,去让她吃下!” “是。”黑衣人点头俯首,转身便一步步地朝书伶走去。 脚底重重地踩在水涡上,溅起些微水花,双方不过几步的距离,黑衣人每走一步却似踩在书席然的心尖上,一抽一揪如刀割的难受,他使劲地挣扎着被谭姚牢牢扣住的双手,哭喊得沙哑异常的嗓子,还在悲戚地喊着,接近无声:“……不要……”几缕黑发紧贴着面颊,仰起的苍白小脸上满是水迹,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大雨似冰柱般无情地打在身上,却丝毫比不上心尖那一分一毫的痛楚。 小木罐的木盖早已打开,里头被灌了不少雨水,玲珑通体的蛊虫正不停地蠕动着小身子,企图沿着罐内的壁面爬出…… 书伶正和内心的自己挣扎不休,最后,当情感战胜了理智,她犹豫了一会,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捏起那只滑溜溜的小虫,皱紧眉头扭曲着表情,慢慢,慢慢地靠近那两瓣沾染着几丝血迹的双唇…… 谭姚紧紧地盯着书伶的动作,眼中开始蔓延着一种称之为诡异的……兴奋。只要这个女人吃了血蛊,那么她和然儿之间的阻碍就会迎刃而解了……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手中的力道也跟着松开了些。 然而,一切的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当书伶闭起双眼,试着忍住恶心的感觉,慢慢地把蛊虫一点点放进嘴里打算一口吞下时,一个人影猝然扑了过来,柔软湿润的物体贴了上来,一条又滑又嫩的小舌快速伸进,竟在书伶怔愣之间,夺走了那只通体赤红的蛊虫! ……!!! “然儿!”谭姚大喝一声,双眸微微赤红显然愤怒之极。想不到那原本已无力挣扎的男子,居然会在自己疏忽之间,甚至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飞快地挣开自己,朝对方猛然扑去! 爹爹?书伶身子倏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痛苦地拧起细长的柳眉,温柔的嘴角缓缓地滑落下一抹刺眼的血红,纤长的身子随即慢慢倒下…… “爹爹!!” 面色猛然一变,书伶跨步上前一把接住他,急忙捏住他的下颚,想要撬开他的嘴,直接把那只蛊虫拿出,她大叫出声:“爹爹,张嘴,你张开嘴啊!” 书席然嘴角噙着长长的血丝,殷红得让人心慌,他摇着头,费力地朝对方扯起一抹温柔熟悉的笑容:“来不及了……” 大雨伴着雷声轰然下着,全身淋湿得透彻,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袭遍全身,书伶动了动唇,无法制止地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扑过来?为什么……这么傻! 书席然苍白无力地微微一笑,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摩上书伶冰冷的脸颊,指尖同样略带凉意:“血蛊……从小以谭家的血养成,如果伶儿你吃了……不是谭家的血,定会必死无疑……” 书伶眼中一暗,她想到谭姚会恨她,却没有想到她会恨得,希望立即置自己于死地。书伶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起,闷闷地钝痛:“那……爹爹你呢?”爹爹是谭家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果然,书席然柔柔地安抚道:“爹爹是谭家人,不会有事,你……”岂料,话还没说完,他却忽然顿住了,无力地垂下刚刚抬起的手,转而紧紧地捂着腹部中间,脸部渐渐呈现出痛苦的神色,身体也仿若控制不了地一点点蜷起。 书伶也跟着变了脸,顿时慌张地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没事……”书席然咬紧唇摇着头,额上却不听话地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紧接着,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噗”瞬间沾染了湿漉漉的白衣,缓缓晕开一大片血迹…… 触目惊人! “爹爹!”书伶大声惊呼起来,用力抱紧怀中虚弱苍白的男子,忍不住抬头就冲站在一边的谭姚怒吼道:“那血蛊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会吐血?!” 自从看到书席然倒下后,谭姚便呆怔在一边,似乎忘了先前的所有愤怒,她仿佛无法理解般,喃喃地问着书席然:“你……竟然愿意为这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他明明很清楚。 血蛊,玲珑血蛊!虽然不会直接要他的命,却会在体内,一点点地生长,一点点地吸食他的精血,直至最后,血尽、人亡! …… …… 一波又一波的大雨过后,天色似在渐渐转明,雷雨转瞬褪去,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小雨。 书席然的双唇被血染得嫣红,他被书伶抱在怀里,微微喘了几口气,似在回答刚才谭姚的问话,轻声道:“如今……我还恨你,只因你身上还流有谭家的血,是谭家唯一的血脉……”深深地望着谭姚,他静静地接着道:“当初娘亲嘱咐我要照顾好你……我做到了,却也后悔了……我吃下血蛊,是为了伶儿,也是为了……这段不应有的孽缘,一切既是由我开始的,便也由我来结束吧,姐姐……” 谭姚怔怔地站在原地,最后那一声轻柔的‘姐姐’,竟让她恍惚地忆起从前。 那时,他会站在身旁,对她言笑晏晏;那时,他会唤她姐姐,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芥蒂,他是她唯一想宠的弟弟…… 是谁,毁了这一切? 是她自己!当心底那越渐滋长的情感越来越无法控制时,她便亲手撕毁了这一切…… …… 书伶默不作声地搂紧书席然,轻轻地拂开对方紧贴面颊的黑亮湿发,看着对方抬起双眸,直直地望着对面已然昏沉沉地哭睡过去的小书仁,眸中带着温柔的慈爱浅浅一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谁听,慢慢地道:“五年前……不管多么恨,多么绝望,多么万念俱灰,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坚持生下了仁儿……即使知道不应该生下孽根,延续更多的错误;即使知道将来定会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过日,但那是条可爱的小生命啊,我不忍,我想要他……” 绵绵细雨落在脸上,书席然收回目光,朝谭姚看去,眼中带痛:“而你……真的如此狠心想喂他吃下血蛊吗?或者……你还想问我,仁儿的亲生娘亲到底……是谁吗?” 五年前、孽根……谭姚呆呆地倒退一步,脸上尽是无法置信的震惊,难道……难道那个孩子是…… 而她,都做了什么…… 烟雨如雾,灰蒙蒙的寺院一时空寂无声,只有远处那越渐清晰的马蹄声不断飘入各人心间。 知道必然是卒弗蒂赶来了,书席然心上一松,猛然吐出心口那积郁多时的血块,身子一软,终是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爹爹?!”书伶惊呼一声,便想抱起昏迷的男子朝另一侧禅房而去,但心中又放不下小书仁,不禁微微顿了顿脚步。 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卒弗蒂正带着满身的雨水疾奔而来,书伶不由急急地朝他简要地吩咐道:“拜托你帮我看好仁儿。还有,飞鸽传书给玹瑾,务求他们速速赶来……” 卒弗蒂愣了愣,刚想张嘴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书伶已抱着书席然从眼前飞快地消失了。 一旁的谭姚忍不住跟着走了几步,只是,当望见那道门紧紧地关上后,便一下子萎靡般地顿住脚步,仿若心力交瘁地朝身后的黑衣人摆手道:“你们……先回府吧。” 黑衣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低声问道:“那这个孩子……” 谭姚恍惚地望着小书仁白嫩的小脸一会,复杂地道:“留下吧。” “是。” …… 听见声响,卒弗蒂很快便发现了谭姚一行人,于是深深地皱起眉,不由暗恨自己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是晚来了一步…… …… …… 第九十九章 油尽灯枯 翌日,初晨。 晨曦之光渐渐浮现,一缕缕光辉暖暖地透过纸木红窗洒落禅房,一扫昨日的雷雨交加,清新的尘土芳香再度弥漫开来,仿若随处可闻。 …… 一个年青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仿若两扇精致蝶翅的睫毛安然垂落,遮盖了那双温柔如水的双眸,脸上除了有些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外,其他地方已被人收拾得一干二净,包括那身湿漉漉的白衣也被人换过了。 床边的女子正专注地轻抚着男子消瘦的脸庞,一脸的疼惜,狭长的褐眸下方一片青黑,显然彻夜未曾合过眼。 爹爹,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高烧不退加昏迷不醒,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不是开退烧的药方就是开驱寒的药方,通通对他体内的血蛊束手无策地直摇头。 这该怎么办…… 不过一日滴水未进,书席然的脸颊已消瘦得可怕,下巴越来越尖,脸色也越来越惨白接近浅灰。卒弗蒂已经飞鸽传书给玹瑾主仆,据说已经在往返的路上了。 然而,即使如此,快马加鞭连夜赶到这里也要三四天的时间。书伶不知道,爹爹能不能等到那一刻…… 书伶微微失神了一会,喃喃轻语道:“爹爹,你怎么还不醒来……你知不知道,伶儿有好多话想亲口告诉你……” 最后,已微微带着恳求之意:“爹爹,你醒来好不好……” “好不好……” …… ……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卒弗蒂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些馒头和几碟素菜。 他看了床边的书伶一眼,沉默地走至桌边小心地放下食物后,才朝她低声地说道:“你……吃些东西吧。”他知道,书席然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以至于脸色看起来,丝毫不比书席然好多少。 书伶实在没有胃口,却也不想直接拂了对方的好意,便转移了话题,语含担忧地问道:“仁儿他怎么样了?”随着书席然的高烧昏迷,小书仁也因淋了大雨而发起低烧来。 闻言,卒弗蒂勾起嘴角,挑起眉头,投以安抚的笑容:“小人儿无碍,大夫说只是淋了些雨,寒气入体罢了。” 书伶点点头,望着卒弗蒂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感激道:“谢谢你,仁儿的事,麻烦你了。”她知道自己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爹爹,自然无暇分心去看顾仁儿,心里不免多了几丝对仁儿的歉疚,对卒弗蒂更是感激了。 卒弗蒂摇了摇头,面上有些别扭和不自在。对书伶这句郑重的道谢,隐隐地从心底感到有些见外,和……失落。 卒弗蒂呼出一口气,甩掉烦乱的思绪,把目光落在书伶的身后,那个昏迷的男子身上,犹豫地问道:“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吗?” 书伶顺着他的目光回落到男子身上,双眸黯了黯,良久才低低地应道:“嗯。” 卒弗蒂见她心情低落,不由皱起眉,想安慰一番,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想,玹瑾他们再过两日也就到了,这里只剩我们两人,外加一个隐患在外头,你若因忧思过度而倒下,到时可别怪我甩甩袖子直接走人。” 书伶笑了笑,知道这是对方口不对心的笨拙安慰,便也顺着回道:“嗯,我知道。”她望着被自己看得反而有些窘迫的卒弗蒂,转而想到了什么,顿时敛了笑,迟疑地说道:“卒弗蒂……我想跟你谈件事。” 卒弗蒂微微愣了愣,没有答话。 “对不起,关于我们成亲的……” “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卒弗蒂慌乱地找了个很烂的借口,转身就往外走去,似乎生怕书伶下一刻就会吐出让他越渐心凉的话,他现在不想听,一点也不想! “……”书伶怔怔地看着卒弗蒂狼狈逃走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爹爹,如今伶儿知道你的心意,却是不想再放开你了。 但是,卒弗蒂…… 她似乎,势必要欠他…… 时间徐徐在指尖飞逝而过,桌上被人冷落一边的饭食,一份又一份,从早到晚,多数渐渐凉透,生硬、凝固。 …… 书伶微微叹息,再次为依然昏迷的书席然轻轻盖好被褥,凝望了一会,这才安静地首次踏出房门。 途中,经过一个灰色的小石亭。书伶望着亭中的人影,不禁缓缓停下了脚步,双手紧紧握起,径直朝那个亭子一步步走去。 …… 谭姚望着稀疏的月光,一脸的寂寥和伤怀,慢慢饮尽杯中的烈酒,转而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忽然,一双灰色的布鞋出现在她的面前。 涣散的目光微微一凝,她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女子,似笑非笑地啧啧道:“真是稀奇……” 书伶紧紧抿着嘴,直直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谭姚收回视线,执起酒,一仰而下后,说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书伶目光一冷,干脆道:“我要血蛊的解法。” “哈……”闻言,谭姚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般,张嘴大笑,甚至,还笑出了泪水,她望着书伶,慢慢地回道:“如果我告诉你……玲珑血蛊,世上根本无解呢。” 脑中轰的一声,嗡嗡直响,她双目凌厉地射向谭姚,满眼都是熬夜的血丝:“我不信!” “容不得你信不信。”谭姚大笑地就着月光举起酒杯,看了一会便把里头的酒水全数洒了一地,并一把摔碎了酒杯,这才接着道:“血蛊以血为生,亦以血为食。你说,然儿甘愿为你付出全部精血供蛊虫食用,而你又该怎么回报他?” 书伶瞬间刷白了脸,呆怔地站着,身子僵直发冷。 看到书伶这般,谭姚心底滑过一丝异样的快感,不过很快,便全部转为深深的沉痛和悔恨:“因体内失血过多的缘故,然儿只能一直昏迷下去……直至,最后油尽灯枯!” 油尽灯枯…… 书伶恍惚地晃了晃身子,差点站不稳。 油尽灯枯…… 不!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绝对不允许! 目送着书伶跌跌跌撞撞而去的身影,谭姚拿起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便疯疯癫癫地径直大笑起来:“哈哈哈……痛吧……痛吧…… 布衣书伶(女尊)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21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21部分阅读 ” “……一起痛吧……哈哈哈……” …… …… 第一百零零章 爹爹醒来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鲜红的血液静静地流淌着,他仿若感到一个东西正在自己的体内肆意妄为地吸食着它们,血管一抽一抽地疼痛,血腥的气息扑入鼻间,身体正渐渐变冷,越发地轻盈飘然。 全身软绵绵的无力,眼皮仿佛灌了铅般格外的沉重…… 忽然,一股温热的暖流慢慢地、一点点地注了进来,瞬间覆盖了一切冷意,抽痛的感觉逐渐减轻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连那游离于九天之外的意识也渐渐回归了。书席然微微动了动小指头,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缓缓地一扇扇扬起,露出一双漆黑尚存些许迷惘的眼瞳。 视线从模糊不清,到清晰可见。 他眨了眨眼,仿佛有所感应般,微微地侧转过头,一眼便望见了趴伏在自己床边的书伶。 “伶儿……”许是两日不曾进水的缘故,出口的声音沙哑异常,虽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却是比蚊声还轻不可闻。 书伶没有听见,她看起来似乎十分疲累,趴在床边紧闭着双眼,面色似乎比他这个爹爹还要苍白几分,双眸底下更是多了一圈灰色的阴影,俨然就是两个大熊猫眼。 伶儿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都是因为在照顾他吗?书席然心底一阵感动,一阵心疼。他费劲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拂开女子额前散下的几缕发丝,专注地凝望着对方安静的睡脸,忍不住伸手去摸她那憔悴的脸,不由又是一阵心疼,竟然瘦了这么多…… 孰料,这番细小的动作,却是惊醒了浅眠中的书伶。 她微微皱起眉头,睁开了眼,望着眼前温柔对她笑着的男子,仿佛还在梦中未醒来般,她迟钝了整整三秒才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颤抖道:“爹爹?你……醒了?” “嗯……”书席然微笑点头。 书伶顿时惊喜交加,她就知道爹爹不会丢下自己和仁儿!她拿起书席然的白玉手背轻轻地磨蹭着自己的脸颊,仍然心有余悸地喃喃道:“爹爹,伶儿好怕你再也无法醒来了……” 书伶这般恍然若失、惶恐不安的神情,书席然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他们分别了多日终于重逢的那一天,而这第二次,便是现在…… 甚至,比上次更加的害怕心慌。 书席然一时心中又酸又痛,温柔地抚上书伶的脸庞,轻柔地再次说道:“不怕……爹爹,不是在这吗?” 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不用害怕。 书伶双眼发胀充血,心情简直无以复加,她点了点头,一把抓住她脸上的另一只手,牢牢地,一丝也不放开。 书席然没有挣开,任两手被对方紧紧地抓着,浅浅地柔笑着,眼里含着温柔的宠溺。 见爹爹的笑容有些虚弱苍白,书伶这才恍然地想起对方才刚醒来,不禁红了脸,小声地问道:“爹爹……饿了吗?” 听书伶提起,书席然也感到腹中空空,不由笑了笑,微微点头:“嗯。” “那、那我马上去熬点清粥!” …… …… 一颗露珠沿着枝叶,缓缓地滑下,滴落。 卒弗蒂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回廊上,手上端着今日的早饭。 不管书伶吃不吃得下,有没有胃口,他依然一日三餐地照常端去那间禅房。只是希望,什么时候她饿了,想吃了,伸手便能够勾到。 然而,饭菜每每都是完好无缺地被退回来,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在心里盘算着,今日是不是要用什么逼她吃下才行?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个人影从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和他擦身而过,似乎没看到他,只顾着手上的东西有没有洒出,只顾着,端给那人吃。 他不由加快脚步跟了几步,待确定那人是书伶时,书伶已然进了之前待了多日的禅房,关上了门…… 能让她主动端起饭的原因,不过一种…… 他醒了吧…… 那她也该能吃下饭了吧…… 说不清是喜是悲,卒弗蒂垂下眼睑,仿佛不曾出现也不曾看到般,缓缓地转身离去。 …… …… 禅房里飘着淡淡的檀香,一缕缕地缠绕交叠。 书伶端着香软的白粥,轻轻地勺起一口,微微吹了吹,小心地喂至书席然面前,轻声唤道:“爹爹。” 微微怔了怔,书席然苍白的脸颊顿时染上几抹粉色的红晕,看起来有些羞赧:“伶儿……我自己来吧。”紧张之下,甚至连自称爹爹都忘了。 闻言,书伶果断地摇头,拒绝道:“不行,你现在还很虚弱,而且又不是没喂过……”最后一句她说得很小声,但书席然还是听到了,于是,脸上的胭红更甚了。 书伶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含着一丝愉悦的笑意,她喜欢看一向温柔的爹爹羞涩脸红的样子,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不会像一个爹爹,而是仿若一个不谙世事,极易脸红的清纯少年。 最后,还是无法扭过书伶的坚持,书席然只能乖乖温顺地一口一口吃下书伶认真递过来的白粥…… 在两人眉宇相对间,或笑或安静,很快的,一碗粥便见底了。 书伶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下碗筷,转身回来时一眼便望见书席然的神色有些疲倦,不由一面扶着他躺下,一面关心地说道:“爹爹,你睡一会吧。”她知道,失血太多的后果会导致书席然常常感到极度倦意而想睡觉。 书席然让书伶扶着躺下后,不自觉地想起之前昏迷时身体越渐冰冷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他伸手揪住书伶的衣袖,强撑着一阵困倦,柔柔地摇头笑道:“……伶儿,陪爹爹说说话,好吗?” 书伶迟疑了一下,便顺从地在一旁坐下,转而握起他揪着她衣袖的手,触感略带凉意,她紧紧包住他的手,想给予一些温暖。 书席然微微一笑,侧头望着窗外艳丽的大好晴天,忍不住扬起唇角,眸中带着些许向往,轻轻地说道:“伶儿,爹爹想去院中走走……” “好,等爹爹有精神了,我们就去。”书伶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书席然温柔地笑着,终于忍不住一波波不断袭来的困意,渐渐闭起了双眼,一边还模糊不清地嘟哝着什么:“有精神……只是有点……困了……” 双眼止不住地发酸、发胀、想流泪,书伶蓦然俯过身一把抱住男子,抱着他纤瘦得过分的身子,抱得紧紧的,不停地反复轻喃: “爹爹……爹爹……” …… …… 第一百零一章 艳阳高照 这两日,艳阳高照,金光灿灿。 美丽的光芒斜斜地穿落一地,铺就而成耀目的金色,暖洋洋地驱走冬日里唯一的寒冷,连枝头上的鸟儿都在欢乐地叫着。 一个少年眉头微皱,心情郁闷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一踢再踢,不知不觉中,已从寺院里踢到了寺庙门口。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门前那径直扫着地的小和尚,似厌烦了刚才那幼稚无聊的举动,瞬间丢弃了那颗遗落一旁的小石头,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便倚靠在大门边,连动也不想动了。 明明阳光很明媚,却为什么始终照不进心里…… …… 小和尚见那个少年一直盯着自己这边,不由放下手中的活,走上前疑惑地问道:“这位施主,可是有什么事?” 卒弗蒂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边一直望着小和尚扫地,也许只是下意识地想远离能看见那两人的寺院,又或许是羡慕连个小和尚都有事可做,而自己却百无聊赖地躲至这边,呆呆地傻站良久…… 小和尚不放心地看了卒弗蒂一眼,便也退下,本分地再度扫起了地。 刷,刷,刷…… 忽然,一阵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从远及近,转瞬间,一匹棕红矫健的马已然骑至眼前。马蹄扬起一层翻腾的沙土,马上的人根本没有让马停下,便毫不畏惧地一跳而下,直直地朝这边飞来。 待看清前方的人影,卒弗蒂从一开始的兴趣缺缺,到渐渐张大了眼,下巴掉下一分,看起来十分惊讶:“老、老爹?!” 话刚出口,一个中年男子蓦然带着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高兴地一把抱住卒弗蒂,面上带着几丝掩不住的得色,咧嘴笑道:“儿子!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意外倒是有,至于惊喜……卒弗蒂抽了抽嘴角,立马推开死活吊在自己脖子上快要把他勒死的人,不禁翻了个白眼:“老爹,你怎么来了?” 被儿子毫不留情地推开,卒昔宁有些不满,他提了提背后差点溜下的包袱,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微微地埋怨道:“哼,你过几日不是要成亲了吗?难道你不欢迎我这个老爹来捧捧场?” 卒弗蒂愣了愣,渐渐低下了头,不发一语。 卒昔宁敏锐地察觉到儿子的异样,不由瞪眼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女人欺负你了?”如果是的话,他可不会放过她,哼哼,敢欺负他卒昔宁的儿子,就要付出代价! “……没有。”卒弗蒂转过身,避过老爹的的咄咄逼问,迈步向前走去。 然而,卒昔宁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撇了撇嘴,说道:“什么没有,你那点心思以为能瞒过你老爹我吗?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自己的儿子当然做爹的更了解不是? 卒弗蒂有些无奈地加快脚步,“真的没有。” “我才不信。”卒昔宁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地跟了上去。 “……” …… 一路上,从寺庙门口到寺院,两人一个不停地追问,一个则是避而不答,末了,卒弗蒂才松口道:“老爹,什么都别问了,我带你去禅房休息吧。” 闻言,卒昔宁学儿子翻了个白眼,一副坚持到底的模样:“反正你不老实交待清楚的话,我绝对不会去休……等等!” 见他忽然停止,卒弗蒂不解地问道:“等什么?” “儿子,那个……”卒昔宁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伸手指向他的身后,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卒弗蒂奇怪地转过头。 只见在一片光芒四射的金光下,院中正坐着两个晒太阳的人。其中,身穿白衫的男子虚弱地靠在女子怀里,两人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随后双双相视而笑。 恍惚间,那笑容似乎阳光更为刺眼。 看着儿子怔然的神色,卒昔宁心中的怒气仿若一触即发,朝着不争气的儿子就是一句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前面那个叫书伶的女人,说要娶自家儿子的女人,如今正和另一个男子搂搂抱抱,依依相偎是怎么回事?!怒火瞬间一拥而上,卒昔宁一边挽起衣袖,一边作势就要冲过去:“你不说,我自己去问!” “不要!”卒弗蒂回过神来,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老爹,硬着头皮稍稍地解释道:“他……是书伶的爹爹。” “爹爹?”卒昔宁愣了。 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 …… “爹爹,累了吗?”书伶小心地换了个姿势,让眼前的男子可以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书席然双眼微闭,困倦地应道:“……嗯。” “那,伶儿抱你进去吧?” “别……太阳很暖……”困意渐浓,书席然迷糊地呢喃着,缓缓合上了眼,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抱着已然再次睡去的男子,书伶轻轻地摸着他的眉眼,眼中尽是复杂的疼惜。 爹爹…… 昏睡的时间永远比醒来的时间要长很多,并且随着一次次的醒来,每一次清醒的时候都比上一次要缩短一些…… 书伶转头望向不远处消失的人影,眸光微微闪动。 她不知道,心底为何会如此不安,她只是……想在这段时间里,多陪陪他,多看看他。仿佛只要触摸得到,心中的不安就会消失沉没般。 微微皱起眉,她抬头眯眼望向天空,洁净如洗得仿佛那人清澈的眼瞳。 玹瑾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 …… 正午时分,禅房内。 “怎么可能?!”卒昔宁‘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不确定地再次问道:“那个男子真的是书伶的爹爹?” “……嗯。”卒弗蒂支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搅着碗里的食物。 得到确切的答案,卒昔宁不但没有松气,反而很是不甘地撇嘴嘀咕道:“同是爹爹,怎么他比我还年轻许多……” 这能比吗?卒弗蒂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一句话脱口而出:“老爹,他不是书伶的亲生爹爹。”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不是亲生的?” 果然,卒昔宁一听言,便瞪圆双目,立即大力地拍桌而起:“我就说嘛” “那两人的眼神不对!”想自己活到这个年纪,从没有看错的时候,既然不是亲生的,书伶和那个男子之间一定不寻常、有猫腻! 想到这,卒昔宁不由挑眉向儿子建议道:“我说儿子啊,你是不是该提防下……哎,你去哪?不吃饭了吗?” “我饱了。”扔下这句,卒弗蒂的后脚已然消失于门槛边了。 “真的饱了?”卒昔宁狐疑地看了一眼对面那碗被人挑得乱七八糟、却依然没有吃进多少的白饭,一脸的忧心。 这小子真是…… …… 第一百零二章 血蛊解法 “姐姐,爹爹……” 寺院中,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似乎才刚刚睡醒,便赤着白嫩的小脚丫跑在长长的走廊上,一面揉着大大迷糊的双眼,一面不停地叫唤着:“爹爹,姐姐……” 阳光调皮地穿过丛丛枝头,点点跳跃地洒在男孩身上,仿佛一个带着光环的小天使那般纯洁而美好。 …… 谭姚正从另一边摇摇晃晃地走来,手上端着一壶已开封的酒水,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怔怔地停下脚步。 这一停,却刚好让迎面而来、没有一丝准备的小男孩撞到身上了。 “唔……”小男孩顿时委屈地皱起小鼻子,显然刚才一撞,撞疼了他。 谭姚站在原地不敢动上一分,待隐隐地察觉到小男孩正要退开自己时,不由伸手抓住他,眼中含着几丝复杂,慢慢地问道:“你叫……仁儿吗?” 小书仁捂着红红的小鼻头抬起头,两个黑亮的大眼里已噙着些许泪花,一看面前的女人就是前几天来抓自己和爹爹的领头,不禁又惊又俱地避开一尺远,大眼里布满浓浓的戒备:“坏人……你是坏人!” “坏人?”谭姚反复了一句,嘲讽地勾起嘴角,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坏人。想来,然儿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身世吧。 她深吸了口气,咽下喉咙中不断涌起的苦涩,试着上前一步,看着害怕得有些颤颤发抖的小书仁,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别害怕,我不会再抓你们了……” 即使如此,小书仁依然面带惧意和警戒,记忆中那日发生的事,是怎么也无法轻易地从脑中抹去的。 然而,谭姚却不想就此放弃,她一点点地接近他,继续柔声道:“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的……” “哗啦” 这时,旁边的禅房门被人一下子从里打开了。 书伶目不斜视地走了出来,谭姚则不得不止住接下来的话。 “姐姐!”小书仁见势,连忙小跑着扑进她怀里,嘴里直嚷嚷道:“姐姐,坏人、坏人……” 书伶低下头,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这。”她说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光裸的脚丫上,有些奇怪地问道:“仁儿怎么没有穿鞋?” 小书仁撅起小嘴,眨着晶亮的大眼:“仁儿不喜欢。” 已经养成五年的习惯,确实没有那么快改正。书伶微微叹息,幸好平日里小和尚们都把地扫得很干净,不然那白净柔嫩的脚丫该添上几道划伤的痕迹了。 书伶俯下/身,笑着说道:“仁儿先进去好吗?爹爹在里面呢。” 小书仁犹豫了下,便点头答应了:“嗯,那姐姐你呢?” “姐姐等下就进去,乖。” “嗯。” 见小书仁已然乖乖地进了屋,书伶替他关好了房门,这才转过身,面对面地望着站在一旁的谭姚,眼中的柔意渐渐褪去。 谭姚紧紧地盯着书伶,面上带着愠怒,“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 书伶淡淡地回道:“爹爹他并不希望仁儿知道你的存在。” “难道你们要他一辈子都无法认祖归宗?”谭姚不悦地沉下脸。 扯了扯嘴角,书伶冷笑道:“认祖归宗?如今你认为你还有这个颜面吗?况且,仁儿姓书,从来就不姓谭。” 闻言,谭姚想发怒,却无从发起,只因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现今,她心中除了痛楚还有无尽的悔意,她动了动唇,微微带着涩然道:“不管怎么说,我始终是他的亲生娘亲……” “别跟我提这个!”书伶蓦然打断她的话,似在压制着满腔的怒气,锐利的眸光寒冷地射来:“你说这五年来,你什么时候尽过身为娘亲那么一点点的责任?!不仅如此,你还妄想抓走他们是不是?包括喂血蛊?!” 对谭姚有多恨,她对自己就有多恨。 不止谭姚深处于无尽的悔意痛楚中,她同样备受着万般的煎熬! 谭姚被堵得无言以对,两人之间一时变得沉默异常。 半响,谭姚才开口道:“他……醒了吧?”虽然不清楚为何然儿会醒来,但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所以,她知道他醒了,却一直不敢去见他。 书伶没有回话。 谭姚似乎也不需要书伶的回答,便兀自接着道:“我要回丞相府一趟,他们……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要通知我。”府里的事物一直放着没人处理,她必须回去解决。既然,然儿已经醒来了,他也可放下心了。 书伶缄默不语,掩下复杂的心思,淡淡地望着谭姚说完,转身提着酒壶慢慢而去的背影。 良久,她收回目光,推开房门,再度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望见小书仁正安分地坐在铜镜前,而书席然正站在他身后帮他梳着头发。 “爹爹,仁儿喜欢小辫子,要梳小辫子……”小书仁眨着一双大眼,好奇地从镜子里看着一样的自己,随着自己歪着头而歪头,随着自己左看右看而东扭一下西扭一下的。 书席然望着镜子里的小书仁,眉眼里尽是温柔的慈爱,他顺从地应道:“好,仁儿喜欢什么,爹爹就梳什么。” 见爹爹答应了,小书仁便开心地弯起大眼,成了两颗可爱的月牙形,“仁儿最喜欢爹爹了!” “不喜欢姐姐吗?”书席然假意取笑道。 “姐姐也喜欢!” …… 书伶轻轻地合上门,走到桌边随意地坐下后,便目不转睛地望着铜镜前的俩父子,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轻轻地勾起嘴角。今日,爹爹的精神还不错。 希望,是个好兆头。 …… 临近傍晚时分,玹瑾主仆二人和阿炎终于到了凰山寺。 书伶第一时间便是把玹瑾和丙叔带到书席然房里,而阿炎则是在外等候。 禅房里,简单地披件白衫的书席然静静地坐在一边,面色虽然还是很苍白,但是精神看起来着实还不错,他望着进来的两人,一脸歉意地说道:“真是麻烦你们多跑一趟了。” 丙叔笑着摇头,假装不满地回道:“说什么呢,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对于书席然,丙叔可是很有好感的。这次在半途接到飞鸽传书,他也不免为书席然一路担忧着,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他还没问出口,玹瑾便替他开门见山地问了:“到底是中了什么?从面相看来似乎也不像中毒的迹象。” “不是中毒,是血蛊。”书伶在旁接道。 “蛊?”玹瑾微微惊讶,随即更深地皱起了眉头。这蛊,通常都是属于巫术类的,在医书上倒是不常提及到它,想了想,他朝书伶又问道:“这蛊是母蛊还是子蛊?” 母蛊?子蛊?书伶有些不明所以,只好转过头看向书席然,爹爹曾说这蛊是谭家从小喂养的,那他应该很清楚吧? 然而,出人意料地,书席然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玹瑾顿时有些犯难,这分不清母蛊和子蛊的,又该怎么想办法引出呢? 见玹瑾眉头紧锁就是没有说话,丙叔不由跟着担心地问道:“公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玹瑾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书伶站在书席然旁边,也跟着吊着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是什么办法?” “找出另一只母蛊或子蛊,便可引出。” 听言,书伶沉默了。 丙叔不确定地问道:“可是,真的有另一只蛊虫吗?” 回答他的,是众人的沉默。 见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书席然微微一笑,不禁出声打破道:“别想了,你们才刚赶来,先去休息一下吧……”他站起身来,刚想再说点什么,一阵眩晕感便袭上了脑袋,视线一黑,他突然软下了身子,彻底失去了知觉。 “爹爹!”一直站在他身旁观察他有没有异状的书伶,立马伸手接过他,着急慌张地唤道:“爹爹!爹爹” “席然!” “快点抱他去床上……” …… …… 外头的暮色渐渐昏暗下来,沉沉水墨般的一片漆黑。 烛光点起,照亮满屋。 淡淡的檀香回绕于鼻间,床上的白衣男子双眼紧闭地躺在那里,周围伴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独特药香。 玹瑾坐在床边,替书席然诊脉诊了许久,却还是眉头紧皱,不曾放开过。 “到底怎么了?” 问话的是卒昔宁。 不知什么时候,他拉着卒弗蒂也进了这个房间,美其名曰探望儿子妻主的爹爹。 书伶站至一边,脸色看起来甚至比床上的书席然还苍白一分。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担心什么的。卒弗蒂默默地想着,不由伸出手扯了扯书伶的衣袖,小声地安慰道:“那个……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嗯。”书伶看了卒弗蒂一眼,淡淡地牵强一笑,随即便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衣袖,似乎在掩盖紧张般,稍微理了理。 卒弗蒂微微怔了怔,目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衣袖上。 …… “很奇怪……”玹瑾缓缓收回手,抬起头来望着众人:“为什么在失血如此多的情况下,他还能坚持到现在?”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答案。 “哎,先别管这些了。”卒昔宁首先沉不住气,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问道,“先说说到底能不能解?” 玹瑾叹息地摇了摇头,“我最多只能开些补血的药方罢了,关键还是要找出另一只母蛊或子蛊。” 卒昔宁挑了挑眉:“如果找不到呢?” 玹瑾神情越渐凝重,“除此之外,便是……无解。” 无解?!众人心中一惊。 这就是,那最坏的可能吗? 无解…… 又是无解…… 为什么还是和那晚谭姚说的话一模一样! 书伶脑中一片空白,失神地一步步后退,只至退无可退地抵着墙壁,才慢慢地蹲下身子。 …… “哎,怎么会是蛊呢?偏偏是那种让我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恶心虫子。”卒昔宁也是无可奈何,想帮也帮不了:“如果是毒药,我还比较有研究……” “老爹……别说了。”卒弗蒂满眼担忧地望向书伶那边。 怎么办?连玹瑾都无法解的蛊,书伶她会怎么办? 是找出另一只蛊虫,又或是…… …… …… 第一百零三章 随风永逝 夜,渐渐地深了。 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挂起,银白的月光如水般地镀满整座沉寂中的寺庙,隐隐地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淡香气,慢慢地弥漫于空中,轻轻地飘荡飞扬…… 斜斜的烛影从窗台上悄然伸出,清晰地映出一簇明亮的燃烧火焰。 啪磁 烛影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一缕缕微热的青烟便徐徐地浮起…… 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望着那些青烟一点点地消散不见,这才走至桌边,随手翻起一个倒盖着的茶杯,从衣襟里摸出一把小刀。 拔开刀鞘,锐利的刀锋在烛火的照映下,一点点地折射出一道银色的白光,慢慢地擦过一双狭长眯起的褐色眼眸。 她面色不变,缓缓地掀开自己的衣袖。 少了衣物的遮盖,一条条狰狞纤长的刀痕立时争先恐后地露出,赫然布满了整只手!长短不一,血肉层层翻起,有的旧伤似乎已结上了硬疤,有的新伤甚至还隐隐渗出血丝…… 书伶皱起眉头,盯着眼前这片密布伤痕、已没有一丝空隙可言的肌肤,似在犹豫着该从哪下手。 然而,犹豫也只在一瞬间。 刀起刀落,银光飞快地滑过眸底,眨眼之间,手腕上又多了一条显目的红痕! 尖锐生生划破皮肉的痛,伴着殷红的鲜血一同涌出,一点一滴地洒落在先前翻起的茶杯内…… 艰涩地,缓慢地注满它…… 烛光晃荡中,光洁的额头隐约出着细汗,书伶的双唇渐渐发白,脸色也已近似惨白,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血液的过度流失,新割出的伤口渐渐地凝结,似无法再供出多少的血分了。 眩晕感渐渐袭来,她瞥了一眼那远远还不够茶杯一半的红色液体,不由咬了咬牙,掀起另一只同样布满伤口的手…… 碰! 门,猛然被人大力撞开! 卒弗蒂带着一旋风蓦地闯了进来,一把冲到书伶面前,紧紧地握住她刚想持刀而下的手腕,双目瞪得通红,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怒气:“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让书伶猝不及防。 她微微恍了一下神,便躲闪开对方愤怒的眼神,无力地挣扎道:“你……放开我。” 卒弗蒂瞪着她,反而更加牢牢地抓紧她的手。他看到什么了?他看到她在放自己的血!原本只是怀疑,明明没有病的书伶为什么会比书席然还苍白,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抽回手,原本以为只是厌恶自己的触碰,原本只是以为……而他现在知道了,原来她想掩盖的,就是这双布满伤口的手吗?! 想到这,他更是怒不可遏地吼道:“放开让你继续放血?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他了吗?!” 书伶全身立时一僵,停下了挣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个木讷的笑容,眼神沉痛近乎决绝:“不这样做……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地失去?”没有这些血,爹爹他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他又……怎么可能,还能醒来! 卒弗蒂怔了怔,这样不管不顾的书伶,他还不曾见到。他能阻止她伤害自己,却阻止不了她用伤害自己来救她爱的人。 “你……”眸中复杂地闪了闪,卒弗蒂动了动喉咙,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次,书伶很轻易地从卒弗蒂手中挣开了。 明晃晃的小刀再次举起,眼前的视线却开始因失血过多而模糊不清起来,书伶皱起眉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勉强地想努力看清,然后下刀 岂料,当她正想下手时,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挡在了她面前:“换我来吧。” 亲眼看着女人再在自己身上添一刀的事,他做不到。卒弗蒂紧紧地盯着书伶,不容回绝地说道:“这次换我来,不然,你想都别想!”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书伶微微抬眼,怔然地看着卒弗蒂径直挽起了衣袖,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肌肤。 小刀似不稳地从手中滑落于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 书伶抿着嘴没有动,卒弗蒂亦毫不妥协地直直望着她。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声如细丝的柔唤突然从里面传来。 “伶儿……” 书伶的身子重重地一震,连忙手忙脚乱地放下袖子,背过身遮住桌上染血的茶杯和小刀。 卒弗蒂也有些愣住。 床上的书席然不知何时早已醒来,他轻轻咳了一声,便轻声阻止道:“别遮了……” “伶儿……你打算一直瞒着爹爹吗?” 他问得很轻,真的很轻,却让书伶瞬间睫毛微颤,煞白了整张脸:“爹爹……” 看到书席然费力地想要坐起身,书伶再也顾不得遮掩什么,忙走过去扶住他靠在床头上,刚想放开,书席然却先她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在书伶挣开前,轻轻地掀开了衣袖。 一条条狰狞可怕的刀痕纷纷显露,书席然痛心地抚上它们,轻柔万分地触摸着,渐渐地,晶莹的泪珠终于止不住覆盖而下,他喃喃轻问:“很疼吧?这些都是为了爹爹为了我……伶儿你忘了,爹爹说过下次不许再受伤的……” “伶儿……你想让爹爹怎么办……如果活下去是用伶儿你换来的……”书席然抬起泪眼,朦胧浅浅地扬起一个飘渺的微笑:“那爹爹真的该早点随着风儿,永远地逝去了……” 他……只是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多陪陪他们,多看看他们;他……只是放不下他们,因眷恋着那冰冷昏睡中,那道唯一注进的暖流而屡次醒来…… 然而,那暖流却是伶儿用伤害自己换来的么?心,随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刀痕,在痛,在滴血。 见他一直掉泪,还说出如此放弃的话,书伶手足无措的同时,不由心慌地擦去他那一颗颗似断了线的珍珠般的泪水,语无伦次地说道:“爹爹……你别这样……伶儿不做那些了,不做了……我们可以找出另一只血蛊……”还有那最后的赌注,他们还可以找出另一只蛊虫来救他啊!书伶仿若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草,努力地朝书席然笑着保证道。 水波微微一动,书席然深深地望着书伶一会,才缓慢地在对方满怀期翼的目光中,无情宣告般地摇了摇头:“伶儿,血蛊以血养出,没有母也没有子……” 闻言,书伶的笑顷刻变得僵硬如石,“爹爹,你骗伶儿的对不对……” 站在不远处并没有离去的卒弗蒂同样震惊万分。没有母也没有子,也就是说他的血蛊无法可解?!这么说书席然早就知道了,却……垂在身旁的双手渐渐握起,他仿佛能感受到此时女人心底的死灰痛然和绝望。 房内一时静寂无声,似乎都在屏住呼吸等男子的回答。 书席然若有似无地微微叹息,他之所以隐瞒,只是不想伶儿和大家跟着绝望啊……他用自己冰凉的手指抚上对方僵硬的脸颊,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地温柔道:“答应爹爹,不要伤心,替爹爹好好照顾仁儿……这一世,有仁儿和伶儿你,爹爹已然了无遗憾。” “不……”书伶猛然摇头,一颗颗泪珠忍不住啪嗒地掉下,紧绷的神经一断,情绪就变得失控:“我不相信!爹爹……伶儿还没许你一生一世,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一个人走?还有仁儿……仁儿他会哭着要爹爹……”她离不开,仁儿更是离不开,他要她们怎么办?怎么办?! “伶儿相信下一世吗?” 书席然的双眸漆黑透彻而温柔,他望向桌边沉默不语的卒弗蒂,兀自轻声地接着道。“这一世,爹爹虽然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但是……伶儿你还有仁儿和弗蒂要照顾。” 他轻轻地擦去书伶的泪水,轻轻地抱住她,噙着泪花,温暖地笑道:“下一世……” “下一世,伶儿许爹爹下一世好吗?” …… …… 本来看着有些回暖的天气,渐渐又开始变冷了。被小和尚们扫去的花瓣,又开始在漫天寒冷里,带着清冽的芳香,凋零散落一地。 这日。 越来越消瘦下去,甚至连补血的药都开始没有用的男子,精神似乎很好地在书伶的搀扶下,陪着小书仁到院中玩耍。 “爹爹,爹爹!仁儿踢到小石头了……”小书仁开心地指着前面‘遭殃’的小石头,朝书席然弯起两个大大的葡萄眼。 书席然靠在书伶怀里,温柔地对他回笑,看着小书仁再次追着小石子而去的小小背影,不由满心欣慰,仁儿的双腿越来越健康了,他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书伶抱着轻如羽毛的他,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爹爹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褐色的瞳仁被情绪压得深不见底,默默地为他盖好一层厚厚的毛毯。 如雪般的梅花静静地在身边飘落,一瓣一瓣,就仿佛那正一点点消逝的生命。 书席然抬起头,透过浅蓝的天空,恍惚地想起了以往,于是便轻柔地呢喃道:“伶儿,爹爹想回家了,回到以前那个小小的院落。” 手上不由一紧,书伶紧紧地抱着他,久久,才应道:“嗯。” “伶儿,爹爹很喜欢那棵大榕树,它可以永远陪着你们……” “……嗯。” “伶儿,答应爹爹,要好好地带大仁儿,为他选个好妻主……” “……嗯。” “伶儿,爹爹可能无法看着你成亲了,你要……好好地待弗蒂……” “……嗯。” “伶儿,爹爹困了……”是,真的困了。浅蓝的天空开始涣散分裂,书席然微微闭起双眼,就像睡去般,嘴角依然温柔地含着笑。 泪慢慢浸湿了眼眶,滴落在他透明雪白的脸颊上,她伸手轻轻拂过,俯身落下一吻:“爹爹……别忘了,你说的下一世。” 怀中的人呼吸越来越轻,却是真的,永远地睡去了。 白衣随风而起,带着残花,落瓣,慢慢地旋转洒下,为大地铺上了一层美丽难忘的画卷。 下一世,他们不要是父女,他们,不要再错过…… 下一世,他一定要等着她…… …… …… 第一百零四章 再也不复 短短一个月,仿佛弹指一挥间。 回到昔日的小院落,却已是物是人非,什么都改变了。 清风微微拂过年老依旧的大榕树,当日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候的温柔白衣男子,如今已然安静地归入净土,再也不复存在…… 几片嫩黄的枯叶缓缓地飘落在树下新建不久的空白墓碑上,似在留恋不去…… “弗蒂哥哥,爹爹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仁儿呢?仁儿好久好久没见到爹爹了,仁儿好想爹爹……”小书仁嘟起小嘴,两颗葡萄般黑亮的大眼含着些许泪光。他们都说爹爹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卒弗蒂怔怔地似在想着什么,他轻轻地拍了拍小书仁的脑袋,略微惆怅地缓缓道:“等小人儿长大了,你就能见到他了。”之所以不在墓碑上刻名道姓,只因她认为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他们,只因……她不想仁儿一旦学会认字后,知道爹爹其实已不在了。 他拉起小书仁,勾起嘴角道:“我带你去找你姐姐吧?” 闻言,小书仁竟然摇了摇头,一直含在眼里的泪水掉了下来,似乎十分委屈:“不要……姐姐她不理仁儿了,姐姐她不要仁儿了!” 微微一愣,卒弗蒂不禁望向对面那道紧闭的房门,那曾是书席然的房间…… 自从他们离开寺庙回到了这里,书伶在大榕树下站了三天三夜后,便把自己关在那间房里,从不曾再踏出过。不管是谁敲门劝说,她都仿若未闻似的,依然故我 布衣书伶(女尊)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22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22部分阅读 地缩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如今,甚至连仁儿,她都不管了么? 想到此,卒弗蒂不由黯下双眸。 “哎,小仁儿怎么哭了?来来来,卒叔叔我带你去玩哦……”卒昔宁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一把拉过哭哭啼啼的小书仁的小手,顺便瞥了一眼儿子,撇嘴吩咐道:“老爹的饭快煮好了,你去照看下吧。”说完,便带着小书仁到邻居赵婶家串门去了。 卒弗蒂看着老爹离去的背影,暗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日,书席然安然逝去,是众人都有所预料的,从得知血蛊没有解后。玹瑾和丙叔,还有阿炎,除了万分难过和惋惜外,也跟着他们一同来到这里一起埋葬并祭拜了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子。 几天前,他们告别离去,再次踏上了之前未完的游历。 唯一留下的,是担心书伶和无人照顾的小书仁而坚持不肯离去的卒弗蒂,还有因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而跟着留下的卒昔宁老爹。 卒弗蒂知道老爹内心的不满,但尽管不满归不满,老爹还是替他们煮了饭,帮忙带着小书仁玩去了……他知道,老爹嘴硬心软,特别是对他这个儿子,更是软。只是,他一开始便选择好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就好像老爹对娘亲一样。 …… …… 小灶房里,弥漫着徐徐白色的烟雾。 翻开熟透的饭菜,卒弗蒂熄灭了烧得正旺的炉火,动作麻利地盛了一些饭食,便出了灶房,向那道紧紧关闭的房门走去。 屋里,一片黑暗。 四周门窗紧紧关上,连一丝白光都不放进。 本该是整洁干净的房间,此时却在桌上、地上布满了一张又一张被人揉成一团的废纸,桌椅七倒八歪,屋内阴暗非常,又隐约地闪着什么亮光,仔细眯眼一瞧,原来是梳妆台那面掉了漆却保存得完好的铜镜。 铜镜里,模糊不清地映出了一团缩在极隐蔽一角的黑影。 没有半点声息…… 直到,卒弗蒂推开门,大量刺目的白光瞬间随他涌进,屋内死寂的气息似也随之散去。 他走到桌边放下东西,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屋丢弃的纸团和滚落一边的奇怪黑笔,这才望向屋里唯一的人影,那个披头散发地蹲至角落里的书伶。 只一眼,胸中涌动的情绪再次一层层翻起!片刻,又一层层地被他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看似轻淡地问道:“你要一直这么下去到什么时候?” 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般的静默,对方一动不动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臂里,仿佛置若罔闻。 终于,假装无事的平淡退去,卒弗第的双眸燃起汹涌怒焰,他忍无可忍地伸手扣起她的头,不断地摇晃着:“说啊!我在问你话呢!你要一直这么下去到什么时候?!”哭出来也好,即使是大哭出声,也好比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甚至失去了人活着的气息! 失去束缚的发丝四处散开,书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般,宛如一个失去感情的木偶,褐色的双眸里空洞无光,连一滴泪水也没有。 和那日一样,她抱着已然冰冷僵硬的他,也是如此。 没有流泪,没有伤心…… 他不知道她还要如此下去多久,他只是看着她这样,心也跟着一点点地揪起疼痛,卒弗蒂不禁一把拥住她,红着眼睛,忍着泪意,连声地请求道:“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还有我,还有小仁儿啊……” “……你不要我也就算了,你是不是连书席然唯一留下的儿子也不要了?……”埋在她肩头的人,这般呢喃道。 听到‘书席然’这三个字,对方褐色的眼瞳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即使如此,女人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心渐渐沉下,冰火交替,他蓦然推开拥住的人,死死地瞪着她,大声吼道:“我再也不管你了!” 不管怎么柔声劝说,不管再怎么发怒生气,眼前的人根本无动于衷!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打翻桌上还尚温热的饭菜,冷冷道:“既然你不吃,是死是活也不关我的事!” 丢下这么一句,他愤然地摔上门离去。 于是,屋内又恢复了黑暗。 许久,书伶终于慢慢地转动着瞳仁,落在了那一堆成团的废纸上,眼里缓缓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连神笔也救不了那人吗? 是不是…… 他们这一世的缘分真的到头了…… …… …… 第一百零五章 弗蒂有孕 一出房门,阳光便悉数射来,带着隐约的灼热,刺眼万分,让人瞬时有点眩晕的感觉。 抬手遮住光线,卒弗蒂皱起眉,胸中一阵阵发堵,胃袋突地翻涌而起,他蓦地捂住欲吐的双唇,忍不住快速地奔至一旁的水池边。 “唔……呕”双手支撑着身子,他哗啦啦地吐出一堆污秽,翻腾起伏不定的胃袋才微微消停了些,闭上眼顿了顿,再次睁开眼的卒弗蒂舀起干净的清水简单地漱了漱口,洗了洗面,这才虚软地转过身,还没喘口气,一眼便望见了那头正带着小书仁迎面而来的老爹。 “老爹……” 卒昔宁牵着小书仁缓缓走来,眼尖地瞧见儿子并不好看的脸色,不由担心地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心中积郁的烦闷、躁动和怒气,似随着刚才那么一吐,消散了一些,也舒服了许多,卒弗蒂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便转移了话题,说道:“你们兜了一圈也该饿了,快去吃吧,我把饭菜都放在炉上热着呢。” “你不吃吗?不行,一起去!”卒昔宁瞪了他一眼。 卒弗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止住了想拒绝的话,迟疑地点了点头。 然而,正当他们想步进小灶房吃饭时,几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登门来访了。 “啊!是仁儿是仁儿……” 小院的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叫喊声。 这语气,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呢?小书仁眨了眨两颗黑亮的大眼,疑惑地转过小脑袋看去。 卒弗蒂和卒昔宁也跟着回过头。 只见不远处的院门口,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女孩又蹦又跳地直朝这边猛挥着短短的小手,兴奋激动得满脸通红,嘴里大喊大叫地嚷嚷个不停:“仁儿!是我是我!我来看你了……” 旁边一个青衫女子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阻言道:“小栀……别叫了。”再继续嚷下去,这左邻右舍的人该被吵出来了。 “姐姐,不叫仁儿他怎么会知道……啊,你看,他回头了!”说着,嘴上又朝对面叫道:“仁儿!还记得我吗?鱼家的鱼之栀啊……”担心小书仁可能会忘了自己,鱼之栀忙自报家门和名字。 这时,面无表情的成睿淡淡地道了一句:“再叫,我们便打道回府。” 于是,鱼家不可一世的小姐终于闭上了嘴,小声地嘀咕道:“不叫就不叫,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鱼之辛看着鱼之栀吃瘪的样子,不由再次摇了摇头,笑了笑。 …… 卒昔宁挑了挑眉,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奇地朝小书仁问道:“小仁儿,你认识他们?” 小书仁只认识鱼之栀一个人,于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便犹豫了起来。 倒是卒弗蒂,看了一眼那青衫女子和那一直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随从,隐约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仁儿,去请他们进来吧。”不管是谁,来者都是客不是? 院落,灶房里。 在隐约燥热的阳光遍布下,风儿徐徐吹过小小的木窗,带来一阵清新的凉快。 最多只能坐四人的小木桌上,此时已然坐满了人。大大小小,为这分外寂寥的一切添上了些许热闹之意。 对面的鱼之辛望着卒昔宁和卒弗蒂,有些歉然地说道:“因为小栀一直吵着要来看仁儿,所以突然来访,真是打扰你们了。” 闻言,卒昔宁赶紧摇了摇头,撇清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里的主人都没说什么,更何况你们还认识仁儿……” 听他这么说,鱼之辛微微愣了愣,和成睿对视了一眼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们是书伶的……”关于书伶是女子这一事,成睿早就告知她了,只是她并没有一丝介怀,自己的命,可以说算是她救的。只是,不是听说书伶只有一个爹爹和弟弟吗?那眼前的两人…… 卒昔宁撇了撇嘴,看了沉默的儿子一眼,似有意般地回道:“八字还没一撇,你说能是什么?” 这次,鱼之辛是彻底愣住了,而成睿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姐姐,我饿了!” 秉着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的原则,鱼之栀一直都很安分地坐在一边,难得的乖顺。这时,见大人们终于停顿不说了,趁这空隙间,赶忙殷切地叫道提醒。随后,便转头问同样乖乖地坐在一边的小书仁,微红着脸,小声地问道:“仁儿,你饿吗?” 小书仁小心地瞅了瞅气氛奇怪的大人们,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于是,先前的微妙气氛很快便被打破了,卒昔宁好笑地站起身,朝两个小鬼道:“我现在就去端饭来。”转过身之时,突然想到什么,微微侧过头问道:“对了,你们应该也还没吃饭吧?” 鱼之辛诚实地点了点头,成睿则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道:“麻烦了。” 阿大依然板着一张木头脸站在两人身后,没多大反应。 …… 没过多久,热乎乎的白饭和菜肴都在桌上上齐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鱼之栀早就迫不及待地埋头开动起来,途中,她抬起沾了几粒米饭的圆脸,偷偷地瞟了小书仁一眼,寻思着之前仁儿不喜欢红艳的萝卜,便夹了一块鱼,小心翼翼地放进他的碗里,讨好般地笑道:“仁儿,吃鱼吧。” 小书仁眨了眨眼,歪着头看了碗里的鱼好一会,却不知道该怎么吃。他想起以前都是姐姐在帮他挑刺儿,现在呢,姐姐都不理他了……扁了扁嘴,大大的葡萄眼顿时微微湿润了起来。 突然,一双手不动声色地伸了过来,从小书仁碗里夹起那块鱼放在了自己的碗里,然后一点点地,颇有耐心地挑起刺来。 丝毫不嫌弃这是个极费劲的活。 小书仁含着泪光微微呆愣了一下,看着认真挑完刺的卒弗蒂把鱼肉再次放回碗里,不由渐渐扩大了笑容,甜甜地说道:“谢谢弗蒂哥哥!” 卒弗蒂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在意般的样子,耳尖却微微染上了几许粉红。 鱼之栀挠了挠脑袋,暗自后悔,早知就剔刺后再夹给仁儿了,这样仁儿会不会喊她一句姐姐? 一直在旁看着的卒昔宁,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一声,随手夹起另一块红烧肉递给儿子,轻声地关怀道:“都没看你吃什么,你也吃点吧。” “嗯。”卒弗蒂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低下头正要吃下,却见那油腻腻的红烧肉在白白的饭米中格外的刺眼,刺得胃中开始莫名地犯恶,喉间忍不住涌上什么东西,想吐的感觉不断地袭来。 “唔……”他捂住嘴,忙放下碗和筷子,向外面飞快地直奔而去。 “儿子?”卒昔宁满眼担忧地站起身,朝屋里的人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吃。”便跟着追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吃得好好的,会突然这样?卒昔宁抱着一肚子的疑问追到外面时,一眼便望见儿子正扶着石墙,一脸苍白痛苦地吐得稀里哗啦。 吐得再无可吐了,却还是不停地干呕着。 这反应像是…… 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卒昔宁渐渐瞪大双眼,结巴地惊呼道:“儿子,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卒弗蒂身子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怎么可能?!”很久之前的那一次不算,近段时间,他们只有过那一次,那一次老爹下了药,难道…… 心虚地躲开儿子震惊的目光,卒昔宁决定老实交代,于是降低了声量,道:“怎么不可能?醉如梦如果加上幽丹,那受孕的机率一定大大提升……”本来只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能怀上孩子那当然是最好的。儿子即将嫁作她人夫,失去了儿子,他想要抱个像儿子的孙子嘛,可是现在,不知道究竟怀得是不是时候…… 原来还是老爹设的计。卒弗蒂苍白着脸,怔然地仿佛没有反应似的,过后,缓缓地抚上还尚扁扁看不出什么的肚子,喃喃道:“怎么可能……”这里,有她和他的孩子了? “儿子……”卒昔宁看着恍惚失神的儿子,张口还欲说什么,后面的灶房里却忽然传来几声惊叫声喊:“仁儿!仁儿你怎么了?!” !!! 发生什么事了?卒弗蒂回过神来,和卒昔宁双双对视了一眼,便忙赶了过去。 此时,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充足的阳光。 然而,遥远的天边正飘来一大片灰沉沉的阴云,以缓慢的速度,立时遮隐了所有的白云……和普照天地的日光。 天地之间,渐渐黑暗了下来。 什么东西,即将来临了? 第一百零六章 怨灵苏醒 “咦,这天怎么突然黑了?” “就是啊,又没打雷又没下雨的……” “刚刚还很晴朗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啊……” “真是怪事……” …… 赵婶和赵叔见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不由疑惑地走出外头和其他村民交头议论着,大片阴森森的黑暗从头顶压下,密不透风地令人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突起的大风,大肆卷起刮来,让人看不清那黑云笼罩的天空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 …… 然而此时,那间分不清哪里才是真正黑暗的屋里,根本还不知外面已变了天。 依然死一般的寂静。 唯一称得上诡异的地方,便是那支奇形怪状的黑笔,正发出耀眼夺目的白光,一闪一闪地,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书伶蹲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终于迟缓地发现这个异常。 她慢慢地转动着无神的眼瞳,已然适应黑暗的双眸微微不适地眯起,然后淡淡地盯着那支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黑笔,面无表情地没有一丝反应。 外头,似乎很噪杂。 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句议论叫声和着急的呼喊:“仁儿……快!快抱他去床上……” 仁儿? 死寂无波的褐眸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波澜。 她定定地望着那支不断闪烁发光的黑笔,一点点地皱起眉头。 记得很久以前,它发出白光的时候,是爹爹被人绑走后。那么这次,又会是什么…… 仿佛被什么引诱着,书伶情不自禁地向前移动着,缓缓地拾起不过几步远的黑笔。 奇形怪状的黑笔静静地躺在手心里,笔身微微地发着热度,宛如感应到什么,本来发出的白光此时更是急切地闪动起来,光芒越发地炽亮,似乎在提醒着书伶去做什么…… 书伶怔了怔。 这时,门毫无预警地被人推开,卒弗蒂的人影现身在门口上,他一眼望见拿着怪笔正在发呆的书伶,便一脸焦急地说道:“仁儿……仁儿他突然昏倒了,全身还不停地抽搐……” 昏倒?抽搐? 书伶面上一惊,豁然站起身,冲了出去。 卒弗蒂微微一愣,待人已从身旁擦过,旋起一阵惯风时,他才回过神跟了上去。 原来,她还担心着小仁儿…… 简陋的木床上,双眼紧闭的小书仁正躺在上面,睫毛颤颤地抖动着,全身微微不停地抽搐着,嘴里无意识地喃声呼着痛:“痛……腿好痛……” 稚嫩的哭泣声,闻者无一不揪着心,泛着酸楚怜惜。 鱼之栀站在床边,心急得差点要跟着哭了,她朝正在察看小书仁的卒昔宁问道:“仁儿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浑身抽搐个不停,还一直呼着痛? “去去去,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卒昔宁一面像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一面愁眉不展地纠结思索着什么。 卒家,开药铺很多年了,卒昔宁说来多多少少也有点医术底子,再加上他向来喜欢研究毒药暗器什么的,如今充当个及时大夫还是可以的,只是,认真地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仁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看出什么病啊…… “书伶?你怎么……” 鱼之辛略微惊讶地望着忽然出现在身后的人,这个一脸苍白憔悴不堪,顶着一头杂乱的黑发,穿着一身皱得不行的灰色布衣的女人,真的是书伶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书伶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径直穿过他们,直朝里头的床走去。 随之跟来的卒弗蒂却是站在门边,睁眼望着书伶的举动。 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丝头绪的卒昔宁见书伶走过来,不禁挑起眉头斜睨了她半响,终是轻哼了声,侧身让了让,让书伶靠近尚在昏迷中的小书仁。 “仁儿……”书伶俯身轻唤,缓缓抚上小书仁沾湿泪水的白嫩脸颊,眼中闪过几许复杂,她问道:“他,怎么了?” 卒昔宁摇了摇头,直白地坦言道:“看不出什么,但很诡异的是,小仁儿一直在呼腿痛,四肢还不停地抽搐。” “仁儿的腿不是好了吗?”站在门边的卒弗蒂忽然发问。 “就是这样,才觉得诡异啊!”卒昔宁翻了翻白眼。 默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书伶的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紧缩起瞳孔,轻易地抓住了那丝线路,只见她轻轻地开口道:“你们……可以先出去吗。“不是征求,而是直接的下驱逐令。 闻言,卒昔宁不悦地瞪起眼:“你……” “仁儿交给我。”书伶眉头紧皱地止住他将出口的话,淡淡地接着道。 这次,卒昔宁很清楚地听出书伶话中的认真之意,微微顿了顿,他眯眼仔细瞧了书伶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以表不满后,便转身朝房门走去,经过门口时,连并拖走了儿子:“跟老爹来,我有事找你。” 卒弗蒂犹豫地看了一眼屋内,最终还是阻挡不了老爹的蛮横力道,一点点地被拖走了。 剩下的鱼家人,也识趣地拉着连连叫喊着‘我不想出去,我要看着仁儿!’的鱼之栀出去了。 …… 房门轻轻被人关上,一片寂静,只余几盏摇曳纤细的烛影。 “痛……”小书仁痛得蜷缩起小小的身子,在昏迷中流着泪,无助般地哭唤道:“仁儿好痛、爹爹……姐姐……” 书伶的身子轻轻一震,这段时间仿佛脱离了肉身一直在外漂浮游荡的灵魂,似被什么手拉扯牵绊住了,不再是茫无目的地毫无存在感般的空洞死寂,宛若从迷茫涣散的大雾中醒过,一个接着一个画面从眼前闪过…… 她看到了那个最初在大树下向着流星许愿要守护他们一生的青涩少女;她看到了那五年间仁儿一点点地长大,活泼可爱地嘟起嘴向她撒着娇;她看到他们下山遇见了一身伤的卒弗蒂;她看到了嘴硬心软的卒弗蒂是如何跟着他们一路前去;她看到了…… 很多很多的画面里,闪过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物,却惟独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眼前最后定格住的,是以似雪般洁白透明的花瓣形成的一幅隽妙缠绵的美景……耳边接而飘忽地传来一个低柔轻语:“伶儿,答应爹爹……” “要好好地带大仁儿,为他选个好妻主……” “……嗯。”是谁哽咽着低低应道,最后却只顾舔舐自己的伤口而忽略了其他人?她把小书仁轻轻地抱进怀里,眸底有丝苦楚和无尽的心疼,失去了生下他的那个人,仁儿就只剩她这个姐姐可以依靠了…… 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让小书仁迷糊地睁开两双噙满泪水的朦胧大眼,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书伶,那个疼爱宠溺自己的姐姐似乎又回来了,额头浸满冷汗,他却满腹委屈地撅起小嘴,断断续续地哭嚷道:“姐姐坏……仁儿痛……” 眼眶隐隐怅痛酸涩,书伶抱紧在她怀里蜷成一团的小书仁,轻柔地安抚道:“不痛不痛,姐姐在……”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东西,书伶这才缓慢地卷起仁儿的裤脚,脱下长长的白袜…… 顿时,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果然! 那颗埋伏在小书仁白净脚心的红痣,正发出妖冶诡异的红光!! 也就在这时,一个暗哑得可怕的笑声突然在屋里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妄肆意的笑声,带着阴森森的寒意从周身渐渐蔓延到肌肤里,令人毛骨悚然。 “谁?”书伶皱起眉。 “哈哈哈……失去爱人的滋味很痛苦吧?” 脸色猛然一变,她沉下眸子,扬声怒道:“你到底是谁?” “我吗?”轻声反问,在加深诡异的氛围里,那道戾气中掺着浓浓诱惑的声音低哑而邪魅地说道:“如果我说,我能让你的爱人死而复生……你相信吗?哈哈哈……” 死而复生?书伶一脸震然地呆住。 …… …… 正上空中,未知的黑云翻涌着齐齐遮掩着日光不放,自古以来还不曾发生过如此奇观的大陆,纷纷猜测着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即将降临世间…… 而此时昏暗的院落里,正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影。 倚靠在大树下,黑暗中的卒弗蒂不由屏住了呼吸,清亮如辰星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对面老爹的神色变化,仿佛等待判决的囚犯,手心紧张地握起甚至慢慢浸出了些许湿汗。 不知过了多久,卒昔宁终于收回了替儿子诊脉的手,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喜脉的迹象。” 微微松了一口气,卒弗蒂带着复杂的欣喜低下头,缓缓伸出手摸上了小腹,似不敢相信地重复道:“喜脉……真的有了吗?” 看着儿子,卒昔宁叹了口气,问出眼前最重要的问题:“哎,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告诉她?”卒弗蒂微微一愣。 卒昔宁抱起胸,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是啊,你们如今还没成亲,难道你要自己生下孩子并抚养他吗?”不要说骆渝邢,他这个老爹一定第一个不同意! 听言,卒弗蒂的眼中布满了复杂,心中亦是说不清的杂乱。他不知道,如果此时告诉她,她会不会想要这个孩子?是会同他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欣喜表情的同时,在心间溢出淡淡的期待和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是冷淡相对?倘若她不想要的话,他和孩子该怎么办?若有那么一天,她要他放弃这个孩子……那又该怎么办? 越想下去,心中的涩意就蔓延得越严重,卒弗蒂微微苦笑,其实这一切,不仅是老爹计划的,自己更是单方面的心甘情愿,如今还怎么强求那人担起全部的责任? 缓缓地抬起眼,他扬起一个称不上笑的笑容对卒昔宁说道:“老爹,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先不要告诉她……” 卒昔宁怔了怔:“为什么?” 卒弗蒂垂眸,含糊地回道:“我……我想自己告诉她。” 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卒昔宁岂会不知他的想法,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他只是无奈地叹道:“傻孩子……” …… …… 第一百零七章 天地之间 一阵阴嗖嗖的冷风,从垂落的发梢中徐徐吹过,木桌上的烛火猛烈地摇晃了几下,发出‘啪磁’一声,瞬间便被无形的阴风吹灭了。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那道从小书仁的脚心上发出的妖异红光,正散发着刺目的光芒,血腥之色瞬间占据了整间房屋。 书伶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止不住颤抖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闻言,那不知是妖还是魔的东西,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般,再次狂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各种说不出的狂妄自大:“哈哈哈……这世上还从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不相信吗?我们可以试试哦,只要……”低沉暗哑的声音刻意停顿了下来,仿佛在引诱着对方主动踏入这个陷阱般,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那边的书伶已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只要什么?” “只要嘛……”黑暗的屋内,红光映照着书伶迫切的脸庞,不知不觉中已变得炙热起来,周围也跟着浮荡起一片浓烈的暴戾之气,只听那声音极其诡异地嗜血道:“杀了他!杀了你怀里的小孩!我就完成你的心愿。” 与魔鬼交易,便是送上他喜爱的鲜热之血! 书伶抱着小书仁的身子猛然一僵,大惊之下的她瞪大了双眼,心中终于有了一些俱意:“怎么可能?!你……你是谁?”为何一定要她杀了仁儿?仁儿是那人唯一留于世上给她的弟弟,她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嗤……”那个非人非鬼的声音渐渐低笑了起来,却是不答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想见你爹爹么?”把周身的戾气微微收敛了些,他转而低柔地蛊惑轻语,道:“拿起刀子或伸出手,只要轻轻一下,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到那时,两人就可以双宿双飞,携手到老了……” “想想那个画面,啧啧,多么美好啊……” “你说是不是……” 携手到老?复杂地垂下双眼,望着昏睡中小书仁稚嫩天真的可爱小脸,她突然坚决地摇起头来。用力地捂住双耳,阻挡着耳边一句又一句的轻声诱惑,压下心中不断涌起的渴望,和那颗开始逐渐动摇的心,她大声地怒喝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你说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出来啊,藏头藏尾的算什么!”她眯眼巡视了屋内一圈,发现除了昏迷中的仁儿和她自己,却是再无他人! 忽然,耳边仿佛若有似无地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似在惋惜着对方竟然不受自己的邪术蛊惑,语气中不由多出了几丝意外和玩味:“哈哈,低头看看,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哦,也就是你怀中的小孩身体内……” 仁儿的身体内?书伶怔了怔,低头一看,当望见那颗发着红光的胎痣时,慢慢地回缩起瞳孔,恍然想起了一事,不禁脱口道:“难道,难道你是那个怨灵?!”那个五年前爹爹曾提过的怨灵,可是…… “可是,你不是被……” “哦?你认识我?”这倒是出乎怨灵的意料,只见他似想起什么般,意味不明地邪气一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三百多年前,因为不小心被那个半阴阳的冰人封印了这么多年,沉睡至今,也是时候去找那个人算算总账了!”他阴测测地说着,心中不甘的怨气接连被熊熊点燃,一改刚才的闲谈,变得暴怒残忍不定,转瞬便变换了多种不同的气息,说出的话比谁都冷酷无情:“虽然有点可惜,不能看到你们人类自相残杀的场面,但是” “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便只好送你们一程了!哈哈哈……”随着一连串令人胆战心惊的古怪笑声,满屋的红光立时变得强盛起来,红色的光圈渐渐扩大,顿时掩盖了黑暗,不过一瞬,便包住了小书仁和书伶俩人! 压迫感瞬间从四周扑面而来,令书伶呼吸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胸口很热很闷,预示着危险迫在眉睫,离死神也不过几步之远,然而,就是死也要弄个明白!只见她艰难地从牙间挤出几个字来:“杀了我们,你能得到什么?” 怨灵似乎一愣,突而大笑,满是胜券在握:“既然你们都要死,也不怕你们做个明白鬼。只有除了那个小孩,我才能完完全全地占据他的身体!”一个身体,岂能容下两个灵魂? “至于你,是你自己的不识趣害了你啊,哈哈哈……啊!那是什么?!”突然,怨灵的笑声变了,里头带有三分惊意三分愤怒和四分未得手的不甘! “神之器!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在刚刚,书伶被红光包围的一瞬之后,她怀中的神笔宛若感应到压迫而来的作恶怨气,蓦然发出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白光,突破了那层单薄的衣襟遮掩,立时浮现于众人眼前!而那只神笔的身影在周身光芒的围绕下,也越发地清晰可见。 笔身上,一道道鬼画符般的图案正一圈圈地旋转着,似在转动着什么齿轮,给予着什么能量,不安地叫嚣着谁持有它。 书伶见这随手放进怀里的神笔似乎对眼前的怨灵有着不可预知的作用,不由迟疑了一下,伸出手从怀中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 于是,白光便一点点地包围住书伶,取代了让人感到呼吸困难、压迫十足的红光,从手心到整个身体,渐渐形成了一层透明又牢固的保护膜,抵挡着圈外红光的入侵。 而红光,在无法靠近书伶的情况下,却是死死地围守着昏迷中的小书仁! 红与白,邪与正,从小心试探到凶狠的相撞。 互不相让间,两个不同的光圈始终僵持于一个平衡点上。一会,圣洁的白光压过邪恶的红光,又一会,红光狠狠地反击,把白光压了下来…… “有神之器又如何?只要我还在这个小孩的身体内,谁胜谁输就很难说了!哈哈哈……” 书伶呆呆地握着神笔,望着眼前的一切,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此时听到这些话,不禁更慌更紧张了,顿时心急如焚起来。 她握紧神笔,死死地盯着它,突然灵光一闪,咬了咬牙便用神笔就朝仁儿脚心上的那点红痣刺下去! 因为怕会伤到仁儿,她用的力并不是很大。 然而,当笔尖碰触到那颗红痣的瞬间,眼前的炙热红光愤怒不甘地一闪而过,便从中传来一个暗哑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红光伴随着惨叫声消失了。 天地之间,黑暗缓缓散去,几道金色的阳光穿透白云,从木窗上照射了进来,清晰地映出烛台上那几缕淡淡飘着的青烟…… 第一百零八章 过渡一章 遥远的北方边,北垣一带。 一座仙雾环绕的高山上,正站着一个似仙非仙打扮的青衣男子。 长长的青丝随风飘扬而起,他抬起头,一双清冷碧绿的双眸,久久地望着那片正逐渐散去黑云的天际。 碧意透澈的眸底,毫无波然。 良久,才微乎其微地闪过一丝浅浅的迷茫。 “怨气,消失了……” …… …… “不见了……” 所有的光芒在眼前消失无踪,不管红或白,一切回复原初,好似从不曾发生过般的干净无痕。窗外的树枝相互交叠而起的翠绿,脆生生的鸟叫一声胜过一声的清晰,书伶握着神笔怔愣了好一会儿,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险余悸中恢复。 忽然,怀中微微一动,小书仁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丝毫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揉着朦胧的大眼,望着近在眼前的书伶,奶声奶气地叫道:“姐姐?” 被这么一唤,书伶才恍惚地回过神来,她把目光落在怀中的小书仁身上,仿佛忆起了什么,忙紧张地上下察看他的全身四处,掩不住满心的关怀,连声问道:“仁儿,还痛吗?腿还痛吗?或者……身上痛不痛?” “……” 问了半响,却始终不见小书仁吱一声,书伶便住了嘴,疑惑地抬眼看去。 哪料,这一望,又差点慌了手脚。 只见小书仁紧紧地闭着小嘴就是不说话,大大的眼眶里却是盈满了一层透明的泪水。书伶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心中更是担忧:“……怎么哭了?哪里痛了?告诉姐姐,嗯?” 啪嗒,小书仁的泪珠掉在了书伶伸出的手上,晶莹剔透,还带着一丝温热。 书伶一愣之下,小书仁已扑进她的怀里,带着哭意,委屈地嘟嚷道:“姐姐好坏……仁儿还以为姐姐永远不理仁儿,不要仁儿了……” 闻言,书伶的心中不禁浮上几丝歉疚和自责。她轻轻地抚上小书仁哭得一抽一抽微微起伏的小背部,带着轻叹,柔声地道着歉:“仁儿……姐姐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她不知道,原来在那段时间里,她还是伤了小小书仁的心。那么,那个一直被她阻在心外的人,是不是已然遍体鳞伤,甚至心灰意冷? “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最后,小书仁还是略带不安地再次问了遍。 书伶有些心疼,不由习惯性地摸上他的小脑袋,轻轻地揉乱他一头发丝,笑着应道:“嗯,当然了。” 得到保证,小书仁终于破涕而笑,“嗯,仁儿喜欢的姐姐又回来了!” “仁儿……” 有些无奈,却是松了一口气。 …… …… 折腾了一番,待书伶细心安抚了小书仁睡去后,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一推开房门,久违的日光便瞬间涌到干涩布满血丝的眼中,她微微不适地抬手遮住,眯眼望去,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天色看起来似乎还很明亮,应该还未到申时吧。 院中空无一人,静悄悄地只闻几声清脆的鸟叫;正中央挺立着一棵高壮的大榕树,黄灿灿的光线穿过树枝,风一吹,悉刷刷地投下斑斓的层层树影,宽怀地为树下那块空白的墓碑遮挡着日日夜夜不停的日晒雨淋…… 书伶的目光轻轻一顿。 …… 一步比一步缓慢地走到墓碑前静静地蹲下,轻轻地,仿佛抚摸着心爱人的脸庞般,她伸出手,一点点地抚摸着它,嘴角若有似无地轻扬着,似笑又非笑地出着神。 爹爹,是伶儿不好…… 伶儿不应该一直逃避着现实,企图活在自己编织的虚梦中,一日晃过一日,甚至不敢面对着,这没有你的一切…… 不但差点害了仁儿,还差点误了那个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卒弗蒂…… 明明很自私,很懦弱,又一无所长,却还是有人不顾一切地苦苦相等。这份情,让伶儿如何还得了?爹爹,在没有你的日子里,伶儿是不是可以活得更好? 因为伶儿有爹爹留下的仁儿,还有那个默默做着这一切看似倨傲的少年…… 只是,心中缺的那一大块,也许永远也无法完整地痊愈,而那个少年,是否真的完全不在乎?是否真的……能接受? …… …… “你们就多留几日吧,小书仁一定也欢喜能多个玩伴……” “这……会不会不太方便?会不会打扰到……” “不会不会,没事……” 忽然,书伶隐约地听见从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不禁飞快地收起纷乱的思绪,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站起身,转过头,便远远地望见卒昔宁正带着一行人朝这边走近。 “书伶?”对方一行人显然也注意到树下的书伶,不由缓下了脚步,一面朝这边走来,一面惊讶地带着关心问道:“怎么出来了?仁儿好点了吗?”世间上的黑暗刚刚散去不久,天空已然恢复如初的明亮,大家即使心存疑惑,也只是以为天变异象罢了。 书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嗯,已经睡了。” 这时,成睿及时地伸手扯住鱼之栀的领子,制住她正要往前跑开的身势,淡淡地问道:“你要去哪?” “我……放开我!我要去找仁儿!”鱼之栀不高兴 布衣书伶(女尊)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布衣书伶(女尊)第23部分阅读 布衣书伶(女尊) 作者:肉书屋 布衣书伶(女尊)第23部分阅读 使劲挣扎,奈何身量小怎么也挣不开,只好求助般地望向自己的姐姐鱼之辛。 鱼之辛无奈,却也没有再纵容她,道:“仁儿在睡觉,不要去吵他了,随你姐夫到别的地方去吧。”话刚说完,成睿便带着不情不愿撅起嘴巴的鱼之栀走到一边去了。 鱼之辛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就朝书伶歉意地说道:“抱歉,真是打扰了。” 书伶摇了摇头,望着对方真心地回道:“无妨,这院子够冷清的,你们留下来多住几天也热闹。况且,以前多亏了你们,我才能找到爹爹。” 鱼之辛被书伶说得有些赧然,“哪呢,真要说起来,我的命还是你救的。”说到这,不由和书伶会意地交换了一眼,两人相对而笑之后,也就不再你谦我让的客气。 又聊了一些话,鱼之辛便带着始终站在身后不发一语的阿大找成睿他们去了。 这下,该走的都走了。 只余卒昔宁和书伶两人,在树下面对面地大眼瞪着小眼。 “哼。”忽然,卒昔宁从鼻子里意味不明地哼出这么一声,抬脚正要从书伶面前视若无睹地擦身而过。 书伶一愣,忙低声唤住了他:“伯父!请等一下……” 卒昔宁顿住脚步,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书伶一眼,道:“叫我何事?” 想到这一个多月来,卒昔宁是怎么帮着卒弗蒂一同照顾着他们姐弟俩人,书伶的心中除了感激,就是愧疚,丝毫没把卒昔宁对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他……还好吗?”话到嘴边徘徊了良久,却是出来这么一句。 卒昔宁眯眼打量着书伶的表情,故作不知地问道:“他?谁?” 书伶张了张嘴,微微睁大眼。 见书伶依然像个榆木疙瘩似的不开窍,卒昔宁恨恨地咬牙道:“好,好得很。所以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别去烦他,他现在可经不起……”把‘重要的事’这四个字特别地加重语气,卒昔宁猛然想起儿子的请求,最后还是刹车住了口,没有道出实情地摆手道:“算了,就是这样。” 年轻人啊,就会瞎折腾,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真解决不了的话,他再亲自推一把就是了。 他摇头叹气地转身就走,徒留下书伶一头雾水,半知半解。 眼看天还未黑,离落日还有一些时辰,书伶想了想,转身便朝里屋走去。 …… …… 第一百零九章 布衣句点 灼眼的暖阳稳稳地挂在天边,翠绿绿的山腰被渡上一层金黄|色,闪闪发光。抬眼一望而去,不由让人感叹着大自然的世界总是如此奇妙而美丽。 书伶带着一些抓鱼必备的东西,走在一条弯弯的山道小路上,看着两旁熟悉逐渐倒退的景色,不免有些怅然和怀念。 自从下了山,她便很久没走过这条小路了,很久没到山溪里抓鱼了…… 如今又回到了以前那般的生活,又踏上了这条熟悉的小路,心中带着一些满足,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怅惘,毕竟时日不同,心境也改变了。 当临近那条清澈带着一点点波澜的小溪时,书伶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脱开鞋袜,裸着双足一点点地踩在柔软的草地上。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耳尖地听到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她……会喜欢你……” “她……不会喜欢你……” “她……会要你……” “她……不会要你……” …… 那边,那人恍若未觉书伶的到来,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这边,书伶惊疑不定地听着如此之类反复的话语,很奇怪这如此熟悉的声音怎么会在这出现?难怪找了半天,也不见他半个人影…… 迟疑了下,她一步一步地朝那块遮挡了少年大部□影的巨大石头走过去,□的足尖,一路踏草近乎无声。 …… “她……会接受你……” “她……不会接受你……” 卒弗蒂低垂着头,机械般地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圈,嘴上更是念念有词。半响,他泄气般地停下无聊的动作,整个人往石头上一靠,翻了个白眼:“要告诉她吗?如果她不能接受,我们该怎么办呢?……宝宝。” 宝宝?书伶心中一震,如遭雷击!仿佛有种隐隐的预感,她快步走上前,紧紧地盯着面前发着呆的卒弗蒂,艰涩地出口问道:“宝宝……你说的宝宝,是什么意思?” 卒弗蒂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忙下意识地护着肚子,退无可退地用后背抵在坚硬的石头上,慌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 “发生了什么事?”书伶疑惑地望着他一瞬间变得苍白无色的小脸,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再次犹疑地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 “……没有、没有的事。”卒弗蒂紧张不安地抓紧掩盖着肚子的衣衫,不敢对上书伶紧迫逼人的眼神,心虚地移开眼。 他在说谎! 书伶看出来了,微微惊讶的同时,她怀疑地移下目光。当望见他紧紧揪着衣服的发白指节,那个地方……一个猜想飞快地闪过脑海,她联想起之前所有的一切,她既然都恢复了记忆,就应知道所有事情的源头。 由源头推断下来,书伶也猜得□不离十了。 几乎不敢相信地扶住卒弗蒂的肩头,书伶的眼里有惊,有喜,甚至还有几丝复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当说出这几个字时,书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不用说,孩子一定是她的! “你知道了?”卒弗蒂惊讶地睁大双眼,一面在心底暗暗抱怨着难道是老爹说出去的?一面紧张无措地偷偷瞄了书伶一眼,连忙轻声地解释道:“我……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回视着对方满含不安的清亮双眸,书伶微微一叹,心中有些疼惜,却还是问道:“好,那么现在我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 蓦然,卒弗蒂唰地煞白了整张脸,不仅身子变得僵硬如石,连心都在绝望中沉没,眼眶止不住地灼痛,他颤颤地问道:“你……不想要他吗……” 闻言,书伶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望着他死灰绝望的神情良久,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走上前轻轻地拥住他,放柔了语调,轻轻地道:“不。” “我希望今后能以你妻主的身份,以宝宝娘亲的身份,陪着你们,永远地照顾你们。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卒弗蒂彻底呆住了,竟然没有反应。 然而,书伶又径直接着道:“也许这并不公平,我的心中也许永远都会驻着那么一个人,也许永远也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全部,这样的我,你还愿意接受吗?” ……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卒弗蒂的脑中一片空白,却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她近在耳边的轻柔细语,明明不是什么煽情的话,明明不是什么深情的告白,他却不受控制地颤动着睫毛,狠狠地眨了眨,直至在不知不觉间流下了两行温热的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终于语无伦次地回道:“你……愿意,我……” 这还需要问吗?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伸出手紧紧地搂着书伶的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根本不打算放开。这一世,不管是责任也好,愧疚怜惜也罢。既然这一世没有了书席然,既然书席然把这一世让给了他,他便愿意代替他,和那未出世的宝宝,好好地陪在她身边,直至生命的尽头,相继老去…… 有些心疼地帮他拭去泪水,书伶突然小声地嘀咕道:“你这样,好像变了一个人。说真的,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啊。” 好好的气氛被打破,卒弗第猛然惊觉地一把推开她,狼狈地瞪了她一眼,别扭地撇开头去。 “咚”一个东西从他怀中掉了下来。 两人一时都有些愣住。 丛丛草绿中,一抹粉色很显目。 书伶望着地上那掉落的东西,慢慢勾起了唇角,俯身拾起了它,抬眼瞥了瞥尴尬羞赧地立在一边的卒弗蒂,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什么?” 听书伶如此问道,卒弗蒂才回过神来慌忙地抢过那支木簪,闪烁其词地含糊道:“没什么,男儿家用的东西……” 挑了挑眉,书伶也不再追问,只是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摆在两人面前,喜滋滋地问道:“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本来有些尴尬的卒弗蒂见书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便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过了头。然而,待他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时,不由张大了嘴:“这,这不是我藏在屋里的……”后面的话,被他及时地掩住了。 他又羞又怒地瞪着书伶,忿忿地指责道:“你偷我东西?” 书伶有些无奈,提着手上未点燃的花灯,无辜地辩解道:“怎么是偷了?我无意间看到的,而且你好好的藏这个干什么?” 卒弗蒂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张着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直瞪着书伶。 书伶笑着,轻轻问道:“你当初没有许愿放灯,是不是因为你觉得那个愿望不会实现?” “那现在,我帮你带上这支桃木簪后,一起许愿放了它,好不好?”她问得很轻柔,像在征求对方的意见般,问得小心翼翼。 卒弗蒂闪了闪美丽的双眸,绽放出亮丽夺人的光芒。 “好!” …… …… 为一人带上发簪,便意味着,她想和那个人携手相伴到老,于是,那一头青丝,从此便多了一支桃花正盛的木簪。 而卒弗蒂期盼许久,亦终于有人亲手为他带上了它。 他们一齐许了愿,在山溪里放走了那盏粉色的花灯,花灯上活生生地绣着一朵开得艳丽的粉白桃花,羞涩得一如少年瞬间浮上的纯然幸福的笑颜…… “不管你信不信,当初与你假扮未婚夫妻,我是想以假乱真,真心想娶你为夫的……” 少年微微一怔之后,踮上脚尖,嘴角含笑地轻轻附上她的双唇。 信,他信。 …… 整个山林被夕阳染得通红,圆圆的落日中,两个相缠依偎的身影被它们拖得很长很长,似在延续着她另一世的永远…… …… …… 布衣正文end 番外之爹爹 月朗星疏,暗香疏影。 薄薄的纸窗上柔和地摇曳着一盏晕黄的烛光,一切自然而然的幽静和美好。 …… 突然,一个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破坏了这片宁谧。 刚从隔帘后方沐浴而出的少年,一看到这突然闯入自己闺房的人影,顿时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旁的小厮已大声喝斥道:“谁?竟然敢闯入少爷的闺房!” “嗯?”来人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在烛光清晰的照映下,露出一张两人极为熟悉的脸庞,她醉态横生地盯着少年,含糊道:“然儿?然儿……” 被唤为‘然儿’的少年心上一松,终于放松了警惕,赶忙几步走去,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女子在桌旁的椅子坐下,他担忧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喝那么醉?” 声音似珠玉,温柔如水般。 “然儿……”女子没有回答,显然醉得不清,只是反过来伸手紧紧地抱着少年,轻声喃喃地唤着:“是然儿……” 少年微不可查地拧起细柳一般的眉,回头就朝贴身小厮轻声地吩咐道:“秀儿,去熬些醒酒汤来。” “是,少爷。” 秀儿领命出去之前,偷偷瞥了一眼那抱着少爷不放的女人,心里有些奇怪,夫人怎么会喝得如此之醉,以往夫人即使是去应酬赴宴也不曾醉过啊。如此在心里暗自嘀咕着,他轻轻地关了上门。 …… 然而,就是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却什么都改变了。 “不要……不要过来……”少年紧紧地缩起身子,瑟瑟发抖,双眼恐惧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烂醉如泥,似失去了理智般,一双混浊醉意的眸底竟含着浓浓的欲望和痴恋,她迷离着神情一点点地靠近他,嘴里不断唤着他的名字:“然儿……” 少年忍不住流下眼泪,无助地摇着头,心里正被深深的惧怕一点点地吞没,“不要过来……求求你……姐姐……” 不,不是姐姐!女人一改往日所熟悉的模样,立时化作一头陌生又可怕的恶魔向他扑了过来! 蓦然,少年紧紧地回缩起漆黑的瞳孔,绝望地大喊起来:“不要!” …… “不要过来……不要!”书席然额上颇颇冒出冷汗,瞬间从黑暗的噩梦中惊惧地吓醒了。 一睁开眼,却是自己熟悉的小木屋。 他怔然空洞地望着屋顶一会,仍然心有余悸地无法从噩梦中拨出。 多久了?这个深埋心底的梦魔,有多久没出现过了?好像从伶儿出现后,这个噩梦便很少纠缠他了…… 来这个山村,也有五年了。 五年了,为什么现在还会记起,为什么…… 还是忘不了…… 那么可怕的一切…… 他想起了,也许是伶儿在昨晚提过的事,那件隐隐约约关系到仁儿身世的事,所以他才再次忆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往。 微微苦笑了下,这一晚的他注定要失眠了,不敢再次睡去,他怕他又会梦到那些可怕的噩梦,所以他独自一人坐在床上,背着一身未擦拭的冷汗,睁眼坐到了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头很重,全身很烫。 他甚至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水深火热中,会被活活地烧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抹舒适的凉意搭在了额头上,让他忍不住想去蹭一蹭,以解炙人的热度。 后来,喉咙很干渴,他无意识地嘟哝着什么后,一股清凉便顺着两片唇瓣慢慢地渡了进来,带着一丝丝淡淡熟悉的味道…… …… …… 在没发生那件事以前,在夜里的梦魔还没来纠缠他,在他的身份还是谭家少爷、谭丞相弟弟的时候,皇京城内无人不知谭丞相有个弟弟叫谭席然! 不仅容貌倾城,连性子也温柔得可以,是京内所有男儿的典范。谭府上上下下对他有礼敬重,而姐姐谭姚对他更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他本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姐姐对弟弟的疼爱。 然而,他终究是错了。 他终于知道,姐姐的正夫为什么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为什么每次见到自己都是一副见到仇敌的戒备神色,为什么每次下人们遇到他都是匆匆行礼而过,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谭姚。 因为谭姚那份埋藏在心底许久,与日俱增得近乎偏执的独占欲! 从那以后,他被那人关在房里禁止踏出房门,形同牢狱一般,自由被残酷地剥夺。 但,幸好,她以为他生性柔弱温顺,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抵抗的事来,于是也就只派了一个随身小厮整日照顾着他,看着他。 而他正好利用这一点,在事先准备好的那一夜,从那座生活了十几年的丞相府中逃了出来,并连夜不停地从南陀国逃到了四国交织的边界。 不知该逃到哪里去的他,一头乱窜的混乱中,竟逃到了西枝国属地的一座无名的山脚下! 也就是那时,他捡到了书伶。 当在上山的途中,从杂草丛生的小道两旁发现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时,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并好心地上前察看。 于是他便发现,小女孩似乎是被饿得昏过去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瘦小的身子仿佛发冷般不停地发着抖,见此,谭席然顿时心生不忍。 想到自己逃了出来,一身的狼狈,再见到这同样可怜无助的小女孩,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会,他便决定要救她! 小女孩很瘦,背起来虽然很轻,但是走的路远了,便有点支撑不住了。 咬了咬下唇,谭席然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开始寻找着话题企图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他问着后背上仿佛还在昏迷中的小女孩,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但是,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书席然却毫不介意,他自顾自地温柔地接着道:“不如,我便叫你伶儿可好?”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本身是不是有名字,但是多取个名字总归还是好的。 模模糊糊中,他仿佛听见了一个轻轻的“嗯……” 这让谭席然不由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这算是答应了吗? …… 背着小女孩顺着无数条弯弯曲曲的山道直往上走了多个时辰后,他终于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村。 村里的山民们很热情。见他孤身一人没有去处又带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便找了一个荒废无人住的小院落安置了他们住下。 几日过后,小女孩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却忘了之前的记忆,这是谭席然始料未及的事。 “我是谁?你又是谁?” 定定地望着小女孩茫然不安的褐色双眸,他轻柔地回道:“你叫书伶,不记得了吗?” “那……你又是谁?” 他?轻轻一怔,他笑了,宛如盛开的雪莲般,清新而温暖。 “我叫书席然,是你的爹爹。” …… 是了,他不再是谭席然。 从今往后,他叫书席然,是伶儿的爹爹。 这一世,注定再难改变。 …… …… 番外之时光流逝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当年的五岁小孩童,已然渐渐脱去稚嫩和天真,长成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郎时。 …… 鞭炮作响,红竹乱窜,噼里啪啦地震得人耳朵发麻。 然而,小院落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一张张大红‘囍’字帖贴得满处都是,红丝绸缎结成的大红花,高高地挂在礼堂正中,垂下两条长长的红缎在高台上,淡淡的青烟从点燃着两簇滴着红泪的蜡烛中,缓慢漾开…… “恭喜恭喜……” “恭喜啊……” 耳边,尽是一道道接连不断的恭喜祝贺声。 鱼之栀站在场中,麻木地看着这一切,身边堆着一叠叠高高的贺礼,然而,那成亲娶夫的人,却不是自己…… 微微一叹,她望着那在众人包围中,笑意盈盈,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女,不由愤恨地咬起牙来,一脸掩不住的羡慕嫉妒恨啊! 凭什么,今儿站在这的主角是她而不是自己?凭什么,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今儿却是自己一个人落单了呢? 然而,心中的不甘归不甘,她却只能无奈地接受。 谁让自己心仪已久的小书仁瞧上她了呢。 “之栀?” 红衣少女得空隙间,突然发现了站在一边的鱼之栀,微微惊讶了下,便微笑地招呼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鱼之栀哼了哼,并不领情,道:“我今儿来,可不是来恭喜你的。” 少女微愣,犹疑地盯着她。 轻轻一咳,鱼之栀走上前,把手心捏了许久都捏出汗来的东西,一面极其郑重地放进对方的手心,一面恨恨地磨牙道:“如今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了,你以后若敢对仁儿不好,我还是会抢回来的!” 少女不以为然地低下头,展开手心,手心里静静躺着的小东西她见过,仁儿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白白的小玉兔。她曾听娘说过,这小玉兔本该是一对的,俗称连结玉兔,专门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 这时,忙着帮忙招呼客人的卒弗蒂转过身,似笑非笑地对鱼之栀说道:“小栀,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念念吗?嗯?”别怪他偏袒,即使他是看着鱼之栀长大的,也比不上从自己身上掉的肉啊。 闻言,鱼之栀果然竖眉嚣张道“是威胁又如何。” “哦?”红衣少女收起东西放进怀里,勾起一个和卒弗蒂十分相似的嘴角弧度,眉宇间尽是藏不住的自信飞扬,淡淡地笑道:“就算是抢,仁儿也不会是你的。不用白费力气了,别忘了,今天是谁的喜事。” 卒弗蒂眯起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提醒道:“小栀,今儿是念念和小仁儿的成亲之日哦!既然来了,不妨坐下喝一杯喜酒再走吧。” “你们……” 鱼之栀气极瞪眼。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俩父女联合起来‘欺负’她这个外人! 少女直接无视鱼之栀的愤怒目光,眼看这吉时都快到了,另一个主角却还没出现,不由顿了顿,朝卒弗蒂担忧地问道:“爹爹,仁儿……怎么还没出来呢?” 卒弗蒂瞥了外头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之极,大多是村里的纯朴山民和一些结识的朋友。 “放心吧,你娘她会亲自送他出来的……” …… …… 门窗紧紧地关上,阻隔着外头纷纷闹闹的声音,屋里头反而一片静谧无声。 铜镜里,清晰地映照出一个身披红衣的少年郎,褪去青涩的精致小脸上,镶刻着两颗葡萄般晶亮的大眼…… 站在少年身后的书伶,轻轻地为坐在铜镜前的少年梳着发,心中感叹万千。 仁儿长大了啊…… 记忆中,那个小小粉嘟嘟的,缠着她奶声奶气地撒娇的仁儿再也不在了,转而换成的,是即将嫁为人夫的少年郎了。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以姐姐的身份帮他梳发了,以后,这一切将会交给他的妻主。 她从心底真心地为他高兴,眼眶中涌动的灼热,也是感叹和欣慰的泪意…… “姐姐……”书仁仿佛从模糊的铜镜中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不由伸出手搭在肩上,覆住书伶的手,轻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闻言,书伶忙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们的仁儿要嫁人了,姐姐心里高兴嘛。” 书仁轻轻一愣,转过头来,沉默地握起书伶的双手,忽然眉眼弯弯地笑道:“姐姐,不管仁儿有没有嫁人,仁儿都是姐姐的好仁儿好弟弟啊。” “嗯。”书伶笑了,望着他越发与爹爹相似的面容,坚定地回握起他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扶起他,半真半假地取笑道:“好了,吉时快到了,我们快出去吧。不然等太久了,念念可是会心急的哦。” “姐姐!”书仁似羞似怒地微瞪了书伶一眼。 …… …… “哇,出来了出来了……” “来了来了……” 耳边,起哄声彼此起伏。 书伶牵着已然和她差不多高的书仁的手,面带微笑地一步步朝礼堂走去。 “仁儿,从今后起,你是不是也要随念念一样,唤我一声娘了呢?”途中,书伶忍不住问道。 “才不呢!”书仁在红纱巾下无声地咬起红唇,轻不可闻地嘟哝道:“姐姐,永远是姐姐……”永远是那个疼他宠他的姐姐,永远是那个……他从小嚷嚷着说要嫁给她的姐姐…… 稍不注意间,湿热便沾透了红纱,所见之处都是一片朦胧之色,只有模糊的人群在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书伶发现了不对劲,微微顿下脚步,“怎么哭了?仁儿?”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明明刚刚还笑着安慰自己这个姐姐呢,怎么现在倒失常了? 忽然 前方热闹的人群中,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慢慢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书仁模糊的双眼里,渐渐清晰地浮现出那人红色的身影。 那是,他即将嫁的人。她,是姐姐的女儿。 书伶也望见了这一幕。 她望着自己的女儿一脸神采飞扬地走到他们的面前,温柔地从她手里接过仁儿的手,两人相携步入礼堂的身影…… 对面,卒弗蒂正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 …… …… 爹爹,你看到了吗?仁儿长大了,嫁人了。 嫁的,是她和弗蒂的女儿。 她的名字,是他们一同取的。 她叫 书念然。 番外完 尾声 天微亮。 刺目的白光从灰色的空中那一道裂开的痕迹里,散发了出来,恍若一簇明亮的希翼之光,缓缓,缓缓地透过飘落的窗帘,映入房里。 书桌上,一个女子静静地趴睡在那里,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安然沉睡的侧脸埋伏在细长的臂弯里,仿佛从睡梦中了结了什么事般,眉宇渐渐舒展开来…… …… 窗帘飘动,越来越多的白光,纷纷散了进来,投射在女子安静的侧脸上,渐渐地流连开来,女子仿佛有所察觉般地轻轻颤动着卷翘的睫毛,轻轻扬起。 一双狭长的褐眸,赫然浮现。 书伶,不,是饶小岂,她有点头疼地扶着脑袋,迷茫地环视了下四周,那熟悉的深蓝单人床,那熟悉的咖啡色衣柜,那熟悉的满满的言情书柜…… 蓦然,一一立于眼中! 书桌上,只有一本灰色书皮的小说布衣书伶。 翻看页面,里面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写着饶小岂穿越后所经历的事! 而那只随身携带的神笔,却不知何时早已不见。 书完结了,一切都将归于现实,真正的现实。 她回来了? 饶小岂闭上双眼,脑中清晰地放映着所有一切,有什么东西即将漂浮而出,却又被她生生地压抑住了。待她复而睁开双眼时,那里已然变得如水洗般的呈亮清澈。 “啪啪啪” “小岂?小岂你起来了吗?”门外,响起了老妈熟悉的声音。 饶小岂正抚摸着书皮,听到唤声不由一愣,难道她一穿进书中就是一世,而在现实中醒来,只不过才过了一个夜晚吗? “小岂?小岂?啪啪啪” 见老妈催得急了,饶小岂忙高声回道:“哦,起了起了。” “起了就好,可别忘了今日的相亲啊!” “……” …… …… 一年后。 路旁,一间简雅的书店里,正缓缓地放着一首又一首淡淡的抒情歌。 一排排摆列的书架,整齐地摆放着一本又一本崭新的新书,又或是,让人回味无穷的经典旧书…… 纤细的指尖缓缓划过一本本书籍,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暖暖的阳光照射在那抹指尖上,仿佛泛着荧光的魔法,点点闪烁。终于,指尖停留在一本书上,似乎找到了主人想要的书了。 欣喜之中,也就在同一秒,一双修长的手指也搭在那本书上! 饶小岂一双褐眸带着惊愕的流光,转头看去。 只是一瞬,却让她恍然于梦。 眼前的男子,身穿白色的衬衫,棉质的西装灰裤,气质一如记忆深处的那人一般,温润如玉,似曾相识,那双永远温柔如水的黑眸,此时正带着惊讶望着自己。 片刻,他率先移开手指,对饶小岂礼节性地笑了笑,便转身寻找别的书了。 饶小岂还怔愣在原地,一阵音乐却突而响起。 她慌乱地接起:“喂?” 手机里,传来老妈的声音:“小岂啊,老妈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就在今天下午x点,xx咖啡馆。” 翻了翻白眼,饶小岂有些无奈:“老妈……您怎么还没死心啊?” “哎,说的什么话呢?这次的相亲对象,老妈已经从照片上见过了,长得可好了……”手机里,老妈还在那吹捧着男子相貌多好家世多好,这边饶小岂已不耐地说道:“那就这样了,我挂了。” “哎,等等啊!那个人叫什么温尔然……” 盖上还在说话的手机,饶小岂撇了撇嘴,小声地嘀咕道:“温尔然?谁啊,名字那么古怪……” 这一年里,她相亲了不下十次,然而每次都是以惨败告终,她就不信今天这场相亲还能成功了? “……你好,请问你是饶小岂小姐吗?” 温柔的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饶小岂怔怔抬眼,下意识地点头。 男子手上抱着几本书,站在她面前,一身衬衫很白很干净,温柔的笑容一如她埋藏于心底的眷恋:“我便是你口中的人,不过是叫温亦然。” 饶小岂整个呆住了。 美妙的抒情音律,伴着书香气息,在空气中缓缓荡漾…… …… 亲爱的 我多么幸运 人海中能够遇见你 亲爱的 我多么盼望 就从这一刻起和你分享这新的感觉 亲爱的 我多么幸运 人海中能够遇见你 亲爱的 我多么盼望 每一天在这里永远永远有家的感觉 …… “我叫书席然,是你的爹爹。” “伶儿……” “下次不许再受伤了……” “爹爹……会一直在这。” “伶儿……” “爹爹想回家了,回到以前那个小小的院落。” “伶儿相信下一世吗?”。 “下一世,伶儿许爹爹下一世好吗?” …… …… 尾声(完)— 布衣书伶(女尊)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