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妖娆[修真]》 分卷阅读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文案: 最高的术法,最锋利的剑 最好的身材,最美的脸 玄天门十四师叔,堪称人生赢家 然而有一天,他被最疼爱的师弟从玄天门高富帅打成了凡间胖穷丑 又被最威猛的男人捡了回去 ——复仇之路荆棘丛生。血肉摧折,九死一生,终成玄天门一代传奇。 食用指南: 1复仇,逆袭,金手指,砍号升级。 2主攻文,剧情流。cp:傲娇闷骚高冷道长攻 x 武力爆棚耿直将军受,强强1v1 3基本整点日更。作者有事很少请假,爱岗敬业 4等级顺序:后天→先天→天人(筑基、开光、灵虚、元婴、空冥、大成、渡劫)→虚道 死傲娇如何一边复仇一边教♂导耿直逗比? 耿直暖男如何帮助嫌(ao)弃(jiao)脸修真? #男神变成男神经后重登男神之路并进行撩汉行为的可行性报告#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石,玄晏 ┃ 配角:司慎,清鸿,十鸢,丹成 ┃ 其它:主攻,修真,修仙,傲娇,高冷,闷骚 第1章 楔子 玄晏爬在朝天阶上,眼前是玄天门的冲天大火,和无尽黑夜。 或许这火真可以让他的师兄弟们成仙。 怀里的剑冰凉,身下的雪冰冷,唯有胸口的血和眼前的火是温热的。 十五个师兄弟,包括掌门在内,死了十三个师兄,叛了一个师弟,留下他孑然一身,野狗一般,孤苦伶仃地爬在这里。 玄天门给他的荣光,他给玄天门带来的声望,被小师弟玄凛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还有他在天枢宫的殿堂,他在璇玑宫的丹药,他在天权宫的孤本典籍…… 还有玄凛穿胸一剑夺走的四百年修为。 他的天纵奇才,玄天门的千年繁华,毁于一旦。 有人在耳边张狂地笑,揪着他衣领将他提起,又反手一剑捅穿了他。伤口不痛,他睁大眼睛,视线却模糊了,只能感到血淋淋的手在颊边拍打,一下又一下。 “看这张脸,看这张脸!真是令人作呕!” 玄凛笑着抽他耳光,他迷糊着握紧剑,却被玄凛劈手夺走。 “千机剑是我的。” 玄凛讥讽地笑,像是扔破布一般,将他扔下六十六层朝天阶。他仅仅扯住了剑穗,在朝天阶上翻滚跌落,眼睛却亮如鬼火,执着于千机剑的方向。 千机剑明明是他的。 是他十四岁在洞天大会上夺魁,先任长老亲手交给他的。 是传承千年的神剑,玄天门长老的身份信物。是伴随他二十二岁飞升渡劫、度过玄天门中寒暑春秋、看过无数草木枯荣的上古之剑。 玄凛七十岁渡劫失败,还是他亲手收集的神识魂魄。他看上去不过垂垂暮矣的入土之人,怎么有资格触碰千机剑? 他一个叛徒,怎么敢触碰玄天门的至高信物! 玄晏还想说什么,玄凛却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拔出千机剑翻转着。 剑身映出血色的光,和他淌满鲜血的脸。 “想要吗?” 他拼尽力气,伸手去夺,玄凛哈哈大笑,第三次刺穿了他。 甚至还不满足于此,锋利的剑身在他胸膛里左右翻动。他软软地挂在剑上,像是挂在铁钩上的肉。他破碎地咳着,手脚颤抖抽搐。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以后,玄天门没有你玄晏,只有我。只有我!” 玄凛一声怒吼,猛地一踹,他像是断线风筝,从千机剑上飞了出去。 朝天阶下是玄天山终年不变的冰雪和深渊,和万丈红尘。玄晏意识飘忽,望着渐渐远去的火光,被山下的黑夜吞噬。 他想,四百多年后,他终于要死了。 ——凡间大正六年,西域番人进犯,神武营奉命西进。随行三十余车粮草,由将军秦石押送。 似乎有什么掉进了粮草里。 秦石扛着儿臂粗的弓,在马上打了个哈欠,转头吩咐:“去,把这车粮草分了。” 小兵领命去了,没一会儿便匆匆跑来,人还懵着:“将军,粮草分完了,里面的人要怎么分?” 第一章 正值初秋,戈壁上风沙时作,枯草连天,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只要看一眼,番人可怕的刀光,就会连同漫天飞沙扑到脸上。 番人在西海原连下两城,神武营不远处的道路上,不时能看到拖家带口、表情惊慌的百姓。 几个神武营兵士将尸首拖到刚挖好的坑里,旁边路人不敢看,拉着自己衣衫褴褛的妻儿,匆匆走过。 兵士们默契地互看一眼,又赶走趁火打劫的混混,催促被勒索的人赶紧上路。 不远处有两个年轻男子,他们衣着熨帖,表情却轻浮,正站在路边,将目光投向每一个路人。兵士们互相传递眼神,却无一上前。 那两个是修士。虽说修士与凡人互不往来,多数门派也有禁止侵扰百姓的门规,却形同虚设。朝廷无力管辖,只要事情不严重,大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 神武营驻扎于此,领了保护沿途百姓的军令。然而那两人此时没有犯事,他们也都圆滑地没有上前。 他们本想装作没看见,然后默默走开。 事有不巧,偏偏此时,那两人动手了。 一个孤身上路的年轻女子被两人缠住,拉到一边。女子脸上抹了灰,衣物也穿得宽松,浑身上下无一件惹眼的首饰,唯独一双眼睛黑漆漆亮闪闪,犹如大漠戈壁的夜空,令人见之难忘。 兵士们见女子被调戏,个个心有怒火,却都不敢出手。其中一个灵光一闪,击掌:“你们看,那是谁?” 众人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不远处浑浊的小溪边,一个浑圆的矮胖影子背对他们蹲在溪岸,背后跟着匹瘦马,正俯身打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争执。 “喂,马胖子!” 指着他的兵士叫了一句。矮胖影子回头望他一眼,眼神冷漠,拎着刚打起的一小桶水,转身要走。 “马胖子,叫你呢。去把两个地痞流氓解决了,回头分你一杯酒。” 胖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 子是一个月前掉进他们粮车里的。 他从天而降,将看守粮车的小兵吓得不轻。明明身上的伤极重,军医都说不用救了,就地埋了是积德,他的伤却日渐好了起来。没有多余的军帐,况且来历不明确有不便,他就住在马厩里,吃住都随军士。 初时他还看得出英俊轮廓,可别人越吃越瘦的伙食,他却在短短一个月里,吃成个圆滚滚的大胖子。 他沉默寡言,对来历绝口不提,军中口耳相传,觉得此人甚是传奇,都叫他马胖子。 马胖子看他一眼,一抖缰绳,瘦马默契地朝天嘶鸣,蹭他的脸。 他继续往前走,仿佛没听见。先前叫他的人恼了:“马胖子,你去不去?是不是嫉妒那两个痞子比你俊?哈哈哈——” 周围响起或高或低的笑声。胖子漠然地望了两个修士一眼,抚摸瘦马的脑袋,忽然间似是看见什么,手顿时僵了,甚至微有颤抖。 兵士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当他胆小,个个站在不远处大笑着。 他没有理会讥讽的笑声,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了两个修士的腰牌上。 蓝底,白字,镶金边。篆体的清字。 玄天门的清字辈。 除了玄凛,十几个师兄弟都忙着自己修行,无暇收徒,他亦不例外。直至他被扔下玄天门时,清字辈二十余人,除了掌门师兄的一个亲传徒弟,其他全是玄凛门下。 两个修士依旧在对女子拉拉扯扯,完全没注意到缓步靠近的马胖子。兵士们亦是看得目瞪口呆,领头大笑的人奇道:“怎地胖子居然开窍了,莫不是看见漂亮姑娘,想英雄救美?” 话虽如此,他们却无一上前,甚至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 修士们注意到了胖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高瘦些的道:“哪来的猪,少管闲事,快滚快滚。”他扔了锭碎银,“拿去拿去,赶紧滚。” 这碎银放在普通百姓家是小半年的开支。旁边有几个注意到这边的百姓,见地上有银钱,都想来捡,但发觉气氛不对,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九师兄,”另一个矮个子发了话,“你给太多了,怕是胖子拿不动。” 九师兄大悟,笑道:“也对。”便将银子踩在脚下,又拿出两个铜板掂了掂,“我说,死胖子,这够不够?不够也得……哎,他在做什么?” 胖子下意识在胸前捏出个手势。 若是他还在玄天门,这个动作应当极为潇洒飘逸。然而他衣衫褴褛,身形浑圆,此时反倒像捏坏的神像,还涂得花花绿绿不成样子。 矮个子定睛一瞧,大笑:“他竟在做法诀!哈哈,莫不是脑子坏了?你个凡人,就算做了这个手势也无用。今日让爷爷教你,什么叫做真正的法诀!” 他甚至没有出剑,右手做出手势朝胖子一挥,胖子便像个圆球,骨碌碌滚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瘦马上。 修士哈哈大笑,这边兵士反倒不笑了,红着眼看过去,却依旧不敢上前。 这么大的胖子都被掀走了,他们这种身板,岂不是要被掀到天上去? 修士们没有再纠缠女子,反倒对胖子感起兴趣来。眼见胖子一动不动,那个唤作九师兄的人一脚踹上去,叫道:“快起来,陪爷爷们玩玩。” 胖子滚得浑身都是沙,背对着他们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九师兄嘶了一声,抬脚就踩在他脸上,呵呵一笑。 兵士们顿时怒了。 马胖子是他们神武营捡来的,再怎么欺负,也该是由他们来,哪能让外人动手?更何况还是在官道旁,百姓都在看,岂不是打他们的脸! 精良的道靴踩在胖子脸上,来回蹂/躏。胖子横躺于地,眼神空洞,没有反应。 无论怎么折腾都没有反应,修士们倍感无趣。兵士们咬紧牙关,个个都没吭声,却见那先前不知逃去何处的女子折返回来,手里拿着块石头,对着矮个子就砸了下去。 矮个子应声而倒,九师兄一愣,回转身来,大骂一句便扯住女子衣襟。 胖子忽然动了,似是从沙土里弹起来,对着九师兄狠狠一推,将他推倒在地,尔后大吼一声,一个飞扑—— 将他压在地上。 九师兄翻个白眼,闷哼一声没再动弹。 电光火石的功夫,两个修士就倒了。兵士们先是一愣,尔后呼啦拥来,七嘴八舌地夸胖子。又分了两个人,将修士绑好拖走,关去了马厩里。 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一瞬间就剩他一人。马胖子瞧着被兵士殷勤带走的女子,低下头,翻转着自己肥胖的双手。瘦马蹭来,在他颊边舔了一会儿。 这双手曾经修长白皙,握过凡间的笔,拿过玄天门的典籍,点化过懵懂的后辈弟子。 他曾是玄天门最年轻的长老,后辈口中天纵奇才的十四师叔,竟然要靠一副肥硕的身躯,来打败两个刚刚入门的弟子。 胖子望着修士们被拖走的痕迹,一动不动地,又被瘦马蹭了一口。 马胖子等了一会儿,直到马厩外看热闹的兵士散去,他才牵着瘦马,缓缓往马厩走去。 木栅栏被人群挤歪了,他拴好瘦马,再拾起块粗木将栅栏敲正。 这间马厩是离中军大帐最远的一间,专用来放置老马病马。马匹都安静地吃着他喂的草料,柔软马尾不时拂起,扫过他圆滚滚的脸。 看在天气和他体型的份上,军中给他匀了个铺位,被他婉言谢绝。与其与一群臭烘烘的汉子挤在一起,他还不如抱着瘦马取暖。更何况,马厩已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马粪与粮草都会及时清理,在角落里用木板隔个位置,安静又舒适。 然而,此时却有两个碍眼的修士。 凡间兵士与修士向来互相看不顺眼。两人被众目睽睽地揍了一顿,正忙着叫骂。马胖子没有理会,自顾自清扫了马厩中的碎木泥土,将马匹牵远了些。 胖子来回走动带起一阵风,两人对视一眼,矮个子叫道:“胖子,给爷爷取水来。” 他回望过去,矮个子笑道:“仔细你的手,满身灰,别抖水里了——快去。” 矮个子双手被反绑,二郎腿一晃一晃,瞅着胖子直笑。背对他绑着的九师兄刚刚醒来,闻言冷笑:“胖子,不用取水了,来解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 绳子。” 胖子粗眉一抽,没动。 低阶修士使用术法靠的是双手结势。全天下都知道,要困住他们,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绑他们的手。 他是被扔下玄天门,还废了满身修为,却并不傻。 胖子冷冷地笑着,举起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让他们暂时安静下来,胖子进了木板隔间,阖目而坐,开始调息吐纳。 修为废了,记忆却没废。自入门起,他就是先任长老凌远门下进境最速的弟子,基本功如呼吸一般熟稔自然。 他已经打算好了,就算是重新修炼个千八百年,他也要亲手杀了玄凛! 几个小周天后,气息已通畅不少,马厩内微浊的味道和两个修士的呻/吟并未打扰到他。气运大周天时,云门穴却忽然刺痛难耐,直接震脱他一口真气。 他不敢置信地又试了几次,不但是云门穴了,其余如膻中、百会、灵台等,均是运气不畅。 胖子怔怔地坐着,眼前似乎黑了黑。 大穴拥堵不畅,他便无法再次修炼。 无法修炼,要如何报仇?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玄凛坐拥玄天门,看着他踩踏着师兄们的尸骨,用他肮脏的手,拿着千机剑发号施令?! 瘦马不安地刨着茅草泥土,低声嘶鸣往他看去。胖子身上散发出异样气息,像是燎原野火,暗自奔涌咆哮,难以控制。 木板发出咯吱声,他沉浸在突破穴位障碍中,冷不丁木板被风吹倒。他霍然睁眼,正好与满头鲜血的矮个子对上视线。 矮个子似是也没想到他躲在里面打坐,恼怒尚未收起,已露出狐疑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他心中万千来回,矮个子先开了口:“没想到啊……啧,哪个门派的?” 胖子镇定地收回视线,拍拍灰土起身,没有回答。 这年头谁都想修炼试试,说不定瞎猫碰死耗子,修出点门道来。天下修仙门派很多,江湖骗子也多,他庆幸还没练玄天门独门吐纳,否则难以蒙混过去。 矮个子嗤笑:“别想那么多,你这么胖,没人会收你。算爷爷提点你,野路数别乱练,更别让那群莽汉瞧见,否则有你苦头吃。” 兵士对混入行伍的修士极不待见,更何况他来历不明,再扛不住此等议论。 他稍一揖,算是领了情,一样物什却沿着衣袖跌落,看直了矮个子的眼。 千机剑的剑穗。 第二章 一霎时马厩里没人说话。 风声烈烈,细密的风沙舞过马厩,将剑穗往土里埋了一分。 矮个子的眼神在满脸鲜血中格外可怖,在他刚刚要开口喊叫时,胖子动手了。 胖子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巴掌呼在矮个子脸上。他被打个猝不及防,血顺着胖子的动作喷洒而出,泼得他满身都是。 矮个子被绑了手,歪在地上成了个血人,眼睛却仍然直勾勾地瞪着他,像一头濒死的狼,想从他身上剜出端倪。 动作过猛,胖子急促地喘着,正考虑如何处理被打得半残的矮个子,另一边,九师兄悠悠醒了。 两人被绑在一处,矮个子歪在地上,扯动了九师兄。他甫一睁眼,看见满面鲜血的同门,表情一懵。 正是这一刹那,胖子登登两步上前,先一脚顿在矮个子胸前,踩得他飙出哀嚎,下一脚就跺在九师兄锁骨处,来回扭动。 马厩里惨烈的叫声萦绕不绝,两个修士都是低阶弟子,灵根繁杂,只学了些花招,没有护体真气,顷刻间被胖子跺去了大半条命。 九师兄的伤轻一些,狭长的眼睛恨恨地睁起,已经被踩得说不出话,仍然要腾出两根手指,指着千机剑穗的方向。 “你……是……” 胖子眼睛一红,脚下力道忽轻忽重,九师兄得了喘息,嘶哑地道:“十四师叔……你……没……” 他胸口响起骨头碎裂声,震在胸腔里,大得听不清风声呼啸。他拼劲力气,朝胖子瞪着诡异的眼神:“你……居然……这样……呵……呃……” 他嘴角溢出血沫子,两眼一翻,已是没了气息。 矮个子残了一口气,已经隐约听见胖子身份,吓得用手指勾住他裤脚,喃喃:“师叔恕罪,师叔恕罪……” 他只觉得剑穗眼熟,却没想到胖子是失踪月余、尸骨无存的玄晏长老。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这张肥肉堆积的脸,都无法和入门大典上那个衣袂飘举的俊美长老对上号。 “你认得我?” 矮个子闻言一愣,随即猛地点头。胖子抹着脸上血迹,笑了笑。 马厩里压抑的惨叫过后,再无动静。 刹那间,马厩里死了两个,只留下个拼命喘气的大胖子。 他对着两具尸首发了会儿怔,猛地坐下,身上肥肉颤如波浪。 马匹们闻见血腥味,训练有素地往马厩另一端挤去。瘦马回头看他,大眼里是深切的担忧。 兵士们都吃饭去了,暂时没有人会往这边来。死了两个修士,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算不得什么大事。 胖子将染血的茅草收拾好,回头对上两具尸首,仍然有一种干呕的冲动。 指甲缝里还留着淡淡的红色,他看着自己双手,狠狠地啐了一口。 “马胖子!” 背后倏地传来叫声,胖子一个激灵,猛地转身迎上去,速度有些快,险些将来人撞倒。 来人是先前在马厩里揍两个修士的,是名斥候,名唤谢七。他瞧了瞧马厩,“这两人怎么了?” “吵,打晕了。” 瘦马悠然自得地挡在他视线上,马蹄子不停刨动,将茅草往他们身上遮去。谢七没起疑,对胖子道:“告诉他们别乱说话,或者把他们藏好。有人来了。” 胖子一愣:“有人?” 谢七点头:“应该是他们的同门,有三个人,刚进了秦将军那儿,来势汹汹的。听说暂时给将军拦了,不过估摸着拦不了多久。你动作快点,省得给人捉了把柄,到时候将军也救不了你。” 谢七报了信便风风火火走了,胖子回到马厩,试着搬了一下尸首,仅仅走了两步便累的他气喘如牛。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 没了修为,用不了法术,又几百年没做过这等体力活,一时无从下手。更何况尸首本就重,以他一人之力,怕是搬不走。 这间马厩离行营大门较远,要搬到行营外极容易被发现。马厩里空空荡荡,除了两块破木板和几匹瘦马,没有任何遮挡物。 他心急如焚,脚步一退,踩到两人的腰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捉不住。 胖子怔了一会儿,眼底幽光闪过,猛地咬牙,大步往修士尸首走去。 临近傍晚,戈壁天色如泼翻的朱砂,绚烂而耀眼。风沙渐渐又起了,当头刮在走出中军大帐的几人身上。 “不送。” 中军帐内,男子宽厚的声音随着门帘落下而消去。外面为首的女子一愣,恨恨咬牙,低声道:“走!” 三人在行营里快步走着,兵士们见了都远远避开。女子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问道:“二师姐,现在要怎么办?” “他允了一炷香的时候,四处搜搜,说不定能搜到。”二师姐冷笑,四下望了望,“两个废物,居然让普通人暗算了。师父怎么说?” 中年男子点头:“要我们悄悄带走九师兄和十师兄。找不到就算了,师父就当没这两个徒弟。灵净宫要的人……” 二师姐抬手止住,冷声道:“门内刚刚安定,我们自顾不暇,不必横生枝节,直说我们找不到便是。九、十两个废物找不到,他们的事就由你们接手。” 两名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嘴上却连称不敢当。二师姐懒得废话,四下张望,“那几个凡人说,两个废物是被个大胖子压倒的?听说是他们捡来的,放在马厩里,你们去附近看看,我到那边去找。” 重重营帐,傍晚灯火千重,兵士们粗犷的笑声在四周回荡。二师姐紧皱眉头,一路寻去,找到了行营最深处的破烂马厩。 她举着符咒烛光,马厩里隐约几匹瘦骨嶙峋的马,迎来的眼神亦是无力。她细闻一会儿,似是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精神一振,扬手丢了信号出去。 她又点了一张符咒,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没有勇气走进臭味弥漫中。 一个硕大的人影横在地上,背对着她,身形微微起伏,似乎睡着了。 “胖子?胖子!” 二师姐叫了几声,对方没有反应,她拧眉上去踢了一脚,又赶紧退回来。 肥硕的人影动了动,一只血红的眼睛斜斜露出,又转了回去。 二师姐吓一跳,又连忙上去踢了两脚,问道:“胖子,两个修士呢?” 马胖子唔了一声,朝外面一指,“跑了。” 二师姐举着符咒四处照了照,马厩里除了个胖子,再无他人。转身正要走,却似乎看见茅草下有什么东西。定睛再看,一匹瘦马已经踱了过来,再看便没了。 她心有疑惑,再看了胖子一眼,觉得胖子有些眼熟。 “哎,胖子,你叫什么?” 胖子懒懒地看她,挥挥手,转过身继续睡。二师姐气噎,却也没处撒气,只得带着两个刚刚赶来的师弟,狐疑地走了。 夜色辽阔,星光漫漫。行营里说笑声渐渐低落,很快寂静一片。 破旧马厩里,胖子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推开凑上来的瘦马,踉跄起身。 他身下的茅草已经被冷汗浸得透湿,两枚腰牌压在茅草中,闪着幽幽寒光。 他翻出被瘦马刨住的千机剑穗,稳稳藏进怀里。 胖子拾起两枚腰牌,扬手丢出老远。走了一步,立时犹如万蚁噬心。浑身经脉抽搐着要炸开,又狠狠地绞痛着,痛得他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吸取修士的修为,果真不是常人所能为。 那两个修士,已经在修为丧尽后化为飞灰,怕是再也找不着了。 身上所有大穴都钻心地疼,纳取的修为在经脉中游走激荡,已经失去了控制。 阻塞的大穴在激荡中加剧了疼痛,修为又仿佛要冲开穴位禁制,两厢冲突,使他来回煎熬,寸步难行。 这样下去,不因为疼痛疯魔而死,也会走火入魔被人杀了。 他睁大眼睛,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悠悠地,淌着满身的冷汗,依靠模糊的意识,往前慢慢走去。 他是水灵根,求生的渴望迫使着他去寻找水源。靠近水源,才有一线希望,引动他体内水灵根,拼得一丝活路。 马厩里有他白天打来的水,他刚刚走近,便看见一丝水雾在眼前袅袅腾起,了无痕迹。 他一愣,当即扭头往外走。行营附近那条小溪,或许可以救他。 周围营帐内,兵士们安然沉睡。巡夜兵士见了他,只当他梦游,指着他说笑着走了。他浑浑噩噩,抖着在肥肉上横流的冷汗,一步一步地,往行营外挪。 “胖子,你当心,那是……” 巡夜的瞟来一眼,连忙提醒他。他茫然不觉,迈着沉重的步子,砰的一声,栽进了一间营帐中。 头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清醒,胖子虚弱地挣扎,似是涸辙之鱼,渴望而绝望。 他看不清眼前究竟有什么,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哪里,只听见有人缓步接近他,在他身边低低抽气。 “居然是你?嘿,就这么定了……”那人弹了弹他手臂上的肥肉,啧啧称叹,“剁一刀不知流多少油。既然来了,就让本将给你松松骨!” 他横躺于地,快要失去意识,那人却伸手,毫不费力地将他举起,在他没来得及惊诧时,哈哈大笑着,将他举在半空中,上下扔着他玩。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脸贴上了头顶的帐布,将冷汗蹭得到处都是。 胖子只觉得燃烧起来的不止真气和修为,还有他的怒火。扔着他玩的人却浑然不觉,正扔得欢快,并且一边扔,一边在他身上胡乱拍打敲击,不免碰到他身上阻塞的大穴。 霎时间就如火上泼了油,灭顶的疼痛将他逼得要发疯。 娘的! 他昏过去之前,骂出了四百年内第一句脏话。 要是他能活下来,他要先把这个扔他的大卸八块! 第三章 马胖子醒来时,恍惚间觉得自己似是在水中。 身下床褥又冷又湿,像是玄天门寒冰牢里冻硬的道袍。他尚未彻底清醒,脚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 下似乎踩着绫罗绸缎,软软的使不上力。 他睁着眼睛半晌,慢慢起身。 他想起来,他跌入了别人的军帐,然后有人狂笑着扔他玩,他痛得昏了过去。 现今他躺在不知谁的床榻上,往右看去是一扇极简易的屏风,床边案几下铺了张破毯子,案几上干干净净,只剩了笔架与砚台。门左边有兵器架,刀枪棍棒等兵器一应俱全。兵器架边是一套铠甲,上头许多磨痕,有不少年月,也看得出主人极为爱护。 除此之外,还有个一/丝/不挂的他。 被褥外的手脚有些发烫,上头鲜红的纹路若隐若现。他眼前轰然一下,摇摇晃晃地站起,不顾床榻吱嘎响动,连忙寻了衣物套上。 吸取修为后险些走火入魔,修为激荡不得出,那人扔他时,沉重的力道阴差阳错地打通了他的大穴。 眼下虽然体内气息仍然不稳,但好歹是找回了在玄天门修行的感觉,假以时日,他必能有所突破。 今日不比昨日晴得厉害,天有隐隐的阴沉。 神武营驻地离蒲兰不远。他对蒲兰极熟,那是玄天门每个弟子拜入山门的必经之地,天气并不恶劣,水源也足。 看这天色,怕是要落场小雨。 他走出军帐,手脚还隐约痛着。即便没有抬头,他也能感觉到其他兵士投来的异样目光。 走到马厩附近,却发现有两个兵士正在低头收拾,不知在找寻什么。两人背对着他,说话声随风飘来。 两个兵士浑然未觉,大手大脚翻着被他铺平整的茅草木板,其中一个抱怨道:“谢七真说在这儿?” “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溜走,肯定是藏在哪了。再说,一个拿不动剑的大胖子,真能杀了两个修士?之前不被打得滚在地上么?” 他们相视而笑,另一个叹气:“但马胖子也不傻,还知道找秦将军求情。不像我们,还做个蝇头小兵,随时准备送死。” 先前的嗤笑:“再送死也轮不到你,别忘了秦将军怎么来的,先前司大人可是撂了狠话。” “可惜……” 两人又翻了一阵,毫无收获,只得回去复命。待他们走远,胖子才缓慢地走回马厩,整理被他们弄乱的茅草。 瘦马很高兴地凑上来。他没有理会,一心想着刚才听见的。 看来,他昨晚撞进的就是秦将军的营帐了。听他们话语,秦将军似乎得罪了京城什么人,这才被发配过来。 虽然神武营打的是运送粮草的名号,不过,一旦战事吃紧,他们就得直接上西海原与番人厮杀。这位秦将军,似乎自身难保。 他没有意识到漏了个关键问题,一心一意地思考退路。 那女子已经起了疑心,玄天门的人不知是否会再来,况且他偷偷修行之事,只瞒得了一时。若是他的身份被发现,遭殃的还是他。 他埋头收拾茅草木板,瘦马一个劲地蹭他,在他身边逡巡不去。身后却忽然响起谢七的声音:“马胖子!你来,我有话与你说。” 谢七与他寒暄两句,便带他往别处走。他一面与谢七说话,一面与其他兵士唏嘘的目光擦肩而过。 作为神武营的得力斥候,据说还是秦将军的心腹,谢七套话的本事一流。一路上不过百来步,他已经从胖子的家世,敲问到他落入粮车的原因。 他一概沉默,偶尔谢七逼急了,才答上一两个字,活脱脱被吓破了胆的大胖子。 “到了,就是这儿。”谢七无奈地掀起半边帘子,“与你随意说两句,不必这么怕我。真当你细作,你早就没命了。进去吧,将军等你半天了。” 营帐里两边都燃起了火把,比他先前离开时更加明亮。一排兵器稍有歪斜。案几前点了盏灯,一份绛色绢面本子搁着,笔已经悬起,砚台刚刚干透。 他环顾一周,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目光,看向床榻上坐着的人。 与其他五大三粗的将军不同,这位秦将军似乎有些瘦弱,但露出的两条胳膊却极为紧实。脸上胡子拉碴,应该有十天半个月没清洗过。头发紧束,眉眼深邃,温和中隐着一股杀气,看久了却反倒有一种儒雅之感。 他凝视对方片刻,这才眯眯眼,挠着头发,不情不愿地上前行了礼:“见过秦将军。” 他刚刚弯腰,对方便登登几步上前,在他背上拍了两道,笑道:“胖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见他没动静,秦将军干脆拽着他,将他按在矮杌子上,“你这胖子,怎地这般客气?在我营中便是我兄弟,别见外了。” 胖子缓慢地直起身,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是想不多礼,但秦将军两巴掌下来,拍得他眼前发黑,心肝脾肺肾俱是一震。 若非他已有些修为,恐怕会被拍得魂飞西天。 以及,只有坐得近了,他才惊觉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军中常有的馊臭汗味,还有风沙尘土味,以及从他衣裳间熏染出来的酸味。 他默不作声地,将杌子移远了点。 秦将军没有意识到,而是哈哈一笑:“胖子你当真有趣,本将真有那么可怕?你这么怕本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闻言悚然抬头,不明所以。忽然想起之前两个兵士的话,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秦将军大笑着拍他肩膀,“谢七那小子没告诉你?西海原局势不稳,你孤身在外不安全。我做了主,你就留在本将身边,做本将的近身侍卫吧。” 玄晏几乎要一口血吐在地上。 他摇摇欲坠,秦将军却以为他欣喜若狂,欣慰地拍拍他,“不用这么感激。本将从不苛待下属,你大可放心。只是你这身板,要当本将的侍卫,还是得练练,否则军中议论太多,对本将和你都不利。” 他张张嘴,笑得更像哭了。 他不是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以往侍奉他师父凌远长老时,他便将京城权贵的做派抛在一边,可谓无微不至。 然而玄天门的修真者们都仙风道骨,飘然出尘,对起居饮食的要求都极高,行走时衣袖暗香浮动。眼前这位将军别说走动了,连坐着不动都散发出可怕的气味。而且近身侍卫,恐怕要贴身伺候他起居…… 而且,床榻上的被褥,他刚刚爬起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 的被褥,是不是贴着一层淡淡的……油腻? “秦将军,你看小的这身板,拿出去都让人笑话。而且小的也不懂武艺,真有个万一,小的也没法给将军分忧……” 秦将军大手一挥,示意他不用担心,又拍拍手,当即就有两个小兵哼哧哼哧地抬了个卧榻进来。他定睛一看,榻上竟然还有他在马厩用的一床小褥。 他猛地起身,被秦将军笑着按下,安慰道:“别激动,你且在这里住下,先休整休整,过几日本将亲自教导你武功。你说的在理,堂堂神武营将军的近身侍卫,居然不会武,实在说不过去。” 已经入秋,天暗得极快。秦将军练了一遍兵后,很快回了营帐。 新搬来的卧榻放在兵器架边,吹不到风,也能看到门口情况。马胖子在上面安静地睡着,没有发觉他进来的脚步声。他笑了笑,将铠甲剥了,乒呤乓啷地挂起来,翻身往床上一躺,呼呼地睡着了。 月到中天,马胖子睁开了眼。 他先活动了筋骨,望了眼床上卧着的秦将军,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如今他体型太大,容易闹大动静。刚刚走到门口,他已经流了满头的汗。 掀开帐帘时有轻微的风声,床上之人一动,似乎要翻身。他惊得没有再走,直到床上再响起轻微的呼噜声,他才轻轻走出营帐。 床上之人又是一动,似乎叹了口气。 秋色如洗,月明中天,并不是个逃走的好时候。 只是他等不及了。 一想到玄天门上,玄凛拿着千机剑发号施令,想到枉死的师兄们,他便恨不得立刻冲到玄天山上,与玄凛同归于尽。 军中有兵士来回巡逻,个个哈欠连天,精神不振。与番人的主战场在西海原,他们的警觉也就没那么高。见到胖子出来,个个挤眉弄眼地朝他打招呼,就差上来问他与将军相处如何,反倒没人问他去哪里。 军中偶尔有人往行营外面方便,他打着哈欠,步子缓慢,揉着眯起的双眼,往营门走去。 门口士兵看他一眼,知道是刚刚提拔为将军近侍的胖子,没有举起弓箭。另有一队骑兵从身后驰来,将腰牌交出查看,尔后绝尘而去,留下一脸惊怔的胖子。 千机剑穗。 自从他在秦将军营帐里醒来后,就没再见到千机剑穗! 门口守卫见胖子忽然一呆,又猛地扭头回去,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他对面的一默,答道:“大约是憋回去了。” 第四章 清晨飘了场细密的雨,秦将军起身后,简单收拾便去练兵。 玄晏翻转身子,默默看着他离去,腰上还带着千机剑穗。 他之前旁敲侧击地问了,秦将军说他当晚身上烫得惊人,挣扎间这东西从他怀里掉出来。秦将军觉得好看,但他不喜将兵器太累赘,索性将剑穗挂在腰间,当腰坠用。 秦将军离开不久,有个瘦弱的小兵进来,与他交接事务。 这小兵是一个伍长的亲戚,之前担任秦将军的近侍。秦将军亲点了马胖子做近侍,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与他说起话来都慷慨激昂。 将秦将军日常起居注意事项交待完毕,小兵怜悯地看他一眼,忍不住提点他:“你要是有门路,趁早离秦将军远点,再有路子,就早点离开神武营。小命要紧。”便将近侍腰牌往他手里一扔,溜了。 玄晏怔愣地看他溜走,良久才转身,打量整个营帐。 排除秦将军身上奇特的气味,其实营帐里事物有条不紊。兵器铠甲都在最容易够到的地方,也离他这个将军近侍很近,遭到偷袭也有充足时间准备。 案几上只留了笔墨,先前看到过的绛色绢本不知去向,大概是军中机密要务。 这秦将军,其实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他掂着腰牌,四下缓步查看。 床上枕被胡乱堆放,他看不过眼,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拈着被角,费力地将被褥摊平折叠,再将藤枕放回床头。 床头却一声轻响,玄晏挑眉,回头看了看,才挑起褥子一角,看见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 他高高扬眉,若无其事地放下褥子。 这秦将军,当真有趣。 蒲兰的雨下不长,很快便放了晴。外头日光不再火辣辣地晒,玄晏出了营帐,顶着众人各色目光,若无其事地四处走着。 他现在是秦将军的近侍,在行营里四处走动无可厚非。所幸众人也只是远远地看,并没有上来为难调笑。 行营里走动的兵士较少,一多半都被秦将军叫去练兵了。他一时半会儿没法修行,无聊之下,循着兵士呐喊和兵刃交击声走了过去。 神武营有兵士千余人,练兵一分两半轮着来。只见日光下一群汉子袒着上身,呼喝声连成一片,手中兵刃上下挥舞,正是两人一组,相互练手。 玄晏挑眉,没说话。 他当上玄天门长老后,有百来年年专门训练门下高阶弟子,使他们早日脱凡登仙。时日已久,他仍能一眼看出那些不认真的花拳绣腿。 然而这些人与他何干? 五十年后,俱为一抔黄土。 有的兵士注意到了他,但秦将军还在上面站着,他们便没有出声。 玄晏也不打算久留,看了一阵转身要走。场上汉子们忽然齐声呼喝,迅速收了队,聚在台前听秦将军训话。 他没想到秦将军看着精瘦,喊起话来毫不温和,将场上走神耍滑的人悉数点了名,又道:“刚点到的都留下,陪本将练练。” 日光下壮实的汉子们似是被风吹低的稻子,齐刷刷低下头去。玄晏亦是一个激灵,轻抽一口冷气。 这一个月内,他不知听了多少秦将军天生神力的传言,也切身体会过。他这么开口,连他体内尚自奔涌的失控修为都收敛不少。 此时此刻,兵士们的心情和玄晏是一样的。 但他们仍然感到疑惑:往常练兵时他们偷个懒,将军只当没看见,怎地今日突然认真起来? 想是这么想,军令如山,在秦将军的扫视之下,被点到名的一步三回头地出列,在台前排成一排,一副听天由命的赴死表情。 玄晏抱起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 臂,守在将台影子里看戏。侥幸逃脱的兵士们纷纷后退,给秦将军留出了施展拳脚的地方。 将台下列着十八般兵器,秦将军顺手拎起一把大刀,刀刃破空而过,烈烈作响,吓得挨得最近的小兵咽了口唾沫。 他比小兵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去。玄晏揉了揉眼,再看去时,似是平地一声雷,又似是砂石爆裂之声,淡银色刀光一闪而过,恰在玄晏睁眼时劈在地上,一时铮然。 众目睽睽之下,小兵左半边裤子被削去,软趴趴耷拉在地。露出的一侧大腿被刀刃擦得通红,却没有出血。 玄晏神色一凛,立时眯起眼睛。 他的刀看着并不轻,却能被他运得灵活如蛇,游刃有余。 这般精湛而纯粹的武艺,在这个崇尚修真道法的时代,并不多见。 似乎,也与他粗犷不羁的外表很是不搭。 众人被这一手骇住,场上只听得见悬丝般的呼吸。那被削去半条裤子的小兵呆若木鸡,秦将军一个眼神,另有两个小兵从队伍里跑出,将他架走了。 “下一个。” “下一个!” “再来!” 第二个被削了背后半条裤子,第三个从右边削。轮到第四个小兵时,他满脸悲壮,直愣愣地看着秦将军,默默地指着重要位置,弱弱地道:“将军手下留情……” 手起刀落,秦将军冲着他被削掉的前半边裤子,嗤笑。小兵一愣,捂着已经走光的部位颠颠地跑远了。 玄晏抚额,只觉一片鸡飞狗跳,群魔乱舞。正要离去,忽然听秦将军道:“本将累了,今日且饶过你们,让本将的近侍陪你们练练。” 一刹那目光如箭雨般,齐刷刷朝他扎来。玄晏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惊愕地道:“……我?!” 在新上任的将军近侍陪练的消息传出后,神武营千余人,起码有八成聚到了校场。就连之前被削掉裤子的几个,连裤子都来不及换就跑了回来。 场中隔开了偌大一块地,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秦将军站在将台上,看着闻讯而来的兵士们,歪歪嘴角。 玄晏挺着肥硕的身躯,承接着将士们各异的目光,看向站在对面的小兵。 对面的小兵似是也弄不清情况,拿着一把枪与他回望,摸不清头脑。 他又转头,看向将台上的秦将军。 秦将军似是没感到他的目光,平和地宣布:“本将昨日与诸参将商讨军务到深夜,今日有些疲累,且由马侍卫暂代本将,与各位兄弟过过招。” 周围响起嗡嗡议论,又是觉得秦将军胡来,又是可怜马胖子。 玄晏一听就知道他睁眼说瞎话,嘴角猛抽,朝秦将军摇头,却见秦将军一笑,手指勾了勾腰间千机剑穗。 一声锣响,过招正式开始。 众人不再议论,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中二人。他对面的小兵先行了礼,看着就硌人的双手抱拳,朗声道:“在下王二,马兄弟赐教了。” 玄晏沉默片刻,恍惚间思绪在四百年前打了个转,亦是抱起胖胖的双手和剑,沉声:“在下马十八。” 在他开口的那刻,似乎有什么破碎,一去不复回。 他不再是四百年前的樊十八,也不再是玄天门孤绝冷清的长老玄晏,而是拖着一副肥胖的身躯,蛰伏在神武营的马胖子。 他总有一日,会回到玄天山上。 王二见他愣神,不免生出不满,断喝一道,枪挑一线朝他刺来。玄晏陡然回神,剑光流转,去格他的枪。 他动作利落,看得出是练家子。周围人想不到他有如此功底,齐声喝了句好,王二亦惊觉轻敌,刚要收回枪势,银枪却径自撞脱了胖子手里的剑。 铁剑咣啷落地,胖子捂着被震得酸麻的手,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在王二迅如流星的枪影下狼狈躲避。 不知谁先笑了,尔后场上断断续续地有人笑,再便是冲天的笑声。马胖子的身躯扭动如同走投无路的熊。 笑声犹如潮水,铺天盖地地将马胖子淹没。他气喘吁吁地躲闪,一面竭力压制体内奔涌的真气,一面抬头,看着秦将军。 秦将军却也在看他。 他逆着光,看不清秦将军的表情,内心压抑已久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却无处宣泄。 王二挑了个枪花,很有技巧地打在他脚踝,将他掀翻在地。他正对着秦将军,迎面扑倒于地。过了许久,才抹着脸上的灰土,慢慢地爬起来。 并不烈的日光晃得他双眼发花,他扶着将台,脚步踉跄,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喘气而抖动。他看着不远处的铁剑,不停地颤抖着。 被玄凛扔下玄天山使他愤怒,然而今日…… 他被一个武学并不精湛的凡人,打得无路可逃。 玄晏无暇顾及兵士们或怜悯或嗤笑的表情,恍惚地扶着将台,看向玄天山的方向,酸涩与绝望渐渐淹没了他。 他或许回不去了。 脱去玄天门长老的荣光,脱去早已渡劫飞升的躯壳,重新落入凡尘,像是凡人一样,卑微地活着再死去。 “行了。都散了。” 王二之后还有十余个没被教训过的,其中有一个想问秦将军如何处置自己,被有眼色的捂嘴抱腰,连忙带走了。 待得众人散去,秦将军松了一口气,俯在将台边,笑着将失魂落魄的玄晏拎起。他那么大的体型,秦将军竟单手将他拎着,毫不费力。玄晏默然看他一眼,又默然收回目光,像只待宰的野兽,在他手下来回摆动。 “别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要知道强将底下无弱兵。”秦将军戳他脸上的肥肉,“能吃成个胖子,还怕练不好武艺?你且放心,从明天起,本将要亲自操练你。” 第五章 寅时刚到,马胖子就被拽起了床。 拽他起床的是先前照看秦将军的小兵,名叫钟林。见他爬起床,钟林打个哈欠,满脸怨念地回去继续睡觉。 玄晏刚从榻上爬起,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穿衣的时候甚至都站不稳。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早起过床,还在玄天山时…… 想到玄天山,便如兜头一盆冷水泼来,让他霎时间清醒。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 营帐里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秦将军还在安稳地睡着,千机剑穗放在他枕边。似是感受到他的注视,秦将军懒懒地转个身,将剑穗压住了。 玄晏叹气,坐在案几边,将灯盏拨亮。 秦将军留了个字条在桌上,他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个“跑”字。 外头依旧悬着一轮冷冷的月,玄晏掀开帘子,被寒气冻得一哆嗦。 渐渐要到仲秋,天是越发的冷了,所幸最近没有大风沙,否则日子更加难过。 他捏捏身上的肥肉,再捏捏身上单薄的衣裳,一头扎进夜色里去。 秦将军给他定了绕着行营跑十圈的目标,限他在太阳升起之前跑完。 他刚开始跑时,对秦将军给他定的目标嗤之以鼻。绕行营十圈顶多一个时辰,在太阳升起前,他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然而他又忘了,他现在是个大胖子。 比秦将军还要胖两圈的,巨大无比的胖子,出个营帐还能让帘子抖三抖的那种。 绕营帐第一圈时,他感觉到腿变得沉重,腰酸背痛,连呼吸都顾不上。 玄天山是灵秀之地,他每走一步,每次呼吸,沾染吞吐的都是天地清气。在神武营行营中,他每艰难地迈出一步,迎面而来的都是沾染尘沙的浑浊的风,还有兵士们身上熏染的气息,呼噜和梦话在耳边呼啸而过。 绕营帐第二圈时,喊他起床的钟林已经醒了。 他迷糊地扒在营帐边缘,看着一个硕大的人影拖着步子,哼哧哼哧地从他面前走过,惊得连落在脚边的裤子都来不及提起。 第三圈时,玄晏觉得双眼发花,双腿却似是失去控制,仍旧向前一步步地拖动。 他迎着陆续醒来的将士的目光,在行营边缘慢慢地挪动。 东方已经翻出鱼肚白。 将士们早已醒来,纷纷蹲在自己营帐边,看行营边缘缓慢移动的一团肥肉。 他跑的动静不小,每落下一步,都会发出沉闷的声响。 马胖子跑得可怜,却无人敢上前鼓劲。秦将军再被排挤也是将军,他放出了亲自训练的话,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 行营里很快又正常运转起来。众人似乎无视了马胖子,安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卯时一刻,马胖子跑完了十圈。 放话亲自操练他的人没有在将台下等他,只有个瘦瘦小小的钟林。玄晏疲惫不堪,捧过钟林手里的清水一饮而尽,却见他转身就走,不由唤住他:“还有吗?” “将军传话,明早拔营去蒲兰,现在大家都去吃饭了,等会还要打点行装。”钟林幽怨地看他一眼,“要不是将军让我给你送水,我早就吃上饭了。” 玄晏苦笑,抹掉脖子上堆积的汗水,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吃饭! 一盏茶的时辰后,玄晏拖着沉重的身躯,领到了最后一碗稀粥。 伙夫好心留了粗瓷碗盛给他,两片野菜叶子在里面悠悠漂动。他坐在营帐角落里,凝视着菜叶,仰头将稀粥一饮而尽。 钟林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拿着半个饼和一碗粥坐来他身边,苦着脸咬着粥里的菜叶。 两人默然坐着,有壮硕的士兵抬着半只烤羊,从两人面前经过。钟林出神地看着,等到烤羊走远了,才将手放在玄晏眼前晃了晃,调笑道:“回神了!可轮不到我们吃那个。” 玄晏望了一眼烤羊,“这是要开庆功宴?” “你一直在马厩待着,这就不知道了。”钟林顿时起了劲,小眼睛一觑,“那个啊,是秦将军的早饭。” 玄晏想起挑食的二师兄,连菜叶也只挑最嫩的那几片吃,其余全扔掉。 “秦将军只吃羊腿?” 钟林乐了,撇嘴:“谁说的,那是秦将军一顿的分量。” 那半只羊足够两个彪形大汉饱餐一顿,玄晏摇头,“当真无奇不有。” 早饭吃完,钟林恰好轮到练兵,便急匆匆赶去校场。玄晏捂着胃部站起,有些头晕眼花。 神武营上下都觉得他可怜,这段日子没少给他吃好的。而凡尘又不比清气汇聚的玄天门,光靠呼吸吐纳就可以不用进食。 一顿不吃饿得慌,吃个半饱又受罪。 烤羊的香味还留在风中没有散去,肚子响得更厉害了。 玄晏幽幽地看向校场的方向,抹抹汗,准备回去沐浴。 沐浴…… 蒲兰离西海原不远,水源十分珍贵。营里的水都是省着用的,普通兵士平常就用细沙擦擦汗,不到必要之时不洗。 玄晏无助地呻/吟一声,撑住额头。 等到将近用晚膳时,他才再次见到秦将军。 秦将军似是忘了说过亲自监督,也忘了他是新提拔的近侍,自顾自取下铠甲兵器挂起来。又拿起早上剩下的半个羊腿,慷慨地啃了一口。 旁边胖乎乎的近侍投来利箭般的注视,秦将军视若未见,哈哈大笑着拍了一掌过去:“十圈怎样?” 胖子抽抽眉头,没说话。 “真香,这厨子的手艺比以前那个好多了,做的羊腿更地道。”秦将军又咬了一口腿肉,“几个参将都说本将太心狠手辣,但你这副身板,偏就得心狠。要不然遇到番人突袭,架在火上烤的就不是羊腿,”他晃晃羊腿骨,“是你。” 胖子呵呵一笑,拱起胖胖的手:“多谢将军教诲。” 秦将军揉着眼睛,啃光了最后一点腿肉,“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否则明日你定是没有力气跑十圈的。本将让钟林去歇着了,你一个皮糙肉厚的汉子,这时候就没必要把自己折腾得那么干净了吧?” 他啃完腿肉,将腿骨往帐外一抛,径直丢出了行营外,翻身上床睡觉。玄晏目瞪口呆地站着,尚未回过神来。 他皮糙肉厚? 借着帐内微暗的灯火,他翻转自己的手臂手掌,只见肥肉鼓囊囊的,随他的动作上下跳动。 营帐内响起砰的一声,胖子仰头倒在矮榻上,苦笑着睡去。 他睡得极快,只因白天太累,吃的又少,很快便睡死过去。 曾几何时,他是玄天山天神般的人物。剑眉修鬓,目若朗星,皎如玉树,又是千年难得一个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 的天纵奇才。 曾经是多美的玉,现在就是多大的顽石。 一梦似乎经历了生死曲折,仿佛回到了闭关时的寒冰牢,周身幽深凄冷。又仿佛回到玄凛叛变那一日,他被冲天的火焰炙烤。 玄晏唰地睁开眼。 头顶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晃得他视线模糊。他懵懂地翻下矮榻,却发觉周围有些不对。 他身下是一块晒得发热的巨岩,四周是茫茫戈壁,脚下只丢着一套残留着砂土气息的简陋衣装。 方圆所见之处,神武营竟然不见了。 傍晚时分,蒲兰镇外的神武行营里,秦将军让钟林牵了马来,往营外走去。 “将军,要不小的去找胖子吧?” 钟林放心不下,又觉得秦将军出去不妥当。秦将军拍拍马头,笑道:“你且让飞鱼听你的,再说不迟。” 比钟林还高一个头的骏马扭头,冷冷地看了钟林一眼,尾巴一甩,扫了他满脸。 钟林当即乖乖回去干活。 蒲兰镇离西海原更近,快到夜晚,夜风冷得极快,一刮就是一盆冰水兜头泼来。 银月如勾,夜色寥廓无边际。戈壁上一骑绝尘而出,往东南方向疾驰。 马蹄得得声在戈壁滩上回荡,秦将军纵马片刻,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圆点。 圆乎乎的,黑漆漆的。 秦将军断喝一句,飞鱼扬起前蹄,在面无表情的圆点面前停下。飞鱼又像是逞威风,马蹄刻意落重几分,半人高的飞尘悠悠浮起,扑了圆点满身。 马胖子像是没看见站在他身边的一人一马,继续悠悠地往前走。秦将军勒转马头,上下打量他,忽然道:“你瘦了点。” 胖子猛地顿住,回头狠狠剜他一眼,往前的脚步加快几分。 秦将军哈哈大笑,马鞭子甩得呼呼作响:“钟林昨天已经告诉你了,今早要拔营往蒲兰去。况且本将自有分寸,不会弄丢你的小命。” 胖子扯扯嘴角:“那小的还要多谢将军了?” 秦将军诡秘一笑。 胖子倏地盯住他,全身都绷紧了。 他与秦将军打交道不久,却将他不按套路做事的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一时被他笑得寒毛倒竖。 秦将军嘻嘻地笑着,取出了一根绳子。 胖子悚然,刚往后退一步,绳子就像是长了眼,在他身上套了个圈。尔后秦将军收了缰绳,催动飞鱼往前走去。 ……他娘的! 玄晏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神武营到底倒了多少霉,才能摊上这么个主将! 他又是倒了多少霉,才在被玄凛丢下山后,又被这么个蠢货来回折腾! 飞鱼跑得并不快,但玄晏心都提到嗓子眼,一步都不敢落下。 不知跑了多远,玄晏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秦将军忽然哈哈大笑,刀光一闪劈断了绳子,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倒。 水花一溅一人高,圆润的胖子愣愣地坐在湖水里,不敢置信地抹了一把脸。秦将军放开飞鱼,笑道:“且让本将试试!” 玄晏来不及阻止,被他溅起的水浪泼得差点闭过气去。秦将军揉揉乱蓬蓬的胡子和头发,黝黑的脸闪烁着动人的表情:“这是蒲兰附近最大的湖,往日都是野兽在这儿喝水,不会有人过来,你放心洗……怎么这副表情?” 玄晏定定地看着他,默然转身上岸,顶着两根水草,再度扑进了湖里。 胖子的威力不可谓不惊人,顿时犹如无数水浪在湖上炸开,秦将军顶着满脸水草,呆呆地抹抹脸。 第六章 神清气爽的一觉过后,玄晏却在寅时睁开了眼。 或许是怕又被秦将军算计,也可能是觉得这样练习有好处,他在榻上翻覆一阵,还是悄悄翻了下来。 昨天还裹在身上的衣裳,今日便有些宽松。 蒲兰的风比之前戈壁上要温和得多,神武营刚刚拔营,从上到下都累得不行,此刻正睡得熟,连钟林都没有出现。 掀开帘子后,风吹得屏风都吱嘎一响。他摸黑走出,险些被绊倒在地。 营帐门口放着两个布袋,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每个都很沉,上面还带着两根绳子。他拎起袋子左右翻看,却听见营帐里传来秦将军浓厚的鼻音:“把这个绑腿上,十圈。” 两个布袋起码有七八斤重,他迈自己的腿都嫌困难,怎么可能拖得动这些重量?! 玄晏站在门口没动,帐里突然飞了把大刀出来,噌地扎在他脚边。 他默默绑好沙袋,将腰带系紧,咬咬牙,迎面扎入寒风中去。 钟林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出了营帐。 拔营到蒲兰已经有半个月了,前方与番人的战事胶着,一时分不出高下。幸好神武营只负责运送粮草,需要休养的伤员都送到了三十里外的平武营,行营里平静如常。 他穿了衣服,站在帐门处活动手脚,与慢跑而来的马胖子迎面对上。 马胖子朝他微微颔首,手脚都绑着沉重的沙袋,登登地跑远了。钟林揉着脑袋,望着他的背影啧啧感叹。 秦将军英明神武,居然在区区半个月内,让马胖子瘦了一大圈。他宽大的衣服挂在身上,紧紧束起,犹如迎风招展的旗帜。 神武营上下都在关注着马胖子的体型,而秦将军身为马胖子的顶头上司,更是严加教导,给他从一开始的十圈,逐渐增加到每天负重跑二十圈。马胖子不负众望,跑动时脚步也愈发轻盈。 把他训练到平常体型后,就是秦将军亲自指导的武艺训练。 钟林远远看着秦将军提着一把大刀,在帐门站着,看了一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玄晏每天与他住在一个营帐里,自然知道秦将军打的什么主意。 秦将军本名秦石,脾气也跟石头似的,硬得吓人。他刀用得最顺手,帐里其余兵器也都使得行云流水。每天练完兵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要教他用遍天下所有武器,最好是样样精通。 然而他自拜入玄天门起,便不再亲手用剑,从来都是捏个法诀催动佩剑。 他暗哼一声,将腰带绑得更紧,让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 衣服沾染的汗臭味不再冲到脸上,光明正大地出了行营。 蒲兰镇外,神武营的扎营地往南两里,就是秦将军带他去过的湖。 镇内有地下河可以打井取水,加上这处湖水不够清澈甘甜,百姓很少往这边来。他每天跑完,都会到湖里洗澡,再惬意地回去休息。 再则是存了修行的私心。 他天生资质极佳的水灵根,若是有水源在旁,助他运转吐纳,必然有所助益。 西海原附近难得有这般漂亮的湖水,天穹下碧玉珠子一般。他坐在湖岸不远处,阖起双目,开始调整呼吸。 玄晏不敢冒进,试探地运转一个大周天,觉得先前大穴的阻塞感已经完全消失,便默念玄天门独门吐纳,调整呼吸。 一开始,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渐渐的,似是回到了玄天门摇光宫,听师父凌远长老讲经。 先前吸取的修为已经被他化解了一部分,他集中精神,催动起仅有的些许修为,感受自身的变化。 天光变幻,沙土缓移,风声阵阵,湖水在缓慢地流动。 他沉浸其中,快要忘了自我。 “敏师叔,让我们到湖水里洗洗吧!” 背后不远处冷不防响起个娇俏的声音,玄晏一惊,一口真气泄出,怒然回首,却见先前见过的二师姐带着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朝这边走来。 两个小姑娘看着只有十来岁,一人拽着二师姐一只袖子,拖着她往这边走。二师姐一脸无奈与愠怒,却没有发作。 两人叫二师姐敏师叔,必然是玄凛座下大弟子的两个徒弟了。 几人走得近了,玄晏不便上岸取衣物,索性往湖水里游去,打算从另一边绕走。 “这是什么?好臭好臭。”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姑娘捏着鼻子,用脚尖将玄晏看不清是衣物的衣物踢下了水。另一个瘦小点的咯咯笑着拍手:“就该这么干。” 玄晏无奈了,只得游在湖水里,等她们离开。 二师姐显然是被两人拉扯来的,不耐烦地坐在岸边,没有离去的意思。两个姑娘嬉笑着,竟开始脱衣服。 玄晏:“……” 两人是二师姐的师侄,虽然是晚辈,但她们的师父排行清字辈第一,她想发作也不得,只得孤身一人坐在岸边,瞪着湖水里嬉闹的两个姑娘。 两人在湖水里闹腾着,居然一时兴起,玩起了术法。两条水龙你来我往的,打得好不热闹。 玄晏看出两人分别是水灵根和木灵根,本能地想多看一会儿,但她们越闹越厉害,眼看着水浪要暴露他的位置,只得猛吸一口气,往湖底扎去。 度过了初期的困难后,玄晏漂在水底,渐渐适应了水底的视线。 不同灵根的修行者有不同的天赋,火灵根难被灼伤,木灵根愈合力极强,水灵根则能潜入水中,借着一口气呼吸大半天。 水面上一直在闹,从底下看去,水龙卷都翻起了几丈高,水底泥沙翻滚,一片狼藉。 玄晏恼怒,索性就坐在湖底,开始呼吸吐纳。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这才安安静静开始洗澡。玄晏没有理会,仍旧闭着眼睛。 “那老女人终于走了,管得真多。” “还不是你把她烦走的?回头师父又得说我们了。” 瘦小点的咯咯笑着,漫不经心地将头发理顺,“听说明天又有一大批弟子要拜入师父门下了。” 高个的嗤笑:“丹意,别的不说,你收拾那些有贰心的手软过?等他们成了我们师弟妹,随你怎么教训。” 瘦小姑娘诡笑:“怎么是师弟妹,明明都应该是师妹,冲着师父的脸来的还少吗?” 她们在水面上说得欢,玄晏在水底皱起眉头。 他听见了每一个字,再细细想来,顿时觉得龌龊不堪。 玄凛大弟子排行清字辈第一,名叫清冥。他曾经教过清冥术法,觉得此人心术不正,唯独长了一副好皮囊,向玄凛提过也没回应,他不便再管,就此作罢。今日见了这两个姑娘,才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白说的。 湖面两人还在继续,丹意揉着纤瘦的胳膊,柔柔地道:“上次啊我偷看师父沐浴,被他发现了,你猜怎么?他居然对我笑,哎呀——” “去,别光顾着想师父,忘了那群刚入门的狼。” 两个姑娘柔柔地笑着,媚到了骨子里,玄晏在湖底听得几欲作呕。 玄凛他,到底想把玄天门变成什么样的地方! “咦,什么东西?” 丹意神色一紧,四处张望,高个的丹扬随着她动作看了看,奇怪道:“你是不是眼花了?” “可我明明觉得有人……” “别疑神疑鬼的,快洗,别真的把敏师叔惹毛了。” 玄晏沉在水底,强行压抑着经脉里乱走的气息,尽力平稳下来。 他刚才被两个姑娘的话惹得怒火冲顶,没压住气息,惊动了他们。此刻连同之前一直沉寂的修为也沸腾起来,让他动静难安。 头顶又传来二师姐的呵斥,两个姑娘不情不愿地上了岸,随二师姐离开。 上面许久没有动静,玄晏稳住呼吸,脚一蹬要往上浮,却一个踉跄,整个人在水里翻了几圈。 他定睛看去,在他刚刚踩到的地方,有一方玄色的温润的石头露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弯腰拨弄,泥沙翻飞时,一方温润含蓄的玄色石头渐渐显出,触及之处,竟是温热的。 与这块巨石一起显露出来的,还有一条短小的锐器,竟是和这块岩石同样质地的匕首! 玄晏睁大了眼,仔细回想玄天门看到的典籍,渐渐露出狂喜的神色。 这竟是一块天外玄铁! 这玄铁看起来被打磨过,约有矮榻那么长,一端断了匕首那么一小块。不知是何方高人匆匆离去,将玄铁和一柄打好的匕首留在此处。上面有湖水掩盖,一般人又想不到来湖底探秘,也不会想到湖底就埋着一块天外玄铁。 千机剑是千年寒冰打造,在玄凛手里更是威力无穷。他要想与之匹敌,有一把玄铁打造的剑,胜算能大很多。 他按捺住内心狂喜,将玄铁重新掩盖好,往上浮去。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1 是夜。 星河万里,唯有残月,正是溜回营帐的好时候。 他在行营外逗留太久,此时回去不免匆匆,因而没有注意到营门看守的诡异眼神。 营帐里安安静静,一盏灯也没留。玄晏摸进帐门,轻轻喘气,凭着直觉往榻上摸去。 不对! 几乎在他意识到诡异的同时,他往旁躲了一步,黑暗处陡然撕裂出一阵刀风,猛地砍在榻边,铿然有声。 刀刃擦过手臂,火辣辣地疼着。玄晏倒抽着气,踉跄几步。 对方拿着刀站在黑暗中,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一片死寂,微弱的灯火终于亮起。秦石站在他身前,手里还握着刀柄,深邃如异域人的眉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气,安静地注视着他。 玄晏依旧沉默着。秦石眉头一动,冷冷问道:“去哪了?” 第七章 玄晏看他一眼。 “随意走走。” 秦石眉头稍松,却猛地朝他逼近,他连退几步,直接坐在了榻上。 “嗯,有水腥味。你去湖边了。”秦石笃定地道,“泡了这么久?大半天?你怎么就没淹死?” 玄晏抓住了他发火的点,低下眼去:“是小的不对,让将军担心了。” “我他娘的担心你去死!”秦石怒骂一句,一巴掌把他呼倒在榻上,刀背翻转而起,顿在他颈边,“老子等了你一整天,连那群兔崽子都没搭理,就为了教你刀法!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刹那寂静。 玄晏有瞬间的惊讶和敌意。 他一直是个沉默的大胖子,秦将军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这副表情,老子再熟悉不过了。”刀面轻轻拍着他的脸,秦将军冷笑,“从天而降,来路不明,又顶着这种表情,你敢说你不想报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玄晏深吸一口气:“我为师长报仇,与那人不共戴天,还望将军体谅一二,勿要阻拦我,也不用为我费心了。”依旧隐瞒了修士身份。 秦将军冷笑:“少废话,明早还是得起来练。你他娘的连老子这种武夫都打不过,万一对方有修士,你不是去送死!” 玄晏被这话戳到了痛处。 “你怎就知道,我是去送死?” 深夜里忽然起了风,神武营上下都睡得沉,风声忽然一卷,带出了激烈的兵刃相击声。 离校场近的人偷偷掀了帐门,只看到秦将军凶狠的目光,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夜风如鬼哭,次日一早,钟林被同帐伙伴叫醒。 钟林满面茫然,不知伙伴让他去收什么尸,打着哈欠走到校场,被躺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 昨天整天没见人的马胖子横在地上,活像一摊滚在灰尘里的猪肉。秦将军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细细擦拭他的大刀,刀光闪得他一阵哆嗦。 将人拖回将军营帐里,钟林剥了他衣服,被他身上的伤吓得咋舌。 从肩膀开始,紫红色的瘀痕东一块西一块地遍布全身,没一个地方看得过眼。他小心翼翼地给马胖子上药,看着他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不由唏嘘。 当初掉下来还在流血,胸口一个大窟窿,眼看就活不成的人,怎么就这么活过来了,这还是人吗? 钟林伺候秦石久了,做事比较精细,却毕竟还是比不上他精通药理的六师兄动作轻巧。等到他全身都散发着药膏味时,钟林抬头,恰好看见他睁眼。 “你可醒了,怎么被打成这样?”钟林给他擦汗,“早点向秦将军请罪就是了,何必顶撞将军?” “……”玄晏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为何要请罪?” 钟林奇怪地看他,“将军打你,必然是你做错了事。” 玄晏深吸气,尽量平静地道:“明明是我每天被折磨……” 钟林反应很快,嗤笑:“每天跑十圈就是折磨?马胖子,将军那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玄晏还想争辩,钟林一巴掌拍在他瘀痕上,痛得他当即仰倒回去。 “神武营每个人都是这么被将军练过来的,半年前遇到番人,打了场恶仗,就我们神武营活下来的兄弟最多。” 玄晏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不过是对付普通兵士的法子……”险些就要说出自己的来历。 钟林在他瘀痕上掐了一把,“话不能这么说。将军也不是没和修士打过,也是半年前,兄弟们刚打完仗,也在蒲兰附近休整。将军为了兄弟们的伤,亲自去蒲兰镇里买伤药,与一伙蛮不讲理的修士遇上了。据说当时修士们要强买强卖,将军一怒之下拔了刀,一对三,只带了一把大刀和一条长鞭,硬是没让他们挨到自己,最后还平安把药买回来了。” 玄晏觉得这事有些耳熟,似乎听九师兄玄诀提过。几个刚入门的弟子在蒲兰镇作威作福,被人打个半死,还灰溜溜地放了信号求救。最后也没能免了玄诀师兄的一顿重罚。 他思绪恍惚,钟林说得兴致高昂,一拍他大腿,痛得他低叫一声。 “将军常常教导我们,无论武学修行,修至化境总是殊途同归。而且将军对你这么好,让你当近侍,还亲自教导你,现在还亲自去蒲兰镇给你买伤药,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呢……” 玄晏沉寂下去,钟林揉揉手腕:“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一趟校场点个卯。你要是能动,就把这里收拾收拾,将军最看不得兵器乱放。” 叽叽喳喳的钟林一走,玄晏冷静下来,细细品味他说的话,觉得甚是有理。 无论普通武学,还是道法修行,臻至化境时总是殊途同归,不分伯仲的。秦石能以武夫之力,以一敌三打败修士,即便那几个入门不久,已经算是十分厉害了。 他师父凌远长老也这么说过,传说当年有一位先辈,不修道法,只修武学,竟也能渡劫飞升,得证大道。 如今他修为不足,或许可以试试这种方法。 他刚刚躺下,目光瞟过秦石床榻,瞬间想到了什么,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千机剑穗! 秦石带着千机剑穗,去了玄天门人经常出现的蒲兰镇! 蒲兰镇是西海原东边六十里处的明珠,水源丰富,更有不少良田。往东北走三十里,便能到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2 天下名气最大的修真门派之一,玄天门的山门。每隔两年,玄天门都会派遣长老或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到蒲兰镇挑选弟子,因而这里常有想要投入玄天门的普通百姓。 玄晏出示了将军近侍的腰牌,借了匹好马去往蒲兰镇。 今年正逢玄天门遴选弟子,蒲兰镇内人山人海,比之京城不遑多让。有的坐在街边,摆出世外高人的模样,还有的坐在客栈窗边吟诗作对,绞尽脑汁各出奇招,都是为了吸引不知隐藏何处的玄天门人的注意。 他没有顾及那些一心想修真的人,竭力回想蒲兰镇的药铺所在,牵着马挨个找过去。 玄凛挑在今年叛变,大概是掌门师兄一句“须得有潜质之人”为弟子,贵精不贵多,意图在明年洞天大会上夺魁。等他们收了厉害的弟子,玄凛积攒的爪牙就成不了气候,便趁遴选新弟子之前叛了。 他一拍额头,挥开那些事情,集中精力回想药铺的位置。 曾经他作为长老,主持过前三百年的遴选,后来都将事情交给了玄凛。虽然时日已久,但还是没忘,便忍着身上伤痛,找去了蒲兰镇最大的金玉药铺。 在那间药铺里,玄晏看见了秦石的人影。 同是大半夜没睡,秦石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深邃的双眼下是浓墨重彩的黑影,整个人倚在长刀上,打不起精神来。 金玉药铺里抓药的人很多,队伍已经排出了铺门。玄晏穿过厚重的人群,轻手轻脚地走向秦石。 “哎,你做什么?” 队伍里伸出一只长毛手,啪地拍在他背上,揪着他衣服不让他继续往前走。玄晏恼了,脸色也不好看,指指没发觉这边动静的秦石:“找我家大人。” 抓住他的是个高大如熊的男子,闻言不禁狐疑地瞅着他,“这么胖的侍卫?刀也没带?你家大人脑子没问题吧?” 玄晏一噎,不想再与他纠缠,告了声罪就走。男子啧啧两声,依旧扯着他不放:“先别走,鬼鬼祟祟的,进去偷钱袋的吧?” 这话一出,药铺里起码一半的人都下意识地捂向钱袋所在,纷纷看着他们。玄晏更恼,只是依旧压着声音:“你这人好生无礼,我找我家大人,与你何干?” “那行,叫你家大人来领走你。” 玄晏本想偷偷扯走剑穗,顿时一滞,没有说话。那人洋洋自得:“你们看,果真是来偷东西的!” 这回连药铺伙计都走过来询问二人,玄晏不知如何解释,男子却猛地惨叫一声,捂着被砍断的手臂,滚在地上扭动,连连哀嚎。 玄晏惊住,身后却响起个柔软如蛇的声音:“挡道的狗都该死。” 人群霎时分出一条通路,或惊或惧地看向来人。玄晏被人群挤压着后退,只从缝隙中看见了一方月白色的衣袖,和那人腰间微微晃动的蓝底白字、金边篆体的腰牌。 玄天门清字辈。 金玉药铺的伙计显然与这人很熟,派了个小药童扶走被砍断手臂的男子,便有打扮精致的伙计迎了上去,一边问道:“清寂道长,您要的伤药都准备好了。” “嗯。”那人随意应道,“我要的天材地宝呢?” “也都备好了。” 那人笑着往伙计眉心按了一道,伙计原本挤满笑的脸顿时僵住,捂着眉心长出的狗尾巴草鬼哭狼嚎地跑走了。 是个木灵根的好苗子,可惜了。 玄晏没有急着出头,而是踮起脚,在人群中寻找秦石的影子。与此同时,另有两个伙计不停地将药柜里的伤药取出,分别装好,毕恭毕敬地递给那人。 满满当当的药柜顷刻间空了,一根草也没剩下。 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有不少人转身就走。那人满意地提起药包,却被一柄长刀横住了去路。 亦是这时,玄晏伸向千机剑穗的手僵住了。 那人轻嘶一声,沿着刀柄看去。秦石淡淡笑着,刀柄一颤,清音响彻。 “先把伤药留下。” 第八章 药铺里渐渐散去的人群又很快聚拢过来,将他们围在中间,却不约而同地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这么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怎么就有胆量和玄天门的道长对上? 那人轻轻觑起眼睛,眼瞳闪出幽绿色,问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石毫无惧色,长刀又往前送了两分。 “你们修士,用不着这么多药。” 那人哂笑,对着旁边目瞪口呆的两个伙计道:“你来说说,用不用得着。” 其中一个伙计躬身,声音略有颤抖:“玄天门每年要不少药材,我们药铺的货,基本都是为玄天门道长们留的。” 另一个伙计补充:“我们药铺,当初就是玄天门的道长开的,所以才叫做‘金玉’。” 秦石皱起眉,低啐一口,却没放下长刀。玄晏悄悄收回了手,盯着那个满面得意的道人看。 这间药铺是他师父凌远长老所设,为的是给慕名拜师之人提供物美价廉的药材。而且修士们炼药用的天材地宝,有一部分也是这家药铺提供的。 “怎么,还不滚开?” 清寂嫌弃地弹了弹长刀,斜了秦石一眼,勾了个法诀。玄晏紧盯他的动作,怕秦石吃亏,躲在人群后,也结起法诀来。 “嗯?谁?!” 他刚刚动手,清寂忽然露出警惕的表情,视线扫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叫道:“老九老十?” 玄晏陡然撤开双手。 他没想到这个清寂居然如此警觉,不过稍稍用了点那两个倒霉修士的修为,就被察觉了。 玄凛那些好吃懒做的徒儿们,居然有这么个人物。 玄晏焦灼不安,就怕清寂视线下移,看见千机剑穗,一时束手无策。药铺外却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六师弟,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外面一行三人就这么随着说话声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见过的二师姐清敏,身后还跟着丹意丹扬两个小姑娘。 三个玄天门修士打扮的人聚在一起,脑子清楚的人都知道这热闹看不得,都悄悄地走了。药铺里顿时空了不少,玄晏往后站去,尽量挡住自己的脸。 清敏看见长刀,秀眉一皱,继而又看见秦石的脸,顿时愕然: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3 “是你?” 秦石冷笑,没有答她。清敏微微一笑,对清寂道:“六师弟,我先前传书说的不知好歹的武夫,便是此人。” 清寂恍然大悟,“我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我们二师姐做事,原来是神武营秦将军,久仰久仰。” 丹意笑道:“可不是么,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敢拦着六师叔。不过,六师叔,你脾气真好,要是换做我师父,早就把拦路狗大卸八块,吊在梁上示众了。” 众人见她看起来娇滴滴的,说的话却心狠手辣,纷纷咋舌。 丹扬却在感慨,还是丹意嘴巴毒,这话放在别人听来纯粹是发泄,放在玄天门来说,尤其是对于向来被嫌弃不够心狠的清寂而言,简直是字字诛心。 丹意咯咯地笑,瘦得硌人的腕骨上银镯子直晃。清寂表情一变,冷哼:“今日已经砍了条胳膊,不想再与拦路狗一般见识。” 清敏不耐烦:“勿要磨蹭了,师父吩咐的事还没做完。要杀要剐都快点。” 清寂狞笑,对着秦石拔剑就砍。秦石眉梢微扬,手腕往下一压,长刀倏地挑起,在清寂脸上抽了一道,又弹了回去,狠狠打在他手腕上。 清寂尖锐地吼了一声,药包掉在地上。秦石用脚尖挑起药包,“多谢道长割爱。”转身便走,留下被抽得发懵的清寂。 “站住!” 丹意尖叫一声,冲在清敏前面就要出手。秦石手都没抬,长刀往肋下一扫,沉重的刀背在丹意腿间噼啪一弹,打在她两边膝弯上。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师侄眨眼间就跪在地上,清敏怒不可遏,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他腰间飘拂的一缕黛蓝,一愣。 正是这时,一个圆滚滚的影子冲了出来,径直抱在秦石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将军啊——小的对不住您啊——小的没用啊——” 一个胖乎乎的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跪着,两只手臂圈在秦石腰上,怎么都不放开。秦石被他哭得毛骨悚然,想也没想,一巴掌当头呼过去:“马胖子,你魔怔了?好端端的哭什么?你怎么来……” 但见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都走了调:“是马胖子没用,让将军担心了!小的就是个废物,闹得全身都是伤,让将军来这儿受委屈,小的怎么那么没用啊——” 说着说着他又嚎了起来,一边哭嚎,一边将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扒开,满天乱扔。众人见他满身紫红色的瘀痕,都忍不住同情起他来。 玄晏的动作看似无意,那些乱扔的衣服却都像是长了眼睛,往玄天门几人身上落去。这几个向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被脏衣服兜头罩来,躲得措手不及。 丹意的反应最为激烈,一面叫着“师父救我”,一面将罩在自己头上的脏衣服扯开,往旁扔去。 “你这疯丫头!” 清敏被扔得发狂,忍不住趁乱踹了她一脚,又把衣服往清寂怀里扔。转头再看去,只能看见胖子圆滚滚的身躯,方才那缕黛蓝不见踪影。 马胖子哭得如丧考妣,身上的伤又十分引人注目。秦石提着大刀,手足无措,也不知他弄什么玄虚。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马胖子轻轻咬住了千机剑穗,顿时觉得一股清气充盈全身,为之一振。 他想到了个绝妙的脱身之法。 清敏正在四处找寻刚才瞥到一眼的黛蓝色,清寂却气疯了,一把抓住她,怒声尖叫:“看我不打死这丫头!大师兄宠得她无法无天,居然敢在两个师叔面前撒野!” 丹扬一面护着丹意,一面向清寂哀求。清敏蓦地吼了:“别吵了!” 话音刚落,金玉药铺里忽然起了阵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清敏用手挡着脸,却下意识地朝那两人的方向张开一条缝,只见狂风似是凝聚形状,将抱在一起的两人托举起来,瞬间就没了影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几人措手不及,围观的众人也被吓得悉数离开,霎时间药铺内空空荡荡。 清寂似是忘了刚才还说教训丹意,望着风刮走的人影,疑惑:“什么时候朝廷开始让他们练法术了?” “那个秦将军一看就是没有灵根之人,修不得法术。京城里两边斗得厉害,搜集的厉害人物怎么舍得放出来?” 她本来想说,可能是那个胖子有问题,却听清寂道:“我方才感觉到了老九老十两个的修为——不是说他们死了吗?” 清敏倏地转头,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确定?” 清寂不耐烦她质疑:“我的本事你也怀疑?” 清敏沉默下去。 清寂当初被玄凛选中,就是因为玄凛看中了他诡异无比的感知能力。他刚刚入门,没有进行任何修行时,谁在旁边看他,他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你的感知不会有假,那只剩一个可能,”清敏冷笑,“他们当了叛徒。” 清寂意识到事态严重,声音也压低几分:“要告诉师父吗?” 她微微颔首,却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蒲兰镇外,神武营行营外。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湖水边。 两人落地的速度极快,激起漫天飞尘。过了许久,圆滚滚的人影慢慢地爬了起来,拼命地喘气。 他感觉到剑穗里充盈的清气,将之注入自己体内,又运了些许老九老十两人的修为,意图迷惑几人。他们现在都没有追来,应该安全了。 兵行险着,算他赢了。 玄晏慢慢喘平了气,终于笑了出来。 原来他大难不死,就和千机剑穗有关。 剑穗里充盈的清气救了他的命,也是如今的他,纳取天地清气的重要来源。他终于不用担心修行太慢了。 开心之余,他突然意识到秦石似乎没反应,以为他还没醒,爬到他身边一看,却看见秦石早就睁开了眼,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长刀落在他耳边,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你是修士。” 玄晏没有否认。手扣在剑穗上,又慢慢地放开。 秦石仰头看着天穹,缓缓地道:“我本以为,这穗子是谁给你的定情信物,却没想到……难怪你如此看重,竟是你修行的信物。” 玄晏没有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4 话,却听他问道:“是……司大人?” 他一愣,忽然想起这个司大人,似乎当初两个小兵来搜查马厩时,也提到过。 秦石看他反应,只当他默认了,苦笑一声,“你要是回去,就告诉他,我秦石永远不会答应他。你要是留下,我只求你一件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冲我来,勿要伤害神武营的弟兄。” 第九章 过了一个多月,天冷得愈发可怕,已经下过好几场雪。秦石早上起身后,将新送来的绛色绢面本子看了,再投入火盆中烧掉。 天降大雪,操练不便,秦石便让所有将士都在自己营帐里待着。自己则拣了本兵书,坐在灯下慢慢地看。 “将军,西海原的信。” 钟林捧着一沓信急匆匆地走进来,秦石抬眼,似乎没看见被落下的门帘遮挡的人,接过了信。 灯火噼啪一声,他卷起信笺,在灯火上烧了,“信使有没有说什么?” “回禀将军,没有,只让我们在蒲兰待命。” “算盘打得精……”秦石喃喃,“算了,你先出去吧,让今夜巡守的将士警醒点,可能有变。再让阮参将来一趟。” “得令。” 钟林出去时,沉重地拍拍门口之人的肩膀,叹着气走了。 玄晏提着一桶结冰的水,一动不动。 帐内传来甲胄和兵器之声,玄晏抬头,哑着声音叫道:“秦将军……” 秦石穿着铠甲,提了杆□□出来,与他擦身而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漫天飞雪,刮得人脸颊生疼。玄晏放下水桶,进帐提了柄长刀,匆匆跟了过去。 阮参将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在他之前跟上了秦石。他奇怪地看了眼气喘吁吁跑来的玄晏:“将军,这小子就是你之前收的近侍?” 秦石唔了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掀开了一间营帐的门帘。 营帐里原本横七竖八的一片,被冷风一灌,正要跳起来破口大骂,看见秦石的脸后,当即傻了眼:“将军……” 小兵们忐忑不安,本以为他要训斥一番,却没想到秦石交待他们穿紧衣服,便转头去下一个营帐。 如是者三,就连阮参将都摸不着头脑。他一个眼神,默默跟在背后的玄晏当即被钟林拖走。 阮参将望着消失在营帐里的玄晏,“我还以为,你要把他养成心腹。难怪不让谢七教他。” 秦石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今早西海原来信了。” 阮参将瞬间紧张起来,秦石扯了扯胡子,讥讽地笑道:“威远营人手不足,让我们早点拔营去西海原。” “送死。”阮参将凉凉地接了一句。 两人许久没说话,不知不觉走到了行营偏僻处。秦石望了望重重营帐,叹道:“是我拖累你们了……” 阮参将笑道:“将军哪里的话?要不是将军,神武营上下半年前就在西海原折个精光。我们只知舞刀弄枪,顾不得玉京那群大人们的心思。将军对我们好,没把我们神武营当西军的废物看待,将军就是我们的恩人。” 这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沉重,另一边玄晏被拖进了营帐里,营帐里顿时炸开了锅。 “嘿嘿嘿,让爷看看,这不是将军身边的红人吗?” “瞧这肥肉,拍下去跟水似的。” 众人一人一句,将玄晏挤兑得没话说。钟林猛咳两声,将他挡到身后,指着围过来的兵士们道:“哎哎,你们离我远点,再走近了信不信我告诉将军去。” 其中一个嬉皮笑脸跟猴子似的凑上来,笑骂:“好你个钟林,这才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为个死胖子就要跟将军告状?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就是,快把胖子松开,爷几个给他松松骨!” 营帐里一共七八个人,对着钟林玄晏二人连连起哄。玄晏觉得这松骨的说法像是在哪听过,仔细一想,正是秦石的说法,不由好笑。 钟林是个机灵的,将胖子往前一推:“你们不是想知道将军的事吗?问他问他!”转身便跑。 两个人扑上去,没捉住钟林,便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 玄晏:“……” 这几个兵油子话说得嚣张,也没打算真给他松骨,拉着他坐到营帐里,给他倒了一大碗酒。 酒是蒲兰有名的烈酒,光是酒味能熏倒一头熊。玄晏没敢碰,迅速转移话题:“你们想知道将军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泼猴似的先问道:“你先说说,你知道些啥?” 玄晏想了一会儿,将几人急得抓耳挠腮,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地道:“我其实知道得挺多……” 周围已经冒起了绿光。 “将军洗脸吗?” “将军睡觉前会练刀法吗?” “将军会不会经常打你?”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其中一个猥琐地笑:“将军的……长吗?” 玄晏:“……?!” 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自己意会。众人心满意足地围坐一圈,兴奋地讨论起来。 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慨叹地拍着他的背,羡慕嫉妒恨:“其实,弟兄几个之前挺嫉妒你的,觉得你这种肥得能打滚的胖子,怎么有资格当将军的近侍。后来听说是谢七那小子吹的风——不知你听说过没?谢七之前被人削了一顿,就是为的这事。” 想起那个心眼比星星还多的斥候,玄晏默默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又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问道:“司大人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满场变了脸色。 玄晏意识到问得不是时候,正琢磨着怎么转移话题,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闷声道:“是玉京的大官,司太尉,司大人。将军被放到我们西军神武营,就是他的意思。” “秦将军得罪了他?” “可不?”汉子叹气,“他们两个啊,有一段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玄晏破天荒地拿着一壶酒出了兵士营帐,心事重重地往将军营帐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如今他歇在钟林的营帐里,只得望着将军营帐苦笑一下。 营帐里灯火一暗,有人掀开帘子。玄晏来不及躲避,与秦石正面对上。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5 秦石没有穿铠甲,穿了件皮裘,头顶胡须上都是冰,像是刚喝完酒。他提着长刀,冷冷地望了玄晏一眼,自顾自地走开。玄晏本想退开,鬼使神差地,竟跟了上去。 前夜的雪下到今日傍晚才停,万籁俱寂,月色初现。玄晏远远跟到了校场边,看他提起将台上的酒坛子,猛地灌了一口,然后转身回到校场正中。 他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秦石习武。长刀破空声如裂帛,刀光闪烁,似是往地面泼洒月光。 玄天门中人多用长剑,鲜少有用刀的,尤其是长刀,嫌刀显不出飘逸之感。他当初也是这么以为。如今见了秦石用刀,才知道刀可以用得如此轻快灵活,令他耳目一新。 这等卓绝的武艺。 他稍稍走神,秦石已经放下长刀,提起酒坛一饮而尽,尔后将目光投向了他。 玄晏慢慢地站直了。 秦石却没有与他动手的意思,而是对着他晃晃酒坛。他提着酒囊,愣愣地拔了塞子,灌了一口—— 秦石瞅着他被呛得坐在地上,笑得连将台都在抖。 张狂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神武营,玄晏半晌才缓过神,苦笑着站起来朝他走去。 浅淡的月色下,两人坐在将台上对饮,放眼望去,尽是茫茫雪色。 “你们修仙的地方,可有这种景色?” 一个多月来,秦石第一次对他开了口。玄晏一怔,轻抿一口酒,“有,可我专注于提升修为,从不看这些。有一年雪下得大,连书房都被雪压垮了,还是师兄来找我,我才知道。” 秦石亦是一笑:“本将也忙着练武,与你差不多。反倒那位大人,有的是闲情雅致,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那位大人,应该就是司大人了。 玄晏小口地喝酒,忽然听他道:“先前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是他派来的。” “又怎发觉不是的?” 秦石不以为然地嗤笑,“如果是他的手下,刚到这里就得毒死一大片。” 玄晏听得想笑,还想问他,脑子却晕乎乎的,不知不觉仰倒在将台上。 眼前茫茫的一片雪光,似是回到了刚拜入山门的日子。 十几个师兄宠极了他这个刚来的师弟,好东西都先给他。 二师兄下山偷买的零嘴,六师兄刚炼的丹药,九师兄珍爱如命的剑谱。 酒劲上来,辣得玄晏直想流泪。他痴痴望着苍穹上一弯月色,冷不防秦石探头过来仔细看他。满是茧子的手在他颊边轻拍,轻叹。 “真像啊……” 玄晏不知他说谁。四目相对,秦石皮糙肉厚的脸委实对不住他那双深邃的眼,一下子惊醒了玄晏的酒。他身上的汗味又浓,伴着刚刚练武的热气,丝丝蒸腾,冲击着玄晏的五官。 “明天开始,本将亲自教你武功,你愿不愿意?” 玄晏眉头一皱,表情挤在一起,嘴唇翕动。秦石以为他想说话,低头凑去,当即被他伸手按翻,吐了满身。 “……娘的你找削!” 秦石大骂一声,鲤鱼打挺翻起来,一巴掌把他呼到雪堆里,气哼哼地走了。 玄晏动也不动,默默地啃了一口雪,算是清醒了。 ……娘的,这糙汉味道真重。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没等到钟林来叫,玄晏自己先起了。 他默默回想当初拜入山门时的场景,将昨日托钟林弄来的合身衣物穿上,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手脚绑好,看上去精神抖擞。 万事俱备,就等秦石了。 他在营帐里等了一盏茶的时候,床上的一团黑影一直没动。 快到卯时,秦石怎么也该起了。 玄晏觉得不对劲,上去一看,只看到床上被褥揉成一团,秦石早已不知去向。 校场上是大雪初霁的冷。秦石站在将台上,看着一个结实的人影颠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 玄晏其实瘦了不少,仔细看能看出刚掉进粮车时的轮廓了,就是动作有些迟缓。 等他喘完了气,秦石迎着他充满期冀的眼神,微笑着递给他一根狼牙棒。 “拿着这玩意儿,绕行营跑两圈再来。” 玄晏立刻接过棒子跑了起来。 有了之前被折磨的经验,跑两圈不在话下。 然而玄晏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 秦石给的这根狼牙棒堪堪能握住,想要捧住,手就会被扎出几个窟窿。他要一边跑,一边拿着狼牙棒,实在是有点困难。 无奈之下,只得跑一段换只手拿着。 他动作渐渐熟练,神武营里便出现了一个胖子一边挥舞着狼牙棒,一边绕着行营跑步的奇妙场景。 适逢将士们起床活动,他换手时,狼牙棒挥舞幅度过大,不偏不倚扎在了一间营帐边的屁股上。 “啊——痛死老子了……马胖子!马胖子你给老子回来!” 秦石站在将台上看热闹,默默看着玄晏拎着大棒槌,多跑了两圈。 带着狼牙棒跑完,又好不容易摆脱了痛到发狂的小兵,玄晏汗流浃背地回了校场。 “有长进。” 玄晏刚想问他缘故,被他一个手刀劈在腕上,狼牙棒当即落地,他这才发现自己拎着棒子的手酸痛无比,似乎刚才跑了好几圈都没换过手。 “想学兵器,手要稳住。”秦石语重心长地捡起狼牙棒,让他另一只手握住,“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玄晏何等头脑,当即会意,提着棒子就跑开了。 行营里痛叫声渐渐密集起来,呼喊斥骂马胖子的人越来越多。烟尘一缕,绕行营不绝。 圆乎乎的胖子在前面跑,起码二三十个愤怒的兵士在后面追。秦石站在将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抄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弓箭。 玄晏提着狼牙棒,跑得不亦乐乎,却觉得有冷风从耳边擦过,唰地没入他刚刚跑过的地面。 是一支冷箭。 他一愣,往将台看去,秦石已经搭起了第二支箭,朝他善意地微笑。 前几支箭躲过了,后几支就没这么好运了。 秦石箭法精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见羽箭如飞,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6 嗖地连珠而出,玄晏一手拎着棒子,另一手提着裤腰,端的是狼狈无比。 追在他身后的小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秦将军有意为之,羽箭都往玄晏身上招呼,偶尔大发慈悲给他们两箭。他们发觉后,追得愈发卖力。 半个时辰后,玄晏已经在烟尘里染成了一个黑球,面无表情地站在秦石面前。 他仍旧拎着狼牙棒,身上是小兵们追打的痕迹,靠近棒子的一侧被扎了几个小洞。 秦石拍拍他的肩,依旧语重心长:“本将忘了告诉你,手上要稳,脚下也要稳。能被我的箭吓住,说明还不够稳。给你两天时间,你先练练,两天后,我让王二与你过招。” 是夜。 玄晏打扮齐整,瞟了眼专注于兵书的秦石,走出营帐。 常去的湖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他站在湖边,盘膝而坐,运气吐纳。 经过秦石的磨练,他打坐的姿势已经变得端正自然,气息也更加深厚。几个大周天后,他运起玄天门独门吐纳,开始捕捉万物灵气。 如今他修为不深,妄动剑穗的清气不太妥当,便打算从最基础的吐纳开始。 玄天门的吐纳之术,讲究万物有灵,门下弟子依靠万物灵气吐纳调理,培养灵根,增长修为。因而灵根愈纯,成长就愈发迅速。他当初的迅猛成长,也有玄天门漫山遍野的清气的功劳。 要依托和纳取万物灵气,首先得有天眼。 当初凌远长老怜惜他身世,给他点化出一双天眼。如今凌远长老不在,他得依靠自己。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两个清字辈的修为。 上回是玄凛的徒弟们在,如今四野空旷,只他一人,自然随意无碍。 他慢慢调动气息,解除了千机剑穗清气的压制,将那些修为释放出来。 玄凛教导弟子并不用心,两人的修为很杂,犹如长年不修的野草。玄晏只得耐着性子,一点点地释放修为。 像是清水中泼了墨,两股气息在经脉中自由游走,相互撞击翻腾。他痛得眉头皱紧,身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想要报仇,他得有耐心。 等到身体没那么痛了,他缓过神来,尽量平静地运气吐纳,一边在风中捕捉着。 数九寒冬,湖面结了冰,风依然刺骨。他身上冒着热气,在睫毛上熏成了霜,远远望去如同雪人。 冷。 彻骨的冷。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热。 玄晏默念玄天门的秘诀,耳边却响起秦石似笑非笑的声音: “……手上要稳,脚上也要稳……” 冰霜被熏成水珠,压弯了他的睫毛,他陡然一颤,身体的热量突然沉寂下去,霎时间又变成了雪人。 湖面忽然起了阵大风,卷起冰锥般的刺痛。他没有睁眼,忽然嗅到一股梅花般的清香。 玄晏精神一振,犹如饿狠了的狼攫住食物一般,猛地运转气息,捉住了这股香味。 他的呼吸过于急促,连大风卷来的冰渣子都吸了不少,鼻血流到人中,冻成殷红一道。他没有顾及疼痛,贪婪地汲取梅花清香。 那是熟悉如自己血肉的灵气。 未加修整的灵气被纳入体内,就如同赤身*的人投入了荆棘。浑身经脉像是长满了刺,痛得他几欲发狂。 ——稳! 他猛然睁眼,双眼满是血红,快要溢出惊心动魄的血泪。衣物遮掩之下,鲜红的藤蔓花枝在皮肤上妖娆地浮现,正是他汹涌澎湃的经脉。 身上一寸寸碎裂地痛,眼睛也在痛,他咬紧了牙,咽了一口血腥,眼前刹那一片白光,仿佛玄天山上漫山遍野的雪。 那股梅花清香,没有再散去。 终极的疼痛与疯狂后,是死一般的平静。 湖边的雪人动了动,几块碎冰脱落在地。他无声地盘膝坐着,缓缓眨眼,看着眼前焕发光彩的一切。 浅淡月色下,万物都散发着灵气,或淡或浓,雾气一般缭绕四周。他闻到的梅花清香缠绕在他周围,如同白绸扑面而来。 玄晏缓慢地笑了笑。 他终于重新开了天眼。 他想起身,却已经脱力,动弹不得,只得继续坐了一会儿。 湖上的风没有先前那般刺骨,他掬起一捧雪,将眼角血迹洗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玄晏下意识地想笑,寒风又是一卷,塞了他满嘴冰渣子—— 呸。 头一天还是雪后初晴,次日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西海原的天说变就变,秦石喝了口酒,提着最爱的长刀,望着眼前两个剑拔弩张的人。 这样有趣的场面,他很久没见过了。 下了大雪,校场没法去,两日前定下的比试改在了秦石的营帐内。 兵器架等物什一概搬走,营帐里顿时空旷起来。玄晏提着狼牙棒,默默地打量对手。 看看眼前这个瘦得只剩骨头的沉默小兵,再对比手中粗壮的棒子,玄晏挑眉。 如果不是秦石亲自下令,再加上他亲身体会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小兵,是使长兵的一把好手。 这神武营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在他打量的同时,王二也在打量他。 马胖子比之前瘦了不止一圈,连样貌都英俊不少。姿态起势都有了章法,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有个花架子。 王二有了点酸涩的小情绪。 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凭什么对个来路不明的大胖子这么好?他王二好歹是神武营数一数二的长兵好手,也只能得到秦将军寥寥无几的亲自指点。 他默默握紧了长/枪,眼里迸发出酸味儿。 自打前天晚上开了天眼,算是生死间走过一遭,玄晏如今打量对手,已经丢弃了先前的浮躁,专注地思考起对策来。 王二身形瘦弱,喜用长兵,必然以灵活取胜。他用狼牙棒,是短兵,还是初学,技巧上就矮对方一头。 他摸摸自己有些发热的额头。 如今之策,当是以兵器为主,辅以法术修为,才能取胜。 “承让了。” 王二稍稍一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7 揖,握紧枪杆,做了个起势。玄晏凝神屏息,默念玄天门吐纳法诀,开始调息。他没有注意到,秦石在他开始调息后,稍稍变了脸色。 王二低喝一声,枪挑清光朝他刺来,玄晏侧身躲开,狼牙棒迎上去,将长/枪格住。 纵是先前有准备,王二也没料到他进境神速,竟能在手下走过这么多招,还能让自己感到招架不住。玄晏却是越战越勇,硬生生将形势扭转过来,反过来朝王二进攻。 开了天眼后,一般习武之人的进攻意图能被看穿,他游刃有余,硬是以狼牙棒与长/枪战得不相伯仲。 反倒是王二开始乱了。 他脑中一片混乱,不知是不是秦将军教了他什么绝招,把自己打得节节败退,双手略微发抖,一瞬间走神。玄晏看准机会,一脚踏住颤抖的枪尖,反身抬脚,朝他胸口踹了过去。 长刀一出,打在他的脚上,将他摔个狗啃泥。王二一脸茫然,却听秦石道:“你先走吧。” “……你?!” 玄晏愠怒,狼狈地爬起。秦石转头看他,神色冷冷。 “平常比试而已,你要打死他吗?” 恍如兜头一盆冷水泼过来,玄晏不明所以,却下意识放下了棒子。秦石长叹,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看来光是稳还不够……你先休息几天,等你休养好了,我再教你别的。” 第十一章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除了玄晏和钟林,整个行营都在忙着清理过膝的积雪。 玄晏的矮榻往里移了点,甚至加了床被褥。他坐在榻上,脸上是病态的晕红。 开天眼时吹了太久的寒风,又极度紧张,加上过于拼命,他很正常地病了。 他已经忘了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四百多年前,在京城被气得生生吐血? 钟林把药碗端给他,看他斯斯文文地喝药,奇道:“马胖子,看不出来,你吃相这么好看。” 玄晏停顿一下,将药汁一饮而尽,问他:“那你怎么以为的?” 钟林感慨:“像你这样的胖子,也许肥肉褶子会留药汁吧?” 玄晏抬手就是一个空碗扔过去,钟林蹦起来将碗捉住,一个箭步窜出了营帐。 秦石不知去了哪,他一个人待在帐里,又觉得疲乏起来,歇了一阵,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闭上眼睛没多久,秦石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手上还拖着一头狼。 这头狼足有玄晏卧榻那样长,身上扎了一排箭,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秦石今天提着把短刀,砰地将奄奄一息的狼拍昏了,献宝似的把狼左右翻转,冲他嘿嘿地笑:“胖子,你看这个狼,够不够肥……” 榻上之人没有回答他,细细喃语,不知说了什么。秦石一怔,将狼往旁边一丢,大咧咧凑上去闻了闻,“原来喝了药。”又给他掖好被褥,试他额头的温度。 玄晏额头手感非常好,秦石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赫然一道鲜红。 还是胖点好,细皮嫩肉的。 两个时辰后,收拾齐整的狼皮盖在了玄晏身上。 胖伙夫被秦石拽来料理狼肉,正在一旁细心翻转狼腿,往上面加调料。火舌滋滋地舔着架好的狼肉,烤肉的香味充斥着整间营帐。 狼肉很快烤好,秦石挥挥手,让伙夫带走一个狼腿,再小心翼翼地掰下一个,拿到玄晏面前。 玄晏如今瘦出了一些形状,有眉有眼的,还没睡醒。秦石蹲在他身边仔细看,心血来潮,撕了一条腿肉,放在他鼻边。 刚从火上取下的狼肉还在往外冒油,沾染了调料的香味,分外勾人。但见玄晏鼻翼一动,眼皮子也颤了颤。 秦石乐得拎着肉条左右晃动,声音压低,跟哄孩子似的:“别睡了,快起来,该吃东西了……” 玄晏往被褥里缩了点,没醒。 秦石玩心一发不可收拾,拈着肉条晃来晃去。玄晏无知觉地跟着肉条晃动脑袋,眉头微皱,就是醒不过来。 “哎,算了,本将不逗你了,给你留根骨头就行。” 他一口咬住肉条,玄晏却腾地探头,咬住了肉条另一端。 秦石傻眼了。 玄晏咬着狼肉醒来,神情懵懂,似是没弄清楚自己为何会被一条肉吊起了床。秦石看准时机,吸溜一声,将肉条拽走,大口咀嚼。 “嘶……秦石!” 营帐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玄晏轻轻撕了一条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 伙夫的手艺不算特别好,没有烤出狼肉本身的香味。他琢磨着只吃一点点,却听秦石殷勤地道:“胖子,你多吃点,受了风寒更得好好吃一顿。” 玄晏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继续慢慢地撕着腿肉。 这么大一头狼,架在火上烤也是蔚为壮观。玄晏刚吃了一半,发觉火上的狼肉以可见的速度减少。等到他吃完一个狼腿,其余的狼肉全进了秦石的肚子。 病患切忌暴饮暴食。 他默默这样想着。 “啊,吃得真舒服。”秦石抹了一把拉碴胡子,满足地摊平手脚,“头狼就是头狼,肉的味道也不一样。” “……头狼?” 秦石奇怪地看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般的狼,那副身板真不够我吃。而且头狼跑得快,力气足,肉有嚼劲,吃起来特别爽快。你吃了这么多,难道就没……” 两相对比,玄晏面前就两根孤零零的腿骨,他面前的残余骨头堆起了小山。 秦石自觉地闭了嘴,懊丧地揉着头发,“看我这人,每次都能吃下一头熊……” 玄晏刚想嘲他两句,又听他慨叹地道:“也不能怪我爹娘,我要是有个这么能吃的儿子,也得把他赶出家门。” 他动作一顿,似是不经意地道:“我要是令尊令堂,有你这样的儿子,一定很开心。吃得多,力气也大,能干活。” 秦石落寞一笑。 两人没有再继续谈论,秦石也停了手,由他慢慢地吃。待到一头狼就剩下一地散乱的骨架,玄晏起身摘了外衣准备出去,却听秦石道:“胖子,不是本将不近人情,这几天你没把身体养好,别想着报仇的事。” 他刚要表示不满,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8 秦石又道:“你可知道,那天你看王二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西海原前线依旧胶着不下,阮参将带了秦石的信,还有几个亲兵,前往西海原探听情况。神武营其余兵士,便在断断续续的大雪中煎熬着。 这两日没再下雪,天气稍稍暖和。一大半兵士被秦石拉到校场上去,剩下的都在收拾打扫自个的营帐,消磨时光。 王二挂起半边营帐门通风,又将被褥收拾整齐,刚蹲在帐门附近晒太阳,就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他疑惑地眯缝着眼,想看清来人是谁。 居然是那个马胖子? 王二缓缓站起身,默默盯着马胖子的脚步,和他手里的长/枪与狼牙棒。 瘦骨嶙峋的王二绷紧全身,警惕地盯着他。玄晏暗笑,将长/枪递了过去。 “你且放心,今日我不是来找茬的。更何况,神武营有严禁私斗的军令。”他将长/枪往前推了几分,“奉秦将军命令,今日前来,望王兄不吝赐教。” 既然是秦将军的命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王二冷冷一揖,上手就打。玄晏压制了所有修为,单纯地提着狼牙棒,以武学应战。 “你看他像在看死人,这样去报仇,不过玉石俱焚。现下你心境愤怒而偏执,容易走火入魔。你想通这个道理,我再教你别的。” 王二原本是憋着一口气在打的。 被将军叫到营帐去陪练,还是陪一个胖子,他已经够憋屈了,又被半路出家的胖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更是憋屈无处倾诉。今天送上门来,不打得胖子喊爹喊娘,他就不叫王二。 不过,今日胖子却有些邪乎,不仅没有那日的劲头,又恢复到以前的三脚猫水平,勉强应战的同时,似乎还在学他的招式。 他一个发狠,反手把枪柄敲在胖子腿上,又踢了一脚,踹得他滚了出去。 王二啐了一口,将长/枪扔还给他,忽听他道:“等等,方才那个招式,该怎么应付?” 两人交谈一阵,又打了起来。这边秦石扛着长刀坐在将台上,手搭凉棚,望着两人打斗的方向,挠着头发嘿嘿一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 天黑时分,玄晏压在王二肩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王二将他扔在营帐前,朝候在门口的秦石行了军礼,转身大步走远了。玄晏一手撑着狼牙棒,浑身脱力地站了起来,对秦石一笑。 他打了大半天,身上早就没一块干净的,脸上也黑黄黑黄,唯有冲着秦石笑的牙是白的,在夜色里异常耀眼。 快到西海原最冷的时候了,秦石停下了所有的练兵,让神武营将士们养精蓄锐。 在滴水成冰的夜晚,西海原的信使在营门前断了气。他怀里的信被紧急送到秦石营帐中,等候他的指令。 寒冬席卷了西海原,十室九空,能抢的早被番人抢完了。西军其他行营有玉京来的补给,番人却没有,便挑在夜晚,打下了蒲兰西北两百里处的时罗,开始了孤注一掷的进攻。西海原的几个营不够警惕,被打残了小半,神武营随时准备拔营。 秦石看着信,久未出声,玄晏满头大汗地放下了斧头,在旁默默看着。 水灵根的好处在寒冬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加紧修习武学,也没放松道法修行,凛冬寒气难以侵袭其身。长时间的习武也在他身上勾画出酣畅淋漓的线条,灯火映照下,显现出漂亮的光泽。 “我得去一趟西海原。那群蠢货,想拿神武营挡番人的刀。” 秦石将信在灯火上烧了,神情严肃。玄晏看着他紧皱的长眉,问道:“挡刀怎说?” “神武营之前都是其他营不要的人,虽然训了这么久,大有改观,但武备等等,仍旧不是番人的对手。何况番人此时连命都不要了,见西军就打,神武营拔营过去就是送死。”秦石欣慰地捏一把他的肌肉,“有什么事,就找钟林传信给我。” 深夜一骑带着些许兵士驰出神武营,顶着飞雪往西而去。 秦石去了西海原,阮参将还在回营的路上,行营里唯有一个平素低调的曾参将。玄晏顶着秦石近侍的身份,除了钟林也没有相熟的兵士,便尽量待在营帐里,鲜少外出。 曾参将闲暇时找他聊了聊,也没再来过。他利用这段时候,努力提升修为,武学也没落下。 大雪又开始呼啸的某天夜里,似乎有人溜到了营帐附近。玄晏看着帐门缝隙中映出的雪光,微微扬眉。 第十二章 微风阵阵,外头月色凄冷,帘缝里现出一抹骇人的雪光。 玄晏坐在榻上,缓缓抽出了长刀。 营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玄晏握紧了刀,看着雪光挑开了帐帘。 是一把大刀。 他缓缓将长刀收到身前,做了个起势,随时准备从榻上跃下。那把大刀却忽然垂下,一只粗粝的手将帐帘全部撩起,五六把大刀伴着火把鱼贯而入。 火光一入营帐,玄晏就动手了。 长刀一挥,劈向最近的人。那人听见风声,躲得飞快,还是被削掉了一片衣物。 刀柄传来窒碍难行的手感,玄晏借着火光看去,竟看到了甲胄。那些人转过身来,手中大刀惨白,映得面容煞是冷漠。 玄晏愣了,长刀劈在地上,未再动过。 这些人,竟然全是神武营的兵士! 营帐里无人说话,那群人的呼吸声也渐渐粗重。 来者不善,玄晏却不怕。近一个月勤奋刻苦的练习,无论是短兵长兵都拿得出手,能与秦石过上百招。再加上他日渐增长的修为,要教训这群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马胖子。” 对方一个高壮男子冷冷开了口,玄晏长刀一撇,没有应声。 “不明不白从天上掉下来,待在将军身边,就目中无人了?弄不好是番人奸细,刻意混到将军身边的。”那男子扛起大刀,示意另一人放下帐帘,再回头朝玄晏狞笑,“将军不在,兄弟几个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话,等将军回来再说。你们走吧,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玄晏不想闹大,给秦石带来麻烦,对方却不领情,狠狠啐了一口:“马胖子,别给脸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9 不要脸!将军被你蒙了眼,兄弟几个看得可清楚。你要不是番人探子,就是司慎的走狗。一句话,走还是不走?” 玄晏已是恼了,“我对秦将军没有贰心,而且天寒地冻,你让我走到哪去?” 另一个黝黑的汉子笑道:“这儿离蒲兰不远,以你的姿色,在蒲兰开个金楼子,不至于没活路。到时候兄弟几个肯定去捧场。” 金楼子是附近百姓对花街柳巷的俗称,以门楣贴金而来。西海原附近民风剽悍粗犷,俊美男子做这行当的也不是没有。 几个兵士哈哈大笑,玄晏却是一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了之前的臃肿肥胖,也不再摸不到下颌骨。 那一瞬间,玄晏脑中空白一片。 他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再顶着那副惹人生厌的样貌,忧的是他顶着这张脸,要怎么接近玄凛,为师兄们报仇? 下一刻,他看见了兵士们手里的刀。刀光映着火光,犹如火焰。 他微不可见地挑挑眉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冬日的阳光已然失色,白花花投映在雪地中。裹得严实的人骑在飞鱼上,至神武行营大门前,将腰牌往守卫手中一扔,流光般驰入营中。 曾参将正在呵斥偷懒的兵士,回头看见来人,愕然:“秦将军,您不是在西海原……” “人呢?” 秦石一把掀掉衣袍,扔给旁边小兵,凉凉地看他。曾参将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在营帐里……” 营帐里跪着一溜儿蔫头蔫脑的汉子,唯有玄晏站着。秦石匆匆走进来,看见玄晏的脸,顿时愣住了。 玄晏却没甚反应,只朝地上示意:“这几个是曾参将带人拿下的,等候将军发落。” 跪着的几人没听见秦石的呵斥,心里已经咯噔沉下去。玄晏久久没听见他说话,抬眼看去,却发现秦石在看自己。 几个跪着的被小兵捆起带走,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秦石一直盯着他的脸看,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这是他们干的?” 他盯着玄晏看,双手都紧握成拳。玄晏叹气:“是我自作主张……等等!”他上前拉住秦石,不自觉拔高声音,“与他们无关!” “半夜带刀私闯主将营帐,放在哪个营都得乱棍打死!他们居然还敢对你……” 秦石颤着手,不敢碰他的脸。 玄晏宽慰地朝他笑:“无妨,不过就是一道疤。还得多谢他们,要不然这张脸会有大/麻烦。” 秦石知道他说报仇一事,一口气却怎么也平不下去,竟是扭头就出了营帐。 几人半夜溜进将军营帐,将新上任的将军近侍砍花了脸一事,在神武营很快传开了。然而几个兵士的处罚,却迟迟没有下来。 钟林端着一盆清水,低头躲避其他兵士的目光,走进营帐。 清洗伤口,换药,钟林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他不敢看玄晏:“军医说你的脸一定会留疤,要不还是告诉将军,送你去别处休养,或许能好些。”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左颊颧骨蜿蜒到下颌,触目惊心。玄晏摇头:“不必。劳你费心了。” 钟林纠结地看着他。 军中脸上留疤的不少,也有人引以为荣。然而玄晏瘦下来后,比军中糙汉们不知俊到哪里去,犹如投在砂砾中的明珠。他这道疤没有损失容颜,反倒生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英气。 然而总归是白璧微瑕,令人心生遗憾。 如何处置几个兵士,军中主将参将意见不一。 几个参将认为该乱棍打死,否则主将威严何在。干系最大的秦石却在唾沫横飞间沉默着。 若按照军规杖毙,可他们潜入营帐的理由无人不知,难免让军中对他失望,也让马胖子难以自处。若不处置,那以后谁都可以潜入主将营帐,神武营军威何在? 本来很简单的事,反倒棘手起来。 阮参将与他最熟,知道他担心什么,说话比较温和。曾参将火急火燎,只因事情发生在他掌控营务期间,恨不得将几个兵士打死喂狼。另外两个新近提拔的面面相觑,偶尔插两句话,并不表态。 中军营帐沸反盈天,曾参将尤为脸红脖子粗,外头却匆匆进来个小兵,对着秦石耳语两句。 小兵说完话就出去了,秦石顶着参将们的目光,淡淡摆手。 “马十八来历不明,先调出我营帐,跟着钟林。至于那几个犯事的,由阮参将带着,这段日子就去蒲兰反省反省。” 蒲兰是西海原附近特殊的存在,依托着玄天门,不管是番人还是大越,都轻易不侵扰蒲兰。外面百姓拖家带口流亡之时,这里仍然一派平和之态。 一大早,一行三十余人轻装简行,离开神武营行营,去往蒲兰镇。 秦石去到西海原,并非无功而返。他与西军主帅争执一番,主帅答应他暂时不动用神武营,但西军前线的部分补给,必须由离蒲兰最近的神武营采集。 神武营运送粮草来的,粮草基本不愁,只有伤药和衣物略少。然而整个西军,愿意做杂活儿的兵士寥寥无几。这项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挑衅玄晏的几个倒霉鬼头上。 几个兵士编进了阮参将的近卫中,一路上被严加看管,个个苦着脸。到了蒲兰镇,玄晏与阮参将打过招呼,悄悄离队。 为了不让秦石难堪,玄晏退了一步,主动搬出营帐,暂时卸任将军近卫,以换取对几个挑衅者的惩罚。 另一个退步的理由,便是蒲兰镇的金玉药铺。 秦石说到此行的结果时,他就想到了这点。因为现在单纯地依靠万物灵气,不足以支撑他的修行,他亦暂时不想动用剑穗,便换个方法,将主意打到了天材地宝上。 金玉药铺向外提供药材,对内则提供各地搜集来的天材地宝。玄天山是天地清气汇集之地,这些材料在玄天山上除了炼丹之外没什么用处,放在凡间则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助益。 金玉药铺里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玄晏顶着狰狞的伤口,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上次那样拿他玩笑的更是不曾出现。 买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0 的人将药铺门口围个水泄不通,他站在不远处稍稍打量,绕去了药铺后门。 凌远长老建立药铺时他稍微听了两句,知道药铺有与玄天门联络的特殊方法,也知道有个后门。贵重些的药材,和天材地宝,都是从后门进出。 四顾无人,玄晏飞身一跃,翻进了药铺内。 抓药的人多,伙计基本都在前面应付客人,后院空荡荡的,唯有晒了一地的药材。玄晏在院子里看了看,稍稍调息,循着残留的气息找到了储藏天材地宝的库房。 库房外面并没有多加修饰,显得极为普通,且因为只有玄天门才知道有天材地宝,也没派专人看守。 他装了些调整灵气用的五色露,又在其他抽屉中随意抓了一些材料,很快抓了一小袋,外面却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两个死丫头,看我回门派弄死你们!” 第十三章 这个男声极为耳熟,玄晏迅速将袋子收进怀里,贴在门边。 外头是老熟人清寂,此时正气冲冲地朝库房走来,身后有个小童正涨红了脸拉扯他。 “师父,师父你冷静点,别想太多,我们去找师祖说清楚……” 清寂闻言,回头一巴掌扇过去,小童摔在地上,眼眶通红,却不敢哭出声。 清寂拔高声调,反显得更加怪异:“你懂什么!你师祖从来都是向着你清冥师伯,和你丹意丹扬两个师姐!你现在这副修为,门内遴选都没法参加,能有什么用!” 玄晏站在门后冷笑一声。 看样子,是为了洞天大会的门内遴选闹起来了。清冥向来得玄凛宠爱,那两个丹字辈的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事怎么轮得到清寂师徒。 离门内遴选还有一个月,他得想点办法,留个惊喜。 清寂仍在骂他:“等回了门派,你把这个药下在死丫头的木桶里,听见没?” “师父,她们不会让我靠近……” “你去不去?!” 小童抽泣着点头,接过清寂给的药包。清寂仍然气急败坏:“居然罚我守这个破铺子,死丫头上的好眼药!倒看看这回你还怎么翻身!” 他在中庭叫骂不停,小童满身灰土站在他身边,怯怯地拉他衣袖:“师父……” “叫什么!” “着火了……” 清寂悚然回头,看见存放天材地宝的库房冒起阵阵青烟,里面甚至透出跳跃的火光。 玄晏站在药铺门口,看着原本忙中有序的药铺瞬间慌乱起来,所有客人都被轰走,伙计都匆匆往里走去。术法激荡声隐隐传来,好不热闹。 他淡淡地笑了。 有了修为之后,做事方便不少。他刻意纳取水系灵气,使得库房内五行失衡,火系失控。 清寂又是木灵根,这火是一时半会灭不掉的。 被丹意在玄凛面前下眼药,又在看管金玉药铺时出了差错,可以想见,等待清寂的必是一场好戏。 库房面前,清寂已经气疯了。 他带的几个低阶弟子都是杂灵根,派不上什么用场,唯一有用的徒弟吸不完失控的火灵气,跪在他脚边哭。 火舌在库房里妖娆地舞动,他想到回山后将要面对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自从将玄字辈师伯赶尽杀绝,玄凛就全面控制了玄天门。但凡议论前事和不服他的,要么莫名消失,要么被下到了后山寒冰牢里。 他突然羡慕起失踪的老九老十来。 药铺伙计们正在往库房浇水,火势虽然得到控制,天材地宝怕是救不回来了。清寂焦灼不堪,阻止了想给玄天门发信号的伙计,又恨恨地扇了徒弟一耳光,骂道:“废物!” 随着他这声骂,原本已经矮下来的火焰忽然窜高,有两个靠近的伙计来不及躲避,被烧得连连惨叫。 一瞬间库房化为火海,火势直冲天际。 清寂瘫坐在地。 完了…… 这么大的火,要怎么瞒得住…… 这场火吸引了整个蒲兰镇的注意,玄晏在城门处望了望,略感疑惑。 他怕惊动感觉敏锐的清寂,只敢用自己重新修炼的部分修为,火势不会这么大。 究竟何方神圣在暗中帮他? 底下一片混乱,蒲兰低矮的城楼上坐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她看着玄晏的方向,一双眼睛纯黑深邃如夜空。 她仰头喝完烈酒,意犹未尽地抹了唇角。 “玄晏。” 清冽的声音犹如魔咒,传入玄晏耳中。他一愣,四下看去,只看见来往的人群。 是……谁? 有人隐在暗处,似敌似友,身份不明。跟过几次采买队伍后,玄晏谨慎起来,没有再去蒲兰镇。 近几日天气转暖,玄晏裹着狼皮坐在湖边,却没有摆开姿势,一双眼半眯着,似乎在走神。 三个,四个,十个。 附近有十个人正在盯着他。 从他出营门开始,这十个人就跟上了他。正是神武营的兵士。 那几个人虽然败在鲁莽,却在神武营种下疑窦,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有人盯着,他自然不能随意打坐修行。否则不光是他,连秦石也要受到牵连。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金玉药铺偷出的天材地宝正在怀里发热,源源不断地填入他体内,不吸收天地灵气也无甚大碍。再过段时间,等他修为更进一步,就能用上千机剑穗蕴藏的清气。 他看向了玄天山的方向。 孤云渺渺,玄天山巍峨矗立,若隐若现。 他从云端落下,还会慢慢地,爬到云端之上。 寒冬将逝,在盛夏的洞天大会之前,玄天门还会在四月选一次弟子。 那是绝佳的机会。 他身后低矮的灌木丛里,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这边,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阵可怖的杀气。 再一个眨眼,马胖子已经消失了。 湖面上映出几个慌张的人影,玄晏潜在湖水里,默默一笑。 马胖子有些神通的消息不胫而走,次日就没人再跟着他,他也乐得清静。 秦石这段日子忙着与西海原主帅交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1 涉,信使轮番来回,已经跑死了两匹马。他也得保持一定距离,以便阮参将好好折腾几个莽夫。 不知不觉腊月初八,秦石命人采买了一批酒食,给将士们开宴。 西海原风俗与王化之地迥异,做腊八粥的食材不足,便统统换成了大荤,算是犒赏将士。 从清早起,秦石便指挥千余人将场地篝火一应备好,又多拨了几十人给伙夫打下手,其余人皆在打扫营帐,整理军备。 西海原入夜入得迟,天色微黑时酉时已过半。篝火熊熊燃起,伴着将士们粗犷的笑声,豪放且苍凉。 天上又悠悠地落起小雪,被神武营冲天的热气化作细雨,熏腾成一片雾气。 腊八的宴席摆在了校场,都是行旅之人,离家在外没什么讲究,席上喝酒划拳,喧腾一片。 不时有兵士给秦石敬酒,秦石酒量惊人,与几十个人喝过都没醉态,其余的就都不敢上来了,只敢在底下遥遥敬他一杯。 几个参将稍显拘谨,在秦石身边低声谈笑。秦石端着酒杯,也觉无趣,刚一抬头,就看见了遥远角落里坐着的玄晏。 他着了伙夫常穿的灰衣,安静地占了宴席一角,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平和起来。像是茫茫黑夜中的独行者,将要消失在戈壁之中。 为了避人口舌,这段时日两人甚至话也没说,面也没见。秦石不知从哪生出的茫然与不舍,酒杯略一倾斜,朝他遥遥举起。 场上霎时一静,千余人齐齐转头,看向被他们刻意忽视了很久的马胖子。 或许是情不自禁,或许是一时冲动,玄晏全然忘却了自己的酒量,亦是朝着秦石遥遥回礼,将斟满的酒杯抬高,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酒杯落地,马胖子身子一晃,砰地倒在地上。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醉过去之前,仿佛听见了浪潮般的哄笑,秦石无奈的笑容自眼前一闪而过。 翌日醒来时,钟林很贴心地准备了醒酒汤,就放在他身边。营帐里一个兵士都没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依旧是蒲兰的烈酒,后劲很足,头昏昏沉沉的。他慢吞吞换了衣裳,走出营帐,却觉得气氛不太对。 兵士们神色凝重,三五成群地往校场方向走去。去了趟将军营帐,里面却空无一人。 身上还留着宿醉的疼痛,玄晏揉着胳膊,抓了个眼熟的问道:“去哪?” 对方见是马胖子,只顾摇头,朝校场努努嘴,并不说话。他一头雾水,跟着人群往校场走去。 昨晚的宴席还没收拾干净,几片篝火残灰还堆在地上。将台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很熟悉,是铠甲锃亮的秦石。另一个十分陌生,一身张扬的缇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面色不善。 神武营将士尽数到场,千余人站在校场上,竟是鸦雀无声。与神武营相对的另有数百人,就站在神武营对面,穿着与台上之人相同的缇衣。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将台上的缇衣人哈哈大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秦石:“秦将军,你也太客气了,这般声势浩大,就是为了欢迎本监军,让本监军如何过意的去啊?” 将台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在秦石一个眼神过后,瞬间安静下来。 玄晏终于见识到了秦石在神武营的威望。 场内霎时间静如荒原,令台上的不速之客动了动。 神武营对面,几百人的缇衣人亦是骚动不安,似乎没意料到神武营如此顺从。 秦石这时才缓慢地笑了笑。 “孔大人,缇衣骑什么时候把手伸到西军了?” 白净面皮的孔大人扯扯嘴角,露出和善的表情:“都是在司大人手下做事,分什么彼此啊。” 神武营中一片嘘声。 缇衣骑原先是皇帝的亲卫,今上年幼,缇衣骑便交给了位居太尉的司大人。虽然他们现在同属司大人辖制,但缇衣骑作风狠辣,是京畿有名的祸害,向来被东军西军看不起。 狭路相逢,可谓分外眼红。 被神武营兵士这么对待,孔大人脸庞扭曲一下,再度平和地笑了。秦石看着他递来的绛色卷轴,眉头一皱。 “本监军的话不作数便罢了,难道司大人的话亦是如此?” 第十四章 说到司大人时,虽然离得远,玄晏发觉秦石的脸稍稍变色。 将台下兵士们俱是一静,孔监军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将绛色卷轴放在了秦石怀里。 虽然场面上是一家人,监军依然非常有眼色地,命令随行的几百缇衣骑在神武行营外安营扎寨。 “他娘的,就知道玉京那群畜生没安好心!” 傍晚时分,玄晏刚刚走进营帐,愤恨的叫骂便扑面而来。兵士们齐齐一停,面面相觑,有一个试探地问道:“马胖子,你真不是他们的人?” 他眉头一挑,露出一副你说呢的表情。那人一拍大腿,“我早知道你不是——你知道他们有多嚣张?居然把东南角给占了!这不是故意和我们过不去!” 东南角是神武营预备的撤退路线,那片湖亦在东南。玄晏摸了摸袖中的五色露,拧起眉头。 他表情一动,牵着伤疤也一起动。那人讪笑:“马胖子你别笑,怪吓人的……” 几人又凑在一起,杂七杂八地说着今天的事。玄晏听得烦,转头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可知道秦将军与司大人的关系?” 之前别个帐的人不说,白天时监军又用司大人施压,他便愈发好奇。 那人犹疑一阵,“将军不想提,我们也就闭嘴——却也不是说不得。将军在调到我们神武营之前,曾是司大人的手下。” 几日平安无事,神武营中的气氛却愈发凝重。玄晏问了钟林,才知道这正是缇衣骑的作风。 缇衣骑是先帝手下的恶狼,战功彪炳,也作恶多端。最最出名的特点,就是动作迅疾如雷霆。 而在动手以前,他们可以蛰伏数月而不动。 腊月十一,前夜大雪,清早放晴。神武营的校场上挤得满满当当,人头攒动。 玄晏依旧带着被惊醒的困意,被人群夹带着往前走。他揉着眼睛,看向将台上的秦石。 秦石不动如山,看着孔监军身旁的黄旗,扯出僵硬的表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2 情,“监军这是……” “司大人的信你应当看过了。”孔监军呵呵一笑,指着黄旗,“番人最近很不安分,为壮我大越军威,鼓舞士气,本监军这几天想过了,打算与神武营的弟兄们切磋一番。袍泽之情为上,点到即止,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石终于没忍住冷笑。 寒冬腊月的,刚化雪的时候提出比武切磋,能安什么好心。 孔监军刚提出这个要求,玄晏便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缇衣骑。 神武营的军备已经够好了,除了饮食比较粗糙,每个将士的衣物都非常精细。然而缇衣骑均是皮裘金刀,高头大马。气势上他们就矮了对方一截。 孔监军紧追不舍,没给秦石推拒的机会:“天寒地冻,别让将士们等太久,可以先比几场,权作暖场。”他往底下点了几个小兵,“那个脸上有麻子的,你,还有这个鼻头发红的,你,你们俩先上来。” 日光冰凉。寒风刮过,神武营不少人都冻得有些头昏。 孔监军和秦石坐在了台下,比试双方站在台上。秦石刚刚放下热茶,个子瘦小的神武营小兵就被一个飞踹掉下了台。 台上中年男子稳稳地朝两人作揖,眉眼中抑制不住的得意之情。那个小兵狼狈起身,朝着两人匆匆一礼,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群中。 这是被缇衣骑打下的第四个。 身后席地而坐的神武营死寂一片,与旁边开心大笑的缇衣骑们形成鲜明对比。秦石眉头一抽,沉声道:“监军教导有方,秦某自愧不如,今日就……” “等等,”孔监军伸来一根指头,按住他的茶碗,“别急着回去,再比一轮。” 秦石看看身后颓丧的兵士们,低声道:“将士们都累了。” 孔监军和善地抚弄茶碗上的花纹,“司大人说了,他一向很信任秦将军,就等将军的好消息,怎可轻易推脱?” 他的声音放得轻柔缓和,显得慈眉善目,笑吟吟地看着秦石。 秦石浑身一僵。 孔监军视若不见,起身巡看一圈,朗声道:“剩最后一组,就不必那么拘谨了。本监军决意让两位伙夫上场,搏诸位弟兄一笑。不知神武营哪位弟兄上来应战?听说,有个从天而降的胖子?” 玄晏在神武营的死寂中,不动声色地站上了将台。 孔监军为他的体型变化和伤疤咋呼一阵,这才施施然坐下,挥手让两个伙夫上场。 秦石坐立不安,刚要起身,就被孔监军按回座上,“别急,只是伙夫而已,会点拳脚皮毛,伤不到人的。”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秦石看见往将台走来的人,一拳顿在桌案,怒道:“这还叫伤不到人?!” 玄晏觉得地面似乎有些震动,循着动静看去,两个壮如熊的莽汉朝着将台走来。目光凶狠,肌肉迸出,似乎一个脚步就能把人踩平。 他当即懂了孔监军的用心。 把神武营上下的心吊起来,在他们最紧张时,接连不断地挫其锐气。若他料得不错,最后这两个彪形大汉,怕是藏着用心险恶的杀招。 在神武营士气最低落时,以惨烈的切磋挫杀主将的锐气,让他们在缇衣骑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忽然明白,为何当初钟林要借着伍长的关系离开近卫之职,也明白为何兵士们一直担心秦石的前途。 只要司大人在玉京一日,秦石就一日不得翻身。 然而孔监军偏偏挑了他玄晏。 怀中一小瓶五色露稳稳散发着温热的灵气,在他经脉中游走。玄晏回了秦石一个安心的笑容,目光在场边的剑上掠过,提起了长刀。 对面两个强壮的伙夫笑得不怀好意,台下神武营将士心提到了嗓子眼。没等孔监军开口,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腾地站起,声音中气十足:“将军!” 从孔监军点名要胖子,到胖子孤零零上了将台,再到王二主动请缨与胖子一起对战,事态变得太快,神武营中发出了阵阵议论。 孔监军按着茶碗,状似惋惜地侧身对秦石轻笑,笑得连两颊的肥肉都在抖:“秦将军,神武营果真是能人辈出啊。” 玄晏没看台下的明刀暗枪,望着朝自己急急走来的王二淡笑,扔给他一把长刀。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将士们忍不住喝采,王二上前与他并列,听他问道:“你如何上来了?” 王二冷哼,凸出的锁骨一抖,“总不能看着你给神武营丢人。” 玄晏会心一笑,转而打量起两个对手来。 二对二,即便是孔监军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将对面两个伙夫从头看到脚,借着惨白的日光,发觉他们手里藏着寒芒。 王二也看见了,低声道:“那东西应该是‘鬼连环’,司慎搜了一大批匠人用精钢做的,缇衣骑最喜欢的东西,杀人放火毁兵器,还不留痕迹。” 两个壮汉心怀叵测地微笑着,揣紧的双手慢慢放开,玄晏也终于看清了“鬼连环”。 是个能戴在四指上的精钢虎指,样式非常普通,只是闪着寒芒的尖端不知铸了什么,流淌出诡异的色泽。 联想到王二说的,杀人放火毁兵器,他明白了孔监军的杀招。 普通的虎指毁不掉兵器。但“鬼连环”加了料,此处又比玉京寒冷,兵器易折,重伤他和王二的同时,还能毁掉兵刃,让秦石背上个贪墨军备的罪名。 司大人和缇衣骑,果真不是一般的诡谲。 他们迟迟不动,孔监军一个眼色,对面两个壮汉忍不住动了。 他们的动作乍看上去毫无章法,玄晏眼疾手快,闪过他们第一波攻击时,发觉他们一直在用虎指攻击刀刃,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王二看上去弱不禁风,被对方一个更加强壮的紧咬不舍。玄晏拖着另一个,在场上见机行事地遛弯,一边为王二抹了把汗。 面对虎虎生风的拳头,王二脚步不及玄晏轻快,下意识地用长刀格挡。玄晏短刀一横,刀背敲在对方手腕上,连着几脚将对方踢退,转身扑向王二那边。 像是初春冰面破裂,轻微如同春风,他听见了长刀刀刃发出的崩裂声响。 王二毫无知觉,依旧用长刀格挡着对方的进攻。玄晏眼睁睁看着精钢虎指执着地往王二面门攻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3 情势危急。他心下一紧,几乎是本能地空出左手,结了个手势。 怀中五色露暖如春阳,源源不断地熏腾着他的经脉。王二周围的风似乎刹那冻结,往刀刃收紧,行将碎裂的刀刃紧紧收缩,裂痕被挤压得微不可见。刀刃映出日光,冰凉彻骨。 正是这时,王二断喝一声,在玄晏大刀砍向对手下盘的同时,长刀砍向对方左肩。对方惊骇之下,竟然忘了躲闪。 第十五章 眼看要将对方打倒,台下冷不防飞来一道风,打中了两人的兵器。 两把刀齐齐一滞,给了对方喘息之机。 不用想也知道是孔监军干的,玄晏冷笑,紧追一步,借着对方后退的势头,将他踢下了台。随即以雷霆之势回身,转而攻向剩下那人。 他的动作迅疾无比,难以看清,台下神武营将士们统统看呆了。 秦石惊讶他的动作,同时不疾不徐地按住孔监军,笑道:“弟兄们切磋而已,不会伤及性命,监军不必担忧。” 他话音刚落,剩下那个也被王二踢下了台。 夜里神武营难得地又开了一次宴席,酒肉香气和呼喊大笑被西海原粗糙的风吹来,飘进东南角缇衣骑的行营里,馋得值守的缇衣骑直流口水。 主帐里掀翻了桌案,金刀银裘散落在地。两个伙夫被按在地上,嘴巴被破布堵了,宽厚的木板打在他们臀部,血肉横飞。 一百下打完,两人哆嗦着爬了起来,在孔监军冷厉的注视下爬出主帐。 “一群废物!” 守在一旁的缇衣骑低下头,没有看孔监军的神情。他在帐里踱来踱去,踩得地上绒毯满是泥沙。 一旁坐着个细眼细眉的文士,似乎没看见他来回走动,专注于桌案上的文书。孔监军一脚踢了过去,笔墨纸砚横飞泼洒,一片狼藉。 笔尖停在半空中,他漠然抬头,似是不解:“孔大人为何如此急躁?” 孔监军气得倒仰,又听文士道:“不过输了一场比试而已。这次没有成功,对大人是好事。” 他一愣,“怎么说?” 文士娓娓道来:“都尉这次并不想拿下秦石,暂时留着他。大人若是真的拿出了怠慢军备的罪名,即便是都尉,也是遮不下去的。这等罪名,孔大人怕是担不起。” 都尉是缇衣骑对司慎的称呼。怠慢军备最容易引起啸营哗变,向来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孔监军惊出一身冷汗,朝着文士拱手:“是孔某思虑不周,游大人高明。” 冷夜寂寂,月色如霜雪。深夜时分,两只信鸽一前一后飞出了缇衣行营。 千里之外,玉京清冷一片。 离开了暖意盎然的长乐宫,翟广抖开大氅,却听司慎淡淡道:“不必了。” 宫禁森严,司慎带着翟广,闲庭信步地走在长乐宫前。巡逻的宫侍朝他行礼致意,他皆视若不见,悠悠地走出了长乐宫。 玉京沿袭前朝的宵禁令,与番人战事紧张,宵禁更为严苛。然而,循脚步声而来的宿卫官见是司慎,均是一礼便后退,消失不见。 翟广朝手心呵着热气,却听司慎道:“翟广,你说说,是玉京的寒冬腊月舒服,还是夜荒的夏日?” 翟广低头:“小人不敢。” 司慎嗤笑,细瘦有力的手指勾走大氅,披在身上。 “果真还是那个死心眼的小子对我胃口。” 司慎断断续续与他说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府上。面无表情的侍女上前,司慎取下大氅交给她,却听侍女低声禀道:“大人,夫人今日身子不适。” 他手一顿,淡笑着摇头。行至书房门前,司慎问道:“怎么苦着脸?” “大人担心秦石,那孔申和……” “有游怀方在,他坏不了事。”司慎将灯芯挑亮,坐在案前,“就算他真的安了什么罪名,我不出手,他舅父也会出手——朝中人手缺得厉害,拿掉秦石,他心心念念的平武营用什么挡箭?” 翟广颔首,“大人英明。” 灯火飘忽,司慎表情冷淡,眼神却飘忽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人。 “游怀方的信应该快到了。告诉他,让孔申和怎么鲁莽怎么来,毋须顾忌,只要秦石活着便可。他舅父如今活得腻烦,正缺个把柄。”司慎展开绛色卷轴,慢慢地磨墨,“那些修士如今正忙着洞天大会,暂时没空来玉京寻人。把人看紧了,别让他们找到。” 他的命令流水一般下来,翟广谨记于心,丝毫不差。临到出门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人,听说秦将军如今和一个来路不明的胖子十分亲近。” 笔尖顿在卷轴上,洇坏了字迹。 司慎抬眼,琥珀色眼瞳流淌出异样情绪。 自从比试结束,玄晏受到的待遇已经全然不同。 不仅搬回了秦石营帐,还受到了整个神武营的疯狂崇拜。 一醒来身边就摆着早饭,热气腾腾的。绕着行营跑了十圈,发现换下的衣物被人清洗了。 就连他稍稍透露出沐浴的意思,都有人烧好热水给他送来。 约好王二练习对战,甚至有一群人躲在角落里,指着他的胳膊兴奋难抑。 他看了看胳膊上的肌肉。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群小兵兴奋地叽叽喳喳,忽见几支羽箭嗖嗖飞来,齐刷刷扎在脚边。 几人当即懵了,将台上秦石张开了长弓,搭箭上弦。 小兵们鬼哭狼嚎地跑了,秦石放了长弓,朝玄晏咧嘴一笑。 白花花的牙齿闪烁着光彩,玄晏一阵眼晕,忽听秦石道:“王二你歇着去,本将与马胖子练练手。” 王二会意,提着长刀噔噔瞪跑走。秦石大喝一声,提出了两把巨斧,朝玄晏当头抡过去。 校场上两人你来我去打得热闹,沙土横飞兵器铿锵。玄晏用的是短刀,只觉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胖子……”秦石朝他挤眉弄眼,低声道:“你法术恢复了没?用点法术……老子好久没痛快打一场了……” “……” 玄晏无言,秦石打得不畅快,连连催促,两道巨斧犹如劲风雷霆,刮得玄晏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4 双颊生疼。 秦石心焦不已,琢磨着换个武器逼他,忽觉他周身气息一变,短刀柔韧如水,蛇一样缠得他巨斧无处使力。 他倍感惊奇,再定睛一看,短刀依旧坚硬。唯独玄晏双眼幽然,泛出淡淡银白的光。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马胖子,秦石一定会觉得是月亮成了精,滚到地上了。 现今他这么幽幽地看着自己,脸上横亘着狰狞的疤,表情冷冷,似仙似魔。 秦石顿时觉得骨头有点酥。 一盏茶后,切磋结束。 秦石依旧沉浸在那个眼神中,走路都有些飘飘然。玄晏汗流浃背,大冷天只穿了一件,留在校场收拾兵器。 他余光瞟见谢七急匆匆走来,附在秦石耳边说话。秦石神色一变。 谢七头上还扎着厚厚的布,便是因为玄晏上任近卫遭的殃。他幽怨地望了玄晏一眼,又往营门口跑去了。 “怎么?” 秦石表情复杂。 “他们把募兵的榜文挂来营门了。” 外头热闹了又沉寂,缇衣营主帐里,孔监军再次掀翻了桌案。 笔墨纸砚砸得报信小兵满头鲜血,依旧跪着不敢起身。孔监军来回踱步,厉声问道:“当真没人?!” 小兵的头埋得更低,“条件写得很清楚,兄弟们一直在吆喝,神武营都在看咱们,没人来搭话。” 孔监军气得胡子直抖,抖了半天才抖出一句话:“哪是在看我们,是看我们的笑话!” 游怀方依旧不紧不慢地坐着,示意小兵先退下,这才转向孔监军:“大人,这个法子委实行不通,早就告诉过您了……” 秦石在神武营的威望,早该在递交卷轴时发觉的。居然能想到把东军募兵告示,挂在神武行营大门口。 直白到近乎幼稚地挖人,柳尚书这个外甥,不知有没有长脑子。 金刀唰地劈在他案上,截断他的笔尖。 游怀方抬眼,眉眼冷淡:“孔大人,在下有一样物事,应当是大人感兴趣的。” 他捧出一把长刀,将刀刃贴在孔监军面前。孔监军原要发火,目光被刀刃上的浅淡裂痕吸引,怒意顿时收敛起来。 “这是那名瘦小兵士,王二的刀。我们缇衣骑的‘鬼连环’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把刀。” 长刀其实已经全部碎裂,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碎裂成块,仍旧牢固地贴合。孔监军用手指头戳了戳,奇道:“居然如此牢固!” 游怀方不言,在刀刃上稍稍用力,刀刃被掰开一条缝,缝隙间满是银白色,似沙似雾。他松手,刀刃又贴了回去。 “王二此人家世清白,是神武营长兵好手。唯有马十八来历不明,而且比试时,王二已经节节败退,变故便是出在马十八身上。” 孔监军思忖一番,细眼眯起,“是修士?” “十有*。而且看情况,神武营并不知他身份,尤其是秦石。若他的修士身份大白于天下,不知秦将军如何自处?” 孔监军爽朗大笑,游怀方又说了几句,躬身退了出去。 夕阳脉脉,他望着东南方,展开手中已经揉得晕湿的信笺。 “纵孔,保秦,切记。” 游怀方一笑,手掌聚拢又松开,信笺化为细沙,飘洒无痕。 第十六章 已是腊月十五,将近年关,与番人的战事却消停不得。秦石没拘着将士们,只限他们每日按时回营,不得在外惹事。 缇衣骑的募兵告示挂了一天就撤下,在神武营传为笑谈。玄晏无暇顾及此事,只在确认秦石没有困扰后,继续绕着行营跑步。 跑步之后,他去到了行营东南角的湖泊。 上次与缇衣骑一战,促使他想起了湖底的匕首。如今形势对秦石不利,普通兵器不够用,天外玄铁的匕首应当大有用处。 偷偷跟着他的几个神武营小兵躲在枯木里,眼看他脱了衣物,光着膀子往湖里走,立时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乖乖,这马胖子果真有些神通啊。 光是看就觉得冷,小兵们自愧不如,决意回营。 几条黑影猛地罩下,几人就像砍断的树干,骨碌碌滚在地上,晕了过去。 潜入水底前,玄晏调息几周,这才在水里畅游起来。 这湖泊深得不像在西海原附近,水也没有预想中的冷。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找到了水底的天外玄铁。 他小心地拨开覆于其上的湖沙,将匕首揣入怀中,不舍地拍了拍玄铁。 这一去,不知能否再能见到这宝贝。 随着他的动作,玄铁底部忽然翻滚出泥沙,整个玄铁都晃了一晃。 他当即怔住,将玄铁底下的泥沙轻轻拨开,露出了丹色盒子的一角。 盒子年月久远,看起来一直埋在玄铁底下,已经陷入了泥沙里。若不是他这一推,玄铁松动,恐怕还看不见。 他用匕首支住玄铁,把盒子扒了出来。丹色盒子入手温热,顶上刻着一个图案。他看了许久,才发现是一把剑。 这把剑有些眼熟,眼熟得如同他的血肉。 尤其是栩栩如生的云纹剑首。 他的心跳将要停滞。 这把剑,不正是千机剑吗? 丹色盒子似乎沉了几分,他不敢眨眼,轻轻掀开一条缝,在看清了里面的物事后,砰地盖紧了盒子。 金色的妖物内丹,足足三颗。 刻着千机剑的盒子里放着妖物内丹,要是传到修士那边,要引起上百年的震动。 而且,金色的内丹,都是修炼上千年的妖物所有。足足三颗,背后隐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玄晏按捺住心情,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这四百年看过的典籍。 不想不知道,一静下来,还真的想起了些许端倪。 玄天门至今将近一千五百年,建立者是个传奇人物,名震天下的真阳祖师。待到玄天门繁盛起来,他留下千机剑,云游而去,不知所踪。 门内有传说真阳祖师当年留下了不少宝物,不仅仅是给长老的千机剑。然而一千多年来,历代掌门长老翻遍了玄天山,也没翻到一星半点的宝贝。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5 这个湖泊离蒲兰不远,意味着离玄天门的山门不远。匕首和玄铁极可能是真阳祖师留下的。 丹色盒子在怀里发烫,盖过了他随身携带的五色露。 犹如在行将饿死的人面前,摆了一桌山珍海味。 玄晏阖眼,运气调息,几番试探自己现有的修为,终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将丹色盒子放了回去。 他连千机剑穗都没有把握,遑论威力巨大的妖物内丹。他现下托身于神武营,保管不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玄铁忽然滚动,压住了丹色盒子。玄晏猛地抽手,险些被压在玄铁之下。 周身的湖水一寸寸冷下去,他抬头,发觉湖水正在迅速结冰,在头顶形成一个冰的穹顶。 片刻之间,他就被封在了湖底。 将近正午,伙夫在秦石营帐里烤好了一头羊,带着只羊腿走了。秦石一边撕羊肉,一边忍不住在羊肉上来回捏。 又软又滑,跟马胖子的脸似的。 他一边往羊肉上洒粗盐,一边翻转着火舌上的羊。滴滴香油掉进火堆里,散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正值午膳时间,兵士们都奔着午膳去了。他呆呆坐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将羊腿骨扔出帐外,大吼一声:“钟林——!” 钟林听见召唤,嘴角的油都没来得及擦,直愣愣掀开了门帘。秦石冷着脸问他:“马胖子呢?” “好像去湖边了。二狗他们跟过去看……” “看什么看!” 又一根骨头飞了过来,钟林当机立断地蹲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当然是看马胖子洗澡……” 话音未落,秦石提起了长刀。钟林一个寒噤,“弟兄们说他带伤疤特爷们……” 秦石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狠狠揪了揪胡子,竟不觉得疼。 “带本将过去。让这群小兔崽子见识见识,到底谁才是神武营的真爷们。” 头顶的冰穹咔啦一声脆响,湖水奔涌进来,眨眼又冻成了冰。 玄晏扶着天外玄铁,汲取玄铁散发出的热量,虚弱地放下了手。 冰层不仅仅是穹顶,而是渐渐往他的位置欺压而来,像是冰块结成的茧,紧紧包裹住他。 起初还能走动几步,现在他只能背靠玄铁,眼睫也挂着一层霜花。 试了很多次,冰层有增无减,连玄铁匕首都用上了,也只能让冰层裂开一条缝隙。他开了天眼,只看见眼前一片浓稠的白雾,水系灵气浓得化不开。 玄晏一拳捶在玄铁上,头顶传来发闷的声音:“你们究竟是谁?马胖子呢?” 湖面平静依旧,只结了一层轻薄的冰。两个中年男子站在湖边,面带不解地看着秦石。 秦石看了他们一眼,又瞟见岸边的外衣,长眉紧紧拧起,缓缓摆开了长刀。 相比之下,钟林显得更加紧张。见机不妙,叫了一句“将军”,转身就跑。 两个中年男子大叫一声,作势要追,被秦石的长刀拦住。刀刃烈烈生风,截在两人身前。 “先告诉我,马胖子在哪。” 湖面上双方短兵相接,战得激烈。湖底下玄晏心焦不堪,狠狠拍打着冰层,恨不得冲破出去。 没了术法护持,围绕他的冰层渐渐消退。秦石以一对二,毫无畏惧,忽听中年男子大喝一声:“纳命来——” 他的招式拙劣不堪,脚步也虚浮。秦石听得直想笑,打得更痛快。殊不知玄晏被堵在湖底,不知水上情况,想到秦石可能与两个修为不浅的修士对上,已是急得变了脸色。 甚至连双瞳也微微变化,似是银色琉璃。 两个中年男子突然招式大变,一掌将秦石逼退到湖边。身后的湖水忽然有冰层碎裂之声,紧接着湖水激荡,冲天而起,碎琼乱玉的湖水飞溅,一条人影跃出湖面,携卷厉风,扑杀而来。 中年男子飞身急退,那道厉风截在两人之前的位置,劈出一道深坑,回身又退向秦石,将他拉出十几丈远。 “将军!小的带人来了!弟兄们,把这两个没长眼的拿下!” 钟林带着一群兵士,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却在看清湖边的人后,呆若木鸡。 两个中年男子诡笑,霎时无影无踪。玄晏站在秦石身前,束发绳早就不知所踪,长发*地披散,双眼银亮。 行营角落的破马厩边新搭了个营帐,一群兵士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 瘦马站在角落里,等到四下无人,便欢快地拱进营帐,蹭向玄晏。 玄晏默然割开绳子,摸摸瘦马,又给秦石松绑。眼瞳银色略有消退,干干净净,不带丝毫情绪。 秦石依旧闷着头,玄晏低声道:“那几个被打晕的,已经送到平武营去了,那边有几个不错的军医,不必担心。” 他嘴唇一颤,蔫头蔫脑地望向玄晏:“帐里还留了大半只羊……” 玄晏手没稳住,匕首划破了他的衣袖。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破马厩,玄晏只觉许多心绪落了空,倚在营帐一角,一边抚摸瘦马,一边问秦石:“你怎来寻我了?” “……你午膳没吃,肯定会饿,我就找来了。” “怪我,没事先说清。”玄晏叹气,“你身为主将,落个勾连修士的罪名,让神武营弟兄们怎么是好?” 秦石一闷,“他们不会有事……” “我不过是个外人,何必至此。” “你……”秦石声音愈发的小,忍不住揪了揪胡子,“可你真的和松弟像极了……” 玄晏一愣,追问一句,秦石撑着脑袋,语气竟焦躁起来。 “是我弟弟。我十岁时,他为了捉野兔烤给我吃,在山里摔死了。” 新搭的营帐比不得主将营帐精细,睡到半夜,玄晏被身边的呓语惊醒,坐了起来。 瘦马听见动静,又蹭了过来。他看着蜷成一团的秦石,脱了件衣服给他盖上。 秦石虽然体型壮实,但这段日子在西海原与蒲兰来回,竟也瘦了不少。脸上原本几条横肉,现在也消了。这样静静睡着,呼吸间都是止不住的疲惫。 他陷入梦中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6 ,不知在说什么。玄晏贴过去,却听见袅袅升起的一个字。 “肉……” 钟林凌晨偷偷来了一次,说是孔监军带着缇衣骑,把神武行营围了。阮参将正在满天地找主将大印。他们几个和玄晏走得近的,想找阮参将说说,把玄晏放出去,都被曾参将的守卫拦下了。 秦石坐在玄晏身边,稍稍问了两句军务。玄晏意念一转,忽然问钟林:“跟你来湖边的,都是谁的手下?” “是曾参将……” 从湖边到神武营都需一炷香的时辰。玄晏心知不妙,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对策。他有修为,能一走了之,但秦石又该怎么办?也不能丢下神武营兵士不管。 当日正午,曾参将便带着几个亲卫,把神武大印交给了孔监军。次日清早,孔监军便下了军令,神武营即刻拔营,前往西海原。 第十七章 往西海原的路上十分沉闷,缇衣骑在后,神武营在前。两营中间,夹着秦石和玄晏。 在阮参将的争取下,那匹瘦马拨给了秦石,正驮着他往西海原赶。玄晏取了药丸,给秦石喂了一粒。 西海原战况不利,秦石之前争取的驻守蒲兰,在孔监军的命令下,化为乌有。他也因为顶撞了持有大印的监军,挨了十军棍。 漫长的队伍走得拖拖拉拉,爬行在戈壁上。 秦石伏在瘦马上,安安静静不说话。玄晏给他喂了药,又回头看了两个中年男子一眼。 现在他修为已足,早已突破后天境界,进入先天境界。参加玄天门的遴选绰绰有余,打一两个修士不在话下。 但他摸不清这两个中年男子的底细。 他们来得诡秘,目的不明,甚至不太听孔监军的话。走了大半天,他甚至看到过孔监军对两个修士恭恭敬敬。 是夜,神武营进入了茫茫西海原。 西海原曾是一片湖泊,后来渐渐变作零星小湖,消弭在戈壁之中。 玄晏观看天象,又估算行军速度,知道此处离时罗只有一百里。 番人占了时罗,剩余几个营都在西海原上按兵不动。孔监军将他们带去西海原,大概是要配合其他营,将番人合围起来。 照孔监军的话说,拿回时罗,扳回西海原的优势,西军才有脸面回朝。 行军疲累,一宣布扎营休整,几乎所有的兵士都睡熟了。 黑压压的大军一角,玄晏安顿了瘦马,抖开谢七偷偷送来的绒毯,盖住秦石。 秦石有些发热,但军医说无碍。趴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像一头躲来舔舐伤口的熊。 一头已经瘦得干瘪的熊。 漫漫黑夜,玄晏无心睡眠,阖眼调息,开始纳取万物灵气。 西海原的夜比蒲兰的更难熬,更加冷清。他调息运转如行云流水,热得额头沁出汗来。 啪。 那头瘦熊挣脱了绒毯,一条精瘦的大腿搁在他身上。 玄晏以为是别人偷袭,差点气息逆行。他盯着腿上的肌肉半天,伸出一根手指,将大腿推远。 再次给他盖好,玄晏回身打坐,等到身上又开始散发热气时,瘦熊像是闻到了蜂蜜,两条腿架在他背上。 玄晏这回没被惊到,反而差点被两条腿压得喘不过气。 睡熟的人浑然不觉,在玄晏愤慨的注视下,两腿圈着他脖子,硬是将自己拖过去,贴在他身上。 热乎乎的,暖暖的,真舒服。 玄晏忍无可忍,揪着他两只脚踝,打算把他甩出去。 但他双脚冰凉,玄晏还是忍住了。 秦石额头没先前那么热,身上在出冷汗,浑身冰凉。一床绒毯对伤痛未愈的他,显然不够。 钟林和谢七都休息去了,王二在阮参将身边,无暇过来,其余兵士知道他的修士身份后,都不敢接近他。 玄晏提着他的脚踝,进退两难。秦石睡梦中挠挠头,双腿唰地收走。没等玄晏喘一口气,两条腿就跟蛇似的卷到他腰上,牢牢地圈紧了。 然后秦石猛地坐直了,眼仍旧眯着,大手一伸,又箍住了他的肩。 玄晏已经完全不打算继续修行了。 这头熊把他当树一样扒着,他还修行个什么。 秦石身上冷汗涔涔,圈着他的手脚也发凉。玄晏无奈,索性将他调转过来,面朝自己,伏在自己身上。 玄晏身上散发出的热气深深吸引了秦石。他虽然没醒,却紧紧地抱着玄晏,一刻也不放松。 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平常的剽悍勇猛判若两人。玄晏叹气,一面调息,一面端详他疲倦的面容,才意识到他不过二十四岁。 秦石出身寒微,身世坎坷,如此年轻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容易。 心性淡漠了四百多年,他头一次如此看重另一个人。 热源稳定了,秦石也不再乱动,趴在他身上继续熟睡。玄晏再次叹气,只觉今晚要把所有的气都叹完。 他扶着秦石的右手,与自己左手对掌,继而十指相扣。 秦石双手看着大,落在手心却显得瘦弱。待到四掌并对,玄晏打坐调息,开始运气。 源源不断的热气随着他的调息开始运转,往秦石体内涌去。初时他不敢用力过猛,怕秦石从未接触过修士的灵气,吃不住。秦石却毫无反应,睡得愈发香甜。 热气在两人体内奔走来回,运转不息。秦石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似是沉入了美梦中。 两日后,神武营抵达西海原战场。 孔监军做事书生意气,到了前线也谨慎起来,不敢轻易冒进。谢七带了一队人去探查,留神武营候着,暂时不动。 秦石休养两日,已经完全好了。偷偷来看望他的兵士表情都很复杂,玄晏安静地坐在旁边,当做自己不存在。 下午未时前后,谢七带人回来了。 玄晏现在感觉灵敏,最先察觉到动静,却没料到他一回来,孔监军那儿就传出了他的大吼大叫。 孔监军这一喊叫,消息再也掩盖不住:与番人对阵的几个营已经拔营后退,驻守附近的城池。留在此地的唯有番人,和刚刚到达的神武营。 这个夜晚过得惴惴不安。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7 阮参将身份不便,派王二来询问秦石,还把谢七得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他。 几个与番人交战的营都撤得很远,秦石估计对方派了信使告知他们,双方却在路上错开了,不由更对孔监军恨得紧。 祸不单行,次日一早,孔监军丢下神武营将印,人不见了。 神武营一片哗然,秦石重新坐镇。另外几百缇衣骑却丝毫不乱,谢七几次前去,只得到对方只有一个文士坐镇的消息。 秦石气得出刀劈断了桌案。待到谢七退下,玄晏问道:“我且问你,那个孔监军,究竟是不是司慎的人?” 秦石犹疑一阵,“先前我在京城,只知他手下很多,对待也不同。” 情势不明,秦石下令全营回撤五十里,着谢七分兵几路,与其他营交涉战事路线。战事中玄晏帮不上忙,便不给他添乱,安安静静待在营帐里,顺便防着曾参将。曾参将却仿佛置身事外,关在马厩里,据说仍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全营忙乱之时,坐镇缇衣骑的文士上门来了。 有冲突在前,神武营对缇衣骑的印象更坏,碍于对方是文士,不便多做手脚。众人见那细眉细眼的文士悠悠走进主帐,都恨不得贴上去听他说话,好在第一时间上去动手。 游怀方一进主帐,玄晏便察觉秦石一僵。 但凡遇到和司慎有关的,秦石的反应都不一般。然而秦石不愿多说,他也不便多问,只静静顶着游怀方,随时准备出手。 游怀方一进来便将帐里扫视一遍,细眼斜斜挑起,似是慨叹:“司大人在京中为你准备的锦绣前程不要,跑来这里受罪,何苦?” 秦石额头青筋一突,游怀方不为所动,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似笑非笑地递来。秦石展开看了,神情一懵。 游怀方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玄晏,清风一笑:“还有这位。不知你何方高明,竟然敢与凡人武夫走得这般近。” 玄晏漠然瞟他一眼。游怀方一甩衣袖,“那两个修士来自灵净宫,在玉京为贵人做事。本是低阶弟子,因是双胞胎,配合默契,自然与其他低阶弟子不同。此刻应当与孔申和一起,押到玉京去了。” 游怀方拂袖而去,玄晏接过信来,才发觉盖着司慎的大印,算算时间,竟是在孔监军逃跑之前发出的。 从料定孔监军会向玉京求援,再到神武营会落单,孔监军会逃跑,以及他逃走的路线,环环相扣,一样不差,当真是心思缜密。 信上言辞宛转,孔监军自会由他收拾,西海原战败也无大碍,只要秦石乖乖跟着缇衣骑回到玉京,自会保秦石平安。 秦石面无表情地瞅着信纸,忽然一把将信纸扯过,扔在了火盆里。 等了两天,秦石没有给出回应。第三天一早,神武营将士便发现缇衣骑不见了,只留下一行远去的马蹄印。 神武营上下愤慨无比,秦石无暇与缇衣骑置气,内心隐隐生出不安。 再怎么探查情况,以谢七的动作,早该回来了才对。 腊月廿四,正入年关,谢七拖着一身伤,栽在了神武营门前。被救醒后,谢七躺在主帐里,面对秦石和阮参将等人,甚是心急。 “东边五十里,有番人……大军……” 第十八章 急撤! 腊月廿五晨,神武营拔营,往南撤退。 番人在东边,其余几个营在东北和西南几角,若是途中遭遇,必是孤立无援的死战。 往南走,可能遇上奉命调动的平武营,西海原几个重要的城镇中,有乌月城在南方。可以借地休整,等候新的调动。 众将士撤退中,不免拿缇衣骑来消遣,甚至为孔监军编了歌谣,一路传唱。 撤退路上须得慎之又慎,斥候轮番上阵,打探前路。身为斥候精英的谢七已经瘦得没了人形。 腊月廿七夜,神武营抵达西海原南方的乌月城。 乌月是西海原一大城镇,只是没有蒲兰那等地位,规模较小。与番人开战年余,这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唯有西军几个营来回驻扎。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武营已经从乌月撤出。 神武营将士面对空荡荡的一座城,顿时傻了眼。 然而毕竟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又快到年关,秦石决定暂时驻扎下来,再给西军主帅传一封信。 几日精疲力竭的应付缇衣骑,奔波操劳,秦石也像其他将士一样,迅速消瘦下去。一头粗壮的熊变成了披着熊皮的狼,唯独眼睛还有点神采。 忙完了送信事宜,秦石回到营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扑通一声掉回被褥里。 正事忙完,又有玄晏给他收拾桌案,秦石很快睡着了。 外头寒气重,玄晏加热了火盆,又给秦石掖好被褥,只觉自己都要成老妈子了,还修什么行。 外头有兵士在唱家乡的歌谣,临近年关,更是勾起人怀乡的情思。玄晏听不太懂,却能从调子里听出些悲慨。 这样的情景他也不是没经历过,毕竟他在拜入凌远长老门下前,也在边关长大。一夜羌笛吹落花,曾是他已经模糊的童年。 月色稀薄,亦是漫天繁星,唱歌的兵士早已睡去。玄晏在主帐附近巡视一周,确认没有异常,才回到帐里,继续打坐。 玄天门遴选弟子,或是天生单灵根,聪慧过人,或是能吃苦,心性好。而洞天大会之前的临时遴选,对新弟子的要求更加严苛,甚至是天生灵气浓厚,可以突破先天境界。 进入先天境界后,依靠万物灵气不能再满足他的需要。以这样的修为去参加遴选,落选的可能性太大。 他望了一眼千机剑穗,最终还是取出了五色露,凝视片刻,仰头喝了下去。 浓厚而纯粹的灵气在体内奔腾,玄晏咬紧了牙,竭力平息灵气,引导灵气走上正轨,循着经脉运转。 这样的磨练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他的五感渐渐开阔敏锐,随心所欲。可以轻易听见秦石的呼吸。 还能听见一点不一样的动静。 乌月不过一个小镇大小,城墙低矮,真打起仗来只能支撑数日。 神武营千余人在城里广场上睡着,军备物资都存放在营帐附近,有专人看守。一条黑影悄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8 溜过守夜的兵士,往城门处走去。 他的动作太过轻微,守夜的没有发觉。黑影往城墙上抛出个钩子,背后倏地抛来一把刀,砍在他身旁的城墙上。 玄晏站在夜色中,冷冷地看着曾参将。 刀刃砍进城墙的金石之音十分刺耳,惊动了整个神武营。无数火把向他们涌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众将士之前对曾参将就颇有微词,也对玄晏有意见。此刻见两人在城墙下对立,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玄晏有术法在身,被围攻也不怕,镇定自若。曾参将被围得面露菜色,转眼间又是煞白一片。 已经有兵士去通知秦石了,没等玄晏说话,曾参将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告饶:“各位兄弟,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逃兵在西军是死罪,众人默然,等秦石过来。曾参将低着头,眼珠四处乱瞟,忽然抓起旁边一个瘦弱小兵,抓着钩绳,飞身就逃。 众人一哄而上,城墙上的来不及捉他,眼见他挂着钩绳飞身而下。那名小兵被他夹着,脸憋得通红,直直扑腾。 秦石刚刚赶到,听兵士一说,当即就召了飞鱼,从城门追了出去。玄晏身份敏感,没有去追,一片混乱中,看见地上掉了张字条。 周围剩下的兵士见他看了字条,脸色大变,就要飞身赶出去。众人连忙上去将他架住,把他堵在城内。 面对将士们狐疑的表情,玄晏声音略微发颤:“快把秦石截回来——番人要打过来了!” 飞鱼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没跑多久就截住了曾参将。秦石长刀一横,插在曾参将前方的沙土中,骇得他跪倒在地。 秦石冷着脸,驭着飞鱼绕到他前方。曾参将止不住地哆嗦,朝秦石连连叩首求饶。 他拔出长刀,“该不该饶了你,本将说了还不算,得回去问问神武营的弟兄们。” 曾参将哭丧着脸,声音都变了颜色,“将军您饶了我!过了今日要怎么处置随将军心意!拖不得了!番人今晚就要打过来了!” 秦石遽然变色,曾参将抖着声音道:“将军我跟您直说了!我是司大人的人,我知道我该死!是我出卖将印给孔申和,都是缇衣骑来的命令!缇衣骑撤走是因为番人在清扫西海原,留在缇衣骑的弟兄给我传书,番人快没粮草了,有人把神武营的去向卖给了番人,他们今晚就能到乌月!” 与此同时,秦石觉得眼睛似乎有点花。 稀薄的月色中,戈壁滩上出现了一线黑影,像是黑色的浪潮,朝乌月的方向慢慢席卷而来。 是漫无边际的,动作迅速的番人兵士。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石一把拎过他挟带的瘦弱小兵,调转马头,朝乌月奔去。 地平线上那条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朝着秦石紧追不舍。 飞鱼感受到主人的心急,跑得愈发迅速。 身后很快传来曾参将的惨叫,秦石驭着飞鱼,在戈壁上狂奔。迎着刺骨寒风对乌月城墙呼喊:“架弩——关城门——!” 他的喊声在夜色中极是急迫,城头骚动一阵,残破的城门缓缓合拢,城头忽然响起玄晏一声大叫:“当心!” 背后飞来一根冷箭,准确无误地扎在秦石肩头,往回一收,将他拽下了马。 飞鱼长嘶着,背负小兵驰入城门。玄晏眼睁睁看着秦石坠马,当即扑了过去,被钟林和王二死死拖住。 冷箭挂着绳索,将秦石拖入黑暗中。玄晏怒斥:“放手!” 瘦小的王二拼命抱着他的腰,眼眶都红了:“你别去!就算你是修士,你怎么打得多那么多番人!” 城墙上争执不下,黑暗中却传出秦石的大吼:“都别来——别来——” 玄晏猛地顿住了,听见一阵兵器交击,和秦石的闷哼。尔后乱哄哄地一阵,没了秦石的声音,番人兵士再次潮水般涌向乌月城。 玄晏伏在城墙上,眼瞳中是耀眼的银白。有一瞬间,王二觉察到他散发出的可怕气息,仍旧咬着牙没有放开他。 弩车被推了上来。城墙低矮,挡不住几波冲击。兵士们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玄晏取出玄铁匕首,终于挣开了王二和钟林,却被阮参将推了回去。 阮参将一声令下,弩车后的兵士举起了火把。城墙上一线排开,沉默而壮烈。 “再往前进,我们就烧了粮草!” 一觉醒来,玉京又开始下雪。司慎在书房眯了一会儿,揉着酸痛的膝盖,打开了窗。 庭院寂然,墙角梅花绽了数枝。他有些心神不宁。 “信?” 阴影处传来翟广的声音:“回禀大人,尚未。” 司慎放下绛色卷轴,“西军卫该换人了。” “是。” 天空中忽然传来细微的翅膀扑簌,翟广犹如惊鸿掠影,起身落地,取了信件交给司慎。 他从未见过司慎如此可怕的脸色。 翟广有预感,这封信会让缇衣骑如履薄冰。 出乎意料地,司慎竟然平静下来,将信件丢给他。他捡起一看,“游卖神武,秦石被俘”赫然映入眼帘。 翟广心里狠狠一沉,慌乱抬头:“大人,游怀方他怎么……” “大约是翅膀硬了。” 金色腰牌掷入他掌心,翟广一慌,连忙叩首。 “调铁衣卫,把他带回来。” 缇衣骑中,铁衣卫负责缉拿内鬼,手腕也是不一般的凶悍。正午日光晃然,一队黑衣人自玉京驰出,往西海原进发。 神武营被围的第二日。 番人大军在乌月城外驻扎,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守了一夜的将士被替换下来,无人敢放松警惕。 “这么多啊……” 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城墙上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呼啸。 神武营千余人,遭遇的是六千余人。而且他们不像平武营那些精锐,自从玉京出发起,就是专门运送粮草来的。 若不是阮参将急中生智,利用粮草,喝住番人,他们昨晚就得沦为刀下亡魂。 然而秦将军还身在番人营中。 兵士们望着茫茫番人军营,先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29 那个声音又道:“那个马胖子,不是修士么,怎么没见他去救将军?” 这句话引起了城墙所有兵士的共鸣。 秦将军对马胖子那么好,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第十九章 城墙上的议论,玄晏在城内一间废弃民居里坐着,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他被拦下来,他就一头栽进了修行中,一天一夜没有停歇。 一小袋天材地宝碾磨入腹。玄晏端端正正地坐着,即便身体如烈火焚烧。 之前吞噬的修为,他这段时间勤修苦练得来的修为,还有天材地宝充盈的灵气,在体内翻搅,几近沸腾。 突破至先天境界,修为慢了下来,又随着神武营四处奔波,耽搁了一阵。 如今秦石又出了事,屋漏偏逢连夜雨。 玄晏一急,修为再次奔涌。他眼底银光一闪,活活呕了一口血。 “哎,马胖子你怎么了?别急……” 玄晏用眼神止住他,钟林讪笑着退后。 “你们修士总有很多规矩,我不懂,要什么就叫我。大家伙都指望你了。还有秦将军。” 恰是这时,外头传来巡逻兵士的骂声:“那狼心狗肺的胖子,将军出事了,居然还躲在城里!” 钟林尴尬地笑笑,把屋门关上。 外头响起钟林和兵士的争执,很快安静下去。玄晏调息片刻,擦干净嘴角鲜血,重新沉入修炼中。 后天境界至先天境界,靠的是修为堆积,因此很多天生灵气充沛之人,一出生就是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之后是天人之境。大多数修士都在天人之境中苦苦煎熬。即便如此,天人之境已经可以运用法术,以一敌百。 玄晏静下心来,思考起突破至天人之境的方法。 修为灵气都很充足,就差一个机遇。 他慢慢平息散乱的修为,张开天眼。 四周有淡淡的梅花清香,几缕白雾环绕。他深深皱眉,吐纳调息,将紊乱的气息引入经脉中。 精瘦的身体上,赤色藤蔓幽幽浮现。玄晏眯起眼睛,看着漂浮的白雾逐渐被自己吸引,融入体内。 修为灵气逐渐步入正轨,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慢慢地,身体开始发热,像是投入了巨大的铸剑炉,头顶也开始冒着热气。 玄晏回想起当年,初次突破至天人之境。玄天山丰沛的灵气环绕他周身,他一举成功。 思至此处,他再次运功,将灵气逼到体外。翻滚的白雾随着他的气息运转,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白色的圆弧,萦绕不散。 刻意营造出了灵气丰沛的环境,玄晏便感到呼吸顺畅许多。修为流转速度越来越快,酣畅淋漓。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被他周身一圈浓重的白雾惊住。 朦胧中,修为似乎有了提升。他似乎觉得,自己坐在无边际的虚空中,底下有浩瀚的河水奔腾。 不,不是幻觉。 西海原许多河流都会东流至蒲兰附近。乌月城在西海原南方,这个位置,应当有一条地下暗河。 民房之外,紧守乌月城的神武营将士觉得不对劲了。 不知从何时起,地底开始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却又不浓,将整个乌月城笼罩住。 远处的番人大军亦是一片哗然,指着乌月城议论纷纷。 越往民房走去,雾气越是浓厚。在这间小院里,雾气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玄晏稳坐如山,周身已经显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圆弧。他露出的双手已经全是赤红的藤蔓,脸色略显苍白。 雾气越来越浓,竟变得冰一般晶莹剔透。玄铁匕首忽然清鸣,在他腰间颤动着。 玄铁匕首感应到了他的修为增进,玄晏却犹豫了。 有一件蕴含清气的兵器助力当然是好事,但他用惯了千机剑,出手都是剑阵。这匕首阵……要怎么布?下刀子雨吗? 在他犹豫时,玄铁匕首铿然而出,猛地扎在地上。 冰一般的雾气乍然碎裂,卷成一道烈风,投入匕首之中,了无痕迹。 玄晏已经顾不得了,下意识地做出结成剑阵的法诀。 已经湮没的雾气将匕首包裹起来,玄铁匕首渐渐拉长,凝成长剑的形状。 犹如阴阳相生,赫然又一柄千机剑! 玄晏按捺住激动之情,忽然就想通了,真阳祖师留下的这把匕首,或许就是当年没有铸成的另一柄剑。 到底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玄晏结出法诀,剑清鸣不止,陡然化出幻影飞出小院,在乌月城中结出梅花形的剑阵。 剑阵的中心,便是玄晏所在。 刹那间,整个乌月城仿佛置于沸水之上,白雾冲天而起。 下一刻白雾散失殆尽,乌月城又平静下来。 千里荒原,唯有孤雁哀鸣。无论番人军营,或是乌月城内,皆是一片死寂。 玄晏周身琉璃般的雾气铿然碎裂。 他动了一根手指,声音像是新做的偶人,刚刚伸展关节。 皮肤上赤红的藤蔓已经褪去,毫无痕迹。玄晏深深吸气,踉跄着滚在地上。 原来在凡间突破天人之境,如此艰难。 他躺着喘息时,几道幻影回到民居内,冰面嘎啦裂开,仅剩一把玄铁匕首躺在碎冰之中。 他知觉更加敏锐,周围却似乎都被剧变震住,没有任何嘈杂。 过了一阵子,北方番人军营的方向,传来的细微的木械声。 乌月城上,阮参将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 谢七站在他身旁,脸色煞白。 乌压压的番人军阵中,一根粗木杆子竖了起来。黑瘦的人影绑着双手,被番人吊了起来。 谢七哽咽一声,猛地扑了过去,几个小兵连忙上前按着他。 几人滚作一团,谢七灰头土脸,狠狠地喊道:“马胖子——马胖子你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看到将军了吗!” 阮参将神情肃穆,周围小兵慑于他在场,心里想的却和谢七一样。 马胖子,将军对你那么好,他陷入险境时,你在哪? 城墙上的动静一清二楚地传入玄晏耳中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0 ,他亦是跌在地上,艰难地动着。 他想动,然而刚刚突破天人之境,身体透支,他动不了! 秦石待他不薄,耐心教他武艺,将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他怎么会不担心! 番人的信使投信而来,在城墙下候着。阮参将展信,叹道:“他们要用将军的命换神武营的粮草。” 城头无人说话,皆屏住呼吸,看向番人军阵。 那条人影在阵前微微晃荡,随时可能坠下。日光冷冽,人影旁的番人将领拔出了刀。 谢七哀嚎一声,被旁人死死按在城墙上。 城墙下番人信使操着一口流利的大越话:“参将可想清楚了?” 阮参将目光空旷,摇了摇头。 信使微笑,甚感惋惜。城墙一角却传来个虚弱的声音:“等等……” 阮参将盯着他,嘴唇一动。谢七一个打挺扑上去,将玄晏按在地上,挥拳要打。 众人拦阻不及,谢七却愣住了。 玄晏神情疲惫,眼神却坚定,一手挡在他胸前,防止他被匕首伤到。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谢七,拄在城墙上。 迎着日光,只能看见一条招摇的黑影。 “秦石——————” 他的声音震彻荒原,却清透无比,就连番人信使也吓了一跳。那条影子一蹦,像挣扎的虫蛹。 “让老子去死————————” 饱含武学内力的吼声远远传来,众人皆是一震。 玄晏却笑了。 他眼瞳流溢出琉璃色泽,如同白茫茫的雾。先前消失的沸腾之声再度炸响,响彻四野,闻之胆寒。 玄铁匕首扎在城墙上,渐渐抽长,凝成一柄剑。 周围兵士齐齐退后,玄晏头也没回,取过兵士抓着的弓,将剑搭了上去。 城墙与番人军阵的距离太远,秦石只有一条黑影大小。谢七想要阻拦,被阮参将拦下。 弓弦颤抖着,似乎无法承受剑的重量。玄晏微微眯眼,将剑瞄准了秦石。 众人都以为他疯了。这么远,还是一把剑,怎么射得中?就算射中了,就能救将军了? “定情信物呢?” 玄晏刚问出口,神武营震惊了。 马胖子和将军的……信物? ……定情? 信物…… 阮参将有点头晕,谢七两眼一闭,厥倒在地。 对面的黑影却哈哈大笑,一点青碧映着日光,上下晃动。 千机剑穗。 弓弦再也支撑不住,行将崩断。剑如流光,卷起烈风呼啸,往秦石扑去。 番人叫喊着来挡,只见流光扑在秦石身上,精准地钉住了剑穗。 乌月城头风声呜咽,玄晏甩开长弓,结起手势。 刹那间光华大盛,剑穗卷住剑身,在玄晏结势之时,迸发出无数幻影。 ——是比之前更加壮观的剑阵。 第二十章 绚烂的剑阵飞洒出去,将番人军阵尽数笼罩。 乌月城上只看见一片白光,惨叫声过了许久才传来。 剑阵如流星,往番人军阵直插而下。玄晏直直看着对面,良久,一条人影大笑着从里面跑出,手里还提着玄晏张弓射出的剑。 秦石颠颠地跑着,朝乌月城挥舞手臂。 刚刚进入天人之境就发动剑阵,损耗不小。他脱力地伏在城墙上,望着远远跑来的人影。 “……蠢货……” 番人军阵大乱,自顾不暇。秦石一声唿哨,跨上了前来接应的飞鱼。 乌月城内欢声雷动,城门大开又合拢,迎接飞鱼一骑入内。 兵士们涌上去,将秦石团团围住。 他受过刑,却不重,身上乌黑破烂,唯独露出白花花的牙。谢七自城墙飞奔而下,腾地抱上去。 秦石很久没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待得安抚了兵士后,他下意识抬头,与正在城墙俯视的玄晏相视。 玄晏也想去,可是能下去的人早就下去了,没人搀扶他。他实在走不动,便趴在墙头,朝秦石挥挥手。 他眼里的变化尚未消散。秦石一怔,扬手把剑抛给他。剑首系着千机剑穗,摇曳生姿。 玄晏冷哼:“定情信物就这样还给我?” 秦石赧然地挠头,“我没信物交换,只得先还你……不如这样,我把飞鱼押给你?” 话毕飞鱼一声长嘶,瞟了玄晏一眼,不屑地刨土。 神武营突出奇招,番人摸不清底细,不敢再打,却围着乌月城不退。秦石与几位参将商议,决心与番人谈判,给番人留了小部分粮草,足以让他们退回西海原以西,然后连夜撤出了乌月。 这事自然不能放在军报中。司慎收到西军主帅的消息,得知秦石平安无事,仍然提不起情绪。 他瞧了一眼下首跪着的人,懒懒地打哈欠。 那人一僵,行刑的缇衣骑挥动长鞭,狠狠抽在他身上。 一共二十下,行刑者躬身退去。司慎起身,悠然走到他面前,揽起衣袖,没有沾到他身上的血。 “游怀方,”他说,“你真让我失望。” 游怀方垂着头,眼皮一动。他的膝盖因为长久跪地失去了知觉,背后被长鞭抽得血肉模糊。 他一晃,仰头看司慎。 司慎掌管缇衣骑惯了,向来是似笑非笑的。今日来了北狱,他换了身不常穿的黑衣,显得肃杀冷漠。 “柳尚书一直盯着秦石,只要秦石出事……再栽给他,大人不就能……掌控柳尚书么……” 游怀方气若游丝,眼睛圆睁,却得来司慎嘲讽的笑。 “让你纵容孔申和,不是让你拿出卖秦石。我的话你都不听,让我如何再信你?” 游怀方久久无声:“大人……我曾随您流放夜荒,为了秦石,您就要弃我不顾……” 牢里静了一会儿,司慎屈起手指,在他脸上轻擦。 “要不是秦石还活着,你已经死了。” 北狱外冷风戚戚,翟广把大氅递给司慎,问道:“大人如果不忍心,还是让铁衣卫来吧?”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1 “留着。” 司慎还在气头上,翟广不敢多话。直至回到太尉府书房,司慎提笔写了一道命令,折了几道就丢给他。 翟广看着地上散乱的废弃纸团,还想问什么,侍女来报夫人有恙,他又匆匆出去了。 翟广等了一会儿,司慎没再回来。他捡起其中一个纸团,纸上字迹散乱,仍能看得出大概: 神武营临阵怯战,调回玉京,听候发落。着平武营、威远营前往押解。神武营主将秦石,私通敌营,削其职奉,下入北狱。 越往南走,就越是热闹。 番人多是往东打,战火对乌月城南两百里的临戎影响不大。 等神武营马不停蹄,跋涉至临戎时,已经是大年初一。 临戎离大越较远,年关的气氛较弱,还有不少铺子开张。秦石下令全营在临戎城外休整,没有侵扰城中百姓,另派了一些人去采买物资,给营中将士过一个年。 临戎不大,小半天就能逛完。玄晏换了普通百姓打扮,在一家肉摊前找到了秦石。 现在没人买肉,秦石与摊主大眼瞪小眼。他摸摸自己钱袋,只能瞧着肉流口水。 秦石横在摊前,有几个百姓想买肉,都被吓走了。摊主正要发火,玄晏默不作声地上前,递了几个铜板。 一手提肉,一手牵着乖乖的秦石,走在临戎城里非常惹眼。等到出了城,玄晏才瞟他一眼,问道:“怎么出营了?不是派了人采买?” 秦石挠头,“你不是说要定情信物嘛,我就来看看,能不能买点什么……” 在玄晏的注视下,秦石默默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件匕首大小的刀鞘。 玄晏试了试,玄铁匕首和刀鞘非常合适。秦石相当开心:“我跟匠人说就是这么大,他还不信。这样你带匕首就方便了。” “若是不合适呢?” 秦石板起脸,“如果真的不合适,本将还可以把它压紧。” 他说完就握了握拳头。 两人暂时没有回营,找了城外某个角落起了火。玄晏下手如飞,肉片如雪,从刀刃上飞了出来。 秦石目不转睛地盯着玄晏的动作,取了干净的树枝将肉串起,烤熟了就吃,烫得直吸凉气。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削一人吃。待到玄晏削完肉片擦手,秦石也吃完了肉,满足地躺在地上。 “马胖子,神武营的弟兄现在对你特别服气,你真不留?” 玄晏摇头,“我与仇人不共戴天。若是有缘,自当见面。”凡人兵士对修士的成见,不是他救了一次秦石就能消除的。 秦石默默叹气,不好再劝,一口咬在树枝上。 大年初一夜里,神武营像腊八那日一样,在行营里开了宴席。 酒菜不多,却因为死里逃生,每个兵士都非常兴奋。就连秦石也没撑住,被灌得有点醉。 这次玄晏没再坐到角落里,而是被兵士们拥到秦石身边。秦石知道他不能喝酒,敬玄晏一杯他就挡一杯。 等到深夜,已是酩酊大醉。兵士们陆续回帐休息,玄晏找了钟林来,两人合力将秦石抬回营帐。 无论拔营多少次,秦石的营帐总是一个布置。玄晏习惯性地给他掖了被褥,整理兵器甲胄,返身却看见钟林站在原地。 “马胖子,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太对?” 玄晏笑笑,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了。帐内只剩秦石的呼吸,和他偶尔的梦话。 他掀开帐帘,回头看了秦石一眼。 秦石睡得很死,西海原的酒向来很烈。他转过身去,却忽然生出一股茫然。就像是背弃一般,何况前路渺茫。 他畅通无阻地出了行营大门。看守兵士以为他是出去透气,还打笑他注意脚下,别摔倒了。 千山孤月,茕茕独行。 身后的神武营已经快看不到了。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将玄铁匕首入了鞘,放入怀中。 东北方向,诡异的震地声隆隆传来。玄晏隐在夜色浓重里,将身影藏在岩石和枯木后,看着全副武装的将士走过。 他无意与这群将士纠缠,拔腿欲走,一愣,忽地转身。 他们去向的,是神武营的方向。 第二十一章 正月初七,第一缕朝阳照彻蒲兰。 街巷中已经人声鼎沸,一间破烂客栈的客房里,玄晏眼皮子动了动,一把推开扒在自己身上的秦石,坐了起来。 简单洗漱过后,玄晏端着水盆,坐回床边。 当夜他没法救整个神武营,便把身为重要目标的秦石拽了出来。带着他连夜奔走,直到蒲兰。 两人没多少银两,就租了最破的客栈最破的房,同睡一间。对外称是兄弟二人。 同睡一间,自然只有一张床。秦石在逃出神武行营时被流矢射伤,睡不得地板,店家也只给了一床被褥,两人只得睡在一块儿。 而秦石的睡相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不止是这样。 在神武营时,两人分榻而眠,没甚感觉。真睡在一张床上了,玄晏才真正体会到,秦石身上的味道有多可怖。 汗味,尘土味,酸臭味,扑鼻而来,实乃提神醒脑之良方。 因此,逃至蒲兰的第二天凌晨,玄晏硬是将秦石拖了起来,把他丢进了浴桶,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 在店小二鄙夷的目光中,玄晏换了三桶水,才将秦石刷干净。 以至于秦石趴在桶壁,迷迷糊糊地被刷醒时,面对铜镜中整齐熨帖的自己,差点疯魔。 将拉碴胡子剃得只剩小撮胡茬,又将头发梳洗过,束成发髻,修剪末端。再仔细洗干净脸,秦石的样貌便与之前大不相同,将玄晏也惊了一惊。 他眉眼本就深邃,打理过后,便显得精神许多,更像是二十不到的年轻儒将,几乎看不出之前的影子。 这下好了,连易容都省了。 玄晏将水盆放在床边,推了推他。 秦石四仰八叉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玄晏绞干净绢布,给他擦脸。 给秦石修整完了,玄晏拎起铜镜,开始给自己整理。 剑眉修细,再把脸稍稍涂黑,边边角角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2 修饰一番,英气洒脱便变成了其貌不扬。 一个时辰后,两人退了客房,用过早膳,往蒲兰城外走去。 神武营被整营押解回京,城墙贴着秦石的追缉告示,被拥挤的人群蹭得破烂不堪。他们随着人群,很快走到了南郊。 正月初七,正是玄天门广选弟子的日子。 南郊已经圈起了一块场地,有不少灰衣修士巡逻查看,外貌老幼不一。见秦石好奇,玄晏解释道:“修行视年岁长短,有人进境慢,就更显老态。” 秦石恍然,旁边却有人嗤笑:“显老就是进境慢?那长得丑不就没救了?” 一个中年男子路过他们身边,很是不以为然。他打量玄晏,惋惜道:“小兄弟,话别说太满。照你的说法,你这模样,岂不是连突破后天境界都困难?” 秦石听不懂什么叫后天境界,只知这人出言不逊。玄晏拉住他,对中年男子拱手:“前辈教训的是。” 中年男子扬长而去。玄晏道:“此处鱼龙混杂,别冲动。” 那中年男子很快与一群修士打扮的混熟了,又与那群修士一道,挨个给巡逻的灰衣修士套近乎,送起金银财宝眼都不眨。秦石不由自主地摸摸钱袋,玄晏及时安抚他:“不必担心,那都是底层修士,套近乎也无用——看到他们的剑吗?” 灰衣修士人手提着一把剑,剑鞘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玄晏压低声音:“玄天门内有灵法和御剑两个修行路数。高阶弟子一般修习灵法,有自己的法器,并且很少触碰。这些人都是低阶弟子,修的都是御剑。他们灵根杂乱,或者没有天赋,所以亲手握剑。” 秦石悟过来,忽然道:“难怪本将……我先前教你兵器,你不甘不愿的,竟有这回事。那你之前打番人,就是你的灵法?” 玄晏微微颔首,领着他往前走去。 玄天门遴选弟子的流程他再熟悉不过。先是发出告示,尔后在蒲兰南郊圈一块场地,再将前来应选的人分门别类,编好次序,依次考核。 晌午时分,灰衣弟子们将场地封闭,给应选者发放木牌。 玄晏领了块水灵根的牌子,又看见方才的中年男子扯出一块土灵根牌子,掏出红绳系上,挂在胸前。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场地很快安静下来,人人表情肃穆。便看见场地北方的高台上,一个高瘦的青衣人悠悠上台,坐在早已备好的椅子上。 玄晏冷哼,对秦石道:“是清冥。”见他不解,又提示他:“药铺里,两个小丫头的师父。” 清冥看起来只是来坐镇的,往下面挥了挥手,玄天门弟子便忙碌起来。 应选者已经由弟子们领着,站在了不同灵根的区域,等候筛选。另有几个蓝衣人走入应选者中。秦石看着他们在应选者身上摸来摸去,忍不住掐了一把玄晏的腰。 两人互相瞪着,谁都不移开视线。蓝衣人很快走到玄晏面前,先是被他的脸吓了一跳,露出嫌弃的神色,这才检查起玄晏来。 第一关检查身体状况,大部分人都通过了,唯有少部分老弱和年龄不足的被请了出去。然而众人都知道,剩下的两道关卡更加严格,因而没有丝毫松懈。 玄晏所在的水灵根区域依旧人山人海,他将木牌拆成两半,留了小半给他,防止二人走散。 第二道关卡,是探查修为深厚。 这一关和其他门派并无两样,都是借由外物变化来考核。 灰衣弟子们拖出了十几个箱子。众人只觉一阵寒气袭来,纷纷往后退。 打开箱子的瞬间,寒气变得有些难以忍受。玄晏将秦石挡在身后,眯了眯眼。 居然拿玄天山的九幽冰来考核应选者。能打碎这块冰的,能力都在先天境界之上。 不出玄晏所料,用上九幽冰后,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规矩其实很清楚,使用修为,将九幽冰打裂或打碎,就算合格。然而很多人只够后天境界,只够在冰面上留下划痕。 人数持续减少。令玄晏意外的是,在土灵根队伍中,之前嘲讽过他的中年男子居然合格了。 那一批很久没有合格者,看护九幽冰的蓝衣人都有些恹恹的。中年男子一上台就取了一块冰,大喝一声,九幽冰色彩变幻一番,露出了几道裂痕,掉落在地。 蓝衣人精神一振,问道:“姓名?” “仇日月。” 中年男子迎着底下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回到人群末尾等候去了。经过玄晏身边时,还特地惋惜地看他一眼。 玄晏不为所动,反倒是秦石狠狠地瞪回去。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厉害人物。 玄晏左手边是土灵根,右边是火灵根。陡然间火灵根区域爆发出惊呼,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台上,右手燃起熊熊大火,把九幽冰烧得一干二净。 那少年眉眼飞扬,看都不看下面人群,飞身跃下台子。 之后其余区域都陆续有惊呼。玄晏沉住气,暗暗运功调息,打算施展出刚刚达到先天境界的修为。 排在他前面十几个人都被淘汰,有的人直接退出,另有几个打算在玄天门做低阶弟子,便随着灰衣弟子走了。 轮到玄晏上来,守在九幽冰前的蓝衣人眼皮都没抬,朝他挥手,让他自己取。另一边却有女子娇笑:“这位小哥好生吓人,将奴家吓住了——” 五种灵根的应试者在台上一字排开,玄晏皱眉,朝着声音来向看去。 那女子衣着破烂,看上去三十余岁,脸却娇媚如少女,站在金灵根区域中,朝他抛了个媚眼。有些心神不定的被她吸引,露出想入非非的表情。 金灵根比较稀少,这女子又能合格,说明实力不差。玄晏收回眼神,不打算招惹她。 他捡起一块九幽冰,开始运气。 蓝衣人抬眼看他,觉得他相貌平庸,不抱期望。却不想玄晏手一紧,九幽冰嘎啦一声,竟被他徒手捏成粉末。 能将九幽冰捏成这样的人,修为已经稳稳地坐住先天境界。蓝衣人一振,问道:“姓名?” “燕十八。” 秦石候在台下,想起他曾经自称马十八。也不知十八对他有何意义,便暗暗记下,打算日后再问。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3 蓝衣人在他木牌上写了姓名,嘱他下台去等。那女子又笑道:“竟是十八哥!日后少不得相见的,还望十八哥多多照拂。” 玄晏甚至没看她一眼,转头看见中年男子仇日月目瞪口呆的表情,便朝他一笑。 “燕十八,你且等等,清冥师兄有话与你说。” 第二十二章 玄晏看见清冥起身走来,仔细打量自己,不由一笑,由着他看。 清冥长得极俊,曾与玄晏并列为玄天门中惹人垂涎的对象。此刻再次见面,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清冥眼下多了一片乌青。 他最近喜欢干什么,真是一目了然。 他啧啧叹道:“真是可惜……” 清冥伸出手来,在他疤痕上来回抚弄,几度叹息。 玄晏站着不动,没有反应。先前说话的女子不满了,在蓝衣人的惊诧下,扭着腰就过来,手搭在清冥肩上。 “为什么一直看十八哥?难道奴家不美?” 话音一出,不少人都酥了半边。清冥看向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掐掐她的手背,惋惜道:“委实可惜了,看眼睛,原先应该很俊俏。不过你修为不错,你可有意入我门下?” 台下响起抽气声,似乎不敢相信玄晏的好运气。 一旦被选中,就可以不用参加后续的考核,甚至连普通弟子也不用做,一步登天。 玄晏本想答应他。 清冥为人轻浮浪荡,弱点太多,容易击破。然而他要向玄凛报仇,做了清冥的弟子,再想接近玄凛就难了。 最重要的是,清冥不是玄凛的亲传弟子。 起码现在还不是。 玄凛三百多年收了二十多个徒弟,也掌管了几个月的玄天门,却始终没有定下亲传弟子。 掌门和长老的亲传弟子在玄天门的地位极高,换而言之,亲传弟子是铁板钉钉的继承者。 他曾是凌远长老的亲传弟子。掌门师兄也收过一个,只可惜在变故中失踪,不知下落。 潜伏在玄凛身边,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再让他身败名裂。 真是再好不过了。 清冥见他犹豫,继续鼓动:“你是与我相同的水灵根。若入我门下,我自当助你修行。如何?” 玄晏险些冷笑出来。 清冥的修为并不高,做了这么久的修士,刚刚达到天人之境的灵虚层。玄晏恢复不久,已经突破到开光层了,只比他低一个层级。 想三言两语拉拢他,借此壮大自己的势力。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思量着如何推辞,清冥的脸色越来越黑,那女子也娇笑着不放开。熟悉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隐约有气急败坏的味道: “师父!” 台下的秦石后退两步,站在别人身后。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金玉药铺被秦石恶整过的丹意,后面还跟着行色匆匆的丹扬。 丹扬走得慢,丹意步履如飞,急匆匆奔到清冥面前,扯着他衣袖,又狠狠剜了那女子一眼。 清冥显然很受用,由她缠着衣袖。丹意厌恶地瞪了一眼玄晏,声音放得轻柔:“师父,您不要意儿了?” 清冥还没开口,丹意眼睛一眨,委屈地道:“难道是意儿让师父失望了,要另找人支撑门面?” 她的声音压在台上能听见的范围,台下众人只看得见清冥神色变换,逐渐犹疑。 丹意间接帮玄晏解了围,玄晏松了一口气,却听丹意软软地道:“而且呀,这个人长得太可怕了,要是真的收入玄天门,让意儿怎么敢出门?怕是都不敢对师父笑了……” 后面跟来的丹扬皱眉,看玄晏沉默着,觉得他面容吓人,没打算帮他说话。 清冥点头,端详着玄晏的伤疤,“意儿说的也是。” 丹意朝玄晏眨眨眼,又慢慢地道:“而且,师父你忘了吗?师祖也不太喜欢长得难看的,收这么个人回去,岂不是碍师祖的眼?” 事情急转直下,已经发展到玄晏的意料之外。 搬出玄凛来,清冥几乎是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想把弟子招来,当场将这个燕十八轰出去。 秦石忧虑地看着台上,觉得气氛不太对。 玄晏亦是皱起眉来,牵动疤痕,显得极为刺眼,更让清冥坚定了轰他离开的想法。 他看着清冥,急速思考着对策,却见丹意挽着清冥的胳膊,朝他幽幽一笑。 在清冥的示意下,两个蓝衣人上来,将玄晏架着,往场地外拖去。 丹意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又朝丹扬眨眼。 秦石见他被拖走,连忙追了过去。土灵根队伍的末端,中年男子仇日月正与人谈笑风生,指了指被拖走的玄晏。 秦石知道这次机会对他有多重要,急得恨不得抽刀砍过去。玄晏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眼看着下了台子,快到场外了,一行蓝衣人拥着个老熟人匆匆走来,将玄晏截住。 众人只见玄晏被拖走了又带回来,个个云里雾里。那人命令手下蓝衣人放了玄晏,另拖了张椅子来,坐在清冥面前。 台上顿时剑拔弩张,台下众人面面相觑,隐约猜到是玄天门内部的争执,便都装聋作哑,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看不见。 面对清冥的厌恶,清寂大大方方坐下,阴阳怪气地道:“恰好奉师父的命令下来看看、大师兄不好好地选人,把人往外赶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本就尖细怪异,清冥冷笑,一甩衣袖:“六师弟,你不好好地在寒冰牢思过,到山下来做什么?再出了岔子,可别再去师父面前,说我做师兄的栽赃陷害。” 玄晏挑眉。 他注意到,自从清寂出现后,丹意就默默往后站,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丹意这种表现,就算没有栽赃陷害,说坏话也是少不了的。 两人完全无视旁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斗嘴。玄晏打量够了丹意,目光一转,不经意地落在清寂身后的小童身上。 他看见小童的伤疤,一愣,却不料小童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他。 上次在金玉药铺,清寂身边确实有个小童,估计是他的徒弟。 小童腰间系着个赤色镶边的腰牌,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4 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满是被灼伤的痕迹,一路蜿蜒着隐没在脖颈中,看得人头皮发麻。 两人默然对视,小童张嘴,做了个口型: 药铺。 玄晏眯眼,却见小童对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清冥清寂两人争执不下,只为个意气高低,先前丹意说的玄晏如何不能收,反倒抛在了脑后。 “你们在做什么?!” 清敏压抑的呵斥炸响耳畔。两人齐齐一停,见是清敏,都不再说话。 清敏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听去多少,脸上是隐忍的怒气。她目光在两人脸上带过,低斥道:“在这里吵,是要把玄天门的脸都丢光吗?!” 清寂没有说话,反倒是清冥冷哼:“我们的脸不是早在几个月前丢过一遍?” 几个月前,正是玄凛叛乱,将玄晏打下玄天山的时候。 一个门派忽然易主,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估计背地里都在说长道短,嘲笑了不知多少回。 清敏拿他无法,只得从另一个方面敲打他:“师父很重视这次遴选,在这里闹出岔子,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先看看你周围。” 清冥回头看去,这才发觉不仅是丹意,连先前缠上来的女子都退了老远,不由冷哼。 清寂比清冥能忍,清敏见他神色平稳,便没劝他。 暂时摆平了两人的争执,清敏又丢了个眼神给丹扬,示意她看好丹意,这才对玄晏说:“此事由我做主,暂且将你收下,若能通过第三关考核,就留下吧。” 风波很快过去,第二关选拔继续进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争执,剩下的人考核速度明显加快,大概是都不想让清冥注意到。 玄晏与秦石站在队伍末端,看着台上各色人马,相视一笑。 第二关选拔结束,场上熙熙攘攘的人马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玄晏对表现突出的应选者格外注意。除了先前的中年男子,和举止轻浮的女子,那个手持火焰的少年也格外醒目,木灵根那边,也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很引人注目。日后回到玄天门,少不得相互往来。 场地变得空旷起来,已经是接近日落时分。 高台拉出巨大的影子,将台上诸人的表情遮掩起来。蓝衣人拖走了剩余的九幽冰,再将剩下的人召集到台前。 台上燃起了照明的符咒。清冥站在台前,已经收敛了散漫的神色。 “待到日落,第三关考核便算是开始了。”他说道,“既然是修士,应该都知道这一关的诡秘。没法保住自己小命的,趁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说得严重,陆续有几个人站出来,摇了摇头。秦石竖起耳朵,听玄晏道:“这一关最最凶险,丢命的也不是没有。” “什么?” 玄晏的表情格外严肃。 “是心魔。” 日落时分,天际弥漫出一片琉璃般的微黄。 第三关考核正式开始。 第二十三章 由于人数较少,所有修士合成一个队伍。 最先考核的是个年轻男子。他依照指示,在台上符咒圈定的范围内打坐。 众人见他表情千变万化,过了大约一炷香,他忽然大吼一声,猛抓自己的脸,跑了下来。 四周有蓝衣人将他拖住,送去一旁。他离开时,脸色惨白,嘴里仍然念叨着勿要杀我一类的胡话。 有了这个先例,剩下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即便如此,留下的修士依旧迅速减少。 清冥等人坐下后基本没动过,似乎料定了这一关会淘汰很多人。 玄晏之前注意到的几个人都顺利通过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中年男子和举止轻浮的女子笑得勉强,另外两个背着火光跑下来,看不清表情。 轮到玄晏上去,他安慰地拍拍秦石,顶着清冥轻蔑的目光,走进了符咒范围中。 清敏上前一步,例行公事地道:“这一关生死自负,你可得想清楚了。” 玄晏点头,清敏便示意几个蓝衣人催动符咒,开启了关卡。 四张符咒幽幽飘起,周围环境陡变。 他眉头微微一蹙。 是雪。 他三岁离开雁门,路上悠扬的雪。 车队吱呀,连绵无尽,连贴身伺候的侍女都有不俗的武艺,只为了护送雁门樊家最得宠的孩子去往繁京。 奶娘在车里,抱着他偷偷地哭。 “我苦命的十八郎,怎地就要去繁京那个豺狼虎豹地……” 他被困在奶娘怀里,小小的手臂乱挥。慈蔼的奶娘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狞笑:“去了也是死,现在也是死,不如奶娘现在动手,送你与爹娘团聚!” 他冷哼,任凭窒息感灭顶,岿然不动。 高台上的符咒碎了一张。玄晏纹丝不动。 清冥接过丹意端来的茶水,稍稍多看了他一眼。 景色迅速变幻。繁京殿堂之上,他的皇帝舅舅把奏折文章扔了他一身。不远处凌远长老冷冷看着他,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他跪得浑身酸痛,凌远长老却冷笑着道:“小小年纪,就想谋反。陛下,就算是汝南公主的孩子,也不能纵容了。” 皇帝冷冷地让开身子,凌远长老起身,拔出千机剑,朝他砍来。 第二张符咒碎了。 后山寒冰牢里极冷,冷得他睁不开眼。然而已经是最最关键的时候,只要再撑一会儿,就能成功进入虚道境界,获证大道。 二师兄笑嘻嘻地趴在寒冰牢边:“修什么行,快把这截腿肉吃了!” 六师兄默默拿出一颗丹药,往他嘴里塞:“来尝尝师兄新炼的□□。” 正是这时,惊天动地的天雷接连劈下,几乎要将后山劈成齑粉。雷霆震怒,砸在他天灵盖上,痛得每一寸血肉都在抽搐。他死死睁眼,硬是在几个师兄的嬉笑中,承下了十二道天雷。 第三张符咒碎了。 高台下有些骚动。毕竟已经淘汰了许多人,突然冒出一个如此顺利的,实在难得。 其余人都看着玄晏,窃窃私语,秦石候在台下,担忧之心愈发浓重。 他的感觉应验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5 了。 第四张符咒飘浮着,玄晏眉头紧皱,突然脸色一变,呕出一口血。 台下一片哗然,殊不知玄晏更加惊异。 前三关都很顺利,可不知怎么的,到了这一关,眼前变得乌黑一片,胸口骤然疼痛,硬是逼得他吐了血。 疼痛愈发剧烈,他缓缓低头,看见了千机剑。 剑身缓慢地刺入他胸口,他看见自己的深青色道袍裂开,然后是自己的胸膛。 拿着剑的,是玄凛。 玄晏轻微一动,躬了一下身子,第四张符咒陡然大亮。 清冥再度软回椅子上,打个哈欠。 随着玄凛的脸冒出来,周围的黑暗慢慢消散。玄晏忍不住伸手,揪住玄凛的衣领。 玄凛身后,是玄天门的五行大阵。五行灵气尚未消散,阵中人影躺了一地。掌门师兄还留着一口气,拖着满身鲜血朝他爬来,拼命伸出手: “走……” 玄凛却哈哈大笑:“走?你能走到哪去?五行大阵的反噬,会把你打得筋脉俱碎!” 玄凛猛地拔剑,却被他拼死夺了剑。玄凛大怒,提着他衣领,将他和千机剑扔了出去。 熊熊大火燃起,他趴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第四张符咒亮得惊人。清冥瞧着他惨白的脸,施施然拍拂衣袖:“做了修士,也得有自知之明。否则不明不白丢了命,就太冤了……” 秦石紧张得要冲到台上了。玄晏却在幻境中奄奄一息。 所谓的心魔。 他竭力回避的一幕重现,玄凛提着他,三度刺穿了他。 灵力极速流失,他握着剑身,视线缓缓上移。千机剑穗在缓缓招摇。 不对,剑穗已经被秦石折磨得跟狗啃了似的,哪能这般熨帖? 他看向玄凛的目光逐渐清冷,握紧了剑身,任凭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胸口疼痛也在逐渐减小。 丹意又给清冥添了一碗茶。清冥瞧着他重振精神,冷淡地道:“还算是个聪明的。” 面对玄凛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玄晏实在无法保持冷静。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抻长身体,握住了剑柄。 台下众人津津有味地看着玄晏的变化。台上却有两人变了脸色。 感觉到乍然迸发的老九老十的修为,清敏蹙眉,多看了玄晏一眼。清寂的脸色变得厉害,正欲上前查看,身旁小童却拉住了他:“师父,两个师伯还在。” 言下之意是死对头在,轻举妄动不好。清寂低叱一声,几步上前,暗中调息。 竟然没有? 清寂没有探到老九老十的修为,暗觉怪异,便围着玄晏打量。 他胸前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清寂探头过去,第四张符咒猛地碎裂,吓了他一跳。与此同时,玄晏也睁开了眼,不明不白地看着他。 在清冥的冷笑中,清寂灰溜溜地回了位置。 秦石赶忙上前搀扶玄晏,玄晏没有回头,暗暗舒气。 玄铁匕首和剑穗都在,幸好,幸好。 已经是深夜了,两人找了个僻静角落休息。秦石高度紧张,此时早已困顿不堪,便伏在他腿上睡了过去。玄晏打坐调息,将老九老十翻腾的修为压制住。 次日清晨,第三关考核终于结束。 偌大的场地只剩下十余人,空空荡荡的。玄凛抬眼看去,之前注意到的几人都留了下来。 仇日月四处套近乎,除了那个轻浮女子向他抛个媚眼,其余人都无暇搭理。 “你没事吧?” 玄晏抬眼,见是之前木灵根区域胜出的女子,便朝她微微颔首。女子笑得开心,双眼如弯月:“在下莫南乔,幸会。” 女子又叽叽喳喳说了许多,无外乎自夸为最有潜力的木灵根修士。见玄晏无心搭话,她叹气:“真是个闷葫芦。”便走开了。 蓝衣人向留下的修士收取木牌,登记姓名。每人都可以带一人随侍,但修士们向来不喜外人近身,除了仇日月带了个贴身仆从,和他带的秦石之外,其余都是独身一人。 仇日月应当是家中富有,给仆从登记姓名时,还洋洋自得地环顾一周,挺起胸膛。 轮到玄晏,蓝衣人取走木牌,写了“燕十八”三个大字,又给了他一枚铜牌。 “这个呢?” 秦石还没醒,玄晏嘴角一抽,指了指他的脑袋,“是我大哥,他这里有点问题,留在老家不放心。” 所有人都登记完毕,该去往玄天山了。秦石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铜牌,一时找不着北。 玄晏懒得向他解释,看了一眼清寂。 清寂也在看他。 按照普通程序,主持遴选的玄天门人应该集合应选者,去往山门。 清冥熬了一夜,早就不耐烦了,却听清寂拦阻:“且慢!” 看着不远处走来的清平,清冥脸色黑得吓人,“你我争执就罢了,把老八叫来作甚!” “是师父的意思。”清平上了高台,面色平静地解释,“六师兄说,这里有人和老九老十有关。师父不放心,让我下来看看。” 清敏看了看众人脸色,无奈地冷笑。 老八清平掌管刑罚,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然而,在这群应选者前三番四次地闹,她都快没脸与他们待下去了。 “师父与我商议,猜是有人杀了老九老十,再把他们的修为抽走。” 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毕竟抽走修士修为,实在不是正经的修行方法。 清平让蓝衣人摆出阵势,将所有应选者围住。他眯了眯眼,冷声道:“一个一个来,探查了修为,才能放进玄天门。” 第二十四章 修士们骚动一阵,很快在蓝衣人的看守下排成一列,规规矩矩地接受清平的检查。 在清寂的注视下,玄晏牵着秦石,似是无意地走在队伍中后。 清寂知觉敏锐,又有执掌刑罚的清平从旁协助,检查进行得很快。玄晏后面只有两个人,都是一脸茫然。 他将手伸入怀里,握紧了玄铁匕首。 “玄晏,可还记得我?” 前面的人又少了一个,玄晏一愣,猛地转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6 的脸:“你……” 似乎在哪里见过。 女子淡笑:“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神武营,修士。” 这下连秦石都想起来,不禁讶然:“居然是你?!” 这女子正是当日老九老十两人纠缠的那个。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分外璀璨。 秦石道:“我记得当日让钟林送你出营,往蒲兰去了。你怎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改日再叙。”女子轻轻摇头,“玄晏,你先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她修长的手贴在了玄晏后背,玄晏只觉自己体内陡然动荡,先前压制住的老九老十的修为翻滚出来,被女子尽数吸走。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玄晏一个喘息,体内便恢复了平静。 女子的手法十分诡奇。玄晏觉得这手法也似曾相识,深感不安。他暗暗调息,却发觉老九老十的修为已经全部不见,而自己的修为也完好无损。 “下一个,”清寂在上面冷声叫道,“燕十八。” 没来得及问她,玄晏已经被叫上了台。检查的蓝衣人也由两个变成了四个,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清寂冷笑着走到他面前,扔出几张符咒又结了个手势,倏地一愣,随即冷汗便下来了。 怎么会没有?! 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的感知力,清平在处理门内刑罚的同时,经常会请他协助。 明明之前感知到了老九老十的修为,现在怎么会没有?! 清冥看着他满头大汗地来回探查,符咒都不知用了多少张,依然没个结果,不由讽刺道:“六师弟,再检查也是徒劳的,何必呢?” 清寂狠狠剜他一眼,又恶狠狠地看了玄晏一眼,拉长了尖细的声音:“下一个!” 那名女子十分平静地走上了台,玄晏担忧地回看,见到清寂一愣。 “怎么是你?”清寂匪夷所思,又探查一遍,“不可能……” 清冥原以为是一出闹剧,不料他真的查出了结果,便有些不耐烦:“既然找到了人,就赶紧带回去,别在这里纠缠。” 清寂盯着女子,“他们二人的修为怎么在你身上?” 女子微笑:“他们两个轻浮浪荡子,我记恨他们,再杀了他们,吸取了他们的修为。这也不行?” 虽然想不通为何是她有两人的修为,然而毕竟找到了罪魁祸首,对玄凛有个交待。清寂与清敏低语几句,便与清平一道,押着女子,先行回了玄天门。 “闲杂人等终于走了,该说正事了。”清冥起身,示意丹意二人退后,“今日入我玄天门,只是记名弟子。待得洞天大会结束,再行拜师事宜。众位若有疑议,可以自行离开。” 都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无人离开。玄天门在诸多门派中地位极高,多次在洞天大会夺魁。即便门内动荡,对普通修士仍有极高的吸引力。 玄天门的山门在蒲兰东北三十里处。弟子遴选结束的消息早早传开,普通百姓连同不少被淘汰的修士,都汇聚在蒲兰附近,等候清冥打开山门。 玄晏站在人群之中,紧紧握住秦石的手。 “马……十八,别紧张。”秦石露出白花花的牙,又摸摸他的脸,“就算这里都是修士,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蠢货……”玄晏失笑,反倒给他捋顺头发,“现在的我不比以前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不过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他剃了胡子,迎着朝阳笑起来煞是好看,令玄晏想起人畜无害的羊。 真是个蠢极了的家伙。 原先空旷的荒原上人声鼎沸,蓝衣人列成队伍,在围观人群中清理出一条道路。 清冥上前,命令蓝衣人协助。玄晏看着这熟悉的阵仗,再度抓紧了秦石的手。 两人并肩而立,秦石笑着反握回去,低声道:“事先说好——就算是为了老子来修士的地盘走一遭,你也得把仇报了。”他一停,又补充道:“安安稳稳的。” 地面浮现出金色法印,清冥断喝:“开!” 周围响起抽气声,与此同时,空中浮现出一道金线。金线左右分开,将另一个世界展现在世人眼前。 古朴的青砖一路铺陈,辗转往上,看不见尽头。金线之内,竟有绿树成荫,盎然生机。 秦石已经看呆了。玄晏解释道:“凡尘能看到的玄天山,与玄天门所在的玄天山不同。要想去玄天门,必须从此进入。” 许多淘汰的修士露出艳羡神色,也有想鱼目混珠进去的,却被仇日月一脚踹住,喝道:“凭你也想来……” 门前一阵喧闹,在清冥的指示下,所有人都佩好腰牌,由蓝衣人引着,有序入内。 两人走在队伍后方。金线缓缓合并,秦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样与凡尘隔开了,他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走过了漫长的山路,周围的绿色渐渐消弭在白雪中。山路的尽头,是干干净净、滴雪不沾的六十六级台阶。 清冥一脸淡然地在前领路,留清敏给他们解释: “这台阶一共六十六级,称作‘朝天阶’,是真阳祖师亲手取来的石料,磋磨而成……” 玄晏紧紧抿唇。 那天就是他就是爬在这里,像条野狗一样。 如今这里又是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过六十六级朝天阶,众人已经有些累了。台阶之上,是宽阔的广场。北方有一间宽广的殿堂,上面悬着“天枢”二字。 “此处是玄天门七星宫之一,天枢宫所在。门内重大仪式事件,都会在此进行。” 清敏又指了指四周。越过皑皑白雪,几处山峰若隐若现。其间飞檐翘角,云霭缭绕。 “其余尚有六处殿堂。你们住的是开阳宫,长老以下都住在那里。等会儿有弟子领你们去房间,有用度需要,再来找我。洞天大会选拔事宜,还需等待师父定夺。” 目送清平将女子押走,清寂顿时松了一口气。 玉衡宫内点着上百盏灯,主座上的人眼睛一抬,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你当真确定,老九老十的修为在她身上?” 清寂赶紧点头,“回禀师父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7 ,正是。弟子也觉得奇怪,可……” “她什么身份,杀了老九老十两个人,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两个蠢货,玄天门内还不清楚?死了也好,黄毛丫头们整天哭哭啼啼,吵得人不得清净!” 清字辈老九老十两人经常祸害年轻女子,有时连门内弟子也不放过,闹得人不厌其烦。可听玄凛这么说,清寂还是感到心凉,嘴上喏喏地道:“师父说的是……” 玄凛抚弄着千机剑,淡淡道:“告诉清敏,把这个消息扣下。” “可灵净宫……” 玄凛眯起眼睛,“洞天大会迫在眉睫,绝不能让他们后顾无忧。” 玄凛又嘱咐了一些事项,清寂不敢有丝毫违拗,一一应允。 “近来修行如何?” “不敢懈怠。” 玄凛冷哼:“不和清冥争斗了?” 清寂低头,听玄凛道:“你们二人性子都急了些,不如清敏稳重。勿要忘了,等到洞天大会一过,亲传弟子的人选就该定了。” 清寂暗喜,玄凛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又道:“还有洞明宫,该让清敏清理出来了。人都已经死了,留着作甚?” 清寂惴惴地道:“师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了修为,又从玄天山上掉下去,换成他师父凌远也该死了。”玄凛冷冷瞟他,“让你去就去。” 这个问题争执也没用,清寂一揖,退了出去。 玄凛默然抚着千机剑,苍老的脸上,皱纹挤得不成模样。身后传来清平的声音:“师父,有件事,弟子不知当不当说。” 他淡淡嗯了一声。清平将声音压低:“弟子前几日下山,听说在乌月城附近,有人布了剑阵。” 以剑为法器,擅长剑阵的人,几百年来不计其数。 然而是玄凛眼中钉心头刺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玉衡宫内静寂无声,许久,玄凛才冷声开口:“盯着那群新入门的弟子。若有什么不对劲的,直接告诉我。” 第二十五章 分发给记名弟子的是深蓝色衣袍,玄晏试穿非常合身,秦石硬是盯着看了好一阵子。 虽然九死一生,骨子里那种飘逸的感觉还是没变。 举手投足,尽是仙风道骨。 秦石忍不住上去狠掐一把,玄晏疼得抽气,一脚把他踹回床上,“发什么疯!” 他捧着刚领到的蓝色衣缘的灰色道袍,委屈地道:“就想看看你的肉藏哪了……” 玄晏轻哼,将外衣脱下,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他回到玄天山也没放松武学练习,修行也没落下,上半身精瘦有力,线条流畅,却不显壮。 不愧是他教导的人,身材真是好极了。 让他知道自己的肉藏在哪里之后,玄晏重新穿上道袍,拎起他怀里的灰色袍子,“你也来试试。” 不试不知道,玄晏沉默了。 秦石一脸茫然。 “胡子不能不剃,但这样出去也危险……”玄晏喃喃,“以后看见清冥,躲远点。” 秦石不服,“他能拿我怎么样?” 玄晏打量着他。 现在的秦石,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犹如春日第一缕朝阳。对某些人来说,确实很诱人。 “据我所知,清冥男女通吃……” 秦石毛了:“在老子面前你也乱说话!”挥着道袍就扑了上去。 一件简单的袍子在秦石手里用成了长鞭,舞得呼呼生风。玄晏见招拆招,连修为都没用,躲得游刃有余。 两人在房里斗得火热,旁边厢房里的不乐意了,一把拍开了门。 莫南乔看着两人的姿势,目光呆滞了一瞬,随即讪讪退开。 被这么打断,秦石恹恹地倒回床上,感慨道:“你们修士真是会享福,这么好的地方,”他猛地吸一口气,“连风都是甜的。” 开阳宫是玄天门最不起眼的角落。即便如此,四周依然苍松翠柏,白雪皑皑,分外清静。就如秦石说的,风也分外清新。 玄晏一笑,“那是自然。”便望向东北角。 玄天门的东北角,也是一处僻静之地。 那里有历任长老居住的洞明宫,庭前白雪寂然,殿堂空阔。闲来无事,还可以夜观星象,静听松风。 他出神许久,回头一看,秦石趴在他床上,正不停地拿他干净整洁的被褥揉搓胸膛。 玄晏悚然,二话不说又一脚踹去。 等到闹腾够了,两人稍稍修饰容貌,才一起出了门。 他们这批记名弟子分成不同的院落,每个院落有三间屋子。玄晏因为带了个“脑子不好使”的哥哥,住在最大的那间。其余两间分别给了莫南乔和火灵根的少年。 莫南乔大大咧咧,为人热情开朗,那个火灵根少年却不常出现,偶尔见一次面,也是一脸不屑地走过。 在玄天门里休息了几天,昨天刚刚过了上元节,门内布置了一些花灯,所有弟子都赏灯到很晚。 他们出门时,莫南乔刚刚顶着怨气横生的脸,将房门关上。 莫南乔看了看三竿日上,一句“早啊”卡在喉咙里。她将草环放在一旁,大咧咧坐在石凳上。 门内选拔要后天开始,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隔壁院子传来术法相斗的声音,莫南乔明显心痒痒,可玄晏没有与她切磋的意思,她只好看向对面的院子,叹道:“不知道小毛头什么时候出来,真是没趣……” 话音刚落,另一间屋子开了门,少年宿醉未醒地站在门口,睁着血红的眼睛,冷冷看着莫南乔。 顷刻之间,少年就动了手。暴怒的火焰扑面而来。 玄晏拉着秦石后退,看着两人边打边跑远,抚额而叹。 世上修真门派众多,每隔三到五年会举行一次洞天大会,以比较各方实力差距。在洞天大会胜出的弟子,不仅可以获得不少奖励,地位和名声都会水涨船高。四百多年前,玄晏便是在洞天大会一战成名,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凌远长老的亲传弟子。 每个门派参加洞天大会的都是优秀弟子,为此进行门内选拔再合适不过。 门内选拔的前一天,对战名单贴在了开阳宫内。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8 秦石自从到了玄天门,就起得一天比一天晚,等到他们收拾齐整出门,名单前已经挤满了人。 一张白纸,写了记名弟子,另一张红纸写的则是正式弟子。两方各行选拔,互不干扰。 门内弟子知根知底,自不用说,记名弟子们经过几轮选拔,也都知道对手底细。只看临场应变和发挥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他们恰好碰上莫南乔哭丧着脸走出来。她见到玄晏,立刻揪了上去。 “我和那小鬼头犯什么冲,偏偏和他对上!哎……”她揪完玄晏的衣领,又去扯秦石的衣袖,“要是我被小鬼头打死了,谁来主持公道啊!还有啊,要是我被你弟弟打死了,你会偿命吗?” 她叫嚷得惊天动地,玄晏眼尖,见到火灵根少年从人群里走出,额角还顶着一个肿块,投来的眼神更加冰凉。 纠缠完了两人,莫南乔又赶去纠缠少年。少年黑着脸,飞似的走了。 秦石眼神好,抬眼看去,看见玄晏的名字写在最上方,后面跟着三个名字,便指给他看。 第一个很眼熟,是莫南乔。 他至今没有和莫南乔交过手,难怪她之前叫得那么凶,竟是心里没底。 第二个,是桂枝。 他不知道这桂枝是谁,四顾看去,先前见过的轻浮女子朝他抛了个媚眼。 玄晏心下了然,收回目光。 虽然金灵根的修士少,他却知道怎么对付,况且他水灵根最不怕的便是金灵根。 第三个,是言齐。 这个名字很陌生,玄晏将名单看完,发现这个名字也跟在莫南乔的后面。 竟是与他同住一院的少年。 一个火灵根,一个水灵根,这场比试倒是真有意思。 万众瞩目中,门内选拔终于开始。 比试地点定在天枢宫前的广场,先开始记名弟子的比试。其余正式弟子允许在旁观战。 玄晏的比试定在第一日的下午,却在一大清早被秦石拉起来观战。 他们来的已经够早了,然而广场旁已经站满了人。依他们一路上听到的说法,正式弟子们听说今年选拔非常严格,都想来看看记名弟子的实力。 人虽然多,时间却刚好。 第一轮上场的有老熟人仇日月。正式弟子们见他长得胖乎乎的,打扮也庸俗,都忍不住偷笑,想看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他的对手是个长相普通的修士,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显得有些拘谨,却比仇日月看起来靠谱得多。 在周围人的对仇日月的调笑中,秦石发觉他面色凝重,“怎么了?” “仇日月的对手是木灵根。虽然属性能克他,但……”玄晏压低声音,“我感觉这个仇日月,不简单。” 秦石看了一会儿,亦是赞同他的看法:“我虽然不懂修行,打架却是懂的。骄兵必败,而且那仇日月明显不止这点能耐。” 四周的嗡嗡声一浪高过一浪,拘谨的修士有些放开了,便取出一把剑,结了个手势。 行家看门道,他一出手,周围人齐齐喝采。 与此相反的,仇日月嘿嘿一笑,在地上抓了一把土。 众人齐齐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秦石被笑得一脸茫然,听玄晏解释道:“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法器,再不济也有把铁剑。你看那人的剑就是法器。然而这仇日月居然只抓了一把土……” 对决之际,敢这么做的人,不是蠢到极点,就是藏有惊人的后招。 玄晏的眼光极准。修士一喝,剑身结出青色光华,掀起一阵无形巨浪,朝仇日月扑去。他满以为要伤到对方,却不想青色光华渐渐消弭,连他的剑也沉重了几分。 天枢宫前一静,众人皆是匪夷所思地看着仇日月,可渐渐有人回过神来。 五行灵根,人数较少的是金灵根,紧随其后的是土灵根。金灵根在炼制法器上有较高天赋,因而多拜入铸剑师门下。土灵根是难得的调和万物灵气的属性,运用得当,可以从根源上摧垮对方招式的灵气来源。玄晏之前纵火烧毁金玉药铺,就是仿了这一点。 仇日月毫无疑问地胜出,让看热闹的正式弟子们冷静不少。玄晏皱眉,觉得自己要是与他对上,要赢也会有些难度,忍不住思考起对策。 不远处的天枢宫内,清冥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很快到了下午。莫南乔准时出现在了天枢宫前。 第二十六章 上午的几场比试让正式弟子们都冷静不少,许多人都回去提升自我了,场边人群稀疏。 然而莫南乔一出场,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莫南乔打扮干净利落,笑起来眼睛就成了弯月,草环在手指上飞舞。 这一批记名弟子的女修士很少,干净清新的莫南乔一出来,众人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可随即他们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时,神色便诡异了。 一个面无表情、脸上带疤的瘦子,带一块憨憨傻傻、目光呆滞的黑炭。 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怀念曾经的玄晏长老。 不过,众人也只敢偷偷地怀念。现在玄凛是掌门,在外提起玄晏长老,怕是要下到寒冰牢。 人群很自觉地往莫南乔身后聚拢,留在玄晏身后的屈指可数。唯独秦石开开心心地击掌高呼:“小弟!给她点颜色瞧瞧!”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玄晏忍不住回头,定定看他一眼。 这个傻子,装得真像。 秦石嘿嘿地笑着,将袖子捋起,展示自己的肌肉。 玄晏:“……” 负责主持比试的蓝衣人发出号令,宣告比试开始。四张符咒贴在场地四角,将两人圈在符咒范围内。 “燕十八,承让啦!” 莫南乔笑嘻嘻地拿着草环结了手势,草环迅速抽长、生长,结出长鞭的形状,在她掌中妖娆地飞舞。 玄晏挑眉,取了玄铁匕首,千机剑穗依旧安稳地藏在怀里。 比试一开始,她身上就散发出不一样的气势,双眼湛湛,紧紧盯着玄晏。一个眨眼,青色长鞭已经朝他当头抽来。 她出手又快又准,众人喝了一句好。玄晏打算观察一阵,脚步如飞,迅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39 速后退,站在场地边缘。 他退后的步伐轻快敏捷,甚至没有用上修为。莫南乔一愣,“你不是修士?” 她哪里知道玄晏在神武营受的折磨,每天绑沙袋绕营十圈也能健步如飞。玄晏浅笑,“是。然而对付你,并不需要修为。” 言语挑衅在比试时十分常见,却显然对莫南乔很有效果。她涨红了脸,青色长鞭脱手一甩,几寸长瞬间暴涨至两三丈,灵蛇一般往玄晏抽来。玄晏步子一慢,左臂被抽出一道血痕。 这么生气,使出的修为应该有□□成,她的实力,应该在先天境界,快要突破至天人境界的筑基第一层。 第二招就伤到了玄晏,莫南乔信心倍增,见玄晏稳稳落回地面,不由叫道:“怎么样,用得上修为吗?” 玄晏摇头:“还是用不上。” 莫南乔气得跺脚,青色长鞭化成几条,却发现失去了玄晏的踪迹。 场内他沙沙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敲在莫南乔心上,让她分外心慌。她一咬牙,青色长鞭如暴雨交织,笼罩了整个场地。 这一招可以算是杀招了,围观的弟子们被震慑,议论纷纷。她正喘着气,一张带着伤疤的脸猛地出现在眼前,冷冽的双瞳泛出霜白色,惊得她尖叫:“鬼啊——” 玄铁匕首看着粗糙,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割断了她周围的青色草藤。她害怕之下,本能地一闪,躲过了匕首挥击,却还是被划破了右臂。 阻挡视线的茫茫青色很快消退,众人看着捂紧手臂气喘吁吁的莫南乔,愕然。 “礼尚往来。”玄晏指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臂。 莫南乔抿着嘴,青色长鞭回复成草环的形状,被她绑在手臂上。伤口很快不再流血。 木灵根愈合力极强的特性。 这么一来,莫南乔再也不敢嬉笑,而是谨慎地注视着玄晏。 明明可以将她打成重伤,却点到为止。这么老辣的作风,背后一定有不俗的实力。 而且一开始他躲闪的时候,甚至没有用上修为。如果他用了…… 莫南乔神情一紧,不敢多想。 玄晏等了一小会儿,在她伤口不再流血时,便动手了。 水生木,他的灵根属性对上莫南乔没有太大优势。早点结束战斗才是正理。 莫南乔一直注意他的动向,一失去他的踪迹,便毫不迟疑地动了起来。 青色草环再度暴涨,没有变作长鞭,而是化出了一根藤蔓,正迅猛地向上生长。 藤蔓长出层层绿叶,将她的身影遮住。玄晏抬眼打量藤蔓,没有像众人预料的,爬上藤蔓去追。 藤蔓高矮与莫南乔的修为高低有关,即便她只有先天境界,藤蔓也有千仞高,爬上去太不划算。而且一上藤蔓,就等于踏入了莫南乔的能力范围内,讨不到任何好处。 他从不做那么无聊的事。 众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处理。玄晏默念法诀,四周积雪飞扬纷纷,缓缓凝结到匕首之上,将匕首变成了…… 一把大刀。 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提着一把气势凶悍的大刀,即便这刀是冰雪所化,也掩盖不住凡间土匪头头的气势。 弟子们张大了嘴。 玄晏气定神闲地走到藤蔓边,挥刀一砍—— 藤蔓原本只裂开了一条缝,可刀刃上的冰雪往藤蔓攀爬,蔓延,将藤蔓根部牢牢冻住。 玄晏抽回大刀,用刀背在藤蔓轻敲。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高耸入云的藤蔓顷刻间垮塌。 围观弟子纷纷后退,跌落的藤蔓被符咒挡住,倒在场地内。一道人影尖叫着跌落,砰地摔在地上。 众人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看见莫南乔狼狈地爬起来,气狠狠地瞪着玄晏,挥手又是一鞭子甩过去。玄晏头都没回,雪光一闪,匕首暴涨十几丈,稳稳搁在她颈边。 入夜后,院子附近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弟子。秦石凶神恶煞地出去溜达两圈,又笑眯眯地回到屋里。 早有人给玄晏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他拉了屏风,缓慢而仔细地清洗。 “你说这群人,胆子怎就这么小?老子就扛着刀出去转一圈,全都跑了!” 秦石大咧咧地进来,把大刀往桌上一拍,然后唰地拉开屏风:“你不热……” 玄晏刚刚起身,绢布搭在身上,还在滴水。他一头长发*的,妖娆地缠在肩背。 这男人,简直跟妖精一样。 还是那种让你心甘情愿被他宰掉的妖精。 “看够了?” 玄晏凉凉地问道。秦石目不转睛,点了点头。 他随即又看了看自己,不免沮丧。 马胖子不再是马胖子了,要不是那道疤有点吓人,今天在比试里大放异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围着他转。他自己却依旧大大咧咧,除了一身武艺,毫无他用。现在连武艺也用不上了。 秦石有了点嫉妒和不甘的小心思。 他看着自己出神,玄晏倍感无言,跨出浴桶慢慢擦头发。 玄晏胸前的伤疤格外可怖。秦石心头一颤,低声问道:“还疼吗?” 玄晏“嗯”了一声,淡淡地道:“初时很疼,后来大概是剑穗在身,便没甚感觉。” 秦石讷讷地笑:“军医差点要让你自生自灭,我瞧你可怜,钟林和谢七也都不忍心……” 他又絮絮地说了许多,玄晏默然听着,忽然问他:“想神武营了?” 秦石少见地没有回答。 玄晏说道:“当夜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有人想把你和神武营都截回京城,我放心不下,就跟了回来。待我大仇得报,便随你回京城看看,若是我报不了仇,你便找个机会,回凡世去吧。” 开阳宫里没有酒,两人便倒了茶水,坐在院子里。 玄天山是洞天福地,夜色中星辰闪耀,松风沙哑。两人聊了一会儿,莫南乔忽然跌跌撞撞走进来,盯着两人,憨憨地打了个酒嗝。 她双眼眯得月牙儿一般,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挑衅地盯着两人。 一看就知道是比试失意,往酒里寻乐趣。想着同住一个院子,两人面面相觑,扛起她双臂把她拖回房里。 “我下次……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0 定……会打败你!” 莫南乔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床上,朝玄晏挥舞拳头。玄晏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微微叹气:“木灵根最厉害之处是隐匿身形,你却用得像三岁孩童一般。” 她懊恼地揉着脑袋,玄晏低声道:“我要是你,不会用藤蔓。” 莫南乔腾地坐了起来,他浅笑着吐出两个字:“树叶。” 第二场比试定在次日上午。玄晏出门时,不少弟子都朝他投来注视。 前一场比试刚刚结束,打了个两败俱伤,被蓝衣人分别抬走。 今天这场是和桂枝较量。他站在场地边缘,微微皱眉。 莫南乔直来直往,很容易探明底细,是木灵根也不怕。桂枝此人却像镜中花水中月,看不清透。 他想起昨晚,人已经出了房门,莫南乔却在里面叫他。 “燕十八,你当心些,我听说,有人想要害你。” 巳时初刻,比试正式开始。不远处皑皑白雪中走来一道人影,正朝着他微笑。 第二十七章 桂枝款款走来,第一件事,便是朝他抛了个媚眼。 旁边有些修为不够的弟子被撩得痒痒的,玄晏不为所动,冷着脸走进场内。 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即便金生水,属性上不受克制,玄晏仍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十八哥,奴家就住你隔壁院子,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奴家?” 她娇声娇气的,玄晏却下意识看向了秦石。 嗯,还好,没有吃味。 他一愣,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为什么要在乎秦石有没有吃味? 桂枝咯咯笑着,风情万种地扭胯,媚眼如丝,“十八哥,你何必这么紧张?”没等蓝衣人催动符咒,就遥遥唤住他,“等等,我认输。” 满场哗然,桂枝却扭着胯,一摇一摆地走了。 记名弟子三轮比试,他不费力地拿下两场。按照之前的规则,他已经可以成为正式弟子了,只是排辈的问题。 赢了两轮,排丹字辈,是玄凛的徒孙。若是赢了三轮,就有了排入清字辈的选择,而且参加洞天大会也毫无疑问。 再赢一轮,离亲手杀了玄凛就更近一步。 众人皆在感慨他的好运气,玄晏亦是久久才回过神来。 远远看着玄晏与秦石离开,桂枝妖娆一笑,扭动着腰肢,款款走向开阳宫。 开阳宫占地较广,普通弟子一般各住一间,玄凛的二十多个徒弟则各占了一套院子。 身为玄凛的大徒弟,清冥的院子最为广阔。桂枝轻车熟路地找进去,哄走看门弟子,贴在清冥寝居门口。 里面传来丹意的阵阵低吟,非一般的勾人。桂枝好整以暇地等着,等到里面完事了,才施施然走进去。 两条人影倏地分开,丹意涨红了脸,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尖叫道:“你疯了——” 桂枝嗤笑,脚掌踹到她脸上。丹意又惊又怒,却被这一脚的匪气吓住,哆嗦着卷起衣服,忙不迭跑了。 被突然打断,清冥不太高兴,懒懒地将被褥盖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心肝儿,”桂枝娇笑着缠上去,揽着他的肩,“奴家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 “怎么说?” “奴家只赢了两场。” 清冥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耐烦,“你家相公我已经派人去了。” 桂枝再笑,不多话,径直贴了上去。 清冥来者不拒,兴致盎然。她仰在床上,默默舒了一口气,眼神幽幽。 与言齐的比试定在下午。玄晏第一场赢得利落,第二场赢得出奇,不少弟子闻讯而来,打算看看第三场他如何应付。 玄晏首先入场,另一端言齐沉默着走来。弟子们诧然,窃窃私语。 “不是说孩子不能参选?” “大师兄怎么选了他?” 玄晏看着言齐,也有点犯难。 言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清秀冷淡的少年模样。真动起手来,玄晏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欺负孩子。 主持比试的蓝衣人也很尴尬,清了清嗓子。 “火灵根言齐,对水灵根燕十八。” 所谓水火不容,话音刚落,围观弟子们议论纷纷。 言齐不屑地斜眼,问道:“燕十八,我先动手还是你?” 本着谦让的原则,玄晏做了退让的手势。一个眨眼,纤细的金线就直射他面门。玄晏侧身躲过,金线竟然击穿了符咒的屏障,打在天枢宫石阶上,冒出一缕青烟。 好快的动作! 言齐没有给他丝毫机会,金线接二连三抛来,玄晏飞身躲避,竟让他打穿了衣角。 和莫南乔相比,言齐动作同样迅速,却比她更加持稳。 将玄晏从场地北方逼到东南角,堪堪三个呼吸的时间。 有什么样的对手,就发挥什么样的实力。玄晏没有托大,默念法诀,催出一片冰棱,朝言齐围杀过去。 这一招水灵根的修士经常用到,围观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言齐冷哼,双手并掌,右腕一串赤红琉璃珠缠紧了手臂。 遇到琉璃珠划出的赤色弧线,冰棱纷纷化为白烟。言齐看着他诧异的表情,不屑地扬起嘴角。 火灵根有抵抗攻击的绝佳优势,又有法器加持,普通攻击毫无作用。 眼见玄晏一直被他压着打,言齐斗志满满,修为澎湃而出。符咒范围内,火焰在地面熊熊燃烧,没有留下一寸空地。 他眯起眼睛,寻找玄晏的踪迹,冷不防头顶传来玄晏无奈的浅笑: “在这。” 地面是妖娆的火海,玄晏浮在半空,细看便能发觉他脚底凝聚又破碎的冰霜。 把火焰铺满场地已经很费力了,言齐瞪眼,也想学他的招式,借用修为浮上去。 然而事与愿违。 他操纵的火焰不是大得烧穿了鞋底,就是不够猛烈,让他一脚踩空。 他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动作分外滑稽,围观弟子们看得放声大笑。言齐红了脸,恨恨地瞪着他。不料情绪波动,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火焰再度失控,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1 言齐啊地一声,栽回地面。 围观弟子们笑成一团。言齐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气得眼睛发红。玄晏摇头:“控制修为是一门精细活,你年纪还小,不必急于求成。”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火海一窜三丈高,玄晏连踏几步,站在更高的位置,诧异地看回去。少年站在火海中,眼瞳都映成了血色。 “你才小!老子已经十九岁了!” 原本还担心玄晏的秦石一愣,啊了一声。 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蓝衣人。蓝衣人倍感压力,偷偷看了眼手中的簿子,点头:“的确只有十九岁。” 已经十九岁,却保持着十三四岁的外貌,而且也不像有人教过,说明天赋和基础都不差。 然而玄晏还是觉得他高估了言齐。这种一戳就炸的心性,跟莫南乔其实差不多。 “原来你十九岁了。” 言齐气哼哼地点头。玄晏一笑,眼神陡然锐利,让言齐一个激灵。 “那就没必要让着了。” 言齐还想说话,却觉得玄晏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说先前是温润尔雅的君子,现在就是锋芒毕露的孤狼。 气势上低了,结局肯定不太好。玄晏甚至连匕首都没有取,单单默念法诀,场内便悠悠地飘起了雪。 热浪熏蒸,雪都化成了白雾。言齐想笑,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白雾越来越浓,竟然抵抗了火浪的舔舐,凝出一道道冰墙。 玄晏浅笑着,单手结了术势。 不好! 言齐寒毛倒竖,想要逃开,冰墙随着玄晏的手势瞬间合拢,并成一方透明的冰牢,将他锁在里面。 场上的火焰小了许多,玄晏微笑着,双手结出术势。 几面冰墙迸发出无数尖刺,毫不留情地,朝言齐夹击而去。 “……等等!” 秦石心下一紧,赶紧唤住他。玄晏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右手并掌,往下一压。场上的火焰被漂浮的白雾逼迫,顷刻间全部熄灭。 另一边,言齐也不好受。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刺虽然没有伤他,却把他架出诡异而滑稽的姿势。 “你……等等……” 冰刺缓缓伸出,挑向他的琉璃珠。言齐拼命挣扎,只得大叫:“等等……我认输!” 上午漂亮地赢了第三场,下午玄晏便没再出现。不少慕名而去的弟子都被秦石挡了回来。 与言齐对战很耗力气,他一身大汗,一回院子便进了浴桶。 窗子开了半边,他起身去拿绢布,突然觉得水有点烫。 玄晏挑眉,看向窗边的小半截脑袋。 秦石赶人赶得乐呵,回头却看见玄晏和言齐面对面坐在石桌前。言齐浑身透湿,正盯着玄晏发抖。 虽然号称十九岁,然而言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秦石被惹出保护欲,便颠颠地扶他回屋换衣服。 几番折腾,言齐还是执着地坐回了玄晏面前。 玄晏喝茶,他便一把火把茶水蒸个干净。调息吐纳,他便在玄晏衣角上烧几个洞。 秦石直想抽他,玄晏冷不防端起茶杯,朝他泼去。言齐刚想嘲笑他,就被一杯水泼了个浑身透湿。 ……娘的,哪来的水?! 言齐本想发作,可被玄晏一瞟,便乖乖坐下不敢乱动了。 玄晏继续阖目调息,不再看他。言齐闷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你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我已经到天人境界的筑基层了,怎么还是打不过你……” “我活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八十年了。” 言齐吓了一跳,撇着嘴,“难怪……我觉得,你比那群清什么的厉害多了。听说他们都修了上百年,还是停在天人境界,真是废物。我来这里就为了拜师,没想到都是这样的修士,也不知玄晏长老身在何方,要是我能拜入他门下就好了……” 玄晏默然,忽然开口:“你提起玄晏长老,会被丢进寒冰牢。” 言齐不屑:“那得他们丢得了我。早知道玄天门只剩下这些废物,说什么我也不会来!” 他深深叹气,也没了与玄晏争执的心思,跳下石凳往回走,忽然听玄晏叫他:“等等。” 第二十八章 玄晏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 “玄晏长老对你如此重要?” 言齐似是听见天大的笑话,“长老是玄天门乃至全天下难得一遇的天才!能得他的指点,当然是人生幸事!” 玄晏心中一动。 言齐此人心性单纯,又看不惯玄凛等人。底子好,勤奋刻苦。 要对抗玄凛等人,有这么个助力,会事半功倍。 念头打了个转,玄晏似是无意地道:“其实,我认识玄晏长老。” 秦石正奇怪着,被玄晏一个眼神阻止。言齐双眼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玄晏,像是向主人撒娇的狗。 “我也不知他去向何方,然而,我有幸得过他的指点。” 言齐本想追问,可看见玄晏犯难的表情,又迟疑了。 “玄天门情势复杂,借他的指点教你,不知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言齐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玄晏浅笑点头:“我再考虑一二。在此之前,你想烧干的那桶水……” 言齐噌地跳起来,抱着浴桶,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玄晏转头,却看见秦石盯着自己。 在他诧异的注视下,秦石默然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他毫无防备,被秦石熊抱得眼前一黑。 洞天大会初选第三天,比试快要结束。紧接着该是正式弟子的选拔了。 初选时期,门内对弟子的拘束不严。清字辈各个院落都大门紧闭,隐约有术法激荡。一路上只有少数与人闲谈的普通弟子。 趁这个时候,他要给玄凛留点好印象才是。 穿过玉衡宫和摇光宫,走过僻静的山路,才到玄天门的东北角,掌门和长老居住的地方。 玄凛没有再选长老,洞明宫空置着,眼下正有几个弟子忙进忙出地,把洞明宫的物什都搬出来。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2 他没有多看,静悄悄地往前走,直至隐元宫外。 玄凛的疑心极重,隐元宫不设任何守卫,全凭符咒屏障。 然而这些屏障,都是玄晏教他的。 他隐在偏僻处,观察周围动静。 一如既往的松风阵阵,他偏偏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玄晏抬头,往角落退了两步,望向西北角的树梢。 他从摇光宫的方向来,恰好能看到隐元宫西北角的树上。 两道黑影隐在树梢上。他们互看一眼,飞身跃向隐元宫更深处。 符咒屏障动荡一下,玄晏没有迟疑,紧紧跟了上去。 与他预想的一样,两道黑影上下飞跃,直奔掌门寝居。玄晏保持着距离,冷不防瞟见他们腰间寒芒闪烁,心中疑窦丛生。 隐元宫的符咒屏障被如此简单地突破,不可能是外人所为。一定有内应把突破的方法告诉了黑影。 这个时候想要玄凛死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屋顶,拨开了一线屋瓦。 殿堂中有些昏暗,只能看到玄凛正奋笔疾书,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群废物!连对方的底细也摸不清!” 玄凛在里面愤怒地嘶吼,笔墨纸砚摔得满地乱响。与此同时,屋顶两个黑影并起手掌,开始运功。 他们的术势与玄天门迥异,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玄晏当即明白了。 大概是门内弟子对玄凛不满,想联合外人动手。洞天大会在即,对手若能自乱阵脚,自己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玄凛该死,但不是这个时候。 清字辈徒弟们个个狼子野心,如果没了玄凛镇着,会像疯狗一样,把玄天门所剩无几的基业啃个精光。 他盯着对方的动作,右手一握,攥出两根冰针。 机不可失。玄凛没有发觉头顶两人,两道黑影果断地动手了。 无形的压迫往殿堂中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两根冰针也飞出玄晏指间。 两道灵力被冰针干扰,没有击中玄凛。黑影错失良机,知道无法得手,毫不迟疑地飞身疾退。 玄晏也想追上去,胸前却有物什发烫,只得隐回暗处。 贴身物什只有匕首和剑穗。匕首依旧冰凉,剑穗却发烫,烫得他险些拿不住。 正是这时,玄凛大吼一声出了殿堂,千机剑清鸣不止,似是与剑穗相互呼应。 玄凛飞快地追过去,千机剑清啸出鞘。两人眼见无法逃脱,竟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击向自己天灵盖,落在地上当场毙命。 隐元宫乱成一锅粥,玄凛朝守卫弟子大呼小叫。过了许久,清冥匆匆赶到,当即挨了玄凛一巴掌。 没人吭声,众守卫弟子低着头,听玄凛喘着粗气。 “一群废物!都是废物!”玄凛苍老的脸涨得通红,又是一巴掌扇过去,还不解恨,再补了一脚。清冥低头默默受着,看不清表情。 “每天和两个死丫头鬼混!现在又来了一个,你可舒坦了,啊?” 巴掌声呼呼作响,守卫弟子的心都悬了起来,恨不得钻到地里,当自己不存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盼着我这把老骨头死!我连那人都能弄死,何况是你!你师父要突破虚道境界了,你呢!你还是个废物!” 清冥被踢翻在地。他示意守卫弟子不要靠近,慢慢地爬起来,依旧低着头听训。 玄凛手里的冰针快刺到他的眼睛。 “要不是今日有人出手,你是不是就要得偿所愿了!嗯?!” 玄晏没有留下看发狂的玄凛。 那种阴晴不定、动辄疯魔的性子,他已经看够了。 而且,给玄凛留下冰针的同时,还有别的收获。 比如千机剑穗。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在摇光宫后殿。 摇光宫是玄天门讲经之处,玄凛接管玄天门后,无人再讲经。此处荒废了大半年,毫无生气。 他走过后殿西北角,慢慢地站住了。 桂枝在不远处笑着,朝他走来。 玄晏一动不动地站着,被她灵蛇一般的双手缠住肩背,不动声色地皱眉。 桂枝换上玄天门装束,便没了之前的灰头土脸。红唇轻咬,分外勾人。 玄晏不动如山,桂枝贴在他耳边,几乎要咬上他的耳朵。 “我看见你——出手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晏冷冷地道。桂枝妩媚一笑,指头在他下巴上一勾,“听不懂,也没关系。你说要是我告诉掌门,有个记名弟子,大白天偷偷溜到隐元宫附近,会怎样?” 她贴着玄晏,在他脸上掐了一记。 “到时候,就该去玉衡宫探望你了。清平一定会很喜欢你……” 玄晏依旧不为所动,“说完了?” 桂枝脸色一变。 “其实,除了这道疤,还算是俊俏可人。不若这样,你陪我修炼一晚,我就守口如瓶,怎样?” 玄晏短促地笑了笑。 桂枝以为他要答应,却听他低声道:“你亦是记名弟子,人生地不熟,居然孤身一人,跑到这荒废已久的摇光宫来。让我猜猜,应该是清冥带你来的?” 桂枝呼吸一滞。 “你可能接触过的清字辈弟子中,唯有清冥会上你的勾。”他话音一转,不紧不慢,“再让我猜猜,清冥为何要带你来此处?他明明是大师兄,这段日子他应该在天枢宫主持比试,怎么会这么晚才赶到掌门居所?” 玄晏冷笑着,推开她的手。 “清冥与外人勾结多久了?” 桂枝放轻了呼吸。玄晏错身走开,忽然听她道:“燕十八,你若是不答应,我还是能送你去玉衡宫?!” 玄晏不以为然,桂枝却往天枢宫的方向疯跑,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叫: “来人呐——燕十八非礼了——!” 玉衡宫的西边有一处荒山,常年冰雪覆盖。真阳祖师开辟此地,开凿山体,称之为寒冰牢。弟子们若是犯了错,便要在此思过。偶有重犯,也是关押此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3 ,等候门内发落。 清平嫌弃地将两人赶进牢里,用符咒落了锁。 玄晏看着清平的背影,默默叹气,拉着秦石往里走。 原本只需要关他一人,然而考虑到秦石是他脑子不好使的大哥,便将两人一起关了。 寒冰牢里极冷,玄晏解了外衣给秦石披上,遭到秦石的推拒:“我不用了……” “披着,这里没有修为受不住。” 秦石老老实实接过,跟着他走了好一段,才忍不住问他:“十八,你该不会真的调戏了人家姑娘吧?” 玄晏冷笑,恶向胆边生:“再胡言乱语,信不信就在这把你调戏了?” 两人往深处走,玄晏选了个干净角落坐下。秦石愣头愣脑地继续问:“你看你这么熟练,肯定是犯过很多次。” 玄晏忍无可忍,将他拽到身边,“不想冻死就坐好。” 被桂枝陷害到这里,玄晏倒是无所谓。寒冰牢是水灵根绝佳的修行场所,他当年为了参加洞天大会,在这里一关就是两年。 现在也是同样的目的,只不过心境换了而已。 他调息吐纳散发出热量,秦石不自觉地靠向他。很快就变成了他稳坐如山,秦石从背后熊抱着他的场景。 “十八?十八?” 玄晏皱眉,揪了他耳朵,“别闹。” “你听听,里面是不是有声音?” 玄晏倏地睁眼,望向寒冰牢深处。 第二十九章 寒冰牢是通向山体内部的一条通道,最深处有一块极为广阔的空间。但里面太冷,如果不是急于修炼,他一般不会进去。 通道里只有半死不活的火把,除了前后几步路,再深处的景色便看不清了。 玄晏聚精会神。呼啸的寒风中,似乎有人在悠悠地笑。 秦石有些犯怵:“十八我可跟你说,要是来十个番人,我二话不说提刀就上。要是来十只鬼……你们修士会捉鬼吗?” 玄晏斜他一眼,“这里不会有鬼。进去看看。” 他摘了一只火把,拖着秦石往里面走。 他们原先占的位置离通道口不远,还看得到外界。走了没两步,火把骤然一紧,似乎有浓烈的黑暗扑面而来。 秦石依旧叨叨着:“玄天门居然有这么邪门的地方……” 玄晏声音淡淡:“这里灵气浓厚,适合修行,自然跟外界不同。当年我能迅速突破,多亏此地的灵气。” 秦石嘶了一声,“习武之人要是快速突破,非得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你当初也是?” “竖着进,抬着出。” 两人继续往里走。通道渐渐陡峭向下,非得扶着山壁才能前行。寒风刺骨,呼出的气都在脸上扑成了霜。 秦石的脸都冻僵了。昏暗中玄晏却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断的热气奔涌而出,温柔地笼罩着他。 秦石有点不好意思:“十八,我没事,你别浪费力气。” 玄晏冷笑:“现在不照顾你,等到你冻成冰人了,我把你搬出去?” 走到尽头,似是没了路。玄晏指指地面,昏暗的火光中,仅供一人出入的大坑赫然映入眼帘。 秦石趴过去听了一会儿,点头:“声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你听听?” 此处风声大,之前模糊的笑声也随之变大。玄晏贴过去细听了一会儿,沉思片刻。 “你在此处等着,我下去看看。” 他将玄铁匕首递给秦石。秦石固执摇头,反手抓紧他。 “武人最重要的是兵器。你还没完全恢复,匕首对你很重要。我反正是戴罪之身,跟玄天门也无瓜葛。随你下去便是。” 玄晏叹气,扯扯衣袖,秦石一直没有放手。 “罢了……一起去吧。” 坑洞之下,是一条狭长的通道。玄晏将衣服给秦石,只穿了一件,便先从坑洞滑了下去。 “哎哟!” 玄晏先落了地,秦石紧随其后没稳住,径直滚在地上,满身的冰渣子。 目之所及,竟是琉璃剔透的一片。四周火把熊熊燃烧,唯有一条几人环抱的锁链从山顶垂落,直抵地面。 秦石揉着屁股,啧啧称奇:“这么漂亮,居然是牢房。” “他们带去蒲兰的九幽冰,就是这里来的。” 玄晏反手一掌击在山壁上,五指并拢,取出一小块冰,扔给秦石玩。 两人没有分开,秦石又另取了一支火把,缓慢地往前搜寻。 自从他们落下来,那个笑声便中断了。可随着他们慢慢往前搜索,对方又短促地笑了笑,带着一股惊讶的意味。 “咦……师叔?” 玄晏眼神一紧。对方刚刚说话,匕首应声而出,几丈长的冰刃甩了过去。 迎面传来冰刃破碎声,玄晏将秦石护在身后,却听对方道:“啧啧啧,师叔好生无情,师侄与你分别这么久,见面就动手。” 玄晏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走上前,将火把往前一送,照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脸眉目含情,剑眉入鬓,星目如同盛满春/水,一眨眼都动人心魄。他身上衣衫破烂,腰间吊着枚蓝底金边的腰牌。 秦石认得这枚腰牌,是清字辈的弟子。对方妖艳的眸子一转,竟然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架起了二郎腿,看向秦石。 他的衣衫已经破烂到无法遮住某些部位。秦石一默,提醒道:“你的衣物……” “无妨无妨。反正寒冰牢就我一人。”他一顿,又促狭地笑,“也不对……话说这位小哥,你没有修为是怎么进来的?居然没冻死?难道是我心如寒铁的师叔怜香惜玉,将你带进来了?” 秦石已经凌乱了。 自打他当上神武营主将,还没人敢这么调笑他。 脚尖一挑,刚才碎裂的一截冰刃飞入掌心,秦石出手就击向他颊边,意图给他点教训。对方却嘻嘻笑着,头一侧,径直咬碎了冰刃。 他刚想继续调笑,玄晏冷不防上前,脚在地上磋磨两下,沾了满鞋底的冰渣子,往对方脸上踩去。 “我……的娘哎!呸呸呸……” 对方挣扎着抖掉冰渣子,双手因为被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4 锁链拴在身后,够不到脸,只得可怜兮兮地朝秦石眨眼:“这位小哥,我看你色若春晓,不如帮我擦擦?” “清鸿,”玄晏声音平静无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胡言乱语试试?” 长老的威压还在,清鸿迅速正经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师叔教训的是。” 秦石看得一愣一愣的,玄晏面无表情地转头:“这个是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清鸿,清字辈排行第三。” 绑着清鸿的锁链非常牢固,玄晏试了几回,摇头:“还是不行。” 清鸿倒是无所谓,嘴唇一撇,吹走落在脸上的冰渣子,悠悠地道:“别看玄凛老头儿平时暴躁莽撞,害起人来是一等一的精明。别浪费力气了,坐下歇会儿,陪我聊聊,在这里关了大半年,我还以为一直到海枯石烂,都没人再进来了。” 他语气中透露出无限感慨与凄凉。玄晏心软了,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偌大的锁链之下,只拴着他一人。这里又黑又冷,也不知他怎么熬过来的。 清鸿瞥见他神色,知道他心疼了,笑嘻嘻地道:“师叔不用担心,这里也就看起来吓唬人,其实很适合修行——你也是知道的。” 玄晏懒得与他胡扯,问他:“你当日也被玄凛发现了?” 清鸿眼神悠悠,“当日师父等不及,想与其他师叔发动五行大阵。玄凛支走我,骗了师父的太极金印,强行催动阵法,将反噬压在师父和其他师叔身上。还有一份,原本该他自己承受的,恰好师叔你回来,就压在你身上。否则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一举成功?” 玄晏默然。清鸿啧了两声,“本来我可以逃走,但看见师叔你回来了,没来得及提醒你,就被清冥几个发现,提醒了玄凛。之后,就成这样了。” 玄晏听得直皱眉,清鸿似是不在意,“清冥那小兔崽子还想强了我,不过,就算我被反噬,他也被我揍得大半个月下不了床。” 玄晏心中郁结,半晌才道:“当真是畜生不如。” “事情都过去了,先说说师叔你。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洞天大会的初选了?” 玄晏顺他目光看去,对面昏暗的山壁上,火把之下,牢牢插着上百枚冰针。 每一根都深入山壁,整整齐齐。 “我原本打算,你若不出现,我就在这里修炼到足以破开锁链的程度,再找死老头算账。可是师叔你出现了,那么我们能否合计合计?”清鸿声音一低,眨了眨眼。 玄晏点头,却被清鸿阻止,朝身后示意。 “别急。在这之前,还得让别人休息一会儿。” 玄晏提起匕首,绕到几人环抱的巨大锁链的另一头,与双目奕奕的女子对上视线,顿时讶然。 “又是你?” 女子点头,微微一笑。清鸿的声音遥遥传来:“师叔,容我介绍一二。你面前这位是灵净宫的少宫主,十鸢。” 第31章 玄门记 “师兄,不是我说你……” 玄和刚踏进隐元宫,就看见掌门师兄玄云朝他疲惫地一摆手,撑住了脑袋。 百般权衡,他默默地闭嘴,陪师兄喝茶。 日光平和,树影错落。玄云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一口将茶饮尽。 “卟——” 玄云唤了守卫弟子,将地面清理干净,才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玄和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茶这么苦?” “其实不苦,只是你味觉太敏锐。” 瞥见师兄有苦难言的神色,玄和眯起眼睛,问道:“是清鸿那小家伙?” 玄云苦笑:“还能有谁……” 玄和默了。 小师弟玄凛忙着收徒,不过人都圈在开阳宫,平时出不来。清鸿年纪小,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聪慧过人,鬼点子却多,是玄天门一霸。掌门师兄有这么个徒弟,气得头发都白了许多。也连累其他师兄弟,听见收徒就犯怵。 玄云开始诉苦:“半个月前,他去寒冰牢贴了几张符咒,差点把九师弟困在里面。五天前把六师弟刚炼好的丹药放在鸟窝里。昨天又去小师弟那儿,捉弄了几个师侄……” 玄和听得眉毛一抽,庆幸道:“幸好幸好,那小家伙比较挑食,不上我这儿来……”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两人手谈一局,玄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守卫弟子又来报: “禀告掌门,清鸿师兄去了天玑宫。” 玄和对凡间吃食念念不忘,特地在天玑宫圈了几间屋子,不时做些吃食,逗弄新入门的弟子。 一听守卫弟子禀报,玄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鸿甩着腰牌,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在山路上走着。 乍眼看去是个浅蓝色衣着的俊美少年,可他手里甩着的腰牌昭示了他的身份。凡是路过他身边的弟子,皆神情惶恐,退避三舍。 玄天门中,惹谁也不能惹清鸿,切记,切记。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手里还拎着一袋不知来源的粽子。 此时此刻,清鸿的第一个目标,是开阳宫。 而且是开阳宫的那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 几个有趣的师叔至今不收徒弟,小师叔收的徒弟们又喜欢跟他对着干。要不给点颜色瞧瞧,他真是愧对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 玄和师叔做的吃食是玄天门一绝,有时轮到洞天大会,其他门派都会要求玄和师叔带些吃食零嘴去。 清鸿瞅着香喷喷的粽子,嘿嘿地笑了。 小师叔的弟子们都圈在一间殿堂里,不到傍晚不放人。清鸿轻车熟路地爬在墙头,看见了里面打闹成一团的弟子们。 玄凛小师叔不知去了哪里,没人约束弟子们。清鸿遍观众人,啧啧叹气。 可惜,真可惜,一个比他美的都没有。 底下胡闹的弟子们很快发现了墙头的少年。 清鸿的容貌很是有名,其他门派都知道,玄天门掌门有个聪慧俊美玩世不恭的亲传弟子。 然而在玄凛的弟子们眼中,容貌都是浮云,这个师兄只是比他们好看一点点。 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其实是他的自由。掌门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5 师伯虽然常常念叨他,实际上还是很宠他,只要不违反门规,随他胡闹折腾。哪像他们的师父,动辄打骂体罚,眼泪也不让掉。 玄凛不在,弟子们胆子大了点。矮个子的清平朝他不屑冷哼,当即挨了一道。 是个粽子。 清平性子古板,向来和清鸿看不顺眼,便卯足了劲大声叫道:“你扔呀,反正是……” 又一个粽子飞了过来,清平毫不在意,却被打得一懵。 墙头少年手指灵动,剥开一只粽子,动作优雅地咬了两口。 “这个是石头馅的。” 这个是他吃过的。清平气得小脸通红,堪堪躲过粽子,却被粽叶刮乱了头发。 “你这是欺负人!” 清寂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忍不住跳了出来,不出所料地也挨了一下。 清鸿眼风凉凉,“这是泥巴馅的。” 他们都窜出来了,清鸿才发现,刚刚他们聚集的地方,还蹲着个小姑娘。 是他可爱的清敏师姐。 头发都乱了,衣服上全是脚印。 清鸿却不觉得她可怜。 清敏是他二师姐,排行比他大。他刚刚拜入师父门下时,清敏就因为嫉妒,在他手背掐出两条血痕。 清敏抿着唇抬起头,见他注视自己,不由一愣。清鸿礼貌地微笑,两个粽子飞过去,将她打得坐回地上。 “这是沙子馅的。” 他刚刚收回眼神,就看到墙底下,清冥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简直像一条蛇。清鸿一阵恶心,抓起五六个粽子,嗖嗖地扔了过去。 在开阳宫闹了一阵,清鸿从墙头跳下,全身而退,却突发奇想地,想捉弄捉弄几个师叔。 有好些个师叔不在。二师叔知道自己偷了粽子,肯定见自己就抓,不好玩。六师叔和九师叔刚刚结了梁子,再去也讨不到好。 他心念一动。 洞明宫内向来安静,门内弟子都说玄晏长老,也就是他的十四师叔,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偶尔给清字辈弟子们讲经,每次一出现,都会把最调皮的弟子吓得不敢乱动。 他没有爬墙头,向守卫弟子打过招呼,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洞明宫。 听说十四师叔出身名门世家,洞明宫的摆设明快而雅致。引路弟子将他带到书房前,恭恭敬敬退下。 每次看到十四师叔,清鸿的心里总会有一种酸味。 都两三百岁的老骨头了,怎么还这么俊秀? 清鸿一本正经地将粽子呈了上去。 玄晏沉浸于经书符咒中,没有注意到他得逞的微笑。 剥开粽叶,轻轻一咬—— 粽子里包裹着烂松针。玄晏漠然放下粽子,看向清鸿。 不知为何,清鸿被这眼神扫得浑身一紧,不由讪讪地笑。 “清鸿。” 他头皮一紧。 玄晏的声音如松间清泉,平静无波,别有韵味。 “胆子不小。” 是夜,掌门玄云亲传弟子清鸿,被长老玄晏吊在庭中松树下。 次日清早,掌门亲自来接人,心疼得不得了。但见爱徒叼着只粽子泪奔而出,俊美的脸早已僵了。 玄云小心翼翼地拿走粽子,听他抽噎着道:“掉一次粽子加一个时辰……呜呜……长老他……” “师兄。” 玄晏缓缓步出,清鸿登时如见了鹰的兔子,撒腿就跑,一句“不是人”咽回肚子里,再也不敢出口。 虽然心疼爱徒,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玄云咳了咳,问道:“师弟何事?” “清鸿师侄昨日送来的粽子,味道不错。”他目光追着清鸿远去,浅浅地笑,“不若今后的端午节,都由他来送粽子吧。” 玄云:“……” 第32章 巨无霸三合一章 名姓不熟,灵净宫却是如雷贯耳。 回想起蒲兰那一掌,恰是灵净宫的路数。 玄晏垂首细想,挑眉问道:“灵净宫究竟出了什么事?” 十鸢笑道:“如你所见,我被师弟陷害,赶出了灵净宫。” 清鸿在那边嗤笑:“门门户户有个难缠的师弟。” 十鸢但笑不语。玄晏声音渐渐冷了:“我对你的来历没有任何兴趣。我只问你,你想对玄天门不利?” 她笑容一僵,摇头:“真不愧是玄晏长老……你我一样,都被赶了出来,何必如此执着?” 匕首唰地雪亮。 十鸢挑眉。 “师弟要斩草除根,我只得略施小计,借贵地避避风头。师弟寻不到我,洞天大会无法全力以赴。玄凛为了保证削弱灵净宫,必定会将我放在意想不到之处——譬如,与你那衣不蔽体的师侄同处一室。” 清鸿远远喊道:“疯婆娘,尽会疯言疯语。” 十鸢冷笑:“蠢货。” 清鸿牙痒痒,只待再骂回去,忽然那边钝响两声,玄晏提着匕首回来了。 他没再听见十鸢的声音,奇道:“师叔给她下了禁制?” 玄晏反倒奇怪地看他一眼,“打晕了。” 清鸿悻悻地嘀咕:“大半年不见,师叔你变得粗鲁了……那这个呢?” 他示意在旁等候的秦石。玄晏淡定坐下,“自己人,你说便是。” “要杀玄凛不难,难在怎么将这群蠹虫一网打尽。” 见他没意见,清鸿才继续道: “先剪除羽翼,再除他不迟。我那些师兄弟们成器的不多,但关系纷繁复杂,下手须谨慎,切忌打草惊蛇。师叔以为,从哪个下手比较妥当?” 他语气悠然,完全不像困在寒冰牢。玄晏瞟他一眼,匕首雷霆而出,直指他某个暴露在外的部位。 “……?!” 刹那间只见清鸿一蹦三尺高,躲在巨大锁链之后,只露出半边身子。 秦石瞪大眼睛,玄晏瞧着那截被他挣脱的锁铐,冷笑不止。 见他作势要走,清鸿连忙涎着脸皮凑上去,好声好气地劝:“不是故意骗师叔的,来消消气……我以为是清平带人来。躲在这里更安全,这不是等到了师叔嘛。而且我骗了玄凛老头儿,他在等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6 我归顺,没舍得杀我。” 玄晏也没打算真和他置气,问道:“你觉得从哪个下手较好?” 清鸿舔舔唇角,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清字辈排行第六,是清寂。 “清寂此人睚眦必报,知觉敏锐,而且格外害怕玄凛,是一条好狗。” 玄晏道:“狗不见了,主人必定着急。我以为此人甚好。” 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排行第六的,是清敏。 清鸿一时没反应过来,秦石插了一句:“这与行兵打仗相同。要打胜仗,得先除掉对方的斥候探子。” 清敏负责的是开阳宫,也负责监管普通弟子。 清鸿笑道:“还是师叔想得周到。就从她下手!清寂就第二个。啧啧,我就不信,有了师叔,还怕拿不下她!” 他笑得欢快,渐渐地觉得突兀,才发觉玄晏和秦石都盯着自己。 少年时的回忆浮上心头,清鸿有点不好的感觉。 玄晏道:“与女子打交道,还是得长得俊俏的。我如今脸有疤痕,行动不便,只得委屈师侄你了。” 清鸿艰难地道:“师叔的意思是……美人计?” 玄晏听见美人两字,眉头一扬,嫌弃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自觉心虚,指着秦石:“他长得也不赖,是那群女弟子最喜欢的模样,怎么不叫他去?” 玄铁匕首唰地钉在他耳边。 清鸿没料到他没用修为都有这么快的动作,顿时打个寒噤,憋屈地道:“清敏从来不喜欢我,我走过的地方她都能闻见味儿,绕道走。放我出去,真的不是打草惊蛇?” 玄晏眯眼。 两人僵持不下,秦石忽然道:“无妨,我去便是。不就是美男计么?”他抓抓下巴,“不知道清敏喜不喜欢这撮胡茬……” 玄晏忽然没了声。 清鸿趁热打铁:“这位小哥,这你就不清楚了。现在女子偏好面白肤净的类型,我瞧你底子不错,待出去后,让师叔给你打扮打扮,准保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要知道师叔身后曾经追着玄天门一大半的弟子,不分男女……” 玄铁匕首悄无声息地换了位置。 清鸿识趣闭嘴。 秦石却抬头,端详着玄晏。 马胖子瘦下来后,着实长得不错。没有那道疤就好了。 玄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遂转向清鸿。 “我要在这里待十天。帮我修行。”他一顿,又补充道:“用修为引导我。” 清鸿讶然,玄晏冷笑:“一进来就认出了我,修为能低到哪儿去?” 他讪笑,“确实是认出了,又不确定……师叔的修为,本是原先的我可望不可即的。” 玄晏原已经破入虚道境界,清鸿在寒冰牢里关了这么久,闷头苦练,也才刚刚突破至虚道境界。 万万想不到,还有他引导玄晏的一天。 修行之事不可怠慢,玄晏说做就做,连最后一件衣服都脱了,披在秦石身上。 有玄晏的护佑,秦石不觉得冷,只头发上结了层冰霜。见他摆出这个阵势,秦石不由担心:“真能成?十八你别胡来。” 玄晏回给他安心的微笑,在清鸿身前打坐调息。 清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将他上身的线条欣赏一遍,啧啧称叹,这才在他身后坐下。 运气几周天,玄晏压低的声音幽幽响起: “冰针入脉。” 想了想,又道: “别让他看见……” 清鸿一怔。 修士可以用金针刺入经脉,再由另一人引导天地灵气,注入其中,犹如提线偶人。 这是个极为有用的法子,却也极为凶险,非常人敢尝试。毅力不足,心性不够坚韧,无法忍受痛苦,或者天赋不佳、承受不了大量涌入的灵气而失败。 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金针可以用冰针代替,寒冰牢灵气也充足,而且清鸿觉得自家师叔恨玄凛恨得发狂,不至于承受不住,关注点便落在了后一句上。 别让他看见? 是不想让他担心吗? 大事为先,清鸿知趣地没开玩笑,暗暗朝秦石念了法诀。 秦石聚精会神地盯着这边,不知为何,竟觉得困了。眼皮也渐渐合上,似乎黏在一起。 寒冷的地面有些发热,他揉揉眼睛,横躺于地,似乎躺回了开阳宫暖和的床铺。 眼前寒光一闪,他一愣,急忙看向玄晏,却只能看见寒光落在他身上。 他坐着没动,朝自己笑笑。 也对,清鸿是他师侄,也要向玄什么凛的报仇,哪能害他? 秦石渐渐沉睡,在地面上睡得格外香甜。清鸿催了两道法诀,让他如同置身于暖阳之下,这才撤回目光,专注于眼前。 右手边放着几根刚刚掐出的冰针,清鸿深吸一口气,手起针落,刺入他右手经脉。 血肉被冰针刺穿,清鸿听着都牙酸,玄晏却稳坐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这个法子有多痛,他是知道的,以前他师父也给别人用过,都得躲在僻静处,怕惨叫声惊扰他人。 清鸿觉得,他仿佛第一天认识十四师叔。 印象中不苟言笑、总是以折磨他为乐的师叔,居然这么…… 令人折服。 想想简直是靠天资过人蒙混至今的自己,清鸿不由羞愧。 他心绪一动,手就抖了,左手拿的冰针也摇摆不定。 “勿要多想,动手便是。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落错一根针就走火入魔的地步。” 清鸿咬牙。 第二根应声而落。 ——没有落错。 他深出一口气,捡起剩下的针。 一根,又一根。 冰针落在他掌心时,甚至险些将掌心刺穿。 清鸿一面心疼师叔的手,一面心惊肉跳,下手也更加迅速,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但对于玄晏而言,清鸿手脚轻重,已经感觉不到了。 从第一根针落在他身上开始,接二连三,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冻住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7 了。 能给秦石一个微笑,已经是极限。 从头冻到脚,浑身上下全是冰针。 玄晏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师叔,我要布法阵了,你撑住。” 北方。 东,南,西。 他感到身上被写了一道符咒,清鸿在面前盘腿坐下。 法诀第一个字刚刚出口,玄晏霍然睁眼。 清鸿知道会很痛,然而玄晏睁眼时,他还是一顿。 “继续……” 他一咬牙,盯着玄晏每一个表情,继续催动法诀。 身体每一寸都仿佛上刀山下火海,百般摧折,血肉模糊。 连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寒冰牢变成了火的炼狱。 浓厚的灵气朝他体内奔涌而入,他咬紧牙关,顶着可怖的疼痛,慢慢地引导着翻滚不息的灵气,使之成为修为的一部分。 清鸿念法诀的声音在颤抖。 他看见一丝鲜血从玄晏嘴角淌出。玄晏的目光涣散又集中,落在他身上,又落在秦石身上。 玄晏的姿势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安稳,却依旧以一种可怕的毅力,将他自己牢牢按住,连一丝呻/吟也没有。 空旷的寒冰牢里,唯有冰针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 秦石仿佛做了个温暖的梦。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睡着的,只记得梦中似乎回到了山林,与松弟捉野兔,掏鸟窝,逗野猪。 林间的日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他抱着树枝呼呼大睡,却忽然从枝头掉落,然后便醒了。 “秦石?” 有人在拍他的脸,他不耐烦地拍开,对方又叫了几句,还凑到他耳边道:“你若是不走,我就只好亲身上阵,用美男计了。” 听见美男计,秦石立即醒了,腾地坐起来,与对方撞个正着。 玄晏揉揉下巴,慨叹:“你这几天没怎么吃,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秦石一面爬起来,一面挠头,“自打进了玄天门,我就没怎么吃东西,好像也不饿?” 清鸿凉凉地跟了一句:“你凡人之身,到灵气聚集之地,不会觉得饿。师叔你若是落下凡尘,太久没到凡间逗留,还没了修为,估计得把几百年的东西都吃了……” 秦石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你吃得那么胖!” 清鸿下巴都要砸在地上。 他狐疑地看了看玄晏,目光将他上下扫了十几遍,才艰难地道:“师叔你……当真那么胖过?” 玄晏一个凉飕飕的眼刀甩过去,等于是承认了。清鸿没忍住,趴在锁链上哈哈大笑。玄晏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岔了气,脸涨得通红,这才转身道:“走吧。” “这才……” 玄晏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已经十天了,再不上去,清平该下来了。” 清鸿给两人指了路,玄晏走了没两步,脚步一踉跄,扶住了秦石。 “哎哎,你别急,”秦石见他脸色有点白,连忙背起他,“不舒服就早说,我睡了这么久,正愁力气没处花。你给我指路就行。” 玄晏伏在他背上嗯了一声,将手心的冷汗抹在衣袖上。反倒是清鸿放不下心,叫道:“师叔?” “无妨。” 眼见秦石背着玄晏,沿着山壁一圈圈地走上去,清鸿深深叹气。 已经扎成血人了,还得装作没事,真不嫌累。 出口在山壁之上,需要沿着狭窄的小路迂回向上。 “就在前面了,你别担心,回去了我们好好歇着。” 玄晏手指一动。 “秦石,我若是废了,又报不了仇,你会嫌弃我么?” 秦石吓一跳,“糊涂了?” 玄晏安静地趴着,没有回答。秦石絮絮地道:“嫌弃你做什么?倒是你,别嫌弃我。我只会耍耍兵器,像你在乌月惊天动地的什么剑阵,我肯定学不来。要是玄天门真的不要你,你就跟我回玉京,老子关上十天半个月,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啊,你还是跟在我身边,老子保护你!” 顶着清平和路过弟子惊愕的目光,秦石大摇大摆地,将玄晏背回了开阳宫。 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浴一番。 言齐烧了一桶水,继续和莫南乔对着干。玄晏支走了秦石,颤着手解开衣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热水仿佛要涌进他的伤口。他忍着痛继续泡,总算是将最后一点冷意化掉。 曾经在寒冰牢里被抬回房,师父凌远长老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得到他安然无恙的消息才敢离开。 如今只有他在,他要扛起重任。否则秦石怎么办,清鸿怎么办。 第二件事,便是给秦石好好打扮。 清鸿这个小兔崽子虽然嘴上没遮拦,说的却都是事实。玄晏吩咐言齐另烧一桶水,再将秦石叫进来。 秦石以为他仍然不舒服,火急火燎冲进来,却被他一把按进桶里。 水花溅得老高,秦石目瞪口呆,浑身透湿。玄晏却朝他清浅微笑。 “彻底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秦石湿哒哒地跑了出来。 水脚印满屋子都是,玄晏细细打量他,看得他寒毛倒竖。 论长相,秦石属于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那种。说不定对清敏有别样的效果。 在秦石惊诧的注视下,他拿起了匕首。 又过去半个时辰,令人耳目一新的秦石被推了出来。 莫南乔与言齐正在争执,见到秦石,均是一愣。 如果说玄晏是深秋凉风,秦石大概是冬日暖阳,看上去分外舒适。 言齐想不到简单修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也争着要玄晏给他打扮。莫南乔不服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了起来。 秦石对自己这副打扮不太适应,玄晏叹气:“为了我,你竟牺牲这么多,委屈你了……” 他嘻嘻笑着:“不妨事,要知道以前司大人也……” 许久没提起司大人,四目相对,一时怔然。 “燕十八在不在?” 院子里停止了打闹,莫南乔与言齐面面相觑,看向玄晏。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8 来人正是清敏,略有嫌弃地看了莫南乔两人,才望向玄晏。 秦石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 “是你。”清敏点头,“师父找你有事,随我来一趟。” 秦石掌心沁出冷汗,玄晏捏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这次在寒冰牢,他已经突破至大成阶层,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给“脑子有问题的兄长”交待之后,玄晏随着清敏走了。 依旧是掌门所处的隐元宫,只是这次来,和上次心境完全不同。 更加的平稳,不为外物所动。 清敏一路上都在看他,好笑地道:“你这人真是无趣,到哪儿都是这副表情。不用担心,今天师父让我带你来,不过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玄晏无声地冷笑。 面对仇人,他能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能杀之而后快,表情都是多余。 隐元宫正殿内,等着他的不止玄凛,还有清平和清冥。 后两者在看见玄晏后,神情显然不太好,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清敏。清敏却没搭理他们,径自退到一旁。 玄晏抬头,看向玄凛。 这是玄凛叛变之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对。 玄晏目光沉稳,修为又精进不少,玄凛只觉得他有些熟悉,以为是那日他出手相救之故,便点点头:“是个好苗子。” 清冥拱手要问,却被玄凛打断:“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今日让你们几个过来,是商讨洞天大会之策。灵净宫对此次魁首势在必得,我们总不能落于人后。虽然,你们都是佼佼者,然而,洞天大会只能由三人参加。因此……” 清平没忍住:“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几个参加,师父为何还要选人?” 玄凛摇头:“既然燕十八已经入我玄天门,我也不避着了。你们三个的底细,我还不清楚?让你们三个来,是告诉你们,过段日子,会让你们比试一番,优胜者再参与洞天大会。” 清冥本不在乎洞天大会的资格,左耳进右耳出。玄凛瞟他一眼,冷声道:“自然,我的亲传弟子,是最优秀的人物。” 他一个激灵,竖起耳朵。 玄晏此时的身份不过是记名弟子,一直垂首而立,一句话也没说。偶尔玄凛问到,他才答上两句,都巧妙地将话题抛了出去。 玄凛终于吩咐完了,让清敏领着其他两人退下,单单留下玄晏。清冥临走时,甚至恨恨地瞪了玄晏一眼。 身后的门关上了。 正殿里很昏暗。 玄晏记得,掌门师兄在时,这里窗明几净,祥和安然。 他坐在师兄的位置上,竟然坐得那么安稳! 玄凛仔细打量着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了修为被丢下凡间,玄晏早就死了。何况眼前这人眉目冷淡,疤痕吓人,像一把淬血的刀,哪有玄晏那种平和冷清。 “何方人士?” “玉京。” “多大了?” “今年二十二。” 玄凛挑眉:“这般年轻?” 玄晏默默点头,“兄长脑子不好使,乡邻都看不起我们。听说这里过得比较安稳,我就来了。” 基本都与清敏交来的材料对上了,玄凛点头,又问道:“你如今修行到哪个境界了?” 玄晏答道:“应该是基筑层。” “筑基。”玄凛纠正道,“成了记名弟子,就不能再说外行人的话。” 他又问了一些事情,玄晏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过了一阵子,玄凛似是困了,嘱咐他:“你若能再突破两层,就有望做我的亲传弟子。届时玄天门除我之外,任你差遣,再也没人看不起你的兄长。” 玄晏点头。玄凛又道:“先前那件事我已知晓,桂枝此人我知道,大约是你受了委屈。你先回去歇着,我已叮嘱清平,今后但凡桂枝的事,要仔细慎重。” 玄晏拱手,算是领情了,随即便往外走。 “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你先前如何会在隐元宫?” 玄晏精神一振,面上却不动声色。 果真是条阴险毒辣的蛇。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迎上玄凛沉思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 “我觉得那些人都不配做我的同辈,再怎样,我也该是清字辈的。” 玄凛此人十分阴毒,又十分自傲。 果不其然,玄凛大笑两声:“年轻人,就该有这种傲气!” 玄晏踏出隐元宫之时,另一边,秦石踏出了小院,去寻找清敏的踪迹。 十八离开时,曾经借嘱咐的名义,悄悄将计划告诉了他。 不光要清敏倒霉,更要拉清冥下水。 二师姐和大师兄,一个都不能少。 清敏事物繁杂,离开了争吵不停的清冥清平两人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开阳宫,处理其他弟子的事情。 昨天是这两个记名弟子起了冲突,今天又有守卫弟子来报,守卫之间竟因为赌谁是掌门亲传弟子打了起来。 清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几个师兄弟还不省心,每天给她找事做,嫌她比较讨师父的欢心。 严惩了参与下注的几个守卫弟子,清敏揉着头皮,在山间小路上慢慢走着。 玄天门的小路很多,风景也都不错,白雪皑皑间偶有飞鸟,令人心旷神怡。清敏独自走了一段,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总归是门内,翻不起大风浪,清敏决定不动声色,看看跟着自己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她继续走她的山路,对方跟着。 她回到开阳宫附近转悠,对方也跟着。 弟子们看她的眼神有些诡异,清敏实在受不了,走到僻静角落里,回头一看。 竟然是燕十八的傻兄长。 见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秦石牢记玄晏的提点,毫无顾虑地一笑。 这一笑如冬日雪后初晴,不晃眼睛,却莫名的舒服。 清敏本想发火,被这一下笑得不知所措,索性转头就走。 “哎,别走,你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就这样走掉?” 秦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49 石继续傻傻地笑着,追了过去。清敏被弟子们看得心烦,袖子又冷不防被他拖住,不禁气怒道:“我何时拿过你的东西?勿要血口喷人!” 这么一吼,秦石当即委屈地低下头,手仍旧不放。 许多人被吼声引来目光,见是燕十八的傻兄长,便议论纷纷: “哪有对傻子这么凶的……” “还不是有出息的弟弟不在身边,否则哪能这么来?” 清敏虽然不怕议论,然而要是这群弟子三天两头给她找事,神仙也受不了。 她压着怒火,“你丢了什么东西?” 秦石开心地笑了:“你陪我去找啊!”便拉着她跑了。 周围人见清敏被拉着跑,丝毫没有抵触,都道她是知错就改,很快便散了。殊不知秦石天生神力,真的要拉一个人,那就是往死里拉,一时半会儿脱不开的。 清敏只觉自己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飞在空中,许久才落下。 其实秦石只带她跑了一小段路,便埋头到各个墙根去“找东西”了。 他一直背对自己,清敏本想脱身,然而每次她想悄悄走开,秦石都会转过身来,拉着她一起找。 要不是个傻子,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花儿!” “还是花儿!” 秦石瞅着墙根野花欢喜地拍掌,清敏冷笑:“这种东西玄天门里到处都是,你要是去后山,能有更多更漂亮的花。找到了东西就快些回去,我没空陪你……” 说时迟那时快,她埋怨之时,秦石冷不防起身,把一朵花戴在她头上,笑道:“好看!” 清敏有刹那间的开心,又刹那间觉得自己荒谬。 被一个傻子说好看,有什么好的? “你别管我!” 丹意气冲冲地跑出来,却被丹扬拉住了。 “你好歹听师姐的,师姐怎么会害你……” 丹意回头就骂:“什么师姐师妹的,师祖要是顾及这些,哪轮得到我们过好日子!” 丹扬心凉了半截,仍在劝她:“丹意,你还是好生修炼吧。不管怎么说,修为高了,你的容貌就不会消减得那么快。想想十四师伯祖的容貌……” “你闭嘴,真烦人!” 丹意挣扎不停,丹扬却不敢放。 师父清冥刚从师祖那儿回来,脸色不好看,丹意像往常一样凑上去,被扇了一巴掌。现在师父不知去了哪里,丹意却意气用事,想要找清冥说个清楚,自认为年轻貌美,依旧可以留住师父。 挣扎半天,丹意忽然停住了。丹扬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她道:“不是我的问题,应该是那个贱人搞的鬼!丹扬,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师妹,就陪我去找桂枝!” 丹扬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自打桂枝出现,她们的日子就比不上以前了。如今桂枝是清冥跟前的红人,许多普通弟子都想巴结的对象。找她的麻烦,她们只会更难捱。 两人纠缠不休,丹意忽然眯起眼睛,指着不远处的大门:“那是谁?” 不知不觉中,清敏被秦石带到了清冥的院子。 她向来看清冥不顺眼,很少到他的院子来,然而秦石拖着她不放,她也不愿跟个傻子计较。 幸好今天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就当随便走走吧。 “你看,这里也有花!” 秦石指着墙边,兴奋地道。清敏叹气,忽然尖锐的少女声在耳畔炸响: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戴这种花,真是不害臊!” 丹意气势汹汹地走来,将秦石往旁推开,指着清敏骂道:“我道师父怎么最近不对,原来你也掺了一脚!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姿色,也敢这样耍威风!” 她已经急红了眼,见到清敏,当即认为她是来炫耀的。 清敏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疯狂,仍然分得清她的语气,便沉下脸来:“丹意,你是大师兄的徒弟,我让你一二,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指摘长辈。” 丹意阴阳怪气地笑道:“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呢。和自己的师兄勾勾搭搭,也能叫长辈?” 她和清冥的事情,是玄天门内公开的秘密。 被一个晚辈如此嚣张地指着鼻子骂,圣人也有脾气,更何况骂得莫名其妙。 清敏冷笑:“和自己的师父鬼混,也能叫徒弟?” 丹意红了眼,竟然要动手。丹扬眼见不好,连忙上去将她死死抱住,一面拼命向清敏道歉:“二师叔,丹意她今天说话没分寸,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们晚辈一般见识!” 清敏稍稍按捺住怒气。 恰是这时,秦石天真地问道:“什么是鬼混?” 丹扬暗叫不好,丹意掰开他的手,妩媚地笑道:“就是和自己的师兄勾勾搭搭不成体统……”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清敏被秦石带了这么久,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上去就要动手。 丹意挣脱了丹扬,出手便是法诀。清敏毫无防备,被打得连退几丈,后背牢牢撞在门柱上,痛呼一声。 “两个死丫头!反了天了!” 几人闹成一团。秦石在旁站着,对闻声而来的弟子们天真一笑。 黄昏时分,秦石回到院子里,将事情前后与玄晏一说。两人默契对笑。 另一边,玄凛只觉事情太过诡谲。 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徒儿,另一个是可爱机灵的徒孙。这两人如何闹到一起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有个傻子在旁带路,但丹意疯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诡异万分。 清敏头发散乱,衣袍被扯破了,气得浑身发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丹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怜兮兮地看着玄凛。 “师祖……” 她刚刚说话,清冥皱起眉头,一个茶盏扔过去,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有话好好说!” 丹意吓了一跳,只得收敛起这副姿态,抹掉眼泪,委屈地道:“是敏师叔突然来了,我以为她……” “你以为什么?我要抢你师父?荒谬!” 清敏气得拍案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0 而起,在玄凛的目光中慢慢坐下去。 “清敏,你平素从来不去老大的院子,今日为何去了?别告诉我,是个傻子带你去的。傻子没有术法,你有没有?” 清敏一噎,无话可说。 她只觉得这傻子可爱,天真,与他走走没有什么坏处,没想过动用术法,哪知道在玄凛这里,成了她有意的证据。 清冥悠悠地补充道:“谁知道呢?从来不到我那儿去的人,居然被傻子领过去了。其实你是想去打探我修行的消息吧?” 清敏气怒,瞥见玄凛的神色,顿时心凉了。 “师父,也是这么觉得?” 第三十三章 玄凛沉吟片刻。 清敏的心高高悬起,却听他道:“你师兄说的有理。” 瞥见清敏灰败的脸色,丹意心内得意,却也忍不住狐疑。 这段日子,师父确实疏远了她,说她身上有股怪味。她闻不出,便没放在心上。她纵然对清敏不满,却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冲撞她。 莫非,和这股味道有关系? 次日清晨,言齐给玄晏打来清水,嘴里念叨着:“怪了,怎么清敏不在?” “怎么?” “以往她在的时候,只许每个记名弟子打一次水。上回给你换水,还遭了她白眼,要不是看在我实力超群的份上,早就赶我回来了。” 秦石在檐下擦拭玄铁匕首,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这小家伙实力超群,寒冰牢里关着的是什么?千年老妖吗? 说起清敏,他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听说清敏和他师兄不清楚,还被师侄打了。她和掌门置气,现在什么事都不管,躲在自己院里呢。我今天端水回来,一滴都没有洒,厉不厉害?” 言齐眉飞色舞说了许久,玄晏却已经拧干绢布,走向秦石。 秦石因为仔细擦拭匕首而浑身大汗。他专注于检查刀刃,一条绢布冷不防扑在脸上。对方轻轻按着他,轻柔而细致地给他擦脸。 言齐看直了眼,玄晏却取回绢布,凉凉地道:“别误会,只是顺手。”然后接过了玄铁匕首,随意抹了几道。 秦石仰着脑袋看他,表情呆呆的。他定定看了一阵,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戳在地上滚了两滚。 言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那般好用的匕首,进可攻退可守,居然用给傻子擦过脸的绢布擦拭? “法器是否好用,在人而不在器物。” 言齐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念出了声,脸一红,争辩道:“那也不能这样擦……” “修士不可不重法器,亦不可太重法器。囿于法器美观,影响自身修为精进,岂非得不偿失?” 言齐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然而脸皮太薄,拉不下脸承认,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玲珑剔透的赤红珠子。 这么漂亮的东西,他连磕碰都心疼。 玄晏微笑一下。 眼前幻影一闪,几根手指已经搭在他的手串上。言齐悚然后退,对方却追着他的手串不放。 言齐的动作已经算是记名弟子中最快的了,依旧被玄晏逼得无路可退。 他能感觉到玄晏的变化,然而如此可怕的进境,令他感到恐惧又兴奋。 玄铁匕首抵在手串上,只要向上一挑,就能将其挑断。言齐咬牙,下意识地护住手串,空门大开。 “好了。” 言齐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滑稽,连忙拍拍衣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手串法器,竟然不看重性命。这还只是小小的切磋,换做险境,几条命都不够丢。 用过午膳,玄晏留下言齐好生思考,独自出了门。 暂时解决了清敏,开阳宫的巡视更加松懈。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清寂。 放倒清敏的同时给清冥下了眼药,这次解决清寂,玄晏打算鹤蚌俱获,再给清冥一点惊喜。 开阳宫占地广阔,许多清字辈弟子都选了东边院子,方便出入,唯有清寂知觉敏锐,受不得吵闹,院子选在西南方的角落里。 令他意外的是,清寂的院子,竟然没有门。 “师父喝茶。” 丹成端上茶碗,又站在一旁给清寂磨墨。清寂喝了一口,越看他越不顺眼,不耐烦地摆手:“快出去。” “是。” 他没有表情,恭谨地将衣袖拉好,遮住身上的疤痕。 金玉药铺出事后,玄凛本想另选人接手。奈何大火来得诡异,其余人怕有诈,都不敢接。清寂战战兢兢继续管着,到现在也没出事,便逐渐放下心来,玄凛也没再提过。 然而,如今令他心烦的,是洞天大会的资格。 清敏和清平就罢了,凭什么清冥能去,他却不能?游手好闲之徒,去参加洞天大会,不是丢人么? 他一会儿希望记名弟子把清冥挤下去,一会儿烦恼自己落选,恼得将药铺的账本甩在地上。 今日恰逢廿五,药铺掌柜上山来的日子。然而这都下午了,人还没来,他急得踱来踱去,忍不住又叫道:“丹成?丹成!” 丹成急急忙忙推门,却被他揪住头发来回拉扯,吼道:“不是早就说过,让你每次进来都低着头吗?这么丑还仰头,是想吓死你师父?!” 金玉药铺掌柜姗姗来迟,与引路弟子进门,便撞上清寂踢打丹成的一幕。两人都不敢吱声,等到清寂出够了气,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丹成忍着痛将房门关上,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 清寂脾气暴躁,听不得响声,丹成房里布置简陋,甚至比不上守卫弟子。 他在床沿上呆坐一会儿,拿出一盒快用完的药膏,凑到铜镜前,小心地将药膏涂在伤疤上。 铜镜捡来时已经破了,只有巴掌大的一片。他涂完药膏,铜镜上却有人影闪动。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丹成一动不动坐着,对他摇头。那手犹豫一阵,松开了他。 丹成转头,仰视着玄晏。玄晏与之回望,眼里有些许讶异。 这孩子的轮廓他记得清楚,是药铺里拖着清寂的小童。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1 “你记得药铺?”“我记得药铺的事。” 两人一同开口。玄晏示意他先说。丹成道:“你如何进来的?” 玄晏挑眉:“原先是进不来的。”后来有引路弟子带凡人进来,他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竟没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障眼法,便沿着他们的路线进来,一路摸到这里。 丹成问他:“你为何要进来?向师父寻仇?” 玄晏一怔。丹成又道:“你只是记名弟子,打不过。” “若我能呢?” “帮我。” 玄晏笑了:“你是他的徒弟,如何帮我?况且我如何信你?” 丹成亦笑了。 他不知道丹成有何打算,忽然叫道:“走水啦!” 这一叫,清寂那边立时喧腾了。玄晏抽身欲走,丹成却拉着他,指了指唯一可蔽身的床底。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玄晏刚刚藏好,放缓呼吸,清寂便匆匆忙忙地撞开了门。 一朝被蛇咬,他现在听见走水便害怕。 清寂环顾一周,皱眉:“火呢?” 丹成怯怯地退了两步。 “我瞎叫的……” 清寂暴怒,上手要打,忽然迟疑道:“不对,你没胆子瞎叫。谁教你的?嗯?” 丹成被他揪着衣领,弱声道:“师父,你的账本还在书房……” 清寂猛地回头,看见引路弟子和掌柜急急忙忙跟过来。面对清寂的质疑,掌柜叫苦连天:“道长,小的哪有这个胆子!赔上小的八辈祖宗也不敢哪!小的要是说谎就天打雷劈!”又转向丹成:“小道长,小的哪里得罪了你,要这样栽赃小的?” 在引路弟子面前失了面子,清寂更是暴怒,一脚将丹成踢到墙上,上前就打。 掌柜和引路弟子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劝,蹑手蹑脚走出去了。 玄晏在床底咬牙。 清寂的拳打脚踢,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小的孩子,清寂怎么下得去手! 丹成趴在地上,怯怯地朝他这边抬眼,眼神却狠戾无比,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信我。 等到清寂撒完气,带着掌柜两人扬长而去。玄晏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回来,这才爬出床底,去看丹成的伤势。 一天挨了两顿打,丹成有些熬不住,坐在墙脚不动,只抬着眼,定定地看他。 “你能杀了我师父么?” 玄晏点头。 “你能,我就帮你。我有师父的把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例如?” “这次丹意师姐发狂,就因为师父让我偷偷给她的洗澡水下药……” 这倒是将清寂和清冥联系起来的好把柄。 丹成慢慢地喘气,“还有他贪了不少药铺的上等药材,还有许多事情……” 他疼痛难忍,玄晏看不下去,叹道“下次再说”,便将他打晕,放回床上。 入夜,清冥回来,身上还带着桂枝常用的香味。丹意上去,却被清冥嫌弃地推开。 丹扬这几天没和她说话,早就睡了。丹意心烦意乱,将发饰卸了,坐在窗边生闷气。 初春时,玄天山夜晚依旧寒凉。她起身关窗,却有一张纸条扔了进来。 清寂有鬼。 第三十四章 大清早的,一行守卫弟子自隐元宫鱼贯而出,将清寂带走。 开阳宫内喧腾一阵,众人好奇探听,才知道是清寂让徒弟给师侄下药,东窗事发了。 过了一阵子,清寂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依旧由一队守卫弟子押送着。弟子们离开时,眼尖的人发现,领头的拿着一本账册。 言齐给玄晏说了这事,兴头上又被莫南乔打断,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此事之后,玄晏分外按捺得住。而清寂那边,也不时有他期望的消息传来。 金玉药铺被玄凛转交给清冥。他是大弟子,掌管药铺情理之中。 清冥接手药铺的第一天,储藏在天璇宫的天材地宝付之一炬。 清字辈弟子不太成器,要应对洞天大会,还需要天材地宝辅助修行。玄凛大怒,看守天璇宫的弟子却拎来了丹成。 面对掀了桌案的掌门,丹成怯怯地跪下,手指西南方,状似懵懂地道:“是师父让弟子这么做的……”又抽泣着拜倒,“掌门息怒,弟子不能违拗师父的意思。” 清寂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正打算给大师兄下点绊子,天璇宫却走水了,居然连向来乖巧的徒弟,也指认他为幕后指使。 清寂觉得冤,更觉得气恼。 通往寒冰牢的道路比较偏僻。他将丹成的后背踢得通红,又恨恨地朝清平看去。 “到了,自个进去吧。” 清平给他让开,他走了两步,忽然揪住清平,手上锁链哗哗作响。 “你去帮我求情好不好?就当帮师兄这个忙了。天璇宫的火不是我放的!” 清平犹豫片刻,“此事师父自有定论,我若求情,恐怕适得其反。” 清寂紧紧抓着他,“好师弟,就帮师兄这一次。是非成败,师兄一人承担!” 清平犯难了。 玄凛门下这群徒弟中,数老大清冥和老六清寂最记仇,心眼最小。此事成了最好,若是没成,后果可就没清寂说的这么好听了。 他的犹豫清寂看在眼里,只得暗暗咬牙,一甩衣袖,“同门一场,罢了罢了!”又踢着丹成往里走去。 那些据说被关到寒冰牢的弟子,实则都被玄凛下令除去。寒冰牢狭长的山道内空无一人,两人的脚步声夹杂寒风,分外凛冽。 “小兔崽子!” 此刻没了外人,清寂下手更没遮拦。丹成被踢得到处翻滚,抱紧头蜷起身子,半点求饶都没有。 清寂是木灵根,就算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也能吊着他的命,不至于让他死在这里。 丹成疼得两眼发黑,咬紧了牙不吭声。清寂邪火冲顶,将他抵在山壁上恐吓:“谁指使你陷害我的?我是你师父,蠢货!”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2 他疼得疤痕都挤在一起,清寂看得烦躁,将他甩进山道深处。 然而丹成却没再像往常一样,爬回他脚边告罪。 “丹成?丹成?!小兔崽子,敢躲师父?吃了熊心豹子胆?” 清寂尖锐的声音在山道里悠悠回荡,他一怒之下,扯了根火把往前走去。 一路上都没看到丹成的影子。清寂慢慢冷静下来,似有丝丝凉意从背后升起。 寒冰牢只有一条山道,丹成修为浅薄,又半死不活的,能去哪里? 他举着火把,四下环顾,却没注意到离脚步越来越近的坑洞。 自打玄晏离开,寒冰牢的日子便更加无聊。 十四师叔在,清鸿还可以与师叔探讨一二,师叔也能指点他。他一走,他就只能和十鸢大眼瞪小眼。 “说实话,玄天门没交到你手里,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十鸢看着他挥舞的破袍子,深深蹙眉。 清鸿嬉皮笑脸地道:“你们灵净宫和我们玄天门的老人家啊,都太死板了,一点都不好玩。修行的日子这般无聊,就不想找点乐子么?” 十鸢的目光在他腰部以下的部位一顿。 “话可以好好说,先把衣服穿上。” 清鸿得意洋洋地挥着衣袍:“我们玄天门追求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这寒冰牢中分明只我一人,为何要穿衣服?” 他上前一步,十鸢幽幽瞪他,干脆闭眼。 清鸿聒噪的声音响彻耳畔:“少宫主,你的修为还不够。要是换做我师叔,十个光着的我,他都能不理会。” 十鸢冷笑:“那是你长得丑。” 清鸿怒了,“我丑?谁不知道我清鸿的美名?你睁大眼看清楚,我可是玄天门第一美男子!十鸢少宫主,你是不是修行修得脑子变笨了?” 十鸢简直要被他折磨疯了。 玄晏一离开,他就原形毕露,光着身子在自己面前发疯已经算最正常的表现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你能不能照照镜子再自夸?” 清鸿将信将疑,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不屑地撇嘴。 他却不知道,因为关在这里大半年,他俊美的脸已经乌漆墨黑。在十鸢面前蹲着笑,就像夜空里星星一溜儿排开,说不清的诡异。 两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背后忽然一阵清响,清鸿闻声而动,装回了奄奄一息的囚犯模样。 他借着四周的火把,看见地上趴着个小小的人影。 清鸿摸不准对方来路,按兵不动。过了没多久,又一个人哀呼着落下来,摔在人影之上。 他心中一动,对方骂骂咧咧站起来,对着那人影就是一脚。 “小兔崽子,居然躲到这儿来了!” 清鸿一愣,随即幽幽地一笑。 搞了半天,竟是老熟人。 人影被踢到他脚边,清寂大步走过来,看清楚清鸿的脸,愣住了:“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么?” 玄凛的说法是旧部已经清剿干净。清鸿微微垂首,身后锁链哗哗地响,表情无奈,“走运,捡了条命,还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六师弟,你也犯事了?” 他手上的锁链提醒着隐元宫的屈辱。清寂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收了个狼心狗肺的徒弟,怎么至于落到和你做伴的地步!” 清鸿打量着丹成,嘴角的笑渐渐消弭。 火灵根的孩子,本不至于伤这么重。身上这种伤疤,应该是因为短时间纳取了大量的灵气,支撑不住。 恰在这时,清寂骂道:“连火焰也平不了,现在还把师父也带进牢里!等老子出去了,你就给我滚下玄天门!” 清鸿幽幽看着丹成,丹成亦在看他。 不堪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委屈,愤怒,不甘,绝望。 多像刚被关进这里的他? 清鸿叹了一口气。 要这么小的孩子平息火势,甚至动辄打骂。 师父,玄天门已经沦落至此了。 你瞑目么? 清寂仍在骂,忽听清鸿道:“我瞧这孩子不错,你若不要,从今以后,他叫我师父。” 第三十五章 清寂愣住,随即哈哈大笑,“曾经耀武扬威的你,竟有捡人徒弟的时候?” 丹成的眼角分明有泪光,又很快消失。 清鸿回他一个安心的微笑,似是无意地道:“教这孩子,会比教两个小丫头顺手。” 清字辈没有小丫头,丹字辈除了他的丹成,只有清冥门下的丹扬和丹意。 清寂脸色变幻莫测。清鸿惊奇地笑道:“六师弟,莫非小丫头们更聪明?” “闭嘴!” 他怒吼,锁链甩了一道,堪堪擦过清鸿的脸。 清鸿依旧浅浅地微笑。 无论怎么算,清鸿关在这里起码大半年了。师父成为掌门后,丹扬丹意才进了玄天门。他怎么知道有这两人? 要让清鸿知道,就必须进寒冰牢。要进寒冰牢,就必须通过清平。 清寂暗暗咬牙。 他果真没料错,清平站在大师兄那边,根本不会帮他。 清鸿看着他脸色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悠悠坐着,笑而不语。 反倒是丹成有了动作。 他惊讶地看着丹成。丹成趴着就没动过,此时却哆嗦着,从怀里取出一枚丸药,望向清鸿。嘴唇嗫嚅一阵,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师父。 清鸿怔住。 他不算乖徒弟,曾吃遍师叔的丹药,将师叔气得七窍生烟。丹成的这种药可以惑人心智,效果还不错。 要说丹成不愿意脱离清寂,他肯定不信。 然而胆大心细、忍辱负重如斯,非常人所能及。 在清寂心绪杂乱之时,清鸿施施然将丹药弹在他脚边。 两人修为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清寂纵有敏锐的感知,也抵不过清鸿神鬼莫测的动作。 只见袅袅轻烟升起,扑在清寂身上,毫无痕迹。 头顶突然有动静,清平打开了山壁上隐藏的牢门,火光将他的影子拖到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3 寒冰牢深处。 他诧异地注视脚底几人:“这里是重犯牢房,你们怎么来了?” 清鸿本已解开锁铐,又迅速把自己拴了回去。 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开阳宫的小院内,玄晏忽然抬眼,看向寒冰牢的方向。 言齐与莫南乔得了他指点,正忙着在院子里练习。 他的排位差不多定了,应该会列入清字辈。言齐和莫南乔各胜两场,等到洞天大会后,才会提为正式弟子。 玄晏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寒冰牢方向传来沉闷的响声。两人俱是一惊,可看到玄晏稳坐如山,便继续练习。 几日过去,门内又有新变化。清平不知为何再不出现,据说有要事处理。清敏依旧待在院子里不管事。而某天清晨,蓝衣弟子给他送来了一套青色衣袍,昭示他正式成为清字辈的弟子。 玄晏降了一辈,没甚感觉。反倒是言齐忿忿地说了句公道话:“燕十八做清字辈弟子,简直是抬举了清字辈的师父。” 自打青色衣袍送到他手上,院子附近就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 大多数是普通弟子,想见识一下由记名弟子一跃为清字辈的燕十八,不过都给秦石吓跑了。个别是巡视的蓝衣人,然而清敏不管事,他们也打不起精神。 比较特殊的有两个,一个是桂枝,另一个是清冥。 上次摇光宫一事,玄晏对桂枝起了防心,桂枝也很知趣,偶尔语言逗弄言齐,打个招呼就走。 清冥则不同。初次在院子露面,便对玄晏道: “清平困在寒冰牢,清敏出了事,四人就剩你我二人,燕十八,你运气不错。” 玄晏自然知道其中原委,只对清冥点头:“得上天垂怜。” 清冥烦躁不堪,想从他表情中找出异样。然而燕十八很平静,寻不到丝毫端倪。 他们同门多年,虽有矛盾,却都拈得了轻重,顾全大局。燕十八一出现,他们之间便凶险不断。 清冥冷淡地道:“洞天大会自然没问题,只是亲传弟子一事,你得考虑清楚。” 然而玄晏微笑不语,假装听不懂,将清冥气得拂袖而去。 他和清冥只有一个会成为亲传弟子,并且都是水灵根。因而最后的胜负,落在了修为深厚上。 玄凛尚未给他定名,大约也是存了观望之意。比试定在二月初七,门内议论纷纷。清冥为人众所周知,弟子们基本倒向玄晏这边,就盼他一展身手,将清字辈大弟子拉下马。 初六晚上,莫南乔与言齐为他鞍前马后忙累了,被秦石催回去休息。 虽然定了字辈,玄晏没有搬走,依旧带着秦石住在一间屋子里。秦石催了人便回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回床上,看也不看玄晏给他留的饭。 秦石的饭量小了许多,有时甚至连晚膳也不想吃,体型消减,也没什么精神。 玄晏端着碗走过去,却听见他在哼着曲儿。 似乎是在神武营时,兵士们唱过的家乡的调子。 他止住脚步,悄悄放了碗,出去了。 这场比试和记名弟子的选拔差不多,先是测试修为深厚,再进行切磋较量。 晨曦初露,所有弟子都聚在了天枢宫前,等候第一场比试。 清平等人依旧没出现,清冥站在玄凛身边,冷冷地看着玄晏等人走来。 测试的物什已经准备好,放在场地中央,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玄晏一到场,蓝衣人便在玄凛的示意下,掀开了黑布。 众弟子哗然。秦石忍不住皱眉。 是一块巨大的九幽冰。长宽均有一步,内有黑影绰绰,似乎裹着什么。 玄晏皱眉。 以他与清冥的修为,要打破这块冰并非难事。然而里面似乎另有玄机,不知玄凛做了什么手脚。 玄凛说了几句场面话,示意蓝衣人可以开始了。四张符咒将场地圈起来,九幽冰伫立在场中,晶莹剔透。 以字辈先后为顺序,先轮到清冥。他绕着冰块转了两圈,试探地将手掌贴在冰上,调息运功。 玄晏看出他没有使出全力,顶多能留下一道裂痕。即便如此,灵虚层级的修为依旧让许多普通弟子艳羡不已。 正如玄晏所料,高大的九幽冰咔嚓一声,裂开一条指甲盖宽度的缝。 众人感慨不已,只叹自己修为不够高。清冥洋洋自得,刚想退下,让玄晏上场,回头就看到师父微黑的脸色。 这是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了。 清冥立时不敢走了,便留在九幽冰边,又贴上手掌。 这次他使了八成的功力,另有一道裂缝顺着刚才的缝隙横劈过去,里面黑色的影子总算显现出来。 弟子们鸦雀无声,望着那道影子,皆生出一股寒意。 九幽冰里,竟然是一个人。 清冥有些顾忌,不知师父将人放进去是什么打算,又绕着九幽冰走了几圈,不敢轻举妄动。 日头偏高,等了一盏茶的时辰,清冥还未动手。玄凛不耐:“动作快点。” 他咬牙,向旁边叫道:“仇日月!仇日月!” 玄晏这才想起来,许久没有碰到这人了。仇日月从人群里挤出来,先朝玄凛行礼,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敬地递给清冥:“大师兄请用。” 在场识货之人,都认出仇日月拿出的是五色露,提升修为最好用的天材地宝。玄晏觉得仇日月拿的似乎和金玉药铺的不同,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琉璃瓶内光华流转,清冥挑衅地看了玄晏一眼,小小地啜一口五色露。 他没有玄晏的胆量和天赋,只敢喝一点点。然而即便是一点点,也足够了。 清冥信心十足地站在九幽冰旁。弟子们慨叹不已,纷纷看向仇日月,却无一人与他搭话。 言齐站在玄晏身后不远处,忿忿地嘀咕:“这人竟然真的投了清冥,真是瞎了眼。” 莫南乔鄙夷道:“只有仇家有这种蠢货。” 秦石听出门道,问是怎么回事。言齐瞟了眼面带得色的仇日月,“那是个天生灵气充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4 沛的奇葩,是家中独子,家底不错。” 清冥调息片刻,再度击向九幽冰。 这次的效果非常明显,两道相交的裂痕一阵脆响,九幽冰上露出细小如蛛网的裂痕来。清冥再一用力,顶部些许碎冰脱落,露出里面的人影。 玄凛赞许地点头,清冥亦对自己的表现分外满意,示意玄晏上场。 玄晏缓缓上前,站在九幽冰边。 里面的人只露出了头部和脖颈,眼睛微闭,神情平静,似是沉在久远的梦境中,一直没有醒来。 玄晏仰头看他,九幽冰的寒意透过风声,刮得他什么都听不清。 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仍然冰封的手上。 手带着修士少有的伤痕,都是炼药留下的痕迹。 玄晏看着他,他感受不到九幽冰的寒冷,睡得分外安静。 这是他的,六师兄啊。 第36章 ..家首.发 “燕十八?” 他没动静,清冥忍不住叫了他两声。 现在才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 要比清冥更厉害,就得打碎更多的九幽冰。对筑基层的修士,这个要求十分困难。 玄凛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往前倾着,想看燕十八怎么应对。 众弟子忧心地看他,仇日月对五色露很有信心,似已看见玄晏一败涂地。 玄晏抬手,掌心贴着九幽冰,默默注视着六师兄。 清冥刚想大笑,脸色霎时变了。 场面一静,压迫感扑面而来。清冥瞪大眼睛,发觉玄晏的衣袖微微拂动。 可天枢宫前分明无风。 其余弟子纷纷后退,似乎承受不了场中的压迫。清冥下意识想上前查看,玄凛冷哼一声,他才站住。 清冥屏住呼吸,模糊中听见了九幽冰的碎裂的声音。 然而巨大的冰块稳稳矗立,连同里面沉睡的人影。他紧张地盯着,却发觉视线模糊了。 ……不对…… 九幽冰如飞扬的尘沙,流泻出寒光点点,不可遏止地,坍败下去。 像是无数刀剑将冰块劈成粉末,巨大的九幽冰顷刻间化为尘土。 连同里面沉睡的人影。 弟子们纷纷揉眼,不敢相信亲眼所见。清冥愕然,随即忐忑地看了玄凛一眼。 玄凛根本没有注意清冥,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燕十八身上。 打碎一小部分,与将九幽冰打成粉末。高下立见。 玄晏赢得漂亮,身为同住一个院子的,莫南乔和言齐走路都带风。傍晚时已经倒腾了满满一桌菜,就等给玄晏庆祝。 莫南乔豪气冲天,不知从哪搬了十几坛酒,率先拍开一坛,给玄晏满上,便就着坛子喝起来。 席间两人轮番向玄晏讨教,依旧打打闹闹地收场。玄晏心事重重,竟然不知不觉喝得迷迷糊糊的,被秦石背了回去。 院子里溢满酒菜香气。莫南乔留下收拾桌子,言齐颠颠地去忙玄晏的醒酒汤。 秦石将他放在床上,忍不住揉揉肩膀:“死胖子,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是你变瘦了,力气小。” 玄晏幽幽答他,将他吓了一跳。 秦石讪笑,不知怎么接话,玄晏又揉着眼睛,喃喃:“六师兄……” 秦石一愣,凑上去:“胖子?十八?” 玄晏依旧喃喃:“大师兄……” 竟然是醉了说胡话。 十三个师兄,一个个数过来,今晚就别睡了。 秦石直起身,冷不防玄晏忽然勾住他肩膀,将他拽到床上。 天生神力的秦将军,还没这么被人拽过,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他决定重振神威。 断喝一声,秦石将他双臂掰开,往上托举。玄晏却冷冷睁眼,用了秦石教的招式,动作娴熟地攻向他的手臂。 秦石吃痛,没料到他醉了还这么大力气,眼睁睁看着被托举到半空的玄晏砸在自己身上。 “娘哎……我……” 玄晏身子很沉,砸在他身上,一口气从口鼻迸发,他差点没晕过去。 玄晏尚未停手,修长的手指一伸,堪堪卡住他的脖子。 秦石目瞪口呆,听他喃喃着:“玄凛……” 这人真是不按常理来,从六师兄到大师兄到小师弟,下一个是不是轮到师侄了。 而且这一叫,直接叫出了仇人名姓。秦石叹气,捂住他嘴巴:“以后真不能让你喝酒,坏事,有什么还是冲着老子来吧。” 玄晏没有吭声,隐约觉得有人对自己好,便安心地趴了过去。 秦石:“……!” 他这一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秦石两眼发黑,恨不得将他踹下床去。 玄晏仍旧迷迷糊糊的,紧紧扣着他不放手。 秦将军怒了。 他堂堂神武营的主将,就这样给人压着?!让神武营弟兄们听见,他颜面何存? 秦石使出最大的力气,将他推到一旁,随即欺身扑了去,气势汹汹地捋起袖子。 玄晏半闭着眼,眼神迷离,显然醉得不轻。他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酒水,隐约散发出香气。 秦石眼馋不已,偷偷地贴上去,颤颤地舔了一下。 啧啧,真香。 刹那间天翻地覆,原本还睡着的人陡然翻起,重新将他压回身下。 不过一丁点酒水,被两人来回争夺,早不知消弭何处。 酒香,连唇齿都香。 沉醉难言。 秦石晕头转向,手抵在他胸腹,忽然意识到不对,颈边一痛便晕了过去。 玄晏轻喘着收回手,不耐烦地褪下衣物。 莫南乔倒的酒都沿着下巴脖颈流进去,领口松散,只打湿了腹部的衣物,连秦石都蒙了过去。 他默默看了看秦石,手指微动,终究什么都没做。 想到被封在九幽冰里的六师兄,他胸口便隐隐作痛。不知其他师兄,会不会也被玄凛这般糟践。 玄天门未定,也只能先这样了。 自打回了院子,清冥的黑脸就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5 没放松过。 仇日月一路赔笑脸,大气不敢出。眼看他来回检查五色露,忍不住小声提醒:“真的是好货……” 清冥面色一寒,仇日月惊得缩紧脖子,却听清冥道:“你说得不错,是好货。” 仇日月松了一口气,却听清冥冷着声音:“燕十八入门不过筑基层,如何有这等实力?这是好货,他那儿的岂不是更好?” 琉璃瓶掷地而碎,仇日月忍着心疼,一边看五色露横流,一边解释道:“小人确实没有给他任何天材地宝,若有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他说得信誓旦旦,清冥陷入沉思。 燕十八带着个傻哥哥,没有家底买五色露这种东西。 莫非他之前一直在伪装?他就是为了掌门亲传弟子来的? 清冥原打算争一争亲传弟子,这样逼玄凛交出掌门之位,也更加名正言顺。 奈何半路杀出个燕十八。 仇日月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清冥才恹恹地道:“去给他点好货,别忘了加点料。” 秦石次日正午才迷糊地醒来。 他只记得颈边一痛,意识到被暗算了。扑腾着坐起来,打算找罪魁祸首好好算账,身边早就没人了。 玄晏正在院子里指点莫南乔,秦石刚推开门,漫天叶子扑面而来,莫南乔的影子在里面来回闪烁,难以捕捉。 那边言齐还在等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正欲上前,秦石便趁机凑上来,沉声问道:“昨日怎么回事?” 玄晏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 委实是难以启齿。 身为主将竟然让人在床上暗算了,说出去平白惹笑话。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秦石故作深沉:“昨日闹贼了?” 玄晏满脸不解:“闹贼?难道不是你自以为海量,结果喝醉了么?” 秦石憨憨地抓头发。 玄晏继续补充:“玄天门的酒也许不同。你在凡间是海量,或许在这里走不过三杯。”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秦石信了。 言齐等得不耐烦,玄晏脚步一动,秦石又提醒他:“十八,你的酒量也不好,以后千万别喝酒。或者让我顶,我喝醉也没事!” 玄晏一笑。 秦石坐在廊下看他们练习,有些手痒,想找个兵器练练。 有人敲响院门,莫南乔先凑上去,转回来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清冥的人。” 第37章 ..家首.发 回到清冥的院子,桂枝深吸一口气,看了屋内走来走去的人一眼。 日光明晃晃的,甚是刺眼。她觑起眼睛,很快又换出娇媚可人的神情。 “如何?” 清冥急不可耐,上前一把将她揽住。桂枝咬着唇笑笑,点了头。 仇日月缩紧的脖子霎时舒展,松了一口气。 清冥喜出望外,将仇日月叫到一旁,低声商量着。桂枝仍旧站在原地,悠悠绞着衣袖,眸光闪烁,露出讽刺的笑意。 她不会告诉清冥,当她将东西交给燕十八时,还问了他了一句话。 “十八哥,你能当上掌门亲传弟子么?” 桂枝从来都不怕赌。 她能活到现在,都是赌出来的。 幼时便被牙婆带着四处辗转,她逃不掉,挑了个殷实人家——日后的夫君是个傻子。察觉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她千方百计学着修行,也吃了许多苦。后来听说玄天门招收弟子,她看准机会,找了个过路商队,带她到西海原。 她一开始赌清冥。 资历最高的大弟子,又好色,是她最擅长最熟悉的弱点。日后当上掌门,她也能过上舒坦日子。 然而出现个高深莫测的燕十八。 四处勾搭又怎样,大不了一死,总比死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好。 第二场比试依旧在天枢宫前进行。 有了第一场的先例,许多弟子都倒向玄晏,期待他漂亮地拿下第二场。 场面对清冥很不利,清冥竟然悠哉游哉地站着,看不出丝毫紧张。 桂枝已经照他的吩咐,把加了料的五色露送给燕十八。过不了多久,燕十八就会意外死于他手下。 进入春季,玄天山的雪慢慢地消融,露出片片青绿色。 清冥掩不住得色,却见弟子们纷纷转向开阳宫的方向,发出阵阵议论。 声音此起彼伏,似是围绕着什么人,将人慢慢送到了场中。 那人一身青色衣袍,步态不疾不徐,犹如劈开人群的利剑,直指场中。 他的目光掠过积雪的天枢宫飞檐,犹如轻鸿掠影,定在清冥身上。 只一眼,清冥乍然放轻呼吸,不可遏止地绷紧全身。 轻轻一瞥,便有如此威力。 清冥觉得颜面扫地,连忙板着脸走上前。 这场切磋要是输了,他就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清冥走到场中站定,弟子们左右看看,碍于玄凛在场,心中有数,只是不敢开口。 清冥看似强势,神色却显出疲惫,眼下青黑至今未消,还在不停地瞟着燕十八。而另一边的燕十八神情淡然,如清风白云,虽然穿着相同的青色衣袍,却比清冥更有威慑力。 甚至比首座的玄凛更具风范。 只不过这句没人敢说。 蓝衣人示意切磋开始。清冥上前一步,右手凭空一抓,一把长剑赫然出现,飘在他掌心之上。 剑是最常用的法器,可攻可守,催使术法也最好用。他这一手露得漂亮,座上玄凛微微点头。 清冥警惕地盯着玄晏,玄晏衣袖一动,一点寒芒露出衣袖。 那是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清冥不屑地嗤笑。 一把匕首而已,黑不溜秋的,哪比得上他的剑? 而且居然亲手握着。 面对清冥的攻势,玄晏显得过于淡定。 虽然常年流连温柔乡,灵虚层的修为毕竟不是吹的。剑光伴着术法,狠辣地将玄晏从一个角落逼到另一个角落。 言齐急了,恨不得冲上去一把火烧了清冥。他看见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6 秦石一脸茫然,不禁嘀咕道:“真是个傻子,弟弟都要输了都不知道。” 秦石却不是因为这个茫然。 他们刚过了几招时,他就看出了玄晏其实游刃有余。玄晏一直在退,却从未吃亏,气定神闲连气都不喘。 秦石在战场上并非良善之辈,只是逗弄对手会适可而止,并不会这么久。 清冥这小子有这么好玩?秦石茫然了。 清冥追着燕十八猛打,剑光流转,燕十八却总能逃开。 场边的仇日月被他瞪得一个哆嗦。 加了料的五色露抹在琉璃瓶外,只要玄晏碰到,今天肯定会在百招之内败退。然而他已经累了,燕十八却悠闲得很。 他意识到不对时,燕十八出手了。 匕首劲风一刺,直指他面门。清冥仓皇抓回剑来,挡住这一下,暗自冷笑。 这么短的匕首就想杀他,未免太天真了。 脚上忽然一阵刺痛,清冥惊惧低眼,只见浓重的雾气缠着自己的脚,下一瞬便化成了冰,将他的脚牢牢冻住。 他还没回过神,眼前又是清响,原本短小的匕首贴上一层雪光,暴涨几寸,贴在他鼻尖。 一分一毫都不差。 莫南乔被这招对付过,至今心有余悸,再次见到,依旧冒了一身汗。 这个燕十八太可怕了。 清冥本想挣扎,玄晏没有给他丝毫空隙。 刺向面门,一脚踢在他下颌,再到清冥被踢飞出去,甩在场外。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清冥砰地摔在玄凛脚边,七荤八素的,甚至起不了身。 玄晏这一脚是将他当成了玄凛,下了狠手。挨了这一下,没有两三天,清冥别想回过神来。 他随即看向玄凛。 玄凛苍老的面容蹙在一起,似是在思索这场比试。 结果显而易见,蓝衣人偷偷看清冥一眼,不敢开口。 玄晏微笑着,缓缓朝玄凛走去。 一步,两步。 道靴踩过污雪和脚印,踩过清冥的衣袍,直至站在玄凛面前。 两人谁都没有看躺着呻/吟的清冥,目光互不退让。 在他背后,秦石默默握紧拳头。 当年他站在这里,拜向师父凌远长老。如今旷远的天枢宫前,唯有他,和曾经是师弟的人。 如今,不光是同辈师兄们,就连当初的守卫弟子,也有不少熟面孔不知去向。 物是人非。 玄晏只觉得胸口烧着一团火。 千机剑穗似是感应到了玄凛腰间的千机剑,在衣襟中滚烫。 他扯动僵硬的唇角,仿佛期待着玄凛的垂青,默默地跪下去。 秦石闭了闭眼。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幽深的寒冰牢深处,清寂动了动眼皮。 “哟,醒了?” 面对清寂迷茫的眼神,清鸿眨眨眼,嘻笑道:“你居然醒了。要是一直睡着,我就把你埋在寒冰牢里了。” 他的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清寂吓一跳,怒叫:“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把你埋在这里了。” 清寂笑嘻嘻地摸摸丹成的小脑袋。 “当然,埋你之前,我还得带我徒儿一起走。” 丹成冷漠地看着清寂,拽着清鸿的衣袖。 一大一小的两人看起来甚是和谐,与他相比,清鸿反而更像丹成的师父。 清寂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突然发现,被锁在这里的,居然变成了他。 “别挣扎了,你走不掉的。”清鸿拍着他身后巨大的锁链,“这可是真阳祖师的宝贝,就算换了我师父,也未必破得开。” 清寂知道逃脱无望,朝他狞笑:“但你也出不去。师父还在外面,他会亲手杀了你,为我报仇。” 丹成露出鄙夷的神情。 清鸿甚是惋惜地摇头:“其一,玄凛其人修为不高,若不是凭借太极金印,发动五行大阵,我最没出息的二师叔都能揍得他半死不活。其二,他不会向我寻仇,只会找上灵净宫少宫主。其三,死在这里的不止你,还有八师弟——他看守寒冰牢,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了。” 他身后不远处,清平悄无声息地躺着,身上衣服一件不剩。 清寂慌了神,连叫几声,清平却毫无反应。 清鸿拍着他的脸:“六师弟,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杀了八师弟。玄凛老头儿进来,只会认为你杀了八师弟,想杀少宫主时被她逃脱。然后少宫主为了毁尸灭迹,把你也杀了,再一把火烧了这里。” 十鸢在另一头冷笑:“尽会疯言疯语。” 清鸿依旧摆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少宫主别忘了,我是你放出来的,从此不知下落。” 清寂挣不脱,眼见他抱起丹成往出口走,又拧回身子,看见十鸢仍旧锁着,便凄声叫道:“清鸿!你且放了我!而且灵净宫少宫主还在,你不放她,她岂不是要烧死?!你的戏还怎么演?” 他又转头朝十鸢轻声道:“少宫主,帮帮我,把我放了!大恩大德至死不忘!” 清鸿已经抱着丹成,飞身上了出口。十鸢却轻巧地站了起来,似乎从未被锁住。 她望着清鸿,清鸿亦望着她嗤笑,吐出无声的一个字: 装。 十鸢浅笑。 “并非如此。只是怕你继续这么光着身子,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 清鸿好奇地竖起耳朵,心中美滋滋的,觉得自己魅力不减。 “怕我忍不住上了你。” 清鸿猛地蒙住丹成的耳朵,嘱咐道:“好孩子不要听。”又对十鸢黑脸:“你还像个女人么?” 十鸢点头:“彼此彼此。” 清鸿莫名恼火,嘱咐丹成:“乖孩子,听师父的话,烧死那个女人。” 十鸢挑眉。丹成毫不犹豫,抬手便是火雨。 丹成天赋不错,经过清鸿这几天的教导,已经能熟练运用自身修为,连身上的疤也消退不少。 清鸿望着茫茫火海,对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7 着火海中孑然而立的女子做了个鬼脸,才揉揉丹成的脑袋。 “走,去看看你师叔祖怎么被人打死的。” 第三十八章 等到一大一小两人消失在头顶的出口,十鸢扯掉手上的锁链,瞟了眼清寂。 清寂一面拼命拉扯锁链,一面求她帮忙。 十鸢笑了笑,衣袖下露出一条金色锦缎。 清寂以为她答应了,欣喜若狂,却觉得脖子有些凉。 他的身体慢慢瘫软,扑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她将锦缎重新缠回手臂。 丹成降下的火雨在她周围燃烧,不远处的清平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她每踏过一步,都有火焰平息,当她走过,又重新翻涌起来。 清鸿脱离,意味着玄晏应该快成功了。 那么,她的师弟应该在来玄天山的路上了。 十鸢又环顾四周。 从山顶垂落的锁链被火炙烤,有些泛红。四周的琉璃色统统被火海吞噬,发出阵阵炸裂声。 这里是个好地方,可惜就要毁了。 不过,可以先给清鸿和玄晏送个顺水人情。 距离寒冰牢被烧毁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如今连玉衡宫也被封闭,禁止弟子出入。 有两具尸首在大火后被抬出来,应该是失踪的清平和清寂。然而玄凛自从有了亲传弟子清燕,连尸首都无暇理会,直接让弟子埋了了事。 眼下已经快要入夏,玄天山上白雪已经融尽,露出掩盖已久的漫山苍翠。 季节变换中,洞天大会也越来越近。 虽然不情愿,莫南乔看在燕十八的面子上,还是接下了原先清敏负责的事务。日子一天天逼近,抵达玄天山的门派也越来越多,莫南乔就忙得越不见人影。 先到的都是小门派,越是名门,到的越晚。不过,这并不妨碍玄天门弟子们大饱眼福。 小门派修行的花样多。有的门派专门驯养妖兽,也有门派只用符咒,不练法器,令人目不暇接,先前的压抑逐渐散去。 五月初八,小门派基本到齐,清早聚在天枢宫,准备面见玄天门掌门。 玄天门的变故他们多少有所耳闻,然而还是打算视情况而定。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名门大派,就算换了掌门,亦不可轻易得罪。 广阔的殿堂内,众人依次拜见掌门玄凛。玄凛亦是以礼回应,做出了掌门的风范。 待得拜谒结束,玄凛引了燕十八来,对众人介绍道:“此乃本座亲自定下的亲传徒弟,清燕。” 众人见了清燕面容,皆觉得怪异。玄凛从不喜欢长相丑陋奇特之人,偏偏出了清燕这号人物。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这个亲传弟子实力不俗。 被玄凛引见的清燕无甚表情,反倒是一旁的清冥神色晦暗。 入夜后,到小院拜访的各派弟子终于散去。 莫南乔和言齐各自回房去睡了,寂寂月色中,玄晏与秦石对坐无言。 一坛子酒放在桌上,已经被秦石喝得见底。玄晏擦着匕首,不时看向周围。 “当真有人会来?” 玄晏微笑,“我的亲传弟子身份已经被玄凛敲定了,清冥不来才不可能。” 秦石叹气,“亲传究竟有什么好,掌门有什么好,非得争来争去的。就像是玉京那群达官贵人,为了谁当皇帝,争得你死我活。” 玄晏半晌无言。 “所以至今未能得证大道。” 秦石意犹未尽地舔掉坛边的酒水,不经意间瞥见他手腕露出的伤。 “不必担心,玄凛只是小事上为难我,大事都安心交给我做。” 玄晏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腕,秦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闷闷地继续舔。 他这动作像极了没吃饱的小狗,玄晏欲言又止,只得道:“你要是喜欢,等到事成,这酒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秦石幽怨地丢下坛子。 两间屋子里传来轻微而平缓的呼吸,玄晏吹吹刀刃,映出头顶雪一般的月色。 这般幽雅的月色,真是可惜了。 玄晏缓缓起身,两步走到秦石身前,挡住了一行黑衣人投来的目光。 次日清晨,等到丹意离开,清冥睡了个回笼觉,这才意犹未尽地起了床。 他正愁自己失势,无人相助,先前与他合作过的灵净宫又找上门来。 目的一致,一拍即合。 外头十分安静,他揉着眼睛,懒懒地推开了门。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与他合作的灵净宫的人,居然一个不剩地,被捆了手脚,押在最前方。 他惊恐地抬头,看见笑得意味深长的玄晏,和黑着脸的玄凛。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一路上清冥都在叫嚣着,玄晏无动于衷,将他带到了寒冰牢前。 寒冰牢已经被烧毁,然而此时没有适合看押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玄凛让亲传弟子把人带来了这里。 原先琉璃剔透的寒冰牢,此刻已经被一片青翠覆盖。山道里依旧黑漆漆的,落满烧毁的灰土。 清冥被捆了双手,推进山道里。他恶狠狠地瞪着玄晏,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任凭他落入此处,滚了满身的漆黑。 眼见玄凛的新宠扬长而去,清冥气得扑上前大吼,却被符咒挡了回来。 奈何对方已经走远,清冥只得坐下休息。 他一心筹谋着如何离开这里,黑暗的山道中,却有一双手悄悄伸出来,将他拽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懵懂地醒来,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山道里太黑了,他打算就在山道口对付着,不往里面走,怎会出现在此? 四周挂着熊熊的火把,应该是寒冰牢深处。然而此处应该已经被烧毁,又无人出入,怎么会有火把? 他心慌意乱,不远处有人小跑过来,蹲在他身边。 是丹成。 丹成蹲着摆弄他的锁铐,他大喜过望,催促丹成:“快给你师伯解开!” 不远处的黑暗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8 里,有人暗暗笑了一下。 这笑声极为短促,又极为嘲讽。清冥警惕起来,遥遥地见到个人影朝他走来。 火把较为昏暗,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他才悚然,背部抵上了山壁。清鸿的笑在昏暗中格外诡异。 第三十九章 清鸿垂眼,毫不掩饰对他的讽刺。 一个是掌门亲传,一个是小师叔的大弟子。 如今在此相遇,可谓造化弄人。 即便在寒冰牢里关了大半年,清鸿依旧俊美无俦,甚至比起之前来,多了几分沉稳。 清冥顶着青黑的眼圈,恨恨地瞪着他。 丹成摆弄他锁铐的动作停了,走到清鸿身边。清冥后知后觉,“是你杀了老六和老八?” 清鸿嗤笑:“你觉得,我会杀两只耗子脏手?” 清冥惶惶不安,想要站起来,却发觉丹成将锁铐融进了山壁。 他被锁在这里了。 清冥蓦地睁大眼睛,朝丹成踢去,却被清鸿轻巧地掐住膝盖,笑嘻嘻地一扭—— “啊——!” 他被牢牢拴住,只能蜷成一团,痛苦地哀嚎。 清冥恐惧地看着一只手伸向自己,抓住自己的衣襟,将自己提住。三师弟清鸿那双漂亮的眼,溢满从未见过的杀气,陡然间释放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眼神就是一把刀,将他剐得七零八落。 他忽然意识到,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终究和他不一样。也终于知道,为何清鸿屡屡犯错,屡屡受罚,掌门师伯总是不愿放弃他。 因为清鸿是掌门师伯悉心培养的、不世出的天才,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璞玉。 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意识到这一点,他陡然感觉到强烈的落差。 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师父玄凛的叛乱,在玄天门中占据一席之地。再当上师父的亲传弟子,日后接过掌门之位,证明他清冥,不比清鸿差。 然而对方在寒冰牢关了大半年,进境神速。他却在玄天门中虚度光阴,在丹意那个死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他不知该恨丹意,还是自己。 迷茫混沌间,那只手忽然松开他。他落回地面,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清鸿陷入沉思,他张了张嘴,压低声音哀求道:“三师弟,你我同门一场,放过大师兄这回……” 清鸿瞥他一眼,他立时噤声。 “假若站在这里的是师父,以他老人家的好脾气,说不定会信你。然而站在这里的,是我。” 一股凉意沿着背脊,蛇一般爬上来,让他忍不住颤抖。 “我还记得,从前一起在摇光宫,听十四师叔讲经。你总是趁着师叔不注意,偷偷捏我的手。 “或者是一起在天璇宫学习炼丹,你会趁六师叔指点其他弟子,偷偷炼一颗丹药,再趁夜色丢进我房里。 “还有玄凛老头儿捅了十四师叔几剑,将他扔下山时,你急着将我押到寒冰牢,想逼我就范。 “清冥,你究竟是来修行,还是来祸害玄天门的?” 清冥战栗着,不敢直视清鸿。 这种事情,他做过太多了,也很快会抛在脑后。然而清鸿一说,他便回想起来。 再看看他如今的处境,他几乎不敢往下想。 “我本想好好玩十几年,再认真跟着师父,学着做个真正的亲传弟子,然后接过掌门之位,让他老人家好生休息。”清鸿幽幽一笑,“没想到,师父催动五行阵,却成了玄凛杀害同门手足的机会。” 他捏着清冥的下巴,扭过他的头,温声问道:“你看,这里的景色,和当初你押我进来,完全不同了。” 清冥觉得不妙,清鸿吩咐道:“丹成,堵了他的嘴。” “唔!” 清冥拼命摇头,却见清鸿笑嘻嘻地蹲在他身边,对丹成认真地解释:“如今我做了你师父,自然不会像清寂那个蠢材,放着你不管——听好了,师父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清鸿将他按在山壁,命令丹成扯了他裤子。清冥垂死挣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过是徒劳无功。 他终于知道清鸿要干什么了。不过为时已晚。 他漂亮的三师弟对他微笑,然后拿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 回到隐元宫后,玄凛黑着脸坐了一阵,才让他处理掉全部的刺客。 这批刺客来自何方,玄天门和灵净宫心知肚明。即便如此,场面还是要做足。 玄凛拿着灵净宫的来信,神情莫测。 外头闷哼一片,很快安静了。玄晏走进正殿,将匕首上的霜雪甩去。 他身上一点鲜血都没沾,仿佛闲庭信步而归。蓝衣人将刺客的尸首拖走,关上了门。 正殿里一如往常点着昏暗的灯,玄晏默默站着,听玄凛问道:“如今到哪一层了?” “大成。” 他没有犹豫,显得极为诚恳。玄凛看他一阵,才幽然道:“进境不错,比起当年的玄晏长老,亦不遑多让。” 玄晏没有表情,只微微点头:“师父过奖。” 玄凛皱眉,目光深深,似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这个清燕,和那个阴魂不散的玄晏,长得有些像。 但即便是修到虚道境界的玄晏,没了修为,无人护佑,丢下山去也只有一死,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还当他的亲传弟子? 玄晏性子高傲,怎么肯纡尊降贵,被他打骂? 他的神情有些异样,玄晏无动于衷,沉声问道:“师父,小门小派已经到齐。几大门派里,铸剑师一派不知下落,亦没有派遣弟子;西南夜荒的云门派了长老和几个弟子,正在路上;灵净宫已经过了玉京,快到玄天山了。” 玄凛依旧没有反应。 玄晏往前走一步,玄凛忽然叫道:“等等!”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变幻,玄晏依旧不出声,却已借着这一步,瞥见不远处的一样东西。 白玉的印鉴,只有巴掌大小。 玄天门掌门才能握着的太极金印。 他的目光只停留一瞬,很快又挪开,落向别处。 如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59 今他做到了亲传弟子,离杀了玄凛只有一步之遥。 他和清鸿联手,杀了玄凛不在话下。只要将太极金印夺回,让玄凛无从催动五行阵,便是稳操胜券了。 但玄凛疑心太重。他在隐元宫待了几个月,如今也只能走到这个地步。 只能走到离他三步的位置。 灵净宫的人快来了,有两条路给他选。一是去偷,趁玄凛不备,将太极金印弄到手。二是利用灵净宫,让他们对太极金印感兴趣,再从灵净宫手里弄走。 两个法子都很难,须得从长计议。 两人各走了一回神。玄凛沉吟片刻,吩咐道:“那暂给铸剑一脉去一封信,尽地主之谊。云门后到,暂且不管。重要的是灵净宫,千万不能有差池,明白?” 他刻意咬重了“差池”两个字,玄晏心思剔透,一点就通,领命而退。 待到玄晏离开,玄凛看着外面白花花的日光,神情诡谲。 他不愿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 出身寒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万幸。他笃定玄晏已经死了,如今却不得不怀疑。 玄凛不免后悔,为何当日没有将他一剑钉在寒冰牢,让他陪着清鸿那小兔崽子,慢慢地死透。 他呼了一句,有蓝衣人进来,等候吩咐。 “清敏如今可好?” 掌门有几个月没问起清敏了,蓝衣人一愣,想到开阳宫的鸡飞狗跳,按捺住怪异的感觉:“回禀掌门,敏师姐在开阳宫,已经很久没出院子了。” 玄凛眉毛倒竖:“真是经不得说。” 当初您可是当着大师兄的面,怀疑清敏的动机不纯。清敏和大师兄向来不怎么对付,这么一损,还让她怎么做事? 蓝衣人暗中腹诽道。 说是这么说,眼下是用人的时候,顾不得太多了。 “让清敏过来,我有要事吩咐。” 三日后清晨,玄晏起了个大早,在山门处迎接,却没有等到灵净宫的人。 灵净宫之前给玄凛来信,说是五月十四日一早便能到。然而等了一上午,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出现。无奈之下,玄晏让蓝衣人轮番等候,自己则回了开阳宫的院子休息。 这段日子最不忙的便是秦石和言齐。两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反正闲来无事,言齐便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教秦石修行。 玄晏一回来,见到的便是秦石在檐下打坐,按照言齐的教导,慢慢地调整呼吸。 他放慢了脚步,迷惘片刻。 屈指算来,如今他已经四百多岁。山中无寒暑,物换星移几度秋。秦石却只有二十四岁,相比之下,命数太短。 他可以带着秦石,将仇报了,可之后呢? 之后,他要看着秦石慢慢地老去,最后,死去? 他轻叹一声,秦石却注意到了,高兴地站起来朝他呼喊:“十八,快过来,你看看我这么做对不对!” 言齐忿忿地嘀咕:“看到燕十八就忘了我,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是这么说,言齐依然乖乖地坐在秦石身边,一起听玄晏的点拨。 在这里待了几个月,秦石的伤已经痊愈,身体也连带着好了不少。玄晏指点他调息,发觉他几乎没有灵根基础,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 玄晏不免失望,但仍抱着一线侥幸,让言齐打通秦石的经脉。 熟悉的套路,言齐的动作却显得生疏。玄晏指点一阵,言齐满头大汗,仍旧不合玄晏的意。 “罢了,让我来。” 玄晏看看地面,略显嫌弃地皱眉,对秦石道:“去里面,里面干净。” 第四十章 房里纤尘不染,秦石席地而坐,被玄晏嫌弃地拎起来,勒令换了衣物,再坐到床上。 床上只坐得下两个人,言齐眼巴巴地看着,最终也只能可怜地坐在地上。 玄晏讲了些要点,温声引导秦石:“闭上眼,深呼吸。” 他想先试试最普通的调息方法,让秦石试着纳取万物灵气。没过多久,秦石猛地吐息,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喘不上来。” “无妨,试试另一种法子。”玄晏安慰他,又吩咐言齐,“你先出去。” 言齐可怜地瞅他。玄晏叹道:“先出去吧,回头有一本长老的修炼秘法,我写给你……” 言齐立马蹦起来出去了,只是临了关门,才担心地看了他俩一眼。 引导无灵根之人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燕十八真要那么做? 言齐有心事,回头看见莫南乔风风火火走来,连忙拦着她:“等等,十八在忙着,你别打扰他!” 莫南乔气得发抖,深呼吸几回。言齐这才知道,竟是许久不见人的清敏带人下了山,与在山门的莫南乔起了冲突。清敏带了不少人,也不知哪根弦搭错,当着其他门派的面,狠狠地损了莫南乔。 外头两人的话玄晏没有注意。等到秦石平静下来,他的手指勾在秦石衣领,缓缓往下拉。 就像是剥竹笋,一层,两层,露出隐藏的精壮的脊背。 “十八,你动作快点,这样怪凉的。” 有几扇窗子开了缝,凉风缓缓注入,吹在秦石背上,激得他竖起寒毛。 玄晏眼神微暗。 冰凉的指尖点在他背上,沿着肌肉纹理和经脉,游移往下。 指尖虽然凉,总归要比吹着风舒服。秦石绷紧的头皮渐渐放松,听见玄晏压低声音问道:“还好么?” “嗯……” 他的指尖灵巧翻飞,渐渐地从背脊,蔓延到整个上半身。 秦石只觉得放松,可指尖忽然变成手掌,精巧地击在他背上。 舒适瞬间绷紧,他睁开眼,却听玄晏哑着嗓子道:“别动!” 他不敢动了。 身体变得很舒服,仿佛置身于泉水中。秦石眯着眼,舒爽得想哼曲儿。 玄晏的手掌牢牢地贴着他,直至他舒适得抵挡不住困意,慢慢委顿下去。 他将秦石放平在床,扶着床沿,缓缓起身,抹掉额头的冷汗,眼中银白的光黯淡下去。 试着度了少许修为,效果还算可以。 只是得循序渐进。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0 傍晚时分,灵净宫姗姗来迟。 玄天门弟子已经等得身心俱疲,好不容易重振精神,将对方迎进来,对方领头的少年却环顾四周,冷笑一声:“这还是曾经的洞天魁首,第一大派玄天门?” 这语气分明是来挑衅的。玄晏示意弟子们稍安勿躁,这才不卑不亢地对那少年道:“前几日师父便接到了贵派的信,不想今日才到,是以怠慢了。” 少年一噎,右手在衣袖里一动。 玄晏似是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径直带着他们往前走。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他无形中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玄晏毫无阻碍地走了过去。 少年讶异地瞪大眼睛,急匆匆上前,却迎面撞上了无形的墙,痛呼一声蹲下去。 玄晏清风明月地站着,示意弟子去扶他。少年恨恨地甩开,低声道:“当初将寻找师姐的事情交托给你们,真是我瞎了眼!” 玄晏和气地道:“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少宫主。” 自打十鸢失踪,灵净宫就陷入争执中,至今没有定下新的少宫主。 少年一气,又要说什么,他背后一个中年男子拉住了他,对他摇头。 第三日清晨,夜荒的云门也到了。 扳着指头算算,离初夏的洞天大会,只有小半个月。 洞天大会的三个名额缺了一人,玄凛权衡再三,给了言齐一个机会。 虽然对玄凛嗤之以鼻,言齐还是兴奋不已,每天起早贪黑,见着莫南乔就拉过来切磋,偶尔壮胆与玄晏练手。 清敏不知去向,玄凛却不着急。玄晏问起蓝衣弟子们,也都说不知清敏去了何处。 他隐隐有些不安。 离洞天大会只有几天时间,清敏风尘仆仆地回到玄天门,直奔隐元宫。 “回禀师父,确有秦石此人。” 玄凛摆玩着太极金印,淡淡地道:“接着说。” “他年方廿四,是京畿云上村人。确有个弟弟,十岁被赶出家门,不知去向。” 清敏做事他向来放心。玄凛满意地点头,“如何被赶出来?” 清敏犹豫片刻,“据村民说,他从小就吃得多。弟弟秦松为了给他找吃食,跑进深山去,摔死了。” 玄凛不置可否,凉笑:“那如今这个弟弟,又是如何来的?” 清敏回想起秦石憨憨的脸,话到嘴边打个转,才道:“他十二岁时便做了山匪,据说弟兄遍天下。或许是后来弄坏了脑子,看见长得像的,便认作弟弟。” 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或许是某个修士遇到秦石,恰好与他早已死去的弟弟很像,便阴差阳错成了兄弟。 然而还是无法解释燕十八的来历。 玄凛无意中在真相前面转个身走了。另一边,灵净宫的住处,少年拼命摔东西,中年男子在旁陪着,面不改色。 房里摔得一片狼藉。等到少年摔累了,瘫在椅子上休息,中年男子才悠悠上前。 “累了就好好休息,准备洞天大会。想争到少宫主的位置,起码夺到洞天大会的魁首,这样宫主才能看重你。”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少年跳起来,提起砚台往中年男人扔去。男人避开,不着痕迹地皱眉。 十鸢不在,底下的师弟师妹们都不成气候,如何当得起少宫主。 少年恨恨地道:“师父还是记挂着大师姐,大师姐哪有那么好?我们几个师弟师妹,就是大师姐的摆设!”他三两步跨到中年男子面前,满怀期冀地看着他,“海长老,等回了灵净宫,您……” 海长老绕开话题,“别想得那么简单。你师父即便如今不管事了,宫内上下还是听他的话,我一介长老,没甚用处。” 灵净宫的争夺极端残酷,却又十分保守。同辈弟子争夺,长辈一般不插手。是以灵净宫稳坐东海灵山,地位无人能撼动。 少年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长老,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玄天门,如今的掌门如何上位的……” 海长老没有掩饰,深深皱眉。 七风性子暴戾,难当大任。若是任其发展,对整个灵净宫都不利。 有人敲门。外头的人叫道:“风师兄,有两个弟子想见您,说是要事。” 七风摸不着头脑,将人带进来,这才鄙夷地道:“竟是你们两个。” 这次他们前来玄天门,特意绕行玉京,便是将这两人带走。身为修士,绕过门派私自参与朝廷事务,算是难以饶恕的大罪了。回到门派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如今已经被降为普通弟子,脸上黥了字,见到七风,忙不迭上前拜见。 其中年长些的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道:“风师兄,弟子二人想起一件事,或许对风师兄夺得魁首有利。” 七风蹭地跳起来,聚精会神:“说来听听?” 那人拱拱手,“我二人被玉京的贵人派到西海原,帮贵人除掉修士,快成功时,忽然有一名将领杀来,我二人便失手了。”他尽量不看七风鄙夷的神情,“后来我们随军去西海原,路上奉命看守修士和将领两人。两人交情甚笃,形影不离。其后我们被带回玉京,这才知道,那将领竟与京中司太尉有关系,司太尉勒令将领回京,将领一直未回……” 七风琢磨着其中关联。那人讨好地笑道:“风师兄,那天出言不逊之人,应该就是那修士不假。那将领应该也在附近。倘若他们二人分开,那人必定大乱,风师兄的胜算,不就……” 他看着七风面露喜色,不禁和孪生兄弟交换了眼神。 能以此得到七风的青睐,说不定可以脱了罪责。 如他们期待的,七风点头,“是个好主意,你们出去吧,等我吩咐。” 海长老默然叹气。 刀光飞起,两人应声倒地。门外弟子将两人拖走,海长老才问道:“你有何打算?” 七风嘿嘿一笑:“他们能告诉我,就能告诉别人,说不定玄天门也能知道。与其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如给我立功的机会。” 七风不知不觉隐藏了玄晏和秦石的来历。往后几日,灵净宫没找麻烦,清敏又默不作声地回了门派,令玄晏有些意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1 外。 次日便是洞天大会,各处都紧锣密鼓地忙着。玄晏在隐元宫待到半夜才回了院子。走到房门前,却听见秦石长叹。 他推门的手停住了。 第四十一章 门开了一条缝,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秦石拿着一封信,神情怔怔的。 玄晏往后退了两步,再走过来时,脚步刻意放重,这才推开了门。 秦石依旧站在窗边,信不知去向。 深夜,秦石睡熟后,玄晏起身,自他枕下抽出了信。 窗子开了一扇,月色寂然。他展开信笺,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神武危。 秦石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忽然觉得有人在挠自己。他不耐烦,正欲睁眼,却有一双手蒙在他双眼上。 犹如轻羽,犹如美梦。 他又睡着了。 玄晏举起信笺,伸向灯火,犹豫再三,还是放回了秦石枕下。 罢了,等他大仇得报,门派事务交给清鸿…… 玄晏躺了回去,眼神幽然。 自鸿蒙初开,便有修士纳取万物灵气修行,以证大道。尔后修士间争执不断,门派间也攻讦四起。后来定下了洞天大会,以供修士间相互切磋,比拼实力。 为了发展壮大,各个门派各自占据了一块灵气丰厚之地。这些地方离凡尘俗世都较远,如西海原玄天山的玄天门,瘴烟弥漫的夜荒中的云门,东海灵山之上的灵净宫等等。 修士在这些灵气丰厚之地修炼,可谓事半功倍,而修真门派往往会许以优厚条件,吸引修士加入。久而久之,洞天大会上的散修渐渐少了,门派之间的争夺越发激烈,在洞天大会表现突出的弟子也会得到门派的丰厚奖励。 夺得魁首次数越多的门派,越吸引散修,门派实力也就越强。以至如今各门派出战的弟子都是优中选优、万里挑一的。 洞天大会三年一次,由各门派轮流举办。今年轮到玄天门,又逢玄天门内剧变,众修士前来参加,也有看热闹的心态。 晨光初露,漫山苍翠,天枢宫前一片纯粹的白。 早有弟子将天枢宫前广场清扫干净,给各门派依次安置座位桌椅,置上茶水点心和礼物。 各门派陆续入场,偶有低声攀谈。目光扫视一圈,皆是唏嘘不已。 玄天门办了无数次洞天大会,每次前来,门下弟子都是满满当当,令人艳羡不已。如今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人一字排开,样貌精神也比不上以前,当真是世事无常。 然而修真门派间一般不插手别派事务,顶多背后做点动作。眼下他们除了感慨,也无别的可做,便打量起那十几个弟子来。 一排十余人,唯有两个比较显眼。一个是站在最东边的少年,眉目飞扬,双目炯炯有神。另一个是站在最西边的疤脸男子,神情冷肃,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意味。即便他容貌有损,仍然能让看向他的人不敢慢怠。 站的时间长了,中间十余人有些松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最东端的少年也偷偷打哈欠,站不住了。唯有最西段的男子依旧冷着脸,微风徐来,声色不动。 许多目光落在他脸上,探讨两句,又安静下去。 辰时三刻,玄凛带着清敏姗姗来迟。清敏端着托盘,上面盛着一样光华闪烁的物事,正是玄天门的宝物之一,掌门所有的太极金印。 无数道目光落向了金印。 真阳祖师留下的,可都是好东西。 想是这么想,毕竟人家的宝贝,抢来也没法用,还得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清敏端着太极金印上前,各门派依次将宝物放进托盘。 这是洞天大会的传统,正式开始前,各门派须交出信物,以表诚意。 转了一圈,各门派都非常配合。轮到云门时,长老模样的人拈着胡须,将一支笔放进去。 云门的符咒出神入化,笔是最重要的法器。 下一个是灵净宫。 七风斜了清敏一眼,满不在乎地道:“我没有信物。” 满场哗然。海长老不赞同地道:“拿出来吧。” 几人僵持片刻,七风才冷哼一声,取出一条鞭子,放进托盘。 交换信物的过程有惊无险,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玄凛客套两句,自托盘中举起太极金印,默念法诀。玄晏默然看着,微微闭眼。 洞天大会都是掌门师兄的影子,玄凛的法诀念得他心烦意乱。 他索性不看这边,目光落向了远处的秦石。 似是西海原上的庆功宴,他坐在角落,秦石坐在台上。两两相望,便能望到对方眼底。 法诀催动之下,太极金印幻出几道影子,自上而下地,将天枢宫前广场笼罩住。 在四角等候多时的弟子适时催动符咒,原本空旷的广场上,似是有流光自天际倾泻,铸成一方宽阔的高台。 自今日始,至夏至为止,各方门派修士,皆可登上高台,一较高下。 上次洞天大会的魁首是玄天门,夺魁的是清鸿。这回众人心知肚明地没提起他,而是四处寻找玄晏等人,意图事先切磋,探查底细。 第三天才有正式的比试。清敏深居简出,寻不到人;玄晏常日冷着脸,一副闲人莫近的模样;反倒是言齐自己手痒,忍不住接了好几场切磋,输赢各半。 虽然对玄晏有所怀疑,玄凛还是将他留到最后,先派了言齐出场。 第一场便是言齐对战云门弟子,场边围满了人,等着看双方如何应对拆招。 云门擅长符咒,单薄的袍子里能藏上百张,甚至有高阶弟子随手一划便是一张,与玄天门的法诀十分相似。 言齐有玄晏的教导,信心十足地上了台,转头一看,云门竟然派了个娇小瘦弱的女子上台,对方甚至朝他羞怯地笑了笑。 他凌乱了,险些连手串也掉在地上。 玄晏见状叹气。 言齐这般轻敌,这场很难拿下。 正如玄晏所料的,言齐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娇小女子衣袖一划,两道金光扑面袭来,一道拍在他脸上,一道拍在他胸口,将他打飞下去。 第一场比试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2 这样结束,众人目瞪口呆,碍于玄凛在场,不好发作。莫南乔急忙上去,将他扶起来一看,只见言齐脸上印着一道符文,连胸口也被符文灼出焦痕,又气又笑。 她将草环套在言齐手腕,没掩住嘴角笑意,让言齐看个正着。 言齐闷闷地走了,莫南乔追在他身后,很快都不见了。 天枢宫檐下,海长老淡笑着对玄凛道:“弟子们真是年轻气盛。” 玄凛眉头一皱。 第一场的风波很快过去,之后几场都十分精彩,渐渐无人再提丢脸的言齐。 玄晏看得入神,忍不住摇摇头:“云门实力大有长进。” 一旁有人附和道:“自然是为了与玄天门一较高下。不想上回的魁首不在,换成这些不成器的对手,实在是令人失望。”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云门弟子装束,白色衣袍宽松飘逸,一双眼似笑非笑,朝玄晏看来。 之前打败言齐的娇小女子拉着他衣袖,叫了句师兄。那人不管不顾,对着玄晏拱手:“在下云门云岳,失礼了。” 洞天大会期间,各派弟子出言挑衅再平常不过,玄晏只当耳旁风,听过就忘。云岳亦是一笑,似有后话。 第一天只有言齐上场,清敏和玄晏都安排在第二天。玄晏将场上对手的招式暗自记下,待到比试散场,这才慢慢回去。 天枢宫前人太多,秦石熬不住,便提早回了院子。他走到院门前,忽然见到一道黑影自里面冲出,似是黑鸦在枝头飞跃,很快不见踪影。 “谁?!” 言齐像是惊怒的老虎,从院子里窜出来。他看见玄晏,先是一愣,对玄晏道:“十八,我去追那小贼。他刚从你屋里出来,你大哥还在屋里!” 玄晏正欲去追,听见这话,掉头便往里走。 这里唯有秦石不是修士,若真有人想对他不利…… 有一扇窗在左右晃动,似是那人刚从里面逃脱。 玄晏连心跳都紧了一下,三两步上前,推开了门: “秦——” 秦石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封信,似是刚刚看完合上。 这封信有些眼熟。与他见过的相似,又不一样。 秦石似是讶异他如此匆忙,下意识将信笺往怀里放去。玄晏上前,“把信给我。” 秦石迟疑片刻,“这信与你无关,不必了。” 玄晏有些急了,“正是洞天大会之时,你没有修为,若是中了什么阴招……” 秦石沉声道:“我好歹是神武营主将,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如何带领弟兄们突出重围?” “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若是回了玉京,司慎怎会放过你!神武营不过是个诱饵,诱你回京!” 屋子里霎时一静,秦石眯起眼,“你看了信?” 玄晏没了声。 秦石冷笑:“神武营都是我的弟兄,他们要是有个好歹,我如何独活?!” 第四十二章 他语气重得窗子一颤。 玄晏皱眉:“分明是有人下套,你孤身一人,要从玄天山回玉京,路上被发现怎么办?待到这边事了……” 秦石深吸气,“无论如何,我也该回去了。在这里我帮不上忙,甚至可能拖累你。假若今日进来的是个刺客,你还能见到我?” “如今我的修为,难道保护不了你?”玄晏反问,逼近一步,“别忘了,当初在寒冰牢,你如何答应的。言之凿凿的带我回玉京,这才多久,就变成了你要独自回去?” 秦石低下头,像被主人训斥的家犬。玄晏以为他想通了,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听他道:“你现在变厉害了,不用我保护。我早想过了,我不在你可以放手去做,你且放心,我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 玄晏被自己的话噎住,已是气结。言齐咋咋呼呼地进来,嚷嚷道:“好个狡猾的小贼,居然甩开老子跑了……你们在做什么?十八,你哥怎么了,用不用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 言齐睁大眼睛,玄晏已经先下手,轻轻扯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拖去。 “你还有几场比试,我先试试你身手。” 次日清早,言齐第一个上场。 之前看过言齐比试的修士都不屑一顾,觉得这少年心浮气躁,难成大器。更何况他今日登场,竟然揉着胳膊上来,脸上也青了几块。 大概是私下切磋被揍了。 诸门派弟子都露出同情的神色,随即羡慕地看着言齐的对手。 言齐今日对战一个小门派弟子。对方拿着一把剑,见到言齐上场,顿时放松了。 言齐被云门弟子打飞出去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弟子拿着剑,刚刚做出起势,便看见一道红光闪过,直奔面门而来。 他一愣,红光却不止一道,接二连三地甩在他的下巴上。 就像言齐之前被甩出去,小弟子也被狠狠地摔下了台。 等到红光飞回言齐手中,众人才发现,那是他上一场比试没来得及出手的赤色手串。 这个手法虽然模仿了云门弟子,却快狠准,很有效。 言齐犹如斗胜的公鸡,气势汹汹地杀下台去,还朝对手不屑地冷哼。 他自大自傲的样子没变,但切磋手法变得这么厉害,不知何方神圣指点过他。 海长老今日仍然坐在天枢宫前,看着言齐点头,语气略有调侃:“贤兄,这少年底子不错,不知你从哪挖出来的。恰巧我门下几个都不成器,可否让与我?” 不知哪个字刺激到了玄凛,他不冷不热地道:“算是个好苗子。只是,他若给了你,我当如何?” 海长老打个哈哈,将话题绕过去。 场上已经起了议论,云门弟子尤为惊诧。云岳站在场边击掌赞叹:“真是进境神速……哎,你是燕十八?这个言齐为何……” 燕十八冷冷地回他一个眼神。 云岳松了手,讪讪地将他衣袖抚平。 第二场便轮到燕十八。 之前许多门派都注意到他,轮到他了,自然有更多议论。 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对手,竟然是云岳。 云岳觉得尴尬,翘起白皙修长的手指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3 朝他打招呼,只得到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真是冷漠。 云岳有点小委屈。 他为了见识到更多高手,在门内拼死拼活,打败无数师兄弟姐妹,得罪不少师叔师伯,才换来这个机会。没想到比试前一个小小的招呼,都被对手无视了。 莫非是他太弱,入不了燕十八的法眼? 云岳眨了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这位兄台,你可是玄天门的高手?有多高?” 台下云门弟子默默别过脸去,连之前拉他衣袖的小师妹也不忍直视。 “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云岳失望,打算将燕十八玩个半死,拍拍屁股直接回门派得了。 “然而,”玄晏语气悠然,看他眼神陡然放光,“方才你问的言齐,实不相瞒,昨日指导他的,是我。” 燕十八的实力有目共睹,而且同住一个院子,指导修行也很正常。无论谁赢了,玄天门都有面子。 玄凛微微点头,没说话。 云岳摩拳擦掌,眼冒绿光,就差上去按倒玄晏了。 然而他看到了一把玄铁匕首。 云岳愕然,云门弟子皆是一头雾水。 修士们的法器,实用与美观并行不悖。比如言齐的赤色串珠,十鸢的锦缎。再不济如莫南乔,也有一只俏皮的草环随身戴着。 这把黑漆漆的匕首,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南乔正与言齐站在人群里,背后一阵凉风。 场上忽然有了星星点点的雨花。 玄晏微笑着看他,眼神漆黑一片,犹如雨夜。 云岳没由来一个哆嗦。 他觉得,自己好歹第一场,不至于运气这么差,开场就被打下去吧? 事实证明他多想了。 一炷香后,几个云门弟子上台,低着头将云岳抬了下去。玄晏长身而立,轻轻甩掉匕首上的水花。 他确实没被打下去。被抬下去时,已经昏死了。 玄晏浑身散发着他人勿近的气息,言齐昨日吃了亏,很识时务地没来叽叽喳喳。 他一下台,观看比试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容他通过。被玄晏震慑,后面比试的弟子都有些小心翼翼。 方才那刀子一样的暴雨,似乎连水花也亮着寒光。众人觉得脖子有点冷,忍不住同情起云岳来。 外面热闹到傍晚才散场,秦石闷在院子里,一声不吭。 在玄天山这种灵气汇聚之地,一日三餐对于修士们可有可无。弟子们都去观战了,没人给他做饭,他有点饿。 虽然食量小了很多,也禁不起这种饿法。 他幽幽地叹气。 啪! 一碗米饭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石桌上。 秦石呆呆地往天上看,纤纤白云,蔼蔼清风,一个鬼影都没有。 白米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秦石咽着口水,小声地道:“能不能再来点菜?” 啪!啪啪啪! 三道菜连同一坛酒落在石桌上,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玄天门知道他口味的,只有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鸡鸭鱼肉,和一坛酒,热气腾腾的,分外诱人。 秦石又咽了口水,刚伸出手,一双筷子落下来,准确地摔在他手边。 筷子落在桌上的声音大得像是嫌弃他的动作,秦石犹豫了。 莫非真是他送来的? 他四下看去,连天上也看了,头晕眼花。墙角树上传来一声浅笑:“居然还没看到我——果真是个傻子。” 饭菜香气四溢,很快被桌边三人干掉。清鸿拍拍丹成的小脑袋,问道:“可还合口味?” 秦石猛地点头,“比玉京的菜好吃!” 清鸿嗤笑:“我可是跟着二师叔学的手艺,比凡间厨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听说,你想回玉京?” 秦石放下筷子。清鸿道:“你别怨我多管闲事。几百年来,我可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关心人。师叔他不善言辞,除了讲经和训人。你若要走,师叔劝不动你,就得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或者拿别人出气,真怕他走火入魔……” 听到走火入魔四个字,秦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离开,一是担心神武营弟兄们,二是怕拖累他。我一介武夫,留在此处只会让他束手束脚。若非如此,外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清鸿笑笑,一手扶住酒坛口,稍稍用力。 夜幕初降之时,秦石喝醉了。 清鸿拍拍他肩膀,牵着丹成往墙边走去。 “师父。” “嗯?” “你下药了。”十分肯定。 “乖,下次师父教你下毒。” “哦。” 大小两道身影越过高墙,落在另一头。 寒光闪烁,清鸿吓了一跳,两指一伸夹住匕首,瞪着玄晏:“师叔啊,玄凛老贼还没死,你就要先送我走?” 他一个眼神,丹成乖巧地上前,抱着玄晏大腿。 玄晏冷冷地斜他一眼便往旁走。清鸿一个哆嗦,抱起丹成忙不迭溜了。 苍天在上,下次师叔再和这傻石头闹别扭,就算师父托梦来求,他也绝对不帮忙了。 莫南乔和言齐先后回了院子,没见到他们两人,早早地洗漱睡下。 月上中天,庭院里霜雪般的白,主屋只开了一扇窗。玄晏自顾自沐浴更衣,随意束起长发,再打了一盆水,解开秦石的上衣。 秦石胸口平稳地起伏,四仰八叉地躺着,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 玄晏默然。 清鸿小兔崽子很能闹腾,竟然真让他跟着六师兄学到了东西。这一剂药量不大,但效果够凶。不睡到次日正午,天打雷劈也醒不来。 玄天门的酒味道很足,秦石喝了不少,此时全身冒汗,躺在被褥间很不舒服。玄晏拧了绢布,给他擦拭身体,秦石皱起的眉头陡然放松,发出绵长舒适的叹息。 他觉得胸前似乎燃起一团火,往四肢蔓延开去。全身筋骨都被烧成了灰,使他不由自主地贴向秦石。 夜风轻来,唯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4 敞开的窗子啪嗒合拢,又弹出一条缝。 风小了,屋里渐渐热了。 玄晏眼神幽幽,如深林黑夜,望不到尽头。深林中又燃起可怖的野火,一星一点,足以燎原。 他的手微微颤抖,带着薄茧的指腹贴在对方胸膛之上。 或许是他的指腹带着水的凉意,秦石下意识伸展躯体,精瘦有力的肌肉迎上来,贴住他的掌心。 玄晏深吸一口气,猛地一颤。 那一星半点的火花,终于让他的理智溃不成军。 自玄天山落入凡尘后,日日夜夜,复仇的想法折磨着他。秦石是他对抗心魔的明灯,即便只有炳烛之明,却将他的神智牢牢系住。 心热了,便不敢再凉下去,怕凉为齑粉,难以复燃。 外界种种他无法尽数掌控,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攥在他掌心的。 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像深夜中期待了千百遍那样,狠狠噬咬对方的双唇。 秦石喝得浑身发烫,正张着嘴呼吸,陡然遭了这么一下,胸肺抽住,拼命挣扎起来。作恶的人却很有耐心,温柔地放他喘了一口,又像恶狼一样覆了上来。 他的侵略没有任何规律,时而温和,时而暴戾。秦石节节溃散,不过片刻,已经被他完全地牵住呼吸。 秦石沉在梦中,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涂满蜜糖的噩梦。 进去太危险,出来太可惜。 玄晏的动作太猛烈,秦石眼皮动了动,似乎要从药效中醒来。 他一怔,终是缓和下来,珍惜而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双眼。 秦石一动,喃喃:“小贼……” 原来是想起了上次。 不过,小贼? 玄晏失笑。 哪有小贼是这种偷法? 他充满耐心地引导着:“山下太危险……” 秦石皱眉,无意识地回答道:“弟兄们……” 玄晏一噎,简直想把他往寒冰牢一扔了事。他做了几百年玄天门长老,整治后辈弟子的手段和地点多了去了。 只是怎么舍得。 次日清早,秦石腰酸背痛地醒来。 玄天门的酒又不是没喝过,为何这次后劲如此厉害?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余光一瞟,玄晏的床上早就空荡荡的,人不知去哪了。唯有桌上留着粥菜。 秦石在房里吃得欢快,玄晏在院门边望了一会儿,这才去往天枢宫。 然而一路都不太平。 先是路边草木疯长,将他前路堵了。然后是已经路过的院子再度出现。 玄晏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修了几百年的行,从来没有鬼怪敢在玄天门玩鬼打墙。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在四周震荡:“云岳,是要我请你出来,还是打你出来?” 周围静了一会儿,云岳的声音传回来:“不若你打我出来吧?” 几乎可以想见他说这话的嬉皮笑脸。 玄晏凉凉一笑,云岳躲在暗处,觉得脖子有点凉。 乖乖,燕十八只是个拜入玄天门不久的弟子,怎地杀气这么强? 片刻后,云岳拖着被冰刀子雨戳得稀烂的衣袍,忿忿不平地现身。 玄晏连个眼神也没赏赐给他,他涎着脸皮赔着笑,紧紧跟在玄晏身后。 “你如何发现我的?” “两柔一刚,两正一邪,要找你并非难事。” 玄天门招式刚烈,灵净宫与云门较为柔婉。而玄天门与灵净宫修行方式较为传统刚正,云门修行有些阴邪。玄晏早年与云门弟子交过手,近来唯一与他有过节的只有云岳,稍稍一想,便能找到云岳所在。 云岳眼神发亮,一把抱住玄晏的腰。玄晏一惊,飞起一脚却被他一同抱住。 “放开!” “不放不放!英雄教我修行!” “快放手!” “你陪我修行我就放!”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天枢宫前。玄晏迎着众人诡异的眼神,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洞天大会结束后我再陪你练习。” 云岳开心地贴着他来回蹭,全不顾他嫌弃的表情。 两人身后不远处,秦石望了一会儿,径直转身回院子去。 三人都出去了,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秦石左躺右躺,心绪杂乱。 院门口有一阵脚步声,秦石看去,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唯有一封信。 依旧是先前那种信笺。 他犹疑徘徊,将信收走。此间一切,尽收不远处的眼底。 日光渺茫,黑影跃起,直往隐元宫而去。 第四十四章 秦石不知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住。不消片刻,他捡起信笺的消息便传到了七风那儿。七风也不含糊,命人告诉了海长老。 一连几封信都被秦石收走,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应该可以实施。 而另一边,清敏将消息送到了天枢宫。 玄凛与海长老并排而坐,各怀鬼胎。 玄凛无心观看比试,漫漫的一整天结束后,他很快回了隐元宫。 他一进来,劈头盖脸地问清敏:“当真是灵净宫?” 清敏点头,“他兄长是不是傻子,已经无足轻重。灵净宫既然敢上门,燕十八他……” 剩下的不言自明。 最有实力的弟子和外人勾结,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言齐白天艰难地赢了一场,院子里分外安静。秦石背朝门口躺着,自打玄晏进来了,就没有往外看一眼。 他闭着眼睛,一直没睡,能感到有人站在床边,默默地注视他。 秦石不傻,第一次以为是小贼打晕他,让他出现了幻觉,有了第二次,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现在最苦恼的是如何面对玄晏。 一介武夫,再好也就是个将军,还是戴罪之身。玄晏则是人人敬畏的门派长老,在门中执掌大局,一时受困,并不意味着永世不得翻身。玉京那群权贵没说错,门当户对是一门大学问。 不过,更重要的是…… 他再不济也是个将军!凭什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5 么要给人压着! 凭什么! 秦石内心天人交战,床边默默看着他的人却动了。 他本以为玄晏要回去睡觉,哪想一只手抚在他额头,慢慢地流连向下。 秦石一愣,对方灼热的呼吸滑过他右脸。 他怂了。 假装睡着了,翻个身,对方却欺压而上,熟稔地撬开他的唇。 他不敢抵抗,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双方都尴尬。更不敢回应,怕对方有更激烈的举动。 简直是煎熬。 玄晏却像是知道他不会出声,也不会反抗,慢条斯理地,几乎是在他身上享受。 秦石浑身绷紧,猝不及防听见他一声低笑。 他知道了……? 这个夜晚,太难熬了。 秦石打算挺尸挺过去,却发觉外面有不一样的动静。玄晏贴在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别出声,让他们先玩玩。” 秦石点头,却觉得不对劲。 玄晏与他说话,他为何要回应? 两人无声相持,外头却杀得天昏地暗。灵净宫和守卫弟子的血泼洒满地,清敏站在墙根黑影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想带走秦石,逼燕十八暴露,为何灵净宫下血本保护他? 另一端的树影中,海长老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秦石明明被他们的信笺惑乱,动了离开玄天门的心思,为何玄天门会派人前来截杀? 一轮厮杀过后,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暂且按兵不动。院子里安静一阵,在清敏令下,玄天门的守卫弟子们无声撤退了。 灵净宫的人马摸不着头脑,但没完成任务,不敢回去。海长老沉思片刻,决定先回去与七风商量。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道冷风,站在最外围的灵净宫弟子应声而倒。海长老闻风回头,只见对面墙上,守卫弟子的蓝衣一闪而过。 洞天大会依旧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不少小门派却发现,玄天门和灵净宫的关系似乎有些变化。 天枢宫前,海长老与玄天门掌门只会出现一人。而往常三五成群出现的云门弟子也少了许多。 山雨欲来,洞天大会时产生过节,并不是什么好事。加之玄天门已经内乱过,更是让人觉得忐忑不安,巴不得早些结束离开这里。 正在众人忐忑之时,洞天大会进行到第六天,轮到灵净宫七风对战玄天门清敏。 两方都是掌门跟前的红人,修为底子都不错,哪想一见面就出了杀招,惊得台下诸人目瞪口呆。 清敏略胜一筹,临下台时,只见七风撑着一口气,站在灵净宫人群里朝她冷笑。 众人更加忐忑了。 洞天大会这才过半,两个名门大派已经闹到这地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只祈盼能全身而退。至于魁首,由他们去争吧。 日子在心惊胆战中过去,洞天大会只剩下最后两天。 比试已经简单许多,只剩各门派的佼佼者争夺魁首。玄天门一如既往地有三名弟子争夺魁首,云门和灵净宫稍弱,只有两名。其余各门派的弟子很清楚实力差距,只希望不要在台上败得太难看。 倒数第二天的上午,玄天门只有清敏上场。 玄晏站在场边,没过多久,云岳便扒开人群嬉皮笑脸地过来,将他肩膀牢牢圈住。 其他人习以为常,甚至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玄晏冷着脸打掉他的手,拔腿便走。云岳紧紧跟着,从东头追到西头,终是忍不住,腾地扑上去圈住他腰身。 玄晏额头青筋一跳,手刀挥起,被云岳一把攥住手腕,调笑道:“薄情人儿,昨天才陪我练过的,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其他人谨慎地避开,玄晏冷笑:“再胡说八道试试?” “真是不识好人心。”云岳翻个白眼,忽然从背后熊抱住他,任他如何挣扎推拒,就是不放手。 玄晏快被他逼疯了。 从初次见面起,他就揪着一句客套话不放,咬准了玄晏陪他练习,半夜三更都能将他从被褥里拉出来,打个三百回合再回去睡觉。 云岳完全无视他发青的脸色,蛇一般缠在他身上,忽然贴近他耳边:“好人,你这般推拒我,莫不是怕被人看见?是不是与你同住一屋的那个?” 他感觉到玄晏一僵。 云岳继续诱哄他:“我们云门弟子没这般讲究,看上的人不愿随我走,打晕了拖回去再说——就比如你。只是我心疼你,舍不得。” “尽会胡言乱语!” 云岳低笑着:“别急着否认。好人儿,我是为你好。灵净宫这两日要对你师父动手,你再不走,等着被灵净宫吊在东海上,风成人干吗?” 第四十五章 玄晏一时震惊,云岳却以为他是还没缓过神来,继续哄他:“我是云门大弟子,我看上的人,在云门不会有性命之虞。好人儿,我这般心疼你,你便从了我吧?” 云岳修长的手冷不防往他前襟探去,见他没甚反应,心内狂喜。 好不容易找到个性子对他胃口,修为也不错的。这等人物,就该圈在云门,陪他好好玩。 而且看这手感,身材也不错。 一想到以后的美满日子,他就忍不住直咽口水。 台上打得激烈,台下猛地刮起烈风。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云岳被摔在场边的树上,七荤八素的抬不起头来。 入夜,等到微风刮过开阳宫的小院,玄晏睁开了眼。 他听见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秦石依旧背对门口,看不见脸,估计睡得正熟。不过,就算他醒着,以两人目前这不尴不尬的状态,也不会与他说话的。 他轻轻关上了门。 开阳宫在玄天门西南角,安静而偏僻。他甫推窗,便看见外面冲天的火光。 当日之事似乎重现,玄晏心神一荡,很快平静下来。 火光不是到处都有,只在东北方向较为浓烈。即便如此,开阳宫里也不太平。他待在屋里,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守卫弟子呼喝之声,应是起了变乱。 “灵净宫这两日要对你师父动手……” 云岳的话言犹在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6 耳,他迟疑片刻,给屋子留了道术障,这才悄无声息地摸出了门。 灵净宫能与玄凛两败俱伤最好,不过,他也得提防灵净宫浑水摸鱼。 依旧是上次摸进隐元宫的路线,刚刚接近,玄晏便停在墙影之下。 这个方向能将隐元宫内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但见流光横飞,声音不断,清敏的呼喝在黑暗中分外清晰。他隐在暗处一阵子,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匕首随着身影起落,将树上藏着的人逼下地。清鸿讪讪地笑,双眼波光潋滟:“师叔……” 玄晏瞟他一眼,清鸿巴巴地凑上来,对他讨好地笑:“师叔别生气,我来看热……呸,我不是来看热闹,只是看看那晚放的火如何了。” 玄晏略一思忖,皱眉:“那晚清敏带人走了,是你在背后偷袭灵净宫?” 清鸿眼神亮晶晶的:“自然是我。好不容易把两只狗牵到一起,怎能不下饵,让他们狗咬狗?” 他顽劣的性子千八百年都改不了。玄晏叹气:“你先回去吧,此处有我守着,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清鸿轻笑,扯着玄晏衣袖不放:“师叔你委实是正直惯了……他几个徒弟都被我们剪除,连那几个记名弟子都闭门不出,生怕殃及池鱼。何况有灵净宫挡着,为何不趁机放把火,让玄凛老头儿好好享受?你该不会还想着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揭穿他吧?” 玄晏皱眉,还想说什么,被清鸿阻止:“师叔,万事俱备,机不可失。玄凛老头儿叛乱,用的也不是实力。何况他已经对你起疑,还能等到何时?” 他神色不再有往常的散漫,眼神映着不远处的火光与刀光,灼灼然眩人耳目。玄晏默然,半晌才道:“你说的是。” 清鸿一笑,附在他耳边道:“师叔,我与二师姐玩玩,你见机行事。” 清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玄晏深吸一口气,拿出玄铁匕首。 他每往隐元宫深处走一步,藏在胸口的剑穗便热一分。 脚步愈发迅速,身形愈发矫捷,不消片刻,他便停在了隐元宫正殿之前。 地上横着不少黑衣尸首,亦有不少玄天门守卫弟子受了伤。玄凛站在重重守卫之后,面色铁青。 隐元宫的术障早已被破坏,双方在庭院中胶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对手身上,无人注意到停在屋顶上的他。 他已经冷静下来,目光落在玄凛腰间。 正如清鸿所说,机不可失。若不趁乱做点什么,今后若想复仇,恐怕难上加难。 要制住玄凛,先要制住他的徒弟,再要借助外力压制他。否则以他现在的修为,很难单打独斗地将玄凛拿下。 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玄晏迅速转身,跃入隐元宫深处。 开启玄天门五行大阵,需要掌门的太极金印。 上次到过的殿堂中黑漆漆一片,仅有的几盏灯也翻倒一地,四处都是交战过后的狼藉。他依照记忆中的位置翻找一阵,却没有找到金印。 或许是突遭袭击,玄凛不放心,将金印带在身边了。 玄晏按捺住内心焦灼,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忽然听见房梁上的脚步声。 声音轻如耗子,他一转头,又消失了。 殿堂内静了一静,玄晏握紧了匕首,猛地踢起灯盏,飞向声音来处。对方也不含糊,身形一变,转身便往外逃去。 玄晏紧随其后,与那人在隐元宫内四下追逐。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然而夜色漫漫,对方动作太快,他又不敢确定。 玄晏与人胶着时,隐元宫前,忽然起了另一番变故。 玄凛站在守卫弟子之后,眼见对方败退,快被守卫们围起来,不禁松了一口气。清敏有条不紊地指挥守卫们,身子却一飘,被人踹到了墙上。 这一脚甚是凌厉,极为狠准。玄凛一震,喝道:“谁?!” 对方身份不明,灵净宫诸人亦是摸不着头脑,不敢松懈。 众人茫然之际,玄凛头顶传来轻飘飘的口哨:“才过了多久,小师叔,你就不认识师侄了?” 被踢到墙上的清敏闻声一震,强撑着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玄凛神色阴枭,喝令守卫弟子退开。 清鸿如入无人之境,神情悠闲地坐在屋檐上,腿脚来回晃荡。他笑嘻嘻地扫视众人,一一打招呼:“海长老,来者都是客,别蒙着脸了。小侄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回头我把玄凛绑起来送给你,你爱怎么打怎么打。” “二师姐,过了大半年,你的修为还是没长进。不过嘛,做人比之前更狠了。” “玄凛老头儿,我师父的位置,坐着可还舒服?” 已有眼尖的弟子认出了清鸿,碍于玄凛和清敏在场,不敢表现出来。灵净宫诸人神色各异,倒是海长老大方一些,堂堂正正地站了出来,对清鸿拱手:“那就有劳师侄了。” 清敏直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对玄凛道:“师父,您之前不是杀了他吗?!” 玄凛神色一变,怒喝:“住嘴!” 他知道清鸿活着,毕竟之前答应他好好考虑投诚一事,却没想到他竟然毫发无损。之前分明嘱咐过清冥,人扣在寒冰牢,想玩可以,一定要绑牢了,实在不行废了他修为就是,怎地跑出来了! 玄凛镇定下来,朝清鸿皱眉:“师侄,你莫要伤心了,大师兄已经不在了,节哀顺变。” 清鸿笑嘻嘻地道:“老头儿,你知不知道你欲盖弥彰之时,脸上的皱纹特别可怕?” 他说话向来没遮拦,也就遇上玄晏会收敛一些。玄凛青筋一抽,忍着怒意假意劝道:“师侄,你这般疯癫,让师兄看见,可怎么是好?” 清鸿悠悠地道:“我倒是觉得,你待在隐元宫一日,师父就一日不得安宁。” 冷不防冒出个清鸿,海长老已经淡定许多,命令门下弟子暂且不动,只管看戏。 已经撕破脸皮,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清敏得了玄凛的眼色,正欲上前,忽听清鸿道:“二师姐——我且尊你一声师姐。你若不想死,就趁早滚得远远的。否则,死在昔日心上人手下,到了九幽黄泉也不得安宁。” 众人眼神异彩纷呈,清敏脸色青白交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7 杂,怒道:“说什么胡话?!” 清鸿笑得欠揍,忽而深情款款地朝她一眨眼:“怎地是胡话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是如何……” “住手!” 玄凛怒喝,也没能阻止清敏扑向清鸿。清鸿眼神陡变,衣袖滑出一道清光,带着震撼如龙吟的啸声杀向清敏。 玄凛只剩一个得力徒弟,连忙出手相救。血光飞溅,但见清敏委顿下来,由玄凛提着放回地面。 清鸿站在屋顶,长身玉立,一条三指宽的清光飘浮于手掌之下。他眯眼笑着,意犹未尽地舔舔溅在唇角的血。 他气势骇人,于无声处震撼人心。 海长老叹息。玄天门凋零至此,居然还留着这么个奇才。如此看来,即便灵净宫今日得手,伤了玄凛,偷了镇门之宝,也不一定能在日后占得上风。 玄凛嘱咐守卫弟子照顾清敏,面上不动,心下大骇。 清鸿在寒冰牢关了那么久,为何修为不退反进,还进到如此可怕的程度? 不过,清鸿他孤身一人,要拿下他,胜算还是很大。 隐元宫殿堂深处忽然窜出黑影,海长老一振,忽然上前大喊道:“何方贼子!” 他身后弟子闻声而动,结出阵势。这阵势看似可怕,能将黑影拿下,实则瞒天过海,与黑影接应。 待得看清黑影,海长老深深皱眉,示意弟子们暂且退后。 他只派了一人出去,为何出来两人? 两道黑影缠斗不休,连清鸿也忍不住看过去。火光中似有金色在黑影中绽放,玄凛一愣,忽然怒吼道:“金印!快把贼子拿下!” 第四十六章 太极金印映着火光,与两道黑影来回缠斗,在空中绽放出金线一片。 守卫弟子知道其中利害,先上前的几个都被挡了回来。玄凛心急如焚,正要亲自上阵,海长老不着痕迹地搭在他肩上,手指微微用力:“贤兄何必心急,让弟子们练练手,也是好的。总归在玄天山上,贼子跑不掉。” 玄凛脸上的皱纹在火光中分外扭曲,海长老淡然微笑,与之相持。 地面上气氛僵硬,空中相斗的两人却有了结果。拿着金印的黑影力战不敌,携着金光而坠。另一人紧追不舍,直奔金印而去。 海长老嗯了一声,有些疑惑。 其中一人是他派出去的,自然眼熟。另一人为何也如此熟悉? 他衣袖一挥,灵净宫弟子脚步变幻,严阵以待。带着金印的人却没奔着海长老来,脚步在地面轻轻一点,袖间法器缠在对方手上,将其轻巧地挥开。 清鸿起身,波光潋滟的眸子荡出一缕冷光。 他在寒冰牢待了那么久,对某人的招式不能再熟悉了。 两人激战正酣,冷不防底下又杀来一人。带着金印的一顿,携着金光往西南方向逃去。 隐元宫的西南方向,是玄天门的山门。 三道影子缠斗不休,身法轻巧敏捷,令底下诸人叹服。灵净宫众人专注于他们过招,唯有玄凛心焦不堪,朝着守卫弟子怒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 隐元宫与洞明宫在玄天门东边,与天枢宫等殿堂隔着宽阔的山壑。除了个别修为高些的,敢飞身过去,大部分弟子们踌躇不前,只敢贴着狭小的山路慢慢挪动。 喧杂的人声都被抛在身后,他们已经行至天枢宫前。清鸿不再手下留情,低喝一声“让我来”,清光陡然化作从天坠落的暴雨,怒吼着扑向对手。 那人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狠绝,身形有一瞬的迟缓,当即被伤到了手臂。 太极金印被那人抛向空中,清鸿看着反向逃走的人,果断将金印留给玄晏,追向那人。 这小子,开起窍来比谁反应都快。 玄晏毫不迟疑,伸手去接。金印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在玄晏掌心。 太极金印白玉为身,小巧玲珑,意外的轻。 他手掌微微颤抖,五指缓缓合拢,将金印握紧。 不远处的火光逐渐平稳,有黯淡的趋势。他深深吸气,转身看向追来的人。 玄凛见拿到金印的是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朝他和蔼地笑道:“好徒儿,把金印给为师。” 此时是深夜,众弟子都在开阳宫内,天枢宫前空旷寂寥。玄凛看他横着疤痕的脸,有点不舒服,暗道下次收徒,还是得考虑容貌。 玄晏似是不解,掂了掂金印,问道:“这究竟是何等宝贝,能让贼人大费周章地动手?” 玄凛皱眉:“不过是件掌门信物,大约是洞天大会让人瞧见了,起了贼心——行了行了,快给为师吧,当心贼子在旁窥伺,又让他抢走了。” 陆续有守卫弟子赶到,灵净宫众人也到了大半。见太极金印在玄晏手里,海长老有些失望,语气依旧平和:“幸好未让贼子夺走,贤兄可收了个好徒儿。” 玄凛冷哼,不置可否。 这个亲传徒弟不是第一次突然出现在隐元宫附近了,待到洞天大会结束,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来历。 玄晏语气悠然,似在缅怀往事:“此物是掌门信物不假,只是,此掌门非彼掌门。” 被亲传徒弟这般挤兑,玄凛涨红了脸,连海长老也没忍住嘲讽的表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 “行了,这里不是闹脾气的地方,快随为师回去。” 玄凛朝他伸手,示意他交出金印。玄晏浅笑着摇头,后退一步。 玄凛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四周已经黯淡的火光忽然熊熊燃起,诸人皆骇退一步,不知究竟有何变故。玄凛亦是愕然,再定睛看去,原本静静躺在玄晏掌心的金印飘浮而起,金线熠熠然,仿佛玄天门万物,皆牵连其中。 “退!” 海长老更为敏锐,大喝一声,灵净宫弟子连连退后。 几乎是他们退后的同时,地面震了一下,尘土飘拂。金印光华大盛,犹如凡间绚烂的烟火,绽出无数条耀眼的金线,将天枢宫前笼罩起来。下一瞬,金线迅速收拢,凝成若有若无的一道阵法。 阵法的正中,玄晏静静站着。 太极金印无声震颤,他握紧金印,便有奔涌的灵气拂过他全身,震落了他头发。连他安静的眼底也似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8 有星辰璀璨,弥漫出圆月照彻般的白。 玄凛后知后觉,已经困在阵法之中,再出不去。 他眼珠一转,沉声对玄晏道:“你去天权宫看了门中典籍?这是掌门信物,现在放下,尚可留你性命!” 玄晏久久未答。 玄凛愈觉慌乱,一阵死寂后,玄晏冷冷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像是一记闷锤击在众人心底。海长老皱眉,示意灵净宫之人再退后。玄凛退无可退,猛地记起要有掌门的样子,连忙肃起表情,对玄晏冷声道:“清燕!勿要胡闹!快将金印交给为师!” 他的亲传弟子幽幽看他一眼。 玄凛下意识地毛骨悚然,与之同时,阵法正中传来意味深长的嗤笑: “师父给我的道名,应当是玄晏。” 天枢宫前死一般的静。 玄凛的表情扭曲一下。玄晏握着金印,悠悠问道:“小师弟,这个掌门之位,你坐得很是舒服。” 话说至此,海长老松了一口气,示意弟子们站在暗处,不要插手。 他细细看了玄晏一眼,心内感慨不已。 曾经也是玄天门、乃至所有修士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竟也变成这般模样。 玄晏动了一步。 随着他的脚步,阵法也在移动,并且缓缓收紧,将玄凛围在阵法之中,让他不得脱出。海长老不打算插手,却不打算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玄天门的五行大阵难得启动,想等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玄晏笑着,自怀里摸出了千机剑穗。玄凛下意识地扶着剑首,再看向玄晏,才真正意识到情势不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玄晏挨了三剑,伤得那么重,竟然能活下来。 还站回他面前,向他寻仇。 玄凛有些慌了,强作镇定道:“你今日杀了我,洞天大会如何收场?你让灵净宫、让其他门派如何看你?让玄天门如何……” 玄晏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你死了,自有清鸿收场。至于我,只要能杀了你,让师兄们瞑目,为何要在乎他们如何看待?至于玄天门……” 他拿出了玄铁匕首。金印光芒大涨,他每进一步,都有金石交击之声。匕首渐渐抽长,剑穗微微晃动,俨然又是一柄千机剑。 “只要有你在,玄天门一日不得安宁。” 五行大阵璀璨绚烂,令人不敢直视。玄凛心下大骇,怒吼道:“分明是你!分明是你让玄天门不得安宁!” 玄晏似是不解,玄凛咬牙切齿,拼尽全身力气吼道:“若不是你,掌门师兄何以忽视了我?!你早就该死了,凌远就不该把你从繁京带回来!你就该死在繁京!祸害了凡间亲人,你又来祸害我们!像你这种所谓的奇才,通通该死!” 不知是哪句话触及内心,玄晏一怔,眼中白色翻滚,沉寂。 玄凛窃喜,却听玄晏凉凉地笑。五行大阵光华璀璨,陡然耀眼,无法直视。汹涌的灵气自四面八方涌来,狠戾地压迫着他,逼得他膝盖一弯,呕出一口血。之前交缠纠结的金线沉入地下,玄铁匕首脱出手心,刹那间化出万千幻影,遮天蔽日。 玄凛不可遏止地颤了一下。 这是他天纵奇才的十四师兄,最最拿手的剑阵。 剑阵悬于头顶,随时可能斩下。玄晏轻笑,宛如梦境中的喃语: “其实,我早就不想苟延残喘了。” 第四十七章 天枢宫前,夜风徘徊不前。先前复燃的大火骤然伏低,似有无形的威压降临。金线一暗,随即迸发出更加绚烂的金色。 海长老带着弟子们再退,遥遥看见玄凛支撑不住,双膝跪地,眼睛圆瞪着,似是咬碎了牙:“即便你借五行阵杀我……以你现下的修为,又怎么支撑收阵……” 他看着玄晏苍白的脸色,狰狞一笑。 被千机剑刺穿,扔下玄天山,再怎么在凡间修炼,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惊才绝艳。他玄凛再不成器,有玄天山浓厚的灵气支撑,和玄晏拼上几十招,并不会有问题。 玄晏清浅一笑,火光中疤痕似是淡去。他眼神悠远,仿佛停留在不可及之处。 玄凛一颤,慌了。 那句不想苟延残喘,似乎不是吓唬他。 停歇的风再度卷起,尘沙飞扬,渐渐地灼热难忍。玄凛抠着地面,不顾满手的血大吼道:“你疯了!杀了我,开阳宫那几个怎么办!你要是敢杀我,我会让他们……” 他的话没说完,玄晏嗤笑一声,两人高的利刃破土而出,穿过玄凛的衣袍,将他悬挂起来。 不远处的守卫弟子们骚动一阵,进退两难。 玄凛是他们现在的掌门,无论如何,他们身为守卫,袖手旁观不合情理。但要他们阻止前来复仇的前任长老,他们也下不了这个手。 站在前面的守卫弟子试着走了一步,衣摆刚刚挨到布阵的金线,霎时间化作飞灰。 众人一悚,再不敢上前。 五行大阵中热浪熏腾,玄凛挂在利刃上,拼命挣扎。玄晏缓缓前行,走到了玄凛身前。 束发的头绳不知被吹到何方,他的长发在热浪中翻滚,眼瞳中的白雾逐渐浓烈,凝结,化作琉璃剔透的白。 他看着玄凛,狂喜而释然。似是没料到,玄凛引颈待戮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五行大阵是玄天门的镇派阵法,一般由十人开启。他孤身一人动了阵法,正如玄凛所说,支撑得十分艰难。请神容易送神难,恐怕撑不到收阵。 何况收阵时还有最可怕的反噬。 四肢百骸渐渐地痛,仿佛寸寸碎裂。然而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该死?” 玄晏抬头,淡笑着看他。右手轻轻一挥,众人只觉眼前轻风拂过,玄凛却哀嚎一声,竟有一道白光将之贯穿。 鲜血泼洒,有星星点点落在玄晏脸上。他依旧微笑着,右手腕一摆,白光随着他的动作,将玄凛右臂切下。 玄凛痛得嚎叫不已,衣袍被割破,他掉回地面,痛得蜷成一团。 带着薄茧的手掐在他脖子上,将他高高提起。他痛红了眼,勉强看着玄晏,却发觉他深白的眼瞳,透出一点血色。 他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玄晏淡淡看他一眼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69 ,似是怜悯,又似嫌弃。 “我该不该死,轮不到快死的人说话。” 话音刚落,又一道白光贯穿了玄凛。 可怖的哀嚎远远飘散开去,玄晏青色衣袍已经被染成深红色,海长老被他的怒意吓一跳,上前劝道:“贤侄,有话好说,勿要气伤了身子。” 亦有被吓坏的守卫弟子出声:“长老且慢!这样杀了掌门怕是不妥!” 玄晏稍稍侧头,那说话的守卫弟子登时噤声。 “不妥?” 他眼神悠悠,左手一动,又一道白光将玄凛刺穿。 再无人敢说话。 “当日他用我的佩剑,将我刺穿之时,诸位又在何处?可有人说过半个不妥?” 守卫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说半个字。 当日玄凛叛得突然,他们只是玄天门最底层的守卫,只能依照命令做事。 白光在玄凛胸膛中翻动,有人吓得浑身发抖。 “他杀了十多个师兄,夺了掌门大权之时,可有人说过不妥?” 玄凛垂死挣扎,被玄晏扇了一巴掌,不敢再动。 “他辱我师尊,咒我亲人之时,可有人说过不妥?” 那一点血红渐渐扩大,染红了白雾。 “师兄们与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却这般狼心狗肺!即便师尊云游而去,亲人化为白骨,即便我命途坎坷,也轮不到叛徒置喙!我要杀你,轮不到旁人说个半个不字!” “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拖着你一起去死!” 似有琉璃碎了。 极为清脆的碎裂声后,五行大阵光芒暴涨,原先悬于半空的剑阵逐渐消弭,凝成一柄冰雪般剔透的剑,悬在玄凛头顶。 “啧,师叔发疯了?” 清鸿不知从何而来,守卫弟子见之如见救星,纷纷围上去,却被他的眼神吓开。 他留了个秋后算账的眼神,随即打量着阵法,揉揉太阳穴:“有生之年居然见到师叔发狂……下回给师父上香,我可得好好说说这事。” “贤侄……” 海长老上前想说点什么,清鸿抬手阻止,嫌弃地看他一眼,“等等你别动,怎地叫师叔和我都是贤侄,小心乱了辈分。你们灵净宫的人真烦,老子修了两百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管闲事的门派。十鸢那疯婆子是,你也是,真真讨人嫌。” 如无意外,这就是玄天门未来的掌门了。海长老有些尴尬,打个哈哈退了回来。 眼见利剑即将斩下,玄凛双目暴突,朝阵外弟子嘶吼:“去开阳宫……他哥哥……” 守卫弟子被玄晏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玄凛一吩咐,没多想就去做。冷不防清光从天而降,在地上扎成藩篱,拦住他们去路。 “打算去哪呢?”清鸿身形一变,蹲在清光之上微笑,犹如俯视猎物的猛兽,“长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着!否则……” 清光如暴雨,刹那间从天而降,贴着守卫弟子的脸扎在地上。 “生死自负。” 镇住了场子,清鸿看向阵中,还是有些担心。 玄晏收不住五行大阵,他可以从旁协助。但看这个阵势,就怕玄晏心境不稳,走火入魔。 他刚担心完,高悬的利剑终于斩下。 万籁俱寂。 海长老似是没想到他真的动手,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其余守卫弟子皆屏息吞声,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玄凛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半睁。玄晏微微喘息,冷不防见他眼皮子动了动。 ……居然还活着?! 然而再一眼他便知道了缘由。 玄凛已是奄奄一息,却死死抓着千机剑。 玄晏怒火顿起,提着匕首上前,先前积累的疼痛却在此时爆发出来。 “师叔!” 清鸿站在阵外,见他支撑不住倒地,五行大阵将要失去控制,连忙出手相助。 令他意外的是,阵法比他预料中要强得多。他沿着五行阵布下剑阵,五行阵却在缓慢地收拢,直逼阵中两人。 玄晏躺在地上,见清鸿在外焦灼不堪,对他摇头。 五行大阵失去控制,他受到反噬,玄凛也讨不到好。 能让玄凛去死,值了。 疼痛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黑暗与烈火交杂的天枢宫前,似乎模糊成了他刚拜入山门时,宁静纯粹的雪白。 其实玄凛说的不错。 这四百多年,都是偷来的日子。 雁门樊氏的十八郎,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母亲是才貌双全的汝南公主。幼遭变乱,亲人离散,陷入繁京,步步荆棘。凌远长老的指点与护佑,师兄们的照顾,于他无比珍贵。 玄凛毁了这一切,他杀了玄凛。 夫复何求? 朦胧中,又似是几道黑影从天而降。五行大阵强悍的压迫逐渐消失,有人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翻转他的身子,擦掉他脸上的灰土,将他背了起来。 玄晏挂在那人肩上,天地颠倒,被他步子晃得头晕眼花,气得飞起一脚。那人却捉住他双腿,哄他道:“乖乖的,不闹了,回去休息。谁再敢动你,老子就打飞谁!” 他挣扎不停,那人反倒跑了起来。玄晏支撑不住,终于昏了过去。 他反悔了。 让他在死之前,先好好地揍这人一顿…… 第四十八章 玄晏醒来时,已是不知多少日后的清晨。 欢喜地迎接他醒来的,是打着哈欠的、灰头土脸的秦石。 秦石趴在床边,见他醒了,眼神亮晶晶的,像刚从尘土里捞出来的狗。 玄晏定定地看他两眼,习惯性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根手指戳在他额头,将他往外推。秦石丝毫不躲,瞅着他愣了一下,随即发出阵阵压抑的呻/吟。 “来啦来啦!” 莫南乔听见声音,忙不迭走进来,将草环扣在玄晏手腕。温和的木系灵气细水长流,一点点驱散他体内的寒意。 外头有人学着他的呻/吟,扯长了嗓子拼命叫。莫南乔不自然地脸红,狠狠回瞪一眼:“什么人啊!” 窗子被人从外面打开,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0 清鸿挤着眉眼,露了半边脸,“师叔,再叫两声让师侄听听?” 回应他的是满屋子的白眼。清鸿还想开口,却觉得后颈有凉风拂过。 他摸着不知不觉探到颈边的匕首,讪笑着关上窗子。 玄晏手指一动,将匕首收回来,却听清鸿在屋外远远叫道:“师叔,你身子不好,勿要催动修为啊——” 他眉头一抽,外头的哈哈大笑戛然而止。 莫南乔叹气,小心地给他揉肩膀,“长老也别怪他多嘴,以您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随意动用修为了。” 玄晏微微阖眼。 身体如何,他心中有数。在孤身一人强行催动五行大阵时,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能捡回命来,实属走运。 他动了动手臂,忍住行将脱口的呻/吟,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他昏过去有三四天。这几天,门内悄无声息地变了许多。 清鸿接管了所有的门内事务。他师父玄云曾经倾囊相授,如今他才接管几日,已经将门内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起码在洞天大会结束时,不会有大风浪。 屈指算来,今日应是洞天大会的最后一日了。 清鸿是玄云的亲传弟子,接任掌门名正言顺,而长老亦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玄晏身上。 莫南乔捧来长老身份的深青色道袍。他轻轻叹气,“放着吧。” 屋外有清脆宛转的鸟鸣,玄晏抬眼,顺着一扇未关紧的窗子看出去,玄天山青翠欲滴的碧色逐渐转深,已是深夏的景色。 这视角分外熟悉,他一怔,万千念头闪过,终是无言。 这是他待了四百多年的洞明宫啊。 自他入门起,他便侍奉凌远长老左右,不曾住过普通弟子的开阳宫。此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如肌理血肉,难以忘却。 “玄凛让人扔出去的摆设都找回来了,只是有些已经破败。掌门让弟子重新采买,估计下旬应该能用上……” 莫南乔絮絮地说着,末了才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长老,有人在门外等很久了,能不能让他进来?” 玄晏心下奇怪,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顿时恍然,“言齐,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扑开了门,径直跪在床边。 玄晏:“……” 日薄西山,倦鸟归巢。天枢宫前,有守卫弟子持着符咒,将殿前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玄晏出现时,下面小门派们委实骚动了一阵,都想不到玄凛新收的亲传徒弟居然是生死不明的长老。何况以众人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宁死也不愿委曲求全的,心性变化之大,令人感慨万千。 他穿着长老身份的深青色衣袍,唯独黑色衣缘与清鸿区别开。一举一动,自有威仪,仿佛大半年前的变乱从未发生过。 与他相比,高高站在天枢宫前的清鸿,就太引人注目了。 玄凛好歹还会装模作样,清鸿装都不想装,让守卫弟子拖了椅子来,歪歪斜斜的一坐就是一天。不是玄晏到场,他还舍不得站起来。 另有弟子抬着椅子来,清鸿亲自搀扶,以示尊重。玄晏低声提点他两句便坐下了,并不逞强。 清鸿慷慨陈词时,他的目光在各门派脸上游移。 普通小门派没甚希冀,能排上名次就算好的。玄天门传奇的长老现身,也只是让他们激动片刻。 另外两个名门大派的态度有些意思。 云门就不必说了。自打知道玄晏的身份,云岳便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听说在争夺决战名额时输了,此时正被自家长辈瞪着。另有与玄晏交手过的弟子,则是望着他兴奋地窃语。 最有趣的是灵净宫。之前张牙舞爪的七风此时头也不敢抬。海长老镇定些,与他目光相遇,则彬彬有礼地示意,再看向别处。 玄晏有些疑惑。当日与他争夺太极金印之人,应该是灵净宫少宫主十鸢。此时她竟未出现在灵净宫众人中,莫非不打算显露行踪? 但十鸢她,又为何抢夺金印? 他目光再转,落在玄天门弟子身上。 此次的记名弟子悉数到场,包括许久未露面的仇日月和桂枝。至于那些不成器的清字辈弟子,都被圈在一起,由守卫弟子看住。洞天大会一结束,便要秋后算账了。 守卫弟子捧出之前收走的法器,依次交还给各门派。玄晏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清鸿懒懒地打哈欠,“该杀的杀了呗,这些都不是问题,就玄凛比较棘手。” 玄晏一动,惊得他连忙坐直,安抚道:“师叔别急别急!玄凛关在寒冰牢,我亲自下了符咒,不会有问题。之前你昏着,我试过杀他,但他把千机剑抱得太死,恐怕千机剑会有问题……” 玄晏冷声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何必在乎一把剑?剑碎了,再铸就是。” 清鸿嘶了一声,乖乖称是。 千机剑是长老的身份象征,以前被玄晏当宝贝,不许外人碰一下。如今被他弃若敝履,让清鸿有些不习惯。 法器归还后,有些急着赶路的门派当即告别,其余门派打算次日清晨再走。 此次洞天大会的魁首令人意外,玄天门的言齐和灵净宫的七风平分秋色。大部分留下的门派都忙着与灵净宫搞好关系,毕竟离开此处,再想向他们讨教,要么亲自上门去问,要么再等三年,机不可失。 清鸿留下,带着莫南乔周旋于各门派间。玄晏面露疲色,知趣的都没来打扰,由他独自回了洞明宫。 洞明宫在隐元宫西边,只比隐元宫少两三间屋子。原本空荡的殿堂院落,此时随处可见清鸿拨来的守卫弟子。 玄晏的步子有些迟缓。他示意守卫弟子不必搀扶,一步步地,走向秦石待的屋子。 檐下已经照他的意思挂起一盏盏灯火。玄晏走到门前,手放在门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他白天离开时,一遍遍地嘱咐秦石再留几日。秦石虽然答应了,却显然是心不在焉。 秦石是为了逃避玉京的抓捕,才与他一道上的玄天山。能陪他到现在,到如今他亲手复仇,实属不易。他的绮念和杂思,又该从何说起。 他敲了两下门,“你可在屋里?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1 不远处的屋顶上,清鸿披着漆黑的袍子,不停地念叨着:“快进去,快进去……” 莫南乔捂着耳朵,示意他别念了。清鸿愤愤然:“师叔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性子,九曲十八弯的,神仙也扭不回来。要换做是我,早就推门进去,迎难而上,管他秦石还是秦十一,早晚得屈从于我的淫/威之下……” 莫南乔显然是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掌门,忍无可忍地往旁挪了几分。 清鸿嗤之以鼻:“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别修行修傻了,跟灵净宫的蠢女人似的。那等销/魂滋味,呵呵呵……” 言齐与他一起披着黑袍子,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说得好像你试过似的。” 清鸿一噎,俊脸微红,强辩道:“那,那又如何,又不是没见过!” 莫南乔冷冷地道:“你再说话,长老就要过来了。” 感受到茫茫黑夜中冰凉的眼神,清鸿从一头虎变成一只猫,顿时蔫了下来。 轻微的推门关门声后,清鸿吸气,猛地一拍瓦片:“像师叔这种,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师叔这些年真不容易,好不容易碰上喜欢的,又对自己不明不白……” 言齐感慨道:“也就修士不在乎了。要是玉京的豺狼虎豹,一听说是断袖,早就退避三舍。” 清鸿冷哼:“修士还在乎男女?我们玄天门的真阳祖师……” 左右两个新晋弟子投来好奇的眼神,清鸿端着掌门的架子,还是忍住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真阳祖师和自己豢养的妖兽私奔了,玄天门还收不收弟子了?他这个掌门还做不做了? 对面很快传来又一阵推门声,三人目光一凛,再看过去,竟是玄晏面无表情地出来了。 玄晏一走远,莫南乔和言齐忍不住推清鸿下去查看情况。 屋内灯火一盏,秦石歪在被褥上,竟然早已睡熟了。 第四十九章 几人环抱的巨大锁链从山顶垂落。玄凛坐在锁链前,抱紧千机剑不松手。 两个月前,老六清寂和老八清平命丧于此。现在,他前方躺着蜷成一团、遍身血迹的清冥,还有绑在山壁上、悄无声息的清敏。 玄凛抱紧了千机剑。 明明两个月前,这里关着清鸿,还有少宫主十鸢,为何这么快就换成了他?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玄凛向来不信天意,否则他不会发动叛乱。可如今这景况,他也不得不信了。 不过,上天不曾彻底抛弃他。至少长老身份的千机剑还在他手里。真阳祖师留下的机关认这把剑,可不认玄晏的脸。而且他的脸还毁了。 玄凛扯着满脸皱纹笑了笑,竭尽全力磨蹭着,将千机剑从剑鞘中磨出几分。 寒冰牢便是真阳祖师的手笔,尤其是困着他师徒几人的巨大锁链,据说是当年困住上古妖兽之物。他接受门派以来,一直忙着镇压异见,没试过各处机关。说不定他能借千机剑脱困。 头顶忽然投来一束光线,玄凛慌忙收手,清鸿在头顶啧啧两声:“别藏了,老头儿,我都看见了。” 玄凛冷哼一声。 清鸿懒得端掌门的架子,身形一动,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他面前。玄凛瞪着他那身深青色金色衣缘的袍子,恨恨地撇过头。 “我不懂你这老顽固,竟为了个掌门之位,争得头破血流。”清鸿拈着衣袖,“要真有什么好,也就衣服比普通弟子耐穿。听说,是无缝天衣?” 玄凛不答,抱紧千机剑,目光在头顶入口带过。 清鸿怎会猜不到他的心思,嗤笑:“别痴心妄想了,师叔不会来的。他不想看见你,托我问你一句:你下手之前,可曾想过师叔这些年的照拂?” 玄凛没吭声,目光微微垂落,只是没能掩藏住深处的恨意。清鸿虽有不解,却更是不齿。 清鸿在玄天门闹腾着长大,何况他师父还是掌门,许多事都要经手,他便对上一辈的事了若指掌。 其实他十四师叔应是玄字辈的小师弟,只不过当年掌门师伯下山游历,见玄凛父母双亡,家中穷困,怜他孤弱,便带至玄天门抚养。上面十四个师兄,包括备受宠爱的玄晏,都对玄凛照拂有加。 或许是幼时损了根本,玄凛天资平平,在同辈弟子中不甚突出。眼见师兄们个个都是英才,尤其是头顶压着个奇才玄晏,玄凛便急着在修行七十年时,强行突破至虚道境界。 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强行突破,玄字辈除了玄云,无人知晓,只知玄凛醒来后,被掌门叫去关了禁闭。而他也因为承受不住虚道境界的修为,差点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养伤之时,还是玄晏亲自照顾他。 强行突破毕竟有违天道,玄凛原先是中年人的相貌,伤好了之后,已经残损成风烛残年。而他本人修了这么多年,仍然在虚道境界之下,难以突进。 清鸿没耐心与他讨价还价,而且门内还有一堆事情等他处理,便对玄凛道:“老头儿,我先问你,千机剑你给是不给?” 他没敢把话说死,万一玄凛得知玄晏放弃了千机剑,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就不好说了。千机剑是真阳祖师的宝贝,能保就保。 玄凛等了这么久,终于得了他这句话:“剑我可以还,但,你要留我性命。” 清鸿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语调微扬。 他傻了才会放走玄凛。 再说了,他要是放了人,师叔不得把他吊在寒冰牢里,风成人干? 清鸿的不置可否在情理中,玄凛也没准备现在就和他谈妥。清冥却在不远处狂笑,声音尖细:“师父,别和这小狼崽谈条件了,他会把我们师徒吃得骨头都不剩!” “……”清鸿扭头,学着玄晏的嫌弃表情,“二师叔的点心我都嫌难吃,还会吃你们?” 清冥还想说话,清敏呵斥他:“够了蠢货,闭嘴!”然而见到清鸿悠悠走来,索性不言。 清冥只想逞一时口舌,并不想招惹他。眼见他越走越近,吓得声音悬了起来,难听至极:“你快滚开!别碰我!啊——” 身为曾经的小霸王,清鸿折腾人的方式千奇百怪,他一脚踩在某个地方,惊得连清敏都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除了玄晏,他和每个师叔都混得很熟,掌管刑狱的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2 九师叔的手段更是学个十成十。清冥叫得人心惊肉跳,清鸿波光潋滟的眸子里翻出几点坏水,脚踝一扭,痛得清冥哭叫不已。 叫声渐渐弱了,清敏转过头去,却觉得清鸿在看自己。 大概在他看来,这样的自己一定很可怜吧。 出乎她意料地,清鸿竟然没有提起少年之事,在她面前轻飘飘地看了一阵,又转回到玄凛身前。 玄凛已经看出来了,清鸿今日就是闲得无聊,找他们师徒消遣来的。因此无论清鸿怎么逼问,怎么诱哄,他就是死死抱着千机剑不松手。 剑和剑穗护佑持有者的能耐,清鸿在玄晏身上便见识过。今日未成功,他便施施然出了寒冰牢,折腾别的事去。 掌门要做的事太多了,清鸿接手没几日,已经为自己以前的胡闹深深惭愧。 玄凛折腾大半年,许多殿堂都荒废了,甚至无人给入门弟子讲经说道。而玄晏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情势紧迫,他只得亲自上任。 眼下能用的人不多。丹成性子持稳,可惜修为太浅,年岁不大,不然也是块好料子。一直跟着师叔转的两个人倒是可以用,就怕师叔跟着那块顽石跑了,这两人也跟着跑。 隐元宫内布置一新,明亮安然。清鸿揉着头,面对弟子名册苦苦思索。 他在天有灵的师父啊,当初是如何哄骗那么多师叔为他做事的。 “师父,喝茶。” 丹成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笔一抖,立刻有一绺墨汁溅到丹成脸上。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清鸿惊得将纸笔一扔,抱着丹成,用衣袖拼命擦墨汁。怎奈越擦越黑,衬着还没彻底消退的疤痕,显得格外喜感。 “没事的师父,洗洗就没了。” 清鸿嫌弃道:“什么不学,学你师叔祖的木头脸。来,让师父看看。” 之前清寂为了平息金玉药铺的火势,让丹成强行吸取火灵气,以至丹成体内修为失控,这才有了疤痕。清鸿给他引导多次,疤痕渐渐消了,原先白净乖巧的小童也渐渐显出来。 清鸿看这个徒弟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揉揉他小脸。丹成脸红着退开,一板一眼地将洞明宫的事情报告给清鸿。 一般弟子没这个胆,就算有,也会被玄晏一巴掌拍到寒冰牢底下。清鸿觉得师叔不至于和徒侄孙置气,便让丹成去做些小动作。 听到关键处,清鸿眼睛一亮,问道:“你师叔祖当真看了那本书?” 丹成点头,“我亲手放在师叔祖桌上的,师叔祖把那本《风月*》看……” 清鸿连忙捂住他的嘴,脸上微红,“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他这个掌门真不容易,还要操心师叔的私事。负责采买的弟子回了山门,把这本书交给他时,脸都在滴血。 “然后呢?” “师叔祖被轰出来了,晚上。” 丹成特地把“晚上”两个字放在末尾,咬重了音,眼睛还微微眯起。 清鸿觉得这个徒弟不一般,蔫坏蔫坏的,有他当年的风范。 “那个,穿……” “穿了,一半。” 清鸿倒抽一口气,嘿嘿地笑个不停。 那本书他扫了一遍,第一章便是夜半无人时…… 师徒两个窃语一阵,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清鸿笑得神情诡异,却见丹成掏出一条红绫。 “这是一个漂亮姐姐给我的,要我转交给掌门。” 红绫上无字无墨,只有一股幽香。清鸿嫌弃道:“给我记住,门内最漂亮的是你师父。这种东西,肯定是哪个倾慕你师父的人送的。你师父这般美丽,肯定有不少人觊觎着。记住了,别接陌生姐姐哥哥的东西,明白了?” 寒冰牢内,清冥恨恨地叫骂着,从玄晏骂到清鸿,再到自己两个徒弟。清敏听不下去,呵斥道:“骂什么!你若是有点出息,也不至于落到此处!” 他们被关在寒冰牢,稍微不那么重要的都关在开阳宫,包括他的丹扬丹意。 玄凛冷眼看着徒弟们吵架,继续低头试着磨蹭千机剑。眼见磨出几分,他一个激动,身子一歪,剑又落了回去。 他烦躁不已,却忽然闻见一股幽香。 清冥顿时来了精神,清敏鄙夷道:“那东西都没了,居然还在想女人。” 昏黑的寒冰牢山洞里,有一样物什悠然降落,如蛇一般,温柔地缠向了玄凛。 玄凛惊得连连挪动,那东西却没缠他的脖子,而是缠在了千机剑上。 是一条金色锦缎。 在玄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金色锦缎缠着千机剑柄,一点一点地,将千机剑往外拖。 片刻后,千机剑咣当落地。 第五十章 寒冰牢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洞明宫内,秦石循着饭菜的香气翻身起来。 玄晏素来严谨,清鸿知道他的脾气,拨来的守卫弟子手脚麻利,话也少,把饭菜放在桌上就告退了。 秦石动了两筷子,看着饭菜发呆。 弟子们知道长老的意思,饭菜都是精心准备过的。秦石赴过两次宫宴,敢说宫里的御厨也不一定有这手艺。 干净衣物叠在枕边,甚至连兵器架都摆进屋里,十八般兵器任他挑选。 秦石轻轻放下筷子,不开心地冷哼。 这算什么,为昨晚的事道歉吗?还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他? 玄晏的寝居就在秦石隔壁,一上午过去,他已经审过了清鸿送来的名单,一一勾掉待处置的人。 这项工作极为费神,玄晏落笔,觉得有些头晕。 与玄凛一战,真的太伤身了。 送给秦石的饭菜另拨了一小份,送到他的寝居。他尝了一点,对守候在外的弟子道:“他口味偏重,多加荤腥。今日的淡了些。” 弟子端走饭菜,莫南乔恰好得空过来,便给他上午刚刚理好的丹药方子。玄晏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此事不必问我,不过普通药方,你与常驻天璇宫的弟子商讨便是。若有不懂的,或是毒草仙方再说。” 莫南乔得了清鸿的任命,掌管丹药仙草的天璇宫,连带金玉药铺的部分进账也归她打理。猝不及防地忙了一上午,她也有些疲惫,然而看玄晏的样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3 子,却比她更累。 复仇之前,玄晏似是一张绷紧的弓,蓄势待发,现在却显得茫然,仿佛神魂剥离,无精打采。 大概是孤身催动阵法,太耗神了吧。再天纵奇才,也经不起这么耗。 玄晏正低声细语地教她处事,旁边的屋子却冷不防杀出一道刀光,惊得莫南乔连忙护在玄晏身前。 这招式玄晏却极为熟悉,正是离开西海原以来,久未谋面的长刀。 秦石在庭院内舞得虎虎生风,像是宣泄。莫南乔向来与修士一路,这般精湛的武艺从未见过:“好快的刀!” 玄晏淡淡地道:“若是给他一点修为,他能一人打翻几十个守卫弟子。” 他拿回长老身份,倒是不怕秦石在玄天山的消息走漏。玉京的王公贵族们尚且忙着延请修士,帮他们争权夺势,又怎敢得罪身为长老的他? 莫南乔看得目不转睛,却听玄晏吩咐道:“拿我的琴来。” 秦石是憋着一口气冲出来的,想着大不了尴尬一回,结果越练越起劲,竟一时忘了身在玄天门。 陡然间低沉的琴声迸响,他没多想,随着琴声出招。初时,琴声追随他的招式,柔缓如日光林泉。渐渐地,琴声一紧,扶摇直上,迸发出热血沸腾的金石之音。 秦石被琴声带得斗志昂扬,刀光如水银泼地,令人目不暇接。 可他随即觉得不对劲了。 这曲子越听越耳熟,像他在西海原学来的曲调。 长刀顿收,琴声随之戛然而止。玄晏长指轻压,微微扬眉看他。 玄晏正在养伤期间,以往严苛凌厉的气势收敛起来,轻袍缓带地坐在檐下,面容静静,眼神平和,像悠然停歇的仙鹤。 然而只有秦石知道,这人疯起来,就是他娘的一只恶鹰!要不是他早有防备,昨晚还真说不准! 不知是别扭还是赌气,秦石扬手将长刀抛回屋里,一阵风般刮出了院子。 “哎,怎么走了?” 清鸿与他擦身而过,两处看看,对玄晏暧昧地笑。 莫南乔不知其中玄妙,玄晏一清二楚,却只是轻斥一声:“好歹当掌门了,嘻嘻哈哈像什么。” 清鸿知道他是领了昨晚的情,也不拂他的面子,端端正正地一礼:“师叔教训的是。” 一看这两人就是有话要说,莫南乔借口整理天材地宝,留下给玄晏调理伤疤的药,先一步走了。 清鸿扶他回屋,开门见山:“清敏掌控的眼线我都收回来了。神武营被困不假。” 玄晏一想便知是司慎,淡淡地嗯了一声。 “至于另一件事,恐怕有些难办。最稳妥的方法,是求助云门。但云门自打回去后,掌权的就变成了云岳。”清鸿悄悄看他一眼,“听说是我们的人,云岳指名要见师叔,否则不谈。” 玄晏不置可否:“天下度修为的方法不计其数,委实狂妄自大。” “然而云门的方法最稳。” 云门之人擅长符咒,门中私藏的上古秘法数不胜数。想将修为度给凡人,聪明人都会先找云门。 清鸿埋怨道:“师叔,那个法子您为何不试?” 他当即挨了一记眼刀。 “我近不得他身,谈什么试探。” 清鸿的内心那叫一个煎熬,就差抱着玄晏大腿,求他狠下心试一试了。 他心底的邪恶在上下翻滚。如果是他,碰上自己喜欢的,当然霸王硬上弓先下手为强了。师叔这么纠结,还拖着他一起烦恼。 他继续煎熬时,玄晏淡淡地补充道:“何况我尚未突破至虚道之境,用这个方法,不妥。” 到了虚道之境,度修为给别人,那么两人寿数都会大大延长。但修为不足,怕是会连累两个人,恐怕还得不偿失。 神武营的消息,玄晏自然不会告诉秦石。等到晚上秦石回来,玄晏却将自己关在屋里,只留了一盏灯火。 他从窗缝里看见秦石驻足片刻,径自进了屋。 玄晏默默叹气。 好不容易他受了一回伤,秦石不计前嫌照顾他,却因为他昨晚的冒进,前功尽弃。 要他在不同门派间斡旋,他的手段绰绰有余,然而到了私事上,他就笨拙得比不上凡人。 要不,他再装一回病? 秦石回屋后就假装睡熟了,但过了没半个时辰,他就后悔了。 白天练武出了一身臭汗,又在外面兜兜转转大半天,这种时候直接躺回床上,他都嫌自己邋遢。 然而……怎么办,难道要他叫人烧水吗? 秦石向来是个爱护兵士的好将军,从不乱使唤人做事。这么晚了,使唤守卫弟子是不是不太厚道? 他探出脑袋,偏偏见到两个弟子抬着热水,进了隔壁屋子。 弟子们出来不久,玄晏之前点的灯灭了,过了一阵都没声音。 秦石猜是玄晏受伤后容易疲倦,这会儿正歇在榻上。殊不知玄晏做回长老后,对日常起居的要求一日高过一日,根本不可能歇在床以外的地方。 屋子里很暗,唯有窗外高悬的月色。玄晏动作缓慢地褪下衣物,拿起琉璃镜。他的眸子里沉寂着一点赤红和雾白,搅合在一起,蠢蠢欲动。 自从五行阵逃过一死,眼中异样就没消失过。 镜子偏移,照着他胸口的三道疤痕。 玄晏拜入山门以来,即便是凌远长老也从未责罚于他。伤疤刻在他精瘦的上身,显得格外可怖。 他微不可闻地叹气,缓慢地将上身衣物尽数除去。身体依然隐隐痛着,让他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玄晏在隔间前停住了。他听见里面有声音。 安然自若,旁若无人,似乎根本不怕他发现。 他推门进来的刹那,秦石呆若木鸡。 玄晏更加斯文,仅仅除了上身衣物,秦石却似是翻进来的,窗子也没关,早就将自己扒个精光,一只脚刚刚够到桶沿,脚趾头还在水面上点了两下。 玄晏打量了脏兮兮的他,觉得这桶水不能要了。 不过么。 他刚刚打开的窗子无风自关,严丝合缝。玄晏往里走了一步,身后的门亦悄悄合上。 秦石只觉毛骨悚然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4 ,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人是修士,这对他来说没什么。 但之后发生的事就不对了。 桶里的水往空中流出,泻成一指宽的水柱,凝在所有门窗之上。等他反应过来,隔间所有门窗都被冰棱封住了。 目睹了一场精彩的戏法,秦石只觉如梦似幻,定下神来,却见玄晏越走越近。 他讪笑着退后,一手忙着抓四散于地的衣服:“嘿嘿,我就是想洗个澡,以为这水你不用了。没事,你洗,你先……” 玄晏淡笑着缓缓走近,浅淡的月光映入屋里,他从头到腰都仿佛映着月光。 要不是秦石亲自训练,玄晏的身材没这么紧实。然而始作俑者毫无自觉,眼神悄悄地在他身上带过,咽了口水。 “我先?” 见玄晏的手在水里带过,秦石露出毫无杀伤力的憨笑:“你先,你先……” 他的声音有从未见过的沙哑,不过一个眨眼,原先还站在屋里正中央的人,已经贴在他面前。下一刻,便将他压在了墙上。 唇舌之间的争斗少了谨慎,多了渴求。秦石拼命挣扎扑腾,奈何对方是他亲自调/教过的人物,高深修为带上武学招式,使他毫无招架之力,予取予求。 双手被死死扣着,压过头顶。他觉得玄晏四下游走的手指是冰凉的,可他明明碰过热水啊…… 初时秦石还记得自己是偷偷来洗澡的,可随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不去想了。 迷/乱之间,冰凉的手指探去了奇怪的位置。秦石霎时清醒,可对方犹如一头孤狼,极尽温柔而缠/绵地抵着他颈窝,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蹭着他下颌。 这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尽伤痛的样子。 秦石心软了。 他显然忘了,可怜的孤狼也是狼,上午他还腹诽对方是头恶鹰来着。 对方的呼吸只乱了一瞬,下一瞬就克制起来。秦石敏锐的直觉也随之绷紧。 他后悔了行不行! 但此时的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他双手被扣向更高的位置,玄晏真正如饿狼一般,轻轻咬住他的忍不住扬起的下巴。 仙鹤已然羽化为恶鹰。 秦石已经做好了任人宰割的准备,外头传来清鸿尴尬的咳嗽:“师叔,你睡了吗?有重要的事与你说……” 第五十一章 弟子们陆续从摇光宫离开,清鸿揉揉肩膀,在丹成的搀扶下,缓步走回隐元宫。 上午讲经结束,下午弟子们会去天璇宫,帮莫南乔整理。他空闲下来,好不容易走到自己寝居门前,大踏步倒在榻上。 “快点快点,好徒弟,痛死师父我了……” 丹成环顾庭院,确认没人看到清鸿这副样子,才把门关上,取了药膏,给清鸿涂抹伤口。 清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清鸿松了一口气,埋怨道:“这些个弟子真笨,这么简单都听不懂。” 丹成面无表情地安慰道:“他们天资平庸,哪有师父聪慧过人。” 清鸿很受用,诡笑一阵,吩咐丹成:“取笔墨来。” 他大剌剌伏在榻上,露出后背伤口让丹成涂药,开始给玄晏写信。 “师叔,见信如晤。 下次您教训师侄,可得怜惜一二。要是打趴了师侄,还有谁能帮您讲经。” 半个月前,新任掌门压抑着哀嚎,在洞明宫内被打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守卫弟子们头一次见长老发这么大的火,然而他比掌门辈分高,出手教训在情理之中,无人敢劝。 丹成涂完药,去给清鸿沏茶。他蘸墨继续写道: “门中一切安好,师叔在外毋庸担心。毕竟有您天纵奇才的师侄坐镇,您还担心什么呢。 云门那边,我正与他们长老交涉,希望能有转机。不过,铸剑师之事,就烦请师叔多多上心了,千万不要贪恋美色,耽误正事。玄凛的去向,我正在抓紧搜寻。” 他犹豫一下,将“贪恋”两个字划掉,改成“因”字。 那天晚上,他冒着被师叔打死的危险,告诉他玄凛脱逃的消息。 其实这原本不是他的错,只是他们都没料到,十鸢竟然敢出手帮助玄凛。他们派人去灵净宫交涉,只得了少宫主轻飘飘的“人情”二字。 十鸢也很惊讶:为了不闹僵,她明明善意地提醒过清鸿,他为何一点防备都没有? 清鸿这才想起那条他以为是倾慕者送来的红绫。拿到灯火旁一看,上面若隐若现地写着“寒冰牢”三个字。 玄晏欠了十鸢的人情,也猜到她这么做,是为了限制玄天门,不好向她发火。于是,知情不报的清鸿就倒了大霉。 清鸿恨恨地咬笔杆子,琢磨着三年后去灵净宫参加洞天大会,给十鸢带份大礼。 玄凛脱逃,带走了千机剑。长老的身份信物失踪,玄晏又在留下和前往玉京之间摇摆不定,清鸿便在提出,玄晏可以去找铸剑师重新铸一把。 铸剑师一门在玉京失踪,修士们猜测与京中之人脱不开干系,玄晏此行名正言顺,还可以跟秦石一起走。委实两全其美。 就是因为这个提议,他才没被打死。 清鸿悲伤地咬断了一支笔,假装想不起那晚光溜溜跑出来的秦石。 “还有啊,师叔,听说玉京的点心和姑娘都不错,您要是有空,不如捎带两个回来?师侄特地给您拨了两队精英,千万别浪费了……” 一灯如豆,外面大雨倾盆。 送信的守卫弟子见长老表情千变万化,惴惴不安。 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头渐渐没了声。他低着头,终于听见长老开口:“告诉掌门,他的意思我知道了,让他多费点心,别到处乱跑。” 他笔落得快,不多时便写好了一封信,交给弟子带回门派。 玄天门的两队精英没有贴身跟着,被他打发到玉京各处,潜伏下来。门派原先在玉京就留了人,他们过去,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起身推窗,手指被窗棂尘土弄脏,他便扯了绢布,慢条斯理地擦着。 隔壁熟悉的鼾声悠悠传来,他叹口气,极快地闪到隔壁房间,快到哈欠连天的伙计以为产生了幻觉。 秦石依旧睡得四仰八叉。房里有点闷,热得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5 秦石掀翻了被褥,但他不敢开窗,怕司慎的手下从窗子翻入。只因下山不久,他的踪迹就被司慎细心埋藏的探子发现,甚至正面遭遇过,对方摆出要直接带走他的架势,让两人都微微吃惊。 西海原附近的几天,秦石过得心惊胆战,可越靠近玉京越平静,他便没那么警觉。此时玄晏潜入房里,他也是翻个身,继续睡。 他不知是玄晏替他挡了几拨人马,让司慎有所顾忌,不再轻易出手。 夏夜骤雨停歇已久,玄晏坐在桌边,一手把玩着粗陋的茶碗,目光在秦石身上久久停留,偶尔往旁边一荡。 他就这么一路守着秦石过来,直至玉京城外,天子脚下。 秦石是神武营主将,曾是司慎的下属,在司慎那里地位特殊。在西海原的一段时日,足以让玄晏意识到,秦石的去向,对朝堂局势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司慎想带走秦石,也不只是出于私心。 栽赃陷害忠于朝廷的神武营及主将,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这里不再是边远蛮荒之地,离玉京越近,就有越多的人认识秦石。想拿住他的人,也不再只有司慎。 等到寅时二刻,人畜最疲时,秦石已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玄晏却精神奕奕,茶碗边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从玄天山到玉京城外,他一路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夜风温柔相送,玄晏看着伸入窗缝的匕首,微微挑眉。 先是匕首尖端探入,谨慎地将窗子从内拨开。三个黑衣人轻巧跃入,转身看见桌边坐着的人,均是一愣。 然而玄晏又怎么会留机会给他们。 手起刀落,三人甚至连他如何出手都没看清,瞬间已经倒下两个。剩余那人竟然毫不恋战,扭头就走。 秦石似乎听见了一些声音,眼皮子动了动。玄晏擦干净匕首,俯身在床边,又顿住了。 罢了,就这么惊醒不太合适,他有的是机会。 又是新的一天,秦石乔装改扮,进入玉京的同时,玉京不同地方都收到了消息。 柳明德收了消息,急匆匆赶到御史大夫黄与成府上。他顾不得挑剔黄与成府里的破瓦烂罐,将手下拼死送来的消息往他面前一拍。 他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黄与成是个精瘦矍铄的老头,不满地瞪他一眼。 两人作风相左,早就合不来,只是碍于司慎一直兴风作浪,不得已才联手至今。 柳明德按捺住激动,深吸几口气,对黄与成道:“黄大人,秦石这小兔崽子终于回来了!” 黄与成终于理解了几分,然而他是朝廷中出了名的古板,当即眉毛一横,斥道:“柳大人怎地叫他小崽子?分明年岁不够。该说这话的,当是老夫才对。” 柳明德今年刚刚四十,黄与成已经六十余岁。换做平时,柳明德已经和他争执起来,然而大事当前,他瞥了黄与成一眼,认真地道:“秦石回来,终于可以给司慎一点颜色看看!” 黄与成适时给他泼凉水:“我们能收到消息,难道那个妖孽收不到?” “参他一本足矣。” 黄与成继续泼凉水:“如何参?参他治军不力,主将脱逃?柳大人可别忘了,你那外甥还在缇衣骑北牢里关着呢。” 柳明德哑然。 在西海原欺压秦石的监军孔申和,被司慎安了几个罪名,直接丢进北牢让缇衣骑们折腾。柳明德想救都没法,只因孔申和的罪名,都是他自作孽来的,洗也洗不脱。 柳明德正郁闷着,黄与成继续补充:“就算司慎由你参了这一本,那个本子,究竟是给谁看的?” 柳明德一愣,当下明白过来。 惠帝操劳成疾,一夕暴崩,如今掌控朝政的,是幼帝和太后。 而太后,倚重的是司慎。 两人正是想在新帝上位时捞一把权势,这才联手对付司慎。然而此时经黄与成一提醒,柳明德仍是不免郁郁。 两人在商讨对策时,飞骑两人赶到太尉府上,将消息递给司慎。 太尉府里寂寂然,翟广取了信笺,在书房外徘徊片刻,才壮着胆子叫醒司慎。 他家大人在夜荒落下头疼的病症,常常整夜睡不好,等到白天忙里偷闲地小憩一会儿。这种时候要是叫醒司慎,可得有足够分量的消息和胆量。 翟广本以为秦石的消息会让他振奋一些,未想到司慎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将信笺扔在地上。 他眉头一跳。 “我只小睡一阵,底下的人就没脑子了?嗯?他今日回京,有必要大张旗鼓?” 翟广想到秦石回京后,为了神武营,终究是要接触司慎的,不禁默默低头。 司慎一手撑着额头,慢慢揉着,“行了,告诉他们,盯着秦石便是,更重要的是,盯紧出手的另一人。” “……是。” 书房里又陷入安静,司慎沉默一会儿,从暗屉中取出一沓信笺。秦石这一路遭受了多少偷袭,分别来自何方势力,信笺上写得一清二楚。 翻到西海原的信笺,他按摩头皮的手指一停。 这个躲在暗处保护秦石的人,究竟是谁? 第五十二章 司慎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然而无孔不入的缇衣骑,也没能查到那人的来历。 他就像弥漫山林的雾气,可以看见,无法捕捉。 有那么一刻,司慎想到了一种可能:秦石与修真门派之人勾搭上了,不再受他的控制。 然而他很快推翻了这种想法。修士们向来眼高于顶,兵士们多是糙汉子,也看不惯行事精细优雅的修士们,秦石在行伍多年,应该脱不开这种影响。 他的思路甚至在柳明德与黄与成中间打了个转。 玉京的重臣们,勾搭修士搞点小动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这两人会保护秦石?还那么大张旗鼓?司慎从来不觉得,这两把老骨头做得出让人从天而降的事情。 司慎此时想得太多,头又疼了起来。 倒不是他仗着太尉身份欺人,他的头疼病是少年时落下的,痛起来要人命,自然没有好脾气。夜荒湿热的夜晚很难熬,颠沛流离的日子太多,这个病便钉在他身上,找了无数名医也无法根除。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6 书房的安静正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状况,也让刺客们有所顾忌。司慎烦闷地将信笺推开,却听见窗外有放轻的脚步声。 他的左手摸向桌底的短刀,右手依旧撑着头,似乎没有发觉对方的接近。 三步,两步,一步。 “大人……” 偷偷接近的侍女端着汤羹,含羞带怯地接近他。 之前她流露过这么做的想法,与她相熟的侍女警告她,爱惜性命,切勿随意出入书房。 可她不觉得。玉京中达官贵人那么多,其中不少人的侍妾都是这么收来的。 她的自信终结于一道闪亮的刀光。 司慎垂眼看她,甚至不屑于知道她的名字,唤了侍卫直接拖走。 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却不影响迅疾如闪电的出刀。 为了维护他独宠爱妻的名声,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了。 而正是这时,侍卫敲门进来,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大人,宫中有信。” 除了翟广,府里还有两三个心腹侍卫。而宫中的信,十成十出自长乐宫的主人,太后之手。 司慎的眉头再度紧紧拧起。 大越承前朝旧制,连玉京也一并接手,只是改了个名号。于是几朝故旧,几番沧桑,皆在玉京。 玄晏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度踏入这里的一天。凌远长老带走他时,向他的舅舅愍帝许下诺言:不会再让玄晏踏入繁京。 繁京便是如今的玉京。玄晏当上长老后,几度离开玄天山,都会遵守师父许下的诺言,刻意绕开此处。 他深深吸气,卷入滚滚人流,进入玉京之中。 大概是司慎知道秦石要回来,往常在城门盘查的兵士不见了,玄晏自然也没用上事先备好的文牒,轻松地进了城。 但对他而言,棘手的不是混入城中,而是保护秦石。 秦石与神武营的感情他看在眼里,先前在玄天门,秦石想要回京,固然有冲动在其中,但更多的是日积月累的感情。 而现在,人一多,他便暂时失去了秦石的去向。 京中某处不起眼的小院内,两名弟子低着脑袋,不敢直视玄晏。 虽然事先收到了消息,玄晏的突然到访,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压力。 在凡间潜伏并非是无用功,其他门派的动向,流失凡间的天材地宝,都需要他们上报给门派。而且,相对于在门派做个普通的守卫,在凡间潜伏太过轻松,又不用看高阶弟子的脸色,相当于自立为王了。关起门来过的日子,不知有多舒适。 两人现在很纠结。玄晏不是休息一晚就走,而是要在这里寻找铸剑师,意味着他要在这里待很久。 他们暗暗叫苦,打不起精神。 这两人本事平庸,收集到的消息却不错。玄晏便这么看,顾不上他们还在面前站着。 铸剑师的重要性可以略过。他粗粗扫了两眼,直接翻到最后。 铸剑师一脉的掌门,以及两个得意弟子失踪前,附近都有缇衣骑出现。 铸剑师不光会铸剑,更能根据修士的需求,打造不同的法器。凡世洞天,能用天材地宝铸造法器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他们打造的凡品刀剑,也比凡人用的要好得多。 兵器。 玄晏心下了然。 虽然之前有这个猜想,然而真的被证实时,玄晏还是忍不住感叹,司慎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欺压幼帝,独揽兵权,还敢往铸剑师头上打主意,让他们铸造兵器。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造反时,他又扶持太后和幼帝,迟迟不动手。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同样的,不怕他想造反,就怕他想又迟迟不造反。 一口气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简直是将宗室朝臣玩弄于股掌间。这等心计和手段,难怪树敌良多。 看完铸剑师的,玄晏又拿到了神武营的消息。了解透彻后,便毫不迟疑地离开此处。 司慎再有手段,也不敢将神武营所有人关在一起,否则一千余人一起反抗,缇衣骑会很头疼。但他也不敢太过化整为零,缇衣骑总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看押神武营上。 按照两人的消息,神武营有一半被分成五个部分,分在大小不同的牢房;另有一半人马掺在羽林骑内。羽林骑虽然名义上属于幼帝,然而此时幼帝的和司慎的,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神武营这么分散,秦石是绝无可能独身救出他们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只看鱼儿何时上钩。 玄晏想到秦石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性子,有些头疼。他不得不承认,秦石能在玉京这种波云诡谲的地方,青云直上地做了主将,和司慎的照拂脱不开干系。 他决定,先找到秦石。 玄晏在四处搜寻秦石之时,秦石也用自己的门路,得知了神武营的消息。 秦石的通缉很快便没了下文,脑子清楚的都知道他得罪人了,这点方便还是愿意给的。他在行伍之中也不是白混的,加上之前在坊间的路子,很快便拿到了消息。 玄晏料的不错,秦石有点懵。 他想救弟兄们不假,然而,该怎么救?难道真的要去太尉府,抱着司慎大腿哭着认错? 秦石摸不着北之时,玄晏走在街上,已经有了想法。 斗倒权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造反的心思昭告天下。更何况,司慎本来就有这打算。 他露出苦涩的笑。 曾几何时,愍帝对付樊家的手段,也被他用了起来。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四百年前,未曾拜师的樊家十八郎,已是繁京名声煊赫的翩翩公子,只是碍于他尴尬的身份,无人愿意接近罢了。但是岁月淘炼,久居上位,他举手投足的气质,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的了。 垂杨紫陌中,已有不少一掷千金的名门公子凑在一起,打听这人的来历。令他们失望的是,玄晏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人群之中。 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在墙根下快速移动,避开了巡逻兵士,一路摸向缇衣骑的北牢。 北牢外看守并不严,缇衣骑凶名远扬,谁敢在他们头上动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7 土。 然而这给黑影提供了不少便利。大约半个时辰后,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北牢内。 名为北牢,其实里面不光有牢房,更有刑房暗室等等,五脏俱全。 秦石毫不掩饰地皱眉。 司慎这种狠辣的风格,是促成二人分道扬镳的重要原因。秦石出身卑微,看不得司慎视人命如草芥的作风。 而他能潜入这里,正是因为之前司慎带他来过,否则他纵有高深武艺,也不敢如此托大。 要是有那个人在就好了。 秦石不免生出这种想法,随即一愣,呸呸呸几声。 什么出息,这种时候想那只恶狼了。 北牢在地上有两层,地下还挖了一层牢房,内里延伸深不可测,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如果有人前来劫狱,缇衣骑会毫不留情地引燃火药,将犯人和劫狱者埋在地下。 地下每间牢房最多可以关六人,前后大约有五六十间,谢七之类的心腹兵士应该都在其中。每间牢房都有通风口,然而太过狭窄,根本进不去。 秦石躲在墙角阴影处,将呼吸放到最轻,观察门口的看守。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看守没有变动的迹象。 他有些急了。今天救人出来是不可能的,他只想探探情况,却在这里就被拦住。 似乎响应着他的心意,有序的看守忽然乱了起来,迅速集合,往某个方向追去。 秦石一怔。可他没有多想,很快便趁这机会,钻进牢房中。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前脚刚踏入牢房,身后不远处便响起了看守们回来的声音。 秦石心下大骇,下意识往里退去,几乎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而在他头顶,一方深青色的衣袖垂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真不是看错了?” 底下看守们嚷嚷一阵,对其中一个发难。然而其中两个信誓旦旦地看见有人进来,他们也不敢松懈,便几人一组,挨个牢房查过去。 昏暗的屋顶上,秦石稍稍安心,忍不住掐了一道环在腰间的手。他力气很大,那只手已经现出一道红印,却依旧没放,反而环得更紧。 秦石翻个白眼,低声道:“你最好快点放开老子。” 背后的人言语淡淡:“你当真要我放手?” “废话。” 那人轻笑,陡然松开,秦石立马掉了下去。深青色衣袖再度探来,赶在守卫转身之前,将秦石捞回去。 几度翻找都没有结果,守卫们聚在一起,领头的骂了两句,带着人很快又走了。 过了好一阵子,秦石哎哟一声落了地,玄晏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挑眉看他。 秦石揉着摔痛的地方,冷哼一声,转身就往里走。玄晏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还顺手拿了盏灯。 地下牢房非常昏暗,如果没有玄晏手里的灯,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靠近入口的几间牢房是空的,再往里走了两步,便有囚犯凑上来,模样甚是吓人。 秦石看多了这种场面,下意识地回头看玄晏,怕他不习惯。然而玄晏拎着灯四处望,丝毫没有不适的样子。 想到他在寒冰牢的表现,秦石觉得自己想多了,又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玄晏外表看上去十分平静,内心却有些感慨。 无论是玉京还是繁京,这里千百年不变的,只有尔虞我诈。 不知当年他离开樊家后,他的亲人们,是否也曾遭受过这等欺凌。 “……将军?” 一间牢房里,有人不确定地叫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里面不少牢房骚动了。虽然灯火微弱,看不见牢房深处,秦石还是能感到不少人投来的目光。 神武营兵士们齐齐凑在牢栏边,朝着灯火的方向看去。 巧合的是,叫住秦石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玄晏交手过的王二。他见了玄晏也很激动,叫道:“马胖子,你居然瘦了这么多!这段日子照顾将军,辛苦你了!” 在他们眼里,马胖子是照顾秦石的恩人。他们不知道当夜玄晏准备离开,却知道是玄晏带走了秦石。因而押送他们回京的缇衣骑百般拷问,他们都没有说出马胖子之事。 谁是秦石的恩人,谁就是他们的恩人。 王二凑在牢栏边的脸乌漆墨黑,表情又激动,看起来十分滑稽。玄晏第一次受到他们这么隆重的感谢,不自在地点头:“无妨。” 神武营的罪名是临阵怯战,延误战机,但番人又确确实实是从他们手上败退的,因而朝中对如何处置神武营争执不下,拖延至今,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让司慎继续关押神武营,其他朝臣也乐得清静。 与王二关在一起的几个弟兄就没那么平静了,看见秦石出现,一把鼻涕一把泪,向秦石哭诉这段时间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末了,又补充道:“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王二低声斥道:“行了,歇着去。” 普通兵士觉得,秦石在战场上无往不胜,也一定能带他们脱出北牢。 王二忧心地看着他,其他兵士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秦石握紧拳头,颔首:“诸位弟兄放心,我一定能带你们出去!” 玄晏看在眼里,却没戳破。等到秦石与兵士们说完话,他领着秦石往外走,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当真能带他们出去?” 秦石再度白他一眼:“明知故问。”随即便沉默了。 玄晏笑笑,也不追问。 守卫们还没回来,有玄晏的帮助,离开北牢就很简单了。 西海原战事告一段落,玉京的宵禁不再那么严苛。晚间可以出门,只是要被盘查一番。为了避免麻烦,玄晏还是带着秦石绕了好一段路,直到他如今栖身的破落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主人外出经商,无甚家眷,只有几个仆人洒扫维持,要找其中一间偏僻些的暂时住着,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玄晏还是觉得这里太差了。因为太久无人居住,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只有秦石睡过两晚的床上干净些。 “我那儿……” 玄晏刚想劝劝,秦石就开了口:“不必了,我在这里正好,你去吧。” 玄晏拿他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8 的别扭没办法,只得委婉地道:“与我一起,你想去北牢就去,总比你孤身一人潜进去要好。” 秦石皱起眉,有松口的迹象,却没有再吱声。玄晏见好就收:“随你了。有事便去此处,告诉他们,找‘樊家人’便是。” 玄晏将联络方式告诉他,转身便走。秦石嗫嚅着,终究没开口。 离开秦石住处,玄晏脚步一转,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摸去了太尉府。 早在秦石到来之前,他就将北牢探遍了,三个铸剑师都不在。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铸造兵器,光有专人看守可不行。而且北牢那种地方,已经算是插翅难飞了,总不可能把人丢到看守松懈的地方去。 玄天门的消息十分准确,他落到书房外时,恰巧赶上司慎醉酒回来。 他准备进书房的脚又收了回来。 冲天的酒味弥漫在院子里,醒酒汤早就熬好,小侍女颤颤地端过来,递给翟广。 “大人,好歹喝一口。” 他将醒酒汤递过去,被司慎挥开。小侍女吓了一跳,翟广递个眼神,她连忙低下身收拾碎片。 翟广按他之前的吩咐,送他到书房。司慎忽然抬头,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夫人呢?” 小侍女一抖,怯声道:“夫人已经歇下了……大人?” 司慎竟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往外走。玄晏隐在树影中,暗暗思索着玄天门的消息。 司慎时常出入太后的长乐宫,府中却简单异常,唯有一个从夜荒带回来的夫人。据说这两天刚刚杀了个投怀送抱的侍女。 玄晏本想从他夫人那儿入手,但玉京皆知,司慎异常宠爱这个夫人,甚至连黄与成都为此事嘲讽过他。 看来,还是只有与司慎对着干,用造反的罪名将他扳倒。 玄晏思索着可能关押铸剑师的位置,却在打算离开时,停住了。 书房的门窗被他封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来书房的路都被他设了障眼法。 玄晏在书房里四下寻找,翻到一本薄薄的册子。 绛色绢面,一看就是缇衣骑有关的记载。而且这本册子已经旧了,说不定能找到秦石有关的事情。 他极有耐心地一页页翻过去,没翻几页,就看见了秦石的名字。 手指在字迹上往下移动,不时停顿。 书房里没有灯火,玄晏的脸色黯淡不明。 他知道秦石和玄晏有渊源,却不知是这么大的渊源。 秦石离家之后,落草为寇。过了两年,司慎刚刚回京,接手缇衣骑,注意到了率领草寇无往不利的秦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住了他。 然后,司慎将他纳入麾下,亲自教他武学,教他御下,教他行兵打仗。 秦石遇到司慎的那年,只有十四岁。如今秦石至多二十五岁。 将近十年的时间。 玄晏忽然就懂了,为何秦石始终不愿提起司慎,不愿提起他的过去。他心头萦绕一股无名火,忽然生出一股将太尉府焚毁的念头。 他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忽然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气味。 云门蛊咒。 然而云门蛊咒,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翟广等得昏昏欲睡之时,寝房里终于有了司慎的咳嗽声。 他上前打开房门,等在屏风之后。小侍女进去,给司慎穿好衣服,司慎才慢慢地走出来。 翟广抬眼,不经意地看到瑟缩在床角的人影,默默地叹气。 司慎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轻,此时仍要翟广支撑着,才能平稳行走。出门时,翟广听见背后传来的轻微啜泣,欲言又止。 他家大人和夫人的死结,不知何时能解开。 除了夫人的寝房,司慎一般待在书房。两人缓步走着,司慎稍稍倚着翟广,声音低哑地问道:“可有消息了?” “秦将军已经回了玉京,在四处打探神武营的消息。” 司慎冷哼:“倒是仗义。” 翟广知道他看不惯什么,将话题带过:“至于另一人,在秦将军回京后就没再出现了。” 司慎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今晚神武营各处可有动静。” 翟广犹疑:“北牢有过,但看守们没有找到人,以为是看错了……” 司慎凉凉一笑:“北牢?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潜入北牢?” “大人……” “他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潜入北牢的绝对是他,不会有错。”司慎冷笑着,“告诉北牢的蠢货们,要是再有动静,直接将入口守死了,他一定跑不掉。” 他的话语停滞了。 司慎看着书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有人进去过。 第五十四章 黄与成年纪大了,受不了越来越热的天气。而今早,司慎借幼帝之口,怜他年迈体弱,他这一个月都不用上朝了。 他气得差点在朝堂上厥过去。 他在府里唉声叹气,发妻在旁轻摇扇子,轻言劝他。他正在牢骚,侍女来报,说是有个年轻公子求见。 黄与成为人固执死板,对侍女私自传话的行为很是不满。先朝发妻使了眼色,这才没好气地甩了一句:“不见!” “那公子说,只要看了这封信,大人一定会见他。” 黄与成气得倒仰,骂了侍女两句便扯过信笺,扫了几行字,怒气却瞬间平息下来,顶着发妻奇怪的目光匆匆迎了出去。 厅堂之中,玄晏轻啜一口茶,似是没看见黄与成的眼神。 两人对坐,安静一片。眼见他越来越急,玄晏见好就收,将茶碗放了,略微行礼:“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太尉府上看看。” 黄与成靠着几十年的官场修为,总算没有当着这个陌生公子的面翻白眼。 这人之前托婢女送来的信上,太尉府的内里布置详尽备至,甚至还附了一句话: 想扳倒司慎吗? 黄与成怎么不想? 司慎二十二岁接过缇衣骑,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司慎虽然比他们年轻不少,行事却极为老辣。十年过去,他们的人手成功潜入司慎府邸的次数少得可怜。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79 这情势可不妙。 用柳明德柳尚书的话来说,他们已经老了。司慎正当年,还有太后撑腰,若是两方继续熬着,他们肯定熬不过司慎。 如今他不用上朝,被迫“年迈体弱”休息一个月,便是最好的证据。 即便这陌生公子来意有诈,他也要试上一试。况且他府中还有两个修士,谅这人不敢怎样。 就像其他朝中大员一般,黄与成府里也有专供密谈的屋子。黄与成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玄晏的神色,发觉他竟然毫不惊讶,不由暗中赞赏一番。 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人。这种反应,越来越能证明玄晏所言不假了。 两人密谈许久,直至黄昏,黄与成才依依不舍地将玄晏送出了门。 突然到访的陌生公子披着余晖,不经意地消失在旁人目光中。 夜深,玄晏拨亮了灯盏,将这几日的消息整理一番。 先是秦石。不过,秦石已经答应了他,在他有所收获之前,潜伏不动。 玄晏微微舒展眉头。 其次是铸剑师。 他在离开司慎书房后,跟随翟广等人,在太尉府里转了两圈,很顺利地找到了铸剑师的住处。 对凡人而言,铸剑师的身份很难看破,对玄晏却不然。铸剑师虽然行踪诡秘,总归会与修士打交道,他自有办法。 只是他委实震惊了一回。 司慎为了镇住两个弟子,已经将他们师父杀了。 铸剑师一脉向来人丁单薄,一是金灵根之人太少,二是打造法器太难太累,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传至今世,总共也就剩了三人,却转眼间就被司慎杀了一个。剩下师兄妹两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忍辱负重地给司慎打造兵器。 玄晏说明来意,并将玄铁匕首交给他们,既是拜托他们打造新剑的材料,也是联络玄天门的信物。 为免打草惊蛇,玄晏给了二人一些防身符咒,并没有将他们带出太尉府,只带走一些二人铸造兵器用的铁矿。 与黄与成见面后,他便将铁矿交给了黄与成。黄与成在朝几十年,自然有办法查出铁矿来历。 最后,便是司慎的来历了。 纵是见多识广如玄晏,也一时猜不出司慎的出身。 不知根不知底,便无法将之连根拔除。 黄与成投桃报李,很是知趣。收了铁矿,便将司慎的消息说了一些。 司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少人恨得牙痒痒。但是过了十年,却只查到一些聊胜于无的东西。 十余年前,二十岁的司慎进入玉京,很快成为先帝身边的红人。 先帝有些才略,喜欢提拔年轻人。朝中以为,司慎会像之前无数年轻人一般,拿着先帝给的好位置,做出冒失事来,因而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然而司慎没有。 他成长惊人,即便是先帝也赞不绝口。等到朝中上下反应过来,他已经接过了先帝一手培养出来的缇衣骑。 没几年,先帝猝然崩逝。司慎迅速从朝中新贵,成为一手遮天的权贵。京中上下,闻司慎之名,莫不两股战战,讳莫如深。 先帝在时,司慎只是狂妄了些,却合先帝的意,满朝文武奈他不得。先帝一去,他便开始肆意妄为,几乎要将整个朝廷翻得底朝天。 仗着资历和权势为所欲为也就罢了,为何司慎连性情都大变? 臣子们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修长的手指在纸笺上缓缓移动,定在为所欲为四个字上。 似乎有一条线在眼前蹿过,快得捉不住。 来历不明,性情大变,还有…… 玄晏提笔,在纸笺后添了几个字: 云门蛊咒。 司慎没有招揽名门大派的弟子,多与行走江湖的野路子勾搭。云门虽然行事妖异,却肯定不屑与之沆瀣。 莫非,他与云门有恩怨? 片刻之后,黑影自窗外落入,接走了玄晏的信,直往夜荒云门而去。 玄晏收回目光。那条摇摆不定的线却逐渐清晰起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司慎根本就不是冲着权势来的? 几日相安无事,云门终于回了消息。 看得出云岳回得很不情愿,碍于他的面子,才勉强说了一些。 云门对弟子约束极严,偶然行走世间,也是为了门派之事。云岳再三否认与司慎有往来,只提到了二十年前的一件事。一个弟子收了玉京的贿赂,私自向凡人动手,灭了逐到夜荒的一族。尔后那弟子被处以极刑,便再没有类似的事情。 玄晏心念一动。 二十年前,司慎只有十二岁。 但十年时间,足够他从夜荒走到玉京,再到朝堂之中。 他离开住处,前去与柳明德、黄与成商议的同时,司慎刚刚踏入长乐宫。 第五十五章 太后刚刚哭过。 司慎心念一动,由宫女引入座,一声不响。 今日不知是开了什么窍,太后从他进来开始便一直絮絮叨叨地念着。从朝臣最近有多难对付,到幼帝又如何不听话。司慎默然听着,没有反应。 “哭完了?” 太后一震,便见司慎飘然起身,径自离开了长乐宫。 夏日炎炎,司慎没有理会身后叫喊的宫女,带着翟广径自往长乐宫外走去。宫侍在旁,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只在司慎路过时挺直身体,做出认真的样子。 司慎心情不好,翟广知道原因,却不好多说。 太后原本是站在司慎这边,然而幼帝年岁渐长,她便有了别样的心思。宗室里有些可以辅政的人物,都被司慎不着痕迹地打压下去。 盟友离心,黄与成那边又不死心,拼命与他对着干。朝中上下更是看不惯司慎。四面楚歌,危机四伏,便是司慎的状况。 加上秦石身边还待着个不明人物,想将秦石捉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翟广不由想起了在夜荒的日子。 即便改易身份,司慎在面对他们这群招揽来的下属时,常年养成的上位者气质是改不掉的。 那时的司慎只是小角色,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0 他们却毫不怀疑,司慎可以回到玉京,青云直上。再多的艰险,他们也未曾退缩。 但如今他成了一手遮天的太尉,跟随他回到玉京的几人,却走的走,散的散。翟广只是个侍卫,京中上下却因为司慎,连带对他也很尊敬,他却莫名有些寒凉。 他偷偷看了一眼司慎,刚好看见司慎闭了闭眼。 是不是,累了? 月上中天之时,秦石在他临时栖身的小破床上翻了个身。 这间破屋子里又闷又热,但他又不敢开窗。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很饿。 因为是偷偷住在这户人家,每天只能去厨下偷点东西吃。仆人们做的饭菜还算可口,但就是比不上玄天门。他想吃好点,只能翻墙出去买。但这个时候,外面只有司慎的手下,没有卖零嘴的摊贩。 而且,更惨烈的是,他发现自己胖了。 夏夜难寐,秦石捏捏肚子上薄薄一层肥肉,忧伤地叹气。 他随即听见了一声闷响。 一把透明的冰刀插入窗缝,将窗子挑开。一只修长的手托着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伸了进来。 秦石二话不说,双眼发绿地扑了上去。 饭菜在屋子里放久了,味道弥久不散,秦石怕自己睡不着,便催着玄晏一起坐上屋顶,抱着红烧肉就开始吃。 “慢点慢点……” 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可怕,玄晏无奈,拍拍他后背。秦石无暇说话,等到两碗饭见底,秦石终于松了一口气,揉着肚子喃喃道:“再这么下去,我还没报仇,已经变成去年的你了。” 家犬喂饱了就是听话。 玄晏眼神一动,笑了笑:“你吃了那么久玄天门的饭菜,凡间的食物自然不习惯。这几日我每天给你送一点,你放宽心,吃上大半个月就没事了。” 秦石点头,端起了第三碗饭。 有玄晏坐镇,秦石自然不怕被发现,大大咧咧放开了吃。他没吃饱的眼神偷偷投去,玄晏一目了然,从食盒里取出了第二份红烧肉。 酒足饭饱,秦石热出一身臭汗,房里已经有一桶凉水候着。 受他关怀至此,秦石有些不好意思了,按下之前别扭的情绪,揉揉脑袋问道:“你这几日……怎样?” 他在这院子里待着,玄晏在外奔波,问出这话,秦石自觉脸皮太厚,急忙闪到屏风后,钻进桶里。 玄晏把玩着刚刚凝成的冰刀,悠悠答道:“门中之事有了眉目,不成问题。至于神武营……” 秦石竖起耳朵。 “我与几位大人商讨过了,营救神武营并非难事,扳倒司慎,一切好说。” 听到司慎,秦石沉默了。 玄晏没有逼问。 其实他很想逼问秦石,他对司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但他又怕这话一出口,反而有反作用,覆水难收。秦石牛脾气一根筋,虽然现在和司慎对着干,但真要他亲手摧毁自己的恩人,玄晏真怕他下不了手。 屏风后水声停了。玄晏微微用力,冰刀上现出一条裂痕。 “我如何进到玉京来,你应该知道了。” 玄晏不置可否。 “他是我的恩人,这点不必怀疑。松弟因我而死,父母怨恨我,我无话可说。我做山匪,便是想死得快一些……” 玄晏没有打断他。冰刀现出又一条裂纹。 秦石仰在桶沿,“他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能上刀山下火海。但几年前,他带我去了北牢。我……半途出来了。后来,他再找我,我就托病不见。再后来,我就去了神武营,之后的,你都知道了。” 玄晏沉默着。 他下山之后,从西海原到玉京,司慎和缇衣骑的传闻,多少听过一些。 北牢是大越朝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进得,出不得。无论忠良奸邪,只要司慎看不顺眼的,拿到了把柄,就会把人丢进北牢里摧残。 司慎这等手段,勿说是秦石了,连玄晏都有些反感。秦石出身寒微,却不意味着他毫无原则。 但司慎又怎可能放过一手培养出的爱将? 秦石心思郁郁,却听玄晏忽然开了口:“你先听着,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扳倒司慎,我已有了计划。” 秦石张张嘴,低声道:“那很不错。” “黄与成和柳明德两人,会从旁协助。” 秦石向来搞不懂玉京的弯弯绕绕,听他这么几日就搞定了两个老狐狸,不由佩服:“你怎么收买他们的?” 玄晏神色淡淡:“不必收买。把条件开给他们,加上我的长老身份,神仙都会动心。” 黄与成和柳明德两人算得上老奸巨猾,但面对玄晏这个活了四百年的角色,还是有些不够看。 他们已经无暇思考玄晏为何帮助他们了。玄晏也乐得少费口舌,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将剑穗留给两人。 黄与成府上藏着的两个修士,一定能认出剑穗。 虽然说玉京龙气之下,他的修为会受到很大影响,但跟凡人打交道,用的可不是修为。 秦石正佩服得五体投地,玄晏顿了顿,轻声道:“但光有这些还不够。扳倒他的实力有了,只缺证据。” 他隐约感觉到什么,脸上笑容有些凝固。 “要将之连根拔除,将他造反一事昭告天下再好不过了。但司慎此人,几乎是毫无破绽,不近女色,不贪钱财,权倾朝野。想拿到证据,很难。” 这洗澡水是不是太凉了? “所以,在司慎身边搜寻证据之事,需要你来做。” 第五十六章 “王二!王二!快醒醒!” 昨晚缇衣骑在北牢清扫,关在此处的几百将士均是疲倦不堪。昏暗中有人叫自己,王二挣扎一番,拍开了推自己的手。 那人似乎急了:“你快醒醒!听听,是不是将军的声音?” 王二倏地睁眼。 旁人只看干瘦的他一跃而起,趴在牢栏上。 牢房里静得只有每个人的心跳。其他几个兵士紧张地盯着他,见他双手越掐越紧,在牢栏上留下几道指痕。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其他人刚刚放下心来,却见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1 他低声道:“是将军……” 幽暗的北牢深处,是无数冤魂流连的刑房。 秦石迎着长鞭,一声不吭地挨了下来。 身后都是神武营的兵士,他不能发出声音,哪怕一鞭比一鞭重。 这点疼痛尚在他的承受范围内,只是养尊处优太久,有些不习惯了。 司慎提着他的衣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还迷糊着,睁大眼睛迎上去,果不其然,又是一鞭子。 本来以为没有勇气再次面对司慎,却不想真正再次见面时,自己居然分外冷静。 秦石知道,司慎在泄愤。 亲手培养出的棋子有了私心,对喜好掌控全局的司慎来说,绝不可能一笑置之。 泄愤总是会停下的,不会当场打死他。否则就不是司慎动手,该换翟广了。作为司慎的左膀右臂,翟广拷问犯人的本事可谓深不可测。 不知过了多久,秦石的听觉渐渐恢复,恰好听见翟广的低语。 司慎随即停下了。 翟广叹气,先将司慎劝回坐下,才一手伸向了秦石。在穴道上准确地下手,让秦石睁开了眼。秦石也没有对抗的意思,只是幽幽地看向翟广。 他好歹在司慎身边待了几年,与翟广交情不错。目光相对,竟不知从何开口。 翟广再度叹气,“你可知游怀方便是在此断气的?” 秦石愣住了。 他知道游怀方是谁,否则西海原相见,他也不会反应那么大。 可游怀方对司慎忠心耿耿,又为何会命丧于此? 看他这副不知所以的样子,翟广心头狠狠一抽,声音不禁急了一些:“大人为何要处置他,你别说不知道!” 秦石仍然茫茫然看着他,翟广气急:“你……” “行了,退下。” 翟广心中有气,下手就没刚才那般温和了,将他重重一推,站回司慎身后。 刑房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司慎嘴角的笑来回飘忽,捉摸不定。 他忽然起身,看着猛地缩紧身子的秦石,浅淡一笑。 “怎么,怕了?” 司慎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出,狠狠掐在他下巴上,将他拖向自己。伤口在地上磨蹭,秦石忍不住呻/吟。 “现在知道怕了?当年你在朝上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可是记忆犹新。” 那绝对是令他至今回想,都觉难堪的一幕。 他一手带出来的人,居然在朝堂上,当着一众朝臣的面与他唱反调。 想及此处,他忍不住拽着秦石的头发,让秦石与自己对视,动作十分粗暴。 “秦将军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万箭所指下救出来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你可是藏了很多事情没告诉我,比如,那个侍卫?千万别说是有那侍卫保护,你就敢和我对着干,为所欲为了?” 真是看着这张脸都来气,可气着气着,又气不下去了。 秦石依旧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司慎是真动了气。 “别以为乖乖回来,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了……呵,我们,来日方长。” 太尉府里,秦石悠悠醒来,沉重地喘了一口气。 正如玄晏所料,司慎没舍得在北牢里处置他,折磨之后,还是将他带回了太尉府。 他很佩服玄晏,从他仿佛走投无路,只能上门自首,再到司慎如何处置他,料得一清二楚,毫无差池。 只是有一点他没料到。司慎这几十下鞭子都是实打实的,一点水都不掺。 秦石咬着牙,在伤口上试探一下,当即哆嗦着收回手来。 司慎手底下的人,只有一等一的行刑,没有一等一的救人。伤口也不知怎么包扎的,痛得不太寻常。 他深深吸气,刚要牵起绷带,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他手腕,随即蒙住他的嘴。 四目相对。 秦石一阵无语,示意他放手,这才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黑暗中一双眼眸熠熠生辉,亦是声音低沉:“放心不下。” “两只老狐狸呢?”秦石问道。 “无妨,他们以为我睡了。”玄晏示意他翻身,“你翻过来,我给你上药。” 秦石也懒得问他怎么看得清,反正修士有修士的办法,索性身子一翻,大咧咧趴在床上,露出布满鞭痕的背部。 司慎下手很重,前后都照顾到了,只是后面的伤势相对更轻,他不敢把胸腹露出来。 玄晏没有多说,直接将绷带牵开,“外面还有司慎的人,你轻点声。实在忍不住,就咬个东西。” 秦石不敢托大,直接拽过被褥咬住。 绷带牵起时有莫名的麻痒感,秦石狠狠咬了一口被褥,抓住一瞬间的空隙,问道:“他到底用了什么药……嘶……”又赶紧回头咬住。 “他给的伤药有软筋散,我拿到了言家的金疮药,比他的效果更好。” 言家? 面对秦石询问的眼神,玄晏点头:“便是言齐的家人。” 言家在京中有些势力,只是京中权贵满地走,不太突出罢了。秦石啧啧两声:“难怪我看那小子飞扬跋扈的,长这么大也没人教训过,竟是言家人……等等,那莫丫头……” “也是。” 秦石啧啧称叹,玄晏淡淡地道:“不光是他们,你还记得仇日月?那也是家底雄厚的。凡人想要修行,要么因为天赋异禀,被门派带走,要么天赋较高,再依靠家中支持继续修行。重金购得的天材地宝,可以比得上普通弟子一两年的修行。” 秦石叹气,不再多问。 言家的金疮药效果特别好,涂在伤口上清凉无比。秦石舒爽得直想哼曲儿,却听玄晏道:“好了,翻过身来。” 秦石唰地用被褥捂在胸前。 玄晏一怔,“又不是没让我看过,怕什么羞?动作快点,我还得赶回去。” 秦石闭上眼,心一横,猛地扯开被褥。 玄晏的手顿住。 他后背全是鞭伤,玄晏心里有准备,但前面伤成这样,倒不在他意料中了。 鞭伤之上全是地上磨蹭的痕迹,给他处理伤势的人显然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2 没耐性,绷带中甚至还有沙土。 玄晏眉头紧紧拧起,秦石心下一慌,也不知怎地,张口便道:“你别乱想,他没对我怎样……” 紧张的气氛顷刻间瓦解,玄晏刚想问他,就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打败。 秦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反应太激烈了,面露尴尬。玄晏揉揉太阳穴,“……算了,你咬着东西,这边伤重,可能更痛。” 秦石乖乖照做,无辜地看着他。只是玄晏真的下手时,他还是忍不住咬紧被褥。 真的太痛了。 玄晏先清理伤口,这才慢慢地将金疮药涂上。秦石只觉自己又挨了十几鞭,浑身冒冷汗,竟连他什么时候重新包扎好伤口都没发觉。 但是,嘴上也要涂药吗? 等等这不对,娘的这家伙简直…… 秦石没料到他居然趁伤打劫,然而玄晏这种性格,不打劫就怪了。 不过,他今天耐性好得出奇。 仿佛置身温水,随浪起伏,温和至极。 简直和某几个晚上的粗暴判若两人。 秦石正晕晕乎乎的,被玄晏咬了耳朵:“你轻点声,当心外面听见了。” 于是,二度后知后觉的秦石瞬间红脸,当即一脚踹过去:“你快走!” “走?”玄晏一把抓住他的脚,低沉地笑着,“我走了,这个晚上你岂不是很难捱?” 秦石发觉他自从下山之后就愈发没脸没皮了,奈何身上带伤,拿他没办法,便故意黑了脸,咬牙切齿地道:“你快点,要是被发现,我这身伤岂不是白挨了……嘶……呃……” 玄晏怎会给他反驳的机会。 秦石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唇舌的束缚松脱了,可身上已是烈火燎原。 黑暗中玄晏眼眸灼灼,仿佛穿透黑暗,看穿了他所有的表情。他想挣脱,手脚拼命挣扎,不过无济于事。 老辣的孤狼,甚至还会贴在他耳边,细心而温柔地提醒他: “嘘……千万别被听见了……” 他忍不住,微微扬起脖颈,嘴唇咬出的血尽数落入对方口中。 而且更可耻的是,他居然晕过去了。 次日醒来,依旧是太尉府的偏远房间。昨晚仿佛一场梦。如果不是他手心握着的药瓶,他真以为玄晏根本没出现。 司慎将他软/禁在府中,自然是出自最放心的考虑。然而对于秦石来说,这是最方便不过的安排了。 他藏好药瓶,展开垫在药瓶之下的小纸条。 司慎的来历,玄晏已经大概清楚,只差证据。陈年往事,由两只老狐狸按照二十年前的事情搜寻,府中的蛛丝马迹,则全部交给了他。 翟广肯定知道什么,但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其余暗卫等等,都是司慎回京才招揽的人手。秦石突然觉得游怀方死得太早,否则绝对能套出点蛛丝马迹。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第五十七章 夏日的炎热对熟睡的人没有丝毫影响,两个侍女将所有事情打点好,就等她醒来。 司慎特意叮嘱她们,屋里的冰块要时时注意,不能太少,会将夫人热醒,也不能太多,可能让夫人着凉。 绮念在眼前晃了一瞬,她们想起勾引过司慎的人是什么下场,自然就不敢再想了。 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重重帘幛内,云笙其实早就醒了。 她没有叫侍女,像往常一样,望着帘外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轻轻拨开帘幕。 因为常年不见日光,她的肤色略显苍白。刚刚在床沿坐好,两个侍女已经迎上来,将杨柳枝递给她,为她更衣梳头。 房中一切都是司慎为她精心准备的,甚至连宫中用度都不一定比得上这里。这十多年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过她的好运气。 其中自然不乏年轻女子忿忿不平的声音,觉得云笙肯定用了什么诡计,否则权倾朝野的太尉大人,哪有那么容易为她倾倒。况且她们又不是没见过云笙,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姿色也不算特别出众,哪来的能耐拴着司慎啊? 云笙也忐忑过,然而在司慎眼里,什么姿色,都不是理由。 她是司慎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从夜荒到玉京。 其他贵夫人有知道这段过往的,曾经拿这个打趣,说云笙是太尉府上的童养媳。不过这话一出,那位夫人的丈夫在朝中颇不得意,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拿这个开玩笑了。 大白天的,司慎不在府中,云笙能做的不多,除了女红便是练琴。司慎也没给她请师傅,她蹩脚的琴技,都是司慎手把手教的。 琴声断断续续,并不好听,云笙也庆幸府中没有别人,否则几天练下来,司慎晚归的理由又要多一条“惧怕魔音”了。 用过午膳,是府医前来请脉的时间。云笙左等右等见不到人,着侍女去问,才知道是府上新来了个人,伤得有点重,正缠着府医不让走。 云笙了然。府中常常出现奇怪人物,她曾经问过一次,被司慎挡回来,从此就不再问了。 而另一边,刚和府医吵过架,翟广又进来说了两句。秦石佯作气闷地回屋,赶紧把新换上的绷带取下来。 他现在可不敢让司慎的人接触自己的伤口,也不指望几天内就能见到云笙。 秦石握紧了玄晏清早送来的纸条,又看了一遍,便将纸条吃了。 云门又回了信,当年被处刑的弟子有个徒弟,但是年岁太小,事发之后寻不到踪迹。至于被灭族的那一家,云门不曾注意,因而也没有记载。如今看来,那个失踪的小徒弟,十有八/九就是云笙了。 也不知司慎为何要娶云笙。 连着五六天,秦石都没机会接触云笙。 这个速度在玄晏预料中,然而此时有人要心急了。 相比淡定品茶抚琴的玄晏,黄与成和柳明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府里团团转。黄与成更是借着玄晏住在他府上的便利,时不时去问情况。 “等。”玄晏只有这句话,末了又轻飘飘甩回一个问题,“说回来,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黄与成一噎。 他当然知道玄晏说的是什么事,但过了那么久,当年的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3 人和物证早就烟消云散了,哪有这么容易? 如果现在执掌朝政的不是司慎还好,换个年轻些的皇帝,也比只会眼巴巴看着一众朝臣的幼帝强。奈何先帝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少,除了这个幼帝,其他的皇子都夭折了。而且先帝的几个兄弟也不成器,与其扶他们上位,黄与成觉得还不如守着幼帝和司慎斗呢。 黄与成心焦不已。 这与玄晏一开始的承诺不一样啊。 能帮他们扳倒司慎,还亮出了让府上两个修士腿软的长老身份,事情怎么就拖下来了呢? 然而转机终是来了。 玄晏挑眉,示意黄与成慢点。黄与成跑得老骨头都要散架,眼里兴奋之情却抑制不住,朝玄晏直挥手。 他接过信笺,看完却怔住。 黄与成没有注意他的反应,犹自兴奋地捶着桌子:“听说太后这几天根本不见他……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这才注意到没有出声的玄晏,终于觉得自己太突兀,咳了两声便静下来。 “无妨。待我思量一二,再答复你。” 黄与成捋捋胡子,状似平静地走了。只是走之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玄晏。 玄晏目光湛湛,却不知是陷入哪年的思绪中去。黄与成忽然觉得,从这个深不可测的长老身上,看见了司慎的影子。 大概是他老了,产生了幻觉吧。 当夜,司慎回府后,一反常态地歇在云笙那里。 云笙大概是觉得身份变幻得太尴尬,自从两人成亲后,很少让司慎在自己这里留宿,常以各种理由将他推去书房。司慎也很随意,竟然就随她了。若是放在其他人府上,这等行为免不得惹出腥风血雨。 司慎今晚态度如此强硬,翟广略感惊讶,不过他毕竟是仆从,主家的私事,不好随意插嘴,便像那日一般,选了个合适的角落蹲着。 他听力很好,正百无聊赖之时,听见了云笙的哭声。 翟广幽幽叹气。 大人和夫人之间的嫌隙,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幽深的帘幛内,司慎朝云笙伸手:“过来。” 云笙在床角蜷着身子,一分一毫都不敢动。 云销雨霁之后,司慎虽然有些乏,但拉动云笙还是不成问题的。 扯住衣领轻轻一带,云笙便滚在他怀里。 司慎心情不错,却发觉她在发抖。 她为何会发抖,司慎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迟疑,手指捏在云笙下巴上,左右打量她的表情。 在他面前,云笙再怎么假装平静,也骗不过司慎。莫说是她了,他毒辣的目光连朝中无数臣子都能看穿,遑论常年关在府中的她。 “你还在怕我?” 司慎问出这一句,云笙一愣,怯怯地抬眼看他。 当年在夜荒中,染着族人鲜血倒下的少年拼死了站起来,向她的师父挥刀,再将目光投向了她。 云门弟子不讲究爱护妇孺,她能在师父身边待那么久,不过因为她的师父每天醉心于蛊术,无暇再培养别的弟子。而且有一个能给他打理日常起居的徒弟就足够了,何必再找罪受。 师父倒在血泊中,留下孤独无依的她。而刚刚被押送到夜荒的世家大族,顷刻间只剩下一个少年。 “你怕我?” 她摇头。 血光之中,那个少年牵起她的手,走出了刚刚买下的宅子。 三叩首,拜别族人,少年再牵着她离开,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舍与痛心。 然后,少年抛弃了过去,包括家世,来历,名姓,还有血亲,义无反顾地投入荆棘之中。 “司慎。”他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从夜荒一步步走到这里,云笙不是最了解他过往的人,却是最清楚他目的的人。 他做到太尉,控制幼帝,将朝政搅得天翻地覆,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 当年先帝如何驱逐了他们一族,如何联合云门将他们赶尽杀绝,他就要将先帝呕心沥血打造的太平盛世,毁得多彻底。 司慎在外身份多变,在她这里,只是变了两次。 第一次,他从仇敌变成了主人。 再次,他从主人变成了她的夫君。 对她而言,司慎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看不清,摸不明。两人成亲这么久,可谓是彻底的相敬如宾,不曾交心。 司慎的问题,她不敢回答,更不知如何回答。 怕吗? 她不知道。 次日云笙醒来,司慎早已离开。侍女们依旧将她的日常起居打理得十分妥帖,两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女红,抚琴,日复一日的优渥生活,只在请府医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夫人,又是那人,哎真是太可气了……” “怎么了?” 两个侍女将缠住府医的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遍,云笙听得头大,犹豫着要不去见一面。 这段日子不知为何,司慎将翟广留在府里,不带在身边。有他的保护,在府里见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在京中这么久,云笙还是养成了太尉府女主人的自觉,司慎不在,自该由她出面。 翟广也没为难她,多叫了两个侍卫,便往关押秦石的院子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你这老家伙,用的都是什么药,还没见过你这种庸医!” 府医在司慎面前很有脸面,被秦石这么骂,早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讲不成理,又抹不开面子直接离开,翟广出现,也是给了他台阶,当即便抄起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石骂骂咧咧地转过头来,云笙正在想如何开口,便看见秦石胳膊上的图案,心下一惊。 第五十八章 翟广忙着阻拦府医,一时没注意云笙。 云笙踉跄一步。 秦石仍然对府医怒目而视,衣袖高高捋起,一副要与他动手的架势。他胳膊上的图案,就这么明晃晃地撞入云笙眼中。 夜荒云门。 山门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在满是瘴气的夜荒,想要找到云门所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云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4 门弟子行踪诡秘,除了同门很难联络。况且同门之中也有不同派别,以云门的门风,不同派别的弟子相互争斗坑害很常见,因此即便出门在外,同门也很少相认。 但真的要相认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约定一种纹饰,纹在手背或手臂上便是。门派不会约束弟子们相互约定的纹饰,除了秦石手臂上巴掌大小的六瓣莲花。 在云门,只有下一任掌门才会使用这种纹饰。 “夫人?” 侍女们终于发觉云笙的反应,连忙凑上去扶住她,又纷纷将愤恨的目光投向秦石。 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走两步都快晕倒了,要不是这人在捣乱,夫人何必到这里来?司大人回来要是发现她们侍应不周,一定会责罚她们的。 翟广终于安抚了府医,吩咐那两个侍卫送走了他,这才转向秦石,皱眉:“你究竟在胡闹什么?” 顾及到云笙,他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秦石大咧咧地一捶拳头:“你到底找了什么庸医?就算我今不如昔,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害我吧?” 给秦石的伤药里有软筋散,身为司慎近侍,翟广当然是知道的。 然而这里很多侍卫都认识秦石,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宣扬出来。人心不稳,铁桶般的太尉府就会散了。 “别胡扯。有什么话,等大人回府再说。” 翟广不想与他纠缠,更不想让秦石接触云笙,示意侍女将云笙搀回去。 “夫人,回去了。” 云笙低低应了一句,临转过身,却又回头看了秦石一眼,恰好看见秦石朝她诡异一笑。 寒意从脚底生起,慢慢地爬满全身。 云笙有些乱了。 这人是云门中人?为何隔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里?是来找她的吗?会不会用门规处置她? 想到云门令人谈之色变的门规,云笙眼前一黑。 “夫人?夫人!” 深更半夜,秦石吃着玄晏带来的饭菜,好不开心。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翟广那么慌张,看来,这位夫人要是有问题,他会落得游怀方的下场。” 饭菜全部下肚,秦石拍开一坛酒,兴高采烈地喝了起来。 他也算是与翟广共过事的,翟广就是另一个司慎,除了在司慎面前,其他时候都是一副死人脸,怎么都看不出表情。云笙一昏倒,他就紧张起来,连忙派人通知司慎。 狠狠喝了一大口酒,秦石这才平静一些,问道:“你让我纹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六瓣莲花,在凡间是很普通的式样,怎么云笙一见它脸色就变了。 “以后与你解释。”玄晏一笑,“只要她看见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你。” 秦石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玄晏的目光移向了另一边。 不知司慎会如何应对? 今天着实是太尉府的灾祸之日。两个侍女挨了罚后,抽泣着被带走了。其余侍从等等,一概受了罚。司慎又冷着脸换了两个侍女,亲自叮嘱一番,这才放人进去。 云笙却还没醒。 两个新换来的侍女不敢托大,连忙告诉司慎。司慎一怔,索性摒退所有人,亲自上去照顾。 “大人,书房那边……” 翟广试着叫了一声,里面没反应,他便知趣地退了。 房里一盏灯都没点,唯有月色清辉遍地,隐隐透入室内。司慎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依旧冷着脸,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今天给他报信的人还算机灵,出了长乐宫,才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委实将他惊了一跳。 他的手拂过云笙的眼角,顿时眉头一皱。 她哭了。 司慎没有再逗留,披着夜色离开了。云笙恍惚地睁眼,将眼泪拭去。 她离开云门这么久,与叛逃无异。若那人真的来自云门……他们会不会对司慎不利? 云笙不敢说自己对司慎是爱恋,但最起码的知恩报恩是懂的。司慎给了她如此优渥的生活,她要是牵连到司慎,岂不是狼心狗肺? 次日清早,翟广居然不在。 趁着新拨来的两个侍女没有发现,云笙悄悄地出了门。 即便当了太尉府这么久的女主人,云笙对府中仍然不是很熟。其他府上有不少姬妾子女,主母个个都得了解,不消半个月就能熟悉。太尉府中只她一个,司慎又疼她身子弱,不许她随意走动。出门绕了许久,她才找到昨天到过的院子。 “夫人怎么来了……” 她再少露面,侍卫们还是能从她的打扮上认出她来,不禁面面相觑。 “行了,大人有些话交待我转告院中之人,不必担心大人责罚你们。” 她难得狐假虎威一次,侍卫们信了八/九分,却还是有些犹疑。 有夫人挡着,他们倒不担心被司慎责罚。大人对她的疼宠在玉京远近闻名。然而有话要对里面的人转达?里面关着谁他们一清二楚,大人怎么会让夫人转达呢? 他们目光往云笙身后扫去,没有看到翟广。 最近京中掀起一股邪风,有关大人的闲言碎语漫天飞,大人每天上朝的暗卫加了一倍,又怕别人对夫人不利,特地把翟广留在府里。怎地今天居然不在? 他们眼里疑惑越来越深。云笙横下心来,沉声道:“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大人。不过,若是大人因此怪罪下来,可就不是我能保的了。” 她甩了话便往里走,又倏地转身,“不放心的,只管跟进来。” 这一下倒是镇住了大部分人,然而她身份特殊,谁也没胆子只放她一个人进去。侍卫们互相看看,派了两个人跟她往里走。 这间院子前后有五六间屋子,只用了一间关押秦石。两人将她送到秦石住的那间门口,先上去敲了敲门。 门却一敲就开了。 云笙顿时悚然。微风拂过,她身旁两个侍卫眼睛一闭,径自倒地。 翟广回来时,府里已经乱成一片。 他恍惚了一瞬。上次这么乱,还是在司慎刚刚进入玉京,根基较浅,举步维艰之时。 秦石身边那个诡秘莫测的守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5 卫被缇衣骑们捕捉了行踪,他刚刚赶过去,却没抓到人,正懊恼着回来,却撞上这么一出。 他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侍卫们见他回来,皆是面色大骇。随即他便听见了一句话。 “夫人……不见了……” 炎炎夏日似火烧,司慎站在院子门口,一言不发。 之前昏过去的两个侍卫至今未醒,已经着人拖走质问了。其余七八个侍卫跪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人呢?” 司慎的声音轻缓如林泉,滑过侍卫们耳畔。 目光落向翟广。翟广倒是扛住了威压,声音略微低沉:“回禀大人,夫人说带着大人的话要见秦将军,他们跟夫人进门,夫人就……” “行了。”司慎冷冷地打断了他,“该留的地方留点人,去搜吧。” 翟广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不敢迟疑,点了人就走。 院子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司慎负手而立,静静盯着空旷的屋内,缓慢一笑。 跑了又敢回来,还敢对云笙下手,果真是长本事了。 放倒两个侍卫后,玄晏没有停留,带着云笙和秦石便回了玄天门的院子里。 之前他已经吩咐过了,两个弟子不敢怠慢,已经将物什备好。他将云笙扔在屋里,写了张符纸贴在门上。 “你这是要给她驱邪?” 秦石刚问出这话,当即遭了一个眼刀。 “让她睡着而已。” 秦石挠挠脑袋,想不通这些事情的关联。他看了看玄晏的脸色,憋了半天,最终只弱弱地问出一句:“那……你是看上他夫人,要带回山上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玄晏叹了一口气,没指望他能自个想通,耐下心来解释:“朝政我不方便插手,司慎为人精明谨慎,云笙是他唯一的弱点。把太尉府搅乱,才能从他府里捞出他叛乱的证据。” 秦石依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惯于行兵打仗的人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目光已经将他上下挖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玄晏说的证据。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两个外出的弟子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两个秦石从未见过的人。 弟子们知趣地退走。刚从地牢里捞上来,师兄妹两个显得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感谢玄晏救命之恩。 玄晏又与他们说了些修真门派之间的事,秦石听得云里雾里,等谈话告一段落才问道:“等等……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解释过事情原委,秦石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其中诸多门道,远高过他孤身一人救整个神武营的念头。 不过点拨之后,他有些回过味来,觉得玄晏此时不该在这里:“你怎地不去太尉府上看看,带人搜一搜那些兵器?” 依照师兄妹两人的说法,他们铸造的兵器都在原处,司慎没有发觉,故不曾移走。玄晏无奈道:“我如何带人去搜?这是朝中之事,我身为修士,插手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冒险了。那些事情,还是交给两位大人去办吧。” 就算是幼帝,玉京还是个有帝王的地方。干涉天子政事,与龙气作对,可是很损修为的事情。这也是修真门派都在偏远之地、修士们只敢偷偷摸摸跟臣子勾结的原因。否则一个厉害的修士,敌过千军万马,还要朝廷做什么。 秦石若有所思地点头,忽又问道:“这十成是叛乱大罪……司慎是逃不掉,但你把夫人带回来了,难道还要把她扔回去吗?” 他这话虽有妇人之仁,却着实问住了玄晏。 有两位重臣的协助,这位云笙夫人是什么性子他也知道,完全不足为患。然而就像他说的,不过是涉及到神武营的恩怨,与云笙无关。人都已经带出来了,难道要扔回司慎身边,与他一起担着叛乱的罪名? 玄晏看向贴着符纸的屋子。 “到时再说吧。” 黄与成和柳明德两人虽然没有兵权,脑子却也活络,在太后流露出对司慎的不满时,与太后搭上了。 要知道玉京有兵权的不止司慎一人,还有幼帝。 一万羽林骑并非泛泛之辈。太后之前听司慎的话,羽林骑被他驱使,她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生了嫌隙,太后又有了摆脱司慎的想法,便拿了兵符,毫不迟疑地点了一千人,交给黄与成。 一千人的动静大,却也快,不多时便将太尉府团团围住。两人有了玄晏的消息,饿虎扑食般寻向了兵器所在。 精良的兵器堆满了前庭,两人却发觉,莫说是司慎和翟广,连云笙都不见了。 第五十九章 玉京终是乱了。 兵荒马乱。 家家紧闭门户,胆战心惊地等着结果。 黄柳二人领的羽林骑已将京城掌控,街上行人愈发稀少。玄晏缓步而行,迎着朝他围上来的羽林骑兵士,亮出黄与成给他的符信,兵士们便退了开去。 他没有停下,穿过重重坊市,走进一间院落。 阖上院门,走向主屋。三长两短,清脆的叩门声。 门开了。 司慎站在屋内,双手扶着门扇,一动不动。 屋内一壶茶,两只茶盏。袅袅热气,腾腾云雾。 “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司慎一手扶着茶盏,瘦长的手指在盏边磨动。他冷冷盯着玄晏,似是在防范对方任何可能的动作。 即便他知道无济于事。 一众手下都捉不住的人,翟广听闻这人的消息,都放心不下手下精英,要亲自出马去抓。司慎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这人背景不凡,既能游走于缇衣骑的爪牙外,亦能在这等纷乱的情况下,找到他的所在。 要知道,他听见敲门声时,以为是翟广前来。 如今算来,翟广应该还在紧急调遣缇衣骑的路上。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然而为了渺茫的可能,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玄晏一笑,“在下只是来与司大人谈谈的。” 司慎挑眉。 挑在这种时候谈,就是吃准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能谈出什么好结果来。 司慎刚准备反唇相讥,就听玄晏道: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6 “司大人最好听完在下的话,再做决断。毕竟,能保云笙夫人一世平安,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司慎冷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条件。保她平安?一世?笑话……” 玄晏眼神幽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手指甚至在盏边一刮,就如他方才做过的动作。 他顿时窒住。 这是明目张胆的敲山震虎。 对方在明确地告诉他,他下药的动作,对方看得出来,而且完全不怕。 玄晏适时接过话来。 “大人是想说,以大人缇衣骑中的亲信人马,完全可以将云笙夫人平安送回夜荒,对不对?” 司慎不置可否,不过冷哼一声。玄晏置若未闻,晃动着茶盏中一层浅浅的茶水,“然而以在下所知,要保夫人平安,大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司慎沉默不语。 他说的不错。要将一个大活人送到夜荒,一路上动静不小,云笙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他,肯定要多派人手。 他性子多疑,信得过的人不多,给云笙的人多,留在他身边的就少。 “况且,大人真能保证,在玉京里忠心耿耿的手下们,能在安心在夜荒保护云笙夫人?” 司慎哑然。 这些人是完全忠于他的,并非忠于云笙。唯一会两者兼顾的,大概只有翟广。 “翟广他们,真的不会回到玉京?他们若要回来,那云笙夫人……” 玄晏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浅笑着添了一句。 “想谈什么?” 司慎发觉,到了最后,他竟只剩下这一句了。 不过,对面坐着的是这人啊。 “在下想用云笙夫人,换得秦将军平安。” 司慎皱眉,虽然猜到了他的来意,仍不免嘲讽道:“云笙在你手里,秦石也在你身边,如何换?” 玄晏笑,“此事须得经大人的手,才能作数。大人只要一天还在,秦将军就一日不得安生——在下既能带走夫人,再将夫人交给黄大人与柳大人,自是轻而易举。” 茶盏应声而碎。 司慎猛然起身。 云笙要是落到那两个老不死手里,能得了什么好?! 玄晏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夫人最后的去向,全看司大人的意思了。我无意卷入朝堂,只为保秦将军平安。此等心意,大人应该是玉京城里,最最明白之人。” 司慎默然一阵,才问道:“怎说?” “大人每次从长乐宫回来,除非去云笙夫人那儿,才会悉心沐浴。”玄晏沾了茶水,写下太后名讳,“在下觉得,大人是不想长乐宫的味道,沾到夫人身上。” 司慎瞬间无声。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人牢牢掐死了他的弱点。 羽林骑的脚步和马蹄声不时飘入屋中,司慎却没有多少惊诧与不安。 能在玉京翻手为云近十年,已经很对得起葬身于夜荒的亲人们了。都走到了这一步,能不能全身而退,他无法强求。 他目光一转,落在玄晏脸上,稍稍一怔。 这人自从进来开始,表情便一直淡淡的。没有表明身份,却笃定司慎知道他是谁。 此刻,他淡然的表情上,竟浮现一丝怅然。 司慎皱眉,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话一出口,司慎便觉得自己无聊,既然是帮秦石的,问他来历毫无意义。 玄晏竟出乎他意料地开了口。 “樊述。”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长老身份,即便他没有真正插手朝廷纷争,能给玄天门少惹事,就尽量低调。 云笙在他手里,司慎又处处受制,此时要杀了他,不过举手之劳。然而玄晏还是想用凡间的手段解决这些。 只不过,司慎面临的困境,与他当初,与樊家遭受的,十分相似。令他也不免怅惘了。 他稍稍一礼,径自离开。 翟广点的人马早在外候着,此时见他出来,个个如临大敌。不过,没有司慎的命令,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大人,没事吧?” 翟广急忙进来,身上已有几处轻伤,想来赶到此处并不容易。司慎却望着玄晏离开的方向,恍惚一阵。 樊述? 这个名字,真是让他措手不及啊。 然而栽在这人手里……他无话可说。 外头闹了好几天,云笙惊魂未定,又担心司慎,被带到玄天门住处的第二天便发了高热。玄晏也没含糊,着人连夜回山带了丹药来,这才将其病情压住。 玄晏猜的不错,云门自有控制弟子的法子,按照凡人病情来治,这条命就得折在他手上。也亏得司慎在玉京横着走,没有珍稀药材吊着,没有大半个太尉府围着云笙转,云笙很难活到现在。 到了该走的那天,只有翟广独身前来,眼眶还带着红。见到玄晏,也是一副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的表情。 翟广按照司慎玄晏两人的约定,将之前约好的物事送了来。 玄晏自然也没有不知趣地问起司慎的情况,以免翟广受刺激发疯,坏了先前的计划。 此时已是将近正午,云笙尚自梦中醒来。 她睡梦中似是听见翟广的声音,下意识以为司慎也在,竟就这样挣扎着醒了。 “夫人醒了?” 玄晏挑眉,见她披着外衣,懵懵懂懂地走出来,目光四处逡巡,心下了然,“翟广已经走了。” 云笙一怔,“我……我夫君呢?” 这个称呼在嘴边缭绕许久才脱出来,舌尖一颤,仍对这个称呼抱着不少生涩之感。 先前两人在太尉府之时,见面次数甚少,偶有几次司慎得了空闲,陪在她身边,也总是会落到相对无言的境地。 玄晏暗叹。 明日。 云笙当晚睡得很迟。 她的发热差不多退了,只是病去如抽丝,次日被扶上马车时脚步显得虚软无力。 马车在玉京城里徐徐行进,将拥挤的人群分开,往城门而去。 云笙抬眼,恰巧看见了窗外路过的司慎。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7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司慎憔悴许多,云笙努力回想,竟想不起之前司慎的模样,无法与眼前的容貌对比。 司慎身边守着一群兵士,看不出要往何处去。云笙思忖片刻,不敢问玄晏,便悄悄掀开帘子,往司慎那儿看。 司慎恰巧也在看她。 云笙一笑,对他悄无声息地说了一句话—— 等你回来。 便缩回马车里不再乱动了。 她没有看到,在马车驶过司慎身边后,严阵以待的兵士们终于架起了司慎。 一步一步,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在那里,黄与成和柳明德,还有朝中百官,太后幼帝,在等着他。 第六十章 玄晏的离开让玉京两个弟子松了一口气,而得知他的目的后,俩人动作也很是麻利,备的车夫人手等等都是顶好的。 他们一行人借着黄与成先前给的令牌,毫无阻碍地出了玉京。至于之后的去向,就不是两个朝廷老臣能掌握的了。 玉京司慎落败的消息传到夜荒时,一行人也刚到夜荒。 灵秀镇是云门山门所在,也是夜荒为数不多的热闹集镇。此处人多眼杂,玄晏没有随意离开客栈,而是将玄天门新送来的消息,一条条地展给秦石。 黄与成之前与玄晏有过约定,拿下司慎后,不得为难神武营。玄天门的消息中也照顾到这一点,特地将秦石几个亲信人手说得清清楚楚。 黄与成原先也没打算为难神武营,自然不会耍什么花招。然而毕竟是秦石带过的兵马,就这么原封不动地编制起来,他肯定睡不安稳。于是,整个营千余人,被拆成了不同部分,或是编入羽林骑,或是派到东军。王二等人不愿与羽林骑的纨绔们来往,索性去了东军。 信件中有王二等人请求转告给将军的话。秦石看了,恶狠狠喝了一口酒。 “好!”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与同袍分别,自是伤怀之时,玄晏也不会拆穿他难得的表现,便继续翻别的消息。 莫南乔与言齐在玄天门上做得不错,现今是清鸿的左膀右臂。这回玉京动荡,两人的家族背后也得了好处,自要寄信来感谢一番。 玄晏无奈一笑,翻出清鸿的信。 算来也有两个多月没接到他的信了,以他的性格,能忍这么久不跟他唠叨,真的很不容易。 清鸿看似跳脱,实则极有分寸,大概是得了玉京事成的消息,这才给他来信。 铸剑师的师兄妹两人已经在去往玄天门的路上,不日即到达玄天门。玄晏斟酌再三,暂时没动蒲兰湖里的天外玄铁,也没将这事告诉清鸿,等这边事了,回到门派,再做商议。 至于玄凛,有人在西边番人的地盘见过,不过他的徒弟都折了,两个小丫头也成不了气候,玄晏便暂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令他欣慰的是丹成。 据清鸿说,丹成如今进境神速,已经能和莫南乔两个过招了。要不是他还小,清鸿掌门的日子还长,他真想现在就把丹成定为亲传弟子。 玄晏却是笑笑。以清鸿跳脱的行事,就算玄字辈的长辈们还在,能压住他的也没几个。真要定亲传弟子,不就清鸿一句话的事?不过清鸿既然有心告诉他,也是尊重他这个长老,看来没被掌门的风光迷晕头。 信笺翻到最后,一枚薄如蝉翼的令牌掉了出来。他拿令牌对着光看了看,才小心地将其收进怀中。 “是什么?” “云门的令牌。” 秦石咋舌:“这么轻?跟羽毛似的,不怕被折了去。” 玄晏笑而不语,又取出令牌,在桌角轻轻一划,立时现出一道刻痕。 秦石心有余悸地将酒坛子拎远点。 “这可是好东西,历任云门掌门都会给其他门派发去一份,是只给其他掌门的信物,连我也没份。持此物在云门之内行走,见之如见掌门。” 秦石又啧啧两声,“小兔崽子就这么给你了?” “洞天大会要过五年才轮得到云门,他暂时用不着,被我讨来了。” 有人敲门。玄晏收好令牌开了门,见是伺候云笙的小侍女站在门口,满脸难色。 玄晏没敢把太尉府的侍女带出来,便差玉京两个弟子另寻了两个小丫头,放在云笙身边照应着。 这小侍女不过十岁,见玄晏出来,下意识一抖,这才低声道:“夫人又吐了……” 玄晏叹气,摸了两炷香给小侍女,却见小侍女还不回去,“怎么?” 小侍女支吾一阵,还是没敢说话,扭身跑了。 玄晏觉得奇怪,却怎么也想不到小丫头是把他当做了负心汉,自个夫人虚弱成那样,只管给香,连面也不见。不过,这种想法要是让他知道,定是哭笑不得。 “这俩丫头口风紧不紧?” “现在才问?晚了。” 玄晏浅笑着回了一句,秦石瞬间紧张起来,被玄晏按下。 “放心吧,都是门里找的孤儿,伺候夫人不在话下。就是手脚可能没太尉府里的麻利,也只能委屈她一阵子了。” 秦石少见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是我想得太简单,原以为只要司慎一死,就……” 玄晏一顿。 “怪不得你。” 秦石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谋反是大罪名,否则我也不会用这个罪名,去找黄与成谈条件。” 秦石哂笑,“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惨的事。” “不巧,我活了四百多年。” 秦石接下来的话顿时塞了回去,瞪他一眼。 先帝也常玩些手段,与不听话的臣子们斗斗。不过先帝比较厉害,兄弟也不成器,他在位近三十年,没有谋逆的家伙。天下百姓都快忘了这罪名。 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只杀了一个司慎,似乎根本不像处决谋逆的犯人。然而司慎孑然一身,膝下无子嗣,旁无亲属,只有个不见人影的夫人。羽林骑在玉京搜了半个月,愣是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于是,缇衣骑做了替死鬼。 两万缇衣骑,杀了近两千,调换打散六千,余下一万多,都是和司慎毫无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8 瓜葛的。不过,就这么些人,黄与成与柳明德已经吵得不可开交,都想把这拨人马划到自己手下,同时拼命推举自己人做太尉。 一派乌烟瘴气。 令秦石难过的是翟广的死。 傻子都想得到翟广会去劫法场,两位老臣在法场附近布下天罗地网,意图将其活捉,或许能套些司慎的东西。 这可是司慎的左右手,对司慎忠心耿耿。他们垂涎欲滴。 翟广如期而至,却没有如他们意料地落入圈套。他们甚至折了不少人手,才堪堪捉到重伤的他。 在司慎平静的注视下,翟广重重磕了三个头,竟挣脱压制他的人手,引剑自刎。 秦石看了玄晏一眼。 他不知玄晏找司慎聊了什么,竟能让他甘心以命相抵。不过,在玉京街上看到司慎向云笙投来的眼神,他顿时明了。 玄晏准准地抓住了他的弱点,令他无从反击。 他只知道玄晏的姓,曾找说书人旁敲侧击地问。说书人思忖片刻,才道:“樊氏?四百多年前的话,大约是真有这么一位。曾经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后来不知去向,京城百姓都以为他升仙了,摆过几十年的牌位呢。” 大约就是这四百多年,才能让他游刃有余吧。还有什么手段,是他没见过的? 他们订了一套院子,门外小侍女影子匆匆来去,大概是云笙吐得厉害了。 秦石烦恼地叹气。 谁都没想到,云笙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诊出了喜脉。而且偏偏云笙以为司慎只是被困京城,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 玄晏敲打了两个小丫头一番,让她们不要乱说,关于司慎的一切不许提,若有别的问题,他再处理。 一行人等了两三天,深更半夜,云门弟子悄无声息地送来了信。 悄无声息地倒吊在窗外,敲他们窗子。 “怎么跟鬼似的!” 秦石嘟嚷着起来接信,不顾云门弟子的奇异表情,砰地摔上窗。 几个弟子来送信,动静瞒不过玄晏。他听见秦石这边动静便过来,二话不说接信便看。 秦石见他表情淡淡,忍不住问道:“我说,大老远的,到底来这里做甚?该不会把云笙交给他们吧?” “当年云门已认定她失踪,从未派人寻找,回不回去全看她的意思。” “那你来这?” “有事相求。” “什么事?” 玄晏的表情有了变化。 秦石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话问得莽撞了。然而下一刻他便听见玄晏问道:“是你的事。” 秦石挠着脑袋,想不通自己与云门有何干系。不想玄晏淡淡问道:“你可愿与我一起修行?” 第六十一章 秦石愣了。 房里月色浅淡,一盏灯挑得极暗,玄晏将信笺往桌上一放,表情比月色浅淡,唯独望着他的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他刹那间紧张起来。 甚至后背寒毛倒竖,一口酒也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咳咳咳……” 玄晏依旧浅浅淡淡地瞧着他,只是在他咳得涨红了脸后,伸手拍向他。 秦石一闪,躲过了。 房里一时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秦石深吸气,觉得自己的舌头前所未有的笨拙。 “不是……我说……” 玄晏没动,就这么看着他,眉头微微挑起。 秦石有些傻了。 他原以为玄晏会起身离开,他也只做了这个准备,大不了将他留下再解释。结果玄晏就这么大方地坐着,等着他的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秦石越发紧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玄晏等了半晌,这才施施然拍拂衣袖,“行了,我先去休息,明天就要拜访云门,耽搁不得。” 然后玄晏走了。 就这么……这么…… 这么走了??! 秦石一夜恍惚,根本没睡好。 他出身贫贱,自小在山野里打滚,能吃饱饭就算不错。修行?那是纨绔富贵干的活儿。 被司慎捡回玉京前,他是京畿绿林一霸,常能遇见伙同修士做坏事的富家子弟。对修士的印象,也就停留在这个层次。 天下修士不少,能出头的不多,有些心术不正之徒会在离开门派后特地做这种勾当。 现在玄晏邀他一起修行? 他仿佛化身为那些肥的流油的人,看到狞笑的自己,朝无助路人举起屠刀。 睡得着就怪了。 玄晏知道他对修士有看法,不过全天下都这么想,也怪不得他。 却想不到他因为这个,大半夜没睡着。 次日清早,云门弟子齐刷刷下到了镇子里。 这镇子叫云门镇,倒不是向云门献媚,而是云门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的。 夜荒地势复杂,瘴气弥漫,云门镇便没有蒲兰那般拥挤热闹。不过,听闻云门弟子齐齐到来,街上也很是热闹。 与玄天门不同,云门弟子行事诡秘,因而周围虽然人多,却无人敢造次。 众目睽睽之下,一行三十余弟子,就这么气势如虹地站在客栈外面。 围观人群哑然,客栈老板听说自家客栈被云门弟子围了,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圆。 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群祖宗? 领头之人不与老板废话,甚至没有看抱他大腿求饶的小二,直勾勾地盯着客栈里边。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里面看向这边,右手刚刚握上自个的笔,一股无形的力道迎面相逼,让他踉跄两步,退了回去。 “行了。” 他身后之人懒懒发声,再觑起双眼,凉凉地打量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里外俱寂,向他走来的人却不疾不徐,见到他,不过微微行礼:“竟然劳动掌门大驾,玄晏何德何能?” 云岳冷哼。 周遭传来阵阵吸气声,都想不到竟是云门掌门亲自到场。要知道,云门前不久刚有了新掌门,此刻坐镇门派都来不及,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89 面见云门掌门,玄晏自然不能失了玄天门的派头。周遭围观人群有些散修,已经认出玄晏的身份,神情激动地互相说着什么。 若说玄晏的打扮是仙风道骨,云门则别具一格了。他们的身份饰物不像玄天门的腰坠,而是镶在法器之上。此刻云岳用的笔上,刻着云门掌门的六瓣莲花。 玄天门长老,对上云门掌门。但凡好事之徒,都希望看到这两人一较高下。 然而事实让他们失望了。 云岳似笑非笑地瞧了玄晏一阵,又望了他身后的秦石一眼。 “你来就来,何必带这些不相干之人?”他细眼一挑,示意弟子们开道,“得了,别站这儿让人看笑话,有什么事,到云门再说。” 有云门掌门带路,去云门就方便许多。秦石浑浑噩噩跟着走,被云门弟子客气地请进一架马车内。刚坐下没多久,外面闹腾一阵,玄晏竟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秦石呼吸一滞。 “你来做什么?” 刚才对方掌门明明客气地把他请到另一架马车上,他来这里做什么? 玄晏挑眉。 秦石有些犯怵。老实说,最近玄晏的神情越发不对,一个表情就能让他心底发毛。他几乎可以想到,玄天门弟子平日面对这个长老时,内心有多大的压力。 该不会有人被他吓哭过吧? 外头闹腾声渐渐平歇,马车开始行进。秦石一边腹诽,玄晏却似是没看见他的表情。 “云门路途凶险,留你在这,我不放心。” 秦石张口结舌,强辩道:“那,那还有云笙……” 两人不放心将云笙单独留在云门镇,而且云门本就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跟来看看,未尝不可。 玄晏却连眼睛也没眨。 “我给她的车贴了符咒。” 无耻。 太无耻了。 真的太无耻了。 秦石不及他舌灿莲花,此刻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字,顿时在心里将他骂了个千千万万遍。 谁家长老这么厚脸皮的,清鸿那小兔崽子该不会从此以后就被玄晏压一头,过上了傀儡掌门的苦情日子吧? 秦石翻个白眼,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不与他靠太近。 旁里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拖回去。 秦石大怒:“你!” 玄晏摇头,长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夜荒崇山峻岭四处皆是,从云门镇往外走不消片刻便钻进了山。秦石只能分辨出大略方向,路上七拐八绕的,马车不知不觉行进到某处山林。 车轮重重地颠簸一下,马蹄声似是轻了,如同在耳边蒙着一层雾。 车轮又是一震。马车仿佛驶入云水之中,外界的风声叶声,一概不见。 秦石愕然,下意识扣着帘子,要往外看。 “别动。” 玄晏打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看出去。 秦石这才意识到莽撞了,连忙端端正正坐好。 “云门号称‘身在云水之间’,难寻踪迹。即便是我,也不敢贸然闯入云门之中。” 玄晏淡淡说着,话音刚落,车外陡然响起一声尖笑,随后又有云门弟子的呵斥与鞭打。 秦石听得心里发毛,直到尖笑淡去,才转向玄晏。 “凡间有说法,‘宁闻鬼哭,莫听鬼笑’。方才那就是了。” 秦石着实出了一阵冷汗。再看向玄晏,仍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这等稳重与淡然,与他在千军万马前的持重又很不相同。他竟有些羡慕。 也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玄晏那一问,如一根刺,慢慢扎在心头。 马车缓缓驶出浓雾般的路途,秦石都等到快睡着了,终是到了云门之中。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与期待中不同,云门比玄天门更显幽深,常年阴云笼罩。门派坐落在山岭之间,屋舍四散,缥缈无迹,唯有掌门所在殿堂凌驾云霄之上,俯瞰整个门派。 安顿好了秦石和云笙等人,玄晏一刻都没耽搁,直奔云岳那儿去了。 云岳恰巧也在等他。见他前来,又冷哼一声,凉凉地道:“长老还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厉害。” 玄晏只是一笑。 到达云门时已过正午,即便掌门殿堂内,也只有一层薄薄的日光。云岳反正不怕被人听去,便嘱咐弟子将门窗敞开,悠悠地说:“这事可不好办。” “掌门若是办不到,天下修士怕是没人能办到了。” 云岳话题一拐:“听说还没捉到玄凛?” “玄天门内务,有劳掌门挂心了。” 云岳似是嫌弃他拐弯抹角的说话:“在京城两个月,话也不会说了?我巴不得他活着,与你们斗个你死我活的,这样洞天大会上,我云门少个对手,自当潇洒。” 玄晏半天没接话。 云岳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用我云门的法子分修为给那糙汉?可以,当然可以,但你分了修为,如何应对玄凛?要让清鸿那蠢货独当一面?” 云岳是在云门中强势上位的角色,自然对陷入寒冰牢大半年的清鸿看不过眼。 玄晏依旧是笑笑。 云岳终于急了。 他确定不了玄晏是根本没会意,还是装傻,索性坐在他面前,在他道袍上揪了一道。 玄晏愕然。 这唱的哪出? “你何必在那糙汉身上吊死?他毫无修为,你要分给他,那可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长老不如考虑考虑我?” “……?!!” 云岳似是根本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兴致冲冲地道:“我对长老可是很有兴趣。况且我云门与玄天门联手,可不让东海那贱/人气死了么?长老,当真不考虑一下?” 第六十二章 玄晏稍稍眯眼。 云岳双眼发亮,沉醉在自己的臆想中。 玄晏阅人无数,知道对方对自己其实没有深厚兴趣。只因为洞天大会的过招,让他生了执念而已。 堂堂云门少门主,师弟师妹面前呼风唤雨的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0 主,被打得抬下台去。 大概是这种方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吧……先前清鸿要替他前来云门,都被云岳推拒,硬是要他亲自前来。此等幼稚可笑的行径,清鸿千八百年前就嫌弃得不行了。 要对付这种人,有很简单的方法。 玄晏清浅地笑着,淡如流云地道了声“好”。 云岳的表情顷刻间凝固了。 他呵呵干笑几声,眼神仿佛见了鬼,“长老三思啊……这是关系到两派的大事,马虎不得……” 玄晏稍稍侧头,似是不解,看得云岳差点破功。 “掌门何出此言?为玄天门分忧解难,乃是我分内之事。” 然后便看着云岳自个儿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他猜对了。云岳只是执念太深,恨不得找着机会就给他使绊子,看他心急如焚,玩起真的来,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在见过玄天门长老后,云门掌门宣称闭关修炼,派弟子将分解修为的法子送上门便再也不见,一副做贼心虚逃之夭夭的模样。 尔后,只要等秦石的回复便是。 玄晏有十足的把握,秦石不会拒绝他。只不过作为凡人活到二十多岁,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可以修行登仙,换了谁都得愣一段时间。毕竟修士们都是幼时便开始了修行,二十多岁才开始的,那叫痴心妄想。 秦石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一时间手足无措。 玄晏没有急着逼他回答,而是充满了耐心地,将他引入修行的生活中。 云门生活与玄天门大同小异,他来者是客,又是贵客,在门派内几乎畅行无阻。 每天带着秦石在云门转悠,偶有上前拦阻的守卫弟子,一概被令牌挡了回去。 两人就如同最普通的云门弟子,每日听经打坐,研习术法。而最普通的弟子接触不到的符咒丹药,玄晏会细心地讲给秦石听。 秦石初时愧疚不安,觉得自己资质平平,遇上修行一事,更是一窍不通,非得玄晏手把手教他,每一步都掰碎了让他咽下去。玄晏却没打算让他一步步练上来,只打算让他好好打基础,这样分修为给他时,才不会出意外。 云岳给的法子其实不难,只是有一项比较苛刻的条件,就是得在云门完成。 这也怨不得云岳。法子本身就是云门秘法,必然要结合云门地利,拿回玄天门去试,不一定能成。 玄晏不敢托大,稍稍试了试,知道法子可行,便放下心来。 于是某天清晨,云岳骂骂咧咧地出了掌门居所,吓得守卫弟子们一魂出窍二魄升天,哪知他是被玄晏逼出了火气,无处发泄。 他从来不知道玄晏能无耻到这个境界。可惜他不是秦石,也没机会和秦石交流,否则他会知道,区区驱逐掌门,在玄晏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不信的话,回头问问玄天山上那位。 他的居所是云门最安全的地方,其余场所实在是贵客也进不去的,只好委屈掌门一下了。 云岳直想吐一口老血。百般愤怒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云门里当游魂。 赶走了云岳,玄晏一点都不客气,符咒贴满了整间屋子。 所有门窗紧闭,一张张符咒雪片般飞出他掌心,在墙壁窗扇上纹丝不动。秦石端坐于他定好的位置,没有乱动。 他深吸几口气。玄晏放完符咒,走到他身后,温润的长指贴在他脑后。 “没事的。放松。” 秦石笑笑:“不知怎地,就是有些喘不上气,待我冷静下来……” 玄晏知他紧张,并不戳破,在他背后席地而坐。 秦石紧张,他又何尝不是?虽说云门的法子最安全,可毕竟不在玄天门,除了云岳留下的几个守卫弟子,无人特意给他护法,他还得提防有人捣乱。 比如他那位至今未觅踪迹的小师弟。 玄凛重伤,修为丧失殆尽,倒不怕此刻冲到云门来害他。他只是隐约觉得不舒服,仿佛玄凛一直藏在某处,就等一个机会。 这种不安在他心头缭绕不去,仿佛烈日下一丝薄云,淡漠,却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了。” 秦石的声音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再嘱咐一遍:“先说清楚。云门的符咒可以将我的修为分几次给你,你不会特别难受。但……万一,你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他怕秦石这倔脾气,不舒服也死扛着不说。他四百年的修为不是秦石能硬扛得起的,即便统共只分百余年给他,也够他躺上好一阵子。 整间居室都被淡淡的红光笼罩。 他没指望秦石能一步登仙,只要能分给他百年修为,让他学着修行,再将自己给的修为化为己用就好。否则强行将修为度给他,只会让他的*凡胎不堪重负,当场毙命都是可能的。 他想起刚刚掉下玄天山时,被他杀掉的两个弟子,微微叹气。 云门秘法加持的符咒起了作用,二十年修为平缓地度入秦石体内。秦石初时还冒了冷汗,临近结束,已是平和安定。 成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两人愈发熟练。玄晏没有贪快,一次就二十年修为,耐心得很。只是俩人一直待在云岳居所不挪窝,连特地拨给他们的院子也不回了,玄晏也没多心疼云门的特殊符咒,把绘制符咒的朱砂墨用了不少,将云岳气得够呛。 三十天过去,秦石身上扛了一百二十年修为。玄晏这般大方,令云岳啧啧称叹,艳羡不已。 一百二十年的修为啊,已经把门派里许多弟子比下去了。 丢了这么多修为,对玄晏也是个不小的损伤。秦石身上轻快不少,每天提着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他便坐在檐下调息养神。 武学带修为,玄晏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他刀下走上几招,便对着招式暗中比划。云岳溜达着回了自个居所,见秦石精神奕奕地舞刀弄剑,玄晏安安静静坐着,便起了促狭之意,凑到玄晏身边。 “长老,”他沉着语气,拿出掌门的派头,“注意身体。” 第六十三章 “秦石!醒醒!” 玄晏似乎没料到昏过去的他有这么沉,甚至不得已间动用了术法,才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1 将他送回房里。 他不是大夫,也不知秦石的问题出在哪里。 因此云岳被请了回去。 “这是……” 云岳刚溜走就被人急着找回来,此时看见满屋子忙乱,已经顾不上遮掩自己被挤出掌门住处的事情。找他的守卫弟子慌张得不成样子,他一路上都在揣测,可看见屋子里诸弟子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若是论修为和资历,他连看都不会看秦石一眼。但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玄晏…… 先一步到来的丹药弟子看不出什么毛病,只得紧张地站在旁边,等掌门决断。玄晏亦是盯着他,愣是将他盯出了满身白毛汗。 慌乱的弟子们被悉数请出房间。云岳深出一口气,不满地瞟着玄晏:“一次给一百二十年修为,也不怕撑死他?” 玄晏冷笑:“云掌门何必担心这个?倒是掌门先前没说过渡劫之事……” 云岳后知后觉,顿觉啼笑皆非:“你……你居然以为这是渡劫?他根本没修行过,都是捡你的便宜,哪来的劫给他渡?” “我曾教他一些调息的法子……” 云岳懒得听他解释,大手一挥:“是心魔。” 玄晏怔住。 云岳甩甩袖子,底气足了很多,“可不能怨我。古往今来,敢用这法子的人屈指可数,我师祖的师祖也不一定知道会有这种事。这家伙不知修行的忌讳,就算你度给他纯粹的修为,也像给了三岁娃娃一块金砖——不懂用处。心思一乱,或好奇动用一二,可不就陷进去了?” 见他不吱声,云岳更是高兴,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继续打击他。 “那点粗浅皮毛连普通弟子都比不上,你让他驾驭你的修为?你什么身份天赋,他什么来历?笑话,要真有这么容易,天下修士早养成了蛊,吃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够了。”玄晏打断了他。 “我该怎么做?” 秦石陷入灰色雾气中良久,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好像出事了。 跟着玄晏这么久,他已经习惯周围冷不防出现些奇怪的事情。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玄晏又在练什么术法,把修为度给他以后,玄晏每天都要调息很久,才能让身体适应日渐浅薄的修为。 他练了一上午的刀法,自觉有了修为之后,武学进境也神速起来,便贪快多练了会儿。哪想到回头一看,竟看见松弟的脸。大惊之下,胸口气息紊乱,那股灰色雾气便突然围上来。 松弟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在雾气里摸索一阵,想起松弟,只能叹气。 眼前忽地就起了变化。秦石愣愣地看着周围,景色拉扯一阵,他便站在了群山围绕的村子里,面前是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秦石人高马大,跟孩子站近了,看不清脸,便下意识退后几步。 他僵住了。 孩子扯着身上破烂衣裳,遮住瘦得凸显出来的肋骨,抓着一只兔子,亦是愣愣地看着他。 秦石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是哑了。 “松弟……” 他僵了半晌,孩子反倒先反应过来,羞赧地笑着,上来拉他衣袖,又松开了。 “客人从哪里来?”他说,“我们村子很偏僻,很少有外人进来。客人你应该是大官吧?穿得这么好看。” 秦石嗯了一声,眼眶有点湿。 他们一家子住的村子很偏僻,虽然在京畿山里,却是穷山恶水,也没甚引人入胜的景色,日子过得穷苦,家家户户都是靠山吃山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搬去别处的念头。 整个村子吃惯了山,也没有手艺,出去只能给人做苦力。要是风景好还好说,可能有官场潦倒的读书人来做教书先生,他们却连教书先生也请不到,只能一代代地穷着。 孩子怯怯地笑了笑,“客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该不会是我哥哥刚才叫了几声,被客人听见了吧?” 没等秦石说话,里面有人叫了句阿松,他飞快跑进去,又跑出来,对着秦石不好意思地挠头。 “真是对不住啊,我家哥哥吃得很多,趁我娘去送饭了,我得赶快进山去找点东西,给我哥填肚子。” 秦石茫然地看着屋子里。 这间破屋没有门,穷苦的山里根本不需要家门。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家徒四壁,靠天收成。有个更瘦长的少年在灶前忙活,应该是在收拾东西。 那个少年转头看来,对他局促地笑了笑。 仿佛有刀光落在两人中间,刀光这边是他,另一边也是他。 秦石看着局促的少年揉搓更破旧的衣服,不安地道:“真是对不住,我娘已经做了饭,但我吃不饱,现在根本没力气……” 秦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自幼胃口就大,每天的饭量是同龄人的两倍还要多。别人吃一碗,他要吃两碗多——还不能少,只吃一碗,会饿得走不动。 少年看了一眼等候多时的秦松,恳求他:“客人能不能帮帮忙,我弟弟要去抓两只兔子,很快就回来。他很厉害,也能认路……” 秦石刚想问那只兔子哪去了,抬眼就看见它躺在灶上,已经准备下锅了。 可是刚才都没看见。 秦石脑子有点晕,在少年的千恩万谢中,随着秦松离开。 上山的路他走了不知多少遍,闭着眼都能跟秦松走过去。秦松似乎很惊奇,连连夸他:“客人你可真厉害,整个村子就数我和我哥喜欢进山了,其他人也来,都比不上我们熟悉。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我们村的呢。” 秦石勉强一笑。 秦松又蹦蹦跳跳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开心大笑。 “运气可真好,又抓到两只兔子,今天哥哥可能吃饱了。” 秦石心酸不已。 他也曾经为自己的饭量骄傲过,那是在父母供养得起他之前。整个村子乃至山里山外,都知道他们村出了天生的大力士,力大无穷,吃得多也在情理之中了。 可他太能吃。出去做活,别人会被他吃穷,便被打发回来。从前羡慕过他的村中伙伴也不免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些口无遮拦的小孩,见面甚至会笑话他。 家里总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2 不能被他吃干净,父母逐渐不耐烦,给他填饱肚子的重任落到了年幼的弟弟身上。 是他没用,只要少吃一点,就连路都走不了。 秦松朝他挥舞两只肥兔子,又似是看见了什么,目光就飘了起来,落到山的深处。 他把小小的手指贴在自己嘴唇上,示意秦石不要出声。 “我看见了。”他说,“有两只更肥的兔子跑过去——我要去抓,然后这两天的饭菜都不用愁了,还可以给爹娘加个菜。” 秦松开始奔跑。 高大的灌木丛在秦松小小的身体两侧分开,秦石心神不宁,拔腿想追,却发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无声地追在秦松身后,一点儿都没落下。 “就在前面!” “我看到了!” “你看你看,就在那个草丛里!” 秦松兴奋地蹲着,做出要扑过去的动作。秦石却觉得周围很眼熟。 他想起来了。 当年找到秦松尸首的时候,似乎,就是在这里。 第六十四章 秦石一阵恍惚,可随即便打了个寒颤。 秦松的小脸就这么冲他笑着,秦石被他笑得心底一抽,竟挪不动脚。 他看着秦松身后的山涧。 当日村人将这里团团围住,有人刻意将他挡住,不让他看已经变得冰凉的秦松。然而一圈大人,也没能拦住近乎发狂的秦石。 两只兔子噌地溜进草丛里。 周围景色似乎凝固了。 秦松咧着小嘴朝他笑,伸出小手—— “哥。” 秦石深深地叹气,恍惚间,自己的手竟然慢慢地伸了过去。 他觉得不太对。却又觉得很对。 是他对不起松弟。 两手相触,秦松的小手冰冰凉凉的,渗出一丝凉意,狠狠透入他心底。 秦松笑了。 “你在干什么?” 秦石霍然抬头,见玄晏提着一盏微黄的灯笼,自高大的灌木丛后转了过来。 灯笼光一照,秦松眉头紧皱,甩开秦石的手便往深林钻去。秦石下意识想追,终是没有迈出一步。 两人良久无言,秦石怅惘片刻,懊恼地笑笑:“又多亏了你……否则我肯定要交待在这儿。”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能与林风飘散,第一眼看去,宛如一个做错事准备挨骂的小媳妇。 要说心平气和,肯定是骗人的。 玄晏已经准备了满腹言辞,就等狠狠说他一顿。可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哎……罢了罢了。 “走吧。” 有灯笼的指引,高大幽深的林子变得平易近人。 秦石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玄晏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拉着他,手指骨节分明,甚是有力地牵着他。仿佛只要一松手,秦石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处林子。 就算玄晏不说,秦石也知道这处林子有诡秘。应是他接受了玄晏的修为带来的变化。只要跟着玄晏,肯定能出去的。 受了他的修为,也算是个修士了。成为修士的当口,忽然陷入这种幻境中,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秦石内心深处的担忧。 修行仿佛是巨大的鸿沟,将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彻底割裂开来。 深林簌簌,高不见天。 “当年我并未将修行之事放在眼里。” 玄晏忽然开了口。他仍旧牵着秦石,在漫漫深林中跋涉。灯火照耀,渐渐陌生的林子被灯火辟出一条路。 “我是家中幺子,排行十八。即便在宗族之中排辈分,也是这一辈最小的孩子。” 玄晏的脚步放慢许多。秦石听得入神,忽听他问道:“你可知道雁门樊家?” “雁门樊家?” 秦石一个激灵。 他当然知道。 即便在烟消云散的四百多年后,雁门樊家,依旧是每个将领心中至高的存在。 樊家满门战鬼,满门将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将门世家。他们带兵神出鬼没,麾下烈羽骑骁勇善战,镇守着大魏北疆,令狄人闻风丧胆。 “我三岁时,狄人被邢家的烈云骑击溃,皇帝很高兴。” 玄晏讽刺一笑。 “狄人吃了败仗,烈云骑就用不上了,他趁机把烈云骑的兵权收了回去。樊家上下震动,为了自保,只好把在族中最受宠的我交到京城,以表忠心,这样才能保住烈羽骑。” “你的爹娘……怎会同意?” 秦石心中一紧,同时有些痛恨轻易放弃玄晏的人。 玄晏却显得云淡风轻,“怨不得他们。那时我已经没有爹娘了。” “那时我刚刚足月,父亲奉命探查狄人大军行踪,被狄人发现,力战至死,尸首却被狄人羞辱,挂在枯林中。消息传到家里,母亲悲恸之下,也随父亲而去。” 族中的疼宠不是白来的。 秦石依旧不屈不挠:“你排行十八,上面兄弟姊妹也不少,何必非得让你去?” 玄晏笑了笑。灯火之下,侧脸略有变化。 “因为我是最有用的。我的母亲是汝南公主,而当时的皇帝,是我母亲最敬重的皇兄。” “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照顾照顾远道而来的外甥不是?” 不知不觉走出了林子,视野顿时开阔。站在山林边缘往下望,原先平静祥和的村子,此时蒙上了薄纱般的雾气,远远看去,竟让人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随时会冲破雾气,向两人袭来。 “进了村子,可能会有你的熟人。”玄晏似笑非笑,“切记,不要说话,不要应答。” “要是朝我们挥刀怎么办?” “有我在,怕什么?”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往下走。朦胧间不少人影缓缓浮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纷纷朝秦石打招呼。 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秦石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玄晏提醒过,以他的执念,他可能真会栽在这里。 村人无声地忙碌着,过着他们不曾参与的生活。秦石狠狠咽了一口唾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3 沫,试图转移话题:“那后来怎么样了?皇帝……你舅舅,对你还好吗?” 玄晏无声地扬了扬嘴角。 “他再无能,再昏庸,也是个皇帝。” 联想到自己在玉京的遭遇,玄晏当时遇到了什么,秦石已经想得*不离十。 就算是自己的外甥,汝南公主的亲生儿子……对皇帝而言,也是需要防范的对象。 玄晏一笔带过。 “那时我年幼不懂事,身边又只有奶娘和几个小丫鬟,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头。等我长大些便发觉,那些苦头,有不少是他刻意设计给我的,只为探我的底细。” “我小心翼翼,不敢站在风口浪尖,只为保住身后的樊家。因为我很明白,倘若樊家倒了,我就真的完了。” “樊家也算是气数已尽。和狄人几场恶战,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我在玉京待了几年,樊家的烈羽骑,和我的叔伯兄弟们,在一场恶仗中折了七七八八,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他已经不需要在意烈羽骑。被打成了废物,收回兵权也是多此一举。” 这和别人对“樊述”的评价完全不同。 秦石琢磨着如何开口,玄晏自嘲一笑:“我没法认命……他觉得我没威胁了,我便趁机陶炼自己。晚上是走马斗鸡的公子哥,浪荡儿,白天则躲在房里,星象算术,兵法诗词,无所不沾,无所不学。” “之后呢?” “不慎被发现了。他本来要杀了我。恰好师父凌远长老云游至京城,出于怜悯,将我带走,并允诺不再踏入京城一步。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秦石听得入神,待他脚步停下,才发觉已经走出了村子,站在灰蒙蒙的雾气之前。 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 “我无意强迫于你。不过提供了一条路给你,恰好需要修行而已。” “你救我于水火,让我不至于在最落魄时走火入魔。你内心良善,心境纯粹,即便是我,有时也不免自惭形秽。其余的事情,皆是身外之物,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仿佛有淡淡的雾气逐渐消散。云开月明,一片和畅。 “那么……我再问一次,你可愿与我一起?” 第六十五章 自打秦石醒来,云岳唉声叹气的次数就愈发多了。 他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背运呢? 秦石醒了后,他的寝居自己是再也进不去了。玄晏这个长老,鸠占鹊巢也不嫌害臊,居然就这样拉着秦石住下来,不管他的死活。 人家是琴剑和鸣了,那武夫又拿了玄晏小一半的修为,就算对上他,也完全不怕。 云岳心有戚戚。 云门难得有遍洒日光之时,山上云层稀薄,淡金色的日光剑一般穿透下来。 守卫弟子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到失魂落魄的掌门。 “怎么坐在这里?” 玄晏仙袂飘飘地走下来,明明目不斜视,云岳却觉得被他甩了好几个白眼。 “怎地不和你的将军卿卿我我了?” 云岳憋着一股气,张口就来这么一句。玄晏瞥他一眼,“他如今已不是将军,你又在酸什么?” 云岳险些就要一巴掌拍在地面跳起来。 不过想到面对这只老狐狸,他也只能偃旗息鼓,作罢了。 看他一股将醒未醒的模样,云岳懒得和他争辩,问道:“下来做什么?” “和你说说云笙的事。” 两人一路下着阶梯,往普通弟子居住的区域走去。 云门山路多,云岳本想带他走弯路,但也只敢想想而已。纠结再三,只能将话题转到云笙身上来。 “我还以为,你们要忘记我这个苦命的小师妹了。” 云岳领着他走,语气中不乏挖苦。毕竟玄晏自打上了云门,就一直在忙给秦石度修为之事,似是将云笙抛在脑后。云岳怕底下弟子捕风捉影,以为云笙无关紧要,怠慢了她,反而会不时敲打敲打。 只是,当他知道云笙的真实身份后,仍然不免唏嘘。 “我那个师叔,从前就是稀奇古怪的,师父和其他师叔都看他不顺眼,师祖还在时,也常常教导他,但就是掰不回来。” 云岳挥挥手,示意路旁行礼的弟子起身。 “他在凡间做下那等大事,连自己都折了进去。不过,就算他当时没死,按照我云门门规,逮回来也吃不了兜着走。师父师叔们都记得他还有个徒弟叫云笙,当时云笙年岁小,我们其他分支的弟子又不好插手管教,只能暗地里帮帮她,让她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后来呢?” 云岳说了一路,不免口干舌燥。不过就顿了顿,玄晏便不紧不慢追问一句。 “门中听说他灭了一个族,气得当时就下山去捉,顺便把云笙带回来。按照规矩,云笙原应该是我的师妹,归我师父门下。但四处都找不到人,过了两三年,就渐渐放下了。” 玄晏这才开口:“她被她师父管教得惧怕云门,被人带走后,不敢与你们联络。所幸,那人待她也不错。” 云岳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司慎,只嘿嘿一笑,心领神会。各门派在玉京都有眼线,玄晏也懒得戳破他如何知道司慎的大名。 “到了。” 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云笙住的院子前。云岳挥退了门口的守卫弟子,玄晏却不着急,示意两人过来,仔细询问情况,才将人放走。 云岳斜眼,“这么担心云笙?好歹是我师妹,回了云门,还能亏待了不成?” 玄晏淡淡开口:“你们可从没照看过有身子的人。” 云岳登时被噎住了。 话说回来,云岳给小师妹云笙准备的院子很是不错,僻静又干净,派的也是嘴上把门的守卫弟子,平常一日三餐事无巨细地都要告诉云岳。 按照守卫弟子的说法,云笙在里面待得好好的,只是不时会询问凡间的消息,看看司慎是否平安。 云岳一边走进院子一边冷哼:“你倒是怜香惜玉,就不知小师妹会不会领情。” 玄晏不置可否。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这间两进院子收拾得很整洁,院子里贴了符咒,将山间湿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4 气阻挡在外,以免伤到云笙的身子。 两人甫一进去,便觉耳目一新,甚至有些不习惯。为了不惊扰云笙,他们脚步已经放得很轻,云笙却在他们敲门之前推开了窗子。 云笙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因为腹中胎儿。她见到突然出现的两人,不过稍稍一怔,便示意他们进来。 屋内陈设应该都是云岳让人在凡间采买的,和她在太尉府住的地方差不多,不过怎么都比不上司慎准备的精细。 云笙示意二人坐了,一边抚着肚子,一边坐在榻上。 她的手在抖。 三人面对面沉默着,半晌,云笙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干坐着不算个事……有什么,二位就直说吧。” 比起在山下来,她变得更加从容,不再像之前那般弱不禁风。她神色略有犹豫,脸色苍白,像是做好了准备,只待他们开口。 玄晏象征地问了几个问题,才肃了神色,瞧着云笙。 云笙深吸一口气,肚子似乎有些疼,便蹙着眉头,缓缓地道:“长老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别绕弯子了。” 玄晏颔首。 “过几日,我会离开云门。” 云岳听了,先是一愣,又是一喜。 愣的是玄晏之前半点口风也没漏,喜的是他终于要走了,自己终于可以不用伺候这尊神了。 云笙略有迟疑,“何时回来?” 玄晏摇头:“我不是云门中人,下次再来,不知是何时了。” 反倒是云岳听得一默。 两人如今一个是掌门,另一个千辛万苦回了门派做回长老,手边事务繁多,能在这种景况下相见,已属意外。这回别去,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还没真正和我过过招呢……” 云岳有些不满地嚷了一句。 云笙一愣,摇头笑道:“我跟司慎去了十多年,如今回到云门,才是最好的归宿。耽搁你这么久,我也着实过意不去……” 云岳原以为他是说司慎的事情来的,可直到他有意告辞离开,也没开过口,不禁有些奇怪。 不过他不好多说什么。自打知道司慎死了,他就很识趣地没在云笙面前提过这人。 直到玄晏走到院子门口,云笙忽然从房里追出来,扶着柱子叫了玄晏一声。 她没有问出口。 玄晏亦是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云笙的眼里顿时起了层山雾,慢慢地走了回去。 离开云笙的院子,云岳也难得一见地不多话,忽然叹道:“她这么伤心……要是知道司慎是你动的手……” 玄晏瞥他一眼,他便闭了嘴。 “我亦无话可说。” 两人直往山顶的院子去,云岳开始琢磨如何把院子要回来,自己这么个掌门,一直被人赶出来也不是个事。 快到山顶时,云岳远远看见一抹黑影自山顶杀下来,速度奇快,直在地上刮了阵旋风。待那人停住,他定睛一看,竟是几日不曾谋面的秦石。 修为与武学齐头并进,居然有如此奇效? 玄晏没理会后头瞎琢磨的云岳,俊眉一皱,问道:“何事?” 秦石刚刚恢复,被他勒令在山顶静养,怎么会奔下来找他? “玄天门的信……” 玄晏闻言变色,顾不上他气喘吁吁,取了信便看。云岳见他看完信便走,步履匆匆,便叫他道:“你这是去哪?”然后挨了玄晏一记眼刀。 “去找玄凛算账。” 第六十六章 得了玄晏修为之后,秦石做的最多的便是将之揉入武学之中,与云门弟子过招。拿到赶路上,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两人自云门离开,玄晏教了他几句口诀与调息之法,便带着他千里迢迢飞回了玄天山。 秦石落地时,脑子还是糊着的。 两人离开玄天山日久,落脚时不免有物是人非之感。玄晏考虑良多,与他落在山脚下,回头望见渺渺蒲兰镇的同时,也能闻见山林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秦石自战场上滚出来的,对这味道敏感得很。本想玄晏应该不熟,可想到他之前说过的出身,再想想他曾经如何修理玄凛的,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林子一如之前苍翠,两人自落脚的偏僻处往外走了两步,便上了古朴的石阶。 清晨湿气浓重,两人上了一段石阶,血腥味愈发浓厚。玄晏脚步愈发的快,走了没多远,竟是径直飞奔上去。 他姿态翩然迅疾,仙鹤一般。直至天枢宫殿前广场,望见空空荡荡一大片,玄晏这才驻了脚步,拧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石紧随其后,四处张望一番,发觉血腥味多来自西南方向的开阳宫,是弟子居所,而东北边的隐元宫则没甚动静,表情稍稍放松了些。 “玄晏。” 秦石叫他一声,玄晏摇头,视线一扫,望见天枢宫前守着个人影。见他两人出现,望了他两人一阵子,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下来。 待那人走到面前,秦石觉得他有些面熟。玄晏凝思一阵,亦是有些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丹成?” 迎面而来的正是丹成,玄晏也只是从他轮廓中看出一些影子,话问出口都觉发虚。 他们离开时丹成还遍体鳞伤,放在凡人中间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再次见面,他竟已长成了少年,个子也拔起不少,快赶上他们的高度了。 丹成稍稍施礼,恭谨地对玄晏道:“长老请随弟子来。” 论谁看见丹成这反应,都会吃了定心丸一般平静下来,看来清鸿应该是没什么事。玄晏随在丹成身后,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几番,目露赞许。 依旧是去往隐元宫的路,来往弟子皆神色匆匆。见到突然出现的玄晏,先是一惊,再才是忙不迭行礼。路边便像是秋风吹枯草,霎时间弯倒一片。 刚走到隐元宫门口,玄晏听见里面传出清鸿的声音,脚步不免加快几分。丹成平静地解释道:“长老毋须担心,师父只是没留神受了些皮肉伤,将养两日便好,不成问题。” 玄晏瞥他一眼,冷哼:“你休替他说话,我自有分寸。”话音刚落,便重重咳了两声。 他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5 的声音一传入里面,清鸿絮絮叨叨的话霎时没了影。不消片刻,秦石便看见清鸿披了掌门道袍,忙不迭迎出来,嬉皮笑脸地道:“这不是十四师叔么?什么风把您吹回山门了?” 玄晏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师叔不回来,你岂不是要把山门基业赔个精光——把手拿开,成何体统?”说的是清鸿不正经的表情和动作。 清鸿嗤笑一声:“师叔别拿师侄打趣了,您还能不信我?我就算顶着这副表情出去走一圈,还能有谁不服?” 玄晏又瞥他一眼,没说话。秦石暗中啧啧两声,只道清鸿此人若是放在他帐下,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将才。 其一有能耐,其二脸皮够厚,其三难以捉摸,不容易被人掌控。秦石敢断言,玄晏不在的这段日子,玄天门里有不服清鸿的人,都是被他顶着这副表情整死的…… 一想到清鸿嬉皮笑脸地清理门户,秦石突然有些犯怵。 寒暄过后,清鸿便将他们请去了里间坐着。玄晏看见他右手臂缠的绷带,凝神细细一嗅,方才挑眉看向清鸿,等他主动交代。 “那老不要脸的居然还敢杀回来。” 清鸿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仍旧是玩世不恭的神情,秦石却从里面读出几分杀意。 这等人物,只怕假以时日,连玄晏也压制不住。到那时玄天门会被他玩成什么样子…… 秦石忽然不敢想。 “三日前,开阳宫的守卫向言齐禀报,两个丫头不安分。恰巧山下又有玄凛的消息,我怕是调虎离山,便差言齐下山去看,若真是玄凛,我再寻去不迟。” “还有点脑子。”玄晏凉凉地评价,没有将自己划入老不要脸的同辈中。 清鸿悠悠斜起眼神,假装没注意到自己的口误,“山下不是玄凛,我猜中了,却没想到他有胆子潜回门中,走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两个死丫头。真不知带去作甚……” “好歹有些修为,不能浪费,做了他的肥料了。”玄晏话锋一转,“手怎么伤的?” 清鸿眼神闪烁,嘿嘿地笑,半天不说话。玄晏眉头拧紧,上手就捉,被清鸿灵巧地避开。 与玄晏斗了多年,清鸿只要占了上风,总得炫耀一阵子。他脸上有些沾沾自喜,眼神却凝重起来,问玄晏:“师叔你的修为……” 玄晏不说话,只往秦石这边抛了个眼神。清鸿张大了嘴,揉着太阳穴。 “师……婶,”清鸿纠结一阵,寻了个比较合适的话头,“师叔他老人家就托你照看了。他脾气差,你多担待。” 秦石身上一热,也不知脸红了没红,嘿嘿笑了两声。 “少废话。从实招来。” 玄晏何等老辣,没让清鸿把话题绕过去。清鸿垮了脸,踌躇一阵,才弱弱地道:“师叔,师侄是为您好……” 玄晏眉头一皱。 清鸿下意识一个哆嗦。 “不是他伤的我。就他如今的修为,言齐和南乔丫头都能打死他。是千机剑。” 玄晏的手习惯地抚向腰畔。 那是千机剑常挂的位置。玄晏带走千机剑后,他用惯了匕首,此刻被他这么一提,才恍如隔世地想起这回事来。 “铸剑师呢?” 清鸿老老实实地解释:“湖底的东西已经提上来了,正在按师叔的喜好铸剑。但千机剑毕竟是正主……” 秦石云里雾里,见他们前后沉默下来,不由开口:“究竟是什么事?” “门中有许多真阳祖师留下的机关,唯有持着祖师信物才能将其开启。” 千机剑,和太极金印。 “太极金印仍在我手中,他乱不了玄天山的清气,阻不了门中弟子修行,主意就打在了寒冰牢上……” 玄晏脸色愈发凝重。 凌远长老将千机剑交给他时,格外嘱咐过他,剑是门中至宝,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太极金印是掌门信物,千机剑从旁襄助。有太极金印在手,玄天山便稳稳当当,是最重要的信物。而千机剑是真阳祖师在建立玄天门之后才铸造而成,为的是镇守寒冰牢。 太极金印是光,千机剑便是影,专在暗处斩杀来敌。将其分别交予掌门和长老,也存着掌门为主,长老为辅的意味。 “寒冰牢里,有真阳祖师的机关。” 玄晏幽幽地道。 “那道从山顶直通牢底的石柱,才是千机剑的真身。” “只有千机剑能开启机关——若是机关开启,寒冰牢中镇压的妖兽邪秽,就关不住了。” 清鸿的伤,恐怕就是玄凛接近寒冰牢时催动千机剑,妖兽邪秽溢出造成的。 秦石有些急了,“那,把剑抢回来?” 玄晏摇头:“玄凛此人狠辣阴毒,不会乖乖让我们找到千机剑。反倒是我们,要劳心劳力地提防他接近寒冰牢。他逃走时寒冰牢坍塌,恐怕是因为他不得催动千机剑的法子,弄巧成拙。如今看来……” “此事交给我,师叔你先去歇着,有我扛着。” 清鸿催他回去歇息,玄晏一巴掌拍在他头顶,惹得他大叫一声。 “你是掌门,丹成还没成气候,你该稳稳坐着。我来。” “可是……” “我自有方法。” 他说完便起身,竟没有顾及秦石。清鸿对秦石使了个眼色,悄悄地道:“师婶,你要好好劝他……他绝不能动手……” “他不是长老么?”秦石反问。 清鸿有些急了:“那不一样!如果他有四百多年的修为……”他顿时意识到失言,接下来便收住再不说。 秦石脸色彻底变了。 只因为四百多年的修为,分了一半给他。 第六十七章 洞明宫上凉风习习,秦石蹲在屋顶上,遥望底下普通弟子房内星子般的灯火。 他觉得有些冷。 清鸿的话犹自回荡在他耳边。他握着自己脉门,神色茫然。 他忽然不知往何处去。 做将军时,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死,偏偏又家世寒微,亲缘疏离,因而每次战斗都格外勇猛,将性命置之度外。 而今他得了玄晏一半修为,寿命变得一眼看不到尽头。他原已做好慢慢筹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6 划将来的准备,却被泼了一盆凉水。 如果,玄晏有个万一,他要这寿命,有何用? 声音走火入魔地回荡在他耳边。秦石揉搓双耳,试图将声音抹掉。 “秦道长,掌门遣弟子送衣物来了。” 底下有两个弟子捧着衣物过来,是两件厚实的大氅,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想是清鸿在旁边隐元宫里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特意差人送过来。 秦石初时没听见,弟子憋足力气喊了好几声,他才恍然地飘了下来。 真是飘下来的,他的步子比毫无基础的普通弟子还要虚弱。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道:“秦道长,您……” 他们原想劝他去掌门那儿坐坐,说不定嘴巴刁钻又毒辣的清鸿能让秦石清醒过来。然而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秦石从玄晏的随从变成山下的将军,再变成他们须得好生对待的道长……身份变得太迅速,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秦石眼神飘忽地摆摆手,转身便欲回房歇息,身后却传来玄晏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弟子们见长老如老鼠见了猫,纷纷一个激灵,噤若寒蝉地行了礼就跑。秦石茫然地望他一阵子,这才意识到玄晏回了洞明宫,百般思绪之下,竟然莫名其妙地开口: “你回来做什么?” 玄晏不动声色地皱眉,然后缓缓亮出一把剑来。 剑很清亮,浅淡的月色下弥散出水波般的幽蓝冷光。此时剑身躺在玄晏手中,便像是他捧着一汪幽蓝的月。 秦石行伍出身,见到幽蓝色泽,当即下意识地皱了眉,说道:“这颜色可不吉利。” 凡间的剧毒之物,和他只见过区区几次的见血封喉的东西,都是这个颜色。 玄晏淡淡地道:“没什么吉不吉利的,用来杀玄凛的兵器,要那么漂亮作甚。” 他一顿,话题很快转了回来。 “倒是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在想你。 秦石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直说的地步,索性闭了嘴,一言不发地瞪他。 玄晏与他对视,见他不打算开口,也没想逼迫他,径自收了剑往里走。秦石恼羞成怒,张嘴便来: “今晚月色真美。” 说完他就想甩自己一耳光。 好好的糙汉子,怎地和玉京吟诗弄月的文人似的,见着月亮就胡诌。 然而无论如何,不管他心中有多后悔,一炷香后,玄晏拎着两坛酒,与他坐在了屋顶上。 长老的洞明宫在玄天山东北角,虽然隔着幽深的山涧,但地势只比掌门的隐元宫低一点点,因而坐在屋顶时,放眼便是漫天星斗与点点烛火,也难怪秦石之前看走了神。 “上一回我们这样坐着喝酒,是什么时候?” 玄晏冷不防问了一句,秦石没想起来,眼前却忽然窜出他俩在神武营时的场景。 也是大半夜的,两个疯子对着雪月发疯。 恍若隔世。 玄晏拍开一坛酒递给他,自己又拍了一坛,却拎在手里不喝。秦石仰头灌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角,奇怪地看他:“你怎么不喝?” “我想了些对付玄凛的法子。” 这是两人如今最不愿面对的话题,秦石说不清心中是愧疚还是心痛,只听他道:“我之前说的自有办法,并不是哄清鸿玩的。要收拾玄凛,祭奠我含冤而死的师兄们,即便只两百多年修为,我也有十足的把握。” 秦石心下一喜,正要问他,眼睛却忽然一花。 是错觉吗? 他张张嘴,却觉得浑身绵软,使不上力,连拎着酒坛子的手也跟没骨头似的,渐渐松开了酒坛,任其骨碌碌滚出屋檐,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横流。 秦石烂泥一般倒在他身边,唯独眼睛圆睁,似是意识到他的打算,试图阻止他。清隽的玄晏却轮廓模糊,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他终是昏了过去。 玄晏垂眼看了看自己拎着的酒坛,也扬手一扔,将之摔碎,再挥挥手,示意闻声而来的守卫弟子退下。 他捡起被秦石随手丢在一旁的大氅,动作轻柔地将其卷在秦石身上。 ——方才,他与清鸿在隐元宫议事,转头便看见了在屋顶发呆的秦石。清鸿心领神会,让弟子准备了大氅送来。 他抱起秦石,因为短时间失去两百多年的修为,手臂有些松软无力。可他还是神情淡漠地将秦石送回屋中。 月色黯淡。 所有窗子都被细心地掩好,玄晏坐在床沿,在他脖颈上平和一吻。 “好梦。” 半个时辰后,清鸿玄晏与铸剑师中的师妹,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蒲兰附近。 戈壁大漠的月色肆意地泼洒,清鸿依旧噙着戏谑的笑,只是不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铸剑师的师兄之前奉清鸿之命,与一众守卫弟子潜伏在这浅浅的湖水附近,看守真阳祖师留下的宝物。玄晏的新佩剑,便是之前他发现的天外玄铁铸造而成,清鸿也亲自下去看过,对剩下的宝贝很感兴趣。 “祖师一定在湖底藏了不少宝贝,回头遣弟子下去挖挖,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好东西。”清鸿摩拳擦掌,瞥见众人异样的神色,终于想起了正事,“师叔,你当真要这么做?” 玄晏神色平淡,“你要是能有别的法子,也不枉我这么辛苦了。” 清鸿的神情愈发正经。 “然而这么多金丹……” 有玄晏的提示,弟子们已经下水搜寻过了,找到了三颗真阳祖师留下的金丹。护送金丹要花不少力气,清鸿让弟子们不要声张,只在湖水周围设下重围,以防有人窃取金丹。 天外玄铁掀开之后,底下露出的宝物只有冰山一角,能迅猛地提升修为的金丹只是其中之一。然而时间紧迫,清鸿无心继续挖掘,又问了玄晏一遍。 “先前师叔你回复时进境快,一是因为之前突破过了,二是因为玄铁匕首贴身藏着,三是因为秦石阴差阳错给你打通经脉。这种大运很难走第二次,何况是祖师的金丹?” 玄晏抛来一个何必多说废话的眼神,清鸿当即住嘴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7 ,随即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玄天山的方向。 他肯定不是最希望玄晏平安无事的那个。怀有这种期待的人,还在玄天山上躺着呢。 清鸿命弟子先送铸剑师兄妹回门派,然后取出了太极金印。 “……开始吧。” 第六十八章 秦石倏地睁眼。 他眼神飘忽了一阵子,逐渐安定下来。他抬起手,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卷书。 据说是先任长老留下的。 他缓缓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袍子落在腿上。秦石这才意识到,他竟在榻上待了一宿。 清晨露重,寒气侵身,玄天山上更是如此——据说山底下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隆冬时节,他这样睡了一晚也没染风寒,只能是拜自身修为所赐。 屏风之外,几扇窗子整晚没关,放眼望去,庭中矮松寂寂,松针上托着一团团雪,不时传来雪团落地的声音。 前任长老闲时很喜欢亲自打理院子,洞明宫的许多物事都是他留下的,瞧起来文雅又干净。他舍不得动,心中也总有蠢蠢欲动的念头,让他不敢随意改换。 即便,如今他是长老。 “秦长老,弟子送衣物来了。” 两下敲门声,侍应弟子将衣物送入房中,从屏风后只能看见他四处忙碌收拾的影子。秦石翻身起来,那弟子却动作一顿,随即迅疾地收拾完毕,退了出去。 秦长老,是门中弟子对他的称呼。 他以为他排秦字辈。 事实上却不是。 掌门行清字辈,按道理,他应该与掌门同辈,或比掌门辈分高。然而纵观这几代所有字辈,根本没有“秦”字的身影。 换而言之,他是玄天门的异端。孤零零挂着长老的名号,不知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 然而只要他问起此事,那个慵懒不成模样的掌门便顾左右而言他,三下两下,总能将话题绕过去,让他自觉地闭嘴。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石披了衣裳,起身去关门,门外却有人进来,与绕过屏风的他径直对视。 丹言不动声色地皱眉。 秦石觉得他皱眉的样子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在发愣,对方先淡淡地开了口:“我见房门没关,便进来看看。” 这理由找得蹩脚,长老的房门又不是洞明宫大门口一眼能望见的。 秦石估摸着他有事找自己,丹言又说:“掌门找你。” 丹言似乎从来没把他当成过长老,秦石却觉得很正常,甚至觉得,丹言不该叫丹言,应该有别的名字。可他想不起来。 只要他一试着回想,脑子里便像是几只饿鬼在不停地撕扯抓挠,疼得他不敢多想。 掌门清鸿说他是得了天道运势,受了世外高人的修为,晕倒在玄天门山门前,被弟子发现,报给掌门。清鸿不忍心上天对玄天门的恩赐流落在外,便将他带回门中,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了他个长老的身份玩玩。 清鸿说这话的样子还在他眼前闪现,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在说“我骗你又如何”,可又让人不敢质疑。 玄天门的新掌门不是省油的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如今所有修真之士口耳相传的忠言。 丹言衣袂飘飞,带着两个弟子,转头便走。那两名弟子也没正眼看过他,仿佛他这个长老不存在。秦石想都没想摆架子的问题,回头抄了外衣,匆匆跟上去。 隐元宫离洞明宫很近,一行人走了两步便到了。秦石进了隐元宫,自觉地找到长老的位置,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掌门及几个丹字辈的弟子议事。 弟子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也会暗中议论他,被他听见过。都说他这个长老,做得十分不对劲,往常的长老都是上一辈留下来的厉害的,能关起门收拾掌门的人物。从他开始,反倒是被清鸿供了起来,当一尊神像在养。 他很是无聊地望着窗外出神。 当神像供着又怎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来历不明,就连此刻坐在这里,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的肤色偏黑,远不如其他人那般白皙。其他人穿着道袍,像是从天而降的仙鹤,他倒像个江湖骗子,皤子一挂,可以去凡间招摇撞骗的那种。其余人的法器都是不沾手的,他反倒喜欢亲自拎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清鸿教授弟子们时,将他们打得鬼哭狼嚎。 丹言的冷傲,丹莫的古灵精怪,丹成的持稳,他一样都没有。 “长老在想什么?” 他猛地回神,见几人盯着自己,不由脸上发烫,低声道:“没什么……” 问他的是清鸿。清鸿咳了两声,眼神一斜,妖魅中带着两道凉风。丹字辈弟子们有所感应,纷纷收回自己的目光。 秦石对这位掌门印象尤为深刻。明明说起来妖魅乃至可以说是漂亮的容貌,清鸿偏就能带出几分英气,令人不敢轻言亵狎。 他记得今年夏天时清鸿下了趟山,就在蒲兰附近待了两日,结果被路过商旅认作妖魅,吓得落荒而逃,气得清鸿哭笑不得。 清鸿又轻咳两声,示意丹成:“你来告诉长老。” 丹成颔首,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禀告长老,再过段日子,东海灵净宫新任掌门会前来拜访,掌门预备将门中修缮一番,尤其是几处殿堂院落,年久失修,不该在客人面前失了体面。” 秦石恍然,“自该如此。” 众人静了一会儿,秦石后知后觉,茫然地道:“莫不是我还得说什么?” 几人脸色各异,良久,丹言霍然起身,低斥道:“不可救药!”便走了出去。 清鸿没有出言阻拦,反倒是摆出看好戏的姿态。丹莫叹了口气,也拿出整理药材的借口,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三个人。 清鸿懒懒地打个哈欠,丹成眉头皱起,声音冷肃:“师父,您好歹是掌门,况且长老也在场,您怎么也该……” “行了行了,到底谁是师父?”清鸿长指一摆,示意他闭嘴,又状似头疼地揉着脑门,“我怎就收了你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徒弟,真是冥顽不灵!” 丹成冷笑,不为所动,猛地合上手中的书,拂袖而起。清鸿眼巴巴望着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8 徒弟的背影,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响,可嘴中嘟嚷声又极小:“还没天理了……” 他们师徒的相处向来如此,秦石现在已经能处变不惊了。他看了看清鸿预备整修的几处,问道:“寒冰牢不打算整理么?” 清鸿眸光一闪。 “长老应该是忘了,寒冰牢是处理重犯的地方,灵净宫客人可不会往那边去。” 秦石深以为然。 他想了一阵,觉得没话说了,便起身告退。 清鸿见他起身时摇晃一下,眼神似有迷茫,问他:“长老是否不太舒服?我遣丹莫给你看看?” 秦石茫然一阵。 清鸿仍懒懒地笑,眼神却渐渐肃然,右手在袖中扣出个术势。 “长老?是在叫我?” 清鸿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故作惊讶地道:“当然是在叫你了,长老该不会想效仿先辈们,把整个门派都丢给我,自个云游潇洒去吧?” 秦石无语:“自然不会……” 清鸿善意地笑,催他赶紧回去休息。他懵懵懂懂地走到庭中,忽然回头问清鸿:“我究竟……” 他身后,门竟然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洞天大会之后,便有传说灵净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乱中,新任掌门继位,将整个门派封闭起来,前后“清理”了近半年,才再次敞开山门。 清鸿觉得,以他这位老熟人的路数,才封了半年的门派,真是心慈手软了不少。 那可是当初放走玄凛,给玄天门留下心腹大患的主儿。也确实如那位所料,留下玄凛,玄天门的确束手束脚,顾忌良多。 清鸿善意地磨磨牙。 如今两人都是掌门,他非得趁着这个机会,给那位点颜色瞧瞧。 玄天门摆出的阵势着实惊人,玄凛叛乱之后,就连洞天大会也不曾如此隆重。弟子们见掌门如此重视,以为要与灵净宫交好,纷纷拿出拼命的架势干活。 只有丹成知道,以他师父老人家的兴致,应该是打算秋后算账。 他想想就头疼。 他的师父,实乃玄天门开山以来旷古绝今的奇才。奇葩之才。 “师父……” 清鸿斜他一眼,“你别多嘴。” 丹成额头青筋突起,忍了忍,只能闭嘴。 巳时许,灵净宫诸人步入天枢宫殿前广场。 为首之人一袭招摇的红衣,甚是惹眼。清鸿眉头一挑,握紧太极金印,便见红衣步伐一滞,慢了下来。 丹成叹气。 他师父大概是没救了。 不过,毕竟都是掌门,不能做得太难看。清鸿见好就收,一副挑衅得逞的模样,反倒让十鸢无言以对。 近两年不见,十鸢觉得玄天门改换一新。她懒得与清鸿计较,目光在玄天门诸人身上掠过,略有不解地问道:“玄晏呢?如何不见了?” 绷在玄天门之中的无形的弦,乍然断裂。 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知道,这是个绝对不能提及的名字。自从那日之后,清鸿便下了命令,如非他准许,绝不可再提起这个名字。 人群中起了阵潮水般的压抑的惊呼。 清鸿顾不上瞪十鸢一眼,霍然回头。秦石站在人群之中,茫然的眼神逐渐凝聚,定住。 他看见秦石颤了一下,像是突然间没了支撑,倒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 洞明宫内气氛压抑,清鸿出来时,少见地掩盖不住脸上疲惫之色。丹成抖开大氅披给他,又扶他坐下。 十鸢沉默地抬眼。 四目相对,两人竟谁都没说话。清鸿收了眼神,轻啜一口茶水。 几个丹字辈的弟子已经进去稳固阵法了,秦石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清鸿低垂视线,终于听见了十鸢的声音: “玄晏长老他,还活着么?” 清鸿嗤笑:“你这掌门做的有意思——害我现任长老咳血昏倒,反问我玄晏是死是活?” 十鸢似乎没有听见。 “那就还活着——他若是死了,你不会这般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清鸿突然觉得,十鸢比丹成还要了解他。 半晌,清鸿才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悠悠地道:“确实没死,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十鸢眉头一挑:“是玄凛做的?” 不说还好,清鸿额头青筋突起,拍了扶手便骂:“要不是你当初把人放走,师叔何苦被逼到这步田地?!不如今日我剥了你一身修为,给师叔补补身子?!” 周围灵净宫弟子闻言色变,霎时间一室剑拔弩张。十鸢淡淡抬手,示意弟子们不必紧张,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我灵净宫虽然不比云门,有通彻鬼神的咒术,炼药一法却是无出其右。这是修补身体的上好丹药,本已备了一枚作为贺你继位的礼。但玄凛之事,我十鸢难辞其咎,这是另一枚,聊表歉意。” 有了十鸢的丹药,秦石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清鸿忙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却在沐浴之后,提着一盏灯,只带丹成一人,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寒冰牢。 丹成拿了照明的符咒,站在寒冰牢入口处,留清鸿独自一人走向山洞深处。 寒冰牢上次坍塌后便废置至今,山洞与小路久未修缮,坑洼不平,难以下脚。不过,对于清鸿而言却不算什么,他轻巧地行进着,似是不知在洞里走过多少次。 之前需要纵身跃下的洞口已经坍塌,山体移动,露出一个两人高的口子,里面广阔的空间一览无遗。 幽幽灯火缥缈不定,清鸿提着灯,犹如白鹤展翅,优雅地落了下去。 琉璃剔透的寒冰牢已经变了模样,山壁上结着厚重的冰,零星几支火把插在山壁上。山顶垂落的巨大锁链也歪了不少,尾端却没有联结地面,反倒落在一潭蓝幽幽的水中。 水中坐着一个人。 清鸿掏出一沓符纸,咬破指尖写了十来张,熟练地将符咒飞上锁链。 锁链似乎被符咒压得发沉,水面上泛起波纹,那人眼皮一颤,缓缓掀开,冰冷的视线径直落在清鸿身上。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99 清鸿视若不见,将灯放在地上,在水边盘腿而坐,挠挠随意披散的长发,嘟嚷道:“师叔,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水中之人稍稍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稍有缓和,可看起来依旧十分可怖。 “你怎么来了?” 清鸿讪笑:“想念师叔,故来看看。最近感觉如何?” 水中之人淡淡地道:“没甚感觉。” 清鸿更是讪笑。 那条巨大的锁链就这么套住他的脖子,仿佛拴着什么珍禽异兽。光是看那条锁链,清鸿都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难受。 微蓝的水面漂着一层薄冰,然而越是靠近锁链,水面的霜花越是浅淡。水中之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岸上,眼底不时闪过血色。 清鸿审视片刻,神色肃然:“师叔,你恐怕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水中之人一顿,似是毫不在乎。 “一阵子……”清鸿被盯得浑身发毛,“就一阵子……” 水中笑了笑,没有说话。 修真之人说的一阵子,可不是几个月,或者几年。 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即便要困在这里,像一头野兽,他仍然庆幸不已。 庆幸,还活着。 他拿出必死的想法,几乎打算和玄凛同归于尽。然而久未谋面的千机剑却似是认出了旧主,在关键时刻脱离了玄凛的掌控,为他争取到一丝机会。 玄凛死了,尸骨无存,他活了下来。 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活在寒冰牢之中。 修为丧失殆尽,伤势严重,没了外在压制,他体内又起了诡异的变化。仔细回想,应该是当初落下凡世,吸取了两个弟子的修为时落下的祸根。 修为不干净,迟早要出事的。 他刚要说话,锁链忽然如千钧重,翻山倒海般压下来。水面波纹不断,在山体的颤抖中翻滚。 清鸿提着灯,缓缓站起身来。 “近来门中十分太平,太平到我想起自己关在这里的日子,就像做梦似的。” “丹莫她很想念你,常常念着想你的指点,你几句话,能让她少冥思苦想好几回。” “丹言接下了玉衡宫,上次几个弟子偷偷下山被他捉住,关在玉衡宫里罚得去了大半条命,他们来找我哭诉……我觉得丹言罚得重了,可看他的样子,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今摇光宫讲经的活儿都落在我头上,天可怜见,我每日要忙门派事务,还得给一群蠢货讲经,哪有我这么当掌门的?” 微蓝的水中激荡不安,最终随着清鸿的念叨,缓缓平息下来。 水中之人微微垂首,似是在平复呼吸,眼中红色也渐渐消退,整个人都虚脱了。清鸿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莫非是上苍觉得他师叔在玄天山上过得太顺利,要这般讨回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水中之人平淡地开口。清鸿微笑:“师叔你弄错了,现在可是……” “亥时。”锐利的视线让他失了声,“三刻。” 清鸿哑然。 这里只有几支火把,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四时,他是如何知道时辰的? “那,”清鸿移开视线,“我先走了,明晚再来看你。” 他脚步飞快,像是要逃离此处,很快消失在入口处。 等到看不见清鸿的人影,水中之人再也压抑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知道时辰。每逢午夜,锁链都会重上几倍,仿佛要将他的四肢百骸全部压垮,压碎。他曾经痛昏过去,每次昏过去前,都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然而每次醒来,看见暗不见天日的寒冰牢,身体的痛苦便再加重一分。 他快疯了。可神智溃散的边缘,想起在玄天山上毫不知觉的那个人,他便忍着痛苦,一点点捱了过来。 玄凛重创了他,清鸿为了救他的命,将他压在此处。寒冰牢的灵气丰沛,又有不少真阳祖师留下的宝物,可以慢慢弥补他流失的修为。然而那件祸事却延缓了这个过程,也让他在吸纳灵气时痛苦不堪。 时辰过去,水面彻底平静下来。 玄晏低眼看着水中的自己。 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原先的他,不说丰神俊朗,起码是清隽过人的。如今他睁着一双血色的眼,衣衫残破,灰白的头发垂入水中,染上一层霜花。 修士?说是妖魅,可能更加贴切。 他闭上眼。 然而自从那晚开始,清鸿开始每晚都来找他说话,将门内事务一一告诉他。 虽然清鸿面上平静,可玄晏直觉不对,觉得门中应该出了事。可清鸿不愿说,想瞒着他,他也不便多问。如今门派重担全压在清鸿身上,能让他少操心就少问吧。 玄晏觉得心中隐约燃烧着一种渴望。 他渴望出去,渴望见到秦石。然而日日折磨,夜夜痛苦,快要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不敢以这副面貌却见秦石,更怕秦石不认识他。他亲手下的术法有多重,他自己知道。 今夜不知门中出了何事,清鸿匆匆来了一趟,灯火便留在岸上没有带走。玄晏关在寒冰牢多日,有这么盏灯火在身边,简直让他坐立难安。 偏偏此时,锁链又压了下来。 玄晏觉得自己行将崩溃。 那些凡间的过往,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在繁京的寝食难安,在玄天山的宁静,落入凡尘的颠沛流离。 他咬紧了牙,喉间呜呜作响,浑然未觉颤抖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提起了灯,轻轻吹灭。 玄晏乍然睁眼,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分辨不出来人是谁。 第七十章 寒冰牢中一时只有细小而尖锐的风声,玄晏深吸两口气,只觉自己重伤之后,呼吸吐纳都粗重不堪,令他难以忍受。 他又沉默一阵,等到风声渐渐停歇,才哑着嗓子问道:“谁?” 来人不曾说话。 他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视线扫去,只能瞧见面前蹲着个黑影。黑影就是不说话。 不知是敌是友,玄晏稍稍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0 活动身体,牵动锁链,甚至抖落了一片石屑。 “再不说话,可休怨我手下无情了。” 他双目泛红,那人的呼吸却陡然乱了一拍。 风过,灯落。 玄晏愣住。那人深呼吸,似是在地上胡乱摸索,半天才找到方才脱手的灯,颤颤点亮。 灯火有一刹那的刺目。 秦石就这么蹲在他身前,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披头散发,怔怔地看着他。 “——你快走!走!别……” 玄晏彻底失控。 他眼底的赤红尚未褪去,衣衫褴褛,甚至比两人初见之时,还要狼狈不少。 此时彼时,又如何相提并论?彼时他满心复仇,无牵无挂,预备随时杀出一条血路,不曾在意旁人看法。如今他面对心心念念的人时,竟是如此落魄的模样。 “你走——” 玄晏厉声呼喊。秦石起身退了两步,初时有些慌张,可看见他颈上的锁链时,目光又变得沉重。 他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湮没在玄晏的嘶声呼喊中。等到玄晏暂时停歇,他又问了一遍。 这回玄晏听清了。 “疼么?” 微蓝的水面渐渐没了波纹。玄晏怔怔地站着,眼底已然清明,只是颈上的沉重依旧在提醒他的处境。 四目相对,两人竟都不知从何说起。 冷静下来后,玄晏也终于有机会打量秦石。看来清鸿这小子对秦石很上心,将秦石养得精神不少,竟比之前做将军时都更加挺拔。 玄晏下意识退了一步。 与之呼应的,是泛着幽蓝的水面乍然波动,唯有他身旁没有凝成冰。而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眨眼间凝结起来,刚刚呼出的气也化作一片白霜。 秦石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冰面骤然碎裂,玄晏猛地凝神,怒道:“你做什么?!” 秦石却不作声,凉凉地看他,抬手便是一巴掌。 玄晏懵了。 “这是你瞒我的。” 瞒着他去赴玄凛的死约,甚至玄天门上下,不曾走漏一点风声! 他自痛楚中醒来,想起此事时,那种从天而降的惶恐不安,又何曾少了半分! 玄晏怔愣时,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他被打个猝不及防,内心却能肯定,秦石用了不小的力气。 好家伙。 “这是你设计我的。” 他行军打仗也有不少年头了,脑子不笨,面前站着一众讪讪不知从何说起的人,他当即反应过来是玄晏的主意。 瞒着他,设计他,让他在玄天山上好生活着,独独将死留给自己。 尚且不论那些议论与骂名,玄晏为何不想一想,要是千机剑没临阵倒戈护旧主,他真的没活下来,等到十鸢撞破此事,他秦石又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要学他玄晏长老四百多年的清修,在玄天山上悄无声息地捱过去么?! 思及此处,秦石更是心中抽痛,顾不上腿边侵袭不断的烈烈寒气,一把揪起玄晏所剩无几的衣领。 锁链牵动着他,压制着他,他微微蹙眉。秦石不管不顾,张口就咬。 衣物跌落水中,轻微的寒意根本影响不到玄晏。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秦石在肩头狠狠下嘴,咬了满口鲜血。 他轻声叹气,却发觉秦石在颤抖。颤着颤着,他发觉肩上除了血的濡湿,还有些许温热。 秦石压抑着困兽般的呜咽。 “是我……不好……” 玄晏叹气,五指张开,想抚在他背上,可看着嶙峋不堪的手掌,终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此处是寒冰牢寒气最重的地方,他瞥见冰霜沿着秦石双腿蔓延,开始向上攀展,便催促他:“你快些离开此处,今后若是想来看我,随时可以过来……嘶!你发什么疯!” 玄晏怒喝一声,再度后退,可颈上锁链将他困住,他只能退到水面边缘,上岸都费劲。秦石却像头暴怒的野兽,一直咬着他肩头不松嘴,一副十足的拼命的架势。 “要我眼睁睁看你在这里煎熬?” 玄晏勉强打起笑容:“也算不得煎熬,清鸿每日会来看我,我迟早有一日能出来,你且放宽心……” 秦石冷笑:“迟早是多久?三年?十年?一百年?” 玄晏哑然,忽听秦石问道:“你之前在凡间提过的法子,还作数么?” 什么法子? 玄晏瞬间愕然,秦石却趁他走神,猛地拉下他的衣裳。 前胸后背,皆是剑伤,看得他瞬间红了眼眶。 秦石甚至没有思考,刚刚还在他肩头肆虐的唇齿已经转移,落在其中一道伤口上,犹如蚁噬,细密而微痒地,登时让玄晏绷紧了身体。 这下他想起是什么法子了。 他微微仰头,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灰白的长发垂入水中,染成同一道雪色。先前平歇的双眼血丝缠绕,似乎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即将喷薄而出。 “别……别……” 声音如同岩石磨砺,沙哑不堪。秦石却仍旧专注于那一道剑伤,他种种反应,置若罔闻。 玄晏快不能思考了。 曾经粗陋得看不上眼的将军,被仙门道骨浸染了一言一行,就仿佛融入了他的骨髓,成了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粗糙的松柏褪去风霜,悄无声息地打磨成他触手可及的茂林修竹。 簌簌灰土飘落,锁链吱呀不停。玄晏咬破了下唇,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理智:“你……快走……别……” 双眼化赤,犹如妖魅。 对方却凉凉一笑,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他的剑伤上,仿佛雪夜中霍然出鞘的挑衅长刀。 “如今我是玄天门长老,你倒是指使我试试?” 锁链顷刻间崩塌。 灰土扬尘,皆在他的雪发边化为齑粉。秦石背后是粗糙的地面,对方瘦长有力的双手撑在他身畔,留出一小片宁静。 “好小子……那本长老就给你试试……” 他哑声笑道。 第71章 尾章 玄天山上,有簌簌白云,皑皑清风。 新一批弟子跟着丹言鱼贯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1 而入,拜见玄天门掌门及长老。但见年轻掌门满面肃然,长老满头银发不苟言笑,个个噤若寒蝉,连喘气也小心翼翼的。 待得众人站定,年轻掌门清咳两声,开始训话。 自鸿蒙初开至今,玄天门种种过往历历数来。新弟子们听得昏昏欲睡,冷不防觉得前方一道凉水泼来,打个冷颤悄悄抬眼,年轻掌门依旧肃然训话,唯有银发长老稍稍斜在椅背,目光凉凉。 弟子们纷纷低下头去。 据说正在训话的掌门并不是真正的掌门,而是掌门的亲传徒弟丹成。掌门外出云游,极少回到门中,虽然尚未正式宣告,然而整个玄天门上上下下,已经将他视作未来的掌门。 甚至有这样的传言: 长老玄晏看不惯常日不正经的掌门清鸿,特地设了局将他赶出去,另扶了个正经的上来管事。 底下不时投来探究的视线,玄晏置若罔闻。待得训话结束,玄晏示意丹言直接将人领走,拍拂衣袖,径直起身。 “长老不打算训几句话?” 丹成转过头,一板一眼地问他。玄晏微微蹙眉,一时竟不知将他教成这副严苛的模样,是好还是坏。 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老成,换成当年的他也做不来。 没有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丹成显得有些失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玄晏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直奔隐元宫去处理公事了。 空落落的天枢大殿里只剩他一人,凉风吹拂,放眼是白雪皑皑,山下的初春尚未蔓延到玄天山上。他径自站了一会儿,缓缓朝外走去。 转眼已是五百年。 他在玄天山上,过了五百多年了。 时光流逝已然模糊,后来清鸿全盘接过玄天门时,他没了担子,便时常在门中转悠。闲云野鹤所及之处,皆有他玄晏长老的身影。 清字辈死的死伤的伤,只剩清鸿一个人,掌门注定要交到他手上。然而清鸿是个闲不住的,将门派折腾得风生水起,声名远扬后,便花了十几年时间教导丹成,将掌门重任丢给了丹成,美其名曰“掌门试炼”,便孤身一人逃之夭夭。 真是逃之夭夭……他得了消息赶到山门时,清鸿已经溜得不见了人影,空留他带着一票丹字辈弟子,气得双手发颤。 不过么……罢了罢了。 清鸿不曾愧对他天才的名号,经过他不到百年的经营,已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貌。门中人丁兴旺,玄晏行走门派间,众人见他无不行礼退避——毕竟是差了三四辈的长老,加上五百余年的传奇,足以令人仰望。 甚至有人将他与开山建派的真阳祖师相提并论,种种轰轰烈烈,甚至传到了凡世,编了不知多少个戏本子。 什么不畏权贵高洁出尘,孤身一人拜师学艺,历尽艰辛手刃仇雠,终得一人相知相敬…… 怎么传奇怎么来。 玄晏走进洞明宫时,秦石躺在他最爱的一丛竹子底下,正拿着个戏本子看得不亦乐乎。 他忍不住挑眉。 反手捏个法诀,藏在衣袖里蹑手蹑脚靠近。秦石忽然长叹一口气,啧啧两声:“你看你在凡间都传成什么德性了?身长十尺,力能扛鼎?” 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投了过来,“扛一个我看看?” 玄晏面上微笑着,两指并起,依旧拢在袖子里,“真能说笑——昨日夜里,是谁……” 秦石闻言一僵,断喝一声抽刀而出,唰唰地朝他攻来。玄晏长袖拂动,轻柔如天际白云,不着痕迹地将他所有刀法格开,端得是行云流水,风度翩翩。 日光烂漫,刀光如水银泼地,闪得前来报信的守卫弟子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地愣在门口。玄晏不好耽误正事,顺手将他短刀夺了,反手扣住他手腕,问道:“何事?” 那两人堪堪回神,连忙拱手禀明:“禀告长老,成师兄请您往隐元宫一叙。” 另一个又补了一句:“成师兄说是灵净宫的消息,掌门似乎落在灵净宫,成师兄请您去商量一二。” 玄晏却没想到清鸿在外这么久,居然跑去了灵净宫,一时愣神。两个守卫弟子退下后,冷不防被秦石反过来制住。 秦石尚自得意洋洋:“这回还敢提昨晚的事?” 被他制住的人没吭声,反倒低喘起来。秦石手被烫了似的跳开,连忙凑上去:“怎么怎么,牵到伤口了?” 玄晏一笑,短刀翻转,砰地拍在他脸上。秦石大怒,跳脚一番后,将他拖回房里,翻出伤药给他仔细敷上。 外间有守卫弟子来去匆匆,估计是久未露面的掌门有了消息,丹成需要布置一番。玄晏斜躺在榻上,收回视线,专注地盯着秦石看。 寒冰牢那一次后,秦石身上的修为过了一大半给玄晏,竟就这么将玄晏的命吊了回来,玄晏也不用在牢里苦苦煎熬。不过被玄凛摧残一番,再被拿来给玄晏平衡修为,寒冰牢塌得那叫一个彻底,几十年过去,已是一片苍翠,传说中真阳祖师的宝贝和冰天雪地,就这么尽数埋在底下。 玄晏的命救回来了,除了一头银发,和偶尔双眼泛红,脾气躁怒,倒也没什么大碍。秦石顶着剩下的几十年修为,一边兢兢业业地跟随玄晏修行,一边无微不至地照看他,殷勤得连清鸿都看不过去,直想找人替了秦石的活儿。 未想玄晏当着年轻掌门的面悠悠开口:“白天的活儿你可以找人替,晚上呢?” 清鸿骤然变色,恨不得捂住丹成的耳朵,师徒俩一块儿逃之夭夭。 冰凉凉的药膏敷在伤口处,玄晏一手扣在崭新的千机剑上,另一手忍不住触向秦石的脸。 丹言掌控刑罚,丹莫掌控丹药仙草,辅助丹成管理门派上下,均是井井有条,早已用不上他的指点。 玄凛那一派的弟子死伤无数,唯一留下的几个,要么被丹言驱使,如仇日月之流,回到玉京为门派做事,要么如桂枝,几番辗转,竟凭借金灵根拜入了铸剑师门下,欠了玄天门这么多,都得用神兵利器来还。 玄天门如今日渐昌盛,现任和将来的掌门都堪当大任,而他的过去,早已化作青史烟灰,毫无痕迹。 活到这份上,他已经真正的了无牵挂了。 除了秦石。 “又怎么了?” 两人相处日久,秦石也学到不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2 少,不再像开始那般大大咧咧,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伤怀。恰好上完了药,便将药膏盒子扔在旁边,就势躺在玄晏身旁。 不经意间,竟四目相对。 秦石亦是想起了很多。 从司慎手中辗转逃离,又与玄晏在修士凡间四处辗转,机缘巧合,竟最终安稳地躺在这里。若没有遇到玄晏,或许早在番人迂回西海原时,他就命丧沙场。 机缘一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等找到清鸿那小兔崽子,我们就去其余洞天福地转转,说不定有益于你的修行。”玄晏低声道,“还可以追随真阳祖师,把清鸿拴在门派里镇着,再一同看遍天上地下,大好风光,如何?” 他目光不如初见时狠戾,终于在沧桑的岁月中,沉淀为悠然的温和。 于是,四目相对之后,有十指相扣。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咳死也要后天之前写完一章番外【希望这不是个flag】 第72章 孤鸿记 凌晨寅时,弟子们已经离开开阳宫,前往摇光宫听早课,嗡嗡吵闹的厢房终于安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某间小房间内,裹成一团的被子动了一下。 一只清瘦的胳膊懒懒地探出被子,稍稍感知到日光的温度,又缩了回去。 一盏茶后,两只胳膊慢吞吞探出来,少年屈起一条腿,缓慢地将被子蹬向一边。 又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少年终于梳起不像样的头发,曳着不合身的道袍,满脸不情愿地,往摇光宫走去。 小清鸿出现在摇光宫前时,守卫弟子已经见怪不怪,让他在门口稍等,又一路小跑进去报告。 片刻后,守卫弟子溜出来,露出同情的神色:“你进去吧……当心挨骂。” 这一句明显是好心,清鸿却不以为然,也略感迷惑。 自从他被师父捡回门派,负责讲经的长老玄晏就没出现过,听说是门派急需一些天材地宝,他赶去别处洞天福地了。 这段日子讲经的是另一个和蔼可亲的师叔,初时还会说他两句,现在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每次他晚到,都让他直接坐下。 走过空旷的中庭,清鸿推开殿门,懒懒地开口:“弟子清……” 砰。 他应声而倒。 一本经书砸得他直接往后跌坐在地。 清鸿一脸懵相地看着丢经书的人。 那人站在乌压压的弟子们面前,眉眼清冷,手从掷出经书的姿势缓缓下落。 他被那人凉凉的目光一扫,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逼使他下意识地开口:“弟子清鸿……” 那人剑眉一挑,凉笑。 “原来是大师兄门下的,我当谁这么猖狂,连早课都敢晚到。” “我……” 清鸿弱弱地开口,又弱弱地闭嘴。 与他相近时候入门的师兄弟都归了师叔们,唯有他跟在掌门身边。玄天门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过,所谓“掌门的弟子必然是下任掌门”“能跟着掌门的都是奇才”……诸如此类,他早将自己当成了天纵奇才。 随即在这个早晨,他被远道归来的十四师叔,用一本经书砸懵了。 若是放在平常,清鸿会捡起同窗的经书,将同窗苦恼的疑问滔滔不绝地解释一番。可今日他支吾半天,愣是没敢再说什么,往常好用的借口,似乎都毫无用处。 下场便是,早课后,他直接被师叔拎到了掌门面前。掌门看着额头贴了道定身符纸的可怜巴巴的爱徒,愣是将到嘴边的求情咽了回去。 中庭日光正好,玄晏看了一眼满脸沮丧的清鸿,放下了帘子。 “也亏得你回来了,再这样下去,这么好的资质该废了。” 玄晏淡淡地道:“正该这时候回来而已。要不是收到六师兄的信,告诉我你收徒的事,我可能会更早回来。” 玄云扶额而叹:“你这般讨厌收徒……” 玄晏反唇相讥:“像大师兄这么爱收徒弟,却把徒弟教成个废物,才叫对不起祖师爷。” 玄云被噎得一口气不上不下。 玄晏饮一口茶,淡淡补充:“我方才问了其他弟子,这小子嚣张跋扈不是一两日了,每天起这么晚,是因为他觉得早课太无趣太简单,扰了他清梦。” 玄云唉叹不已,玄晏皱眉:“你要是不喜欢,回头我将他丢下山去便是。” 他作势起身,玄和连忙叫住他:“你且听我几句……要是这么将他丢下去,他就活不成了。” 玄晏起势顿住。 “他在凡间已经没有亲人了,盯上他的人不少——你看他骨相,日后长开了,说不定能比女子还要惊人。我捡到他时,他被个邪道方士牵着,正要卖入高门之中。” 玄晏勾开一线帘子,看着庭中清鸿昏昏欲睡的眉眼。 邪道方士,高门宅院,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这孩子资质极高,极适合修行,也适合做……药引。我怜他坎坷,收入门中时放纵了些,却纵成这副模样。” 玄晏当然知道什么是药引。 那是些以人的身体为引子的邪门方术,他在繁京时也听过几次,入门修行后,知道其中门道,更是对之厌恶至极。 玄云温和地笑,“虽然纵成这副模样,我却不是很后悔。” 玄晏挑眉。 “你是没见着他刚入门派时的样子。小师弟门下有个叫清敏的丫头,被他的眼神吓得直接踢了他一脚。如今虽然没什么规矩,好歹性子没那么乖戾,假以时日,把棱角磨一磨,是块好料子。” 清鸿不知道师父和师叔在里面谈什么,他只觉得师叔的脸色不好看,恐怕今天要受罚。 他捧着师叔丢到他脸上的经书,开始畅想受罚的场景。 其实惩罚对他没什么作用。师父想的法子,还能比老术士对他用的招数手段更可怕? 他歪了歪脑袋,再回过神时,师叔已经站在他面前。 师叔依旧是之前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清鸿下意识打个寒颤,然后倔强地挺直了背。 师叔盯了他一会儿,收走了经书。他微微张着嘴,迎着师叔的表情,又忽地抿紧了嘴。 师叔的手一动,他连忙闭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分卷阅读103 上眼睛。 “再让我看见你没规矩,就打断你的腿!” 迎头而来的不是击打,而是温和的抚触。 师叔修长的手抚在他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玄云恰好看见玄晏收走经书的一幕,三两步赶出来时,玄晏已经走远,只有清鸿远远望着他,咬着唇落下泪来。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个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话,等将军回来再说。你们走吧,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玄晏不想闹大,给秦石带来麻烦,对方却不领情,狠狠啐了一口:“马胖子,别给脸不要脸!将军被你蒙了眼,兄弟几个看得可清楚。你要不是番人探子,就是司慎的走狗。一句话,走还是不走?” 玄晏已是恼了,“我对秦将军没有贰心,而且天寒地冻,你让我走到哪去?” 另一个黝黑的汉子笑道:“这儿离蒲兰不远,以你的姿色,在蒲兰开个金楼子,不至于没活路。到时候兄弟几个肯定去捧场。” 金楼子是附近百姓对花街柳巷的俗称,以门楣贴金而来。西海原附近民风剽悍粗犷,俊美男子做这行当的也不是没有。 几个兵士哈哈大笑,玄晏却是一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了之前的臃肿肥胖,也不再摸不到下颌骨。 那一瞬间,玄晏脑中空白一片。 他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再顶着那副惹人生厌的样貌,忧的是他顶着这张脸,要怎么接近玄凛,为师兄们报仇? 下一刻,他看见了兵士们手里的刀。刀光映着火光,犹如火焰。 他微不可见地挑挑眉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冬日的阳光已然失色,白花花投映在雪地中。裹得严实的人骑在飞鱼上,至神武行营大门前,将腰牌往守卫手中一扔,流光般驰入营中。 曾参将正在呵斥偷懒的兵士,回头看见来人,愕然:“秦将军,您不是在西海原……” “人呢?” 秦石一把掀掉衣袍,扔给旁边小兵,凉凉地看他。曾参将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在营帐里……” 营帐里跪着一溜儿蔫头蔫脑的汉子,唯有玄晏站着。秦石匆匆走进来,看见玄晏的脸,顿时愣住了。 玄晏却没甚反应,只朝地上示意:“这几个是曾参将带人拿下的,等候将军发落。” 跪着的几人没听见秦石的呵斥,心里已经咯噔沉下去。玄晏久久没听见他说话,抬眼看去,却发现秦石在看自己。 几个跪着的被小兵捆起带走,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秦石一直盯着他的脸看,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这是他们干的?” 他盯着玄晏看,双手都紧握成拳。玄晏叹气:“是我自作主张……等等!”他上前拉住秦石,不自觉拔高声音,“与他们无关!” “半夜带刀私闯主将营帐,放在哪个营都得乱棍打死!他们居然还敢对你……” 秦石颤着手,不敢碰他的脸。 玄晏宽慰地朝他笑:“无妨,不过就是一道疤。还得多谢他们,要不然这张脸会有大/麻烦。” 秦石知道他说报仇一事,一口气却怎么也平不下去,竟是扭头就出了营帐。 几人半夜溜进将军营帐,将新上任的将军近侍砍花了脸一事,在神武营很快传开了。然而几个兵士的处罚,却迟迟没有下来。 钟林端着一盆清水,低头躲避其他兵士的目光,走进营帐。 清洗伤口,换药,钟林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他不敢看玄晏:“军医说你的脸一定会留疤,要不还是告诉将军,送你去别处休养,或许能好些。”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左颊颧骨蜿蜒到下颌,触目惊心。玄晏摇头:“不必。劳你费心了。” 钟林纠结地看着他。 军中脸上留疤的不少,也有人引以为荣。然而玄晏瘦下来后,比军中糙汉们不知俊到哪里去,犹如投在砂砾中的明珠。他这道疤没有损失容颜,反倒生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英气。 然而总归是白璧微瑕,令人心生遗憾。 如何处置几个兵士,军中主将参将意见不一。 几个参将认为该乱棍打死,否则主将威严何在。干系最大的秦石却在唾沫横飞间沉默着。 若按照军规杖毙,可他们潜入营帐的理由无人不知,难免让军中对他失望,也让马胖子难以自处。若不处置,那以后谁都可以潜入主将营帐,神武营军威何在? 本来很简单的事,反倒棘手起来。 阮参将与他最熟,知道他担心什么,说话比较温和。曾参将火急火燎,只因事情发生在他掌控营务期间,恨不得将几个兵士打死喂狼。另外两个新近提拔的面面相觑,偶尔插两句话,并不表态。 中军营帐沸反盈天,曾参将尤为脸红脖子粗,外头却匆匆进来个小兵,对着秦石耳语两句。 小兵说完话就出去了,秦石顶着参将们的目光,淡淡摆手。 “马十八来历不明,先调出我营帐,跟着钟林。至于那几个犯事的,由阮参将带着,这段日子就去蒲兰反省反省。” 蒲兰是西海原附近特殊的存在,依托着玄天门,不管是番人还是大越,都轻易不侵扰蒲兰。外面百姓拖家带口流亡之时,这里仍然一派平和之态。 一大早,一行三十余人轻装简行,离开神武营行营,去往蒲兰镇。 秦石去到西海原,并非无功而返。他与西军主帅争执一番,主帅答应他暂时不动用神武营,但西军前线的部分补给,必须由离蒲兰最近的神武营采集。 神武营运送粮草来的,粮草基本不愁,只有伤药和衣物略少。然而整个西军,愿意做杂活儿的兵士寥寥无几。这项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挑衅玄晏的几个倒霉鬼头上。 几个兵士编进了阮参将的近卫中,一路上被严加看管,个个苦着脸。到了蒲兰镇,玄晏与阮参将打过招呼,悄悄离队。 为了不让秦石难堪,玄晏退了一步,主动搬出营帐,暂时卸任将军近卫,以换取对几个挑衅者的惩罚。 另一个退步的理由,便是蒲兰镇的金玉药铺。 秦石说到此行的结果时,他就想到了这点。因为现在单纯地依靠万物灵气,不足以支撑他的修行,他亦暂时不想动用剑穗,便换个方法,将主意打到了天材地宝上。 金玉药铺向外提供药材,对内则提供各地搜集来的天材地宝。玄天山是天地清气汇集之地,这些材料在玄天山上除了炼丹之外没什么用处,放在凡间则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助益。 金玉药铺里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玄晏顶着狰狞的伤口,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上次那样拿他玩笑的更是不曾出现。 买药的人将药铺门口围个水泄不通,他站在不远处稍稍打量,绕去了药铺后门。 凌远长老建立药铺时他稍微听了两句,知道药铺有与玄天门联络的特殊方法,也知道有个后门。贵重些的药材,和天材地宝,都是从后门进出。 四顾无人,玄晏飞身一跃,翻进了药铺内。 抓药的人多,伙计基本都在前面应付客人,后院空荡荡的,唯有晒了一地的药材。玄晏在院子里看了看,稍稍调息,循着残留的气息找到了储藏天材地宝的库房。 库房外面并没有多加修饰,显得极为普通,且因为只有玄天门才知道有天材地宝,也没派专人看守。 他装了些调整灵气用的五色露,又在其他抽屉中随意抓了一些材料,很快抓了一小袋,外面却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两个死丫头,看我回门派弄死你们!” 第十三章 这个男声极为耳熟,玄晏迅速将袋子收进怀里,贴在门边。 外头是老熟人清寂,此时正气冲冲地朝库房走来,身后有个小童正涨红了脸拉扯他。 “师父,师父你冷静点,别想太多,我们去找师祖说清楚……” 清寂闻言,回头一巴掌扇过去,小童摔在地上,眼眶通红,却不敢哭出声。 清寂拔高声调,反显得更加怪异:“你懂什么!你师祖从来都是向着你清冥师伯,和你丹意丹扬两个师姐!你现在这副修为,门内遴选都没法参加,能有什么用!” 玄晏站在门后冷笑一声。 看样子,是为了洞天大会的门内遴选闹起来了。清冥向来得玄凛宠爱,那两个丹字辈的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事怎么轮得到清寂师徒。 离门内遴选还有一个月,他得想点办法,留个惊喜。 清寂仍在骂他:“等回了门派,你把这个药下在死丫头的木桶里,听见没?” “师父,她们不会让我靠近……” “你去不去?!” 小童抽泣着点头,接过清寂给的药包。清寂仍然气急败坏:“居然罚我守这个破铺子,死丫头上的好眼药!倒看看这回你还怎么翻身!” 他在中庭叫骂不停,小童满身灰土站在他身边,怯怯地拉他衣袖:“师父……” “叫什么!” “着火了……” 清寂悚然回头,看见存放天材地宝的库房冒起阵阵青烟,里面甚至透出跳跃的火光。 玄晏站在药铺门口,看着原本忙中有序的药铺瞬间慌乱起来,所有客人都被轰走,伙计都匆匆往里走去。术法激荡声隐隐传来,好不热闹。 他淡淡地笑了。 有了修为之后,做事方便不少。他刻意纳取水系灵气,使得库房内五行失衡,火系失控。 清寂又是木灵根,这火是一时半会灭不掉的。 被丹意在玄凛面前下眼药,又在看管金玉药铺时出了差错,可以想见,等待清寂的必是一场好戏。 库房面前,清寂已经气疯了。 他带的几个低阶弟子都是杂灵根,派不上什么用场,唯一有用的徒弟吸不完失控的火灵气,跪在他脚边哭。 火舌在库房里妖娆地舞动,他想到回山后将要面对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自从将玄字辈师伯赶尽杀绝,玄凛就全面控制了玄天门。但凡议论前事和不服他的,要么莫名消失,要么被下到了后山寒冰牢里。 他突然羡慕起失踪的老九老十来。 药铺伙计们正在往库房浇水,火势虽然得到控制,天材地宝怕是救不回来了。清寂焦灼不堪,阻止了想给玄天门发信号的伙计,又恨恨地扇了徒弟一耳光,骂道:“废物!” 随着他这声骂,原本已经矮下来的火焰忽然窜高,有两个靠近的伙计来不及躲避,被烧得连连惨叫。 一瞬间库房化为火海,火势直冲天际。 清寂瘫坐在地。 完了…… 这么大的火,要怎么瞒得住…… 这场火吸引了整个蒲兰镇的注意,玄晏在城门处望了望,略感疑惑。 他怕惊动感觉敏锐的清寂,只敢用自己重新修炼的部分修为,火势不会这么大。 究竟何方神圣在暗中帮他? 底下一片混乱,蒲兰低矮的城楼上坐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她看着玄晏的方向,一双眼睛纯黑深邃如夜空。 她仰头喝完烈酒,意犹未尽地抹了唇角。 “玄晏。” 清冽的声音犹如魔咒,传入玄晏耳中。他一愣,四下看去,只看见来往的人群。 是……谁? 有人隐在暗处,似敌似友,身份不明。跟过几次采买队伍后,玄晏谨慎起来,没有再去蒲兰镇。 近几日天气转暖,玄晏裹着狼皮坐在湖边,却没有摆开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一双眼半眯着,似乎在走神。 三个,四个,十个。 附近有十个人正在盯着他。 从他出营门开始,这十个人就跟上了他。正是神武营的兵士。 那几个人虽然败在鲁莽,却在神武营种下疑窦,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有人盯着,他自然不能随意打坐修行。否则不光是他,连秦石也要受到牵连。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金玉药铺偷出的天材地宝正在怀里发热,源源不断地填入他体内,不吸收天地灵气也无甚大碍。再过段时间,等他修为更进一步,就能用上千机剑穗蕴藏的清气。 他看向了玄天山的方向。 孤云渺渺,玄天山巍峨矗立,若隐若现。 他从云端落下,还会慢慢地,爬到云端之上。 寒冬将逝,在盛夏的洞天大会之前,玄天门还会在四月选一次弟子。 那是绝佳的机会。 他身后低矮的灌木丛里,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这边,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阵可怖的杀气。 再一个眨眼,马胖子已经消失了。 湖面上映出几个慌张的人影,玄晏潜在湖水里,默默一笑。 马胖子有些神通的消息不胫而走,次日就没人再跟着他,他也乐得清静。 秦石这段日子忙着与西海原主帅交涉,信使轮番来回,已经跑死了两匹马。他也得保持一定距离,以便阮参将好好折腾几个莽夫。 不知不觉腊月初八,秦石命人采买了一批酒食,给将士们开宴。 西海原风俗与王化之地迥异,做腊八粥的食材不足,便统统换成了大荤,算是犒赏将士。 从清早起,秦石便指挥千余人将场地篝火一应备好,又多拨了几十人给伙夫打下手,其余人皆在打扫营帐,整理军备。 西海原入夜入得迟,天色微黑时酉时已过半。篝火熊熊燃起,伴着将士们粗犷的笑声,豪放且苍凉。 天上又悠悠地落起小雪,被神武营冲天的热气化作细雨,熏腾成一片雾气。 腊八的宴席摆在了校场,都是行旅之人,离家在外没什么讲究,席上喝酒划拳,喧腾一片。 不时有兵士给秦石敬酒,秦石酒量惊人,与几十个人喝过都没醉态,其余的就都不敢上来了,只敢在底下遥遥敬他一杯。 几个参将稍显拘谨,在秦石身边低声谈笑。秦石端着酒杯,也觉无趣,刚一抬头,就看见了遥远角落里坐着的玄晏。 他着了伙夫常穿的灰衣,安静地占了宴席一角,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平和起来。像是茫茫黑夜中的独行者,将要消失在戈壁之中。 为了避人口舌,这段时日两人甚至话也没说,面也没见。秦石不知从哪生出的茫然与不舍,酒杯略一倾斜,朝他遥遥举起。 场上霎时一静,千余人齐齐转头,看向被他们刻意忽视了很久的马胖子。 或许是情不自禁,或许是一时冲动,玄晏全然忘却了自己的酒量,亦是朝着秦石遥遥回礼,将斟满的酒杯抬高,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酒杯落地,马胖子身子一晃,砰地倒在地上。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醉过去之前,仿佛听见了浪潮般的哄笑,秦石无奈的笑容自眼前一闪而过。 翌日醒来时,钟林很贴心地准备了醒酒汤,就放在他身边。营帐里一个兵士都没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依旧是蒲兰的烈酒,后劲很足,头昏昏沉沉的。他慢吞吞换了衣裳,走出营帐,却觉得气氛不太对。 兵士们神色凝重,三五成群地往校场方向走去。去了趟将军营帐,里面却空无一人。 身上还留着宿醉的疼痛,玄晏揉着胳膊,抓了个眼熟的问道:“去哪?” 对方见是马胖子,只顾摇头,朝校场努努嘴,并不说话。他一头雾水,跟着人群往校场走去。 昨晚的宴席还没收拾干净,几片篝火残灰还堆在地上。将台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很熟悉,是铠甲锃亮的秦石。另一个十分陌生,一身张扬的缇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面色不善。 神武营将士尽数到场,千余人站在校场上,竟是鸦雀无声。与神武营相对的另有数百人,就站在神武营对面,穿着与台上之人相同的缇衣。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将台上的缇衣人哈哈大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秦石:“秦将军,你也太客气了,这般声势浩大,就是为了欢迎本监军,让本监军如何过意的去啊?” 将台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在秦石一个眼神过后,瞬间安静下来。 玄晏终于见识到了秦石在神武营的威望。 场内霎时间静如荒原,令台上的不速之客动了动。 神武营对面,几百人的缇衣人亦是骚动不安,似乎没意料到神武营如此顺从。 秦石这时才缓慢地笑了笑。 “孔大人,缇衣骑什么时候把手伸到西军了?” 白净面皮的孔大人扯扯嘴角,露出和善的表情:“都是在司大人手下做事,分什么彼此啊。” 神武营中一片嘘声。 缇衣骑原先是皇帝的亲卫,今上年幼,缇衣骑便交给了位居太尉的司大人。虽然他们现在同属司大人辖制,但缇衣骑作风狠辣,是京畿有名的祸害,向来被东军西军看不起。 狭路相逢,可谓分外眼红。 被神武营兵士这么对待,孔大人脸庞扭曲一下,再度平和地笑了。秦石看着他递来的绛色卷轴,眉头一皱。 “本监军的话不作数便罢了,难道司大人的话亦是如此?” 第十四章 说到司大人时,虽然离得远,玄晏发觉秦石的脸稍稍变色。 将台下兵士们俱是一静,孔监军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将绛色卷轴放在了秦石怀里。 虽然场面上是一家人,监军依然非常有眼色地,命令随行的几百缇衣骑在神武行营外安营扎寨。 “他娘的,就知道玉京那群畜生没安好心!” 傍晚时分,玄晏刚刚走进营帐,愤恨的叫骂便扑面而来。兵士们齐齐一停,面面相觑,有一个试探地问道:“马胖子,你真不是他们的人?” 他眉头一挑,露出一副你说呢的表情。那人一拍大腿,“我早知道你不是――你知道他们有多嚣张?居然把东南角给占了!这不是故意和我们过不去!” 东南角是神武营预备的撤退路线,那片湖亦在东南。玄晏摸了摸袖中的五色露,拧起眉头。 他表情一动,牵着伤疤也一起动。那人讪笑:“马胖子你别笑,怪吓人的……” 几人又凑在一起,杂七杂八地说着今天的事。玄晏听得烦,转头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可知道秦将军与司大人的关系?” 之前别个帐的人不说,白天时监军又用司大人施压,他便愈发好奇。 那人犹疑一阵,“将军不想提,我们也就闭嘴――却也不是说不得。将军在调到我们神武营之前,曾是司大人的手下。” 几日平安无事,神武营中的气氛却愈发凝重。玄晏问了钟林,才知道这正是缇衣骑的作风。 缇衣骑是先帝手下的恶狼,战功彪炳,也作恶多端。最最出名的特点,就是动作迅疾如雷霆。 而在动手以前,他们可以蛰伏数月而不动。 腊月十一,前夜大雪,清早放晴。神武营的校场上挤得满满当当,人头攒动。 玄晏依旧带着被惊醒的困意,被人群夹带着往前走。他揉着眼睛,看向将台上的秦石。 秦石不动如山,看着孔监军身旁的黄旗,扯出僵硬的表情,“监军这是……” “司大人的信你应当看过了。”孔监军呵呵一笑,指着黄旗,“番人最近很不安分,为壮我大越军威,鼓舞士气,本监军这几天想过了,打算与神武营的弟兄们切磋一番。袍泽之情为上,点到即止,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石终于没忍住冷笑。 寒冬腊月的,刚化雪的时候提出比武切磋,能安什么好心。 孔监军刚提出这个要求,玄晏便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缇衣骑。 神武营的军备已经够好了,除了饮食比较粗糙,每个将士的衣物都非常精细。然而缇衣骑均是皮裘金刀,高头大马。气势上他们就矮了对方一截。 孔监军紧追不舍,没给秦石推拒的机会:“天寒地冻,别让将士们等太久,可以先比几场,权作暖场。”他往底下点了几个小兵,“那个脸上有麻子的,你,还有这个鼻头发红的,你,你们俩先上来。” 日光冰凉。寒风刮过,神武营不少人都冻得有些头昏。 孔监军和秦石坐在了台下,比试双方站在台上。秦石刚刚放下热茶,个子瘦小的神武营小兵就被一个飞踹掉下了台。 台上中年男子稳稳地朝两人作揖,眉眼中抑制不住的得意之情。那个小兵狼狈起身,朝着两人匆匆一礼,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群中。 这是被缇衣骑打下的第四个。 身后席地而坐的神武营死寂一片,与旁边开心大笑的缇衣骑们形成鲜明对比。秦石眉头一抽,沉声道:“监军教导有方,秦某自愧不如,今日就……” “等等,”孔监军伸来一根指头,按住他的茶碗,“别急着回去,再比一轮。” 秦石看看身后颓丧的兵士们,低声道:“将士们都累了。” 孔监军和善地抚弄茶碗上的花纹,“司大人说了,他一向很信任秦将军,就等将军的好消息,怎可轻易推脱?” 他的声音放得轻柔缓和,显得慈眉善目,笑吟吟地看着秦石。 秦石浑身一僵。 孔监军视若不见,起身巡看一圈,朗声道:“剩最后一组,就不必那么拘谨了。本监军决意让两位伙夫上场,搏诸位弟兄一笑。不知神武营哪位弟兄上来应战?听说,有个从天而降的胖子?” 玄晏在神武营的死寂中,不动声色地站上了将台。 孔监军为他的体型变化和伤疤咋呼一阵,这才施施然坐下,挥手让两个伙夫上场。 秦石坐立不安,刚要起身,就被孔监军按回座上,“别急,只是伙夫而已,会点拳脚皮毛,伤不到人的。”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秦石看见往将台走来的人,一拳顿在桌案,怒道:“这还叫伤不到人?!” 玄晏觉得地面似乎有些震动,循着动静看去,两个壮如熊的莽汉朝着将台走来。目光凶狠,肌肉迸出,似乎一个脚步就能把人踩平。 他当即懂了孔监军的用心。 把神武营上下的心吊起来,在他们最紧张时,接连不断地挫其锐气。若他料得不错,最后这两个彪形大汉,怕是藏着用心险恶的杀招。 在神武营士气最低落时,以惨烈的切磋挫杀主将的锐气,让他们在缇衣骑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忽然明白,为何当初钟林要借着伍长的关系离开近卫之职,也明白为何兵士们一直担心秦石的前途。 只要司大人在玉京一日,秦石就一日不得翻身。 然而孔监军偏偏挑了他玄晏。 怀中一小瓶五色露稳稳散发着温热的灵气,在他经脉中游走。玄晏回了秦石一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心的笑容,目光在场边的剑上掠过,提起了长刀。 对面两个强壮的伙夫笑得不怀好意,台下神武营将士心提到了嗓子眼。没等孔监军开口,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腾地站起,声音中气十足:“将军!” 从孔监军点名要胖子,到胖子孤零零上了将台,再到王二主动请缨与胖子一起对战,事态变得太快,神武营中发出了阵阵议论。 孔监军按着茶碗,状似惋惜地侧身对秦石轻笑,笑得连两颊的肥肉都在抖:“秦将军,神武营果真是能人辈出啊。” 玄晏没看台下的明刀暗枪,望着朝自己急急走来的王二淡笑,扔给他一把长刀。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将士们忍不住喝采,王二上前与他并列,听他问道:“你如何上来了?” 王二冷哼,凸出的锁骨一抖,“总不能看着你给神武营丢人。” 玄晏会心一笑,转而打量起两个对手来。 二对二,即便是孔监军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将对面两个伙夫从头看到脚,借着惨白的日光,发觉他们手里藏着寒芒。 王二也看见了,低声道:“那东西应该是‘鬼连环’,司慎搜了一大批匠人用精钢做的,缇衣骑最喜欢的东西,杀人放火毁兵器,还不留痕迹。” 两个壮汉心怀叵测地微笑着,揣紧的双手慢慢放开,玄晏也终于看清了“鬼连环”。 是个能戴在四指上的精钢虎指,样式非常普通,只是闪着寒芒的尖端不知铸了什么,流淌出诡异的色泽。 联想到王二说的,杀人放火毁兵器,他明白了孔监军的杀招。 普通的虎指毁不掉兵器。但“鬼连环”加了料,此处又比玉京寒冷,兵器易折,重伤他和王二的同时,还能毁掉兵刃,让秦石背上个贪墨军备的罪名。 司大人和缇衣骑,果真不是一般的诡谲。 他们迟迟不动,孔监军一个眼色,对面两个壮汉忍不住动了。 他们的动作乍看上去毫无章法,玄晏眼疾手快,闪过他们第一波攻击时,发觉他们一直在用虎指攻击刀刃,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王二看上去弱不禁风,被对方一个更加强壮的紧咬不舍。玄晏拖着另一个,在场上见机行事地遛弯,一边为王二抹了把汗。 面对虎虎生风的拳头,王二脚步不及玄晏轻快,下意识地用长刀格挡。玄晏短刀一横,刀背敲在对方手腕上,连着几脚将对方踢退,转身扑向王二那边。 像是初春冰面破裂,轻微如同春风,他听见了长刀刀刃发出的崩裂声响。 王二毫无知觉,依旧用长刀格挡着对方的进攻。玄晏眼睁睁看着精钢虎指执着地往王二面门攻来,情势危急。他心下一紧,几乎是本能地空出左手,结了个手势。 怀中五色露暖如春阳,源源不断地熏腾着他的经脉。王二周围的风似乎刹那冻结,往刀刃收紧,行将碎裂的刀刃紧紧收缩,裂痕被挤压得微不可见。刀刃映出日光,冰凉彻骨。 正是这时,王二断喝一声,在玄晏大刀砍向对手下盘的同时,长刀砍向对方左肩。对方惊骇之下,竟然忘了躲闪。 第十五章 眼看要将对方打倒,台下冷不防飞来一道风,打中了两人的兵器。 两把刀齐齐一滞,给了对方喘息之机。 不用想也知道是孔监军干的,玄晏冷笑,紧追一步,借着对方后退的势头,将他踢下了台。随即以雷霆之势回身,转而攻向剩下那人。 他的动作迅疾无比,难以看清,台下神武营将士们统统看呆了。 秦石惊讶他的动作,同时不疾不徐地按住孔监军,笑道:“弟兄们切磋而已,不会伤及性命,监军不必担忧。” 他话音刚落,剩下那个也被王二踢下了台。 夜里神武营难得地又开了一次宴席,酒肉香气和呼喊大笑被西海原粗糙的风吹来,飘进东南角缇衣骑的行营里,馋得值守的缇衣骑直流口水。 主帐里掀翻了桌案,金刀银裘散落在地。两个伙夫被按在地上,嘴巴被破布堵了,宽厚的木板打在他们臀部,血肉横飞。 一百下打完,两人哆嗦着爬了起来,在孔监军冷厉的注视下爬出主帐。 “一群废物!” 守在一旁的缇衣骑低下头,没有看孔监军的神情。他在帐里踱来踱去,踩得地上绒毯满是泥沙。 一旁坐着个细眼细眉的文士,似乎没看见他来回走动,专注于桌案上的文书。孔监军一脚踢了过去,笔墨纸砚横飞泼洒,一片狼藉。 笔尖停在半空中,他漠然抬头,似是不解:“孔大人为何如此急躁?” 孔监军气得倒仰,又听文士道:“不过输了一场比试而已。这次没有成功,对大人是好事。” 他一愣,“怎么说?” 文士娓娓道来:“都尉这次并不想拿下秦石,暂时留着他。大人若是真的拿出了怠慢军备的罪名,即便是都尉,也是遮不下去的。这等罪名,孔大人怕是担不起。” 都尉是缇衣骑对司慎的称呼。怠慢军备最容易引起啸营哗变,向来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孔监军惊出一身冷汗,朝着文士拱手:“是孔某思虑不周,游大人高明。” 冷夜寂寂,月色如霜雪。深夜时分,两只信鸽一前一后飞出了缇衣行营。 千里之外,玉京清冷一片。 离开了暖意盎然的长乐宫,翟广抖开大氅,却听司慎淡淡道:“不必了。” 宫禁森严,司慎带着翟广,闲庭信步地走在长乐宫前。巡逻的宫侍朝他行礼致意,他皆视若不见,悠悠地走出了长乐宫。 玉京沿袭前朝的宵禁令,与番人战事紧张,宵禁更为严苛。然而,循脚步声而来的宿卫官见是司慎,均是一礼便后退,消失不见。 翟广朝手心呵着热气,却听司慎道:“翟广,你说说,是玉京的寒冬腊月舒服,还是夜荒的夏日?” 翟广低头:“小人不敢。” 司慎嗤笑,细瘦有力的手指勾走大氅,披在身上。 “果真还是那个死心眼的小子对我胃口。” 司慎断断续续与他说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府上。面无表情的侍女上前,司慎取下大氅交给她,却听侍女低声禀道:“大人,夫人今日身子不适。” 他手一顿,淡笑着摇头。行至书房门前,司慎问道:“怎么苦着脸?” “大人担心秦石,那孔申和……” “有游怀方在,他坏不了事。”司慎将灯芯挑亮,坐在案前,“就算他真的安了什么罪名,我不出手,他舅父也会出手――朝中人手缺得厉害,拿掉秦石,他心心念念的平武营用什么挡箭?” 翟广颔首,“大人英明。” 灯火飘忽,司慎表情冷淡,眼神却飘忽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人。 “游怀方的信应该快到了。告诉他,让孔申和怎么鲁莽怎么来,毋须顾忌,只要秦石活着便可。他舅父如今活得腻烦,正缺个把柄。”司慎展开绛色卷轴,慢慢地磨墨,“那些修士如今正忙着洞天大会,暂时没空来玉京寻人。把人看紧了,别让他们找到。” 他的命令流水一般下来,翟广谨记于心,丝毫不差。临到出门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人,听说秦将军如今和一个来路不明的胖子十分亲近。” 笔尖顿在卷轴上,洇坏了字迹。 司慎抬眼,琥珀色眼瞳流淌出异样情绪。 自从比试结束,玄晏受到的待遇已经全然不同。 不仅搬回了秦石营帐,还受到了整个神武营的疯狂崇拜。 一醒来身边就摆着早饭,热气腾腾的。绕着行营跑了十圈,发现换下的衣物被人清洗了。 就连他稍稍透露出沐浴的意思,都有人烧好热水给他送来。 约好王二练习对战,甚至有一群人躲在角落里,指着他的胳膊兴奋难抑。 他看了看胳膊上的肌肉。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群小兵兴奋地叽叽喳喳,忽见几支羽箭嗖嗖飞来,齐刷刷扎在脚边。 几人当即懵了,将台上秦石张开了长弓,搭箭上弦。 小兵们鬼哭狼嚎地跑了,秦石放了长弓,朝玄晏咧嘴一笑。 白花花的牙齿闪烁着光彩,玄晏一阵眼晕,忽听秦石道:“王二你歇着去,本将与马胖子练练手。” 王二会意,提着长刀噔噔瞪跑走。秦石大喝一声,提出了两把巨斧,朝玄晏当头抡过去。 校场上两人你来我去打得热闹,沙土横飞兵器铿锵。玄晏用的是短刀,只觉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胖子……”秦石朝他挤眉弄眼,低声道:“你法术恢复了没?用点法术……老子好久没痛快打一场了……” “……” 玄晏无言,秦石打得不畅快,连连催促,两道巨斧犹如劲风雷霆,刮得玄晏双颊生疼。 秦石心焦不已,琢磨着换个武器逼他,忽觉他周身气息一变,短刀柔韧如水,蛇一样缠得他巨斧无处使力。 他倍感惊奇,再定睛一看,短刀依旧坚硬。唯独玄晏双眼幽然,泛出淡淡银白的光。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马胖子,秦石一定会觉得是月亮成了精,滚到地上了。 现今他这么幽幽地看着自己,脸上横亘着狰狞的疤,表情冷冷,似仙似魔。 秦石顿时觉得骨头有点酥。 一盏茶后,切磋结束。 秦石依旧沉浸在那个眼神中,走路都有些飘飘然。玄晏汗流浃背,大冷天只穿了一件,留在校场收拾兵器。 他余光瞟见谢七急匆匆走来,附在秦石耳边说话。秦石神色一变。 谢七头上还扎着厚厚的布,便是因为玄晏上任近卫遭的殃。他幽怨地望了玄晏一眼,又往营门口跑去了。 “怎么?” 秦石表情复杂。 “他们把募兵的榜文挂来营门了。” 外头热闹了又沉寂,缇衣营主帐里,孔监军再次掀翻了桌案。 笔墨纸砚砸得报信小兵满头鲜血,依旧跪着不敢起身。孔监军来回踱步,厉声问道:“当真没人?!” 小兵的头埋得更低,“条件写得很清楚,兄弟们一直在吆喝,神武营都在看咱们,没人来搭话。” 孔监军气得胡子直抖,抖了半天才抖出一句话:“哪是在看我们,是看我们的笑话!” 游怀方依旧不紧不慢地坐着,示意小兵先退下,这才转向孔监军:“大人,这个法子委实行不通,早就告诉过您了……” 秦石在神武营的威望,早该在递交卷轴时发觉的。居然能想到把东军募兵告示,挂在神武行营大门口。 直白到近乎幼稚地挖人,柳尚书这个外甥,不知有没有长脑子。 金刀唰地劈在他案上,截断他的笔尖。 游怀方抬眼,眉眼冷淡:“孔大人,在下有一样物事,应当是大人感兴趣的。” 他捧出一把长刀,将刀刃贴在孔监军面前。孔监军原要发火,目光被刀刃上的浅淡裂痕吸引,怒意顿时收敛起来。 “这是那名瘦小兵士,王二的刀。我们缇衣骑的‘鬼连环’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把刀。” 长刀其实已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部碎裂,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碎裂成块,仍旧牢固地贴合。孔监军用手指头戳了戳,奇道:“居然如此牢固!” 游怀方不言,在刀刃上稍稍用力,刀刃被掰开一条缝,缝隙间满是银白色,似沙似雾。他松手,刀刃又贴了回去。 “王二此人家世清白,是神武营长兵好手。唯有马十八来历不明,而且比试时,王二已经节节败退,变故便是出在马十八身上。” 孔监军思忖一番,细眼眯起,“是修士?” “十有。而且看情况,神武营并不知他身份,尤其是秦石。若他的修士身份大白于天下,不知秦将军如何自处?” 孔监军爽朗大笑,游怀方又说了几句,躬身退了出去。 夕阳脉脉,他望着东南方,展开手中已经揉得晕湿的信笺。 “纵孔,保秦,切记。” 游怀方一笑,手掌聚拢又松开,信笺化为细沙,飘洒无痕。 第十六章 已是腊月十五,将近年关,与番人的战事却消停不得。秦石没拘着将士们,只限他们每日按时回营,不得在外惹事。 缇衣骑的募兵告示挂了一天就撤下,在神武营传为笑谈。玄晏无暇顾及此事,只在确认秦石没有困扰后,继续绕着行营跑步。 跑步之后,他去到了行营东南角的湖泊。 上次与缇衣骑一战,促使他想起了湖底的匕首。如今形势对秦石不利,普通兵器不够用,天外玄铁的匕首应当大有用处。 偷偷跟着他的几个神武营小兵躲在枯木里,眼看他脱了衣物,光着膀子往湖里走,立时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乖乖,这马胖子果真有些神通啊。 光是看就觉得冷,小兵们自愧不如,决意回营。 几条黑影猛地罩下,几人就像砍断的树干,骨碌碌滚在地上,晕了过去。 潜入水底前,玄晏调息几周,这才在水里畅游起来。 这湖泊深得不像在西海原附近,水也没有预想中的冷。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找到了水底的天外玄铁。 他小心地拨开覆于其上的湖沙,将匕首揣入怀中,不舍地拍了拍玄铁。 这一去,不知能否再能见到这宝贝。 随着他的动作,玄铁底部忽然翻滚出泥沙,整个玄铁都晃了一晃。 他当即怔住,将玄铁底下的泥沙轻轻拨开,露出了丹色盒子的一角。 盒子年月久远,看起来一直埋在玄铁底下,已经陷入了泥沙里。若不是他这一推,玄铁松动,恐怕还看不见。 他用匕首支住玄铁,把盒子扒了出来。丹色盒子入手温热,顶上刻着一个图案。他看了许久,才发现是一把剑。 这把剑有些眼熟,眼熟得如同他的血肉。 尤其是栩栩如生的云纹剑首。 他的心跳将要停滞。 这把剑,不正是千机剑吗? 丹色盒子似乎沉了几分,他不敢眨眼,轻轻掀开一条缝,在看清了里面的物事后,砰地盖紧了盒子。 金色的妖物内丹,足足三颗。 刻着千机剑的盒子里放着妖物内丹,要是传到修士那边,要引起上百年的震动。 而且,金色的内丹,都是修炼上千年的妖物所有。足足三颗,背后隐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玄晏按捺住心情,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这四百年看过的典籍。 不想不知道,一静下来,还真的想起了些许端倪。 玄天门至今将近一千五百年,建立者是个传奇人物,名震天下的真阳祖师。待到玄天门繁盛起来,他留下千机剑,云游而去,不知所踪。 门内有传说真阳祖师当年留下了不少宝物,不仅仅是给长老的千机剑。然而一千多年来,历代掌门长老翻遍了玄天山,也没翻到一星半点的宝贝。 这个湖泊离蒲兰不远,意味着离玄天门的山门不远。匕首和玄铁极可能是真阳祖师留下的。 丹色盒子在怀里发烫,盖过了他随身携带的五色露。 犹如在行将饿死的人面前,摆了一桌山珍海味。 玄晏阖眼,运气调息,几番试探自己现有的修为,终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将丹色盒子放了回去。 他连千机剑穗都没有把握,遑论威力巨大的妖物内丹。他现下托身于神武营,保管不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玄铁忽然滚动,压住了丹色盒子。玄晏猛地抽手,险些被压在玄铁之下。 周身的湖水一寸寸冷下去,他抬头,发觉湖水正在迅速结冰,在头顶形成一个冰的穹顶。 片刻之间,他就被封在了湖底。 将近正午,伙夫在秦石营帐里烤好了一头羊,带着只羊腿走了。秦石一边撕羊肉,一边忍不住在羊肉上来回捏。 又软又滑,跟马胖子的脸似的。 他一边往羊肉上洒粗盐,一边翻转着火舌上的羊。滴滴香油掉进火堆里,散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正值午膳时间,兵士们都奔着午膳去了。他呆呆坐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将羊腿骨扔出帐外,大吼一声:“钟林――!” 钟林听见召唤,嘴角的油都没来得及擦,直愣愣掀开了门帘。秦石冷着脸问他:“马胖子呢?” “好像去湖边了。二狗他们跟过去看……” “看什么看!” 又一根骨头飞了过来,钟林当机立断地蹲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当然是看马胖子洗澡……” 话音未落,秦石提起了长刀。钟林一个寒噤,“弟兄们说他带伤疤特爷们……” 秦石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狠狠揪了揪胡子,竟不觉得疼。 “带本将过去。让这群小兔崽子见识见识,到底谁才是神武营的真爷们。” 头顶的冰穹咔啦一声脆响,湖水奔涌进来,眨眼又冻成了冰。 玄晏扶着天外玄铁,汲取玄铁散发出的热量,虚弱地放下了手。 冰层不仅仅是穹顶,而是渐渐往他的位置欺压而来,像是冰块结成的茧,紧紧包裹住他。 起初还能走动几步,现在他只能背靠玄铁,眼睫也挂着一层霜花。 试了很多次,冰层有增无减,连玄铁匕首都用上了,也只能让冰层裂开一条缝隙。他开了天眼,只看见眼前一片浓稠的白雾,水系灵气浓得化不开。 玄晏一拳捶在玄铁上,头顶传来发闷的声音:“你们究竟是谁?马胖子呢?” 湖面平静依旧,只结了一层轻薄的冰。两个中年男子站在湖边,面带不解地看着秦石。 秦石看了他们一眼,又瞟见岸边的外衣,长眉紧紧拧起,缓缓摆开了长刀。 相比之下,钟林显得更加紧张。见机不妙,叫了一句“将军”,转身就跑。 两个中年男子大叫一声,作势要追,被秦石的长刀拦住。刀刃烈烈生风,截在两人身前。 “先告诉我,马胖子在哪。” 湖面上双方短兵相接,战得激烈。湖底下玄晏心焦不堪,狠狠拍打着冰层,恨不得冲破出去。 没了术法护持,围绕他的冰层渐渐消退。秦石以一对二,毫无畏惧,忽听中年男子大喝一声:“纳命来――” 他的招式拙劣不堪,脚步也虚浮。秦石听得直想笑,打得更痛快。殊不知玄晏被堵在湖底,不知水上情况,想到秦石可能与两个修为不浅的修士对上,已是急得变了脸色。 甚至连双瞳也微微变化,似是银色琉璃。 两个中年男子突然招式大变,一掌将秦石逼退到湖边。身后的湖水忽然有冰层碎裂之声,紧接着湖水激荡,冲天而起,碎琼乱玉的湖水飞溅,一条人影跃出湖面,携卷厉风,扑杀而来。 中年男子飞身急退,那道厉风截在两人之前的位置,劈出一道深坑,回身又退向秦石,将他拉出十几丈远。 “将军!小的带人来了!弟兄们,把这两个没长眼的拿下!” 钟林带着一群兵士,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却在看清湖边的人后,呆若木鸡。 两个中年男子诡笑,霎时无影无踪。玄晏站在秦石身前,束发绳早就不知所踪,长发地披散,双眼银亮。 行营角落的破马厩边新搭了个营帐,一群兵士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 瘦马站在角落里,等到四下无人,便欢快地拱进营帐,蹭向玄晏。 玄晏默然割开绳子,摸摸瘦马,又给秦石松绑。眼瞳银色略有消退,干干净净,不带丝毫情绪。 秦石依旧闷着头,玄晏低声道:“那几个被打晕的,已经送到平武营去了,那边有几个不错的军医,不必担心。” 他嘴唇一颤,蔫头蔫脑地望向玄晏:“帐里还留了大半只羊……” 玄晏手没稳住,匕首划破了他的衣袖。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破马厩,玄晏只觉许多心绪落了空,倚在营帐一角,一边抚摸瘦马,一边问秦石:“你怎来寻我了?” “……你午膳没吃,肯定会饿,我就找来了。” “怪我,没事先说清。”玄晏叹气,“你身为主将,落个勾连修士的罪名,让神武营弟兄们怎么是好?” 秦石一闷,“他们不会有事……” “我不过是个外人,何必至此。” “你……”秦石声音愈发的小,忍不住揪了揪胡子,“可你真的和松弟像极了……” 玄晏一愣,追问一句,秦石撑着脑袋,语气竟焦躁起来。 “是我弟弟。我十岁时,他为了捉野兔烤给我吃,在山里摔死了。” 新搭的营帐比不得主将营帐精细,睡到半夜,玄晏被身边的呓语惊醒,坐了起来。 瘦马听见动静,又蹭了过来。他看着蜷成一团的秦石,脱了件衣服给他盖上。 秦石虽然体型壮实,但这段日子在西海原与蒲兰来回,竟也瘦了不少。脸上原本几条横肉,现在也消了。这样静静睡着,呼吸间都是止不住的疲惫。 他陷入梦中,不知在说什么。玄晏贴过去,却听见袅袅升起的一个字。 “肉……” 钟林凌晨偷偷来了一次,说是孔监军带着缇衣骑,把神武行营围了。阮参将正在满天地找主将大印。他们几个和玄晏走得近的,想找阮参将说说,把玄晏放出去,都被曾参将的守卫拦下了。 秦石坐在玄晏身边,稍稍问了两句军务。玄晏意念一转,忽然问钟林:“跟你来湖边的,都是谁的手下?” “是曾参将……” 从湖边到神武营都需一炷香的时辰。玄晏心知不妙,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对策。他有修为,能一走了之,但秦石又该怎么办?也不能丢下神武营兵士不管。 当日正午,曾参将便带着几个亲卫,把神武大印交给了孔监军。次日清早,孔监军便下了军令,神武营即刻拔营,前往西海原。 第十七章 往西海原的路上十分沉闷,缇衣骑在后,神武营在前。两营中间,夹着秦石和玄晏。 在阮参将的争取下,那匹瘦马拨给了秦石,正驮着他往西海原赶。玄晏取了药丸,给秦石喂了一粒。 西海原战况不利,秦石之前争取的驻守蒲兰,在孔监军的命令下,化为乌有。他也因为顶撞了持有大印的监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挨了十军棍。 漫长的队伍走得拖拖拉拉,爬行在戈壁上。 秦石伏在瘦马上,安安静静不说话。玄晏给他喂了药,又回头看了两个中年男子一眼。 现在他修为已足,早已突破后天境界,进入先天境界。参加玄天门的遴选绰绰有余,打一两个修士不在话下。 但他摸不清这两个中年男子的底细。 他们来得诡秘,目的不明,甚至不太听孔监军的话。走了大半天,他甚至看到过孔监军对两个修士恭恭敬敬。 是夜,神武营进入了茫茫西海原。 西海原曾是一片湖泊,后来渐渐变作零星小湖,消弭在戈壁之中。 玄晏观看天象,又估算行军速度,知道此处离时罗只有一百里。 番人占了时罗,剩余几个营都在西海原上按兵不动。孔监军将他们带去西海原,大概是要配合其他营,将番人合围起来。 照孔监军的话说,拿回时罗,扳回西海原的优势,西军才有脸面回朝。 行军疲累,一宣布扎营休整,几乎所有的兵士都睡熟了。 黑压压的大军一角,玄晏安顿了瘦马,抖开谢七偷偷送来的绒毯,盖住秦石。 秦石有些发热,但军医说无碍。趴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像一头躲来舔舐伤口的熊。 一头已经瘦得干瘪的熊。 漫漫黑夜,玄晏无心睡眠,阖眼调息,开始纳取万物灵气。 西海原的夜比蒲兰的更难熬,更加冷清。他调息运转如行云流水,热得额头沁出汗来。 啪。 那头瘦熊挣脱了绒毯,一条精瘦的大腿搁在他身上。 玄晏以为是别人偷袭,差点气息逆行。他盯着腿上的肌肉半天,伸出一根手指,将大腿推远。 再次给他盖好,玄晏回身打坐,等到身上又开始散发热气时,瘦熊像是闻到了蜂蜜,两条腿架在他背上。 玄晏这回没被惊到,反而差点被两条腿压得喘不过气。 睡熟的人浑然不觉,在玄晏愤慨的注视下,两腿圈着他脖子,硬是将自己拖过去,贴在他身上。 热乎乎的,暖暖的,真舒服。 玄晏忍无可忍,揪着他两只脚踝,打算把他甩出去。 但他双脚冰凉,玄晏还是忍住了。 秦石额头没先前那么热,身上在出冷汗,浑身冰凉。一床绒毯对伤痛未愈的他,显然不够。 钟林和谢七都休息去了,王二在阮参将身边,无暇过来,其余兵士知道他的修士身份后,都不敢接近他。 玄晏提着他的脚踝,进退两难。秦石睡梦中挠挠头,双腿唰地收走。没等玄晏喘一口气,两条腿就跟蛇似的卷到他腰上,牢牢地圈紧了。 然后秦石猛地坐直了,眼仍旧眯着,大手一伸,又箍住了他的肩。 玄晏已经完全不打算继续修行了。 这头熊把他当树一样扒着,他还修行个什么。 秦石身上冷汗涔涔,圈着他的手脚也发凉。玄晏无奈,索性将他调转过来,面朝自己,伏在自己身上。 玄晏身上散发出的热气深深吸引了秦石。他虽然没醒,却紧紧地抱着玄晏,一刻也不放松。 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平常的剽悍勇猛判若两人。玄晏叹气,一面调息,一面端详他疲倦的面容,才意识到他不过二十四岁。 秦石出身寒微,身世坎坷,如此年轻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容易。 心性淡漠了四百多年,他头一次如此看重另一个人。 热源稳定了,秦石也不再乱动,趴在他身上继续熟睡。玄晏再次叹气,只觉今晚要把所有的气都叹完。 他扶着秦石的右手,与自己左手对掌,继而十指相扣。 秦石双手看着大,落在手心却显得瘦弱。待到四掌并对,玄晏打坐调息,开始运气。 源源不断的热气随着他的调息开始运转,往秦石体内涌去。初时他不敢用力过猛,怕秦石从未接触过修士的灵气,吃不住。秦石却毫无反应,睡得愈发香甜。 热气在两人体内奔走来回,运转不息。秦石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似是沉入了美梦中。 两日后,神武营抵达西海原战场。 孔监军做事书生意气,到了前线也谨慎起来,不敢轻易冒进。谢七带了一队人去探查,留神武营候着,暂时不动。 秦石休养两日,已经完全好了。偷偷来看望他的兵士表情都很复杂,玄晏安静地坐在旁边,当做自己不存在。 下午未时前后,谢七带人回来了。 玄晏现在感觉灵敏,最先察觉到动静,却没料到他一回来,孔监军那儿就传出了他的大吼大叫。 孔监军这一喊叫,消息再也掩盖不住:与番人对阵的几个营已经拔营后退,驻守附近的城池。留在此地的唯有番人,和刚刚到达的神武营。 这个夜晚过得惴惴不安。 阮参将身份不便,派王二来询问秦石,还把谢七得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他。 几个与番人交战的营都撤得很远,秦石估计对方派了信使告知他们,双方却在路上错开了,不由更对孔监军恨得紧。 祸不单行,次日一早,孔监军丢下神武营将印,人不见了。 神武营一片哗然,秦石重新坐镇。另外几百缇衣骑却丝毫不乱,谢七几次前去,只得到对方只有一个文士坐镇的消息。 秦石气得出刀劈断了桌案。待到谢七退下,玄晏问道:“我且问你,那个孔监军,究竟是不是司慎的人?” 秦石犹疑一阵,“先前我在京城,只知他手下很多,对待也不同。” 情势不明,秦石下令全营回撤五十里,着谢七分兵几路,与其他营交涉战事路线。战事中玄晏帮不上忙,便不给他添乱,安安静静待在营帐里,顺便防着曾参将。曾参将却仿佛置身事外,关在马厩里,据说仍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全营忙乱之时,坐镇缇衣骑的文士上门来了。 有冲突在前,神武营对缇衣骑的印象更坏,碍于对方是文士,不便多做手脚。众人见那细眉细眼的文士悠悠走进主帐,都恨不得贴上去听他说话,好在第一时间上去动手。 游怀方一进主帐,玄晏便察觉秦石一僵。 但凡遇到和司慎有关的,秦石的反应都不一般。然而秦石不愿多说,他也不便多问,只静静顶着游怀方,随时准备出手。 游怀方一进来便将帐里扫视一遍,细眼斜斜挑起,似是慨叹:“司大人在京中为你准备的锦绣前程不要,跑来这里受罪,何苦?” 秦石额头青筋一突,游怀方不为所动,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似笑非笑地递来。秦石展开看了,神情一懵。 游怀方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玄晏,清风一笑:“还有这位。不知你何方高明,竟然敢与凡人武夫走得这般近。” 玄晏漠然瞟他一眼。游怀方一甩衣袖,“那两个修士来自灵净宫,在玉京为贵人做事。本是低阶弟子,因是双胞胎,配合默契,自然与其他低阶弟子不同。此刻应当与孔申和一起,押到玉京去了。” 游怀方拂袖而去,玄晏接过信来,才发觉盖着司慎的大印,算算时间,竟是在孔监军逃跑之前发出的。 从料定孔监军会向玉京求援,再到神武营会落单,孔监军会逃跑,以及他逃走的路线,环环相扣,一样不差,当真是心思缜密。 信上言辞宛转,孔监军自会由他收拾,西海原战败也无大碍,只要秦石乖乖跟着缇衣骑回到玉京,自会保秦石平安。 秦石面无表情地瞅着信纸,忽然一把将信纸扯过,扔在了火盆里。 等了两天,秦石没有给出回应。第三天一早,神武营将士便发现缇衣骑不见了,只留下一行远去的马蹄印。 神武营上下愤慨无比,秦石无暇与缇衣骑置气,内心隐隐生出不安。 再怎么探查情况,以谢七的动作,早该回来了才对。 腊月廿四,正入年关,谢七拖着一身伤,栽在了神武营门前。被救醒后,谢七躺在主帐里,面对秦石和阮参将等人,甚是心急。 “东边五十里,有番人……大军……” 第十八章 急撤! 腊月廿五晨,神武营拔营,往南撤退。 番人在东边,其余几个营在东北和西南几角,若是途中遭遇,必是孤立无援的死战。 往南走,可能遇上奉命调动的平武营,西海原几个重要的城镇中,有乌月城在南方。可以借地休整,等候新的调动。 众将士撤退中,不免拿缇衣骑来消遣,甚至为孔监军编了歌谣,一路传唱。 撤退路上须得慎之又慎,斥候轮番上阵,打探前路。身为斥候精英的谢七已经瘦得没了人形。 腊月廿七夜,神武营抵达西海原南方的乌月城。 乌月是西海原一大城镇,只是没有蒲兰那等地位,规模较小。与番人开战年余,这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唯有西军几个营来回驻扎。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武营已经从乌月撤出。 神武营将士面对空荡荡的一座城,顿时傻了眼。 然而毕竟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又快到年关,秦石决定暂时驻扎下来,再给西军主帅传一封信。 几日精疲力竭的应付缇衣骑,奔波操劳,秦石也像其他将士一样,迅速消瘦下去。一头粗壮的熊变成了披着熊皮的狼,唯独眼睛还有点神采。 忙完了送信事宜,秦石回到营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扑通一声掉回被褥里。 正事忙完,又有玄晏给他收拾桌案,秦石很快睡着了。 外头寒气重,玄晏加热了火盆,又给秦石掖好被褥,只觉自己都要成老妈子了,还修什么行。 外头有兵士在唱家乡的歌谣,临近年关,更是勾起人怀乡的情思。玄晏听不太懂,却能从调子里听出些悲慨。 这样的情景他也不是没经历过,毕竟他在拜入凌远长老门下前,也在边关长大。一夜羌笛吹落花,曾是他已经模糊的童年。 月色稀薄,亦是漫天繁星,唱歌的兵士早已睡去。玄晏在主帐附近巡视一周,确认没有异常,才回到帐里,继续打坐。 玄天门遴选弟子,或是天生单灵根,聪慧过人,或是能吃苦,心性好。而洞天大会之前的临时遴选,对新弟子的要求更加严苛,甚至是天生灵气浓厚,可以突破先天境界。 进入先天境界后,依靠万物灵气不能再满足他的需要。以这样的修为去参加遴选,落选的可能性太大。 他望了一眼千机剑穗,最终还是取出了五色露,凝视片刻,仰头喝了下去。 浓厚而纯粹的灵气在体内奔腾,玄晏咬紧了牙,竭力平息灵气,引导灵气走上正轨,循着经脉运转。 这样的磨练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他的五感渐渐开阔敏锐,随心所欲。可以轻易听见秦石的呼吸。 还能听见一点不一样的动静。 乌月不过一个小镇大小,城墙低矮,真打起仗来只能支撑数日。 神武营千余人在城里广场上睡着,军备物资都存放在营帐附近,有专人看守。一条黑影悄悄溜过守夜的兵士,往城门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走去。 他的动作太过轻微,守夜的没有发觉。黑影往城墙上抛出个钩子,背后倏地抛来一把刀,砍在他身旁的城墙上。 玄晏站在夜色中,冷冷地看着曾参将。 刀刃砍进城墙的金石之音十分刺耳,惊动了整个神武营。无数火把向他们涌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众将士之前对曾参将就颇有微词,也对玄晏有意见。此刻见两人在城墙下对立,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玄晏有术法在身,被围攻也不怕,镇定自若。曾参将被围得面露菜色,转眼间又是煞白一片。 已经有兵士去通知秦石了,没等玄晏说话,曾参将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告饶:“各位兄弟,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逃兵在西军是死罪,众人默然,等秦石过来。曾参将低着头,眼珠四处乱瞟,忽然抓起旁边一个瘦弱小兵,抓着钩绳,飞身就逃。 众人一哄而上,城墙上的来不及捉他,眼见他挂着钩绳飞身而下。那名小兵被他夹着,脸憋得通红,直直扑腾。 秦石刚刚赶到,听兵士一说,当即就召了飞鱼,从城门追了出去。玄晏身份敏感,没有去追,一片混乱中,看见地上掉了张字条。 周围剩下的兵士见他看了字条,脸色大变,就要飞身赶出去。众人连忙上去将他架住,把他堵在城内。 面对将士们狐疑的表情,玄晏声音略微发颤:“快把秦石截回来――番人要打过来了!” 飞鱼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没跑多久就截住了曾参将。秦石长刀一横,插在曾参将前方的沙土中,骇得他跪倒在地。 秦石冷着脸,驭着飞鱼绕到他前方。曾参将止不住地哆嗦,朝秦石连连叩首求饶。 他拔出长刀,“该不该饶了你,本将说了还不算,得回去问问神武营的弟兄们。” 曾参将哭丧着脸,声音都变了颜色,“将军您饶了我!过了今日要怎么处置随将军心意!拖不得了!番人今晚就要打过来了!” 秦石遽然变色,曾参将抖着声音道:“将军我跟您直说了!我是司大人的人,我知道我该死!是我出卖将印给孔申和,都是缇衣骑来的命令!缇衣骑撤走是因为番人在清扫西海原,留在缇衣骑的弟兄给我传书,番人快没粮草了,有人把神武营的去向卖给了番人,他们今晚就能到乌月!” 与此同时,秦石觉得眼睛似乎有点花。 稀薄的月色中,戈壁滩上出现了一线黑影,像是黑色的浪潮,朝乌月的方向慢慢席卷而来。 是漫无边际的,动作迅速的番人兵士。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石一把拎过他挟带的瘦弱小兵,调转马头,朝乌月奔去。 地平线上那条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朝着秦石紧追不舍。 飞鱼感受到主人的心急,跑得愈发迅速。 身后很快传来曾参将的惨叫,秦石驭着飞鱼,在戈壁上狂奔。迎着刺骨寒风对乌月城墙呼喊:“架弩――关城门――!” 他的喊声在夜色中极是急迫,城头骚动一阵,残破的城门缓缓合拢,城头忽然响起玄晏一声大叫:“当心!” 背后飞来一根冷箭,准确无误地扎在秦石肩头,往回一收,将他拽下了马。 飞鱼长嘶着,背负小兵驰入城门。玄晏眼睁睁看着秦石坠马,当即扑了过去,被钟林和王二死死拖住。 冷箭挂着绳索,将秦石拖入黑暗中。玄晏怒斥:“放手!” 瘦小的王二拼命抱着他的腰,眼眶都红了:“你别去!就算你是修士,你怎么打得多那么多番人!” 城墙上争执不下,黑暗中却传出秦石的大吼:“都别来――别来――” 玄晏猛地顿住了,听见一阵兵器交击,和秦石的闷哼。尔后乱哄哄地一阵,没了秦石的声音,番人兵士再次潮水般涌向乌月城。 玄晏伏在城墙上,眼瞳中是耀眼的银白。有一瞬间,王二觉察到他散发出的可怕气息,仍旧咬着牙没有放开他。 弩车被推了上来。城墙低矮,挡不住几波冲击。兵士们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玄晏取出玄铁匕首,终于挣开了王二和钟林,却被阮参将推了回去。 阮参将一声令下,弩车后的兵士举起了火把。城墙上一线排开,沉默而壮烈。 “再往前进,我们就烧了粮草!” 一觉醒来,玉京又开始下雪。司慎在书房眯了一会儿,揉着酸痛的膝盖,打开了窗。 庭院寂然,墙角梅花绽了数枝。他有些心神不宁。 “信?” 阴影处传来翟广的声音:“回禀大人,尚未。” 司慎放下绛色卷轴,“西军卫该换人了。” “是。” 天空中忽然传来细微的翅膀扑簌,翟广犹如惊鸿掠影,起身落地,取了信件交给司慎。 他从未见过司慎如此可怕的脸色。 翟广有预感,这封信会让缇衣骑如履薄冰。 出乎意料地,司慎竟然平静下来,将信件丢给他。他捡起一看,“游卖神武,秦石被俘”赫然映入眼帘。 翟广心里狠狠一沉,慌乱抬头:“大人,游怀方他怎么……” “大约是翅膀硬了。” 金色腰牌掷入他掌心,翟广一慌,连忙叩首。 “调铁衣卫,把他带回来。” 缇衣骑中,铁衣卫负责缉拿内鬼,手腕也是不一般的凶悍。正午日光晃然,一队黑衣人自玉京驰出,往西海原进发。 神武营被围的第二日。 番人大军在乌月城外驻扎,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守了一夜的将士被替换下来,无人敢放松警惕。 “这么多啊……” 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城墙上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呼啸。 神武营千余人,遭遇的是六千余人。而且他们不像平武营那些精锐,自从玉京出发起,就是专门运送粮草来的。 若不是阮参将急中生智,利用粮草,喝住番人,他们昨晚就得沦为刀下亡魂。 然而秦将军还身在番人营中。 兵士们望着茫茫番人军营,先前那个声音又道:“那个马胖子,不是修士么,怎么没见他去救将军?” 这句话引起了城墙所有兵士的共鸣。 秦将军对马胖子那么好,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第十九章 城墙上的议论,玄晏在城内一间废弃民居里坐着,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他被拦下来,他就一头栽进了修行中,一天一夜没有停歇。 一小袋天材地宝碾磨入腹。玄晏端端正正地坐着,即便身体如烈火焚烧。 之前吞噬的修为,他这段时间勤修苦练得来的修为,还有天材地宝充盈的灵气,在体内翻搅,几近沸腾。 突破至先天境界,修为慢了下来,又随着神武营四处奔波,耽搁了一阵。 如今秦石又出了事,屋漏偏逢连夜雨。 玄晏一急,修为再次奔涌。他眼底银光一闪,活活呕了一口血。 “哎,马胖子你怎么了?别急……” 玄晏用眼神止住他,钟林讪笑着退后。 “你们修士总有很多规矩,我不懂,要什么就叫我。大家伙都指望你了。还有秦将军。” 恰是这时,外头传来巡逻兵士的骂声:“那狼心狗肺的胖子,将军出事了,居然还躲在城里!” 钟林尴尬地笑笑,把屋门关上。 外头响起钟林和兵士的争执,很快安静下去。玄晏调息片刻,擦干净嘴角鲜血,重新沉入修炼中。 后天境界至先天境界,靠的是修为堆积,因此很多天生灵气充沛之人,一出生就是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之后是天人之境。大多数修士都在天人之境中苦苦煎熬。即便如此,天人之境已经可以运用法术,以一敌百。 玄晏静下心来,思考起突破至天人之境的方法。 修为灵气都很充足,就差一个机遇。 他慢慢平息散乱的修为,张开天眼。 四周有淡淡的梅花清香,几缕白雾环绕。他深深皱眉,吐纳调息,将紊乱的气息引入经脉中。 精瘦的身体上,赤色藤蔓幽幽浮现。玄晏眯起眼睛,看着漂浮的白雾逐渐被自己吸引,融入体内。 修为灵气逐渐步入正轨,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慢慢地,身体开始发热,像是投入了巨大的铸剑炉,头顶也开始冒着热气。 玄晏回想起当年,初次突破至天人之境。玄天山丰沛的灵气环绕他周身,他一举成功。 思至此处,他再次运功,将灵气逼到体外。翻滚的白雾随着他的气息运转,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白色的圆弧,萦绕不散。 刻意营造出了灵气丰沛的环境,玄晏便感到呼吸顺畅许多。修为流转速度越来越快,酣畅淋漓。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被他周身一圈浓重的白雾惊住。 朦胧中,修为似乎有了提升。他似乎觉得,自己坐在无边际的虚空中,底下有浩瀚的河水奔腾。 不,不是幻觉。 西海原许多河流都会东流至蒲兰附近。乌月城在西海原南方,这个位置,应当有一条地下暗河。 民房之外,紧守乌月城的神武营将士觉得不对劲了。 不知从何时起,地底开始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却又不浓,将整个乌月城笼罩住。 远处的番人大军亦是一片哗然,指着乌月城议论纷纷。 越往民房走去,雾气越是浓厚。在这间小院里,雾气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玄晏稳坐如山,周身已经显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圆弧。他露出的双手已经全是赤红的藤蔓,脸色略显苍白。 雾气越来越浓,竟变得冰一般晶莹剔透。玄铁匕首忽然清鸣,在他腰间颤动着。 玄铁匕首感应到了他的修为增进,玄晏却犹豫了。 有一件蕴含清气的兵器助力当然是好事,但他用惯了千机剑,出手都是剑阵。这匕首阵……要怎么布?下刀子雨吗? 在他犹豫时,玄铁匕首铿然而出,猛地扎在地上。 冰一般的雾气乍然碎裂,卷成一道烈风,投入匕首之中,了无痕迹。 玄晏已经顾不得了,下意识地做出结成剑阵的法诀。 已经湮没的雾气将匕首包裹起来,玄铁匕首渐渐拉长,凝成长剑的形状。 犹如阴阳相生,赫然又一柄千机剑! 玄晏按捺住激动之情,忽然就想通了,真阳祖师留下的这把匕首,或许就是当年没有铸成的另一柄剑。 到底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玄晏结出法诀,剑清鸣不止,陡然化出幻影飞出小院,在乌月城中结出梅花形的剑阵。 剑阵的中心,便是玄晏所在。 刹那间,整个乌月城仿佛置于沸水之上,白雾冲天而起。 下一刻白雾散失殆尽,乌月城又平静下来。 千里荒原,唯有孤雁哀鸣。无论番人军营,或是乌月城内,皆是一片死寂。 玄晏周身琉璃般的雾气铿然碎裂。 他动了一根手指,声音像是新做的偶人,刚刚伸展关节。 皮肤上赤红的藤蔓已经褪去,毫无痕迹。玄晏深深吸气,踉跄着滚在地上。 原来在凡间突破天人之境,如此艰难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他躺着喘息时,几道幻影回到民居内,冰面嘎啦裂开,仅剩一把玄铁匕首躺在碎冰之中。 他知觉更加敏锐,周围却似乎都被剧变震住,没有任何嘈杂。 过了一阵子,北方番人军营的方向,传来的细微的木械声。 乌月城上,阮参将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 谢七站在他身旁,脸色煞白。 乌压压的番人军阵中,一根粗木杆子竖了起来。黑瘦的人影绑着双手,被番人吊了起来。 谢七哽咽一声,猛地扑了过去,几个小兵连忙上前按着他。 几人滚作一团,谢七灰头土脸,狠狠地喊道:“马胖子――马胖子你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看到将军了吗!” 阮参将神情肃穆,周围小兵慑于他在场,心里想的却和谢七一样。 马胖子,将军对你那么好,他陷入险境时,你在哪? 城墙上的动静一清二楚地传入玄晏耳中,他亦是跌在地上,艰难地动着。 他想动,然而刚刚突破天人之境,身体透支,他动不了! 秦石待他不薄,耐心教他武艺,将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他怎么会不担心! 番人的信使投信而来,在城墙下候着。阮参将展信,叹道:“他们要用将军的命换神武营的粮草。” 城头无人说话,皆屏住呼吸,看向番人军阵。 那条人影在阵前微微晃荡,随时可能坠下。日光冷冽,人影旁的番人将领拔出了刀。 谢七哀嚎一声,被旁人死死按在城墙上。 城墙下番人信使操着一口流利的大越话:“参将可想清楚了?” 阮参将目光空旷,摇了摇头。 信使微笑,甚感惋惜。城墙一角却传来个虚弱的声音:“等等……” 阮参将盯着他,嘴唇一动。谢七一个打挺扑上去,将玄晏按在地上,挥拳要打。 众人拦阻不及,谢七却愣住了。 玄晏神情疲惫,眼神却坚定,一手挡在他胸前,防止他被匕首伤到。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谢七,拄在城墙上。 迎着日光,只能看见一条招摇的黑影。 “秦石――――――” 他的声音震彻荒原,却清透无比,就连番人信使也吓了一跳。那条影子一蹦,像挣扎的虫蛹。 “让老子去死――――――――” 饱含武学内力的吼声远远传来,众人皆是一震。 玄晏却笑了。 他眼瞳流溢出琉璃色泽,如同白茫茫的雾。先前消失的沸腾之声再度炸响,响彻四野,闻之胆寒。 玄铁匕首扎在城墙上,渐渐抽长,凝成一柄剑。 周围兵士齐齐退后,玄晏头也没回,取过兵士抓着的弓,将剑搭了上去。 城墙与番人军阵的距离太远,秦石只有一条黑影大小。谢七想要阻拦,被阮参将拦下。 弓弦颤抖着,似乎无法承受剑的重量。玄晏微微眯眼,将剑瞄准了秦石。 众人都以为他疯了。这么远,还是一把剑,怎么射得中?就算射中了,就能救将军了? “定情信物呢?” 玄晏刚问出口,神武营震惊了。 马胖子和将军的……信物? ……定情? 信物…… 阮参将有点头晕,谢七两眼一闭,厥倒在地。 对面的黑影却哈哈大笑,一点青碧映着日光,上下晃动。 千机剑穗。 弓弦再也支撑不住,行将崩断。剑如流光,卷起烈风呼啸,往秦石扑去。 番人叫喊着来挡,只见流光扑在秦石身上,精准地钉住了剑穗。 乌月城头风声呜咽,玄晏甩开长弓,结起手势。 刹那间光华大盛,剑穗卷住剑身,在玄晏结势之时,迸发出无数幻影。 ――是比之前更加壮观的剑阵。 第二十章 绚烂的剑阵飞洒出去,将番人军阵尽数笼罩。 乌月城上只看见一片白光,惨叫声过了许久才传来。 剑阵如流星,往番人军阵直插而下。玄晏直直看着对面,良久,一条人影大笑着从里面跑出,手里还提着玄晏张弓射出的剑。 秦石颠颠地跑着,朝乌月城挥舞手臂。 刚刚进入天人之境就发动剑阵,损耗不小。他脱力地伏在城墙上,望着远远跑来的人影。 “……蠢货……” 番人军阵大乱,自顾不暇。秦石一声唿哨,跨上了前来接应的飞鱼。 乌月城内欢声雷动,城门大开又合拢,迎接飞鱼一骑入内。 兵士们涌上去,将秦石团团围住。 他受过刑,却不重,身上乌黑破烂,唯独露出白花花的牙。谢七自城墙飞奔而下,腾地抱上去。 秦石很久没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待得安抚了兵士后,他下意识抬头,与正在城墙俯视的玄晏相视。 玄晏也想去,可是能下去的人早就下去了,没人搀扶他。他实在走不动,便趴在墙头,朝秦石挥挥手。 他眼里的变化尚未消散。秦石一怔,扬手把剑抛给他。剑首系着千机剑穗,摇曳生姿。 玄晏冷哼:“定情信物就这样还给我?” 秦石赧然地挠头,“我没信物交换,只得先还你……不如这样,我把飞鱼押给你?” 话毕飞鱼一声长嘶,瞟了玄晏一眼,不屑地刨土。 神武营突出奇招,番人摸不清底细,不敢再打,却围着乌月城不退。秦石与几位参将商议,决心与番人谈判,给番人留了小部分粮草,足以让他们退回西海原以西,然后连夜撤出了乌月。 这事自然不能放在军报中。司慎收到西军主帅的消息,得知秦石平安无事,仍然提不起情绪。 他瞧了一眼下首跪着的人,懒懒地打哈欠。 那人一僵,行刑的缇衣骑挥动长鞭,狠狠抽在他身上。 一共二十下,行刑者躬身退去。司慎起身,悠然走到他面前,揽起衣袖,没有沾到他身上的血。 “游怀方,”他说,“你真让我失望。” 游怀方垂着头,眼皮一动。他的膝盖因为长久跪地失去了知觉,背后被长鞭抽得血肉模糊。 他一晃,仰头看司慎。 司慎掌管缇衣骑惯了,向来是似笑非笑的。今日来了北狱,他换了身不常穿的黑衣,显得肃杀冷漠。 “柳尚书一直盯着秦石,只要秦石出事……再栽给他,大人不就能……掌控柳尚书么……” 游怀方气若游丝,眼睛圆睁,却得来司慎嘲讽的笑。 “让你纵容孔申和,不是让你拿出卖秦石。我的话你都不听,让我如何再信你?” 游怀方久久无声:“大人……我曾随您流放夜荒,为了秦石,您就要弃我不顾……” 牢里静了一会儿,司慎屈起手指,在他脸上轻擦。 “要不是秦石还活着,你已经死了。” 北狱外冷风戚戚,翟广把大氅递给司慎,问道:“大人如果不忍心,还是让铁衣卫来吧?” “留着。” 司慎还在气头上,翟广不敢多话。直至回到太尉府书房,司慎提笔写了一道命令,折了几道就丢给他。 翟广看着地上散乱的废弃纸团,还想问什么,侍女来报夫人有恙,他又匆匆出去了。 翟广等了一会儿,司慎没再回来。他捡起其中一个纸团,纸上字迹散乱,仍能看得出大概: 神武营临阵怯战,调回玉京,听候发落。着平武营、威远营前往押解。神武营主将秦石,私通敌营,削其职奉,下入北狱。 越往南走,就越是热闹。 番人多是往东打,战火对乌月城南两百里的临戎影响不大。 等神武营马不停蹄,跋涉至临戎时,已经是大年初一。 临戎离大越较远,年关的气氛较弱,还有不少铺子开张。秦石下令全营在临戎城外休整,没有侵扰城中百姓,另派了一些人去采买物资,给营中将士过一个年。 临戎不大,小半天就能逛完。玄晏换了普通百姓打扮,在一家肉摊前找到了秦石。 现在没人买肉,秦石与摊主大眼瞪小眼。他摸摸自己钱袋,只能瞧着肉流口水。 秦石横在摊前,有几个百姓想买肉,都被吓走了。摊主正要发火,玄晏默不作声地上前,递了几个铜板。 一手提肉,一手牵着乖乖的秦石,走在临戎城里非常惹眼。等到出了城,玄晏才瞟他一眼,问道:“怎么出营了?不是派了人采买?” 秦石挠头,“你不是说要定情信物嘛,我就来看看,能不能买点什么……” 在玄晏的注视下,秦石默默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件匕首大小的刀鞘。 玄晏试了试,玄铁匕首和刀鞘非常合适。秦石相当开心:“我跟匠人说就是这么大,他还不信。这样你带匕首就方便了。” “若是不合适呢?” 秦石板起脸,“如果真的不合适,本将还可以把它压紧。” 他说完就握了握拳头。 两人暂时没有回营,找了城外某个角落起了火。玄晏下手如飞,肉片如雪,从刀刃上飞了出来。 秦石目不转睛地盯着玄晏的动作,取了干净的树枝将肉串起,烤熟了就吃,烫得直吸凉气。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削一人吃。待到玄晏削完肉片擦手,秦石也吃完了肉,满足地躺在地上。 “马胖子,神武营的弟兄现在对你特别服气,你真不留?” 玄晏摇头,“我与仇人不共戴天。若是有缘,自当见面。”凡人兵士对修士的成见,不是他救了一次秦石就能消除的。 秦石默默叹气,不好再劝,一口咬在树枝上。 大年初一夜里,神武营像腊八那日一样,在行营里开了宴席。 酒菜不多,却因为死里逃生,每个兵士都非常兴奋。就连秦石也没撑住,被灌得有点醉。 这次玄晏没再坐到角落里,而是被兵士们拥到秦石身边。秦石知道他不能喝酒,敬玄晏一杯他就挡一杯。 等到深夜,已是酩酊大醉。兵士们陆续回帐休息,玄晏找了钟林来,两人合力将秦石抬回营帐。 无论拔营多少次,秦石的营帐总是一个布置。玄晏习惯性地给他掖了被褥,整理兵器甲胄,返身却看见钟林站在原地。 “马胖子,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太对?” 玄晏笑笑,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了。帐内只剩秦石的呼吸,和他偶尔的梦话。 他掀开帐帘,回头看了秦石一眼。 秦石睡得很死,西海原的酒向来很烈。他转过身去,却忽然生出一股茫然。就像是背弃一般,何况前路渺茫。 他畅通无阻地出了行营大门。看守兵士以为他是出去透气,还打笑他注意脚下,别摔倒了。 千山孤月,茕茕独行。 身后的神武营已经快看不到了。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将玄铁匕首入了鞘,放入怀中。 东北方向,诡异的震地声隆隆传来。玄晏隐在夜色浓重里,将身影藏在岩石和枯木后,看着全副武装的将士走过。 他无意与这群将士纠缠,拔腿欲走,一愣,忽地转身。 他们去向的,是神武营的方向。 第二十一章 正月初七,第一缕朝阳照彻蒲兰。 街巷中已经人声鼎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间破烂客栈的客房里,玄晏眼皮子动了动,一把推开扒在自己身上的秦石,坐了起来。 简单洗漱过后,玄晏端着水盆,坐回床边。 当夜他没法救整个神武营,便把身为重要目标的秦石拽了出来。带着他连夜奔走,直到蒲兰。 两人没多少银两,就租了最破的客栈最破的房,同睡一间。对外称是兄弟二人。 同睡一间,自然只有一张床。秦石在逃出神武行营时被流矢射伤,睡不得地板,店家也只给了一床被褥,两人只得睡在一块儿。 而秦石的睡相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不止是这样。 在神武营时,两人分榻而眠,没甚感觉。真睡在一张床上了,玄晏才真正体会到,秦石身上的味道有多可怖。 汗味,尘土味,酸臭味,扑鼻而来,实乃提神醒脑之良方。 因此,逃至蒲兰的第二天凌晨,玄晏硬是将秦石拖了起来,把他丢进了浴桶,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 在店小二鄙夷的目光中,玄晏换了三桶水,才将秦石刷干净。 以至于秦石趴在桶壁,迷迷糊糊地被刷醒时,面对铜镜中整齐熨帖的自己,差点疯魔。 将拉碴胡子剃得只剩小撮胡茬,又将头发梳洗过,束成发髻,修剪末端。再仔细洗干净脸,秦石的样貌便与之前大不相同,将玄晏也惊了一惊。 他眉眼本就深邃,打理过后,便显得精神许多,更像是二十不到的年轻儒将,几乎看不出之前的影子。 这下好了,连易容都省了。 玄晏将水盆放在床边,推了推他。 秦石四仰八叉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玄晏绞干净绢布,给他擦脸。 给秦石修整完了,玄晏拎起铜镜,开始给自己整理。 剑眉修细,再把脸稍稍涂黑,边边角角修饰一番,英气洒脱便变成了其貌不扬。 一个时辰后,两人退了客房,用过早膳,往蒲兰城外走去。 神武营被整营押解回京,城墙贴着秦石的追缉告示,被拥挤的人群蹭得破烂不堪。他们随着人群,很快走到了南郊。 正月初七,正是玄天门广选弟子的日子。 南郊已经圈起了一块场地,有不少灰衣修士巡逻查看,外貌老幼不一。见秦石好奇,玄晏解释道:“修行视年岁长短,有人进境慢,就更显老态。” 秦石恍然,旁边却有人嗤笑:“显老就是进境慢?那长得丑不就没救了?” 一个中年男子路过他们身边,很是不以为然。他打量玄晏,惋惜道:“小兄弟,话别说太满。照你的说法,你这模样,岂不是连突破后天境界都困难?” 秦石听不懂什么叫后天境界,只知这人出言不逊。玄晏拉住他,对中年男子拱手:“前辈教训的是。” 中年男子扬长而去。玄晏道:“此处鱼龙混杂,别冲动。” 那中年男子很快与一群修士打扮的混熟了,又与那群修士一道,挨个给巡逻的灰衣修士套近乎,送起金银财宝眼都不眨。秦石不由自主地摸摸钱袋,玄晏及时安抚他:“不必担心,那都是底层修士,套近乎也无用――看到他们的剑吗?” 灰衣修士人手提着一把剑,剑鞘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玄晏压低声音:“玄天门内有灵法和御剑两个修行路数。高阶弟子一般修习灵法,有自己的法器,并且很少触碰。这些人都是低阶弟子,修的都是御剑。他们灵根杂乱,或者没有天赋,所以亲手握剑。” 秦石悟过来,忽然道:“难怪本将……我先前教你兵器,你不甘不愿的,竟有这回事。那你之前打番人,就是你的灵法?” 玄晏微微颔首,领着他往前走去。 玄天门遴选弟子的流程他再熟悉不过。先是发出告示,尔后在蒲兰南郊圈一块场地,再将前来应选的人分门别类,编好次序,依次考核。 晌午时分,灰衣弟子们将场地封闭,给应选者发放木牌。 玄晏领了块水灵根的牌子,又看见方才的中年男子扯出一块土灵根牌子,掏出红绳系上,挂在胸前。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场地很快安静下来,人人表情肃穆。便看见场地北方的高台上,一个高瘦的青衣人悠悠上台,坐在早已备好的椅子上。 玄晏冷哼,对秦石道:“是清冥。”见他不解,又提示他:“药铺里,两个小丫头的师父。” 清冥看起来只是来坐镇的,往下面挥了挥手,玄天门弟子便忙碌起来。 应选者已经由弟子们领着,站在了不同灵根的区域,等候筛选。另有几个蓝衣人走入应选者中。秦石看着他们在应选者身上摸来摸去,忍不住掐了一把玄晏的腰。 两人互相瞪着,谁都不移开视线。蓝衣人很快走到玄晏面前,先是被他的脸吓了一跳,露出嫌弃的神色,这才检查起玄晏来。 第一关检查身体状况,大部分人都通过了,唯有少部分老弱和年龄不足的被请了出去。然而众人都知道,剩下的两道关卡更加严格,因而没有丝毫松懈。 玄晏所在的水灵根区域依旧人山人海,他将木牌拆成两半,留了小半给他,防止二人走散。 第二道关卡,是探查修为深厚。 这一关和其他门派并无两样,都是借由外物变化来考核。 灰衣弟子们拖出了十几个箱子。众人只觉一阵寒气袭来,纷纷往后退。 打开箱子的瞬间,寒气变得有些难以忍受。玄晏将秦石挡在身后,眯了眯眼。 居然拿玄天山的九幽冰来考核应选者。能打碎这块冰的,能力都在先天境界之上。 不出玄晏所料,用上九幽冰后,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规矩其实很清楚,使用修为,将九幽冰打裂或打碎,就算合格。然而很多人只够后天境界,只够在冰面上留下划痕。 人数持续减少。令玄晏意外的是,在土灵根队伍中,之前嘲讽过他的中年男子居然合格了。 那一批很久没有合格者,看护九幽冰的蓝衣人都有些恹恹的。中年男子一上台就取了一块冰,大喝一声,九幽冰色彩变幻一番,露出了几道裂痕,掉落在地。 蓝衣人精神一振,问道:“姓名?” “仇日月。” 中年男子迎着底下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回到人群末尾等候去了。经过玄晏身边时,还特地惋惜地看他一眼。 玄晏不为所动,反倒是秦石狠狠地瞪回去。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厉害人物。 玄晏左手边是土灵根,右边是火灵根。陡然间火灵根区域爆发出惊呼,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台上,右手燃起熊熊大火,把九幽冰烧得一干二净。 那少年眉眼飞扬,看都不看下面人群,飞身跃下台子。 之后其余区域都陆续有惊呼。玄晏沉住气,暗暗运功调息,打算施展出刚刚达到先天境界的修为。 排在他前面十几个人都被淘汰,有的人直接退出,另有几个打算在玄天门做低阶弟子,便随着灰衣弟子走了。 轮到玄晏上来,守在九幽冰前的蓝衣人眼皮都没抬,朝他挥手,让他自己取。另一边却有女子娇笑:“这位小哥好生吓人,将奴家吓住了――” 五种灵根的应试者在台上一字排开,玄晏皱眉,朝着声音来向看去。 那女子衣着破烂,看上去三十余岁,脸却娇媚如少女,站在金灵根区域中,朝他抛了个媚眼。有些心神不定的被她吸引,露出想入非非的表情。 金灵根比较稀少,这女子又能合格,说明实力不差。玄晏收回眼神,不打算招惹她。 他捡起一块九幽冰,开始运气。 蓝衣人抬眼看他,觉得他相貌平庸,不抱期望。却不想玄晏手一紧,九幽冰嘎啦一声,竟被他徒手捏成粉末。 能将九幽冰捏成这样的人,修为已经稳稳地坐住先天境界。蓝衣人一振,问道:“姓名?” “燕十八。” 秦石候在台下,想起他曾经自称马十八。也不知十八对他有何意义,便暗暗记下,打算日后再问。 蓝衣人在他木牌上写了姓名,嘱他下台去等。那女子又笑道:“竟是十八哥!日后少不得相见的,还望十八哥多多照拂。” 玄晏甚至没看她一眼,转头看见中年男子仇日月目瞪口呆的表情,便朝他一笑。 “燕十八,你且等等,清冥师兄有话与你说。” 第二十二章 玄晏看见清冥起身走来,仔细打量自己,不由一笑,由着他看。 清冥长得极俊,曾与玄晏并列为玄天门中惹人垂涎的对象。此刻再次见面,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清冥眼下多了一片乌青。 他最近喜欢干什么,真是一目了然。 他啧啧叹道:“真是可惜……” 清冥伸出手来,在他疤痕上来回抚弄,几度叹息。 玄晏站着不动,没有反应。先前说话的女子不满了,在蓝衣人的惊诧下,扭着腰就过来,手搭在清冥肩上。 “为什么一直看十八哥?难道奴家不美?” 话音一出,不少人都酥了半边。清冥看向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掐掐她的手背,惋惜道:“委实可惜了,看眼睛,原先应该很俊俏。不过你修为不错,你可有意入我门下?” 台下响起抽气声,似乎不敢相信玄晏的好运气。 一旦被选中,就可以不用参加后续的考核,甚至连普通弟子也不用做,一步登天。 玄晏本想答应他。 清冥为人轻浮浪荡,弱点太多,容易击破。然而他要向玄凛报仇,做了清冥的弟子,再想接近玄凛就难了。 最重要的是,清冥不是玄凛的亲传弟子。 起码现在还不是。 玄凛三百多年收了二十多个徒弟,也掌管了几个月的玄天门,却始终没有定下亲传弟子。 掌门和长老的亲传弟子在玄天门的地位极高,换而言之,亲传弟子是铁板钉钉的继承者。 他曾是凌远长老的亲传弟子。掌门师兄也收过一个,只可惜在变故中失踪,不知下落。 潜伏在玄凛身边,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再让他身败名裂。 真是再好不过了。 清冥见他犹豫,继续鼓动:“你是与我相同的水灵根。若入我门下,我自当助你修行。如何?” 玄晏险些冷笑出来。 清冥的修为并不高,做了这么久的修士,刚刚达到天人之境的灵虚层。玄晏恢复不久,已经突破到开光层了,只比他低一个层级。 想三言两语拉拢他,借此壮大自己的势力。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思量着如何推辞,清冥的脸色越来越黑,那女子也娇笑着不放开。熟悉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隐约有气急败坏的味道: “师父!” 台下的秦石后退两步,站在别人身后。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金玉药铺被秦石恶整过的丹意,后面还跟着行色匆匆的丹扬。 丹扬走得慢,丹意步履如飞,急匆匆奔到清冥面前,扯着他衣袖,又狠狠剜了那女子一眼。 清冥显然很受用,由她缠着衣袖。丹意厌恶地瞪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眼玄晏,声音放得轻柔:“师父,您不要意儿了?” 清冥还没开口,丹意眼睛一眨,委屈地道:“难道是意儿让师父失望了,要另找人支撑门面?” 她的声音压在台上能听见的范围,台下众人只看得见清冥神色变换,逐渐犹疑。 丹意间接帮玄晏解了围,玄晏松了一口气,却听丹意软软地道:“而且呀,这个人长得太可怕了,要是真的收入玄天门,让意儿怎么敢出门?怕是都不敢对师父笑了……” 后面跟来的丹扬皱眉,看玄晏沉默着,觉得他面容吓人,没打算帮他说话。 清冥点头,端详着玄晏的伤疤,“意儿说的也是。” 丹意朝玄晏眨眨眼,又慢慢地道:“而且,师父你忘了吗?师祖也不太喜欢长得难看的,收这么个人回去,岂不是碍师祖的眼?” 事情急转直下,已经发展到玄晏的意料之外。 搬出玄凛来,清冥几乎是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想把弟子招来,当场将这个燕十八轰出去。 秦石忧虑地看着台上,觉得气氛不太对。 玄晏亦是皱起眉来,牵动疤痕,显得极为刺眼,更让清冥坚定了轰他离开的想法。 他看着清冥,急速思考着对策,却见丹意挽着清冥的胳膊,朝他幽幽一笑。 在清冥的示意下,两个蓝衣人上来,将玄晏架着,往场地外拖去。 丹意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又朝丹扬眨眼。 秦石见他被拖走,连忙追了过去。土灵根队伍的末端,中年男子仇日月正与人谈笑风生,指了指被拖走的玄晏。 秦石知道这次机会对他有多重要,急得恨不得抽刀砍过去。玄晏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眼看着下了台子,快到场外了,一行蓝衣人拥着个老熟人匆匆走来,将玄晏截住。 众人只见玄晏被拖走了又带回来,个个云里雾里。那人命令手下蓝衣人放了玄晏,另拖了张椅子来,坐在清冥面前。 台上顿时剑拔弩张,台下众人面面相觑,隐约猜到是玄天门内部的争执,便都装聋作哑,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看不见。 面对清冥的厌恶,清寂大大方方坐下,阴阳怪气地道:“恰好奉师父的命令下来看看、大师兄不好好地选人,把人往外赶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本就尖细怪异,清冥冷笑,一甩衣袖:“六师弟,你不好好地在寒冰牢思过,到山下来做什么?再出了岔子,可别再去师父面前,说我做师兄的栽赃陷害。” 玄晏挑眉。 他注意到,自从清寂出现后,丹意就默默往后站,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丹意这种表现,就算没有栽赃陷害,说坏话也是少不了的。 两人完全无视旁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斗嘴。玄晏打量够了丹意,目光一转,不经意地落在清寂身后的小童身上。 他看见小童的伤疤,一愣,却不料小童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他。 上次在金玉药铺,清寂身边确实有个小童,估计是他的徒弟。 小童腰间系着个赤色镶边的腰牌,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满是被灼伤的痕迹,一路蜿蜒着隐没在脖颈中,看得人头皮发麻。 两人默然对视,小童张嘴,做了个口型: 药铺。 玄晏眯眼,却见小童对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清冥清寂两人争执不下,只为个意气高低,先前丹意说的玄晏如何不能收,反倒抛在了脑后。 “你们在做什么?!” 清敏压抑的呵斥炸响耳畔。两人齐齐一停,见是清敏,都不再说话。 清敏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听去多少,脸上是隐忍的怒气。她目光在两人脸上带过,低斥道:“在这里吵,是要把玄天门的脸都丢光吗?!” 清寂没有说话,反倒是清冥冷哼:“我们的脸不是早在几个月前丢过一遍?” 几个月前,正是玄凛叛乱,将玄晏打下玄天山的时候。 一个门派忽然易主,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估计背地里都在说长道短,嘲笑了不知多少回。 清敏拿他无法,只得从另一个方面敲打他:“师父很重视这次遴选,在这里闹出岔子,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先看看你周围。” 清冥回头看去,这才发觉不仅是丹意,连先前缠上来的女子都退了老远,不由冷哼。 清寂比清冥能忍,清敏见他神色平稳,便没劝他。 暂时摆平了两人的争执,清敏又丢了个眼神给丹扬,示意她看好丹意,这才对玄晏说:“此事由我做主,暂且将你收下,若能通过第三关考核,就留下吧。” 风波很快过去,第二关选拔继续进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争执,剩下的人考核速度明显加快,大概是都不想让清冥注意到。 玄晏与秦石站在队伍末端,看着台上各色人马,相视一笑。 第二关选拔结束,场上熙熙攘攘的人马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玄晏对表现突出的应选者格外注意。除了先前的中年男子,和举止轻浮的女子,那个手持火焰的少年也格外醒目,木灵根那边,也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很引人注目。日后回到玄天门,少不得相互往来。 场地变得空旷起来,已经是接近日落时分。 高台拉出巨大的影子,将台上诸人的表情遮掩起来。蓝衣人拖走了剩余的九幽冰,再将剩下的人召集到台前。 台上燃起了照明的符咒。清冥站在台前,已经收敛了散漫的神色。 “待到日落,第三关考核便算是开始了。”他说道,“既然是修士,应该都知道这一关的诡秘。没法保住自己小命的,趁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说得严重,陆续有几个人站出来,摇了摇头。秦石竖起耳朵,听玄晏道:“这一关最最凶险,丢命的也不是没有。” “什么?” 玄晏的表情格外严肃。 “是心魔。” 日落时分,天际弥漫出一片琉璃般的微黄。 第三关考核正式开始。 第二十三章 由于人数较少,所有修士合成一个队伍。 最先考核的是个年轻男子。他依照指示,在台上符咒圈定的范围内打坐。 众人见他表情千变万化,过了大约一炷香,他忽然大吼一声,猛抓自己的脸,跑了下来。 四周有蓝衣人将他拖住,送去一旁。他离开时,脸色惨白,嘴里仍然念叨着勿要杀我一类的胡话。 有了这个先例,剩下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即便如此,留下的修士依旧迅速减少。 清冥等人坐下后基本没动过,似乎料定了这一关会淘汰很多人。 玄晏之前注意到的几个人都顺利通过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中年男子和举止轻浮的女子笑得勉强,另外两个背着火光跑下来,看不清表情。 轮到玄晏上去,他安慰地拍拍秦石,顶着清冥轻蔑的目光,走进了符咒范围中。 清敏上前一步,例行公事地道:“这一关生死自负,你可得想清楚了。” 玄晏点头,清敏便示意几个蓝衣人催动符咒,开启了关卡。 四张符咒幽幽飘起,周围环境陡变。 他眉头微微一蹙。 是雪。 他三岁离开雁门,路上悠扬的雪。 车队吱呀,连绵无尽,连贴身伺候的侍女都有不俗的武艺,只为了护送雁门樊家最得宠的孩子去往繁京。 奶娘在车里,抱着他偷偷地哭。 “我苦命的十八郎,怎地就要去繁京那个豺狼虎豹地……” 他被困在奶娘怀里,小小的手臂乱挥。慈蔼的奶娘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狞笑:“去了也是死,现在也是死,不如奶娘现在动手,送你与爹娘团聚!” 他冷哼,任凭窒息感灭顶,岿然不动。 高台上的符咒碎了一张。玄晏纹丝不动。 清冥接过丹意端来的茶水,稍稍多看了他一眼。 景色迅速变幻。繁京殿堂之上,他的皇帝舅舅把奏折文章扔了他一身。不远处凌远长老冷冷看着他,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他跪得浑身酸痛,凌远长老却冷笑着道:“小小年纪,就想谋反。陛下,就算是汝南公主的孩子,也不能纵容了。” 皇帝冷冷地让开身子,凌远长老起身,拔出千机剑,朝他砍来。 第二张符咒碎了。 后山寒冰牢里极冷,冷得他睁不开眼。然而已经是最最关键的时候,只要再撑一会儿,就能成功进入虚道境界,获证大道。 二师兄笑嘻嘻地趴在寒冰牢边:“修什么行,快把这截腿肉吃了!” 六师兄默默拿出一颗丹药,往他嘴里塞:“来尝尝师兄新炼的□□。” 正是这时,惊天动地的天雷接连劈下,几乎要将后山劈成齑粉。雷霆震怒,砸在他天灵盖上,痛得每一寸血肉都在抽搐。他死死睁眼,硬是在几个师兄的嬉笑中,承下了十二道天雷。 第三张符咒碎了。 高台下有些骚动。毕竟已经淘汰了许多人,突然冒出一个如此顺利的,实在难得。 其余人都看着玄晏,窃窃私语,秦石候在台下,担忧之心愈发浓重。 他的感觉应验了。 第四张符咒飘浮着,玄晏眉头紧皱,突然脸色一变,呕出一口血。 台下一片哗然,殊不知玄晏更加惊异。 前三关都很顺利,可不知怎么的,到了这一关,眼前变得乌黑一片,胸口骤然疼痛,硬是逼得他吐了血。 疼痛愈发剧烈,他缓缓低头,看见了千机剑。 剑身缓慢地刺入他胸口,他看见自己的深青色道袍裂开,然后是自己的胸膛。 拿着剑的,是玄凛。 玄晏轻微一动,躬了一下身子,第四张符咒陡然大亮。 清冥再度软回椅子上,打个哈欠。 随着玄凛的脸冒出来,周围的黑暗慢慢消散。玄晏忍不住伸手,揪住玄凛的衣领。 玄凛身后,是玄天门的五行大阵。五行灵气尚未消散,阵中人影躺了一地。掌门师兄还留着一口气,拖着满身鲜血朝他爬来,拼命伸出手: “走……” 玄凛却哈哈大笑:“走?你能走到哪去?五行大阵的反噬,会把你打得筋脉俱碎!” 玄凛猛地拔剑,却被他拼死夺了剑。玄凛大怒,提着他衣领,将他和千机剑扔了出去。 熊熊大火燃起,他趴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第四张符咒亮得惊人。清冥瞧着他惨白的脸,施施然拍拂衣袖:“做了修士,也得有自知之明。否则不明不白丢了命,就太冤了……” 秦石紧张得要冲到台上了。玄晏却在幻境中奄奄一息。 所谓的心魔。 他竭力回避的一幕重现,玄凛提着他,三度刺穿了他。 灵力极速流失,他握着剑身,视线缓缓上移。千机剑穗在缓缓招摇。 不对,剑穗已经被秦石折磨得跟狗啃了似的,哪能这般熨帖? 他看向玄凛的目光逐渐清冷,握紧了剑身,任凭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胸口疼痛也在逐渐减小。 丹意又给清冥添了一碗茶。清冥瞧着他重振精神,冷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地道:“还算是个聪明的。” 面对玄凛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玄晏实在无法保持冷静。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抻长身体,握住了剑柄。 台下众人津津有味地看着玄晏的变化。台上却有两人变了脸色。 感觉到乍然迸发的老九老十的修为,清敏蹙眉,多看了玄晏一眼。清寂的脸色变得厉害,正欲上前查看,身旁小童却拉住了他:“师父,两个师伯还在。” 言下之意是死对头在,轻举妄动不好。清寂低叱一声,几步上前,暗中调息。 竟然没有? 清寂没有探到老九老十的修为,暗觉怪异,便围着玄晏打量。 他胸前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清寂探头过去,第四张符咒猛地碎裂,吓了他一跳。与此同时,玄晏也睁开了眼,不明不白地看着他。 在清冥的冷笑中,清寂灰溜溜地回了位置。 秦石赶忙上前搀扶玄晏,玄晏没有回头,暗暗舒气。 玄铁匕首和剑穗都在,幸好,幸好。 已经是深夜了,两人找了个僻静角落休息。秦石高度紧张,此时早已困顿不堪,便伏在他腿上睡了过去。玄晏打坐调息,将老九老十翻腾的修为压制住。 次日清晨,第三关考核终于结束。 偌大的场地只剩下十余人,空空荡荡的。玄凛抬眼看去,之前注意到的几人都留了下来。 仇日月四处套近乎,除了那个轻浮女子向他抛个媚眼,其余人都无暇搭理。 “你没事吧?” 玄晏抬眼,见是之前木灵根区域胜出的女子,便朝她微微颔首。女子笑得开心,双眼如弯月:“在下莫南乔,幸会。” 女子又叽叽喳喳说了许多,无外乎自夸为最有潜力的木灵根修士。见玄晏无心搭话,她叹气:“真是个闷葫芦。”便走开了。 蓝衣人向留下的修士收取木牌,登记姓名。每人都可以带一人随侍,但修士们向来不喜外人近身,除了仇日月带了个贴身仆从,和他带的秦石之外,其余都是独身一人。 仇日月应当是家中富有,给仆从登记姓名时,还洋洋自得地环顾一周,挺起胸膛。 轮到玄晏,蓝衣人取走木牌,写了“燕十八”三个大字,又给了他一枚铜牌。 “这个呢?” 秦石还没醒,玄晏嘴角一抽,指了指他的脑袋,“是我大哥,他这里有点问题,留在老家不放心。” 所有人都登记完毕,该去往玄天山了。秦石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铜牌,一时找不着北。 玄晏懒得向他解释,看了一眼清寂。 清寂也在看他。 按照普通程序,主持遴选的玄天门人应该集合应选者,去往山门。 清冥熬了一夜,早就不耐烦了,却听清寂拦阻:“且慢!” 看着不远处走来的清平,清冥脸色黑得吓人,“你我争执就罢了,把老八叫来作甚!” “是师父的意思。”清平上了高台,面色平静地解释,“六师兄说,这里有人和老九老十有关。师父不放心,让我下来看看。” 清敏看了看众人脸色,无奈地冷笑。 老八清平掌管刑罚,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然而,在这群应选者前三番四次地闹,她都快没脸与他们待下去了。 “师父与我商议,猜是有人杀了老九老十,再把他们的修为抽走。” 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毕竟抽走修士修为,实在不是正经的修行方法。 清平让蓝衣人摆出阵势,将所有应选者围住。他眯了眯眼,冷声道:“一个一个来,探查了修为,才能放进玄天门。” 第二十四章 修士们骚动一阵,很快在蓝衣人的看守下排成一列,规规矩矩地接受清平的检查。 在清寂的注视下,玄晏牵着秦石,似是无意地走在队伍中后。 清寂知觉敏锐,又有执掌刑罚的清平从旁协助,检查进行得很快。玄晏后面只有两个人,都是一脸茫然。 他将手伸入怀里,握紧了玄铁匕首。 “玄晏,可还记得我?” 前面的人又少了一个,玄晏一愣,猛地转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你……” 似乎在哪里见过。 女子淡笑:“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神武营,修士。” 这下连秦石都想起来,不禁讶然:“居然是你?!” 这女子正是当日老九老十两人纠缠的那个。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分外璀璨。 秦石道:“我记得当日让钟林送你出营,往蒲兰去了。你怎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改日再叙。”女子轻轻摇头,“玄晏,你先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她修长的手贴在了玄晏后背,玄晏只觉自己体内陡然动荡,先前压制住的老九老十的修为翻滚出来,被女子尽数吸走。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玄晏一个喘息,体内便恢复了平静。 女子的手法十分诡奇。玄晏觉得这手法也似曾相识,深感不安。他暗暗调息,却发觉老九老十的修为已经全部不见,而自己的修为也完好无损。 “下一个,”清寂在上面冷声叫道,“燕十八。” 没来得及问她,玄晏已经被叫上了台。检查的蓝衣人也由两个变成了四个,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清寂冷笑着走到他面前,扔出几张符咒又结了个手势,倏地一愣,随即冷汗便下来了。 怎么会没有?! 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的感知力,清平在处理门内刑罚的同时,经常会请他协助。 明明之前感知到了老九老十的修为,现在怎么会没有?! 清冥看着他满头大汗地来回探查,符咒都不知用了多少张,依然没个结果,不由讽刺道:“六师弟,再检查也是徒劳的,何必呢?” 清寂狠狠剜他一眼,又恶狠狠地看了玄晏一眼,拉长了尖细的声音:“下一个!” 那名女子十分平静地走上了台,玄晏担忧地回看,见到清寂一愣。 “怎么是你?”清寂匪夷所思,又探查一遍,“不可能……” 清冥原以为是一出闹剧,不料他真的查出了结果,便有些不耐烦:“既然找到了人,就赶紧带回去,别在这里纠缠。” 清寂盯着女子,“他们二人的修为怎么在你身上?” 女子微笑:“他们两个轻浮浪荡子,我记恨他们,再杀了他们,吸取了他们的修为。这也不行?” 虽然想不通为何是她有两人的修为,然而毕竟找到了罪魁祸首,对玄凛有个交待。清寂与清敏低语几句,便与清平一道,押着女子,先行回了玄天门。 “闲杂人等终于走了,该说正事了。”清冥起身,示意丹意二人退后,“今日入我玄天门,只是记名弟子。待得洞天大会结束,再行拜师事宜。众位若有疑议,可以自行离开。” 都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无人离开。玄天门在诸多门派中地位极高,多次在洞天大会夺魁。即便门内动荡,对普通修士仍有极高的吸引力。 玄天门的山门在蒲兰东北三十里处。弟子遴选结束的消息早早传开,普通百姓连同不少被淘汰的修士,都汇聚在蒲兰附近,等候清冥打开山门。 玄晏站在人群之中,紧紧握住秦石的手。 “马……十八,别紧张。”秦石露出白花花的牙,又摸摸他的脸,“就算这里都是修士,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蠢货……”玄晏失笑,反倒给他捋顺头发,“现在的我不比以前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不过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他剃了胡子,迎着朝阳笑起来煞是好看,令玄晏想起人畜无害的羊。 真是个蠢极了的家伙。 原先空旷的荒原上人声鼎沸,蓝衣人列成队伍,在围观人群中清理出一条道路。 清冥上前,命令蓝衣人协助。玄晏看着这熟悉的阵仗,再度抓紧了秦石的手。 两人并肩而立,秦石笑着反握回去,低声道:“事先说好――就算是为了老子来修士的地盘走一遭,你也得把仇报了。”他一停,又补充道:“安安稳稳的。” 地面浮现出金色法印,清冥断喝:“开!” 周围响起抽气声,与此同时,空中浮现出一道金线。金线左右分开,将另一个世界展现在世人眼前。 古朴的青砖一路铺陈,辗转往上,看不见尽头。金线之内,竟有绿树成荫,盎然生机。 秦石已经看呆了。玄晏解释道:“凡尘能看到的玄天山,与玄天门所在的玄天山不同。要想去玄天门,必须从此进入。” 许多淘汰的修士露出艳羡神色,也有想鱼目混珠进去的,却被仇日月一脚踹住,喝道:“凭你也想来……” 门前一阵喧闹,在清冥的指示下,所有人都佩好腰牌,由蓝衣人引着,有序入内。 两人走在队伍后方。金线缓缓合并,秦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样与凡尘隔开了,他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走过了漫长的山路,周围的绿色渐渐消弭在白雪中。山路的尽头,是干干净净、滴雪不沾的六十六级台阶。 清冥一脸淡然地在前领路,留清敏给他们解释: “这台阶一共六十六级,称作‘朝天阶’,是真阳祖师亲手取来的石料,磋磨而成……” 玄晏紧紧抿唇。 那天就是他就是爬在这里,像条野狗一样。 如今这里又是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过六十六级朝天阶,众人已经有些累了。台阶之上,是宽阔的广场。北方有一间宽广的殿堂,上面悬着“天枢”二字。 “此处是玄天门七星宫之一,天枢宫所在。门内重大仪式事件,都会在此进行。” 清敏又指了指四周。越过皑皑白雪,几处山峰若隐若现。其间飞檐翘角,云霭缭绕。 “其余尚有六处殿堂。你们住的是开阳宫,长老以下都住在那里。等会儿有弟子领你们去房间,有用度需要,再来找我。洞天大会选拔事宜,还需等待师父定夺。” 目送清平将女子押走,清寂顿时松了一口气。 玉衡宫内点着上百盏灯,主座上的人眼睛一抬,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你当真确定,老九老十的修为在她身上?” 清寂赶紧点头,“回禀师父,正是。弟子也觉得奇怪,可……” “她什么身份,杀了老九老十两个人,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两个蠢货,玄天门内还不清楚?死了也好,黄毛丫头们整天哭哭啼啼,吵得人不得清净!” 清字辈老九老十两人经常祸害年轻女子,有时连门内弟子也不放过,闹得人不厌其烦。可听玄凛这么说,清寂还是感到心凉,嘴上喏喏地道:“师父说的是……” 玄凛抚弄着千机剑,淡淡道:“告诉清敏,把这个消息扣下。” “可灵净宫……” 玄凛眯起眼睛,“洞天大会迫在眉睫,绝不能让他们后顾无忧。” 玄凛又嘱咐了一些事项,清寂不敢有丝毫违拗,一一应允。 “近来修行如何?” “不敢懈怠。” 玄凛冷哼:“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和清冥争斗了?” 清寂低头,听玄凛道:“你们二人性子都急了些,不如清敏稳重。勿要忘了,等到洞天大会一过,亲传弟子的人选就该定了。” 清寂暗喜,玄凛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又道:“还有洞明宫,该让清敏清理出来了。人都已经死了,留着作甚?” 清寂惴惴地道:“师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了修为,又从玄天山上掉下去,换成他师父凌远也该死了。”玄凛冷冷瞟他,“让你去就去。” 这个问题争执也没用,清寂一揖,退了出去。 玄凛默然抚着千机剑,苍老的脸上,皱纹挤得不成模样。身后传来清平的声音:“师父,有件事,弟子不知当不当说。” 他淡淡嗯了一声。清平将声音压低:“弟子前几日下山,听说在乌月城附近,有人布了剑阵。” 以剑为法器,擅长剑阵的人,几百年来不计其数。 然而是玄凛眼中钉心头刺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玉衡宫内静寂无声,许久,玄凛才冷声开口:“盯着那群新入门的弟子。若有什么不对劲的,直接告诉我。” 第二十五章 分发给记名弟子的是深蓝色衣袍,玄晏试穿非常合身,秦石硬是盯着看了好一阵子。 虽然九死一生,骨子里那种飘逸的感觉还是没变。 举手投足,尽是仙风道骨。 秦石忍不住上去狠掐一把,玄晏疼得抽气,一脚把他踹回床上,“发什么疯!” 他捧着刚领到的蓝色衣缘的灰色道袍,委屈地道:“就想看看你的肉藏哪了……” 玄晏轻哼,将外衣脱下,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他回到玄天山也没放松武学练习,修行也没落下,上半身精瘦有力,线条流畅,却不显壮。 不愧是他教导的人,身材真是好极了。 让他知道自己的肉藏在哪里之后,玄晏重新穿上道袍,拎起他怀里的灰色袍子,“你也来试试。” 不试不知道,玄晏沉默了。 秦石一脸茫然。 “胡子不能不剃,但这样出去也危险……”玄晏喃喃,“以后看见清冥,躲远点。” 秦石不服,“他能拿我怎么样?” 玄晏打量着他。 现在的秦石,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犹如春日第一缕朝阳。对某些人来说,确实很诱人。 “据我所知,清冥男女通吃……” 秦石毛了:“在老子面前你也乱说话!”挥着道袍就扑了上去。 一件简单的袍子在秦石手里用成了长鞭,舞得呼呼生风。玄晏见招拆招,连修为都没用,躲得游刃有余。 两人在房里斗得火热,旁边厢房里的不乐意了,一把拍开了门。 莫南乔看着两人的姿势,目光呆滞了一瞬,随即讪讪退开。 被这么打断,秦石恹恹地倒回床上,感慨道:“你们修士真是会享福,这么好的地方,”他猛地吸一口气,“连风都是甜的。” 开阳宫是玄天门最不起眼的角落。即便如此,四周依然苍松翠柏,白雪皑皑,分外清静。就如秦石说的,风也分外清新。 玄晏一笑,“那是自然。”便望向东北角。 玄天门的东北角,也是一处僻静之地。 那里有历任长老居住的洞明宫,庭前白雪寂然,殿堂空阔。闲来无事,还可以夜观星象,静听松风。 他出神许久,回头一看,秦石趴在他床上,正不停地拿他干净整洁的被褥揉搓胸膛。 玄晏悚然,二话不说又一脚踹去。 等到闹腾够了,两人稍稍修饰容貌,才一起出了门。 他们这批记名弟子分成不同的院落,每个院落有三间屋子。玄晏因为带了个“脑子不好使”的哥哥,住在最大的那间。其余两间分别给了莫南乔和火灵根的少年。 莫南乔大大咧咧,为人热情开朗,那个火灵根少年却不常出现,偶尔见一次面,也是一脸不屑地走过。 在玄天门里休息了几天,昨天刚刚过了上元节,门内布置了一些花灯,所有弟子都赏灯到很晚。 他们出门时,莫南乔刚刚顶着怨气横生的脸,将房门关上。 莫南乔看了看三竿日上,一句“早啊”卡在喉咙里。她将草环放在一旁,大咧咧坐在石凳上。 门内选拔要后天开始,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隔壁院子传来术法相斗的声音,莫南乔明显心痒痒,可玄晏没有与她切磋的意思,她只好看向对面的院子,叹道:“不知道小毛头什么时候出来,真是没趣……” 话音刚落,另一间屋子开了门,少年宿醉未醒地站在门口,睁着血红的眼睛,冷冷看着莫南乔。 顷刻之间,少年就动了手。暴怒的火焰扑面而来。 玄晏拉着秦石后退,看着两人边打边跑远,抚额而叹。 世上修真门派众多,每隔三到五年会举行一次洞天大会,以比较各方实力差距。在洞天大会胜出的弟子,不仅可以获得不少奖励,地位和名声都会水涨船高。四百多年前,玄晏便是在洞天大会一战成名,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凌远长老的亲传弟子。 每个门派参加洞天大会的都是优秀弟子,为此进行门内选拔再合适不过。 门内选拔的前一天,对战名单贴在了开阳宫内。 秦石自从到了玄天门,就起得一天比一天晚,等到他们收拾齐整出门,名单前已经挤满了人。 一张白纸,写了记名弟子,另一张红纸写的则是正式弟子。两方各行选拔,互不干扰。 门内弟子知根知底,自不用说,记名弟子们经过几轮选拔,也都知道对手底细。只看临场应变和发挥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他们恰好碰上莫南乔哭丧着脸走出来。她见到玄晏,立刻揪了上去。 “我和那小鬼头犯什么冲,偏偏和他对上!哎……”她揪完玄晏的衣领,又去扯秦石的衣袖,“要是我被小鬼头打死了,谁来主持公道啊!还有啊,要是我被你弟弟打死了,你会偿命吗?” 她叫嚷得惊天动地,玄晏眼尖,见到火灵根少年从人群里走出,额角还顶着一个肿块,投来的眼神更加冰凉。 纠缠完了两人,莫南乔又赶去纠缠少年。少年黑着脸,飞似的走了。 秦石眼神好,抬眼看去,看见玄晏的名字写在最上方,后面跟着三个名字,便指给他看。 第一个很眼熟,是莫南乔。 他至今没有和莫南乔交过手,难怪她之前叫得那么凶,竟是心里没底。 第二个,是桂枝。 他不知道这桂枝是谁,四顾看去,先前见过的轻浮女子朝他抛了个媚眼。 玄晏心下了然,收回目光。 虽然金灵根的修士少,他却知道怎么对付,况且他水灵根最不怕的便是金灵根。 第三个,是言齐。 这个名字很陌生,玄晏将名单看完,发现这个名字也跟在莫南乔的后面。 竟是与他同住一院的少年。 一个火灵根,一个水灵根,这场比试倒是真有意思。 万众瞩目中,门内选拔终于开始。 比试地点定在天枢宫前的广场,先开始记名弟子的比试。其余正式弟子允许在旁观战。 玄晏的比试定在第一日的下午,却在一大清早被秦石拉起来观战。 他们来的已经够早了,然而广场旁已经站满了人。依他们一路上听到的说法,正式弟子们听说今年选拔非常严格,都想来看看记名弟子的实力。 人虽然多,时间却刚好。 第一轮上场的有老熟人仇日月。正式弟子们见他长得胖乎乎的,打扮也庸俗,都忍不住偷笑,想看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他的对手是个长相普通的修士,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显得有些拘谨,却比仇日月看起来靠谱得多。 在周围人的对仇日月的调笑中,秦石发觉他面色凝重,“怎么了?” “仇日月的对手是木灵根。虽然属性能克他,但……”玄晏压低声音,“我感觉这个仇日月,不简单。” 秦石看了一会儿,亦是赞同他的看法:“我虽然不懂修行,打架却是懂的。骄兵必败,而且那仇日月明显不止这点能耐。” 四周的嗡嗡声一浪高过一浪,拘谨的修士有些放开了,便取出一把剑,结了个手势。 行家看门道,他一出手,周围人齐齐喝采。 与此相反的,仇日月嘿嘿一笑,在地上抓了一把土。 众人齐齐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秦石被笑得一脸茫然,听玄晏解释道:“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法器,再不济也有把铁剑。你看那人的剑就是法器。然而这仇日月居然只抓了一把土……” 对决之际,敢这么做的人,不是蠢到极点,就是藏有惊人的后招。 玄晏的眼光极准。修士一喝,剑身结出青色光华,掀起一阵无形巨浪,朝仇日月扑去。他满以为要伤到对方,却不想青色光华渐渐消弭,连他的剑也沉重了几分。 天枢宫前一静,众人皆是匪夷所思地看着仇日月,可渐渐有人回过神来。 五行灵根,人数较少的是金灵根,紧随其后的是土灵根。金灵根在炼制法器上有较高天赋,因而多拜入铸剑师门下。土灵根是难得的调和万物灵气的属性,运用得当,可以从根源上摧垮对方招式的灵气来源。玄晏之前纵火烧毁金玉药铺,就是仿了这一点。 仇日月毫无疑问地胜出,让看热闹的正式弟子们冷静不少。玄晏皱眉,觉得自己要是与他对上,要赢也会有些难度,忍不住思考起对策。 不远处的天枢宫内,清冥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很快到了下午。莫南乔准时出现在了天枢宫前。 第二十六章 上午的几场比试让正式弟子们都冷静不少,许多人都回去提升自我了,场边人群稀疏。 然而莫南乔一出场,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莫南乔打扮干净利落,笑起来眼睛就成了弯月,草环在手指上飞舞。 这一批记名弟子的女修士很少,干净清新的莫南乔一出来,众人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可随即他们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时,神色便诡异了。 一个面无表情、脸上带疤的瘦子,带一块憨憨傻傻、目光呆滞的黑炭。 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怀念曾经的玄晏长老。 不过,众人也只敢偷偷地怀念。现在玄凛是掌门,在外提起玄晏长老,怕是要下到寒冰牢。 人群很自觉地往莫南乔身后聚拢,留在玄晏身后的屈指可数。唯独秦石开开心心地击掌高呼:“小弟!给她点颜色瞧瞧!”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玄晏忍不住回头,定定看他一眼。 这个傻子,装得真像。 秦石嘿嘿地笑着,将袖子捋起,展示自己的肌肉。 玄晏:“……” 负责主持比试的蓝衣人发出号令,宣告比试开始。四张符咒贴在场地四角,将两人圈在符咒范围内。 “燕十八,承让啦!” 莫南乔笑嘻嘻地拿着草环结了手势,草环迅速抽长、生长,结出长鞭的形状,在她掌中妖娆地飞舞。 玄晏挑眉,取了玄铁匕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机剑穗依旧安稳地藏在怀里。 比试一开始,她身上就散发出不一样的气势,双眼湛湛,紧紧盯着玄晏。一个眨眼,青色长鞭已经朝他当头抽来。 她出手又快又准,众人喝了一句好。玄晏打算观察一阵,脚步如飞,迅速后退,站在场地边缘。 他退后的步伐轻快敏捷,甚至没有用上修为。莫南乔一愣,“你不是修士?” 她哪里知道玄晏在神武营受的折磨,每天绑沙袋绕营十圈也能健步如飞。玄晏浅笑,“是。然而对付你,并不需要修为。” 言语挑衅在比试时十分常见,却显然对莫南乔很有效果。她涨红了脸,青色长鞭脱手一甩,几寸长瞬间暴涨至两三丈,灵蛇一般往玄晏抽来。玄晏步子一慢,左臂被抽出一道血痕。 这么生气,使出的修为应该有□□成,她的实力,应该在先天境界,快要突破至天人境界的筑基第一层。 第二招就伤到了玄晏,莫南乔信心倍增,见玄晏稳稳落回地面,不由叫道:“怎么样,用得上修为吗?” 玄晏摇头:“还是用不上。” 莫南乔气得跺脚,青色长鞭化成几条,却发现失去了玄晏的踪迹。 场内他沙沙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敲在莫南乔心上,让她分外心慌。她一咬牙,青色长鞭如暴雨交织,笼罩了整个场地。 这一招可以算是杀招了,围观的弟子们被震慑,议论纷纷。她正喘着气,一张带着伤疤的脸猛地出现在眼前,冷冽的双瞳泛出霜白色,惊得她尖叫:“鬼啊――” 玄铁匕首看着粗糙,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割断了她周围的青色草藤。她害怕之下,本能地一闪,躲过了匕首挥击,却还是被划破了右臂。 阻挡视线的茫茫青色很快消退,众人看着捂紧手臂气喘吁吁的莫南乔,愕然。 “礼尚往来。”玄晏指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臂。 莫南乔抿着嘴,青色长鞭回复成草环的形状,被她绑在手臂上。伤口很快不再流血。 木灵根愈合力极强的特性。 这么一来,莫南乔再也不敢嬉笑,而是谨慎地注视着玄晏。 明明可以将她打成重伤,却点到为止。这么老辣的作风,背后一定有不俗的实力。 而且一开始他躲闪的时候,甚至没有用上修为。如果他用了…… 莫南乔神情一紧,不敢多想。 玄晏等了一小会儿,在她伤口不再流血时,便动手了。 水生木,他的灵根属性对上莫南乔没有太大优势。早点结束战斗才是正理。 莫南乔一直注意他的动向,一失去他的踪迹,便毫不迟疑地动了起来。 青色草环再度暴涨,没有变作长鞭,而是化出了一根藤蔓,正迅猛地向上生长。 藤蔓长出层层绿叶,将她的身影遮住。玄晏抬眼打量藤蔓,没有像众人预料的,爬上藤蔓去追。 藤蔓高矮与莫南乔的修为高低有关,即便她只有先天境界,藤蔓也有千仞高,爬上去太不划算。而且一上藤蔓,就等于踏入了莫南乔的能力范围内,讨不到任何好处。 他从不做那么无聊的事。 众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处理。玄晏默念法诀,四周积雪飞扬纷纷,缓缓凝结到匕首之上,将匕首变成了…… 一把大刀。 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提着一把气势凶悍的大刀,即便这刀是冰雪所化,也掩盖不住凡间土匪头头的气势。 弟子们张大了嘴。 玄晏气定神闲地走到藤蔓边,挥刀一砍―― 藤蔓原本只裂开了一条缝,可刀刃上的冰雪往藤蔓攀爬,蔓延,将藤蔓根部牢牢冻住。 玄晏抽回大刀,用刀背在藤蔓轻敲。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高耸入云的藤蔓顷刻间垮塌。 围观弟子纷纷后退,跌落的藤蔓被符咒挡住,倒在场地内。一道人影尖叫着跌落,砰地摔在地上。 众人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看见莫南乔狼狈地爬起来,气狠狠地瞪着玄晏,挥手又是一鞭子甩过去。玄晏头都没回,雪光一闪,匕首暴涨十几丈,稳稳搁在她颈边。 入夜后,院子附近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弟子。秦石凶神恶煞地出去溜达两圈,又笑眯眯地回到屋里。 早有人给玄晏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他拉了屏风,缓慢而仔细地清洗。 “你说这群人,胆子怎就这么小?老子就扛着刀出去转一圈,全都跑了!” 秦石大咧咧地进来,把大刀往桌上一拍,然后唰地拉开屏风:“你不热……” 玄晏刚刚起身,绢布搭在身上,还在滴水。他一头长发的,妖娆地缠在肩背。 这男人,简直跟妖精一样。 还是那种让你心甘情愿被他宰掉的妖精。 “看够了?” 玄晏凉凉地问道。秦石目不转睛,点了点头。 他随即又看了看自己,不免沮丧。 马胖子不再是马胖子了,要不是那道疤有点吓人,今天在比试里大放异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围着他转。他自己却依旧大大咧咧,除了一身武艺,毫无他用。现在连武艺也用不上了。 秦石有了点嫉妒和不甘的小心思。 他看着自己出神,玄晏倍感无言,跨出浴桶慢慢擦头发。 玄晏胸前的伤疤格外可怖。秦石心头一颤,低声问道:“还疼吗?” 玄晏“嗯”了一声,淡淡地道:“初时很疼,后来大概是剑穗在身,便没甚感觉。” 秦石讷讷地笑:“军医差点要让你自生自灭,我瞧你可怜,钟林和谢七也都不忍心……” 他又絮絮地说了许多,玄晏默然听着,忽然问他:“想神武营了?” 秦石少见地没有回答。 玄晏说道:“当夜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有人想把你和神武营都截回京城,我放心不下,就跟了回来。待我大仇得报,便随你回京城看看,若是我报不了仇,你便找个机会,回凡世去吧。” 开阳宫里没有酒,两人便倒了茶水,坐在院子里。 玄天山是洞天福地,夜色中星辰闪耀,松风沙哑。两人聊了一会儿,莫南乔忽然跌跌撞撞走进来,盯着两人,憨憨地打了个酒嗝。 她双眼眯得月牙儿一般,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挑衅地盯着两人。 一看就知道是比试失意,往酒里寻乐趣。想着同住一个院子,两人面面相觑,扛起她双臂把她拖回房里。 “我下次……一定……会打败你!” 莫南乔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床上,朝玄晏挥舞拳头。玄晏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微微叹气:“木灵根最厉害之处是隐匿身形,你却用得像三岁孩童一般。” 她懊恼地揉着脑袋,玄晏低声道:“我要是你,不会用藤蔓。” 莫南乔腾地坐了起来,他浅笑着吐出两个字:“树叶。” 第二场比试定在次日上午。玄晏出门时,不少弟子都朝他投来注视。 前一场比试刚刚结束,打了个两败俱伤,被蓝衣人分别抬走。 今天这场是和桂枝较量。他站在场地边缘,微微皱眉。 莫南乔直来直往,很容易探明底细,是木灵根也不怕。桂枝此人却像镜中花水中月,看不清透。 他想起昨晚,人已经出了房门,莫南乔却在里面叫他。 “燕十八,你当心些,我听说,有人想要害你。” 巳时初刻,比试正式开始。不远处皑皑白雪中走来一道人影,正朝着他微笑。 第二十七章 桂枝款款走来,第一件事,便是朝他抛了个媚眼。 旁边有些修为不够的弟子被撩得痒痒的,玄晏不为所动,冷着脸走进场内。 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即便金生水,属性上不受克制,玄晏仍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十八哥,奴家就住你隔壁院子,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奴家?” 她娇声娇气的,玄晏却下意识看向了秦石。 嗯,还好,没有吃味。 他一愣,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为什么要在乎秦石有没有吃味? 桂枝咯咯笑着,风情万种地扭胯,媚眼如丝,“十八哥,你何必这么紧张?”没等蓝衣人催动符咒,就遥遥唤住他,“等等,我认输。” 满场哗然,桂枝却扭着胯,一摇一摆地走了。 记名弟子三轮比试,他不费力地拿下两场。按照之前的规则,他已经可以成为正式弟子了,只是排辈的问题。 赢了两轮,排丹字辈,是玄凛的徒孙。若是赢了三轮,就有了排入清字辈的选择,而且参加洞天大会也毫无疑问。 再赢一轮,离亲手杀了玄凛就更近一步。 众人皆在感慨他的好运气,玄晏亦是久久才回过神来。 远远看着玄晏与秦石离开,桂枝妖娆一笑,扭动着腰肢,款款走向开阳宫。 开阳宫占地较广,普通弟子一般各住一间,玄凛的二十多个徒弟则各占了一套院子。 身为玄凛的大徒弟,清冥的院子最为广阔。桂枝轻车熟路地找进去,哄走看门弟子,贴在清冥寝居门口。 里面传来丹意的阵阵低吟,非一般的勾人。桂枝好整以暇地等着,等到里面完事了,才施施然走进去。 两条人影倏地分开,丹意涨红了脸,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尖叫道:“你疯了――” 桂枝嗤笑,脚掌踹到她脸上。丹意又惊又怒,却被这一脚的匪气吓住,哆嗦着卷起衣服,忙不迭跑了。 被突然打断,清冥不太高兴,懒懒地将被褥盖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心肝儿,”桂枝娇笑着缠上去,揽着他的肩,“奴家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 “怎么说?” “奴家只赢了两场。” 清冥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耐烦,“你家相公我已经派人去了。” 桂枝再笑,不多话,径直贴了上去。 清冥来者不拒,兴致盎然。她仰在床上,默默舒了一口气,眼神幽幽。 与言齐的比试定在下午。玄晏第一场赢得利落,第二场赢得出奇,不少弟子闻讯而来,打算看看第三场他如何应付。 玄晏首先入场,另一端言齐沉默着走来。弟子们诧然,窃窃私语。 “不是说孩子不能参选?” “大师兄怎么选了他?” 玄晏看着言齐,也有点犯难。 言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清秀冷淡的少年模样。真动起手来,玄晏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欺负孩子。 主持比试的蓝衣人也很尴尬,清了清嗓子。 “火灵根言齐,对水灵根燕十八。” 所谓水火不容,话音刚落,围观弟子们议论纷纷。 言齐不屑地斜眼,问道:“燕十八,我先动手还是你?” 本着谦让的原则,玄晏做了退让的手势。一个眨眼,纤细的金线就直射他面门。玄晏侧身躲过,金线竟然击穿了符咒的屏障,打在天枢宫石阶上,冒出一缕青烟。 好快的动作! 言齐没有给他丝毫机会,金线接二连三抛来,玄晏飞身躲避,竟让他打穿了衣角。 和莫南乔相比,言齐动作同样迅速,却比她更加持稳。 将玄晏从场地北方逼到东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堪堪三个呼吸的时间。 有什么样的对手,就发挥什么样的实力。玄晏没有托大,默念法诀,催出一片冰棱,朝言齐围杀过去。 这一招水灵根的修士经常用到,围观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言齐冷哼,双手并掌,右腕一串赤红琉璃珠缠紧了手臂。 遇到琉璃珠划出的赤色弧线,冰棱纷纷化为白烟。言齐看着他诧异的表情,不屑地扬起嘴角。 火灵根有抵抗攻击的绝佳优势,又有法器加持,普通攻击毫无作用。 眼见玄晏一直被他压着打,言齐斗志满满,修为澎湃而出。符咒范围内,火焰在地面熊熊燃烧,没有留下一寸空地。 他眯起眼睛,寻找玄晏的踪迹,冷不防头顶传来玄晏无奈的浅笑: “在这。” 地面是妖娆的火海,玄晏浮在半空,细看便能发觉他脚底凝聚又破碎的冰霜。 把火焰铺满场地已经很费力了,言齐瞪眼,也想学他的招式,借用修为浮上去。 然而事与愿违。 他操纵的火焰不是大得烧穿了鞋底,就是不够猛烈,让他一脚踩空。 他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动作分外滑稽,围观弟子们看得放声大笑。言齐红了脸,恨恨地瞪着他。不料情绪波动,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火焰再度失控,言齐啊地一声,栽回地面。 围观弟子们笑成一团。言齐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气得眼睛发红。玄晏摇头:“控制修为是一门精细活,你年纪还小,不必急于求成。”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火海一窜三丈高,玄晏连踏几步,站在更高的位置,诧异地看回去。少年站在火海中,眼瞳都映成了血色。 “你才小!老子已经十九岁了!” 原本还担心玄晏的秦石一愣,啊了一声。 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蓝衣人。蓝衣人倍感压力,偷偷看了眼手中的簿子,点头:“的确只有十九岁。” 已经十九岁,却保持着十三四岁的外貌,而且也不像有人教过,说明天赋和基础都不差。 然而玄晏还是觉得他高估了言齐。这种一戳就炸的心性,跟莫南乔其实差不多。 “原来你十九岁了。” 言齐气哼哼地点头。玄晏一笑,眼神陡然锐利,让言齐一个激灵。 “那就没必要让着了。” 言齐还想说话,却觉得玄晏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说先前是温润尔雅的君子,现在就是锋芒毕露的孤狼。 气势上低了,结局肯定不太好。玄晏甚至连匕首都没有取,单单默念法诀,场内便悠悠地飘起了雪。 热浪熏蒸,雪都化成了白雾。言齐想笑,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白雾越来越浓,竟然抵抗了火浪的舔舐,凝出一道道冰墙。 玄晏浅笑着,单手结了术势。 不好! 言齐寒毛倒竖,想要逃开,冰墙随着玄晏的手势瞬间合拢,并成一方透明的冰牢,将他锁在里面。 场上的火焰小了许多,玄晏微笑着,双手结出术势。 几面冰墙迸发出无数尖刺,毫不留情地,朝言齐夹击而去。 “……等等!” 秦石心下一紧,赶紧唤住他。玄晏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右手并掌,往下一压。场上的火焰被漂浮的白雾逼迫,顷刻间全部熄灭。 另一边,言齐也不好受。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刺虽然没有伤他,却把他架出诡异而滑稽的姿势。 “你……等等……” 冰刺缓缓伸出,挑向他的琉璃珠。言齐拼命挣扎,只得大叫:“等等……我认输!” 上午漂亮地赢了第三场,下午玄晏便没再出现。不少慕名而去的弟子都被秦石挡了回来。 与言齐对战很耗力气,他一身大汗,一回院子便进了浴桶。 窗子开了半边,他起身去拿绢布,突然觉得水有点烫。 玄晏挑眉,看向窗边的小半截脑袋。 秦石赶人赶得乐呵,回头却看见玄晏和言齐面对面坐在石桌前。言齐浑身透湿,正盯着玄晏发抖。 虽然号称十九岁,然而言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秦石被惹出保护欲,便颠颠地扶他回屋换衣服。 几番折腾,言齐还是执着地坐回了玄晏面前。 玄晏喝茶,他便一把火把茶水蒸个干净。调息吐纳,他便在玄晏衣角上烧几个洞。 秦石直想抽他,玄晏冷不防端起茶杯,朝他泼去。言齐刚想嘲笑他,就被一杯水泼了个浑身透湿。 ……娘的,哪来的水?! 言齐本想发作,可被玄晏一瞟,便乖乖坐下不敢乱动了。 玄晏继续阖目调息,不再看他。言齐闷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你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我已经到天人境界的筑基层了,怎么还是打不过你……” “我活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八十年了。” 言齐吓了一跳,撇着嘴,“难怪……我觉得,你比那群清什么的厉害多了。听说他们都修了上百年,还是停在天人境界,真是废物。我来这里就为了拜师,没想到都是这样的修士,也不知玄晏长老身在何方,要是我能拜入他门下就好了……” 玄晏默然,忽然开口:“你提起玄晏长老,会被丢进寒冰牢。” 言齐不屑:“那得他们丢得了我。早知道玄天门只剩下这些废物,说什么我也不会来!” 他深深叹气,也没了与玄晏争执的心思,跳下石凳往回走,忽然听玄晏叫他:“等等。” 第二十八章 玄晏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 “玄晏长老对你如此重要?” 言齐似是听见天大的笑话,“长老是玄天门乃至全天下难得一遇的天才!能得他的指点,当然是人生幸事!” 玄晏心中一动。 言齐此人心性单纯,又看不惯玄凛等人。底子好,勤奋刻苦。 要对抗玄凛等人,有这么个助力,会事半功倍。 念头打了个转,玄晏似是无意地道:“其实,我认识玄晏长老。” 秦石正奇怪着,被玄晏一个眼神阻止。言齐双眼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玄晏,像是向主人撒娇的狗。 “我也不知他去向何方,然而,我有幸得过他的指点。” 言齐本想追问,可看见玄晏犯难的表情,又迟疑了。 “玄天门情势复杂,借他的指点教你,不知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言齐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玄晏浅笑点头:“我再考虑一二。在此之前,你想烧干的那桶水……” 言齐噌地跳起来,抱着浴桶,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玄晏转头,却看见秦石盯着自己。 在他诧异的注视下,秦石默然上前,一把将他抱住。 他毫无防备,被秦石熊抱得眼前一黑。 洞天大会初选第三天,比试快要结束。紧接着该是正式弟子的选拔了。 初选时期,门内对弟子的拘束不严。清字辈各个院落都大门紧闭,隐约有术法激荡。一路上只有少数与人闲谈的普通弟子。 趁这个时候,他要给玄凛留点好印象才是。 穿过玉衡宫和摇光宫,走过僻静的山路,才到玄天门的东北角,掌门和长老居住的地方。 玄凛没有再选长老,洞明宫空置着,眼下正有几个弟子忙进忙出地,把洞明宫的物什都搬出来。 他没有多看,静悄悄地往前走,直至隐元宫外。 玄凛的疑心极重,隐元宫不设任何守卫,全凭符咒屏障。 然而这些屏障,都是玄晏教他的。 他隐在偏僻处,观察周围动静。 一如既往的松风阵阵,他偏偏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玄晏抬头,往角落退了两步,望向西北角的树梢。 他从摇光宫的方向来,恰好能看到隐元宫西北角的树上。 两道黑影隐在树梢上。他们互看一眼,飞身跃向隐元宫更深处。 符咒屏障动荡一下,玄晏没有迟疑,紧紧跟了上去。 与他预想的一样,两道黑影上下飞跃,直奔掌门寝居。玄晏保持着距离,冷不防瞟见他们腰间寒芒闪烁,心中疑窦丛生。 隐元宫的符咒屏障被如此简单地突破,不可能是外人所为。一定有内应把突破的方法告诉了黑影。 这个时候想要玄凛死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屋顶,拨开了一线屋瓦。 殿堂中有些昏暗,只能看到玄凛正奋笔疾书,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群废物!连对方的底细也摸不清!” 玄凛在里面愤怒地嘶吼,笔墨纸砚摔得满地乱响。与此同时,屋顶两个黑影并起手掌,开始运功。 他们的术势与玄天门迥异,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玄晏当即明白了。 大概是门内弟子对玄凛不满,想联合外人动手。洞天大会在即,对手若能自乱阵脚,自己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玄凛该死,但不是这个时候。 清字辈徒弟们个个狼子野心,如果没了玄凛镇着,会像疯狗一样,把玄天门所剩无几的基业啃个精光。 他盯着对方的动作,右手一握,攥出两根冰针。 机不可失。玄凛没有发觉头顶两人,两道黑影果断地动手了。 无形的压迫往殿堂中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两根冰针也飞出玄晏指间。 两道灵力被冰针干扰,没有击中玄凛。黑影错失良机,知道无法得手,毫不迟疑地飞身疾退。 玄晏也想追上去,胸前却有物什发烫,只得隐回暗处。 贴身物什只有匕首和剑穗。匕首依旧冰凉,剑穗却发烫,烫得他险些拿不住。 正是这时,玄凛大吼一声出了殿堂,千机剑清鸣不止,似是与剑穗相互呼应。 玄凛飞快地追过去,千机剑清啸出鞘。两人眼见无法逃脱,竟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击向自己天灵盖,落在地上当场毙命。 隐元宫乱成一锅粥,玄凛朝守卫弟子大呼小叫。过了许久,清冥匆匆赶到,当即挨了玄凛一巴掌。 没人吭声,众守卫弟子低着头,听玄凛喘着粗气。 “一群废物!都是废物!”玄凛苍老的脸涨得通红,又是一巴掌扇过去,还不解恨,再补了一脚。清冥低头默默受着,看不清表情。 “每天和两个死丫头鬼混!现在又来了一个,你可舒坦了,啊?” 巴掌声呼呼作响,守卫弟子的心都悬了起来,恨不得钻到地里,当自己不存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盼着我这把老骨头死!我连那人都能弄死,何况是你!你师父要突破虚道境界了,你呢!你还是个废物!” 清冥被踢翻在地。他示意守卫弟子不要靠近,慢慢地爬起来,依旧低着头听训。 玄凛手里的冰针快刺到他的眼睛。 “要不是今日有人出手,你是不是就要得偿所愿了!嗯?!” 玄晏没有留下看发狂的玄凛。 那种阴晴不定、动辄疯魔的性子,他已经看够了。 而且,给玄凛留下冰针的同时,还有别的收获。 比如千机剑穗。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在摇光宫后殿。 摇光宫是玄天门讲经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处,玄凛接管玄天门后,无人再讲经。此处荒废了大半年,毫无生气。 他走过后殿西北角,慢慢地站住了。 桂枝在不远处笑着,朝他走来。 玄晏一动不动地站着,被她灵蛇一般的双手缠住肩背,不动声色地皱眉。 桂枝换上玄天门装束,便没了之前的灰头土脸。红唇轻咬,分外勾人。 玄晏不动如山,桂枝贴在他耳边,几乎要咬上他的耳朵。 “我看见你――出手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晏冷冷地道。桂枝妩媚一笑,指头在他下巴上一勾,“听不懂,也没关系。你说要是我告诉掌门,有个记名弟子,大白天偷偷溜到隐元宫附近,会怎样?” 她贴着玄晏,在他脸上掐了一记。 “到时候,就该去玉衡宫探望你了。清平一定会很喜欢你……” 玄晏依旧不为所动,“说完了?” 桂枝脸色一变。 “其实,除了这道疤,还算是俊俏可人。不若这样,你陪我修炼一晚,我就守口如瓶,怎样?” 玄晏短促地笑了笑。 桂枝以为他要答应,却听他低声道:“你亦是记名弟子,人生地不熟,居然孤身一人,跑到这荒废已久的摇光宫来。让我猜猜,应该是清冥带你来的?” 桂枝呼吸一滞。 “你可能接触过的清字辈弟子中,唯有清冥会上你的勾。”他话音一转,不紧不慢,“再让我猜猜,清冥为何要带你来此处?他明明是大师兄,这段日子他应该在天枢宫主持比试,怎么会这么晚才赶到掌门居所?” 玄晏冷笑着,推开她的手。 “清冥与外人勾结多久了?” 桂枝放轻了呼吸。玄晏错身走开,忽然听她道:“燕十八,你若是不答应,我还是能送你去玉衡宫?!” 玄晏不以为然,桂枝却往天枢宫的方向疯跑,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叫: “来人呐――燕十八非礼了――!” 玉衡宫的西边有一处荒山,常年冰雪覆盖。真阳祖师开辟此地,开凿山体,称之为寒冰牢。弟子们若是犯了错,便要在此思过。偶有重犯,也是关押此处,等候门内发落。 清平嫌弃地将两人赶进牢里,用符咒落了锁。 玄晏看着清平的背影,默默叹气,拉着秦石往里走。 原本只需要关他一人,然而考虑到秦石是他脑子不好使的大哥,便将两人一起关了。 寒冰牢里极冷,玄晏解了外衣给秦石披上,遭到秦石的推拒:“我不用了……” “披着,这里没有修为受不住。” 秦石老老实实接过,跟着他走了好一段,才忍不住问他:“十八,你该不会真的调戏了人家姑娘吧?” 玄晏冷笑,恶向胆边生:“再胡言乱语,信不信就在这把你调戏了?” 两人往深处走,玄晏选了个干净角落坐下。秦石愣头愣脑地继续问:“你看你这么熟练,肯定是犯过很多次。” 玄晏忍无可忍,将他拽到身边,“不想冻死就坐好。” 被桂枝陷害到这里,玄晏倒是无所谓。寒冰牢是水灵根绝佳的修行场所,他当年为了参加洞天大会,在这里一关就是两年。 现在也是同样的目的,只不过心境换了而已。 他调息吐纳散发出热量,秦石不自觉地靠向他。很快就变成了他稳坐如山,秦石从背后熊抱着他的场景。 “十八?十八?” 玄晏皱眉,揪了他耳朵,“别闹。” “你听听,里面是不是有声音?” 玄晏倏地睁眼,望向寒冰牢深处。 第二十九章 寒冰牢是通向山体内部的一条通道,最深处有一块极为广阔的空间。但里面太冷,如果不是急于修炼,他一般不会进去。 通道里只有半死不活的火把,除了前后几步路,再深处的景色便看不清了。 玄晏聚精会神。呼啸的寒风中,似乎有人在悠悠地笑。 秦石有些犯怵:“十八我可跟你说,要是来十个番人,我二话不说提刀就上。要是来十只鬼……你们修士会捉鬼吗?” 玄晏斜他一眼,“这里不会有鬼。进去看看。” 他摘了一只火把,拖着秦石往里面走。 他们原先占的位置离通道口不远,还看得到外界。走了没两步,火把骤然一紧,似乎有浓烈的黑暗扑面而来。 秦石依旧叨叨着:“玄天门居然有这么邪门的地方……” 玄晏声音淡淡:“这里灵气浓厚,适合修行,自然跟外界不同。当年我能迅速突破,多亏此地的灵气。” 秦石嘶了一声,“习武之人要是快速突破,非得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你当初也是?” “竖着进,抬着出。” 两人继续往里走。通道渐渐陡峭向下,非得扶着山壁才能前行。寒风刺骨,呼出的气都在脸上扑成了霜。 秦石的脸都冻僵了。昏暗中玄晏却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断的热气奔涌而出,温柔地笼罩着他。 秦石有点不好意思:“十八,我没事,你别浪费力气。” 玄晏冷笑:“现在不照顾你,等到你冻成冰人了,我把你搬出去?” 走到尽头,似是没了路。玄晏指指地面,昏暗的火光中,仅供一人出入的大坑赫然映入眼帘。 秦石趴过去听了一会儿,点头:“声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你听听?” 此处风声大,之前模糊的笑声也随之变大。玄晏贴过去细听了一会儿,沉思片刻。 “你在此处等着,我下去看看。” 他将玄铁匕首递给秦石。秦石固执摇头,反手抓紧他。 “武人最重要的是兵器。你还没完全恢复,匕首对你很重要。我反正是戴罪之身,跟玄天门也无瓜葛。随你下去便是。” 玄晏叹气,扯扯衣袖,秦石一直没有放手。 “罢了……一起去吧。” 坑洞之下,是一条狭长的通道。玄晏将衣服给秦石,只穿了一件,便先从坑洞滑了下去。 “哎哟!” 玄晏先落了地,秦石紧随其后没稳住,径直滚在地上,满身的冰渣子。 目之所及,竟是琉璃剔透的一片。四周火把熊熊燃烧,唯有一条几人环抱的锁链从山顶垂落,直抵地面。 秦石揉着屁股,啧啧称奇:“这么漂亮,居然是牢房。” “他们带去蒲兰的九幽冰,就是这里来的。” 玄晏反手一掌击在山壁上,五指并拢,取出一小块冰,扔给秦石玩。 两人没有分开,秦石又另取了一支火把,缓慢地往前搜寻。 自从他们落下来,那个笑声便中断了。可随着他们慢慢往前搜索,对方又短促地笑了笑,带着一股惊讶的意味。 “咦……师叔?” 玄晏眼神一紧。对方刚刚说话,匕首应声而出,几丈长的冰刃甩了过去。 迎面传来冰刃破碎声,玄晏将秦石护在身后,却听对方道:“啧啧啧,师叔好生无情,师侄与你分别这么久,见面就动手。” 玄晏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走上前,将火把往前一送,照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脸眉目含情,剑眉入鬓,星目如同盛满春/水,一眨眼都动人心魄。他身上衣衫破烂,腰间吊着枚蓝底金边的腰牌。 秦石认得这枚腰牌,是清字辈的弟子。对方妖艳的眸子一转,竟然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架起了二郎腿,看向秦石。 他的衣衫已经破烂到无法遮住某些部位。秦石一默,提醒道:“你的衣物……” “无妨无妨。反正寒冰牢就我一人。”他一顿,又促狭地笑,“也不对……话说这位小哥,你没有修为是怎么进来的?居然没冻死?难道是我心如寒铁的师叔怜香惜玉,将你带进来了?” 秦石已经凌乱了。 自打他当上神武营主将,还没人敢这么调笑他。 脚尖一挑,刚才碎裂的一截冰刃飞入掌心,秦石出手就击向他颊边,意图给他点教训。对方却嘻嘻笑着,头一侧,径直咬碎了冰刃。 他刚想继续调笑,玄晏冷不防上前,脚在地上磋磨两下,沾了满鞋底的冰渣子,往对方脸上踩去。 “我……的娘哎!呸呸呸……” 对方挣扎着抖掉冰渣子,双手因为被锁链拴在身后,够不到脸,只得可怜兮兮地朝秦石眨眼:“这位小哥,我看你色若春晓,不如帮我擦擦?” “清鸿,”玄晏声音平静无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胡言乱语试试?” 长老的威压还在,清鸿迅速正经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师叔教训的是。” 秦石看得一愣一愣的,玄晏面无表情地转头:“这个是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清鸿,清字辈排行第三。” 绑着清鸿的锁链非常牢固,玄晏试了几回,摇头:“还是不行。” 清鸿倒是无所谓,嘴唇一撇,吹走落在脸上的冰渣子,悠悠地道:“别看玄凛老头儿平时暴躁莽撞,害起人来是一等一的精明。别浪费力气了,坐下歇会儿,陪我聊聊,在这里关了大半年,我还以为一直到海枯石烂,都没人再进来了。” 他语气中透露出无限感慨与凄凉。玄晏心软了,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偌大的锁链之下,只拴着他一人。这里又黑又冷,也不知他怎么熬过来的。 清鸿瞥见他神色,知道他心疼了,笑嘻嘻地道:“师叔不用担心,这里也就看起来吓唬人,其实很适合修行――你也是知道的。” 玄晏懒得与他胡扯,问他:“你当日也被玄凛发现了?” 清鸿眼神悠悠,“当日师父等不及,想与其他师叔发动五行大阵。玄凛支走我,骗了师父的太极金印,强行催动阵法,将反噬压在师父和其他师叔身上。还有一份,原本该他自己承受的,恰好师叔你回来,就压在你身上。否则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一举成功?” 玄晏默然。清鸿啧了两声,“本来我可以逃走,但看见师叔你回来了,没来得及提醒你,就被清冥几个发现,提醒了玄凛。之后,就成这样了。” 玄晏听得直皱眉,清鸿似是不在意,“清冥那小兔崽子还想强了我,不过,就算我被反噬,他也被我揍得大半个月下不了床。” 玄晏心中郁结,半晌才道:“当真是畜生不如。” “事情都过去了,先说说师叔你。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洞天大会的初选了?” 玄晏顺他目光看去,对面昏暗的山壁上,火把之下,牢牢插着上百枚冰针。 每一根都深入山壁,整整齐齐。 “我原本打算,你若不出现,我就在这里修炼到足以破开锁链的程度,再找死老头算账。可是师叔你出现了,那么我们能否合计合计?”清鸿声音一低,眨了眨眼。 玄晏点头,却被清鸿阻止,朝身后示意。 “别急。在这之前,还得让别人休息一会儿。” 玄晏提起匕首,绕到几人环抱的巨大锁链的另一头,与双目奕奕的女子对上视线,顿时讶然。 “又是你?” 女子点头,微微一笑。清鸿的声音遥遥传来:“师叔,容我介绍一二。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面前这位是灵净宫的少宫主,十鸢。” 第31章 玄门记 “师兄,不是我说你……” 玄和刚踏进隐元宫,就看见掌门师兄玄云朝他疲惫地一摆手,撑住了脑袋。 百般权衡,他默默地闭嘴,陪师兄喝茶。 日光平和,树影错落。玄云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一口将茶饮尽。 “卟――” 玄云唤了守卫弟子,将地面清理干净,才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玄和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茶这么苦?” “其实不苦,只是你味觉太敏锐。” 瞥见师兄有苦难言的神色,玄和眯起眼睛,问道:“是清鸿那小家伙?” 玄云苦笑:“还能有谁……” 玄和默了。 小师弟玄凛忙着收徒,不过人都圈在开阳宫,平时出不来。清鸿年纪小,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聪慧过人,鬼点子却多,是玄天门一霸。掌门师兄有这么个徒弟,气得头发都白了许多。也连累其他师兄弟,听见收徒就犯怵。 玄云开始诉苦:“半个月前,他去寒冰牢贴了几张符咒,差点把九师弟困在里面。五天前把六师弟刚炼好的丹药放在鸟窝里。昨天又去小师弟那儿,捉弄了几个师侄……” 玄和听得眉毛一抽,庆幸道:“幸好幸好,那小家伙比较挑食,不上我这儿来……”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两人手谈一局,玄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守卫弟子又来报: “禀告掌门,清鸿师兄去了天玑宫。” 玄和对凡间吃食念念不忘,特地在天玑宫圈了几间屋子,不时做些吃食,逗弄新入门的弟子。 一听守卫弟子禀报,玄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鸿甩着腰牌,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在山路上走着。 乍眼看去是个浅蓝色衣着的俊美少年,可他手里甩着的腰牌昭示了他的身份。凡是路过他身边的弟子,皆神情惶恐,退避三舍。 玄天门中,惹谁也不能惹清鸿,切记,切记。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手里还拎着一袋不知来源的粽子。 此时此刻,清鸿的第一个目标,是开阳宫。 而且是开阳宫的那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 几个有趣的师叔至今不收徒弟,小师叔收的徒弟们又喜欢跟他对着干。要不给点颜色瞧瞧,他真是愧对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 玄和师叔做的吃食是玄天门一绝,有时轮到洞天大会,其他门派都会要求玄和师叔带些吃食零嘴去。 清鸿瞅着香喷喷的粽子,嘿嘿地笑了。 小师叔的弟子们都圈在一间殿堂里,不到傍晚不放人。清鸿轻车熟路地爬在墙头,看见了里面打闹成一团的弟子们。 玄凛小师叔不知去了哪里,没人约束弟子们。清鸿遍观众人,啧啧叹气。 可惜,真可惜,一个比他美的都没有。 底下胡闹的弟子们很快发现了墙头的少年。 清鸿的容貌很是有名,其他门派都知道,玄天门掌门有个聪慧俊美玩世不恭的亲传弟子。 然而在玄凛的弟子们眼中,容貌都是浮云,这个师兄只是比他们好看一点点。 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其实是他的自由。掌门师伯虽然常常念叨他,实际上还是很宠他,只要不违反门规,随他胡闹折腾。哪像他们的师父,动辄打骂体罚,眼泪也不让掉。 玄凛不在,弟子们胆子大了点。矮个子的清平朝他不屑冷哼,当即挨了一道。 是个粽子。 清平性子古板,向来和清鸿看不顺眼,便卯足了劲大声叫道:“你扔呀,反正是……” 又一个粽子飞了过来,清平毫不在意,却被打得一懵。 墙头少年手指灵动,剥开一只粽子,动作优雅地咬了两口。 “这个是石头馅的。” 这个是他吃过的。清平气得小脸通红,堪堪躲过粽子,却被粽叶刮乱了头发。 “你这是欺负人!” 清寂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忍不住跳了出来,不出所料地也挨了一下。 清鸿眼风凉凉,“这是泥巴馅的。” 他们都窜出来了,清鸿才发现,刚刚他们聚集的地方,还蹲着个小姑娘。 是他可爱的清敏师姐。 头发都乱了,衣服上全是脚印。 清鸿却不觉得她可怜。 清敏是他二师姐,排行比他大。他刚刚拜入师父门下时,清敏就因为嫉妒,在他手背掐出两条血痕。 清敏抿着唇抬起头,见他注视自己,不由一愣。清鸿礼貌地微笑,两个粽子飞过去,将她打得坐回地上。 “这是沙子馅的。” 他刚刚收回眼神,就看到墙底下,清冥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简直像一条蛇。清鸿一阵恶心,抓起五六个粽子,嗖嗖地扔了过去。 在开阳宫闹了一阵,清鸿从墙头跳下,全身而退,却突发奇想地,想捉弄捉弄几个师叔。 有好些个师叔不在。二师叔知道自己偷了粽子,肯定见自己就抓,不好玩。六师叔和九师叔刚刚结了梁子,再去也讨不到好。 他心念一动。 洞明宫内向来安静,门内弟子都说玄晏长老,也就是他的十四师叔,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偶尔给清字辈弟子们讲经,每次一出现,都会把最调皮的弟子吓得不敢乱动。 他没有爬墙头,向守卫弟子打过招呼,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洞明宫。 听说十四师叔出身名门世家,洞明宫的摆设明快而雅致。引路弟子将他带到书房前,恭恭敬敬退下。 每次看到十四师叔,清鸿的心里总会有一种酸味。 都两三百岁的老骨头了,怎么还这么俊秀? 清鸿一本正经地将粽子呈了上去。 玄晏沉浸于经书符咒中,没有注意到他得逞的微笑。 剥开粽叶,轻轻一咬―― 粽子里包裹着烂松针。玄晏漠然放下粽子,看向清鸿。 不知为何,清鸿被这眼神扫得浑身一紧,不由讪讪地笑。 “清鸿。” 他头皮一紧。 玄晏的声音如松间清泉,平静无波,别有韵味。 “胆子不小。” 是夜,掌门玄云亲传弟子清鸿,被长老玄晏吊在庭中松树下。 次日清早,掌门亲自来接人,心疼得不得了。但见爱徒叼着只粽子泪奔而出,俊美的脸早已僵了。 玄云小心翼翼地拿走粽子,听他抽噎着道:“掉一次粽子加一个时辰……呜呜……长老他……” “师兄。” 玄晏缓缓步出,清鸿登时如见了鹰的兔子,撒腿就跑,一句“不是人”咽回肚子里,再也不敢出口。 虽然心疼爱徒,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玄云咳了咳,问道:“师弟何事?” “清鸿师侄昨日送来的粽子,味道不错。”他目光追着清鸿远去,浅浅地笑,“不若今后的端午节,都由他来送粽子吧。” 玄云:“……” 第32章 巨无霸三合一章 名姓不熟,灵净宫却是如雷贯耳。 回想起蒲兰那一掌,恰是灵净宫的路数。 玄晏垂首细想,挑眉问道:“灵净宫究竟出了什么事?” 十鸢笑道:“如你所见,我被师弟陷害,赶出了灵净宫。” 清鸿在那边嗤笑:“门门户户有个难缠的师弟。” 十鸢但笑不语。玄晏声音渐渐冷了:“我对你的来历没有任何兴趣。我只问你,你想对玄天门不利?” 她笑容一僵,摇头:“真不愧是玄晏长老……你我一样,都被赶了出来,何必如此执着?” 匕首唰地雪亮。 十鸢挑眉。 “师弟要斩草除根,我只得略施小计,借贵地避避风头。师弟寻不到我,洞天大会无法全力以赴。玄凛为了保证削弱灵净宫,必定会将我放在意想不到之处――譬如,与你那衣不蔽体的师侄同处一室。” 清鸿远远喊道:“疯婆娘,尽会疯言疯语。” 十鸢冷笑:“蠢货。” 清鸿牙痒痒,只待再骂回去,忽然那边钝响两声,玄晏提着匕首回来了。 他没再听见十鸢的声音,奇道:“师叔给她下了禁制?” 玄晏反倒奇怪地看他一眼,“打晕了。” 清鸿悻悻地嘀咕:“大半年不见,师叔你变得粗鲁了……那这个呢?” 他示意在旁等候的秦石。玄晏淡定坐下,“自己人,你说便是。” “要杀玄凛不难,难在怎么将这群蠹虫一网打尽。” 见他没意见,清鸿才继续道: “先剪除羽翼,再除他不迟。我那些师兄弟们成器的不多,但关系纷繁复杂,下手须谨慎,切忌打草惊蛇。师叔以为,从哪个下手比较妥当?” 他语气悠然,完全不像困在寒冰牢。玄晏瞟他一眼,匕首雷霆而出,直指他某个暴露在外的部位。 “……?!” 刹那间只见清鸿一蹦三尺高,躲在巨大锁链之后,只露出半边身子。 秦石瞪大眼睛,玄晏瞧着那截被他挣脱的锁铐,冷笑不止。 见他作势要走,清鸿连忙涎着脸皮凑上去,好声好气地劝:“不是故意骗师叔的,来消消气……我以为是清平带人来。躲在这里更安全,这不是等到了师叔嘛。而且我骗了玄凛老头儿,他在等我归顺,没舍得杀我。” 玄晏也没打算真和他置气,问道:“你觉得从哪个下手较好?” 清鸿舔舔唇角,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清字辈排行第六,是清寂。 “清寂此人睚眦必报,知觉敏锐,而且格外害怕玄凛,是一条好狗。” 玄晏道:“狗不见了,主人必定着急。我以为此人甚好。” 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排行第六的,是清敏。 清鸿一时没反应过来,秦石插了一句:“这与行兵打仗相同。要打胜仗,得先除掉对方的斥候探子。” 清敏负责的是开阳宫,也负责监管普通弟子。 清鸿笑道:“还是师叔想得周到。就从她下手!清寂就第二个。啧啧,我就不信,有了师叔,还怕拿不下她!” 他笑得欢快,渐渐地觉得突兀,才发觉玄晏和秦石都盯着自己。 少年时的回忆浮上心头,清鸿有点不好的感觉。 玄晏道:“与女子打交道,还是得长得俊俏的。我如今脸有疤痕,行动不便,只得委屈师侄你了。” 清鸿艰难地道:“师叔的意思是……美人计?” 玄晏听见美人两字,眉头一扬,嫌弃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自觉心虚,指着秦石:“他长得也不赖,是那群女弟子最喜欢的模样,怎么不叫他去?” 玄铁匕首唰地钉在他耳边。 清鸿没料到他没用修为都有这么快的动作,顿时打个寒噤,憋屈地道:“清敏从来不喜欢我,我走过的地方她都能闻见味儿,绕道走。放我出去,真的不是打草惊蛇?” 玄晏眯眼。 两人僵持不下,秦石忽然道:“无妨,我去便是。不就是美男计么?”他抓抓下巴,“不知道清敏喜不喜欢这撮胡茬……” 玄晏忽然没了声。 清鸿趁热打铁:“这位小哥,这你就不清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了。现在女子偏好面白肤净的类型,我瞧你底子不错,待出去后,让师叔给你打扮打扮,准保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要知道师叔身后曾经追着玄天门一大半的弟子,不分男女……” 玄铁匕首悄无声息地换了位置。 清鸿识趣闭嘴。 秦石却抬头,端详着玄晏。 马胖子瘦下来后,着实长得不错。没有那道疤就好了。 玄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遂转向清鸿。 “我要在这里待十天。帮我修行。”他一顿,又补充道:“用修为引导我。” 清鸿讶然,玄晏冷笑:“一进来就认出了我,修为能低到哪儿去?” 他讪笑,“确实是认出了,又不确定……师叔的修为,本是原先的我可望不可即的。” 玄晏原已经破入虚道境界,清鸿在寒冰牢里关了这么久,闷头苦练,也才刚刚突破至虚道境界。 万万想不到,还有他引导玄晏的一天。 修行之事不可怠慢,玄晏说做就做,连最后一件衣服都脱了,披在秦石身上。 有玄晏的护佑,秦石不觉得冷,只头发上结了层冰霜。见他摆出这个阵势,秦石不由担心:“真能成?十八你别胡来。” 玄晏回给他安心的微笑,在清鸿身前打坐调息。 清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将他上身的线条欣赏一遍,啧啧称叹,这才在他身后坐下。 运气几周天,玄晏压低的声音幽幽响起: “冰针入脉。” 想了想,又道: “别让他看见……” 清鸿一怔。 修士可以用金针刺入经脉,再由另一人引导天地灵气,注入其中,犹如提线偶人。 这是个极为有用的法子,却也极为凶险,非常人敢尝试。毅力不足,心性不够坚韧,无法忍受痛苦,或者天赋不佳、承受不了大量涌入的灵气而失败。 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金针可以用冰针代替,寒冰牢灵气也充足,而且清鸿觉得自家师叔恨玄凛恨得发狂,不至于承受不住,关注点便落在了后一句上。 别让他看见? 是不想让他担心吗? 大事为先,清鸿知趣地没开玩笑,暗暗朝秦石念了法诀。 秦石聚精会神地盯着这边,不知为何,竟觉得困了。眼皮也渐渐合上,似乎黏在一起。 寒冷的地面有些发热,他揉揉眼睛,横躺于地,似乎躺回了开阳宫暖和的床铺。 眼前寒光一闪,他一愣,急忙看向玄晏,却只能看见寒光落在他身上。 他坐着没动,朝自己笑笑。 也对,清鸿是他师侄,也要向玄什么凛的报仇,哪能害他? 秦石渐渐沉睡,在地面上睡得格外香甜。清鸿催了两道法诀,让他如同置身于暖阳之下,这才撤回目光,专注于眼前。 右手边放着几根刚刚掐出的冰针,清鸿深吸一口气,手起针落,刺入他右手经脉。 血肉被冰针刺穿,清鸿听着都牙酸,玄晏却稳坐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这个法子有多痛,他是知道的,以前他师父也给别人用过,都得躲在僻静处,怕惨叫声惊扰他人。 清鸿觉得,他仿佛第一天认识十四师叔。 印象中不苟言笑、总是以折磨他为乐的师叔,居然这么…… 令人折服。 想想简直是靠天资过人蒙混至今的自己,清鸿不由羞愧。 他心绪一动,手就抖了,左手拿的冰针也摇摆不定。 “勿要多想,动手便是。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落错一根针就走火入魔的地步。” 清鸿咬牙。 第二根应声而落。 ――没有落错。 他深出一口气,捡起剩下的针。 一根,又一根。 冰针落在他掌心时,甚至险些将掌心刺穿。 清鸿一面心疼师叔的手,一面心惊肉跳,下手也更加迅速,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但对于玄晏而言,清鸿手脚轻重,已经感觉不到了。 从第一根针落在他身上开始,接二连三,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冻住了。 能给秦石一个微笑,已经是极限。 从头冻到脚,浑身上下全是冰针。 玄晏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师叔,我要布法阵了,你撑住。” 北方。 东,南,西。 他感到身上被写了一道符咒,清鸿在面前盘腿坐下。 法诀第一个字刚刚出口,玄晏霍然睁眼。 清鸿知道会很痛,然而玄晏睁眼时,他还是一顿。 “继续……” 他一咬牙,盯着玄晏每一个表情,继续催动法诀。 身体每一寸都仿佛上刀山下火海,百般摧折,血肉模糊。 连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寒冰牢变成了火的炼狱。 浓厚的灵气朝他体内奔涌而入,他咬紧牙关,顶着可怖的疼痛,慢慢地引导着翻滚不息的灵气,使之成为修为的一部分。 清鸿念法诀的声音在颤抖。 他看见一丝鲜血从玄晏嘴角淌出。玄晏的目光涣散又集中,落在他身上,又落在秦石身上。 玄晏的姿势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安稳,却依旧以一种可怕的毅力,将他自己牢牢按住,连一丝呻/吟也没有。 空旷的寒冰牢里,唯有冰针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 秦石仿佛做了个温暖的梦。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睡着的,只记得梦中似乎回到了山林,与松弟捉野兔,掏鸟窝,逗野猪。 林间的日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他抱着树枝呼呼大睡,却忽然从枝头掉落,然后便醒了。 “秦石?” 有人在拍他的脸,他不耐烦地拍开,对方又叫了几句,还凑到他耳边道:“你若是不走,我就只好亲身上阵,用美男计了。” 听见美男计,秦石立即醒了,腾地坐起来,与对方撞个正着。 玄晏揉揉下巴,慨叹:“你这几天没怎么吃,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秦石一面爬起来,一面挠头,“自打进了玄天门,我就没怎么吃东西,好像也不饿?” 清鸿凉凉地跟了一句:“你凡人之身,到灵气聚集之地,不会觉得饿。师叔你若是落下凡尘,太久没到凡间逗留,还没了修为,估计得把几百年的东西都吃了……” 秦石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你吃得那么胖!” 清鸿下巴都要砸在地上。 他狐疑地看了看玄晏,目光将他上下扫了十几遍,才艰难地道:“师叔你……当真那么胖过?” 玄晏一个凉飕飕的眼刀甩过去,等于是承认了。清鸿没忍住,趴在锁链上哈哈大笑。玄晏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岔了气,脸涨得通红,这才转身道:“走吧。” “这才……” 玄晏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已经十天了,再不上去,清平该下来了。” 清鸿给两人指了路,玄晏走了没两步,脚步一踉跄,扶住了秦石。 “哎哎,你别急,”秦石见他脸色有点白,连忙背起他,“不舒服就早说,我睡了这么久,正愁力气没处花。你给我指路就行。” 玄晏伏在他背上嗯了一声,将手心的冷汗抹在衣袖上。反倒是清鸿放不下心,叫道:“师叔?” “无妨。” 眼见秦石背着玄晏,沿着山壁一圈圈地走上去,清鸿深深叹气。 已经扎成血人了,还得装作没事,真不嫌累。 出口在山壁之上,需要沿着狭窄的小路迂回向上。 “就在前面了,你别担心,回去了我们好好歇着。” 玄晏手指一动。 “秦石,我若是废了,又报不了仇,你会嫌弃我么?” 秦石吓一跳,“糊涂了?” 玄晏安静地趴着,没有回答。秦石絮絮地道:“嫌弃你做什么?倒是你,别嫌弃我。我只会耍耍兵器,像你在乌月惊天动地的什么剑阵,我肯定学不来。要是玄天门真的不要你,你就跟我回玉京,老子关上十天半个月,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啊,你还是跟在我身边,老子保护你!” 顶着清平和路过弟子惊愕的目光,秦石大摇大摆地,将玄晏背回了开阳宫。 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浴一番。 言齐烧了一桶水,继续和莫南乔对着干。玄晏支走了秦石,颤着手解开衣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热水仿佛要涌进他的伤口。他忍着痛继续泡,总算是将最后一点冷意化掉。 曾经在寒冰牢里被抬回房,师父凌远长老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得到他安然无恙的消息才敢离开。 如今只有他在,他要扛起重任。否则秦石怎么办,清鸿怎么办。 第二件事,便是给秦石好好打扮。 清鸿这个小兔崽子虽然嘴上没遮拦,说的却都是事实。玄晏吩咐言齐另烧一桶水,再将秦石叫进来。 秦石以为他仍然不舒服,火急火燎冲进来,却被他一把按进桶里。 水花溅得老高,秦石目瞪口呆,浑身透湿。玄晏却朝他清浅微笑。 “彻底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秦石湿哒哒地跑了出来。 水脚印满屋子都是,玄晏细细打量他,看得他寒毛倒竖。 论长相,秦石属于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那种。说不定对清敏有别样的效果。 在秦石惊诧的注视下,他拿起了匕首。 又过去半个时辰,令人耳目一新的秦石被推了出来。 莫南乔与言齐正在争执,见到秦石,均是一愣。 如果说玄晏是深秋凉风,秦石大概是冬日暖阳,看上去分外舒适。 言齐想不到简单修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也争着要玄晏给他打扮。莫南乔不服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了起来。 秦石对自己这副打扮不太适应,玄晏叹气:“为了我,你竟牺牲这么多,委屈你了……” 他嘻嘻笑着:“不妨事,要知道以前司大人也……” 许久没提起司大人,四目相对,一时怔然。 “燕十八在不在?” 院子里停止了打闹,莫南乔与言齐面面相觑,看向玄晏。 来人正是清敏,略有嫌弃地看了莫南乔两人,才望向玄晏。 秦石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 “是你。”清敏点头,“师父找你有事,随我来一趟。” 秦石掌心沁出冷汗,玄晏捏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这次在寒冰牢,他已经突破至大成阶层,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给“脑子有问题的兄长”交待之后,玄晏随着清敏走了。 依旧是掌门所处的隐元宫,只是这次来,和上次心境完全不同。 更加的平稳,不为外物所动。 清敏一路上都在看他,好笑地道:“你这人真是无趣,到哪儿都是这副表情。不用担心,今天师父让我带你来,不过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玄晏无声地冷笑。 面对仇人,他能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能杀之而后快,表情都是多余。 隐元宫正殿内,等着他的不止玄凛,还有清平和清冥。 后两者在看见玄晏后,神情显然不太好,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清敏。清敏却没搭理他们,径自退到一旁。 玄晏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头,看向玄凛。 这是玄凛叛变之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对。 玄晏目光沉稳,修为又精进不少,玄凛只觉得他有些熟悉,以为是那日他出手相救之故,便点点头:“是个好苗子。” 清冥拱手要问,却被玄凛打断:“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今日让你们几个过来,是商讨洞天大会之策。灵净宫对此次魁首势在必得,我们总不能落于人后。虽然,你们都是佼佼者,然而,洞天大会只能由三人参加。因此……” 清平没忍住:“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几个参加,师父为何还要选人?” 玄凛摇头:“既然燕十八已经入我玄天门,我也不避着了。你们三个的底细,我还不清楚?让你们三个来,是告诉你们,过段日子,会让你们比试一番,优胜者再参与洞天大会。” 清冥本不在乎洞天大会的资格,左耳进右耳出。玄凛瞟他一眼,冷声道:“自然,我的亲传弟子,是最优秀的人物。” 他一个激灵,竖起耳朵。 玄晏此时的身份不过是记名弟子,一直垂首而立,一句话也没说。偶尔玄凛问到,他才答上两句,都巧妙地将话题抛了出去。 玄凛终于吩咐完了,让清敏领着其他两人退下,单单留下玄晏。清冥临走时,甚至恨恨地瞪了玄晏一眼。 身后的门关上了。 正殿里很昏暗。 玄晏记得,掌门师兄在时,这里窗明几净,祥和安然。 他坐在师兄的位置上,竟然坐得那么安稳! 玄凛仔细打量着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了修为被丢下凡间,玄晏早就死了。何况眼前这人眉目冷淡,疤痕吓人,像一把淬血的刀,哪有玄晏那种平和冷清。 “何方人士?” “玉京。” “多大了?” “今年二十二。” 玄凛挑眉:“这般年轻?” 玄晏默默点头,“兄长脑子不好使,乡邻都看不起我们。听说这里过得比较安稳,我就来了。” 基本都与清敏交来的材料对上了,玄凛点头,又问道:“你如今修行到哪个境界了?” 玄晏答道:“应该是基筑层。” “筑基。”玄凛纠正道,“成了记名弟子,就不能再说外行人的话。” 他又问了一些事情,玄晏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过了一阵子,玄凛似是困了,嘱咐他:“你若能再突破两层,就有望做我的亲传弟子。届时玄天门除我之外,任你差遣,再也没人看不起你的兄长。” 玄晏点头。玄凛又道:“先前那件事我已知晓,桂枝此人我知道,大约是你受了委屈。你先回去歇着,我已叮嘱清平,今后但凡桂枝的事,要仔细慎重。” 玄晏拱手,算是领情了,随即便往外走。 “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你先前如何会在隐元宫?” 玄晏精神一振,面上却不动声色。 果真是条阴险毒辣的蛇。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迎上玄凛沉思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 “我觉得那些人都不配做我的同辈,再怎样,我也该是清字辈的。” 玄凛此人十分阴毒,又十分自傲。 果不其然,玄凛大笑两声:“年轻人,就该有这种傲气!” 玄晏踏出隐元宫之时,另一边,秦石踏出了小院,去寻找清敏的踪迹。 十八离开时,曾经借嘱咐的名义,悄悄将计划告诉了他。 不光要清敏倒霉,更要拉清冥下水。 二师姐和大师兄,一个都不能少。 清敏事物繁杂,离开了争吵不停的清冥清平两人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开阳宫,处理其他弟子的事情。 昨天是这两个记名弟子起了冲突,今天又有守卫弟子来报,守卫之间竟因为赌谁是掌门亲传弟子打了起来。 清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几个师兄弟还不省心,每天给她找事做,嫌她比较讨师父的欢心。 严惩了参与下注的几个守卫弟子,清敏揉着头皮,在山间小路上慢慢走着。 玄天门的小路很多,风景也都不错,白雪皑皑间偶有飞鸟,令人心旷神怡。清敏独自走了一段,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总归是门内,翻不起大风浪,清敏决定不动声色,看看跟着自己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她继续走她的山路,对方跟着。 她回到开阳宫附近转悠,对方也跟着。 弟子们看她的眼神有些诡异,清敏实在受不了,走到僻静角落里,回头一看。 竟然是燕十八的傻兄长。 见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秦石牢记玄晏的提点,毫无顾虑地一笑。 这一笑如冬日雪后初晴,不晃眼睛,却莫名的舒服。 清敏本想发火,被这一下笑得不知所措,索性转头就走。 “哎,别走,你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就这样走掉?” 秦石继续傻傻地笑着,追了过去。清敏被弟子们看得心烦,袖子又冷不防被他拖住,不禁气怒道:“我何时拿过你的东西?勿要血口喷人!” 这么一吼,秦石当即委屈地低下头,手仍旧不放。 许多人被吼声引来目光,见是燕十八的傻兄长,便议论纷纷: “哪有对傻子这么凶的……” “还不是有出息的弟弟不在身边,否则哪能这么来?” 清敏虽然不怕议论,然而要是这群弟子三天两头给她找事,神仙也受不了。 她压着怒火,“你丢了什么东西?” 秦石开心地笑了:“你陪我去找啊!”便拉着她跑了。 周围人见清敏被拉着跑,丝毫没有抵触,都道她是知错就改,很快便散了。殊不知秦石天生神力,真的要拉一个人,那就是往死里拉,一时半会儿脱不开的。 清敏只觉自己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飞在空中,许久才落下。 其实秦石只带她跑了一小段路,便埋头到各个墙根去“找东西”了。 他一直背对自己,清敏本想脱身,然而每次她想悄悄走开,秦石都会转过身来,拉着她一起找。 要不是个傻子,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花儿!” “还是花儿!” 秦石瞅着墙根野花欢喜地拍掌,清敏冷笑:“这种东西玄天门里到处都是,你要是去后山,能有更多更漂亮的花。找到了东西就快些回去,我没空陪你……” 说时迟那时快,她埋怨之时,秦石冷不防起身,把一朵花戴在她头上,笑道:“好看!” 清敏有刹那间的开心,又刹那间觉得自己荒谬。 被一个傻子说好看,有什么好的? “你别管我!” 丹意气冲冲地跑出来,却被丹扬拉住了。 “你好歹听师姐的,师姐怎么会害你……” 丹意回头就骂:“什么师姐师妹的,师祖要是顾及这些,哪轮得到我们过好日子!” 丹扬心凉了半截,仍在劝她:“丹意,你还是好生修炼吧。不管怎么说,修为高了,你的容貌就不会消减得那么快。想想十四师伯祖的容貌……” “你闭嘴,真烦人!” 丹意挣扎不停,丹扬却不敢放。 师父清冥刚从师祖那儿回来,脸色不好看,丹意像往常一样凑上去,被扇了一巴掌。现在师父不知去了哪里,丹意却意气用事,想要找清冥说个清楚,自认为年轻貌美,依旧可以留住师父。 挣扎半天,丹意忽然停住了。丹扬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她道:“不是我的问题,应该是那个贱人搞的鬼!丹扬,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师妹,就陪我去找桂枝!” 丹扬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自打桂枝出现,她们的日子就比不上以前了。如今桂枝是清冥跟前的红人,许多普通弟子都想巴结的对象。找她的麻烦,她们只会更难捱。 两人纠缠不休,丹意忽然眯起眼睛,指着不远处的大门:“那是谁?” 不知不觉中,清敏被秦石带到了清冥的院子。 她向来看清冥不顺眼,很少到他的院子来,然而秦石拖着她不放,她也不愿跟个傻子计较。 幸好今天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就当随便走走吧。 “你看,这里也有花!” 秦石指着墙边,兴奋地道。清敏叹气,忽然尖锐的少女声在耳畔炸响: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戴这种花,真是不害臊!” 丹意气势汹汹地走来,将秦石往旁推开,指着清敏骂道:“我道师父怎么最近不对,原来你也掺了一脚!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姿色,也敢这样耍威风!” 她已经急红了眼,见到清敏,当即认为她是来炫耀的。 清敏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疯狂,仍然分得清她的语气,便沉下脸来:“丹意,你是大师兄的徒弟,我让你一二,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指摘长辈。” 丹意阴阳怪气地笑道:“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呢。和自己的师兄勾勾搭搭,也能叫长辈?” 她和清冥的事情,是玄天门内公开的秘密。 被一个晚辈如此嚣张地指着鼻子骂,圣人也有脾气,更何况骂得莫名其妙。 清敏冷笑:“和自己的师父鬼混,也能叫徒弟?” 丹意红了眼,竟然要动手。丹扬眼见不好,连忙上去将她死死抱住,一面拼命向清敏道歉:“二师叔,丹意她今天说话没分寸,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们晚辈一般见识!” 清敏稍稍按捺住怒气。 恰是这时,秦石天真地问道:“什么是鬼混?” 丹扬暗叫不好,丹意掰开他的手,妩媚地笑道:“就是和自己的师兄勾勾搭搭不成体统……”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清敏被秦石带了这么久,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上去就要动手。 丹意挣脱了丹扬,出手便是法诀。清敏毫无防备,被打得连退几丈,后背牢牢撞在门柱上,痛呼一声。 “两个死丫头!反了天了!” 几人闹成一团。秦石在旁站着,对闻声而来的弟子们天真一笑。 黄昏时分,秦石回到院子里,将事情前后与玄晏一说。两人默契对笑。 另一边,玄凛只觉事情太过诡谲。 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徒儿,另一个是可爱机灵的徒孙。这两人如何闹到一起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有个傻子在旁带路,但丹意疯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诡异万分。 清敏头发散乱,衣袍被扯破了,气得浑身发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丹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怜兮兮地看着玄凛。 “师祖……” 她刚刚说话,清冥皱起眉头,一个茶盏扔过去,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有话好好说!” 丹意吓了一跳,只得收敛起这副姿态,抹掉眼泪,委屈地道:“是敏师叔突然来了,我以为她……” “你以为什么?我要抢你师父?荒谬!” 清敏气得拍案而起,在玄凛的目光中慢慢坐下去。 “清敏,你平素从来不去老大的院子,今日为何去了?别告诉我,是个傻子带你去的。傻子没有术法,你有没有?” 清敏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噎,无话可说。 她只觉得这傻子可爱,天真,与他走走没有什么坏处,没想过动用术法,哪知道在玄凛这里,成了她有意的证据。 清冥悠悠地补充道:“谁知道呢?从来不到我那儿去的人,居然被傻子领过去了。其实你是想去打探我修行的消息吧?” 清敏气怒,瞥见玄凛的神色,顿时心凉了。 “师父,也是这么觉得?” 第三十三章 玄凛沉吟片刻。 清敏的心高高悬起,却听他道:“你师兄说的有理。” 瞥见清敏灰败的脸色,丹意心内得意,却也忍不住狐疑。 这段日子,师父确实疏远了她,说她身上有股怪味。她闻不出,便没放在心上。她纵然对清敏不满,却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冲撞她。 莫非,和这股味道有关系? 次日清晨,言齐给玄晏打来清水,嘴里念叨着:“怪了,怎么清敏不在?” “怎么?” “以往她在的时候,只许每个记名弟子打一次水。上回给你换水,还遭了她白眼,要不是看在我实力超群的份上,早就赶我回来了。” 秦石在檐下擦拭玄铁匕首,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这小家伙实力超群,寒冰牢里关着的是什么?千年老妖吗? 说起清敏,他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听说清敏和他师兄不清楚,还被师侄打了。她和掌门置气,现在什么事都不管,躲在自己院里呢。我今天端水回来,一滴都没有洒,厉不厉害?” 言齐眉飞色舞说了许久,玄晏却已经拧干绢布,走向秦石。 秦石因为仔细擦拭匕首而浑身大汗。他专注于检查刀刃,一条绢布冷不防扑在脸上。对方轻轻按着他,轻柔而细致地给他擦脸。 言齐看直了眼,玄晏却取回绢布,凉凉地道:“别误会,只是顺手。”然后接过了玄铁匕首,随意抹了几道。 秦石仰着脑袋看他,表情呆呆的。他定定看了一阵,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戳在地上滚了两滚。 言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那般好用的匕首,进可攻退可守,居然用给傻子擦过脸的绢布擦拭? “法器是否好用,在人而不在器物。” 言齐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念出了声,脸一红,争辩道:“那也不能这样擦……” “修士不可不重法器,亦不可太重法器。囿于法器美观,影响自身修为精进,岂非得不偿失?” 言齐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然而脸皮太薄,拉不下脸承认,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玲珑剔透的赤红珠子。 这么漂亮的东西,他连磕碰都心疼。 玄晏微笑一下。 眼前幻影一闪,几根手指已经搭在他的手串上。言齐悚然后退,对方却追着他的手串不放。 言齐的动作已经算是记名弟子中最快的了,依旧被玄晏逼得无路可退。 他能感觉到玄晏的变化,然而如此可怕的进境,令他感到恐惧又兴奋。 玄铁匕首抵在手串上,只要向上一挑,就能将其挑断。言齐咬牙,下意识地护住手串,空门大开。 “好了。” 言齐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滑稽,连忙拍拍衣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手串法器,竟然不看重性命。这还只是小小的切磋,换做险境,几条命都不够丢。 用过午膳,玄晏留下言齐好生思考,独自出了门。 暂时解决了清敏,开阳宫的巡视更加松懈。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清寂。 放倒清敏的同时给清冥下了眼药,这次解决清寂,玄晏打算鹤蚌俱获,再给清冥一点惊喜。 开阳宫占地广阔,许多清字辈弟子都选了东边院子,方便出入,唯有清寂知觉敏锐,受不得吵闹,院子选在西南方的角落里。 令他意外的是,清寂的院子,竟然没有门。 “师父喝茶。” 丹成端上茶碗,又站在一旁给清寂磨墨。清寂喝了一口,越看他越不顺眼,不耐烦地摆手:“快出去。” “是。” 他没有表情,恭谨地将衣袖拉好,遮住身上的疤痕。 金玉药铺出事后,玄凛本想另选人接手。奈何大火来得诡异,其余人怕有诈,都不敢接。清寂战战兢兢继续管着,到现在也没出事,便逐渐放下心来,玄凛也没再提过。 然而,如今令他心烦的,是洞天大会的资格。 清敏和清平就罢了,凭什么清冥能去,他却不能?游手好闲之徒,去参加洞天大会,不是丢人么? 他一会儿希望记名弟子把清冥挤下去,一会儿烦恼自己落选,恼得将药铺的账本甩在地上。 今日恰逢廿五,药铺掌柜上山来的日子。然而这都下午了,人还没来,他急得踱来踱去,忍不住又叫道:“丹成?丹成!” 丹成急急忙忙推门,却被他揪住头发来回拉扯,吼道:“不是早就说过,让你每次进来都低着头吗?这么丑还仰头,是想吓死你师父?!” 金玉药铺掌柜姗姗来迟,与引路弟子进门,便撞上清寂踢打丹成的一幕。两人都不敢吱声,等到清寂出够了气,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丹成忍着痛将房门关上,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 清寂脾气暴躁,听不得响声,丹成房里布置简陋,甚至比不上守卫弟子。 他在床沿上呆坐一会儿,拿出一盒快用完的药膏,凑到铜镜前,小心地将药膏涂在伤疤上。 铜镜捡来时已经破了,只有巴掌大的一片。他涂完药膏,铜镜上却有人影闪动。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丹成一动不动坐着,对他摇头。那手犹豫一阵,松开了他。 丹成转头,仰视着玄晏。玄晏与之回望,眼里有些许讶异。 这孩子的轮廓他记得清楚,是药铺里拖着清寂的小童。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你记得药铺?”“我记得药铺的事。” 两人一同开口。玄晏示意他先说。丹成道:“你如何进来的?” 玄晏挑眉:“原先是进不来的。”后来有引路弟子带凡人进来,他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竟没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障眼法,便沿着他们的路线进来,一路摸到这里。 丹成问他:“你为何要进来?向师父寻仇?” 玄晏一怔。丹成又道:“你只是记名弟子,打不过。” “若我能呢?” “帮我。” 玄晏笑了:“你是他的徒弟,如何帮我?况且我如何信你?” 丹成亦笑了。 他不知道丹成有何打算,忽然叫道:“走水啦!” 这一叫,清寂那边立时喧腾了。玄晏抽身欲走,丹成却拉着他,指了指唯一可蔽身的床底。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玄晏刚刚藏好,放缓呼吸,清寂便匆匆忙忙地撞开了门。 一朝被蛇咬,他现在听见走水便害怕。 清寂环顾一周,皱眉:“火呢?” 丹成怯怯地退了两步。 “我瞎叫的……” 清寂暴怒,上手要打,忽然迟疑道:“不对,你没胆子瞎叫。谁教你的?嗯?” 丹成被他揪着衣领,弱声道:“师父,你的账本还在书房……” 清寂猛地回头,看见引路弟子和掌柜急急忙忙跟过来。面对清寂的质疑,掌柜叫苦连天:“道长,小的哪有这个胆子!赔上小的八辈祖宗也不敢哪!小的要是说谎就天打雷劈!”又转向丹成:“小道长,小的哪里得罪了你,要这样栽赃小的?” 在引路弟子面前失了面子,清寂更是暴怒,一脚将丹成踢到墙上,上前就打。 掌柜和引路弟子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劝,蹑手蹑脚走出去了。 玄晏在床底咬牙。 清寂的拳打脚踢,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小的孩子,清寂怎么下得去手! 丹成趴在地上,怯怯地朝他这边抬眼,眼神却狠戾无比,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信我。 等到清寂撒完气,带着掌柜两人扬长而去。玄晏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回来,这才爬出床底,去看丹成的伤势。 一天挨了两顿打,丹成有些熬不住,坐在墙脚不动,只抬着眼,定定地看他。 “你能杀了我师父么?” 玄晏点头。 “你能,我就帮你。我有师父的把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例如?” “这次丹意师姐发狂,就因为师父让我偷偷给她的洗澡水下药……” 这倒是将清寂和清冥联系起来的好把柄。 丹成慢慢地喘气,“还有他贪了不少药铺的上等药材,还有许多事情……” 他疼痛难忍,玄晏看不下去,叹道“下次再说”,便将他打晕,放回床上。 入夜,清冥回来,身上还带着桂枝常用的香味。丹意上去,却被清冥嫌弃地推开。 丹扬这几天没和她说话,早就睡了。丹意心烦意乱,将发饰卸了,坐在窗边生闷气。 初春时,玄天山夜晚依旧寒凉。她起身关窗,却有一张纸条扔了进来。 清寂有鬼。 第三十四章 大清早的,一行守卫弟子自隐元宫鱼贯而出,将清寂带走。 开阳宫内喧腾一阵,众人好奇探听,才知道是清寂让徒弟给师侄下药,东窗事发了。 过了一阵子,清寂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依旧由一队守卫弟子押送着。弟子们离开时,眼尖的人发现,领头的拿着一本账册。 言齐给玄晏说了这事,兴头上又被莫南乔打断,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此事之后,玄晏分外按捺得住。而清寂那边,也不时有他期望的消息传来。 金玉药铺被玄凛转交给清冥。他是大弟子,掌管药铺情理之中。 清冥接手药铺的第一天,储藏在天璇宫的天材地宝付之一炬。 清字辈弟子不太成器,要应对洞天大会,还需要天材地宝辅助修行。玄凛大怒,看守天璇宫的弟子却拎来了丹成。 面对掀了桌案的掌门,丹成怯怯地跪下,手指西南方,状似懵懂地道:“是师父让弟子这么做的……”又抽泣着拜倒,“掌门息怒,弟子不能违拗师父的意思。” 清寂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正打算给大师兄下点绊子,天璇宫却走水了,居然连向来乖巧的徒弟,也指认他为幕后指使。 清寂觉得冤,更觉得气恼。 通往寒冰牢的道路比较偏僻。他将丹成的后背踢得通红,又恨恨地朝清平看去。 “到了,自个进去吧。” 清平给他让开,他走了两步,忽然揪住清平,手上锁链哗哗作响。 “你去帮我求情好不好?就当帮师兄这个忙了。天璇宫的火不是我放的!” 清平犹豫片刻,“此事师父自有定论,我若求情,恐怕适得其反。” 清寂紧紧抓着他,“好师弟,就帮师兄这一次。是非成败,师兄一人承担!” 清平犯难了。 玄凛门下这群徒弟中,数老大清冥和老六清寂最记仇,心眼最小。此事成了最好,若是没成,后果可就没清寂说的这么好听了。 他的犹豫清寂看在眼里,只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暗咬牙,一甩衣袖,“同门一场,罢了罢了!”又踢着丹成往里走去。 那些据说被关到寒冰牢的弟子,实则都被玄凛下令除去。寒冰牢狭长的山道内空无一人,两人的脚步声夹杂寒风,分外凛冽。 “小兔崽子!” 此刻没了外人,清寂下手更没遮拦。丹成被踢得到处翻滚,抱紧头蜷起身子,半点求饶都没有。 清寂是木灵根,就算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也能吊着他的命,不至于让他死在这里。 丹成疼得两眼发黑,咬紧了牙不吭声。清寂邪火冲顶,将他抵在山壁上恐吓:“谁指使你陷害我的?我是你师父,蠢货!” 他疼得疤痕都挤在一起,清寂看得烦躁,将他甩进山道深处。 然而丹成却没再像往常一样,爬回他脚边告罪。 “丹成?丹成?!小兔崽子,敢躲师父?吃了熊心豹子胆?” 清寂尖锐的声音在山道里悠悠回荡,他一怒之下,扯了根火把往前走去。 一路上都没看到丹成的影子。清寂慢慢冷静下来,似有丝丝凉意从背后升起。 寒冰牢只有一条山道,丹成修为浅薄,又半死不活的,能去哪里? 他举着火把,四下环顾,却没注意到离脚步越来越近的坑洞。 自打玄晏离开,寒冰牢的日子便更加无聊。 十四师叔在,清鸿还可以与师叔探讨一二,师叔也能指点他。他一走,他就只能和十鸢大眼瞪小眼。 “说实话,玄天门没交到你手里,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十鸢看着他挥舞的破袍子,深深蹙眉。 清鸿嬉皮笑脸地道:“你们灵净宫和我们玄天门的老人家啊,都太死板了,一点都不好玩。修行的日子这般无聊,就不想找点乐子么?” 十鸢的目光在他腰部以下的部位一顿。 “话可以好好说,先把衣服穿上。” 清鸿得意洋洋地挥着衣袍:“我们玄天门追求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这寒冰牢中分明只我一人,为何要穿衣服?” 他上前一步,十鸢幽幽瞪他,干脆闭眼。 清鸿聒噪的声音响彻耳畔:“少宫主,你的修为还不够。要是换做我师叔,十个光着的我,他都能不理会。” 十鸢冷笑:“那是你长得丑。” 清鸿怒了,“我丑?谁不知道我清鸿的美名?你睁大眼看清楚,我可是玄天门第一美男子!十鸢少宫主,你是不是修行修得脑子变笨了?” 十鸢简直要被他折磨疯了。 玄晏一离开,他就原形毕露,光着身子在自己面前发疯已经算最正常的表现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你能不能照照镜子再自夸?” 清鸿将信将疑,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不屑地撇嘴。 他却不知道,因为关在这里大半年,他俊美的脸已经乌漆墨黑。在十鸢面前蹲着笑,就像夜空里星星一溜儿排开,说不清的诡异。 两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背后忽然一阵清响,清鸿闻声而动,装回了奄奄一息的囚犯模样。 他借着四周的火把,看见地上趴着个小小的人影。 清鸿摸不准对方来路,按兵不动。过了没多久,又一个人哀呼着落下来,摔在人影之上。 他心中一动,对方骂骂咧咧站起来,对着那人影就是一脚。 “小兔崽子,居然躲到这儿来了!” 清鸿一愣,随即幽幽地一笑。 搞了半天,竟是老熟人。 人影被踢到他脚边,清寂大步走过来,看清楚清鸿的脸,愣住了:“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么?” 玄凛的说法是旧部已经清剿干净。清鸿微微垂首,身后锁链哗哗地响,表情无奈,“走运,捡了条命,还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六师弟,你也犯事了?” 他手上的锁链提醒着隐元宫的屈辱。清寂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收了个狼心狗肺的徒弟,怎么至于落到和你做伴的地步!” 清鸿打量着丹成,嘴角的笑渐渐消弭。 火灵根的孩子,本不至于伤这么重。身上这种伤疤,应该是因为短时间纳取了大量的灵气,支撑不住。 恰在这时,清寂骂道:“连火焰也平不了,现在还把师父也带进牢里!等老子出去了,你就给我滚下玄天门!” 清鸿幽幽看着丹成,丹成亦在看他。 不堪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委屈,愤怒,不甘,绝望。 多像刚被关进这里的他? 清鸿叹了一口气。 要这么小的孩子平息火势,甚至动辄打骂。 师父,玄天门已经沦落至此了。 你瞑目么? 清寂仍在骂,忽听清鸿道:“我瞧这孩子不错,你若不要,从今以后,他叫我师父。” 第三十五章 清寂愣住,随即哈哈大笑,“曾经耀武扬威的你,竟有捡人徒弟的时候?” 丹成的眼角分明有泪光,又很快消失。 清鸿回他一个安心的微笑,似是无意地道:“教这孩子,会比教两个小丫头顺手。” 清字辈没有小丫头,丹字辈除了他的丹成,只有清冥门下的丹扬和丹意。 清寂脸色变幻莫测。清鸿惊奇地笑道:“六师弟,莫非小丫头们更聪明?” “闭嘴!” 他怒吼,锁链甩了一道,堪堪擦过清鸿的脸。 清鸿依旧浅浅地微笑。 无论怎么算,清鸿关在这里起码大半年了。师父成为掌门后,丹扬丹意才进了玄天门。他怎么知道有这两人? 要让清鸿知道,就必须进寒冰牢。要进寒冰牢,就必须通过清平。 清寂暗暗咬牙。 他果真没料错,清平站在大师兄那边,根本不会帮他。 清鸿看着他脸色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悠悠坐着,笑而不语。 反倒是丹成有了动作。 他惊讶地看着丹成。丹成趴着就没动过,此时却哆嗦着,从怀里取出一枚丸药,望向清鸿。嘴唇嗫嚅一阵,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师父。 清鸿怔住。 他不算乖徒弟,曾吃遍师叔的丹药,将师叔气得七窍生烟。丹成的这种药可以惑人心智,效果还不错。 要说丹成不愿意脱离清寂,他肯定不信。 然而胆大心细、忍辱负重如斯,非常人所能及。 在清寂心绪杂乱之时,清鸿施施然将丹药弹在他脚边。 两人修为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清寂纵有敏锐的感知,也抵不过清鸿神鬼莫测的动作。 只见袅袅轻烟升起,扑在清寂身上,毫无痕迹。 头顶突然有动静,清平打开了山壁上隐藏的牢门,火光将他的影子拖到寒冰牢深处。 他诧异地注视脚底几人:“这里是重犯牢房,你们怎么来了?” 清鸿本已解开锁铐,又迅速把自己拴了回去。 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开阳宫的小院内,玄晏忽然抬眼,看向寒冰牢的方向。 言齐与莫南乔得了他指点,正忙着在院子里练习。 他的排位差不多定了,应该会列入清字辈。言齐和莫南乔各胜两场,等到洞天大会后,才会提为正式弟子。 玄晏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寒冰牢方向传来沉闷的响声。两人俱是一惊,可看到玄晏稳坐如山,便继续练习。 几日过去,门内又有新变化。清平不知为何再不出现,据说有要事处理。清敏依旧待在院子里不管事。而某天清晨,蓝衣弟子给他送来了一套青色衣袍,昭示他正式成为清字辈的弟子。 玄晏降了一辈,没甚感觉。反倒是言齐忿忿地说了句公道话:“燕十八做清字辈弟子,简直是抬举了清字辈的师父。” 自打青色衣袍送到他手上,院子附近就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 大多数是普通弟子,想见识一下由记名弟子一跃为清字辈的燕十八,不过都给秦石吓跑了。个别是巡视的蓝衣人,然而清敏不管事,他们也打不起精神。 比较特殊的有两个,一个是桂枝,另一个是清冥。 上次摇光宫一事,玄晏对桂枝起了防心,桂枝也很知趣,偶尔语言逗弄言齐,打个招呼就走。 清冥则不同。初次在院子露面,便对玄晏道: “清平困在寒冰牢,清敏出了事,四人就剩你我二人,燕十八,你运气不错。” 玄晏自然知道其中原委,只对清冥点头:“得上天垂怜。” 清冥烦躁不堪,想从他表情中找出异样。然而燕十八很平静,寻不到丝毫端倪。 他们同门多年,虽有矛盾,却都拈得了轻重,顾全大局。燕十八一出现,他们之间便凶险不断。 清冥冷淡地道:“洞天大会自然没问题,只是亲传弟子一事,你得考虑清楚。” 然而玄晏微笑不语,假装听不懂,将清冥气得拂袖而去。 他和清冥只有一个会成为亲传弟子,并且都是水灵根。因而最后的胜负,落在了修为深厚上。 玄凛尚未给他定名,大约也是存了观望之意。比试定在二月初七,门内议论纷纷。清冥为人众所周知,弟子们基本倒向玄晏这边,就盼他一展身手,将清字辈大弟子拉下马。 初六晚上,莫南乔与言齐为他鞍前马后忙累了,被秦石催回去休息。 虽然定了字辈,玄晏没有搬走,依旧带着秦石住在一间屋子里。秦石催了人便回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回床上,看也不看玄晏给他留的饭。 秦石的饭量小了许多,有时甚至连晚膳也不想吃,体型消减,也没什么精神。 玄晏端着碗走过去,却听见他在哼着曲儿。 似乎是在神武营时,兵士们唱过的家乡的调子。 他止住脚步,悄悄放了碗,出去了。 这场比试和记名弟子的选拔差不多,先是测试修为深厚,再进行切磋较量。 晨曦初露,所有弟子都聚在了天枢宫前,等候第一场比试。 清平等人依旧没出现,清冥站在玄凛身边,冷冷地看着玄晏等人走来。 测试的物什已经准备好,放在场地中央,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玄晏一到场,蓝衣人便在玄凛的示意下,掀开了黑布。 众弟子哗然。秦石忍不住皱眉。 是一块巨大的九幽冰。长宽均有一步,内有黑影绰绰,似乎裹着什么。 玄晏皱眉。 以他与清冥的修为,要打破这块冰并非难事。然而里面似乎另有玄机,不知玄凛做了什么手脚。 玄凛说了几句场面话,示意蓝衣人可以开始了。四张符咒将场地圈起来,九幽冰伫立在场中,晶莹剔透。 以字辈先后为顺序,先轮到清冥。他绕着冰块转了两圈,试探地将手掌贴在冰上,调息运功。 玄晏看出他没有使出全力,顶多能留下一道裂痕。即便如此,灵虚层级的修为依旧让许多普通弟子艳羡不已。 正如玄晏所料,高大的九幽冰咔嚓一声,裂开一条指甲盖宽度的缝。 众人感慨不已,只叹自己修为不够高。清冥洋洋自得,刚想退下,让玄晏上场,回头就看到师父微黑的脸色。 这是对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他的表现不满意了。 清冥立时不敢走了,便留在九幽冰边,又贴上手掌。 这次他使了八成的功力,另有一道裂缝顺着刚才的缝隙横劈过去,里面黑色的影子总算显现出来。 弟子们鸦雀无声,望着那道影子,皆生出一股寒意。 九幽冰里,竟然是一个人。 清冥有些顾忌,不知师父将人放进去是什么打算,又绕着九幽冰走了几圈,不敢轻举妄动。 日头偏高,等了一盏茶的时辰,清冥还未动手。玄凛不耐:“动作快点。” 他咬牙,向旁边叫道:“仇日月!仇日月!” 玄晏这才想起来,许久没有碰到这人了。仇日月从人群里挤出来,先朝玄凛行礼,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敬地递给清冥:“大师兄请用。” 在场识货之人,都认出仇日月拿出的是五色露,提升修为最好用的天材地宝。玄晏觉得仇日月拿的似乎和金玉药铺的不同,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琉璃瓶内光华流转,清冥挑衅地看了玄晏一眼,小小地啜一口五色露。 他没有玄晏的胆量和天赋,只敢喝一点点。然而即便是一点点,也足够了。 清冥信心十足地站在九幽冰旁。弟子们慨叹不已,纷纷看向仇日月,却无一人与他搭话。 言齐站在玄晏身后不远处,忿忿地嘀咕:“这人竟然真的投了清冥,真是瞎了眼。” 莫南乔鄙夷道:“只有仇家有这种蠢货。” 秦石听出门道,问是怎么回事。言齐瞟了眼面带得色的仇日月,“那是个天生灵气充沛的奇葩,是家中独子,家底不错。” 清冥调息片刻,再度击向九幽冰。 这次的效果非常明显,两道相交的裂痕一阵脆响,九幽冰上露出细小如蛛网的裂痕来。清冥再一用力,顶部些许碎冰脱落,露出里面的人影。 玄凛赞许地点头,清冥亦对自己的表现分外满意,示意玄晏上场。 玄晏缓缓上前,站在九幽冰边。 里面的人只露出了头部和脖颈,眼睛微闭,神情平静,似是沉在久远的梦境中,一直没有醒来。 玄晏仰头看他,九幽冰的寒意透过风声,刮得他什么都听不清。 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仍然冰封的手上。 手带着修士少有的伤痕,都是炼药留下的痕迹。 玄晏看着他,他感受不到九幽冰的寒冷,睡得分外安静。 这是他的,六师兄啊。 第36章 家首发 “燕十八?” 他没动静,清冥忍不住叫了他两声。 现在才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 要比清冥更厉害,就得打碎更多的九幽冰。对筑基层的修士,这个要求十分困难。 玄凛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往前倾着,想看燕十八怎么应对。 众弟子忧心地看他,仇日月对五色露很有信心,似已看见玄晏一败涂地。 玄晏抬手,掌心贴着九幽冰,默默注视着六师兄。 清冥刚想大笑,脸色霎时变了。 场面一静,压迫感扑面而来。清冥瞪大眼睛,发觉玄晏的衣袖微微拂动。 可天枢宫前分明无风。 其余弟子纷纷后退,似乎承受不了场中的压迫。清冥下意识想上前查看,玄凛冷哼一声,他才站住。 清冥屏住呼吸,模糊中听见了九幽冰的碎裂的声音。 然而巨大的冰块稳稳矗立,连同里面沉睡的人影。他紧张地盯着,却发觉视线模糊了。 ……不对…… 九幽冰如飞扬的尘沙,流泻出寒光点点,不可遏止地,坍败下去。 像是无数刀剑将冰块劈成粉末,巨大的九幽冰顷刻间化为尘土。 连同里面沉睡的人影。 弟子们纷纷揉眼,不敢相信亲眼所见。清冥愕然,随即忐忑地看了玄凛一眼。 玄凛根本没有注意清冥,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燕十八身上。 打碎一小部分,与将九幽冰打成粉末。高下立见。 玄晏赢得漂亮,身为同住一个院子的,莫南乔和言齐走路都带风。傍晚时已经倒腾了满满一桌菜,就等给玄晏庆祝。 莫南乔豪气冲天,不知从哪搬了十几坛酒,率先拍开一坛,给玄晏满上,便就着坛子喝起来。 席间两人轮番向玄晏讨教,依旧打打闹闹地收场。玄晏心事重重,竟然不知不觉喝得迷迷糊糊的,被秦石背了回去。 院子里溢满酒菜香气。莫南乔留下收拾桌子,言齐颠颠地去忙玄晏的醒酒汤。 秦石将他放在床上,忍不住揉揉肩膀:“死胖子,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是你变瘦了,力气小。” 玄晏幽幽答他,将他吓了一跳。 秦石讪笑,不知怎么接话,玄晏又揉着眼睛,喃喃:“六师兄……” 秦石一愣,凑上去:“胖子?十八?” 玄晏依旧喃喃:“大师兄……” 竟然是醉了说胡话。 十三个师兄,一个个数过来,今晚就别睡了。 秦石直起身,冷不防玄晏忽然勾住他肩膀,将他拽到床上。 天生神力的秦将军,还没这么被人拽过,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他决定重振神威。 断喝一声,秦石将他双臂掰开,往上托举。玄晏却冷冷睁眼,用了秦石教的招式,动作娴熟地攻向他的手臂。 秦石吃痛,没料到他醉了还这么大力气,眼睁睁看着被托举到半空的玄晏砸在自己身上。 “娘哎……我……” 玄晏身子很沉,砸在他身上,一口气从口鼻迸发,他差点没晕过去。 玄晏尚未停手,修长的手指一伸,堪堪卡住他的脖子。 秦石目瞪口呆,听他喃喃着:“玄凛……” 这人真是不按常理来,从六师兄到大师兄到小师弟,下一个是不是轮到师侄了。 而且这一叫,直接叫出了仇人名姓。秦石叹气,捂住他嘴巴:“以后真不能让你喝酒,坏事,有什么还是冲着老子来吧。” 玄晏没有吭声,隐约觉得有人对自己好,便安心地趴了过去。 秦石:“……!” 他这一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秦石两眼发黑,恨不得将他踹下床去。 玄晏仍旧迷迷糊糊的,紧紧扣着他不放手。 秦将军怒了。 他堂堂神武营的主将,就这样给人压着?!让神武营弟兄们听见,他颜面何存? 秦石使出最大的力气,将他推到一旁,随即欺身扑了去,气势汹汹地捋起袖子。 玄晏半闭着眼,眼神迷离,显然醉得不轻。他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酒水,隐约散发出香气。 秦石眼馋不已,偷偷地贴上去,颤颤地舔了一下。 啧啧,真香。 刹那间天翻地覆,原本还睡着的人陡然翻起,重新将他压回身下。 不过一丁点酒水,被两人来回争夺,早不知消弭何处。 酒香,连唇齿都香。 沉醉难言。 秦石晕头转向,手抵在他胸腹,忽然意识到不对,颈边一痛便晕了过去。 玄晏轻喘着收回手,不耐烦地褪下衣物。 莫南乔倒的酒都沿着下巴脖颈流进去,领口松散,只打湿了腹部的衣物,连秦石都蒙了过去。 他默默看了看秦石,手指微动,终究什么都没做。 想到被封在九幽冰里的六师兄,他胸口便隐隐作痛。不知其他师兄,会不会也被玄凛这般糟践。 玄天门未定,也只能先这样了。 自打回了院子,清冥的黑脸就没放松过。 仇日月一路赔笑脸,大气不敢出。眼看他来回检查五色露,忍不住小声提醒:“真的是好货……” 清冥面色一寒,仇日月惊得缩紧脖子,却听清冥道:“你说得不错,是好货。” 仇日月松了一口气,却听清冥冷着声音:“燕十八入门不过筑基层,如何有这等实力?这是好货,他那儿的岂不是更好?” 琉璃瓶掷地而碎,仇日月忍着心疼,一边看五色露横流,一边解释道:“小人确实没有给他任何天材地宝,若有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他说得信誓旦旦,清冥陷入沉思。 燕十八带着个傻哥哥,没有家底买五色露这种东西。 莫非他之前一直在伪装?他就是为了掌门亲传弟子来的? 清冥原打算争一争亲传弟子,这样逼玄凛交出掌门之位,也更加名正言顺。 奈何半路杀出个燕十八。 仇日月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清冥才恹恹地道:“去给他点好货,别忘了加点料。” 秦石次日正午才迷糊地醒来。 他只记得颈边一痛,意识到被暗算了。扑腾着坐起来,打算找罪魁祸首好好算账,身边早就没人了。 玄晏正在院子里指点莫南乔,秦石刚推开门,漫天叶子扑面而来,莫南乔的影子在里面来回闪烁,难以捕捉。 那边言齐还在等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正欲上前,秦石便趁机凑上来,沉声问道:“昨日怎么回事?” 玄晏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 委实是难以启齿。 身为主将竟然让人在床上暗算了,说出去平白惹笑话。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秦石故作深沉:“昨日闹贼了?” 玄晏满脸不解:“闹贼?难道不是你自以为海量,结果喝醉了么?” 秦石憨憨地抓头发。 玄晏继续补充:“玄天门的酒也许不同。你在凡间是海量,或许在这里走不过三杯。”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秦石信了。 言齐等得不耐烦,玄晏脚步一动,秦石又提醒他:“十八,你的酒量也不好,以后千万别喝酒。或者让我顶,我喝醉也没事!” 玄晏一笑。 秦石坐在廊下看他们练习,有些手痒,想找个兵器练练。 有人敲响院门,莫南乔先凑上去,转回来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清冥的人。” 第37章 家首发 回到清冥的院子,桂枝深吸一口气,看了屋内走来走去的人一眼。 日光明晃晃的,甚是刺眼。她觑起眼睛,很快又换出娇媚可人的神情。 “如何?” 清冥急不可耐,上前一把将她揽住。桂枝咬着唇笑笑,点了头。 仇日月缩紧的脖子霎时舒展,松了一口气。 清冥喜出望外,将仇日月叫到一旁,低声商量着。桂枝仍旧站在原地,悠悠绞着衣袖,眸光闪烁,露出讽刺的笑意。 她不会告诉清冥,当她将东西交给燕十八时,还问了他了一句话。 “十八哥,你能当上掌门亲传弟子么?” 桂枝从来都不怕赌。 她能活到现在,都是赌出来的。 幼时便被牙婆带着四处辗转,她逃不掉,挑了个殷实人家――日后的夫君是个傻子。察觉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她千方百计学着修行,也吃了许多苦。后来听说玄天门招收弟子,她看准机会,找了个过路商队,带她到西海原。 她一开始赌清冥。 资历最高的大弟子,又好色,是她最擅长最熟悉的弱点。日后当上掌门,她也能过上舒坦日子。 然而出现个高深莫测的燕十八。 四处勾搭又怎样,大不了一死,总比死在鸟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不拉屎的地方要好。 第二场比试依旧在天枢宫前进行。 有了第一场的先例,许多弟子都倒向玄晏,期待他漂亮地拿下第二场。 场面对清冥很不利,清冥竟然悠哉游哉地站着,看不出丝毫紧张。 桂枝已经照他的吩咐,把加了料的五色露送给燕十八。过不了多久,燕十八就会意外死于他手下。 进入春季,玄天山的雪慢慢地消融,露出片片青绿色。 清冥掩不住得色,却见弟子们纷纷转向开阳宫的方向,发出阵阵议论。 声音此起彼伏,似是围绕着什么人,将人慢慢送到了场中。 那人一身青色衣袍,步态不疾不徐,犹如劈开人群的利剑,直指场中。 他的目光掠过积雪的天枢宫飞檐,犹如轻鸿掠影,定在清冥身上。 只一眼,清冥乍然放轻呼吸,不可遏止地绷紧全身。 轻轻一瞥,便有如此威力。 清冥觉得颜面扫地,连忙板着脸走上前。 这场切磋要是输了,他就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清冥走到场中站定,弟子们左右看看,碍于玄凛在场,心中有数,只是不敢开口。 清冥看似强势,神色却显出疲惫,眼下青黑至今未消,还在不停地瞟着燕十八。而另一边的燕十八神情淡然,如清风白云,虽然穿着相同的青色衣袍,却比清冥更有威慑力。 甚至比首座的玄凛更具风范。 只不过这句没人敢说。 蓝衣人示意切磋开始。清冥上前一步,右手凭空一抓,一把长剑赫然出现,飘在他掌心之上。 剑是最常用的法器,可攻可守,催使术法也最好用。他这一手露得漂亮,座上玄凛微微点头。 清冥警惕地盯着玄晏,玄晏衣袖一动,一点寒芒露出衣袖。 那是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清冥不屑地嗤笑。 一把匕首而已,黑不溜秋的,哪比得上他的剑? 而且居然亲手握着。 面对清冥的攻势,玄晏显得过于淡定。 虽然常年流连温柔乡,灵虚层的修为毕竟不是吹的。剑光伴着术法,狠辣地将玄晏从一个角落逼到另一个角落。 言齐急了,恨不得冲上去一把火烧了清冥。他看见秦石一脸茫然,不禁嘀咕道:“真是个傻子,弟弟都要输了都不知道。” 秦石却不是因为这个茫然。 他们刚过了几招时,他就看出了玄晏其实游刃有余。玄晏一直在退,却从未吃亏,气定神闲连气都不喘。 秦石在战场上并非良善之辈,只是逗弄对手会适可而止,并不会这么久。 清冥这小子有这么好玩?秦石茫然了。 清冥追着燕十八猛打,剑光流转,燕十八却总能逃开。 场边的仇日月被他瞪得一个哆嗦。 加了料的五色露抹在琉璃瓶外,只要玄晏碰到,今天肯定会在百招之内败退。然而他已经累了,燕十八却悠闲得很。 他意识到不对时,燕十八出手了。 匕首劲风一刺,直指他面门。清冥仓皇抓回剑来,挡住这一下,暗自冷笑。 这么短的匕首就想杀他,未免太天真了。 脚上忽然一阵刺痛,清冥惊惧低眼,只见浓重的雾气缠着自己的脚,下一瞬便化成了冰,将他的脚牢牢冻住。 他还没回过神,眼前又是清响,原本短小的匕首贴上一层雪光,暴涨几寸,贴在他鼻尖。 一分一毫都不差。 莫南乔被这招对付过,至今心有余悸,再次见到,依旧冒了一身汗。 这个燕十八太可怕了。 清冥本想挣扎,玄晏没有给他丝毫空隙。 刺向面门,一脚踢在他下颌,再到清冥被踢飞出去,甩在场外。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清冥砰地摔在玄凛脚边,七荤八素的,甚至起不了身。 玄晏这一脚是将他当成了玄凛,下了狠手。挨了这一下,没有两三天,清冥别想回过神来。 他随即看向玄凛。 玄凛苍老的面容蹙在一起,似是在思索这场比试。 结果显而易见,蓝衣人偷偷看清冥一眼,不敢开口。 玄晏微笑着,缓缓朝玄凛走去。 一步,两步。 道靴踩过污雪和脚印,踩过清冥的衣袍,直至站在玄凛面前。 两人谁都没有看躺着呻/吟的清冥,目光互不退让。 在他背后,秦石默默握紧拳头。 当年他站在这里,拜向师父凌远长老。如今旷远的天枢宫前,唯有他,和曾经是师弟的人。 如今,不光是同辈师兄们,就连当初的守卫弟子,也有不少熟面孔不知去向。 物是人非。 玄晏只觉得胸口烧着一团火。 千机剑穗似是感应到了玄凛腰间的千机剑,在衣襟中滚烫。 他扯动僵硬的唇角,仿佛期待着玄凛的垂青,默默地跪下去。 秦石闭了闭眼。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幽深的寒冰牢深处,清寂动了动眼皮。 “哟,醒了?” 面对清寂迷茫的眼神,清鸿眨眨眼,嘻笑道:“你居然醒了。要是一直睡着,我就把你埋在寒冰牢里了。” 他的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清寂吓一跳,怒叫:“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把你埋在这里了。” 清寂笑嘻嘻地摸摸丹成的小脑袋。 “当然,埋你之前,我还得带我徒儿一起走。” 丹成冷漠地看着清寂,拽着清鸿的衣袖。 一大一小的两人看起来甚是和谐,与他相比,清鸿反而更像丹成的师父。 清寂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突然发现,被锁在这里的,居然变成了他。 “别挣扎了,你走不掉的。”清鸿拍着他身后巨大的锁链,“这可是真阳祖师的宝贝,就算换了我师父,也未必破得开。” 清寂知道逃脱无望,朝他狞笑:“但你也出不去。师父还在外面,他会亲手杀了你,为我报仇。” 丹成露出鄙夷的神情。 清鸿甚是惋惜地摇头:“其一,玄凛其人修为不高,若不是凭借太极金印,发动五行大阵,我最没出息的二师叔都能揍得他半死不活。其二,他不会向我寻仇,只会找上灵净宫少宫主。其三,死在这里的不止你,还有八师弟――他看守寒冰牢,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了。” 他身后不远处,清平悄无声息地躺着,身上衣服一件不剩。 清寂慌了神,连叫几声,清平却毫无反应。 清鸿拍着他的脸:“六师弟,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杀了八师弟。玄凛老头儿进来,只会认为你杀了八师弟,想杀少宫主时被她逃脱。然后少宫主为了毁尸灭迹,把你也杀了,再一把火烧了这里。” 十鸢在另一头冷笑:“尽会疯言疯语。” 清鸿依旧摆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少宫主别忘了,我是你放出来的,从此不知下落。” 清寂挣不脱,眼见他抱起丹成往出口走,又拧回身子,看见十鸢仍旧锁着,便凄声叫道:“清鸿!你且放了我!而且灵净宫少宫主还在,你不放她,她岂不是要烧死?!你的戏还怎么演?” 他又转头朝十鸢轻声道:“少宫主,帮帮我,把我放了!大恩大德至死不忘!” 清鸿已经抱着丹成,飞身上了出口。十鸢却轻巧地站了起来,似乎从未被锁住。 她望着清鸿,清鸿亦望着她嗤笑,吐出无声的一个字: 装。 十鸢浅笑。 “并非如此。只是怕你继续这么光着身子,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 清鸿好奇地竖起耳朵,心中美滋滋的,觉得自己魅力不减。 “怕我忍不住上了你。” 清鸿猛地蒙住丹成的耳朵,嘱咐道:“好孩子不要听。”又对十鸢黑脸:“你还像个女人么?” 十鸢点头:“彼此彼此。” 清鸿莫名恼火,嘱咐丹成:“乖孩子,听师父的话,烧死那个女人。” 十鸢挑眉。丹成毫不犹豫,抬手便是火雨。 丹成天赋不错,经过清鸿这几天的教导,已经能熟练运用自身修为,连身上的疤也消退不少。 清鸿望着茫茫火海,对着火海中孑然而立的女子做了个鬼脸,才揉揉丹成的脑袋。 “走,去看看你师叔祖怎么被人打死的。” 第三十八章 等到一大一小两人消失在头顶的出口,十鸢扯掉手上的锁链,瞟了眼清寂。 清寂一面拼命拉扯锁链,一面求她帮忙。 十鸢笑了笑,衣袖下露出一条金色锦缎。 清寂以为她答应了,欣喜若狂,却觉得脖子有些凉。 他的身体慢慢瘫软,扑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她将锦缎重新缠回手臂。 丹成降下的火雨在她周围燃烧,不远处的清平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她每踏过一步,都有火焰平息,当她走过,又重新翻涌起来。 清鸿脱离,意味着玄晏应该快成功了。 那么,她的师弟应该在来玄天山的路上了。 十鸢又环顾四周。 从山顶垂落的锁链被火炙烤,有些泛红。四周的琉璃色统统被火海吞噬,发出阵阵炸裂声。 这里是个好地方,可惜就要毁了。 不过,可以先给清鸿和玄晏送个顺水人情。 距离寒冰牢被烧毁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如今连玉衡宫也被封闭,禁止弟子出入。 有两具尸首在大火后被抬出来,应该是失踪的清平和清寂。然而玄凛自从有了亲传弟子清燕,连尸首都无暇理会,直接让弟子埋了了事。 眼下已经快要入夏,玄天山上白雪已经融尽,露出掩盖已久的漫山苍翠。 季节变换中,洞天大会也越来越近。 虽然不情愿,莫南乔看在燕十八的面子上,还是接下了原先清敏负责的事务。日子一天天逼近,抵达玄天山的门派也越来越多,莫南乔就忙得越不见人影。 先到的都是小门派,越是名门,到的越晚。不过,这并不妨碍玄天门弟子们大饱眼福。 小门派修行的花样多。有的门派专门驯养妖兽,也有门派只用符咒,不练法器,令人目不暇接,先前的压抑逐渐散去。 五月初八,小门派基本到齐,清早聚在天枢宫,准备面见玄天门掌门。 玄天门的变故他们多少有所耳闻,然而还是打算视情况而定。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名门大派,就算换了掌门,亦不可轻易得罪。 广阔的殿堂内,众人依次拜见掌门玄凛。玄凛亦是以礼回应,做出了掌门的风范。 待得拜谒结束,玄凛引了燕十八来,对众人介绍道:“此乃本座亲自定下的亲传徒弟,清燕。” 众人见了清燕面容,皆觉得怪异。玄凛从不喜欢长相丑陋奇特之人,偏偏出了清燕这号人物。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这个亲传弟子实力不俗。 被玄凛引见的清燕无甚表情,反倒是一旁的清冥神色晦暗。 入夜后,到小院拜访的各派弟子终于散去。 莫南乔和言齐各自回房去睡了,寂寂月色中,玄晏与秦石对坐无言。 一坛子酒放在桌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上,已经被秦石喝得见底。玄晏擦着匕首,不时看向周围。 “当真有人会来?” 玄晏微笑,“我的亲传弟子身份已经被玄凛敲定了,清冥不来才不可能。” 秦石叹气,“亲传究竟有什么好,掌门有什么好,非得争来争去的。就像是玉京那群达官贵人,为了谁当皇帝,争得你死我活。” 玄晏半晌无言。 “所以至今未能得证大道。” 秦石意犹未尽地舔掉坛边的酒水,不经意间瞥见他手腕露出的伤。 “不必担心,玄凛只是小事上为难我,大事都安心交给我做。” 玄晏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腕,秦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闷闷地继续舔。 他这动作像极了没吃饱的小狗,玄晏欲言又止,只得道:“你要是喜欢,等到事成,这酒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秦石幽怨地丢下坛子。 两间屋子里传来轻微而平缓的呼吸,玄晏吹吹刀刃,映出头顶雪一般的月色。 这般幽雅的月色,真是可惜了。 玄晏缓缓起身,两步走到秦石身前,挡住了一行黑衣人投来的目光。 次日清晨,等到丹意离开,清冥睡了个回笼觉,这才意犹未尽地起了床。 他正愁自己失势,无人相助,先前与他合作过的灵净宫又找上门来。 目的一致,一拍即合。 外头十分安静,他揉着眼睛,懒懒地推开了门。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与他合作的灵净宫的人,居然一个不剩地,被捆了手脚,押在最前方。 他惊恐地抬头,看见笑得意味深长的玄晏,和黑着脸的玄凛。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一路上清冥都在叫嚣着,玄晏无动于衷,将他带到了寒冰牢前。 寒冰牢已经被烧毁,然而此时没有适合看押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玄凛让亲传弟子把人带来了这里。 原先琉璃剔透的寒冰牢,此刻已经被一片青翠覆盖。山道里依旧黑漆漆的,落满烧毁的灰土。 清冥被捆了双手,推进山道里。他恶狠狠地瞪着玄晏,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任凭他落入此处,滚了满身的漆黑。 眼见玄凛的新宠扬长而去,清冥气得扑上前大吼,却被符咒挡了回来。 奈何对方已经走远,清冥只得坐下休息。 他一心筹谋着如何离开这里,黑暗的山道中,却有一双手悄悄伸出来,将他拽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懵懂地醒来,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山道里太黑了,他打算就在山道口对付着,不往里面走,怎会出现在此? 四周挂着熊熊的火把,应该是寒冰牢深处。然而此处应该已经被烧毁,又无人出入,怎么会有火把? 他心慌意乱,不远处有人小跑过来,蹲在他身边。 是丹成。 丹成蹲着摆弄他的锁铐,他大喜过望,催促丹成:“快给你师伯解开!” 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人暗暗笑了一下。 这笑声极为短促,又极为嘲讽。清冥警惕起来,遥遥地见到个人影朝他走来。 火把较为昏暗,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他才悚然,背部抵上了山壁。清鸿的笑在昏暗中格外诡异。 第三十九章 清鸿垂眼,毫不掩饰对他的讽刺。 一个是掌门亲传,一个是小师叔的大弟子。 如今在此相遇,可谓造化弄人。 即便在寒冰牢里关了大半年,清鸿依旧俊美无俦,甚至比起之前来,多了几分沉稳。 清冥顶着青黑的眼圈,恨恨地瞪着他。 丹成摆弄他锁铐的动作停了,走到清鸿身边。清冥后知后觉,“是你杀了老六和老八?” 清鸿嗤笑:“你觉得,我会杀两只耗子脏手?” 清冥惶惶不安,想要站起来,却发觉丹成将锁铐融进了山壁。 他被锁在这里了。 清冥蓦地睁大眼睛,朝丹成踢去,却被清鸿轻巧地掐住膝盖,笑嘻嘻地一扭―― “啊――!” 他被牢牢拴住,只能蜷成一团,痛苦地哀嚎。 清冥恐惧地看着一只手伸向自己,抓住自己的衣襟,将自己提住。三师弟清鸿那双漂亮的眼,溢满从未见过的杀气,陡然间释放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眼神就是一把刀,将他剐得七零八落。 他忽然意识到,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终究和他不一样。也终于知道,为何清鸿屡屡犯错,屡屡受罚,掌门师伯总是不愿放弃他。 因为清鸿是掌门师伯悉心培养的、不世出的天才,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璞玉。 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意识到这一点,他陡然感觉到强烈的落差。 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师父玄凛的叛乱,在玄天门中占据一席之地。再当上师父的亲传弟子,日后接过掌门之位,证明他清冥,不比清鸿差。 然而对方在寒冰牢关了大半年,进境神速。他却在玄天门中虚度光阴,在丹意那个死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他不知该恨丹意,还是自己。 迷茫混沌间,那只手忽然松开他。他落回地面,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清鸿陷入沉思,他张了张嘴,压低声音哀求道:“三师弟,你我同门一场,放过大师兄这回……” 清鸿瞥他一眼,他立时噤声。 “假若站在这里的是师父,以他老人家的好脾气,说不定会信你。然而站在这里的,是我。” 一股凉意沿着背脊,蛇一般爬上来,让他忍不住颤抖。 “我还记得,从前一起在摇光宫,听十四师叔讲经。你总是趁着师叔不注意,偷偷捏我的手。 “或者是一起在天璇宫学习炼丹,你会趁六师叔指点其他弟子,偷偷炼一颗丹药,再趁夜色丢进我房里。 “还有玄凛老头儿捅了十四师叔几剑,将他扔下山时,你急着将我押到寒冰牢,想逼我就范。 “清冥,你究竟是来修行,还是来祸害玄天门的?” 清冥战栗着,不敢直视清鸿。 这种事情,他做过太多了,也很快会抛在脑后。然而清鸿一说,他便回想起来。 再看看他如今的处境,他几乎不敢往下想。 “我本想好好玩十几年,再认真跟着师父,学着做个真正的亲传弟子,然后接过掌门之位,让他老人家好生休息。”清鸿幽幽一笑,“没想到,师父催动五行阵,却成了玄凛杀害同门手足的机会。” 他捏着清冥的下巴,扭过他的头,温声问道:“你看,这里的景色,和当初你押我进来,完全不同了。” 清冥觉得不妙,清鸿吩咐道:“丹成,堵了他的嘴。” “唔!” 清冥拼命摇头,却见清鸿笑嘻嘻地蹲在他身边,对丹成认真地解释:“如今我做了你师父,自然不会像清寂那个蠢材,放着你不管――听好了,师父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清鸿将他按在山壁,命令丹成扯了他裤子。清冥垂死挣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过是徒劳无功。 他终于知道清鸿要干什么了。不过为时已晚。 他漂亮的三师弟对他微笑,然后拿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 回到隐元宫后,玄凛黑着脸坐了一阵,才让他处理掉全部的刺客。 这批刺客来自何方,玄天门和灵净宫心知肚明。即便如此,场面还是要做足。 玄凛拿着灵净宫的来信,神情莫测。 外头闷哼一片,很快安静了。玄晏走进正殿,将匕首上的霜雪甩去。 他身上一点鲜血都没沾,仿佛闲庭信步而归。蓝衣人将刺客的尸首拖走,关上了门。 正殿里一如往常点着昏暗的灯,玄晏默默站着,听玄凛问道:“如今到哪一层了?” “大成。” 他没有犹豫,显得极为诚恳。玄凛看他一阵,才幽然道:“进境不错,比起当年的玄晏长老,亦不遑多让。” 玄晏没有表情,只微微点头:“师父过奖。” 玄凛皱眉,目光深深,似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这个清燕,和那个阴魂不散的玄晏,长得有些像。 但即便是修到虚道境界的玄晏,没了修为,无人护佑,丢下山去也只有一死,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还当他的亲传弟子? 玄晏性子高傲,怎么肯纡尊降贵,被他打骂? 他的神情有些异样,玄晏无动于衷,沉声问道:“师父,小门小派已经到齐。几大门派里,铸剑师一派不知下落,亦没有派遣弟子;西南夜荒的云门派了长老和几个弟子,正在路上;灵净宫已经过了玉京,快到玄天山了。” 玄凛依旧没有反应。 玄晏往前走一步,玄凛忽然叫道:“等等!”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变幻,玄晏依旧不出声,却已借着这一步,瞥见不远处的一样东西。 白玉的印鉴,只有巴掌大小。 玄天门掌门才能握着的太极金印。 他的目光只停留一瞬,很快又挪开,落向别处。 如今他做到了亲传弟子,离杀了玄凛只有一步之遥。 他和清鸿联手,杀了玄凛不在话下。只要将太极金印夺回,让玄凛无从催动五行阵,便是稳操胜券了。 但玄凛疑心太重。他在隐元宫待了几个月,如今也只能走到这个地步。 只能走到离他三步的位置。 灵净宫的人快来了,有两条路给他选。一是去偷,趁玄凛不备,将太极金印弄到手。二是利用灵净宫,让他们对太极金印感兴趣,再从灵净宫手里弄走。 两个法子都很难,须得从长计议。 两人各走了一回神。玄凛沉吟片刻,吩咐道:“那暂给铸剑一脉去一封信,尽地主之谊。云门后到,暂且不管。重要的是灵净宫,千万不能有差池,明白?” 他刻意咬重了“差池”两个字,玄晏心思剔透,一点就通,领命而退。 待到玄晏离开,玄凛看着外面白花花的日光,神情诡谲。 他不愿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 出身寒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万幸。他笃定玄晏已经死了,如今却不得不怀疑。 玄凛不免后悔,为何当日没有将他一剑钉在寒冰牢,让他陪着清鸿那小兔崽子,慢慢地死透。 他呼了一句,有蓝衣人进来,等候吩咐。 “清敏如今可好?” 掌门有几个月没问起清敏了,蓝衣人一愣,想到开阳宫的鸡飞狗跳,按捺住怪异的感觉:“回禀掌门,敏师姐在开阳宫,已经很久没出院子了。” 玄凛眉毛倒竖:“真是经不得说。” 当初您可是当着大师兄的面,怀疑清敏的动机不纯。清敏和大师兄向来不怎么对付,这么一损,还让她怎么做事? 蓝衣人暗中腹诽道。 说是这么说,眼下是用人的时候,顾不得太多了。 “让清敏过来,我有要事吩咐。” 三日后清晨,玄晏起了个大早,在山门处迎接,却没有等到灵净宫的人。 灵净宫之前给玄凛来信,说是五月十四日一早便能到。然而等了一上午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出现。无奈之下,玄晏让蓝衣人轮番等候,自己则回了开阳宫的院子休息。 这段日子最不忙的便是秦石和言齐。两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反正闲来无事,言齐便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教秦石修行。 玄晏一回来,见到的便是秦石在檐下打坐,按照言齐的教导,慢慢地调整呼吸。 他放慢了脚步,迷惘片刻。 屈指算来,如今他已经四百多岁。山中无寒暑,物换星移几度秋。秦石却只有二十四岁,相比之下,命数太短。 他可以带着秦石,将仇报了,可之后呢? 之后,他要看着秦石慢慢地老去,最后,死去? 他轻叹一声,秦石却注意到了,高兴地站起来朝他呼喊:“十八,快过来,你看看我这么做对不对!” 言齐忿忿地嘀咕:“看到燕十八就忘了我,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是这么说,言齐依然乖乖地坐在秦石身边,一起听玄晏的点拨。 在这里待了几个月,秦石的伤已经痊愈,身体也连带着好了不少。玄晏指点他调息,发觉他几乎没有灵根基础,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 玄晏不免失望,但仍抱着一线侥幸,让言齐打通秦石的经脉。 熟悉的套路,言齐的动作却显得生疏。玄晏指点一阵,言齐满头大汗,仍旧不合玄晏的意。 “罢了,让我来。” 玄晏看看地面,略显嫌弃地皱眉,对秦石道:“去里面,里面干净。” 第四十章 房里纤尘不染,秦石席地而坐,被玄晏嫌弃地拎起来,勒令换了衣物,再坐到床上。 床上只坐得下两个人,言齐眼巴巴地看着,最终也只能可怜地坐在地上。 玄晏讲了些要点,温声引导秦石:“闭上眼,深呼吸。” 他想先试试最普通的调息方法,让秦石试着纳取万物灵气。没过多久,秦石猛地吐息,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喘不上来。” “无妨,试试另一种法子。”玄晏安慰他,又吩咐言齐,“你先出去。” 言齐可怜地瞅他。玄晏叹道:“先出去吧,回头有一本长老的修炼秘法,我写给你……” 言齐立马蹦起来出去了,只是临了关门,才担心地看了他俩一眼。 引导无灵根之人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燕十八真要那么做? 言齐有心事,回头看见莫南乔风风火火走来,连忙拦着她:“等等,十八在忙着,你别打扰他!” 莫南乔气得发抖,深呼吸几回。言齐这才知道,竟是许久不见人的清敏带人下了山,与在山门的莫南乔起了冲突。清敏带了不少人,也不知哪根弦搭错,当着其他门派的面,狠狠地损了莫南乔。 外头两人的话玄晏没有注意。等到秦石平静下来,他的手指勾在秦石衣领,缓缓往下拉。 就像是剥竹笋,一层,两层,露出隐藏的精壮的脊背。 “十八,你动作快点,这样怪凉的。” 有几扇窗子开了缝,凉风缓缓注入,吹在秦石背上,激得他竖起寒毛。 玄晏眼神微暗。 冰凉的指尖点在他背上,沿着肌肉纹理和经脉,游移往下。 指尖虽然凉,总归要比吹着风舒服。秦石绷紧的头皮渐渐放松,听见玄晏压低声音问道:“还好么?” “嗯……” 他的指尖灵巧翻飞,渐渐地从背脊,蔓延到整个上半身。 秦石只觉得放松,可指尖忽然变成手掌,精巧地击在他背上。 舒适瞬间绷紧,他睁开眼,却听玄晏哑着嗓子道:“别动!” 他不敢动了。 身体变得很舒服,仿佛置身于泉水中。秦石眯着眼,舒爽得想哼曲儿。 玄晏的手掌牢牢地贴着他,直至他舒适得抵挡不住困意,慢慢委顿下去。 他将秦石放平在床,扶着床沿,缓缓起身,抹掉额头的冷汗,眼中银白的光黯淡下去。 试着度了少许修为,效果还算可以。 只是得循序渐进。 傍晚时分,灵净宫姗姗来迟。 玄天门弟子已经等得身心俱疲,好不容易重振精神,将对方迎进来,对方领头的少年却环顾四周,冷笑一声:“这还是曾经的洞天魁首,第一大派玄天门?” 这语气分明是来挑衅的。玄晏示意弟子们稍安勿躁,这才不卑不亢地对那少年道:“前几日师父便接到了贵派的信,不想今日才到,是以怠慢了。” 少年一噎,右手在衣袖里一动。 玄晏似是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径直带着他们往前走。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他无形中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玄晏毫无阻碍地走了过去。 少年讶异地瞪大眼睛,急匆匆上前,却迎面撞上了无形的墙,痛呼一声蹲下去。 玄晏清风明月地站着,示意弟子去扶他。少年恨恨地甩开,低声道:“当初将寻找师姐的事情交托给你们,真是我瞎了眼!” 玄晏和气地道:“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少宫主。” 自打十鸢失踪,灵净宫就陷入争执中,至今没有定下新的少宫主。 少年一气,又要说什么,他背后一个中年男子拉住了他,对他摇头。 第三日清晨,夜荒的云门也到了。 扳着指头算算,离初夏的洞天大会,只有小半个月。 洞天大会的三个名额缺了一人,玄凛权衡再三,给了言齐一个机会。 虽然对玄凛嗤之以鼻,言齐还是兴奋不已,每天起早贪黑,见着莫南乔就拉过来切磋,偶尔壮胆与玄晏练手。 清敏不知去向,玄凛却不着急。玄晏问起蓝衣弟子们,也都说不知清敏去了何处。 他隐隐有些不安。 离洞天大会只有几天时间,清敏风尘仆仆地回到玄天门,直奔隐元宫。 “回禀师父,确有秦石此人。” 玄凛摆玩着太极金印,淡淡地道:“接着说。” “他年方廿四,是京畿云上村人。确有个弟弟,十岁被赶出家门,不知去向。” 清敏做事他向来放心。玄凛满意地点头,“如何被赶出来?” 清敏犹豫片刻,“据村民说,他从小就吃得多。弟弟秦松为了给他找吃食,跑进深山去,摔死了。” 玄凛不置可否,凉笑:“那如今这个弟弟,又是如何来的?” 清敏回想起秦石憨憨的脸,话到嘴边打个转,才道:“他十二岁时便做了山匪,据说弟兄遍天下。或许是后来弄坏了脑子,看见长得像的,便认作弟弟。” 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或许是某个修士遇到秦石,恰好与他早已死去的弟弟很像,便阴差阳错成了兄弟。 然而还是无法解释燕十八的来历。 玄凛无意中在真相前面转个身走了。另一边,灵净宫的住处,少年拼命摔东西,中年男子在旁陪着,面不改色。 房里摔得一片狼藉。等到少年摔累了,瘫在椅子上休息,中年男子才悠悠上前。 “累了就好好休息,准备洞天大会。想争到少宫主的位置,起码夺到洞天大会的魁首,这样宫主才能看重你。”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少年跳起来,提起砚台往中年男人扔去。男人避开,不着痕迹地皱眉。 十鸢不在,底下的师弟师妹们都不成气候,如何当得起少宫主。 少年恨恨地道:“师父还是记挂着大师姐,大师姐哪有那么好?我们几个师弟师妹,就是大师姐的摆设!”他三两步跨到中年男子面前,满怀期冀地看着他,“海长老,等回了灵净宫,您……” 海长老绕开话题,“别想得那么简单。你师父即便如今不管事了,宫内上下还是听他的话,我一介长老,没甚用处。” 灵净宫的争夺极端残酷,却又十分保守。同辈弟子争夺,长辈一般不插手。是以灵净宫稳坐东海灵山,地位无人能撼动。 少年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长老,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玄天门,如今的掌门如何上位的……” 海长老没有掩饰,深深皱眉。 七风性子暴戾,难当大任。若是任其发展,对整个灵净宫都不利。 有人敲门。外头的人叫道:“风师兄,有两个弟子想见您,说是要事。” 七风摸不着头脑,将人带进来,这才鄙夷地道:“竟是你们两个。” 这次他们前来玄天门,特意绕行玉京,便是将这两人带走。身为修士,绕过门派私自参与朝廷事务,算是难以饶恕的大罪了。回到门派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如今已经被降为普通弟子,脸上黥了字,见到七风,忙不迭上前拜见。 其中年长些的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道:“风师兄,弟子二人想起一件事,或许对风师兄夺得魁首有利。” 七风蹭地跳起来,聚精会神:“说来听听?” 那人拱拱手,“我二人被玉京的贵人派到西海原,帮贵人除掉修士,快成功时,忽然有一名将领杀来,我二人便失手了。”他尽量不看七风鄙夷的神情,“后来我们随军去西海原,路上奉命看守修士和将领两人。两人交情甚笃,形影不离。其后我们被带回玉京,这才知道,那将领竟与京中司太尉有关系,司太尉勒令将领回京,将领一直未回……” 七风琢磨着其中关联。那人讨好地笑道:“风师兄,那天出言不逊之人,应该就是那修士不假。那将领应该也在附近。倘若他们二人分开,那人必定大乱,风师兄的胜算,不就……” 他看着七风面露喜色,不禁和孪生兄弟交换了眼神。 能以此得到七风的青睐,说不定可以脱了罪责。 如他们期待的,七风点头,“是个好主意,你们出去吧,等我吩咐。” 海长老默然叹气。 刀光飞起,两人应声倒地。门外弟子将两人拖走,海长老才问道:“你有何打算?” 七风嘿嘿一笑:“他们能告诉我,就能告诉别人,说不定玄天门也能知道。与其让他们自相残杀,不如给我立功的机会。” 七风不知不觉隐藏了玄晏和秦石的来历。往后几日,灵净宫没找麻烦,清敏又默不作声地回了门派,令玄晏有些意外。 次日便是洞天大会,各处都紧锣密鼓地忙着。玄晏在隐元宫待到半夜才回了院子。走到房门前,却听见秦石长叹。 他推门的手停住了。 第四十一章 门开了一条缝,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秦石拿着一封信,神情怔怔的。 玄晏往后退了两步,再走过来时,脚步刻意放重,这才推开了门。 秦石依旧站在窗边,信不知去向。 深夜,秦石睡熟后,玄晏起身,自他枕下抽出了信。 窗子开了一扇,月色寂然。他展开信笺,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神武危。 秦石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忽然觉得有人在挠自己。他不耐烦,正欲睁眼,却有一双手蒙在他双眼上。 犹如轻羽,犹如美梦。 他又睡着了。 玄晏举起信笺,伸向灯火,犹豫再三,还是放回了秦石枕下。 罢了,等他大仇得报,门派事务交给清鸿…… 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躺了回去,眼神幽然。 自鸿蒙初开,便有修士纳取万物灵气修行,以证大道。尔后修士间争执不断,门派间也攻讦四起。后来定下了洞天大会,以供修士间相互切磋,比拼实力。 为了发展壮大,各个门派各自占据了一块灵气丰厚之地。这些地方离凡尘俗世都较远,如西海原玄天山的玄天门,瘴烟弥漫的夜荒中的云门,东海灵山之上的灵净宫等等。 修士在这些灵气丰厚之地修炼,可谓事半功倍,而修真门派往往会许以优厚条件,吸引修士加入。久而久之,洞天大会上的散修渐渐少了,门派之间的争夺越发激烈,在洞天大会表现突出的弟子也会得到门派的丰厚奖励。 夺得魁首次数越多的门派,越吸引散修,门派实力也就越强。以至如今各门派出战的弟子都是优中选优、万里挑一的。 洞天大会三年一次,由各门派轮流举办。今年轮到玄天门,又逢玄天门内剧变,众修士前来参加,也有看热闹的心态。 晨光初露,漫山苍翠,天枢宫前一片纯粹的白。 早有弟子将天枢宫前广场清扫干净,给各门派依次安置座位桌椅,置上茶水点心和礼物。 各门派陆续入场,偶有低声攀谈。目光扫视一圈,皆是唏嘘不已。 玄天门办了无数次洞天大会,每次前来,门下弟子都是满满当当,令人艳羡不已。如今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人一字排开,样貌精神也比不上以前,当真是世事无常。 然而修真门派间一般不插手别派事务,顶多背后做点动作。眼下他们除了感慨,也无别的可做,便打量起那十几个弟子来。 一排十余人,唯有两个比较显眼。一个是站在最东边的少年,眉目飞扬,双目炯炯有神。另一个是站在最西边的疤脸男子,神情冷肃,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意味。即便他容貌有损,仍然能让看向他的人不敢慢怠。 站的时间长了,中间十余人有些松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最东端的少年也偷偷打哈欠,站不住了。唯有最西段的男子依旧冷着脸,微风徐来,声色不动。 许多目光落在他脸上,探讨两句,又安静下去。 辰时三刻,玄凛带着清敏姗姗来迟。清敏端着托盘,上面盛着一样光华闪烁的物事,正是玄天门的宝物之一,掌门所有的太极金印。 无数道目光落向了金印。 真阳祖师留下的,可都是好东西。 想是这么想,毕竟人家的宝贝,抢来也没法用,还得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清敏端着太极金印上前,各门派依次将宝物放进托盘。 这是洞天大会的传统,正式开始前,各门派须交出信物,以表诚意。 转了一圈,各门派都非常配合。轮到云门时,长老模样的人拈着胡须,将一支笔放进去。 云门的符咒出神入化,笔是最重要的法器。 下一个是灵净宫。 七风斜了清敏一眼,满不在乎地道:“我没有信物。” 满场哗然。海长老不赞同地道:“拿出来吧。” 几人僵持片刻,七风才冷哼一声,取出一条鞭子,放进托盘。 交换信物的过程有惊无险,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玄凛客套两句,自托盘中举起太极金印,默念法诀。玄晏默然看着,微微闭眼。 洞天大会都是掌门师兄的影子,玄凛的法诀念得他心烦意乱。 他索性不看这边,目光落向了远处的秦石。 似是西海原上的庆功宴,他坐在角落,秦石坐在台上。两两相望,便能望到对方眼底。 法诀催动之下,太极金印幻出几道影子,自上而下地,将天枢宫前广场笼罩住。 在四角等候多时的弟子适时催动符咒,原本空旷的广场上,似是有流光自天际倾泻,铸成一方宽阔的高台。 自今日始,至夏至为止,各方门派修士,皆可登上高台,一较高下。 上次洞天大会的魁首是玄天门,夺魁的是清鸿。这回众人心知肚明地没提起他,而是四处寻找玄晏等人,意图事先切磋,探查底细。 第三天才有正式的比试。清敏深居简出,寻不到人;玄晏常日冷着脸,一副闲人莫近的模样;反倒是言齐自己手痒,忍不住接了好几场切磋,输赢各半。 虽然对玄晏有所怀疑,玄凛还是将他留到最后,先派了言齐出场。 第一场便是言齐对战云门弟子,场边围满了人,等着看双方如何应对拆招。 云门擅长符咒,单薄的袍子里能藏上百张,甚至有高阶弟子随手一划便是一张,与玄天门的法诀十分相似。 言齐有玄晏的教导,信心十足地上了台,转头一看,云门竟然派了个娇小瘦弱的女子上台,对方甚至朝他羞怯地笑了笑。 他凌乱了,险些连手串也掉在地上。 玄晏见状叹气。 言齐这般轻敌,这场很难拿下。 正如玄晏所料的,言齐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娇小女子衣袖一划,两道金光扑面袭来,一道拍在他脸上,一道拍在他胸口,将他打飞下去。 第一场比试这样结束,众人目瞪口呆,碍于玄凛在场,不好发作。莫南乔急忙上去,将他扶起来一看,只见言齐脸上印着一道符文,连胸口也被符文灼出焦痕,又气又笑。 她将草环套在言齐手腕,没掩住嘴角笑意,让言齐看个正着。 言齐闷闷地走了,莫南乔追在他身后,很快都不见了。 天枢宫檐下,海长老淡笑着对玄凛道:“弟子们真是年轻气盛。” 玄凛眉头一皱。 第一场的风波很快过去,之后几场都十分精彩,渐渐无人再提丢脸的言齐。 玄晏看得入神,忍不住摇摇头:“云门实力大有长进。” 一旁有人附和道:“自然是为了与玄天门一较高下。不想上回的魁首不在,换成这些不成器的对手,实在是令人失望。”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云门弟子装束,白色衣袍宽松飘逸,一双眼似笑非笑,朝玄晏看来。 之前打败言齐的娇小女子拉着他衣袖,叫了句师兄。那人不管不顾,对着玄晏拱手:“在下云门云岳,失礼了。” 洞天大会期间,各派弟子出言挑衅再平常不过,玄晏只当耳旁风,听过就忘。云岳亦是一笑,似有后话。 第一天只有言齐上场,清敏和玄晏都安排在第二天。玄晏将场上对手的招式暗自记下,待到比试散场,这才慢慢回去。 天枢宫前人太多,秦石熬不住,便提早回了院子。他走到院门前,忽然见到一道黑影自里面冲出,似是黑鸦在枝头飞跃,很快不见踪影。 “谁?!” 言齐像是惊怒的老虎,从院子里窜出来。他看见玄晏,先是一愣,对玄晏道:“十八,我去追那小贼。他刚从你屋里出来,你大哥还在屋里!” 玄晏正欲去追,听见这话,掉头便往里走。 这里唯有秦石不是修士,若真有人想对他不利…… 有一扇窗在左右晃动,似是那人刚从里面逃脱。 玄晏连心跳都紧了一下,三两步上前,推开了门: “秦――” 秦石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封信,似是刚刚看完合上。 这封信有些眼熟。与他见过的相似,又不一样。 秦石似是讶异他如此匆忙,下意识将信笺往怀里放去。玄晏上前,“把信给我。” 秦石迟疑片刻,“这信与你无关,不必了。” 玄晏有些急了,“正是洞天大会之时,你没有修为,若是中了什么阴招……” 秦石沉声道:“我好歹是神武营主将,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如何带领弟兄们突出重围?” “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若是回了玉京,司慎怎会放过你!神武营不过是个诱饵,诱你回京!” 屋子里霎时一静,秦石眯起眼,“你看了信?” 玄晏没了声。 秦石冷笑:“神武营都是我的弟兄,他们要是有个好歹,我如何独活?!” 第四十二章 他语气重得窗子一颤。 玄晏皱眉:“分明是有人下套,你孤身一人,要从玄天山回玉京,路上被发现怎么办?待到这边事了……” 秦石深吸气,“无论如何,我也该回去了。在这里我帮不上忙,甚至可能拖累你。假若今日进来的是个刺客,你还能见到我?” “如今我的修为,难道保护不了你?”玄晏反问,逼近一步,“别忘了,当初在寒冰牢,你如何答应的。言之凿凿的带我回玉京,这才多久,就变成了你要独自回去?” 秦石低下头,像被主人训斥的家犬。玄晏以为他想通了,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听他道:“你现在变厉害了,不用我保护。我早想过了,我不在你可以放手去做,你且放心,我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 玄晏被自己的话噎住,已是气结。言齐咋咋呼呼地进来,嚷嚷道:“好个狡猾的小贼,居然甩开老子跑了……你们在做什么?十八,你哥怎么了,用不用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 言齐睁大眼睛,玄晏已经先下手,轻轻扯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拖去。 “你还有几场比试,我先试试你身手。” 次日清早,言齐第一个上场。 之前看过言齐比试的修士都不屑一顾,觉得这少年心浮气躁,难成大器。更何况他今日登场,竟然揉着胳膊上来,脸上也青了几块。 大概是私下切磋被揍了。 诸门派弟子都露出同情的神色,随即羡慕地看着言齐的对手。 言齐今日对战一个小门派弟子。对方拿着一把剑,见到言齐上场,顿时放松了。 言齐被云门弟子打飞出去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弟子拿着剑,刚刚做出起势,便看见一道红光闪过,直奔面门而来。 他一愣,红光却不止一道,接二连三地甩在他的下巴上。 就像言齐之前被甩出去,小弟子也被狠狠地摔下了台。 等到红光飞回言齐手中,众人才发现,那是他上一场比试没来得及出手的赤色手串。 这个手法虽然模仿了云门弟子,却快狠准,很有效。 言齐犹如斗胜的公鸡,气势汹汹地杀下台去,还朝对手不屑地冷哼。 他自大自傲的样子没变,但切磋手法变得这么厉害,不知何方神圣指点过他。 海长老今日仍然坐在天枢宫前,看着言齐点头,语气略有调侃:“贤兄,这少年底子不错,不知你从哪挖出来的。恰巧我门下几个都不成器,可否让与我?” 不知哪个字刺激到了玄凛,他不冷不热地道:“算是个好苗子。只是,他若给了你,我当如何?” 海长老打个哈哈,将话题绕过去。 场上已经起了议论,云门弟子尤为惊诧。云岳站在场边击掌赞叹:“真是进境神速……哎,你是燕十八?这个言齐为何……” 燕十八冷冷地回他一个眼神。 云岳松了手,讪讪地将他衣袖抚平。 第二场便轮到燕十八。 之前许多门派都注意到他,轮到他了,自然有更多议论。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巧不巧的是,他的对手,竟然是云岳。 云岳觉得尴尬,翘起白皙修长的手指朝他打招呼,只得到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真是冷漠。 云岳有点小委屈。 他为了见识到更多高手,在门内拼死拼活,打败无数师兄弟姐妹,得罪不少师叔师伯,才换来这个机会。没想到比试前一个小小的招呼,都被对手无视了。 莫非是他太弱,入不了燕十八的法眼? 云岳眨了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这位兄台,你可是玄天门的高手?有多高?” 台下云门弟子默默别过脸去,连之前拉他衣袖的小师妹也不忍直视。 “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云岳失望,打算将燕十八玩个半死,拍拍屁股直接回门派得了。 “然而,”玄晏语气悠然,看他眼神陡然放光,“方才你问的言齐,实不相瞒,昨日指导他的,是我。” 燕十八的实力有目共睹,而且同住一个院子,指导修行也很正常。无论谁赢了,玄天门都有面子。 玄凛微微点头,没说话。 云岳摩拳擦掌,眼冒绿光,就差上去按倒玄晏了。 然而他看到了一把玄铁匕首。 云岳愕然,云门弟子皆是一头雾水。 修士们的法器,实用与美观并行不悖。比如言齐的赤色串珠,十鸢的锦缎。再不济如莫南乔,也有一只俏皮的草环随身戴着。 这把黑漆漆的匕首,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南乔正与言齐站在人群里,背后一阵凉风。 场上忽然有了星星点点的雨花。 玄晏微笑着看他,眼神漆黑一片,犹如雨夜。 云岳没由来一个哆嗦。 他觉得,自己好歹第一场,不至于运气这么差,开场就被打下去吧? 事实证明他多想了。 一炷香后,几个云门弟子上台,低着头将云岳抬了下去。玄晏长身而立,轻轻甩掉匕首上的水花。 他确实没被打下去。被抬下去时,已经昏死了。 玄晏浑身散发着他人勿近的气息,言齐昨日吃了亏,很识时务地没来叽叽喳喳。 他一下台,观看比试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容他通过。被玄晏震慑,后面比试的弟子都有些小心翼翼。 方才那刀子一样的暴雨,似乎连水花也亮着寒光。众人觉得脖子有点冷,忍不住同情起云岳来。 外面热闹到傍晚才散场,秦石闷在院子里,一声不吭。 在玄天山这种灵气汇聚之地,一日三餐对于修士们可有可无。弟子们都去观战了,没人给他做饭,他有点饿。 虽然食量小了很多,也禁不起这种饿法。 他幽幽地叹气。 啪! 一碗米饭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石桌上。 秦石呆呆地往天上看,纤纤白云,蔼蔼清风,一个鬼影都没有。 白米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秦石咽着口水,小声地道:“能不能再来点菜?” 啪!啪啪啪! 三道菜连同一坛酒落在石桌上,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玄天门知道他口味的,只有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鸡鸭鱼肉,和一坛酒,热气腾腾的,分外诱人。 秦石又咽了口水,刚伸出手,一双筷子落下来,准确地摔在他手边。 筷子落在桌上的声音大得像是嫌弃他的动作,秦石犹豫了。 莫非真是他送来的? 他四下看去,连天上也看了,头晕眼花。墙角树上传来一声浅笑:“居然还没看到我――果真是个傻子。” 饭菜香气四溢,很快被桌边三人干掉。清鸿拍拍丹成的小脑袋,问道:“可还合口味?” 秦石猛地点头,“比玉京的菜好吃!” 清鸿嗤笑:“我可是跟着二师叔学的手艺,比凡间厨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听说,你想回玉京?” 秦石放下筷子。清鸿道:“你别怨我多管闲事。几百年来,我可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关心人。师叔他不善言辞,除了讲经和训人。你若要走,师叔劝不动你,就得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或者拿别人出气,真怕他走火入魔……” 听到走火入魔四个字,秦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离开,一是担心神武营弟兄们,二是怕拖累他。我一介武夫,留在此处只会让他束手束脚。若非如此,外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清鸿笑笑,一手扶住酒坛口,稍稍用力。 夜幕初降之时,秦石喝醉了。 清鸿拍拍他肩膀,牵着丹成往墙边走去。 “师父。” “嗯?” “你下药了。”十分肯定。 “乖,下次师父教你下毒。” “哦。” 大小两道身影越过高墙,落在另一头。 寒光闪烁,清鸿吓了一跳,两指一伸夹住匕首,瞪着玄晏:“师叔啊,玄凛老贼还没死,你就要先送我走?” 他一个眼神,丹成乖巧地上前,抱着玄晏大腿。 玄晏冷冷地斜他一眼便往旁走。清鸿一个哆嗦,抱起丹成忙不迭溜了。 苍天在上,下次师叔再和这傻石头闹别扭,就算师父托梦来求,他也绝对不帮忙了。 莫南乔和言齐先后回了院子,没见到他们两人,早早地洗漱睡下。 月上中天,庭院里霜雪般的白,主屋只开了一扇窗。玄晏自顾自沐浴更衣,随意束起长发,再打了一盆水,解开秦石的上衣。 秦石胸口平稳地起伏,四仰八叉地躺着,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 玄晏默然。 清鸿小兔崽子很能闹腾,竟然真让他跟着六师兄学到了东西。这一剂药量不大,但效果够凶。不睡到次日正午,天打雷劈也醒不来。 玄天门的酒味道很足,秦石喝了不少,此时全身冒汗,躺在被褥间很不舒服。玄晏拧了绢布,给他擦拭身体,秦石皱起的眉头陡然放松,发出绵长舒适的叹息。 他觉得胸前似乎燃起一团火,往四肢蔓延开去。全身筋骨都被烧成了灰,使他不由自主地贴向秦石。 夜风轻来,唯一敞开的窗子啪嗒合拢,又弹出一条缝。 风小了,屋里渐渐热了。 玄晏眼神幽幽,如深林黑夜,望不到尽头。深林中又燃起可怖的野火,一星一点,足以燎原。 他的手微微颤抖,带着薄茧的指腹贴在对方胸膛之上。 或许是他的指腹带着水的凉意,秦石下意识伸展躯体,精瘦有力的肌肉迎上来,贴住他的掌心。 玄晏深吸一口气,猛地一颤。 那一星半点的火花,终于让他的理智溃不成军。 自玄天山落入凡尘后,日日夜夜,复仇的想法折磨着他。秦石是他对抗心魔的明灯,即便只有炳烛之明,却将他的神智牢牢系住。 心热了,便不敢再凉下去,怕凉为齑粉,难以复燃。 外界种种他无法尽数掌控,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攥在他掌心的。 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像深夜中期待了千百遍那样,狠狠噬咬对方的双唇。 秦石喝得浑身发烫,正张着嘴呼吸,陡然遭了这么一下,胸肺抽住,拼命挣扎起来。作恶的人却很有耐心,温柔地放他喘了一口,又像恶狼一样覆了上来。 他的侵略没有任何规律,时而温和,时而暴戾。秦石节节溃散,不过片刻,已经被他完全地牵住呼吸。 秦石沉在梦中,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涂满蜜糖的噩梦。 进去太危险,出来太可惜。 玄晏的动作太猛烈,秦石眼皮动了动,似乎要从药效中醒来。 他一怔,终是缓和下来,珍惜而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双眼。 秦石一动,喃喃:“小贼……” 原来是想起了上次。 不过,小贼? 玄晏失笑。 哪有小贼是这种偷法? 他充满耐心地引导着:“山下太危险……” 秦石皱眉,无意识地回答道:“弟兄们……” 玄晏一噎,简直想把他往寒冰牢一扔了事。他做了几百年玄天门长老,整治后辈弟子的手段和地点多了去了。 只是怎么舍得。 次日清早,秦石腰酸背痛地醒来。 玄天门的酒又不是没喝过,为何这次后劲如此厉害?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余光一瞟,玄晏的床上早就空荡荡的,人不知去哪了。唯有桌上留着粥菜。 秦石在房里吃得欢快,玄晏在院门边望了一会儿,这才去往天枢宫。 然而一路都不太平。 先是路边草木疯长,将他前路堵了。然后是已经路过的院子再度出现。 玄晏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修了几百年的行,从来没有鬼怪敢在玄天门玩鬼打墙。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在四周震荡:“云岳,是要我请你出来,还是打你出来?” 周围静了一会儿,云岳的声音传回来:“不若你打我出来吧?” 几乎可以想见他说这话的嬉皮笑脸。 玄晏凉凉一笑,云岳躲在暗处,觉得脖子有点凉。 乖乖,燕十八只是个拜入玄天门不久的弟子,怎地杀气这么强? 片刻后,云岳拖着被冰刀子雨戳得稀烂的衣袍,忿忿不平地现身。 玄晏连个眼神也没赏赐给他,他涎着脸皮赔着笑,紧紧跟在玄晏身后。 “你如何发现我的?” “两柔一刚,两正一邪,要找你并非难事。” 玄天门招式刚烈,灵净宫与云门较为柔婉。而玄天门与灵净宫修行方式较为传统刚正,云门修行有些阴邪。玄晏早年与云门弟子交过手,近来唯一与他有过节的只有云岳,稍稍一想,便能找到云岳所在。 云岳眼神发亮,一把抱住玄晏的腰。玄晏一惊,飞起一脚却被他一同抱住。 “放开!” “不放不放!英雄教我修行!” “快放手!” “你陪我修行我就放!”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天枢宫前。玄晏迎着众人诡异的眼神,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洞天大会结束后我再陪你练习。” 云岳开心地贴着他来回蹭,全不顾他嫌弃的表情。 两人身后不远处,秦石望了一会儿,径直转身回院子去。 三人都出去了,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秦石左躺右躺,心绪杂乱。 院门口有一阵脚步声,秦石看去,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唯有一封信。 依旧是先前那种信笺。 他犹疑徘徊,将信收走。此间一切,尽收不远处的眼底。 日光渺茫,黑影跃起,直往隐元宫而去。 第四十四章 秦石不知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住。不消片刻,他捡起信笺的消息便传到了七风那儿。七风也不含糊,命人告诉了海长老。 一连几封信都被秦石收走,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应该可以实施。 而另一边,清敏将消息送到了天枢宫。 玄凛与海长老并排而坐,各怀鬼胎。 玄凛无心观看比试,漫漫的一整天结束后,他很快回了隐元宫。 他一进来,劈头盖脸地问清敏:“当真是灵净宫?” 清敏点头,“他兄长是不是傻子,已经无足轻重。灵净宫既然敢上门,燕十八他……” 剩下的不言自明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 最有实力的弟子和外人勾结,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言齐白天艰难地赢了一场,院子里分外安静。秦石背朝门口躺着,自打玄晏进来了,就没有往外看一眼。 他闭着眼睛,一直没睡,能感到有人站在床边,默默地注视他。 秦石不傻,第一次以为是小贼打晕他,让他出现了幻觉,有了第二次,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现在最苦恼的是如何面对玄晏。 一介武夫,再好也就是个将军,还是戴罪之身。玄晏则是人人敬畏的门派长老,在门中执掌大局,一时受困,并不意味着永世不得翻身。玉京那群权贵没说错,门当户对是一门大学问。 不过,更重要的是…… 他再不济也是个将军!凭什么要给人压着! 凭什么! 秦石内心天人交战,床边默默看着他的人却动了。 他本以为玄晏要回去睡觉,哪想一只手抚在他额头,慢慢地流连向下。 秦石一愣,对方灼热的呼吸滑过他右脸。 他怂了。 假装睡着了,翻个身,对方却欺压而上,熟稔地撬开他的唇。 他不敢抵抗,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双方都尴尬。更不敢回应,怕对方有更激烈的举动。 简直是煎熬。 玄晏却像是知道他不会出声,也不会反抗,慢条斯理地,几乎是在他身上享受。 秦石浑身绷紧,猝不及防听见他一声低笑。 他知道了……? 这个夜晚,太难熬了。 秦石打算挺尸挺过去,却发觉外面有不一样的动静。玄晏贴在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别出声,让他们先玩玩。” 秦石点头,却觉得不对劲。 玄晏与他说话,他为何要回应? 两人无声相持,外头却杀得天昏地暗。灵净宫和守卫弟子的血泼洒满地,清敏站在墙根黑影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想带走秦石,逼燕十八暴露,为何灵净宫下血本保护他? 另一端的树影中,海长老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秦石明明被他们的信笺惑乱,动了离开玄天门的心思,为何玄天门会派人前来截杀? 一轮厮杀过后,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暂且按兵不动。院子里安静一阵,在清敏令下,玄天门的守卫弟子们无声撤退了。 灵净宫的人马摸不着头脑,但没完成任务,不敢回去。海长老沉思片刻,决定先回去与七风商量。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道冷风,站在最外围的灵净宫弟子应声而倒。海长老闻风回头,只见对面墙上,守卫弟子的蓝衣一闪而过。 洞天大会依旧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不少小门派却发现,玄天门和灵净宫的关系似乎有些变化。 天枢宫前,海长老与玄天门掌门只会出现一人。而往常三五成群出现的云门弟子也少了许多。 山雨欲来,洞天大会时产生过节,并不是什么好事。加之玄天门已经内乱过,更是让人觉得忐忑不安,巴不得早些结束离开这里。 正在众人忐忑之时,洞天大会进行到第六天,轮到灵净宫七风对战玄天门清敏。 两方都是掌门跟前的红人,修为底子都不错,哪想一见面就出了杀招,惊得台下诸人目瞪口呆。 清敏略胜一筹,临下台时,只见七风撑着一口气,站在灵净宫人群里朝她冷笑。 众人更加忐忑了。 洞天大会这才过半,两个名门大派已经闹到这地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只祈盼能全身而退。至于魁首,由他们去争吧。 日子在心惊胆战中过去,洞天大会只剩下最后两天。 比试已经简单许多,只剩各门派的佼佼者争夺魁首。玄天门一如既往地有三名弟子争夺魁首,云门和灵净宫稍弱,只有两名。其余各门派的弟子很清楚实力差距,只希望不要在台上败得太难看。 倒数第二天的上午,玄天门只有清敏上场。 玄晏站在场边,没过多久,云岳便扒开人群嬉皮笑脸地过来,将他肩膀牢牢圈住。 其他人习以为常,甚至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玄晏冷着脸打掉他的手,拔腿便走。云岳紧紧跟着,从东头追到西头,终是忍不住,腾地扑上去圈住他腰身。 玄晏额头青筋一跳,手刀挥起,被云岳一把攥住手腕,调笑道:“薄情人儿,昨天才陪我练过的,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其他人谨慎地避开,玄晏冷笑:“再胡说八道试试?” “真是不识好人心。”云岳翻个白眼,忽然从背后熊抱住他,任他如何挣扎推拒,就是不放手。 玄晏快被他逼疯了。 从初次见面起,他就揪着一句客套话不放,咬准了玄晏陪他练习,半夜三更都能将他从被褥里拉出来,打个三百回合再回去睡觉。 云岳完全无视他发青的脸色,蛇一般缠在他身上,忽然贴近他耳边:“好人,你这般推拒我,莫不是怕被人看见?是不是与你同住一屋的那个?” 他感觉到玄晏一僵。 云岳继续诱哄他:“我们云门弟子没这般讲究,看上的人不愿随我走,打晕了拖回去再说――就比如你。只是我心疼你,舍不得。” “尽会胡言乱语!” 云岳低笑着:“别急着否认。好人儿,我是为你好。灵净宫这两日要对你师父动手,你再不走,等着被灵净宫吊在东海上,风成人干吗?” 第四十五章 玄晏一时震惊,云岳却以为他是还没缓过神来,继续哄他:“我是云门大弟子,我看上的人,在云门不会有性命之虞。好人儿,我这般心疼你,你便从了我吧?” 云岳修长的手冷不防往他前襟探去,见他没甚反应,心内狂喜。 好不容易找到个性子对他胃口,修为也不错的。这等人物,就该圈在云门,陪他好好玩。 而且看这手感,身材也不错。 一想到以后的美满日子,他就忍不住直咽口水。 台上打得激烈,台下猛地刮起烈风。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云岳被摔在场边的树上,七荤八素的抬不起头来。 入夜,等到微风刮过开阳宫的小院,玄晏睁开了眼。 他听见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秦石依旧背对门口,看不见脸,估计睡得正熟。不过,就算他醒着,以两人目前这不尴不尬的状态,也不会与他说话的。 他轻轻关上了门。 开阳宫在玄天门西南角,安静而偏僻。他甫推窗,便看见外面冲天的火光。 当日之事似乎重现,玄晏心神一荡,很快平静下来。 火光不是到处都有,只在东北方向较为浓烈。即便如此,开阳宫里也不太平。他待在屋里,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守卫弟子呼喝之声,应是起了变乱。 “灵净宫这两日要对你师父动手……” 云岳的话言犹在耳,他迟疑片刻,给屋子留了道术障,这才悄无声息地摸出了门。 灵净宫能与玄凛两败俱伤最好,不过,他也得提防灵净宫浑水摸鱼。 依旧是上次摸进隐元宫的路线,刚刚接近,玄晏便停在墙影之下。 这个方向能将隐元宫内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但见流光横飞,声音不断,清敏的呼喝在黑暗中分外清晰。他隐在暗处一阵子,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匕首随着身影起落,将树上藏着的人逼下地。清鸿讪讪地笑,双眼波光潋滟:“师叔……” 玄晏瞟他一眼,清鸿巴巴地凑上来,对他讨好地笑:“师叔别生气,我来看热……呸,我不是来看热闹,只是看看那晚放的火如何了。” 玄晏略一思忖,皱眉:“那晚清敏带人走了,是你在背后偷袭灵净宫?” 清鸿眼神亮晶晶的:“自然是我。好不容易把两只狗牵到一起,怎能不下饵,让他们狗咬狗?” 他顽劣的性子千八百年都改不了。玄晏叹气:“你先回去吧,此处有我守着,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清鸿轻笑,扯着玄晏衣袖不放:“师叔你委实是正直惯了……他几个徒弟都被我们剪除,连那几个记名弟子都闭门不出,生怕殃及池鱼。何况有灵净宫挡着,为何不趁机放把火,让玄凛老头儿好好享受?你该不会还想着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揭穿他吧?” 玄晏皱眉,还想说什么,被清鸿阻止:“师叔,万事俱备,机不可失。玄凛老头儿叛乱,用的也不是实力。何况他已经对你起疑,还能等到何时?” 他神色不再有往常的散漫,眼神映着不远处的火光与刀光,灼灼然眩人耳目。玄晏默然,半晌才道:“你说的是。” 清鸿一笑,附在他耳边道:“师叔,我与二师姐玩玩,你见机行事。” 清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玄晏深吸一口气,拿出玄铁匕首。 他每往隐元宫深处走一步,藏在胸口的剑穗便热一分。 脚步愈发迅速,身形愈发矫捷,不消片刻,他便停在了隐元宫正殿之前。 地上横着不少黑衣尸首,亦有不少玄天门守卫弟子受了伤。玄凛站在重重守卫之后,面色铁青。 隐元宫的术障早已被破坏,双方在庭院中胶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对手身上,无人注意到停在屋顶上的他。 他已经冷静下来,目光落在玄凛腰间。 正如清鸿所说,机不可失。若不趁乱做点什么,今后若想复仇,恐怕难上加难。 要制住玄凛,先要制住他的徒弟,再要借助外力压制他。否则以他现在的修为,很难单打独斗地将玄凛拿下。 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玄晏迅速转身,跃入隐元宫深处。 开启玄天门五行大阵,需要掌门的太极金印。 上次到过的殿堂中黑漆漆一片,仅有的几盏灯也翻倒一地,四处都是交战过后的狼藉。他依照记忆中的位置翻找一阵,却没有找到金印。 或许是突遭袭击,玄凛不放心,将金印带在身边了。 玄晏按捺住内心焦灼,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忽然听见房梁上的脚步声。 声音轻如耗子,他一转头,又消失了。 殿堂内静了一静,玄晏握紧了匕首,猛地踢起灯盏,飞向声音来处。对方也不含糊,身形一变,转身便往外逃去。 玄晏紧随其后,与那人在隐元宫内四下追逐。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然而夜色漫漫,对方动作太快,他又不敢确定。 玄晏与人胶着时,隐元宫前,忽然起了另一番变故。 玄凛站在守卫弟子之后,眼见对方败退,快被守卫们围起来,不禁松了一口气。清敏有条不紊地指挥守卫们,身子却一飘,被人踹到了墙上。 这一脚甚是凌厉,极为狠准。玄凛一震,喝道:“谁?!” 对方身份不明,灵净宫诸人亦是摸不着头脑,不敢松懈。 众人茫然之际,玄凛头顶传来轻飘飘的口哨:“才过了多久,小师叔,你就不认识师侄了?” 被踢到墙上的清敏闻声一震,强撑着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玄凛神色阴枭,喝令守卫弟子退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清鸿如入无人之境,神情悠闲地坐在屋檐上,腿脚来回晃荡。他笑嘻嘻地扫视众人,一一打招呼:“海长老,来者都是客,别蒙着脸了。小侄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回头我把玄凛绑起来送给你,你爱怎么打怎么打。” “二师姐,过了大半年,你的修为还是没长进。不过嘛,做人比之前更狠了。” “玄凛老头儿,我师父的位置,坐着可还舒服?” 已有眼尖的弟子认出了清鸿,碍于玄凛和清敏在场,不敢表现出来。灵净宫诸人神色各异,倒是海长老大方一些,堂堂正正地站了出来,对清鸿拱手:“那就有劳师侄了。” 清敏直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对玄凛道:“师父,您之前不是杀了他吗?!” 玄凛神色一变,怒喝:“住嘴!” 他知道清鸿活着,毕竟之前答应他好好考虑投诚一事,却没想到他竟然毫发无损。之前分明嘱咐过清冥,人扣在寒冰牢,想玩可以,一定要绑牢了,实在不行废了他修为就是,怎地跑出来了! 玄凛镇定下来,朝清鸿皱眉:“师侄,你莫要伤心了,大师兄已经不在了,节哀顺变。” 清鸿笑嘻嘻地道:“老头儿,你知不知道你欲盖弥彰之时,脸上的皱纹特别可怕?” 他说话向来没遮拦,也就遇上玄晏会收敛一些。玄凛青筋一抽,忍着怒意假意劝道:“师侄,你这般疯癫,让师兄看见,可怎么是好?” 清鸿悠悠地道:“我倒是觉得,你待在隐元宫一日,师父就一日不得安宁。” 冷不防冒出个清鸿,海长老已经淡定许多,命令门下弟子暂且不动,只管看戏。 已经撕破脸皮,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清敏得了玄凛的眼色,正欲上前,忽听清鸿道:“二师姐――我且尊你一声师姐。你若不想死,就趁早滚得远远的。否则,死在昔日心上人手下,到了九幽黄泉也不得安宁。” 众人眼神异彩纷呈,清敏脸色青白交杂,怒道:“说什么胡话?!” 清鸿笑得欠揍,忽而深情款款地朝她一眨眼:“怎地是胡话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是如何……” “住手!” 玄凛怒喝,也没能阻止清敏扑向清鸿。清鸿眼神陡变,衣袖滑出一道清光,带着震撼如龙吟的啸声杀向清敏。 玄凛只剩一个得力徒弟,连忙出手相救。血光飞溅,但见清敏委顿下来,由玄凛提着放回地面。 清鸿站在屋顶,长身玉立,一条三指宽的清光飘浮于手掌之下。他眯眼笑着,意犹未尽地舔舔溅在唇角的血。 他气势骇人,于无声处震撼人心。 海长老叹息。玄天门凋零至此,居然还留着这么个奇才。如此看来,即便灵净宫今日得手,伤了玄凛,偷了镇门之宝,也不一定能在日后占得上风。 玄凛嘱咐守卫弟子照顾清敏,面上不动,心下大骇。 清鸿在寒冰牢关了那么久,为何修为不退反进,还进到如此可怕的程度? 不过,清鸿他孤身一人,要拿下他,胜算还是很大。 隐元宫殿堂深处忽然窜出黑影,海长老一振,忽然上前大喊道:“何方贼子!” 他身后弟子闻声而动,结出阵势。这阵势看似可怕,能将黑影拿下,实则瞒天过海,与黑影接应。 待得看清黑影,海长老深深皱眉,示意弟子们暂且退后。 他只派了一人出去,为何出来两人? 两道黑影缠斗不休,连清鸿也忍不住看过去。火光中似有金色在黑影中绽放,玄凛一愣,忽然怒吼道:“金印!快把贼子拿下!” 第四十六章 太极金印映着火光,与两道黑影来回缠斗,在空中绽放出金线一片。 守卫弟子知道其中利害,先上前的几个都被挡了回来。玄凛心急如焚,正要亲自上阵,海长老不着痕迹地搭在他肩上,手指微微用力:“贤兄何必心急,让弟子们练练手,也是好的。总归在玄天山上,贼子跑不掉。” 玄凛脸上的皱纹在火光中分外扭曲,海长老淡然微笑,与之相持。 地面上气氛僵硬,空中相斗的两人却有了结果。拿着金印的黑影力战不敌,携着金光而坠。另一人紧追不舍,直奔金印而去。 海长老嗯了一声,有些疑惑。 其中一人是他派出去的,自然眼熟。另一人为何也如此熟悉? 他衣袖一挥,灵净宫弟子脚步变幻,严阵以待。带着金印的人却没奔着海长老来,脚步在地面轻轻一点,袖间法器缠在对方手上,将其轻巧地挥开。 清鸿起身,波光潋滟的眸子荡出一缕冷光。 他在寒冰牢待了那么久,对某人的招式不能再熟悉了。 两人激战正酣,冷不防底下又杀来一人。带着金印的一顿,携着金光往西南方向逃去。 隐元宫的西南方向,是玄天门的山门。 三道影子缠斗不休,身法轻巧敏捷,令底下诸人叹服。灵净宫众人专注于他们过招,唯有玄凛心焦不堪,朝着守卫弟子怒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 隐元宫与洞明宫在玄天门东边,与天枢宫等殿堂隔着宽阔的山壑。除了个别修为高些的,敢飞身过去,大部分弟子们踌躇不前,只敢贴着狭小的山路慢慢挪动。 喧杂的人声都被抛在身后,他们已经行至天枢宫前。清鸿不再手下留情,低喝一声“让我来”,清光陡然化作从天坠落的暴雨,怒吼着扑向对手。 那人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狠绝,身形有一瞬的迟缓,当即被伤到了手臂。 太极金印被那人抛向空中,清鸿看着反向逃走的人,果断将金印留给玄晏,追向那人。 这小子,开起窍来比谁反应都快。 玄晏毫不迟疑,伸手去接。金印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在玄晏掌心。 太极金印白玉为身,小巧玲珑,意外的轻。 他手掌微微颤抖,五指缓缓合拢,将金印握紧。 不远处的火光逐渐平稳,有黯淡的趋势。他深深吸气,转身看向追来的人。 玄凛见拿到金印的是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朝他和蔼地笑道:“好徒儿,把金印给为师。” 此时是深夜,众弟子都在开阳宫内,天枢宫前空旷寂寥。玄凛看他横着疤痕的脸,有点不舒服,暗道下次收徒,还是得考虑容貌。 玄晏似是不解,掂了掂金印,问道:“这究竟是何等宝贝,能让贼人大费周章地动手?” 玄凛皱眉:“不过是件掌门信物,大约是洞天大会让人瞧见了,起了贼心――行了行了,快给为师吧,当心贼子在旁窥伺,又让他抢走了。” 陆续有守卫弟子赶到,灵净宫众人也到了大半。见太极金印在玄晏手里,海长老有些失望,语气依旧平和:“幸好未让贼子夺走,贤兄可收了个好徒儿。” 玄凛冷哼,不置可否。 这个亲传徒弟不是第一次突然出现在隐元宫附近了,待到洞天大会结束,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来历。 玄晏语气悠然,似在缅怀往事:“此物是掌门信物不假,只是,此掌门非彼掌门。” 被亲传徒弟这般挤兑,玄凛涨红了脸,连海长老也没忍住嘲讽的表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 “行了,这里不是闹脾气的地方,快随为师回去。” 玄凛朝他伸手,示意他交出金印。玄晏浅笑着摇头,后退一步。 玄凛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四周已经黯淡的火光忽然熊熊燃起,诸人皆骇退一步,不知究竟有何变故。玄凛亦是愕然,再定睛看去,原本静静躺在玄晏掌心的金印飘浮而起,金线熠熠然,仿佛玄天门万物,皆牵连其中。 “退!” 海长老更为敏锐,大喝一声,灵净宫弟子连连退后。 几乎是他们退后的同时,地面震了一下,尘土飘拂。金印光华大盛,犹如凡间绚烂的烟火,绽出无数条耀眼的金线,将天枢宫前笼罩起来。下一瞬,金线迅速收拢,凝成若有若无的一道阵法。 阵法的正中,玄晏静静站着。 太极金印无声震颤,他握紧金印,便有奔涌的灵气拂过他全身,震落了他头发。连他安静的眼底也似有星辰璀璨,弥漫出圆月照彻般的白。 玄凛后知后觉,已经困在阵法之中,再出不去。 他眼珠一转,沉声对玄晏道:“你去天权宫看了门中典籍?这是掌门信物,现在放下,尚可留你性命!” 玄晏久久未答。 玄凛愈觉慌乱,一阵死寂后,玄晏冷冷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像是一记闷锤击在众人心底。海长老皱眉,示意灵净宫之人再退后。玄凛退无可退,猛地记起要有掌门的样子,连忙肃起表情,对玄晏冷声道:“清燕!勿要胡闹!快将金印交给为师!” 他的亲传弟子幽幽看他一眼。 玄凛下意识地毛骨悚然,与之同时,阵法正中传来意味深长的嗤笑: “师父给我的道名,应当是玄晏。” 天枢宫前死一般的静。 玄凛的表情扭曲一下。玄晏握着金印,悠悠问道:“小师弟,这个掌门之位,你坐得很是舒服。” 话说至此,海长老松了一口气,示意弟子们站在暗处,不要插手。 他细细看了玄晏一眼,心内感慨不已。 曾经也是玄天门、乃至所有修士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竟也变成这般模样。 玄晏动了一步。 随着他的脚步,阵法也在移动,并且缓缓收紧,将玄凛围在阵法之中,让他不得脱出。海长老不打算插手,却不打算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玄天门的五行大阵难得启动,想等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玄晏笑着,自怀里摸出了千机剑穗。玄凛下意识地扶着剑首,再看向玄晏,才真正意识到情势不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玄晏挨了三剑,伤得那么重,竟然能活下来。 还站回他面前,向他寻仇。 玄凛有些慌了,强作镇定道:“你今日杀了我,洞天大会如何收场?你让灵净宫、让其他门派如何看你?让玄天门如何……” 玄晏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你死了,自有清鸿收场。至于我,只要能杀了你,让师兄们瞑目,为何要在乎他们如何看待?至于玄天门……” 他拿出了玄铁匕首。金印光芒大涨,他每进一步,都有金石交击之声。匕首渐渐抽长,剑穗微微晃动,俨然又是一柄千机剑。 “只要有你在,玄天门一日不得安宁。” 五行大阵璀璨绚烂,令人不敢直视。玄凛心下大骇,怒吼道:“分明是你!分明是你让玄天门不得安宁!” 玄晏似是不解,玄凛咬牙切齿,拼尽全身力气吼道:“若不是你,掌门师兄何以忽视了我?!你早就该死了,凌远就不该把你从繁京带回来!你就该死在繁京!祸害了凡间亲人,你又来祸害我们!像你这种所谓的奇才,通通该死!” 不知是哪句话触及内心,玄晏一怔,眼中白色翻滚,沉寂。 玄凛窃喜,却听玄晏凉凉地笑。五行大阵光华璀璨,陡然耀眼,无法直视。汹涌的灵气自四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方涌来,狠戾地压迫着他,逼得他膝盖一弯,呕出一口血。之前交缠纠结的金线沉入地下,玄铁匕首脱出手心,刹那间化出万千幻影,遮天蔽日。 玄凛不可遏止地颤了一下。 这是他天纵奇才的十四师兄,最最拿手的剑阵。 剑阵悬于头顶,随时可能斩下。玄晏轻笑,宛如梦境中的喃语: “其实,我早就不想苟延残喘了。” 第四十七章 天枢宫前,夜风徘徊不前。先前复燃的大火骤然伏低,似有无形的威压降临。金线一暗,随即迸发出更加绚烂的金色。 海长老带着弟子们再退,遥遥看见玄凛支撑不住,双膝跪地,眼睛圆瞪着,似是咬碎了牙:“即便你借五行阵杀我……以你现下的修为,又怎么支撑收阵……” 他看着玄晏苍白的脸色,狰狞一笑。 被千机剑刺穿,扔下玄天山,再怎么在凡间修炼,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惊才绝艳。他玄凛再不成器,有玄天山浓厚的灵气支撑,和玄晏拼上几十招,并不会有问题。 玄晏清浅一笑,火光中疤痕似是淡去。他眼神悠远,仿佛停留在不可及之处。 玄凛一颤,慌了。 那句不想苟延残喘,似乎不是吓唬他。 停歇的风再度卷起,尘沙飞扬,渐渐地灼热难忍。玄凛抠着地面,不顾满手的血大吼道:“你疯了!杀了我,开阳宫那几个怎么办!你要是敢杀我,我会让他们……” 他的话没说完,玄晏嗤笑一声,两人高的利刃破土而出,穿过玄凛的衣袍,将他悬挂起来。 不远处的守卫弟子们骚动一阵,进退两难。 玄凛是他们现在的掌门,无论如何,他们身为守卫,袖手旁观不合情理。但要他们阻止前来复仇的前任长老,他们也下不了这个手。 站在前面的守卫弟子试着走了一步,衣摆刚刚挨到布阵的金线,霎时间化作飞灰。 众人一悚,再不敢上前。 五行大阵中热浪熏腾,玄凛挂在利刃上,拼命挣扎。玄晏缓缓前行,走到了玄凛身前。 束发的头绳不知被吹到何方,他的长发在热浪中翻滚,眼瞳中的白雾逐渐浓烈,凝结,化作琉璃剔透的白。 他看着玄凛,狂喜而释然。似是没料到,玄凛引颈待戮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五行大阵是玄天门的镇派阵法,一般由十人开启。他孤身一人动了阵法,正如玄凛所说,支撑得十分艰难。请神容易送神难,恐怕撑不到收阵。 何况收阵时还有最可怕的反噬。 四肢百骸渐渐地痛,仿佛寸寸碎裂。然而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该死?” 玄晏抬头,淡笑着看他。右手轻轻一挥,众人只觉眼前轻风拂过,玄凛却哀嚎一声,竟有一道白光将之贯穿。 鲜血泼洒,有星星点点落在玄晏脸上。他依旧微笑着,右手腕一摆,白光随着他的动作,将玄凛右臂切下。 玄凛痛得嚎叫不已,衣袍被割破,他掉回地面,痛得蜷成一团。 带着薄茧的手掐在他脖子上,将他高高提起。他痛红了眼,勉强看着玄晏,却发觉他深白的眼瞳,透出一点血色。 他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玄晏淡淡看他一眼,似是怜悯,又似嫌弃。 “我该不该死,轮不到快死的人说话。” 话音刚落,又一道白光贯穿了玄凛。 可怖的哀嚎远远飘散开去,玄晏青色衣袍已经被染成深红色,海长老被他的怒意吓一跳,上前劝道:“贤侄,有话好说,勿要气伤了身子。” 亦有被吓坏的守卫弟子出声:“长老且慢!这样杀了掌门怕是不妥!” 玄晏稍稍侧头,那说话的守卫弟子登时噤声。 “不妥?” 他眼神悠悠,左手一动,又一道白光将玄凛刺穿。 再无人敢说话。 “当日他用我的佩剑,将我刺穿之时,诸位又在何处?可有人说过半个不妥?” 守卫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说半个字。 当日玄凛叛得突然,他们只是玄天门最底层的守卫,只能依照命令做事。 白光在玄凛胸膛中翻动,有人吓得浑身发抖。 “他杀了十多个师兄,夺了掌门大权之时,可有人说过不妥?” 玄凛垂死挣扎,被玄晏扇了一巴掌,不敢再动。 “他辱我师尊,咒我亲人之时,可有人说过不妥?” 那一点血红渐渐扩大,染红了白雾。 “师兄们与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却这般狼心狗肺!即便师尊云游而去,亲人化为白骨,即便我命途坎坷,也轮不到叛徒置喙!我要杀你,轮不到旁人说个半个不字!” “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拖着你一起去死!” 似有琉璃碎了。 极为清脆的碎裂声后,五行大阵光芒暴涨,原先悬于半空的剑阵逐渐消弭,凝成一柄冰雪般剔透的剑,悬在玄凛头顶。 “啧,师叔发疯了?” 清鸿不知从何而来,守卫弟子见之如见救星,纷纷围上去,却被他的眼神吓开。 他留了个秋后算账的眼神,随即打量着阵法,揉揉太阳穴:“有生之年居然见到师叔发狂……下回给师父上香,我可得好好说说这事。” “贤侄……” 海长老上前想说点什么,清鸿抬手阻止,嫌弃地看他一眼,“等等你别动,怎地叫师叔和我都是贤侄,小心乱了辈分。你们灵净宫的人真烦,老子修了两百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管闲事的门派。十鸢那疯婆子是,你也是,真真讨人嫌。” 如无意外,这就是玄天门未来的掌门了。海长老有些尴尬,打个哈哈退了回来。 眼见利剑即将斩下,玄凛双目暴突,朝阵外弟子嘶吼:“去开阳宫……他哥哥……” 守卫弟子被玄晏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玄凛一吩咐,没多想就去做。冷不防清光从天而降,在地上扎成藩篱,拦住他们去路。 “打算去哪呢?”清鸿身形一变,蹲在清光之上微笑,犹如俯视猎物的猛兽,“长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着!否则……” 清光如暴雨,刹那间从天而降,贴着守卫弟子的脸扎在地上。 “生死自负。” 镇住了场子,清鸿看向阵中,还是有些担心。 玄晏收不住五行大阵,他可以从旁协助。但看这个阵势,就怕玄晏心境不稳,走火入魔。 他刚担心完,高悬的利剑终于斩下。 万籁俱寂。 海长老似是没想到他真的动手,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其余守卫弟子皆屏息吞声,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玄凛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半睁。玄晏微微喘息,冷不防见他眼皮子动了动。 ……居然还活着?! 然而再一眼他便知道了缘由。 玄凛已是奄奄一息,却死死抓着千机剑。 玄晏怒火顿起,提着匕首上前,先前积累的疼痛却在此时爆发出来。 “师叔!” 清鸿站在阵外,见他支撑不住倒地,五行大阵将要失去控制,连忙出手相助。 令他意外的是,阵法比他预料中要强得多。他沿着五行阵布下剑阵,五行阵却在缓慢地收拢,直逼阵中两人。 玄晏躺在地上,见清鸿在外焦灼不堪,对他摇头。 五行大阵失去控制,他受到反噬,玄凛也讨不到好。 能让玄凛去死,值了。 疼痛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黑暗与烈火交杂的天枢宫前,似乎模糊成了他刚拜入山门时,宁静纯粹的雪白。 其实玄凛说的不错。 这四百多年,都是偷来的日子。 雁门樊氏的十八郎,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母亲是才貌双全的汝南公主。幼遭变乱,亲人离散,陷入繁京,步步荆棘。凌远长老的指点与护佑,师兄们的照顾,于他无比珍贵。 玄凛毁了这一切,他杀了玄凛。 夫复何求? 朦胧中,又似是几道黑影从天而降。五行大阵强悍的压迫逐渐消失,有人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翻转他的身子,擦掉他脸上的灰土,将他背了起来。 玄晏挂在那人肩上,天地颠倒,被他步子晃得头晕眼花,气得飞起一脚。那人却捉住他双腿,哄他道:“乖乖的,不闹了,回去休息。谁再敢动你,老子就打飞谁!” 他挣扎不停,那人反倒跑了起来。玄晏支撑不住,终于昏了过去。 他反悔了。 让他在死之前,先好好地揍这人一顿…… 第四十八章 玄晏醒来时,已是不知多少日后的清晨。 欢喜地迎接他醒来的,是打着哈欠的、灰头土脸的秦石。 秦石趴在床边,见他醒了,眼神亮晶晶的,像刚从尘土里捞出来的狗。 玄晏定定地看他两眼,习惯性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根手指戳在他额头,将他往外推。秦石丝毫不躲,瞅着他愣了一下,随即发出阵阵压抑的呻/吟。 “来啦来啦!” 莫南乔听见声音,忙不迭走进来,将草环扣在玄晏手腕。温和的木系灵气细水长流,一点点驱散他体内的寒意。 外头有人学着他的呻/吟,扯长了嗓子拼命叫。莫南乔不自然地脸红,狠狠回瞪一眼:“什么人啊!” 窗子被人从外面打开,清鸿挤着眉眼,露了半边脸,“师叔,再叫两声让师侄听听?” 回应他的是满屋子的白眼。清鸿还想开口,却觉得后颈有凉风拂过。 他摸着不知不觉探到颈边的匕首,讪笑着关上窗子。 玄晏手指一动,将匕首收回来,却听清鸿在屋外远远叫道:“师叔,你身子不好,勿要催动修为啊――” 他眉头一抽,外头的哈哈大笑戛然而止。 莫南乔叹气,小心地给他揉肩膀,“长老也别怪他多嘴,以您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随意动用修为了。” 玄晏微微阖眼。 身体如何,他心中有数。在孤身一人强行催动五行大阵时,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能捡回命来,实属走运。 他动了动手臂,忍住行将脱口的呻/吟,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他昏过去有三四天。这几天,门内悄无声息地变了许多。 清鸿接管了所有的门内事务。他师父玄云曾经倾囊相授,如今他才接管几日,已经将门内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起码在洞天大会结束时,不会有大风浪。 屈指算来,今日应是洞天大会的最后一日了。 清鸿是玄云的亲传弟子,接任掌门名正言顺,而长老亦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玄晏身上。 莫南乔捧来长老身份的深青色道袍。他轻轻叹气,“放着吧。” 屋外有清脆宛转的鸟鸣,玄晏抬眼,顺着一扇未关紧的窗子看出去,玄天山青翠欲滴的碧色逐渐转深,已是深夏的景色。 这视角分外熟悉,他一怔,万千念头闪过,终是无言。 这是他待了四百多年的洞明宫啊。 自他入门起,他便侍奉凌远长老左右,不曾住过普通弟子的开阳宫。此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如肌理血肉,难以忘却。 “玄凛让人扔出去的摆设都找回来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只是有些已经破败。掌门让弟子重新采买,估计下旬应该能用上……” 莫南乔絮絮地说着,末了才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长老,有人在门外等很久了,能不能让他进来?” 玄晏心下奇怪,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顿时恍然,“言齐,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扑开了门,径直跪在床边。 玄晏:“……” 日薄西山,倦鸟归巢。天枢宫前,有守卫弟子持着符咒,将殿前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玄晏出现时,下面小门派们委实骚动了一阵,都想不到玄凛新收的亲传徒弟居然是生死不明的长老。何况以众人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宁死也不愿委曲求全的,心性变化之大,令人感慨万千。 他穿着长老身份的深青色衣袍,唯独黑色衣缘与清鸿区别开。一举一动,自有威仪,仿佛大半年前的变乱从未发生过。 与他相比,高高站在天枢宫前的清鸿,就太引人注目了。 玄凛好歹还会装模作样,清鸿装都不想装,让守卫弟子拖了椅子来,歪歪斜斜的一坐就是一天。不是玄晏到场,他还舍不得站起来。 另有弟子抬着椅子来,清鸿亲自搀扶,以示尊重。玄晏低声提点他两句便坐下了,并不逞强。 清鸿慷慨陈词时,他的目光在各门派脸上游移。 普通小门派没甚希冀,能排上名次就算好的。玄天门传奇的长老现身,也只是让他们激动片刻。 另外两个名门大派的态度有些意思。 云门就不必说了。自打知道玄晏的身份,云岳便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听说在争夺决战名额时输了,此时正被自家长辈瞪着。另有与玄晏交手过的弟子,则是望着他兴奋地窃语。 最有趣的是灵净宫。之前张牙舞爪的七风此时头也不敢抬。海长老镇定些,与他目光相遇,则彬彬有礼地示意,再看向别处。 玄晏有些疑惑。当日与他争夺太极金印之人,应该是灵净宫少宫主十鸢。此时她竟未出现在灵净宫众人中,莫非不打算显露行踪? 但十鸢她,又为何抢夺金印? 他目光再转,落在玄天门弟子身上。 此次的记名弟子悉数到场,包括许久未露面的仇日月和桂枝。至于那些不成器的清字辈弟子,都被圈在一起,由守卫弟子看住。洞天大会一结束,便要秋后算账了。 守卫弟子捧出之前收走的法器,依次交还给各门派。玄晏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清鸿懒懒地打哈欠,“该杀的杀了呗,这些都不是问题,就玄凛比较棘手。” 玄晏一动,惊得他连忙坐直,安抚道:“师叔别急别急!玄凛关在寒冰牢,我亲自下了符咒,不会有问题。之前你昏着,我试过杀他,但他把千机剑抱得太死,恐怕千机剑会有问题……” 玄晏冷声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何必在乎一把剑?剑碎了,再铸就是。” 清鸿嘶了一声,乖乖称是。 千机剑是长老的身份象征,以前被玄晏当宝贝,不许外人碰一下。如今被他弃若敝履,让清鸿有些不习惯。 法器归还后,有些急着赶路的门派当即告别,其余门派打算次日清晨再走。 此次洞天大会的魁首令人意外,玄天门的言齐和灵净宫的七风平分秋色。大部分留下的门派都忙着与灵净宫搞好关系,毕竟离开此处,再想向他们讨教,要么亲自上门去问,要么再等三年,机不可失。 清鸿留下,带着莫南乔周旋于各门派间。玄晏面露疲色,知趣的都没来打扰,由他独自回了洞明宫。 洞明宫在隐元宫西边,只比隐元宫少两三间屋子。原本空荡的殿堂院落,此时随处可见清鸿拨来的守卫弟子。 玄晏的步子有些迟缓。他示意守卫弟子不必搀扶,一步步地,走向秦石待的屋子。 檐下已经照他的意思挂起一盏盏灯火。玄晏走到门前,手放在门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他白天离开时,一遍遍地嘱咐秦石再留几日。秦石虽然答应了,却显然是心不在焉。 秦石是为了逃避玉京的抓捕,才与他一道上的玄天山。能陪他到现在,到如今他亲手复仇,实属不易。他的绮念和杂思,又该从何说起。 他敲了两下门,“你可在屋里?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不远处的屋顶上,清鸿披着漆黑的袍子,不停地念叨着:“快进去,快进去……” 莫南乔捂着耳朵,示意他别念了。清鸿愤愤然:“师叔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性子,九曲十八弯的,神仙也扭不回来。要换做是我,早就推门进去,迎难而上,管他秦石还是秦十一,早晚得屈从于我的淫/威之下……” 莫南乔显然是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掌门,忍无可忍地往旁挪了几分。 清鸿嗤之以鼻:“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别修行修傻了,跟灵净宫的蠢女人似的。那等销/魂滋味,呵呵呵……” 言齐与他一起披着黑袍子,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说得好像你试过似的。” 清鸿一噎,俊脸微红,强辩道:“那,那又如何,又不是没见过!” 莫南乔冷冷地道:“你再说话,长老就要过来了。” 感受到茫茫黑夜中冰凉的眼神,清鸿从一头虎变成一只猫,顿时蔫了下来。 轻微的推门关门声后,清鸿吸气,猛地一拍瓦片:“像师叔这种,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师叔这些年真不容易,好不容易碰上喜欢的,又对自己不明不白……” 言齐感慨道:“也就修士不在乎了。要是玉京的豺狼虎豹,一听说是断袖,早就退避三舍。” 清鸿冷哼:“修士还在乎男女?我们玄天门的真阳祖师……” 左右两个新晋弟子投来好奇的眼神,清鸿端着掌门的架子,还是忍住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真阳祖师和自己豢养的妖兽私奔了,玄天门还收不收弟子了?他这个掌门还做不做了? 对面很快传来又一阵推门声,三人目光一凛,再看过去,竟是玄晏面无表情地出来了。 玄晏一走远,莫南乔和言齐忍不住推清鸿下去查看情况。 屋内灯火一盏,秦石歪在被褥上,竟然早已睡熟了。 第四十九章 几人环抱的巨大锁链从山顶垂落。玄凛坐在锁链前,抱紧千机剑不松手。 两个月前,老六清寂和老八清平命丧于此。现在,他前方躺着蜷成一团、遍身血迹的清冥,还有绑在山壁上、悄无声息的清敏。 玄凛抱紧了千机剑。 明明两个月前,这里关着清鸿,还有少宫主十鸢,为何这么快就换成了他?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玄凛向来不信天意,否则他不会发动叛乱。可如今这景况,他也不得不信了。 不过,上天不曾彻底抛弃他。至少长老身份的千机剑还在他手里。真阳祖师留下的机关认这把剑,可不认玄晏的脸。而且他的脸还毁了。 玄凛扯着满脸皱纹笑了笑,竭尽全力磨蹭着,将千机剑从剑鞘中磨出几分。 寒冰牢便是真阳祖师的手笔,尤其是困着他师徒几人的巨大锁链,据说是当年困住上古妖兽之物。他接受门派以来,一直忙着镇压异见,没试过各处机关。说不定他能借千机剑脱困。 头顶忽然投来一束光线,玄凛慌忙收手,清鸿在头顶啧啧两声:“别藏了,老头儿,我都看见了。” 玄凛冷哼一声。 清鸿懒得端掌门的架子,身形一动,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他面前。玄凛瞪着他那身深青色金色衣缘的袍子,恨恨地撇过头。 “我不懂你这老顽固,竟为了个掌门之位,争得头破血流。”清鸿拈着衣袖,“要真有什么好,也就衣服比普通弟子耐穿。听说,是无缝天衣?” 玄凛不答,抱紧千机剑,目光在头顶入口带过。 清鸿怎会猜不到他的心思,嗤笑:“别痴心妄想了,师叔不会来的。他不想看见你,托我问你一句:你下手之前,可曾想过师叔这些年的照拂?” 玄凛没吭声,目光微微垂落,只是没能掩藏住深处的恨意。清鸿虽有不解,却更是不齿。 清鸿在玄天门闹腾着长大,何况他师父还是掌门,许多事都要经手,他便对上一辈的事了若指掌。 其实他十四师叔应是玄字辈的小师弟,只不过当年掌门师伯下山游历,见玄凛父母双亡,家中穷困,怜他孤弱,便带至玄天门抚养。上面十四个师兄,包括备受宠爱的玄晏,都对玄凛照拂有加。 或许是幼时损了根本,玄凛天资平平,在同辈弟子中不甚突出。眼见师兄们个个都是英才,尤其是头顶压着个奇才玄晏,玄凛便急着在修行七十年时,强行突破至虚道境界。 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强行突破,玄字辈除了玄云,无人知晓,只知玄凛醒来后,被掌门叫去关了禁闭。而他也因为承受不住虚道境界的修为,差点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养伤之时,还是玄晏亲自照顾他。 强行突破毕竟有违天道,玄凛原先是中年人的相貌,伤好了之后,已经残损成风烛残年。而他本人修了这么多年,仍然在虚道境界之下,难以突进。 清鸿没耐心与他讨价还价,而且门内还有一堆事情等他处理,便对玄凛道:“老头儿,我先问你,千机剑你给是不给?” 他没敢把话说死,万一玄凛得知玄晏放弃了千机剑,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就不好说了。千机剑是真阳祖师的宝贝,能保就保。 玄凛等了这么久,终于得了他这句话:“剑我可以还,但,你要留我性命。” 清鸿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语调微扬。 他傻了才会放走玄凛。 再说了,他要是放了人,师叔不得把他吊在寒冰牢里,风成人干? 清鸿的不置可否在情理中,玄凛也没准备现在就和他谈妥。清冥却在不远处狂笑,声音尖细:“师父,别和这小狼崽谈条件了,他会把我们师徒吃得骨头都不剩!” “……”清鸿扭头,学着玄晏的嫌弃表情,“二师叔的点心我都嫌难吃,还会吃你们?” 清冥还想说话,清敏呵斥他:“够了蠢货,闭嘴!”然而见到清鸿悠悠走来,索性不言。 清冥只想逞一时口舌,并不想招惹他。眼见他越走越近,吓得声音悬了起来,难听至极:“你快滚开!别碰我!啊――” 身为曾经的小霸王,清鸿折腾人的方式千奇百怪,他一脚踩在某个地方,惊得连清敏都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除了玄晏,他和每个师叔都混得很熟,掌管刑狱的九师叔的手段更是学个十成十。清冥叫得人心惊肉跳,清鸿波光潋滟的眸子里翻出几点坏水,脚踝一扭,痛得清冥哭叫不已。 叫声渐渐弱了,清敏转过头去,却觉得清鸿在看自己。 大概在他看来,这样的自己一定很可怜吧。 出乎她意料地,清鸿竟然没有提起少年之事,在她面前轻飘飘地看了一阵,又转回到玄凛身前。 玄凛已经看出来了,清鸿今日就是闲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无聊,找他们师徒消遣来的。因此无论清鸿怎么逼问,怎么诱哄,他就是死死抱着千机剑不松手。 剑和剑穗护佑持有者的能耐,清鸿在玄晏身上便见识过。今日未成功,他便施施然出了寒冰牢,折腾别的事去。 掌门要做的事太多了,清鸿接手没几日,已经为自己以前的胡闹深深惭愧。 玄凛折腾大半年,许多殿堂都荒废了,甚至无人给入门弟子讲经说道。而玄晏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情势紧迫,他只得亲自上任。 眼下能用的人不多。丹成性子持稳,可惜修为太浅,年岁不大,不然也是块好料子。一直跟着师叔转的两个人倒是可以用,就怕师叔跟着那块顽石跑了,这两人也跟着跑。 隐元宫内布置一新,明亮安然。清鸿揉着头,面对弟子名册苦苦思索。 他在天有灵的师父啊,当初是如何哄骗那么多师叔为他做事的。 “师父,喝茶。” 丹成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笔一抖,立刻有一绺墨汁溅到丹成脸上。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清鸿惊得将纸笔一扔,抱着丹成,用衣袖拼命擦墨汁。怎奈越擦越黑,衬着还没彻底消退的疤痕,显得格外喜感。 “没事的师父,洗洗就没了。” 清鸿嫌弃道:“什么不学,学你师叔祖的木头脸。来,让师父看看。” 之前清寂为了平息金玉药铺的火势,让丹成强行吸取火灵气,以至丹成体内修为失控,这才有了疤痕。清鸿给他引导多次,疤痕渐渐消了,原先白净乖巧的小童也渐渐显出来。 清鸿看这个徒弟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揉揉他小脸。丹成脸红着退开,一板一眼地将洞明宫的事情报告给清鸿。 一般弟子没这个胆,就算有,也会被玄晏一巴掌拍到寒冰牢底下。清鸿觉得师叔不至于和徒侄孙置气,便让丹成去做些小动作。 听到关键处,清鸿眼睛一亮,问道:“你师叔祖当真看了那本书?” 丹成点头,“我亲手放在师叔祖桌上的,师叔祖把那本《风月》看……” 清鸿连忙捂住他的嘴,脸上微红,“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他这个掌门真不容易,还要操心师叔的私事。负责采买的弟子回了山门,把这本书交给他时,脸都在滴血。 “然后呢?” “师叔祖被轰出来了,晚上。” 丹成特地把“晚上”两个字放在末尾,咬重了音,眼睛还微微眯起。 清鸿觉得这个徒弟不一般,蔫坏蔫坏的,有他当年的风范。 “那个,穿……” “穿了,一半。” 清鸿倒抽一口气,嘿嘿地笑个不停。 那本书他扫了一遍,第一章便是夜半无人时…… 师徒两个窃语一阵,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清鸿笑得神情诡异,却见丹成掏出一条红绫。 “这是一个漂亮姐姐给我的,要我转交给掌门。” 红绫上无字无墨,只有一股幽香。清鸿嫌弃道:“给我记住,门内最漂亮的是你师父。这种东西,肯定是哪个倾慕你师父的人送的。你师父这般美丽,肯定有不少人觊觎着。记住了,别接陌生姐姐哥哥的东西,明白了?” 寒冰牢内,清冥恨恨地叫骂着,从玄晏骂到清鸿,再到自己两个徒弟。清敏听不下去,呵斥道:“骂什么!你若是有点出息,也不至于落到此处!” 他们被关在寒冰牢,稍微不那么重要的都关在开阳宫,包括他的丹扬丹意。 玄凛冷眼看着徒弟们吵架,继续低头试着磨蹭千机剑。眼见磨出几分,他一个激动,身子一歪,剑又落了回去。 他烦躁不已,却忽然闻见一股幽香。 清冥顿时来了精神,清敏鄙夷道:“那东西都没了,居然还在想女人。” 昏黑的寒冰牢山洞里,有一样物什悠然降落,如蛇一般,温柔地缠向了玄凛。 玄凛惊得连连挪动,那东西却没缠他的脖子,而是缠在了千机剑上。 是一条金色锦缎。 在玄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金色锦缎缠着千机剑柄,一点一点地,将千机剑往外拖。 片刻后,千机剑咣当落地。 第五十章 寒冰牢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洞明宫内,秦石循着饭菜的香气翻身起来。 玄晏素来严谨,清鸿知道他的脾气,拨来的守卫弟子手脚麻利,话也少,把饭菜放在桌上就告退了。 秦石动了两筷子,看着饭菜发呆。 弟子们知道长老的意思,饭菜都是精心准备过的。秦石赴过两次宫宴,敢说宫里的御厨也不一定有这手艺。 干净衣物叠在枕边,甚至连兵器架都摆进屋里,十八般兵器任他挑选。 秦石轻轻放下筷子,不开心地冷哼。 这算什么,为昨晚的事道歉吗?还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他? 玄晏的寝居就在秦石隔壁,一上午过去,他已经审过了清鸿送来的名单,一一勾掉待处置的人。 这项工作极为费神,玄晏落笔,觉得有些头晕。 与玄凛一战,真的太伤身了。 送给秦石的饭菜另拨了一小份,送到他的寝居。他尝了一点,对守候在外的弟子道:“他口味偏重,多加荤腥。今日的淡了些。” 弟子端走饭菜,莫南乔恰好得空过来,便给他上午刚刚理好的丹药方子。玄晏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此事不必问我,不过普通药方,你与常驻天璇宫的弟子商讨便是。若有不懂的,或是毒草仙方再说。” 莫南乔得了清鸿的任命,掌管丹药仙草的天璇宫,连带金玉药铺的部分进账也归她打理。猝不及防地忙了一上午,她也有些疲惫,然而看玄晏的样子,却比她更累。 复仇之前,玄晏似是一张绷紧的弓,蓄势待发,现在却显得茫然,仿佛神魂剥离,无精打采。 大概是孤身催动阵法,太耗神了吧。再天纵奇才,也经不起这么耗。 玄晏正低声细语地教她处事,旁边的屋子却冷不防杀出一道刀光,惊得莫南乔连忙护在玄晏身前。 这招式玄晏却极为熟悉,正是离开西海原以来,久未谋面的长刀。 秦石在庭院内舞得虎虎生风,像是宣泄。莫南乔向来与修士一路,这般精湛的武艺从未见过:“好快的刀!” 玄晏淡淡地道:“若是给他一点修为,他能一人打翻几十个守卫弟子。” 他拿回长老身份,倒是不怕秦石在玄天山的消息走漏。玉京的王公贵族们尚且忙着延请修士,帮他们争权夺势,又怎敢得罪身为长老的他? 莫南乔看得目不转睛,却听玄晏吩咐道:“拿我的琴来。” 秦石是憋着一口气冲出来的,想着大不了尴尬一回,结果越练越起劲,竟一时忘了身在玄天门。 陡然间低沉的琴声迸响,他没多想,随着琴声出招。初时,琴声追随他的招式,柔缓如日光林泉。渐渐地,琴声一紧,扶摇直上,迸发出热血沸腾的金石之音。 秦石被琴声带得斗志昂扬,刀光如水银泼地,令人目不暇接。 可他随即觉得不对劲了。 这曲子越听越耳熟,像他在西海原学来的曲调。 长刀顿收,琴声随之戛然而止。玄晏长指轻压,微微扬眉看他。 玄晏正在养伤期间,以往严苛凌厉的气势收敛起来,轻袍缓带地坐在檐下,面容静静,眼神平和,像悠然停歇的仙鹤。 然而只有秦石知道,这人疯起来,就是他娘的一只恶鹰!要不是他早有防备,昨晚还真说不准! 不知是别扭还是赌气,秦石扬手将长刀抛回屋里,一阵风般刮出了院子。 “哎,怎么走了?” 清鸿与他擦身而过,两处看看,对玄晏暧昧地笑。 莫南乔不知其中玄妙,玄晏一清二楚,却只是轻斥一声:“好歹当掌门了,嘻嘻哈哈像什么。” 清鸿知道他是领了昨晚的情,也不拂他的面子,端端正正地一礼:“师叔教训的是。” 一看这两人就是有话要说,莫南乔借口整理天材地宝,留下给玄晏调理伤疤的药,先一步走了。 清鸿扶他回屋,开门见山:“清敏掌控的眼线我都收回来了。神武营被困不假。” 玄晏一想便知是司慎,淡淡地嗯了一声。 “至于另一件事,恐怕有些难办。最稳妥的方法,是求助云门。但云门自打回去后,掌权的就变成了云岳。”清鸿悄悄看他一眼,“听说是我们的人,云岳指名要见师叔,否则不谈。” 玄晏不置可否:“天下度修为的方法不计其数,委实狂妄自大。” “然而云门的方法最稳。” 云门之人擅长符咒,门中私藏的上古秘法数不胜数。想将修为度给凡人,聪明人都会先找云门。 清鸿埋怨道:“师叔,那个法子您为何不试?” 他当即挨了一记眼刀。 “我近不得他身,谈什么试探。” 清鸿的内心那叫一个煎熬,就差抱着玄晏大腿,求他狠下心试一试了。 他心底的邪恶在上下翻滚。如果是他,碰上自己喜欢的,当然霸王硬上弓先下手为强了。师叔这么纠结,还拖着他一起烦恼。 他继续煎熬时,玄晏淡淡地补充道:“何况我尚未突破至虚道之境,用这个方法,不妥。” 到了虚道之境,度修为给别人,那么两人寿数都会大大延长。但修为不足,怕是会连累两个人,恐怕还得不偿失。 神武营的消息,玄晏自然不会告诉秦石。等到晚上秦石回来,玄晏却将自己关在屋里,只留了一盏灯火。 他从窗缝里看见秦石驻足片刻,径自进了屋。 玄晏默默叹气。 好不容易他受了一回伤,秦石不计前嫌照顾他,却因为他昨晚的冒进,前功尽弃。 要他在不同门派间斡旋,他的手段绰绰有余,然而到了私事上,他就笨拙得比不上凡人。 要不,他再装一回病? 秦石回屋后就假装睡熟了,但过了没半个时辰,他就后悔了。 白天练武出了一身臭汗,又在外面兜兜转转大半天,这种时候直接躺回床上,他都嫌自己邋遢。 然而……怎么办,难道要他叫人烧水吗? 秦石向来是个爱护兵士的好将军,从不乱使唤人做事。这么晚了,使唤守卫弟子是不是不太厚道? 他探出脑袋,偏偏见到两个弟子抬着热水,进了隔壁屋子。 弟子们出来不久,玄晏之前点的灯灭了,过了一阵都没声音。 秦石猜是玄晏受伤后容易疲倦,这会儿正歇在榻上。殊不知玄晏做回长老后,对日常起居的要求一日高过一日,根本不可能歇在床以外的地方。 屋子里很暗,唯有窗外高悬的月色。玄晏动作缓慢地褪下衣物,拿起琉璃镜。他的眸子里沉寂着一点赤红和雾白,搅合在一起,蠢蠢欲动。 自从五行阵逃过一死,眼中异样就没消失过。 镜子偏移,照着他胸口的三道疤痕。 玄晏拜入山门以来,即便是凌远长老也从未责罚于他。伤疤刻在他精瘦的上身,显得格外可怖。 他微不可闻地叹气,缓慢地将上身衣物尽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另一方面,候易自己手工作业不行,还需要四阿里把他的想法变成现实,当他的左膀右臂。 现在,当然两个人一起被二哥羞辱。 候易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没有退路,也同样没有依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空有叽叽大的名头,在真正的实权派面前其实低贱如狗。 为了证明自己,原书中的小攻动了个脑筋,做了个新鲜玩意儿出来。 那就是伞~ 伞可是牛逼的东西,它小巧却实用,成本还不高,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物品,只有这种人人都会用的,才能传承下去,让大家都肯定自己。 为了做好伞,候易跟四阿里闭关修炼,天天窝在工具房里,爱爱殿下傲娇的来探寻了两次,虽然表面依旧高冷,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候易做的圆面东西。 半个月后,候易的竹编伞终于大功告成! 这天刚好细雨,候易做出的玩意儿正好派上用场,他自信这东西一定能征服群众,为了拿出的时候技惊四座,他先悄悄请爱爱殿下来观看他的“智慧结晶”,并告诫他一定不能告知别人。 说完了,他就拿着合拢的竹伞,扑腾到了雨里,整个焕发出青春洋溢的气息。 爱爱殿下站在屋下,与他遥遥相对。 候易笑笑,举起伞,因为没有纸,这把伞采用的是木质,稍微有点沉,但却非常具有质感。候易故意把伞面对准爱爱殿下,哗啦一声撑开了整个伞面,他也不打到头顶上,反而握着伞柄一扭。 伞面旋转了好几个圈儿。 “这是什么东西!”爱爱殿下吓的猛然后退。 候易眨眨眼:“这个东西叫伞,你看,”他说着把伞撑到头顶上,笑着安抚:“它可以遮雨。” “怪物!”爱爱殿下不但不理解,反而斥责:“你做了个什么怪物出来,郝浪,你如果拿这个出去,别怪我对你无情!” 因为是剧情所以候易理解,但是这会江别开的表演太真实了,虽然他没说什么骂人的话,但是那句别怪我对你无情却让候易心里噎了半晌。 随后,他抿紧唇,举着伞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伽利略还因为反对教皇、宣扬邪学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判处终生□□呢,发明的道路当然不会一帆风顺的,有很多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人类不理解,甚至害怕。 “候易”凭着不服气,一定要出去试试。 这个时代毕竟落后,从所谓的“皇宫”出来就是热闹的大街,街上也没有店面,所有做生意的甚至卖奴隶都是摆着摊子,跟现代夜市一样画地为商。 一眼望去,即使天空飘着小雨,大街上却依旧非常拥挤,来来往往的人在摊位之间钻来钻去。 可候易举着他的怪物一出现,所有人都吓着了,呆呆的看着他。 “怪物,那是什么怪物?”人群里出现窃窃私语。 “这不是新任的叽叽大使么?” “他怎么会拿着一个怪物?” 候易捏着伞柄,笑了起来:“大家好,这是我发明的东西,叫做伞。”简单的介绍后,他把伞面放低,让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大家看,雨滴在它的上面不会漏下去,它的作用就是遮风挡雨,而且携带方便。” 候易握住伞柄,把它合拢,然后伞面对准围观的人慢慢撑开。 “哗!”众人悚然后退。 候易抿了抿唇,又笑的和蔼:“你们不用怕,你们看我就能打着它然后不淋雨。”他说着往前走,围观的人却不断的后退,候易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突地、“砰”的一声,一个高瘦的男人抓起石子朝候易伞扔过去,刚好砸在伞的边缘上。这些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慌乱的去捡石子。 候易一愣,忙将伞横起来,伞面因为石子的攻击,发出“砰砰砰”的响声,有些人扔的太高,但是一把伞是不能完全抵抗住这么多人攻击的,候易低下脑袋藏住,但背却挨了不知多少石子。 “把怪物赶出去!”有人大喊。 “对!赶出去!” 候易一惊,虽然他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有人上来了,他皱眉就想收伞,手却突然被人握住,然后伞被人抢了过去。 然后,竹伞被打了起来,遮挡住了雨。 候易“诧异”的望过去,江别开站在他的身边,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子民。 因为候易比较高,爱爱殿下甚至需要踮脚才能给他打伞,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殿下冷艳高贵的气质。 “这不是怪物,谁再乱说我就让你们下油锅。”爱爱殿下色厉内荏,威胁的眸子扫过众人。等那些人都不敢动作,犹豫不定的看着自己,爱爱殿下把伞交给了候易撑着,然后举步向前。 围观群众后退。 爱爱殿下哼了一声:“谁敢后退,我赏他一顿鞭子。” 这下没人敢动了,爱爱殿下依旧往前走着,候易忙不迭的跟上,经过第一个人的时候,爱爱殿下特意站了会。 那人刚开始弯着腰埋着头,等一会感觉不到冰凉的细雨,终于忍不住稍微抬起了头。 “这个伞会咬你么?”爱爱殿下问。 “不、不会。” 爱爱殿下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这次那人忘记了尊卑跟害怕,黝黑的眼睛惊奇的望着候易手中的伞:“好、好厉害!” 爱爱殿下懒得往前走了,锐利的目光望向所有人:“这是造物者的神奇,是我们人类智慧的结晶,它跟陶器一样,只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工具,只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工具又多了一项。” “从今往后,我们所使用的工具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直到我们建立一个工具的世界,我们再也不用依靠双腿走路,不用双手去捕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安全,直到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罗比大神的福荫。” 而奴隶会渐渐消失。 人人都会更加自由。 这就是书里给他们的设定,一个是真正的王,一个是人间的王,彼此配合,彼此相契。 候易跟江别开相视一笑。 第43章 第一个世界(5) 《你们都只爱我的叽叽》是部纯洁小说。 整部小说连个清水kiss都木有,两位男主到一直到最后才在一起,候易又不能在小说里ooc,而系统给他的那几分钟啥都干不了。 可怜的候攻,憋的都身心交瘁了。 这个时候,候易就察觉到攻君的责任重大了,升级归他管,体力活归他干,还要负责哄人外加追人,过的是工蜂一般的日子,每天忙忙碌碌。 可还是想做攻n(rq)n 抱着这种执念,候易按兵不动,就是躲在角落暗暗对江别开露出危险的目光,一年后,他们终于补完了这本小说。 两人穿越前是在一起的,候易被系统发还到现实世界一个猛虎扑羊就把江别开扑倒在沙发上,后者被他压着,露出我懂的笑容。 候易:“我不管,这次我一定要做晕你!” 江别开笑:“好啊。” “……”候易眨眨眼。 对方答应的太干脆,候易都有些怀疑了,不过他这个人向来心大,自觉比江别开矮不了多少,而且对方一个文弱的书生,论武力还输过他。 这么一想,候易越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眼冒邪光,开始扒人家裤子,被他“坐着”的江别开依旧笑笑的样子,候易一看这表情就有点虚火,解皮带的动作犹豫了一下。 “叮咚。” 不是系统,是门铃。 候易正憋着火呢,立马嘿的一声,不满的回瞪门口,脑子里给不识时务的电灯泡扔了一双拖鞋。 他这间屋子以前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专门用于狂欢。他们一伙人爱在外边瞎混,但有时候难免有不方便,候易这就是他们的去处。 这里来人候易并不奇怪,候易给过好些哥们权限,他这屋是电梯入户的,人家按两声门铃已经够道德了。未免待会儿被人家撞见,候易只能起身,一边给自己整理衣服对江别开道:“小妖精,去房里哈。” 江别开挑眉:“候大少要金屋藏娇啊?” 候易向天白眼:“我是让你去洗干净等着,我一分钟解决这个灯泡。” 江别开笑了笑,自己朝房里走去,候易怕他不高兴还跟着几步,把江别开送到房门口特意扬声调侃:“爸爸等我一会,宝宝马上来干你。” “噔”的一声,是电梯门开了。 候易一甩头,眯眼走去,准备把这个猪朋狗友骂个狗血淋头,结果在走廊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叫谁爸爸呢?” 候易站定,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候晋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跟江别开硬碰硬的只会两败俱伤,但是现在他也不可能回去交代江别开别出来,这话不是他说了小妖精就会听的。 至于候晋是怎么找到他这儿来的就有待商榷了。 想到此处,他目光又恢复懒洋洋的,走出走廊:“我说谁呢,原来是我爹来了。” 候晋定定的看他。 候易满不在乎的绕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爸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候晋丝毫不管他的泼皮,直接道:“屋里是谁?你还有第二个爸爸?” “没。”轻笑一声,候易发现自己被江别开传染了,这时候明明该紧张的,但是他轻松的不得了,甚至还有点坏念头:“爸这都听不懂啊?您这把年纪了应该知道情趣吧?” 候晋冷硬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几乎是怒火中烧的看着候易。 候易意外挑眉,他是了解候晋的,这个人坏的就像一滩臭水,除了钱什么东西都不会让这滩臭水摇晃一下,现在他一句话居然让候晋变脸? 难道他嘲笑他年纪大奏效了? 以前没有过啊。 事实证明,候易想的太简单了,候晋变脸只在一霎那,很快就恢复他往日冷酷的脸,沉重的目光压在他身上:“交男朋友了?” 候易没想能瞒住他,直接嗯了一声。 看他这么大方承认,候晋冷笑:“候易,你是我的儿子,别的什么都不管你,但是唯独这个我不会容忍。” “你还怕没有孙子发扬你的产业不成?”候易好笑:“你放心,不用等你孙子,我会在临死前把你的钱花光的。” 他的态度是挑衅无疑了,候晋眯了下眼睛,刚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候先生。” 候晋回头,同时发现自己儿子几乎是立即都站了起来。 刚刚他威胁候易都没反应,现在人家一出来他倒知道紧张了。 想到此处,候晋心里越发阴冷,这个江别开是心腹大患。 “候先生来了怎么不坐?”江别开态度自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对候易道:“去泡两杯茶。” 候易一挑眉,斜了眼候晋,再看江别开,居然同意了。 大少爷去泡茶了,候晋面无表情的坐到沙发上不等江别开落座便道:“请江教授来是我屈才了,以后江教授不用再来了。” 江别开轻笑:“候先生的意思是不聘任我了?” 候晋没说话,双目如炬的看着江别开,结枤分量的消息和胆量。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翟广本以为秦石的消息会让他振奋一些,未想到司慎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将信笺扔在地上。 他眉头一跳。 “我只小睡一阵,底下的人就没脑子了?嗯?他今日回京,有必要大张旗鼓?” 翟广想到秦石回京后,为了神武营,终究是要接触司慎的,不禁默默低头。 司慎一手撑着额头,慢慢揉着,“行了,告诉他们,盯着秦石便是,更重要的是,盯紧出手的另一人。” “……是。” 书房里又陷入安静,司慎沉默一会儿,从暗屉中取出一沓信笺。秦石这一路遭受了多少偷袭,分别来自何方势力,信笺上写得一清二楚。 翻到西海原的信笺,他按摩头皮的手指一停。 这个躲在暗处保护秦石的人,究竟是谁? 第五十二章 司慎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然而无孔不入的缇衣骑,也没能查到那人的来历。 他就像弥漫山林的雾气,可以看见,无法捕捉。 有那么一刻,司慎想到了一种可能:秦石与修真门派之人勾搭上了,不再受他的控制。 然而他很快推翻了这种想法。修士们向来眼高于顶,兵士们多是糙汉子,也看不惯行事精细优雅的修士们,秦石在行伍多年,应该脱不开这种影响。 他的思路甚至在柳明德与黄与成中间打了个转。 玉京的重臣们,勾搭修士搞点小动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这两人会保护秦石?还那么大张旗鼓?司慎从来不觉得,这两把老骨头做得出让人从天而降的事情。 司慎此时想得太多,头又疼了起来。 倒不是他仗着太尉身份欺人,他的头疼病是少年时落下的,痛起来要人命,自然没有好脾气。夜荒湿热的夜晚很难熬,颠沛流离的日子太多,这个病便钉在他身上,找了无数名医也无法根除。 书房的安静正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状况,也让刺客们有所顾忌。司慎烦闷地将信笺推开,却听见窗外有放轻的脚步声。 他的左手摸向桌底的短刀,右手依旧撑着头,似乎没有发觉对方的接近。 三步,两步,一步。 “大人……” 偷偷接近的侍女端着汤羹,含羞带怯地接近他。 之前她流露过这么做的想法,与她相熟的侍女警告她,爱惜性命,切勿随意出入书房。 可她不觉得。玉京中达官贵人那么多,其中不少人的侍妾都是这么收来的。 她的自信终结于一道闪亮的刀光。 司慎垂眼看她,甚至不屑于知道她的名字,唤了侍卫直接拖走。 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却不影响迅疾如闪电的出刀。 为了维护他独宠爱妻的名声,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了。 而正是这时,侍卫敲门进来,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大人,宫中有信。” 除了翟广,府里还有两三个心腹侍卫。而宫中的信,十成十出自长乐宫的主人,太后之手。 司慎的眉头再度紧紧拧起。 大越承前朝旧制,连玉京也一并接手,只是改了个名号。于是几朝故旧,几番沧桑,皆在玉京。 玄晏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度踏入这里的一天。凌远长老带走他时,向他的舅舅愍帝许下诺言:不会再让玄晏踏入繁京。 繁京便是如今的玉京。玄晏当上长老后,几度离开玄天山,都会遵守师父许下的诺言,刻意绕开此处。 他深深吸气,卷入滚滚人流,进入玉京之中。 大概是司慎知道秦石要回来,往常在城门盘查的兵士不见了,玄晏自然也没用上事先备好的文牒,轻松地进了城。 但对他而言,棘手的不是混入城中,而是保护秦石。 秦石与神武营的感情他看在眼里,先前在玄天门,秦石想要回京,固然有冲动在其中,但更多的是日积月累的感情。 而现在,人一多,他便暂时失去了秦石的去向。 京中某处不起眼的小院内,两名弟子低着脑袋,不敢直视玄晏。 虽然事先收到了消息,玄晏的突然到访,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压力。 在凡间潜伏并非是无用功,其他门派的动向,流失凡间的天材地宝,都需要他们上报给门派。而且,相对于在门派做个普通的守卫,在凡间潜伏太过轻松,又不用看高阶弟子的脸色,相当于自立为王了。关起门来过的日子,不知有多舒适。 两人现在很纠结。玄晏不是休息一晚就走,而是要在这里寻找铸剑师,意味着他要在这里待很久。 他们暗暗叫苦,打不起精神。 这两人本事平庸,收集到的消息却不错。玄晏便这么看,顾不上他们还在面前站着。 铸剑师的重要性可以略过。他粗粗扫了两眼,直接翻到最后。 铸剑师一脉的掌门,以及两个得意弟子失踪前,附近都有缇衣骑出现。 铸剑师不光会铸剑,更能根据修士的需求,打造不同的法器。凡世洞天,能用天材地宝铸造法器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他们打造的凡品刀剑,也比凡人用的要好得多。 兵器。 玄晏心下了然。 虽然之前有这个猜想,然而真的被证实时,玄晏还是忍不住感叹,司慎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欺压幼帝,独揽兵权,还敢往铸剑师头上打主意,让他们铸造兵器。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造反时,他又扶持太后和幼帝,迟迟不动手。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同样的,不怕他想造反,就怕他想又迟迟不造反。 一口气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简直是将宗室朝臣玩弄于股掌间。这等心计和手段,难怪树敌良多。 看完铸剑师的,玄晏又拿到了神武营的消息。了解透彻后,便毫不迟疑地离开此处。 司慎再有手段,也不敢将神武营所有人关在一起,否则一千余人一起反抗,缇衣骑会很头疼。但他也不敢太过化整为零,缇衣骑总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看押神武营上。 按照两人的消息,神武营有一半被分成五个部分,分在大小不同的牢房;另有一半人马掺在羽林骑内。羽林骑虽然名义上属于幼帝,然而此时幼帝的和司慎的,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神武营这么分散,秦石是绝无可能独身救出他们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只看鱼儿何时上钩。 玄晏想到秦石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性子,有些头疼。他不得不承认,秦石能在玉京这种波云诡谲的地方,青云直上地做了主将,和司慎的照拂脱不开干系。 他决定,先找到秦石。 玄晏在四处搜寻秦石之时,秦石也用自己的门路,得知了神武营的消息。 秦石的通缉很快便没了下文,脑子清楚的都知道他得罪人了,这点方便还是愿意给的。他在行伍之中也不是白混的,加上之前在坊间的路子,很快便拿到了消息。 玄晏料的不错,秦石有点懵。 他想救弟兄们不假,然而,该怎么救?难道真的要去太尉府,抱着司慎大腿哭着认错? 秦石摸不着北之时,玄晏走在街上,已经有了想法。 斗倒权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造反的心思昭告天下。更何况,司慎本来就有这打算。 他露出苦涩的笑。 曾几何时,愍帝对付樊家的手段,也被他用了起来。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四百年前,未曾拜师的樊家十八郎,已是繁京名声煊赫的翩翩公子,只是碍于他尴尬的身份,无人愿意接近罢了。但是岁月淘炼,久居上位,他举手投足的气质,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的了。 垂杨紫陌中,已有不少一掷千金的名门公子凑在一起,打听这人的来历。令他们失望的是,玄晏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人群之中。 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在墙根下快速移动,避开了巡逻兵士,一路摸向缇衣骑的北牢。 北牢外看守并不严,缇衣骑凶名远扬,谁敢在他们头上动土。 然而这给黑影提供了不少便利。大约半个时辰后,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北牢内。 名为北牢,其实里面不光有牢房,更有刑房暗室等等,五脏俱全。 秦石毫不掩饰地皱眉。 司慎这种狠辣的风格,是促成二人分道扬镳的重要原因。秦石出身卑微,看不得司慎视人命如草芥的作风。 而他能潜入这里,正是因为之前司慎带他来过,否则他纵有高深武艺,也不敢如此托大。 要是有那个人在就好了。 秦石不免生出这种想法,随即一愣,呸呸呸几声。 什么出息,这种时候想那只恶狼了。 北牢在地上有两层,地下还挖了一层牢房,内里延伸深不可测,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如果有人前来劫狱,缇衣骑会毫不留情地引燃火药,将犯人和劫狱者埋在地下。 地下每间牢房最多可以关六人,前后大约有五六十间,谢七之类的心腹兵士应该都在其中。每间牢房都有通风口,然而太过狭窄,根本进不去。 秦石躲在墙角阴影处,将呼吸放到最轻,观察门口的看守。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看守没有变动的迹象。 他有些急了。今天救人出来是不可能的,他只想探探情况,却在这里就被拦住。 似乎响应着他的心意,有序的看守忽然乱了起来,迅速集合,往某个方向追去。 秦石一怔。可他没有多想,很快便趁这机会,钻进牢房中。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前脚刚踏入牢房,身后不远处便响起了看守们回来的声音。 秦石心下大骇,下意识往里退去,几乎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而在他头顶,一方深青色的衣袖垂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真不是看错了?” 底下看守们嚷嚷一阵,对其中一个发难。然而其中两个信誓旦旦地看见有人进来,他们也不敢松懈,便几人一组,挨个牢房查过去。 昏暗的屋顶上,秦石稍稍安心,忍不住掐了一道环在腰间的手。他力气很大,那只手已经现出一道红印,却依旧没放,反而环得更紧。 秦石翻个白眼,低声道:“你最好快点放开老子。” 背后的人言语淡淡:“你当真要我放手?” “废话。” 那人轻笑,陡然松开,秦石立马掉了下去。深青色衣袖再度探来,赶在守卫转身之前,将秦石捞回去。 几度翻找都没有结果,守卫们聚在一起,领头的骂了两句,带着人很快又走了。 过了好一阵子,秦石哎哟一声落了地,玄晏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挑眉看他。 秦石揉着摔痛的地方,冷哼一声,转身就往里走。玄晏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还顺手拿了盏灯。 地下牢房非常昏暗,如果没有玄晏手里的灯,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靠近入口的几间牢房是空的,再往里走了两步,便有囚犯凑上来,模样甚是吓人。 秦石看多了这种场面,下意识地回头看玄晏,怕他不习惯。然而玄晏拎着灯四处望,丝毫没有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适的样子。 想到他在寒冰牢的表现,秦石觉得自己想多了,又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玄晏外表看上去十分平静,内心却有些感慨。 无论是玉京还是繁京,这里千百年不变的,只有尔虞我诈。 不知当年他离开樊家后,他的亲人们,是否也曾遭受过这等欺凌。 “……将军?” 一间牢房里,有人不确定地叫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里面不少牢房骚动了。虽然灯火微弱,看不见牢房深处,秦石还是能感到不少人投来的目光。 神武营兵士们齐齐凑在牢栏边,朝着灯火的方向看去。 巧合的是,叫住秦石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玄晏交手过的王二。他见了玄晏也很激动,叫道:“马胖子,你居然瘦了这么多!这段日子照顾将军,辛苦你了!” 在他们眼里,马胖子是照顾秦石的恩人。他们不知道当夜玄晏准备离开,却知道是玄晏带走了秦石。因而押送他们回京的缇衣骑百般拷问,他们都没有说出马胖子之事。 谁是秦石的恩人,谁就是他们的恩人。 王二凑在牢栏边的脸乌漆墨黑,表情又激动,看起来十分滑稽。玄晏第一次受到他们这么隆重的感谢,不自在地点头:“无妨。” 神武营的罪名是临阵怯战,延误战机,但番人又确确实实是从他们手上败退的,因而朝中对如何处置神武营争执不下,拖延至今,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让司慎继续关押神武营,其他朝臣也乐得清静。 与王二关在一起的几个弟兄就没那么平静了,看见秦石出现,一把鼻涕一把泪,向秦石哭诉这段时间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末了,又补充道:“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王二低声斥道:“行了,歇着去。” 普通兵士觉得,秦石在战场上无往不胜,也一定能带他们脱出北牢。 王二忧心地看着他,其他兵士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秦石握紧拳头,颔首:“诸位弟兄放心,我一定能带你们出去!” 玄晏看在眼里,却没戳破。等到秦石与兵士们说完话,他领着秦石往外走,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当真能带他们出去?” 秦石再度白他一眼:“明知故问。”随即便沉默了。 玄晏笑笑,也不追问。 守卫们还没回来,有玄晏的帮助,离开北牢就很简单了。 西海原战事告一段落,玉京的宵禁不再那么严苛。晚间可以出门,只是要被盘查一番。为了避免麻烦,玄晏还是带着秦石绕了好一段路,直到他如今栖身的破落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主人外出经商,无甚家眷,只有几个仆人洒扫维持,要找其中一间偏僻些的暂时住着,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玄晏还是觉得这里太差了。因为太久无人居住,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只有秦石睡过两晚的床上干净些。 “我那儿……” 玄晏刚想劝劝,秦石就开了口:“不必了,我在这里正好,你去吧。” 玄晏拿他的别扭没办法,只得委婉地道:“与我一起,你想去北牢就去,总比你孤身一人潜进去要好。” 秦石皱起眉,有松口的迹象,却没有再吱声。玄晏见好就收:“随你了。有事便去此处,告诉他们,找‘樊家人’便是。” 玄晏将联络方式告诉他,转身便走。秦石嗫嚅着,终究没开口。 离开秦石住处,玄晏脚步一转,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摸去了太尉府。 早在秦石到来之前,他就将北牢探遍了,三个铸剑师都不在。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铸造兵器,光有专人看守可不行。而且北牢那种地方,已经算是插翅难飞了,总不可能把人丢到看守松懈的地方去。 玄天门的消息十分准确,他落到书房外时,恰巧赶上司慎醉酒回来。 他准备进书房的脚又收了回来。 冲天的酒味弥漫在院子里,醒酒汤早就熬好,小侍女颤颤地端过来,递给翟广。 “大人,好歹喝一口。” 他将醒酒汤递过去,被司慎挥开。小侍女吓了一跳,翟广递个眼神,她连忙低下身收拾碎片。 翟广按他之前的吩咐,送他到书房。司慎忽然抬头,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夫人呢?” 小侍女一抖,怯声道:“夫人已经歇下了……大人?” 司慎竟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往外走。玄晏隐在树影中,暗暗思索着玄天门的消息。 司慎时常出入太后的长乐宫,府中却简单异常,唯有一个从夜荒带回来的夫人。据说这两天刚刚杀了个投怀送抱的侍女。 玄晏本想从他夫人那儿入手,但玉京皆知,司慎异常宠爱这个夫人,甚至连黄与成都为此事嘲讽过他。 看来,还是只有与司慎对着干,用造反的罪名将他扳倒。 玄晏思索着可能关押铸剑师的位置,却在打算离开时,停住了。 书房的门窗被他封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来书房的路都被他设了障眼法。 玄晏在书房里四下寻找,翻到一本薄薄的册子。 绛色绢面,一看就是缇衣骑有关的记载。而且这本册子已经旧了,说不定能找到秦石有关的事情。 他极有耐心地一页页翻过去,没翻几页,就看见了秦石的名字。 手指在字迹上往下移动,不时停顿。 书房里没有灯火,玄晏的脸色黯淡不明。 他知道秦石和玄晏有渊源,却不知是这么大的渊源。 秦石离家之后,落草为寇。过了两年,司慎刚刚回京,接手缇衣骑,注意到了率领草寇无往不利的秦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住了他。 然后,司慎将他纳入麾下,亲自教他武学,教他御下,教他行兵打仗。 秦石遇到司慎的那年,只有十四岁。如今秦石至多二十五岁。 将近十年的时间。 玄晏忽然就懂了,为何秦石始终不愿提起司慎,不愿提起他的过去。他心头萦绕一股无名火,忽然生出一股将太尉府焚毁的念头。 他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忽然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气味。 云门蛊咒。 然而云门蛊咒,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翟广等得昏昏欲睡之时,寝房里终于有了司慎的咳嗽声。 他上前打开房门,等在屏风之后。小侍女进去,给司慎穿好衣服,司慎才慢慢地走出来。 翟广抬眼,不经意地看到瑟缩在床角的人影,默默地叹气。 司慎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轻,此时仍要翟广支撑着,才能平稳行走。出门时,翟广听见背后传来的轻微啜泣,欲言又止。 他家大人和夫人的死结,不知何时能解开。 除了夫人的寝房,司慎一般待在书房。两人缓步走着,司慎稍稍倚着翟广,声音低哑地问道:“可有消息了?” “秦将军已经回了玉京,在四处打探神武营的消息。” 司慎冷哼:“倒是仗义。” 翟广知道他看不惯什么,将话题带过:“至于另一人,在秦将军回京后就没再出现了。” 司慎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今晚神武营各处可有动静。” 翟广犹疑:“北牢有过,但看守们没有找到人,以为是看错了……” 司慎凉凉一笑:“北牢?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潜入北牢?” “大人……” “他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潜入北牢的绝对是他,不会有错。”司慎冷笑着,“告诉北牢的蠢货们,要是再有动静,直接将入口守死了,他一定跑不掉。” 他的话语停滞了。 司慎看着书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有人进去过。 第五十四章 黄与成年纪大了,受不了越来越热的天气。而今早,司慎借幼帝之口,怜他年迈体弱,他这一个月都不用上朝了。 他气得差点在朝堂上厥过去。 他在府里唉声叹气,发妻在旁轻摇扇子,轻言劝他。他正在牢骚,侍女来报,说是有个年轻公子求见。 黄与成为人固执死板,对侍女私自传话的行为很是不满。先朝发妻使了眼色,这才没好气地甩了一句:“不见!” “那公子说,只要看了这封信,大人一定会见他。” 黄与成气得倒仰,骂了侍女两句便扯过信笺,扫了几行字,怒气却瞬间平息下来,顶着发妻奇怪的目光匆匆迎了出去。 厅堂之中,玄晏轻啜一口茶,似是没看见黄与成的眼神。 两人对坐,安静一片。眼见他越来越急,玄晏见好就收,将茶碗放了,略微行礼:“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太尉府上看看。” 黄与成靠着几十年的官场修为,总算没有当着这个陌生公子的面翻白眼。 这人之前托婢女送来的信上,太尉府的内里布置详尽备至,甚至还附了一句话: 想扳倒司慎吗? 黄与成怎么不想? 司慎二十二岁接过缇衣骑,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司慎虽然比他们年轻不少,行事却极为老辣。十年过去,他们的人手成功潜入司慎府邸的次数少得可怜。 这情势可不妙。 用柳明德柳尚书的话来说,他们已经老了。司慎正当年,还有太后撑腰,若是两方继续熬着,他们肯定熬不过司慎。 如今他不用上朝,被迫“年迈体弱”休息一个月,便是最好的证据。 即便这陌生公子来意有诈,他也要试上一试。况且他府中还有两个修士,谅这人不敢怎样。 就像其他朝中大员一般,黄与成府里也有专供密谈的屋子。黄与成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玄晏的神色,发觉他竟然毫不惊讶,不由暗中赞赏一番。 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人。这种反应,越来越能证明玄晏所言不假了。 两人密谈许久,直至黄昏,黄与成才依依不舍地将玄晏送出了门。 突然到访的陌生公子披着余晖,不经意地消失在旁人目光中。 夜深,玄晏拨亮了灯盏,将这几日的消息整理一番。 先是秦石。不过,秦石已经答应了他,在他有所收获之前,潜伏不动。 玄晏微微舒展眉头。 其次是铸剑师。 他在离开司慎书房后,跟随翟广等人,在太尉府里转了两圈,很顺利地找到了铸剑师的住处。 对凡人而言,铸剑师的身份很难看破,对玄晏却不然。铸剑师虽然行踪诡秘,总归会与修士打交道,他自有办法。 只是他委实震惊了一回。 司慎为了镇住两个弟子,已经将他们师父杀了。 铸剑师一脉向来人丁单薄,一是金灵根之人太少,二是打造法器太难太累,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传至今世,总共也就剩了三人,却转眼间就被司慎杀了一个。剩下师兄妹两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忍辱负重地给司慎打造兵器。 玄晏说明来意,并将玄铁匕首交给他们,既是拜托他们打造新剑的材料,也是联络玄天门的信物。 为免打草惊蛇,玄晏给了二人一些防身符咒,并没有将他们带出太尉府,只带走一些二人铸造兵器用的铁矿。 与黄与成见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面后,他便将铁矿交给了黄与成。黄与成在朝几十年,自然有办法查出铁矿来历。 最后,便是司慎的来历了。 纵是见多识广如玄晏,也一时猜不出司慎的出身。 不知根不知底,便无法将之连根拔除。 黄与成投桃报李,很是知趣。收了铁矿,便将司慎的消息说了一些。 司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少人恨得牙痒痒。但是过了十年,却只查到一些聊胜于无的东西。 十余年前,二十岁的司慎进入玉京,很快成为先帝身边的红人。 先帝有些才略,喜欢提拔年轻人。朝中以为,司慎会像之前无数年轻人一般,拿着先帝给的好位置,做出冒失事来,因而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然而司慎没有。 他成长惊人,即便是先帝也赞不绝口。等到朝中上下反应过来,他已经接过了先帝一手培养出来的缇衣骑。 没几年,先帝猝然崩逝。司慎迅速从朝中新贵,成为一手遮天的权贵。京中上下,闻司慎之名,莫不两股战战,讳莫如深。 先帝在时,司慎只是狂妄了些,却合先帝的意,满朝文武奈他不得。先帝一去,他便开始肆意妄为,几乎要将整个朝廷翻得底朝天。 仗着资历和权势为所欲为也就罢了,为何司慎连性情都大变? 臣子们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修长的手指在纸笺上缓缓移动,定在为所欲为四个字上。 似乎有一条线在眼前蹿过,快得捉不住。 来历不明,性情大变,还有…… 玄晏提笔,在纸笺后添了几个字: 云门蛊咒。 司慎没有招揽名门大派的弟子,多与行走江湖的野路子勾搭。云门虽然行事妖异,却肯定不屑与之沆瀣。 莫非,他与云门有恩怨? 片刻之后,黑影自窗外落入,接走了玄晏的信,直往夜荒云门而去。 玄晏收回目光。那条摇摆不定的线却逐渐清晰起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司慎根本就不是冲着权势来的? 几日相安无事,云门终于回了消息。 看得出云岳回得很不情愿,碍于他的面子,才勉强说了一些。 云门对弟子约束极严,偶然行走世间,也是为了门派之事。云岳再三否认与司慎有往来,只提到了二十年前的一件事。一个弟子收了玉京的贿赂,私自向凡人动手,灭了逐到夜荒的一族。尔后那弟子被处以极刑,便再没有类似的事情。 玄晏心念一动。 二十年前,司慎只有十二岁。 但十年时间,足够他从夜荒走到玉京,再到朝堂之中。 他离开住处,前去与柳明德、黄与成商议的同时,司慎刚刚踏入长乐宫。 第五十五章 太后刚刚哭过。 司慎心念一动,由宫女引入座,一声不响。 今日不知是开了什么窍,太后从他进来开始便一直絮絮叨叨地念着。从朝臣最近有多难对付,到幼帝又如何不听话。司慎默然听着,没有反应。 “哭完了?” 太后一震,便见司慎飘然起身,径自离开了长乐宫。 夏日炎炎,司慎没有理会身后叫喊的宫女,带着翟广径自往长乐宫外走去。宫侍在旁,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只在司慎路过时挺直身体,做出认真的样子。 司慎心情不好,翟广知道原因,却不好多说。 太后原本是站在司慎这边,然而幼帝年岁渐长,她便有了别样的心思。宗室里有些可以辅政的人物,都被司慎不着痕迹地打压下去。 盟友离心,黄与成那边又不死心,拼命与他对着干。朝中上下更是看不惯司慎。四面楚歌,危机四伏,便是司慎的状况。 加上秦石身边还待着个不明人物,想将秦石捉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翟广不由想起了在夜荒的日子。 即便改易身份,司慎在面对他们这群招揽来的下属时,常年养成的上位者气质是改不掉的。 那时的司慎只是小角色,他们却毫不怀疑,司慎可以回到玉京,青云直上。再多的艰险,他们也未曾退缩。 但如今他成了一手遮天的太尉,跟随他回到玉京的几人,却走的走,散的散。翟广只是个侍卫,京中上下却因为司慎,连带对他也很尊敬,他却莫名有些寒凉。 他偷偷看了一眼司慎,刚好看见司慎闭了闭眼。 是不是,累了? 月上中天之时,秦石在他临时栖身的小破床上翻了个身。 这间破屋子里又闷又热,但他又不敢开窗。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很饿。 因为是偷偷住在这户人家,每天只能去厨下偷点东西吃。仆人们做的饭菜还算可口,但就是比不上玄天门。他想吃好点,只能翻墙出去买。但这个时候,外面只有司慎的手下,没有卖零嘴的摊贩。 而且,更惨烈的是,他发现自己胖了。 夏夜难寐,秦石捏捏肚子上薄薄一层肥肉,忧伤地叹气。 他随即听见了一声闷响。 一把透明的冰刀插入窗缝,将窗子挑开。一只修长的手托着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伸了进来。 秦石二话不说,双眼发绿地扑了上去。 饭菜在屋子里放久了,味道弥久不散,秦石怕自己睡不着,便催着玄晏一起坐上屋顶,抱着红烧肉就开始吃。 “慢点慢点……” 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可怕,玄晏无奈,拍拍他后背。秦石无暇说话,等到两碗饭见底,秦石终于松了一口气,揉着肚子喃喃道:“再这么下去,我还没报仇,已经变成去年的你了。” 家犬喂饱了就是听话。 玄晏眼神一动,笑了笑:“你吃了那么久玄天门的饭菜,凡间的食物自然不习惯。这几日我每天给你送一点,你放宽心,吃上大半个月就没事了。” 秦石点头,端起了第三碗饭。 有玄晏坐镇,秦石自然不怕被发现,大大咧咧放开了吃。他没吃饱的眼神偷偷投去,玄晏一目了然,从食盒里取出了第二份红烧肉。 酒足饭饱,秦石热出一身臭汗,房里已经有一桶凉水候着。 受他关怀至此,秦石有些不好意思了,按下之前别扭的情绪,揉揉脑袋问道:“你这几日……怎样?” 他在这院子里待着,玄晏在外奔波,问出这话,秦石自觉脸皮太厚,急忙闪到屏风后,钻进桶里。 玄晏把玩着刚刚凝成的冰刀,悠悠答道:“门中之事有了眉目,不成问题。至于神武营……” 秦石竖起耳朵。 “我与几位大人商讨过了,营救神武营并非难事,扳倒司慎,一切好说。” 听到司慎,秦石沉默了。 玄晏没有逼问。 其实他很想逼问秦石,他对司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但他又怕这话一出口,反而有反作用,覆水难收。秦石牛脾气一根筋,虽然现在和司慎对着干,但真要他亲手摧毁自己的恩人,玄晏真怕他下不了手。 屏风后水声停了。玄晏微微用力,冰刀上现出一条裂痕。 “我如何进到玉京来,你应该知道了。” 玄晏不置可否。 “他是我的恩人,这点不必怀疑。松弟因我而死,父母怨恨我,我无话可说。我做山匪,便是想死得快一些……” 玄晏没有打断他。冰刀现出又一条裂纹。 秦石仰在桶沿,“他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能上刀山下火海。但几年前,他带我去了北牢。我……半途出来了。后来,他再找我,我就托病不见。再后来,我就去了神武营,之后的,你都知道了。” 玄晏沉默着。 他下山之后,从西海原到玉京,司慎和缇衣骑的传闻,多少听过一些。 北牢是大越朝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进得,出不得。无论忠良奸邪,只要司慎看不顺眼的,拿到了把柄,就会把人丢进北牢里摧残。 司慎这等手段,勿说是秦石了,连玄晏都有些反感。秦石出身寒微,却不意味着他毫无原则。 但司慎又怎可能放过一手培养出的爱将? 秦石心思郁郁,却听玄晏忽然开了口:“你先听着,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扳倒司慎,我已有了计划。” 秦石张张嘴,低声道:“那很不错。” “黄与成和柳明德两人,会从旁协助。” 秦石向来搞不懂玉京的弯弯绕绕,听他这么几日就搞定了两个老狐狸,不由佩服:“你怎么收买他们的?” 玄晏神色淡淡:“不必收买。把条件开给他们,加上我的长老身份,神仙都会动心。” 黄与成和柳明德两人算得上老奸巨猾,但面对玄晏这个活了四百年的角色,还是有些不够看。 他们已经无暇思考玄晏为何帮助他们了。玄晏也乐得少费口舌,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将剑穗留给两人。 黄与成府上藏着的两个修士,一定能认出剑穗。 虽然说玉京龙气之下,他的修为会受到很大影响,但跟凡人打交道,用的可不是修为。 秦石正佩服得五体投地,玄晏顿了顿,轻声道:“但光有这些还不够。扳倒他的实力有了,只缺证据。” 他隐约感觉到什么,脸上笑容有些凝固。 “要将之连根拔除,将他造反一事昭告天下再好不过了。但司慎此人,几乎是毫无破绽,不近女色,不贪钱财,权倾朝野。想拿到证据,很难。” 这洗澡水是不是太凉了? “所以,在司慎身边搜寻证据之事,需要你来做。” 第五十六章 “王二!王二!快醒醒!” 昨晚缇衣骑在北牢清扫,关在此处的几百将士均是疲倦不堪。昏暗中有人叫自己,王二挣扎一番,拍开了推自己的手。 那人似乎急了:“你快醒醒!听听,是不是将军的声音?” 王二倏地睁眼。 旁人只看干瘦的他一跃而起,趴在牢栏上。 牢房里静得只有每个人的心跳。其他几个兵士紧张地盯着他,见他双手越掐越紧,在牢栏上留下几道指痕。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其他人刚刚放下心来,却见他低声道:“是将军……” 幽暗的北牢深处,是无数冤魂流连的刑房。 秦石迎着长鞭,一声不吭地挨了下来。 身后都是神武营的兵士,他不能发出声音,哪怕一鞭比一鞭重。 这点疼痛尚在他的承受范围内,只是养尊处优太久,有些不习惯了。 司慎提着他的衣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还迷糊着,睁大眼睛迎上去,果不其然,又是一鞭子。 本来以为没有勇气再次面对司慎,却不想真正再次见面时,自己居然分外冷静。 秦石知道,司慎在泄愤。 亲手培养出的棋子有了私心,对喜好掌控全局的司慎来说,绝不可能一笑置之。 泄愤总是会停下的,不会当场打死他。否则就不是司慎动手,该换翟广了。作为司慎的左膀右臂,翟广拷问犯人的本事可谓深不可测。 不知过了多久,秦石的听觉渐渐恢复,恰好听见翟广的低语。 司慎随即停下了。 翟广叹气,先将司慎劝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回坐下,才一手伸向了秦石。在穴道上准确地下手,让秦石睁开了眼。秦石也没有对抗的意思,只是幽幽地看向翟广。 他好歹在司慎身边待了几年,与翟广交情不错。目光相对,竟不知从何开口。 翟广再度叹气,“你可知游怀方便是在此断气的?” 秦石愣住了。 他知道游怀方是谁,否则西海原相见,他也不会反应那么大。 可游怀方对司慎忠心耿耿,又为何会命丧于此? 看他这副不知所以的样子,翟广心头狠狠一抽,声音不禁急了一些:“大人为何要处置他,你别说不知道!” 秦石仍然茫茫然看着他,翟广气急:“你……” “行了,退下。” 翟广心中有气,下手就没刚才那般温和了,将他重重一推,站回司慎身后。 刑房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司慎嘴角的笑来回飘忽,捉摸不定。 他忽然起身,看着猛地缩紧身子的秦石,浅淡一笑。 “怎么,怕了?” 司慎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出,狠狠掐在他下巴上,将他拖向自己。伤口在地上磨蹭,秦石忍不住呻/吟。 “现在知道怕了?当年你在朝上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可是记忆犹新。” 那绝对是令他至今回想,都觉难堪的一幕。 他一手带出来的人,居然在朝堂上,当着一众朝臣的面与他唱反调。 想及此处,他忍不住拽着秦石的头发,让秦石与自己对视,动作十分粗暴。 “秦将军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万箭所指下救出来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你可是藏了很多事情没告诉我,比如,那个侍卫?千万别说是有那侍卫保护,你就敢和我对着干,为所欲为了?” 真是看着这张脸都来气,可气着气着,又气不下去了。 秦石依旧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司慎是真动了气。 “别以为乖乖回来,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了……呵,我们,来日方长。” 太尉府里,秦石悠悠醒来,沉重地喘了一口气。 正如玄晏所料,司慎没舍得在北牢里处置他,折磨之后,还是将他带回了太尉府。 他很佩服玄晏,从他仿佛走投无路,只能上门自首,再到司慎如何处置他,料得一清二楚,毫无差池。 只是有一点他没料到。司慎这几十下鞭子都是实打实的,一点水都不掺。 秦石咬着牙,在伤口上试探一下,当即哆嗦着收回手来。 司慎手底下的人,只有一等一的行刑,没有一等一的救人。伤口也不知怎么包扎的,痛得不太寻常。 他深深吸气,刚要牵起绷带,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他手腕,随即蒙住他的嘴。 四目相对。 秦石一阵无语,示意他放手,这才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黑暗中一双眼眸熠熠生辉,亦是声音低沉:“放心不下。” “两只老狐狸呢?”秦石问道。 “无妨,他们以为我睡了。”玄晏示意他翻身,“你翻过来,我给你上药。” 秦石也懒得问他怎么看得清,反正修士有修士的办法,索性身子一翻,大咧咧趴在床上,露出布满鞭痕的背部。 司慎下手很重,前后都照顾到了,只是后面的伤势相对更轻,他不敢把胸腹露出来。 玄晏没有多说,直接将绷带牵开,“外面还有司慎的人,你轻点声。实在忍不住,就咬个东西。” 秦石不敢托大,直接拽过被褥咬住。 绷带牵起时有莫名的麻痒感,秦石狠狠咬了一口被褥,抓住一瞬间的空隙,问道:“他到底用了什么药……嘶……”又赶紧回头咬住。 “他给的伤药有软筋散,我拿到了言家的金疮药,比他的效果更好。” 言家? 面对秦石询问的眼神,玄晏点头:“便是言齐的家人。” 言家在京中有些势力,只是京中权贵满地走,不太突出罢了。秦石啧啧两声:“难怪我看那小子飞扬跋扈的,长这么大也没人教训过,竟是言家人……等等,那莫丫头……” “也是。” 秦石啧啧称叹,玄晏淡淡地道:“不光是他们,你还记得仇日月?那也是家底雄厚的。凡人想要修行,要么因为天赋异禀,被门派带走,要么天赋较高,再依靠家中支持继续修行。重金购得的天材地宝,可以比得上普通弟子一两年的修行。” 秦石叹气,不再多问。 言家的金疮药效果特别好,涂在伤口上清凉无比。秦石舒爽得直想哼曲儿,却听玄晏道:“好了,翻过身来。” 秦石唰地用被褥捂在胸前。 玄晏一怔,“又不是没让我看过,怕什么羞?动作快点,我还得赶回去。” 秦石闭上眼,心一横,猛地扯开被褥。 玄晏的手顿住。 他后背全是鞭伤,玄晏心里有准备,但前面伤成这样,倒不在他意料中了。 鞭伤之上全是地上磨蹭的痕迹,给他处理伤势的人显然没耐性,绷带中甚至还有沙土。 玄晏眉头紧紧拧起,秦石心下一慌,也不知怎地,张口便道:“你别乱想,他没对我怎样……” 紧张的气氛顷刻间瓦解,玄晏刚想问他,就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打败。 秦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反应太激烈了,面露尴尬。玄晏揉揉太阳穴,“……算了,你咬着东西,这边伤重,可能更痛。” 秦石乖乖照做,无辜地看着他。只是玄晏真的下手时,他还是忍不住咬紧被褥。 真的太痛了。 玄晏先清理伤口,这才慢慢地将金疮药涂上。秦石只觉自己又挨了十几鞭,浑身冒冷汗,竟连他什么时候重新包扎好伤口都没发觉。 但是,嘴上也要涂药吗? 等等这不对,娘的这家伙简直…… 秦石没料到他居然趁伤打劫,然而玄晏这种性格,不打劫就怪了。 不过,他今天耐性好得出奇。 仿佛置身温水,随浪起伏,温和至极。 简直和某几个晚上的粗暴判若两人。 秦石正晕晕乎乎的,被玄晏咬了耳朵:“你轻点声,当心外面听见了。” 于是,二度后知后觉的秦石瞬间红脸,当即一脚踹过去:“你快走!” “走?”玄晏一把抓住他的脚,低沉地笑着,“我走了,这个晚上你岂不是很难捱?” 秦石发觉他自从下山之后就愈发没脸没皮了,奈何身上带伤,拿他没办法,便故意黑了脸,咬牙切齿地道:“你快点,要是被发现,我这身伤岂不是白挨了……嘶……呃……” 玄晏怎会给他反驳的机会。 秦石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唇舌的束缚松脱了,可身上已是烈火燎原。 黑暗中玄晏眼眸灼灼,仿佛穿透黑暗,看穿了他所有的表情。他想挣脱,手脚拼命挣扎,不过无济于事。 老辣的孤狼,甚至还会贴在他耳边,细心而温柔地提醒他: “嘘……千万别被听见了……” 他忍不住,微微扬起脖颈,嘴唇咬出的血尽数落入对方口中。 而且更可耻的是,他居然晕过去了。 次日醒来,依旧是太尉府的偏远房间。昨晚仿佛一场梦。如果不是他手心握着的药瓶,他真以为玄晏根本没出现。 司慎将他软/禁在府中,自然是出自最放心的考虑。然而对于秦石来说,这是最方便不过的安排了。 他藏好药瓶,展开垫在药瓶之下的小纸条。 司慎的来历,玄晏已经大概清楚,只差证据。陈年往事,由两只老狐狸按照二十年前的事情搜寻,府中的蛛丝马迹,则全部交给了他。 翟广肯定知道什么,但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其余暗卫等等,都是司慎回京才招揽的人手。秦石突然觉得游怀方死得太早,否则绝对能套出点蛛丝马迹。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第五十七章 夏日的炎热对熟睡的人没有丝毫影响,两个侍女将所有事情打点好,就等她醒来。 司慎特意叮嘱她们,屋里的冰块要时时注意,不能太少,会将夫人热醒,也不能太多,可能让夫人着凉。 绮念在眼前晃了一瞬,她们想起勾引过司慎的人是什么下场,自然就不敢再想了。 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重重帘幛内,云笙其实早就醒了。 她没有叫侍女,像往常一样,望着帘外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轻轻拨开帘幕。 因为常年不见日光,她的肤色略显苍白。刚刚在床沿坐好,两个侍女已经迎上来,将杨柳枝递给她,为她更衣梳头。 房中一切都是司慎为她精心准备的,甚至连宫中用度都不一定比得上这里。这十多年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过她的好运气。 其中自然不乏年轻女子忿忿不平的声音,觉得云笙肯定用了什么诡计,否则权倾朝野的太尉大人,哪有那么容易为她倾倒。况且她们又不是没见过云笙,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姿色也不算特别出众,哪来的能耐拴着司慎啊? 云笙也忐忑过,然而在司慎眼里,什么姿色,都不是理由。 她是司慎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从夜荒到玉京。 其他贵夫人有知道这段过往的,曾经拿这个打趣,说云笙是太尉府上的童养媳。不过这话一出,那位夫人的丈夫在朝中颇不得意,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拿这个开玩笑了。 大白天的,司慎不在府中,云笙能做的不多,除了女红便是练琴。司慎也没给她请师傅,她蹩脚的琴技,都是司慎手把手教的。 琴声断断续续,并不好听,云笙也庆幸府中没有别人,否则几天练下来,司慎晚归的理由又要多一条“惧怕魔音”了。 用过午膳,是府医前来请脉的时间。云笙左等右等见不到人,着侍女去问,才知道是府上新来了个人,伤得有点重,正缠着府医不让走。 云笙了然。府中常常出现奇怪人物,她曾经问过一次,被司慎挡回来,从此就不再问了。 而另一边,刚和府医吵过架,翟广又进来说了两句。秦石佯作气闷地回屋,赶紧把新换上的绷带取下来。 他现在可不敢让司慎的人接触自己的伤口,也不指望几天内就能见到云笙。 秦石握紧了玄晏清早送来的纸条,又看了一遍,便将纸条吃了。 云门又回了信,当年被处刑的弟子有个徒弟,但是年岁太小,事发之后寻不到踪迹。至于被灭族的那一家,云门不曾注意,因而也没有记载。如今看来,那个失踪的小徒弟,十有八/九就是云笙了。 也不知司慎为何要娶云笙。 连着五六天,秦石都没机会接触云笙。 这个速度在玄晏预料中,然而此时有人要心急了。 相比淡定品茶抚琴的玄晏,黄与成和柳明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府里团团转。黄与成更是借着玄晏住在他府上的便利,时不时去问情况。 “等。”玄晏只有这句话,末了又轻飘飘甩回一个问题,“说回来,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黄与成一噎。 他当然知道玄晏说的是什么事,但过了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久,当年的人和物证早就烟消云散了,哪有这么容易? 如果现在执掌朝政的不是司慎还好,换个年轻些的皇帝,也比只会眼巴巴看着一众朝臣的幼帝强。奈何先帝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少,除了这个幼帝,其他的皇子都夭折了。而且先帝的几个兄弟也不成器,与其扶他们上位,黄与成觉得还不如守着幼帝和司慎斗呢。 黄与成心焦不已。 这与玄晏一开始的承诺不一样啊。 能帮他们扳倒司慎,还亮出了让府上两个修士腿软的长老身份,事情怎么就拖下来了呢? 然而转机终是来了。 玄晏挑眉,示意黄与成慢点。黄与成跑得老骨头都要散架,眼里兴奋之情却抑制不住,朝玄晏直挥手。 他接过信笺,看完却怔住。 黄与成没有注意他的反应,犹自兴奋地捶着桌子:“听说太后这几天根本不见他……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这才注意到没有出声的玄晏,终于觉得自己太突兀,咳了两声便静下来。 “无妨。待我思量一二,再答复你。” 黄与成捋捋胡子,状似平静地走了。只是走之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玄晏。 玄晏目光湛湛,却不知是陷入哪年的思绪中去。黄与成忽然觉得,从这个深不可测的长老身上,看见了司慎的影子。 大概是他老了,产生了幻觉吧。 当夜,司慎回府后,一反常态地歇在云笙那里。 云笙大概是觉得身份变幻得太尴尬,自从两人成亲后,很少让司慎在自己这里留宿,常以各种理由将他推去书房。司慎也很随意,竟然就随她了。若是放在其他人府上,这等行为免不得惹出腥风血雨。 司慎今晚态度如此强硬,翟广略感惊讶,不过他毕竟是仆从,主家的私事,不好随意插嘴,便像那日一般,选了个合适的角落蹲着。 他听力很好,正百无聊赖之时,听见了云笙的哭声。 翟广幽幽叹气。 大人和夫人之间的嫌隙,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幽深的帘幛内,司慎朝云笙伸手:“过来。” 云笙在床角蜷着身子,一分一毫都不敢动。 云销雨霁之后,司慎虽然有些乏,但拉动云笙还是不成问题的。 扯住衣领轻轻一带,云笙便滚在他怀里。 司慎心情不错,却发觉她在发抖。 她为何会发抖,司慎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迟疑,手指捏在云笙下巴上,左右打量她的表情。 在他面前,云笙再怎么假装平静,也骗不过司慎。莫说是她了,他毒辣的目光连朝中无数臣子都能看穿,遑论常年关在府中的她。 “你还在怕我?” 司慎问出这一句,云笙一愣,怯怯地抬眼看他。 当年在夜荒中,染着族人鲜血倒下的少年拼死了站起来,向她的师父挥刀,再将目光投向了她。 云门弟子不讲究爱护妇孺,她能在师父身边待那么久,不过因为她的师父每天醉心于蛊术,无暇再培养别的弟子。而且有一个能给他打理日常起居的徒弟就足够了,何必再找罪受。 师父倒在血泊中,留下孤独无依的她。而刚刚被押送到夜荒的世家大族,顷刻间只剩下一个少年。 “你怕我?” 她摇头。 血光之中,那个少年牵起她的手,走出了刚刚买下的宅子。 三叩首,拜别族人,少年再牵着她离开,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舍与痛心。 然后,少年抛弃了过去,包括家世,来历,名姓,还有血亲,义无反顾地投入荆棘之中。 “司慎。”他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从夜荒一步步走到这里,云笙不是最了解他过往的人,却是最清楚他目的的人。 他做到太尉,控制幼帝,将朝政搅得天翻地覆,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 当年先帝如何驱逐了他们一族,如何联合云门将他们赶尽杀绝,他就要将先帝呕心沥血打造的太平盛世,毁得多彻底。 司慎在外身份多变,在她这里,只是变了两次。 第一次,他从仇敌变成了主人。 再次,他从主人变成了她的夫君。 对她而言,司慎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看不清,摸不明。两人成亲这么久,可谓是彻底的相敬如宾,不曾交心。 司慎的问题,她不敢回答,更不知如何回答。 怕吗? 她不知道。 次日云笙醒来,司慎早已离开。侍女们依旧将她的日常起居打理得十分妥帖,两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女红,抚琴,日复一日的优渥生活,只在请府医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夫人,又是那人,哎真是太可气了……” “怎么了?” 两个侍女将缠住府医的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遍,云笙听得头大,犹豫着要不去见一面。 这段日子不知为何,司慎将翟广留在府里,不带在身边。有他的保护,在府里见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在京中这么久,云笙还是养成了太尉府女主人的自觉,司慎不在,自该由她出面。 翟广也没为难她,多叫了两个侍卫,便往关押秦石的院子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你这老家伙,用的都是什么药,还没见过你这种庸医!” 府医在司慎面前很有脸面,被秦石这么骂,早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讲不成理,又抹不开面子直接离开,翟广出现,也是给了他台阶,当即便抄起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石骂骂咧咧地转过头来,云笙正在想如何开口,便看见秦石胳膊上的图案,心下一惊。 第五十八章 翟广忙着阻拦府医,一时没注意云笙。 云笙踉跄一步。 秦石仍然对府医怒目而视,衣袖高高捋起,一副要与他动手的架势。他胳膊上的图案,就这么明晃晃地撞入云笙眼中。 夜荒云门。 山门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在满是瘴气的夜荒,想要找到云门所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云门弟子行踪诡秘,除了同门很难联络。况且同门之中也有不同派别,以云门的门风,不同派别的弟子相互争斗坑害很常见,因此即便出门在外,同门也很少相认。 但真的要相认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约定一种纹饰,纹在手背或手臂上便是。门派不会约束弟子们相互约定的纹饰,除了秦石手臂上巴掌大小的六瓣莲花。 在云门,只有下一任掌门才会使用这种纹饰。 “夫人?” 侍女们终于发觉云笙的反应,连忙凑上去扶住她,又纷纷将愤恨的目光投向秦石。 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走两步都快晕倒了,要不是这人在捣乱,夫人何必到这里来?司大人回来要是发现她们侍应不周,一定会责罚她们的。 翟广终于安抚了府医,吩咐那两个侍卫送走了他,这才转向秦石,皱眉:“你究竟在胡闹什么?” 顾及到云笙,他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秦石大咧咧地一捶拳头:“你到底找了什么庸医?就算我今不如昔,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害我吧?” 给秦石的伤药里有软筋散,身为司慎近侍,翟广当然是知道的。 然而这里很多侍卫都认识秦石,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宣扬出来。人心不稳,铁桶般的太尉府就会散了。 “别胡扯。有什么话,等大人回府再说。” 翟广不想与他纠缠,更不想让秦石接触云笙,示意侍女将云笙搀回去。 “夫人,回去了。” 云笙低低应了一句,临转过身,却又回头看了秦石一眼,恰好看见秦石朝她诡异一笑。 寒意从脚底生起,慢慢地爬满全身。 云笙有些乱了。 这人是云门中人?为何隔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里?是来找她的吗?会不会用门规处置她? 想到云门令人谈之色变的门规,云笙眼前一黑。 “夫人?夫人!” 深更半夜,秦石吃着玄晏带来的饭菜,好不开心。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翟广那么慌张,看来,这位夫人要是有问题,他会落得游怀方的下场。” 饭菜全部下肚,秦石拍开一坛酒,兴高采烈地喝了起来。 他也算是与翟广共过事的,翟广就是另一个司慎,除了在司慎面前,其他时候都是一副死人脸,怎么都看不出表情。云笙一昏倒,他就紧张起来,连忙派人通知司慎。 狠狠喝了一大口酒,秦石这才平静一些,问道:“你让我纹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六瓣莲花,在凡间是很普通的式样,怎么云笙一见它脸色就变了。 “以后与你解释。”玄晏一笑,“只要她看见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你。” 秦石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玄晏的目光移向了另一边。 不知司慎会如何应对? 今天着实是太尉府的灾祸之日。两个侍女挨了罚后,抽泣着被带走了。其余侍从等等,一概受了罚。司慎又冷着脸换了两个侍女,亲自叮嘱一番,这才放人进去。 云笙却还没醒。 两个新换来的侍女不敢托大,连忙告诉司慎。司慎一怔,索性摒退所有人,亲自上去照顾。 “大人,书房那边……” 翟广试着叫了一声,里面没反应,他便知趣地退了。 房里一盏灯都没点,唯有月色清辉遍地,隐隐透入室内。司慎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依旧冷着脸,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今天给他报信的人还算机灵,出了长乐宫,才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委实将他惊了一跳。 他的手拂过云笙的眼角,顿时眉头一皱。 她哭了。 司慎没有再逗留,披着夜色离开了。云笙恍惚地睁眼,将眼泪拭去。 她离开云门这么久,与叛逃无异。若那人真的来自云门……他们会不会对司慎不利? 云笙不敢说自己对司慎是爱恋,但最起码的知恩报恩是懂的。司慎给了她如此优渥的生活,她要是牵连到司慎,岂不是狼心狗肺? 次日清早,翟广居然不在。 趁着新拨来的两个侍女没有发现,云笙悄悄地出了门。 即便当了太尉府这么久的女主人,云笙对府中仍然不是很熟。其他府上有不少姬妾子女,主母个个都得了解,不消半个月就能熟悉。太尉府中只她一个,司慎又疼她身子弱,不许她随意走动。出门绕了许久,她才找到昨天到过的院子。 “夫人怎么来了……” 她再少露面,侍卫们还是能从她的打扮上认出她来,不禁面面相觑。 “行了,大人有些话交待我转告院中之人,不必担心大人责罚你们。” 她难得狐假虎威一次,侍卫们信了八/九分,却还是有些犹疑。 有夫人挡着,他们倒不担心被司慎责罚。大人对她的疼宠在玉京远近闻名。然而有话要对里面的人转达?里面关着谁他们一清二楚,大人怎么会让夫人转达呢? 他们目光往云笙身后扫去,没有看到翟广。 最近京中掀起一股邪风,有关大人的闲言碎语漫天飞,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每天上朝的暗卫加了一倍,又怕别人对夫人不利,特地把翟广留在府里。怎地今天居然不在? 他们眼里疑惑越来越深。云笙横下心来,沉声道:“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大人。不过,若是大人因此怪罪下来,可就不是我能保的了。” 她甩了话便往里走,又倏地转身,“不放心的,只管跟进来。” 这一下倒是镇住了大部分人,然而她身份特殊,谁也没胆子只放她一个人进去。侍卫们互相看看,派了两个人跟她往里走。 这间院子前后有五六间屋子,只用了一间关押秦石。两人将她送到秦石住的那间门口,先上去敲了敲门。 门却一敲就开了。 云笙顿时悚然。微风拂过,她身旁两个侍卫眼睛一闭,径自倒地。 翟广回来时,府里已经乱成一片。 他恍惚了一瞬。上次这么乱,还是在司慎刚刚进入玉京,根基较浅,举步维艰之时。 秦石身边那个诡秘莫测的守卫被缇衣骑们捕捉了行踪,他刚刚赶过去,却没抓到人,正懊恼着回来,却撞上这么一出。 他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侍卫们见他回来,皆是面色大骇。随即他便听见了一句话。 “夫人……不见了……” 炎炎夏日似火烧,司慎站在院子门口,一言不发。 之前昏过去的两个侍卫至今未醒,已经着人拖走质问了。其余七八个侍卫跪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人呢?” 司慎的声音轻缓如林泉,滑过侍卫们耳畔。 目光落向翟广。翟广倒是扛住了威压,声音略微低沉:“回禀大人,夫人说带着大人的话要见秦将军,他们跟夫人进门,夫人就……” “行了。”司慎冷冷地打断了他,“该留的地方留点人,去搜吧。” 翟广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不敢迟疑,点了人就走。 院子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司慎负手而立,静静盯着空旷的屋内,缓慢一笑。 跑了又敢回来,还敢对云笙下手,果真是长本事了。 放倒两个侍卫后,玄晏没有停留,带着云笙和秦石便回了玄天门的院子里。 之前他已经吩咐过了,两个弟子不敢怠慢,已经将物什备好。他将云笙扔在屋里,写了张符纸贴在门上。 “你这是要给她驱邪?” 秦石刚问出这话,当即遭了一个眼刀。 “让她睡着而已。” 秦石挠挠脑袋,想不通这些事情的关联。他看了看玄晏的脸色,憋了半天,最终只弱弱地问出一句:“那……你是看上他夫人,要带回山上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玄晏叹了一口气,没指望他能自个想通,耐下心来解释:“朝政我不方便插手,司慎为人精明谨慎,云笙是他唯一的弱点。把太尉府搅乱,才能从他府里捞出他叛乱的证据。” 秦石依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惯于行兵打仗的人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目光已经将他上下挖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玄晏说的证据。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两个外出的弟子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两个秦石从未见过的人。 弟子们知趣地退走。刚从地牢里捞上来,师兄妹两个显得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感谢玄晏救命之恩。 玄晏又与他们说了些修真门派之间的事,秦石听得云里雾里,等谈话告一段落才问道:“等等……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解释过事情原委,秦石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其中诸多门道,远高过他孤身一人救整个神武营的念头。 不过点拨之后,他有些回过味来,觉得玄晏此时不该在这里:“你怎地不去太尉府上看看,带人搜一搜那些兵器?” 依照师兄妹两人的说法,他们铸造的兵器都在原处,司慎没有发觉,故不曾移走。玄晏无奈道:“我如何带人去搜?这是朝中之事,我身为修士,插手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冒险了。那些事情,还是交给两位大人去办吧。” 就算是幼帝,玉京还是个有帝王的地方。干涉天子政事,与龙气作对,可是很损修为的事情。这也是修真门派都在偏远之地、修士们只敢偷偷摸摸跟臣子勾结的原因。否则一个厉害的修士,敌过千军万马,还要朝廷做什么。 秦石若有所思地点头,忽又问道:“这十成是叛乱大罪……司慎是逃不掉,但你把夫人带回来了,难道还要把她扔回去吗?” 他这话虽有妇人之仁,却着实问住了玄晏。 有两位重臣的协助,这位云笙夫人是什么性子他也知道,完全不足为患。然而就像他说的,不过是涉及到神武营的恩怨,与云笙无关。人都已经带出来了,难道要扔回司慎身边,与他一起担着叛乱的罪名? 玄晏看向贴着符纸的屋子。 “到时再说吧。” 黄与成和柳明德两人虽然没有兵权,脑子却也活络,在太后流露出对司慎的不满时,与太后搭上了。 要知道玉京有兵权的不止司慎一人,还有幼帝。 一万羽林骑并非泛泛之辈。太后之前听司慎的话,羽林骑被他驱使,她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生了嫌隙,太后又有了摆脱司慎的想法,便拿了兵符,毫不迟疑地点了一千人,交给黄与成。 一千人的动静大,却也快,不多时便将太尉府团团围住。两人有了玄晏的消息,饿虎扑食般寻向了兵器所在。 精良的兵器堆满了前庭,两人却发觉,莫说是司慎和翟广,连云笙都不见了。 第五十九章 玉京终是乱了。 兵荒马乱。 家家紧闭门户,胆战心惊地等着结果。 黄柳二人领的羽林骑已将京城掌控,街上行人愈发稀少。玄晏缓步而行,迎着朝他围上来的羽林骑兵士,亮出黄与成给他的符信,兵士们便退了开去。 他没有停下,穿过重重坊市,走进一间院落。 阖上院门,走向主屋。三长两短,清脆的叩门声。 门开了。 司慎站在屋内,双手扶着门扇,一动不动。 屋内一壶茶,两只茶盏。袅袅热气,腾腾云雾。 “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司慎一手扶着茶盏,瘦长的手指在盏边磨动。他冷冷盯着玄晏,似是在防范对方任何可能的动作。 即便他知道无济于事。 一众手下都捉不住的人,翟广听闻这人的消息,都放心不下手下精英,要亲自出马去抓。司慎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这人背景不凡,既能游走于缇衣骑的爪牙外,亦能在这等纷乱的情况下,找到他的所在。 要知道,他听见敲门声时,以为是翟广前来。 如今算来,翟广应该还在紧急调遣缇衣骑的路上。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然而为了渺茫的可能,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玄晏一笑,“在下只是来与司大人谈谈的。” 司慎挑眉。 挑在这种时候谈,就是吃准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能谈出什么好结果来。 司慎刚准备反唇相讥,就听玄晏道:“司大人最好听完在下的话,再做决断。毕竟,能保云笙夫人一世平安,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司慎冷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条件。保她平安?一世?笑话……” 玄晏眼神幽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手指甚至在盏边一刮,就如他方才做过的动作。 他顿时窒住。 这是明目张胆的敲山震虎。 对方在明确地告诉他,他下药的动作,对方看得出来,而且完全不怕。 玄晏适时接过话来。 “大人是想说,以大人缇衣骑中的亲信人马,完全可以将云笙夫人平安送回夜荒,对不对?” 司慎不置可否,不过冷哼一声。玄晏置若未闻,晃动着茶盏中一层浅浅的茶水,“然而以在下所知,要保夫人平安,大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司慎沉默不语。 他说的不错。要将一个大活人送到夜荒,一路上动静不小,云笙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他,肯定要多派人手。 他性子多疑,信得过的人不多,给云笙的人多,留在他身边的就少。 “况且,大人真能保证,在玉京里忠心耿耿的手下们,能在安心在夜荒保护云笙夫人?” 司慎哑然。 这些人是完全忠于他的,并非忠于云笙。唯一会两者兼顾的,大概只有翟广。 “翟广他们,真的不会回到玉京?他们若要回来,那云笙夫人……” 玄晏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浅笑着添了一句。 “想谈什么?” 司慎发觉,到了最后,他竟只剩下这一句了。 不过,对面坐着的是这人啊。 “在下想用云笙夫人,换得秦将军平安。” 司慎皱眉,虽然猜到了他的来意,仍不免嘲讽道:“云笙在你手里,秦石也在你身边,如何换?” 玄晏笑,“此事须得经大人的手,才能作数。大人只要一天还在,秦将军就一日不得安生――在下既能带走夫人,再将夫人交给黄大人与柳大人,自是轻而易举。” 茶盏应声而碎。 司慎猛然起身。 云笙要是落到那两个老不死手里,能得了什么好?! 玄晏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夫人最后的去向,全看司大人的意思了。我无意卷入朝堂,只为保秦将军平安。此等心意,大人应该是玉京城里,最最明白之人。” 司慎默然一阵,才问道:“怎说?” “大人每次从长乐宫回来,除非去云笙夫人那儿,才会悉心沐浴。”玄晏沾了茶水,写下太后名讳,“在下觉得,大人是不想长乐宫的味道,沾到夫人身上。” 司慎瞬间无声。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人牢牢掐死了他的弱点。 羽林骑的脚步和马蹄声不时飘入屋中,司慎却没有多少惊诧与不安。 能在玉京翻手为云近十年,已经很对得起葬身于夜荒的亲人们了。都走到了这一步,能不能全身而退,他无法强求。 他目光一转,落在玄晏脸上,稍稍一怔。 这人自从进来开始,表情便一直淡淡的。没有表明身份,却笃定司慎知道他是谁。 此刻,他淡然的表情上,竟浮现一丝怅然。 司慎皱眉,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话一出口,司慎便觉得自己无聊,既然是帮秦石的,问他来历毫无意义。 玄晏竟出乎他意料地开了口。 “樊述。”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长老身份,即便他没有真正插手朝廷纷争,能给玄天门少惹事,就尽量低调。 云笙在他手里,司慎又处处受制,此时要杀了他,不过举手之劳。然而玄晏还是想用凡间的手段解决这些。 只不过,司慎面临的困境,与他当初,与樊家遭受的,十分相似。令他也不免怅惘了。 他稍稍一礼,径自离开。 翟广点的人马早在外候着,此时见他出来,个个如临大敌。不过,没有司慎的命令,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大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没事吧?” 翟广急忙进来,身上已有几处轻伤,想来赶到此处并不容易。司慎却望着玄晏离开的方向,恍惚一阵。 樊述? 这个名字,真是让他措手不及啊。 然而栽在这人手里……他无话可说。 外头闹了好几天,云笙惊魂未定,又担心司慎,被带到玄天门住处的第二天便发了高热。玄晏也没含糊,着人连夜回山带了丹药来,这才将其病情压住。 玄晏猜的不错,云门自有控制弟子的法子,按照凡人病情来治,这条命就得折在他手上。也亏得司慎在玉京横着走,没有珍稀药材吊着,没有大半个太尉府围着云笙转,云笙很难活到现在。 到了该走的那天,只有翟广独身前来,眼眶还带着红。见到玄晏,也是一副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的表情。 翟广按照司慎玄晏两人的约定,将之前约好的物事送了来。 玄晏自然也没有不知趣地问起司慎的情况,以免翟广受刺激发疯,坏了先前的计划。 此时已是将近正午,云笙尚自梦中醒来。 她睡梦中似是听见翟广的声音,下意识以为司慎也在,竟就这样挣扎着醒了。 “夫人醒了?” 玄晏挑眉,见她披着外衣,懵懵懂懂地走出来,目光四处逡巡,心下了然,“翟广已经走了。” 云笙一怔,“我……我夫君呢?” 这个称呼在嘴边缭绕许久才脱出来,舌尖一颤,仍对这个称呼抱着不少生涩之感。 先前两人在太尉府之时,见面次数甚少,偶有几次司慎得了空闲,陪在她身边,也总是会落到相对无言的境地。 玄晏暗叹。 明日。 云笙当晚睡得很迟。 她的发热差不多退了,只是病去如抽丝,次日被扶上马车时脚步显得虚软无力。 马车在玉京城里徐徐行进,将拥挤的人群分开,往城门而去。 云笙抬眼,恰巧看见了窗外路过的司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司慎憔悴许多,云笙努力回想,竟想不起之前司慎的模样,无法与眼前的容貌对比。 司慎身边守着一群兵士,看不出要往何处去。云笙思忖片刻,不敢问玄晏,便悄悄掀开帘子,往司慎那儿看。 司慎恰巧也在看她。 云笙一笑,对他悄无声息地说了一句话―― 等你回来。 便缩回马车里不再乱动了。 她没有看到,在马车驶过司慎身边后,严阵以待的兵士们终于架起了司慎。 一步一步,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在那里,黄与成和柳明德,还有朝中百官,太后幼帝,在等着他。 第六十章 玄晏的离开让玉京两个弟子松了一口气,而得知他的目的后,俩人动作也很是麻利,备的车夫人手等等都是顶好的。 他们一行人借着黄与成先前给的令牌,毫无阻碍地出了玉京。至于之后的去向,就不是两个朝廷老臣能掌握的了。 玉京司慎落败的消息传到夜荒时,一行人也刚到夜荒。 灵秀镇是云门山门所在,也是夜荒为数不多的热闹集镇。此处人多眼杂,玄晏没有随意离开客栈,而是将玄天门新送来的消息,一条条地展给秦石。 黄与成之前与玄晏有过约定,拿下司慎后,不得为难神武营。玄天门的消息中也照顾到这一点,特地将秦石几个亲信人手说得清清楚楚。 黄与成原先也没打算为难神武营,自然不会耍什么花招。然而毕竟是秦石带过的兵马,就这么原封不动地编制起来,他肯定睡不安稳。于是,整个营千余人,被拆成了不同部分,或是编入羽林骑,或是派到东军。王二等人不愿与羽林骑的纨绔们来往,索性去了东军。 信件中有王二等人请求转告给将军的话。秦石看了,恶狠狠喝了一口酒。 “好!”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与同袍分别,自是伤怀之时,玄晏也不会拆穿他难得的表现,便继续翻别的消息。 莫南乔与言齐在玄天门上做得不错,现今是清鸿的左膀右臂。这回玉京动荡,两人的家族背后也得了好处,自要寄信来感谢一番。 玄晏无奈一笑,翻出清鸿的信。 算来也有两个多月没接到他的信了,以他的性格,能忍这么久不跟他唠叨,真的很不容易。 清鸿看似跳脱,实则极有分寸,大概是得了玉京事成的消息,这才给他来信。 铸剑师的师兄妹两人已经在去往玄天门的路上,不日即到达玄天门。玄晏斟酌再三,暂时没动蒲兰湖里的天外玄铁,也没将这事告诉清鸿,等这边事了,回到门派,再做商议。 至于玄凛,有人在西边番人的地盘见过,不过他的徒弟都折了,两个小丫头也成不了气候,玄晏便暂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令他欣慰的是丹成。 据清鸿说,丹成如今进境神速,已经能和莫南乔两个过招了。要不是他还小,清鸿掌门的日子还长,他真想现在就把丹成定为亲传弟子。 玄晏却是笑笑。以清鸿跳脱的行事,就算玄字辈的长辈们还在,能压住他的也没几个。真要定亲传弟子,不就清鸿一句话的事?不过清鸿既然有心告诉他,也是尊重他这个长老,看来没被掌门的风光迷晕头。 信笺翻到最后,一枚薄如蝉翼的令牌掉了出来。他拿令牌对着光看了看,才小心地将其收进怀中。 “是什么?” “云门的令牌。” 秦石咋舌:“这么轻?跟羽毛似的,不怕被折了去。” 玄晏笑而不语,又取出令牌,在桌角轻轻一划,立时现出一道刻痕。 秦石心有余悸地将酒坛子拎远点。 “这可是好东西,历任云门掌门都会给其他门派发去一份,是只给其他掌门的信物,连我也没份。持此物在云门之内行走,见之如见掌门。” 秦石又啧啧两声,“小兔崽子就这么给你了?” “洞天大会要过五年才轮得到云门,他暂时用不着,被我讨来了。” 有人敲门。玄晏收好令牌开了门,见是伺候云笙的小侍女站在门口,满脸难色。 玄晏没敢把太尉府的侍女带出来,便差玉京两个弟子另寻了两个小丫头,放在云笙身边照应着。 这小侍女不过十岁,见玄晏出来,下意识一抖,这才低声道:“夫人又吐了……” 玄晏叹气,摸了两炷香给小侍女,却见小侍女还不回去,“怎么?” 小侍女支吾一阵,还是没敢说话,扭身跑了。 玄晏觉得奇怪,却怎么也想不到小丫头是把他当做了负心汉,自个夫人虚弱成那样,只管给香,连面也不见。不过,这种想法要是让他知道,定是哭笑不得。 “这俩丫头口风紧不紧?” “现在才问?晚了。” 玄晏浅笑着回了一句,秦石瞬间紧张起来,被玄晏按下。 “放心吧,都是门里找的孤儿,伺候夫人不在话下。就是手脚可能没太尉府里的麻利,也只能委屈她一阵子了。” 秦石少见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是我想得太简单,原以为只要司慎一死,就……” 玄晏一顿。 “怪不得你。” 秦石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谋反是大罪名,否则我也不会用这个罪名,去找黄与成谈条件。” 秦石哂笑,“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惨的事。” “不巧,我活了四百多年。” 秦石接下来的话顿时塞了回去,瞪他一眼。 先帝也常玩些手段,与不听话的臣子们斗斗。不过先帝比较厉害,兄弟也不成器,他在位近三十年,没有谋逆的家伙。天下百姓都快忘了这罪名。 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只杀了一个司慎,似乎根本不像处决谋逆的犯人。然而司慎孑然一身,膝下无子嗣,旁无亲属,只有个不见人影的夫人。羽林骑在玉京搜了半个月,愣是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于是,缇衣骑做了替死鬼。 两万缇衣骑,杀了近两千,调换打散六千,余下一万多,都是和司慎毫无瓜葛的。不过,就这么些人,黄与成与柳明德已经吵得不可开交,都想把这拨人马划到自己手下,同时拼命推举自己人做太尉。 一派乌烟瘴气。 令秦石难过的是翟广的死。 傻子都想得到翟广会去劫法场,两位老臣在法场附近布下天罗地网,意图将其活捉,或许能套些司慎的东西。 这可是司慎的左右手,对司慎忠心耿耿。他们垂涎欲滴。 翟广如期而至,却没有如他们意料地落入圈套。他们甚至折了不少人手,才堪堪捉到重伤的他。 在司慎平静的注视下,翟广重重磕了三个头,竟挣脱压制他的人手,引剑自刎。 秦石看了玄晏一眼。 他不知玄晏找司慎聊了什么,竟能让他甘心以命相抵。不过,在玉京街上看到司慎向云笙投来的眼神,他顿时明了。 玄晏准准地抓住了他的弱点,令他无从反击。 他只知道玄晏的姓,曾找说书人旁敲侧击地问。说书人思忖片刻,才道:“樊氏?四百多年前的话,大约是真有这么一位。曾经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后来不知去向,京城百姓都以为他升仙了,摆过几十年的牌位呢。” 大约就是这四百多年,才能让他游刃有余吧。还有什么手段,是他没见过的? 他们订了一套院子,门外小侍女影子匆匆来去,大概是云笙吐得厉害了。 秦石烦恼地叹气。 谁都没想到,云笙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诊出了喜脉。而且偏偏云笙以为司慎只是被困京城,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 玄晏敲打了两个小丫头一番,让她们不要乱说,关于司慎的一切不许提,若有别的问题,他再处理。 一行人等了两三天,深更半夜,云门弟子悄无声息地送来了信。 悄无声息地倒吊在窗外,敲他们窗子。 “怎么跟鬼似的!” 秦石嘟嚷着起来接信,不顾云门弟子的奇异表情,砰地摔上窗。 几个弟子来送信,动静瞒不过玄晏。他听见秦石这边动静便过来,二话不说接信便看。 秦石见他表情淡淡,忍不住问道:“我说,大老远的,到底来这里做甚?该不会把云笙交给他们吧?” “当年云门已认定她失踪,从未派人寻找,回不回去全看她的意思。” “那你来这?” “有事相求。” “什么事?” 玄晏的表情有了变化。 秦石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话问得莽撞了。然而下一刻他便听见玄晏问道:“是你的事。” 秦石挠着脑袋,想不通自己与云门有何干系。不想玄晏淡淡问道:“你可愿与我一起修行?” 第六十一章 秦石愣了。 房里月色浅淡,一盏灯挑得极暗,玄晏将信笺往桌上一放,表情比月色浅淡,唯独望着他的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他刹那间紧张起来。 甚至后背寒毛倒竖,一口酒也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咳咳咳……”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玄晏依旧浅浅淡淡地瞧着他,只是在他咳得涨红了脸后,伸手拍向他。 秦石一闪,躲过了。 房里一时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秦石深吸气,觉得自己的舌头前所未有的笨拙。 “不是……我说……” 玄晏没动,就这么看着他,眉头微微挑起。 秦石有些傻了。 他原以为玄晏会起身离开,他也只做了这个准备,大不了将他留下再解释。结果玄晏就这么大方地坐着,等着他的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秦石越发紧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玄晏等了半晌,这才施施然拍拂衣袖,“行了,我先去休息,明天就要拜访云门,耽搁不得。” 然后玄晏走了。 就这么……这么…… 这么走了??! 秦石一夜恍惚,根本没睡好。 他出身贫贱,自小在山野里打滚,能吃饱饭就算不错。修行?那是纨绔富贵干的活儿。 被司慎捡回玉京前,他是京畿绿林一霸,常能遇见伙同修士做坏事的富家子弟。对修士的印象,也就停留在这个层次。 天下修士不少,能出头的不多,有些心术不正之徒会在离开门派后特地做这种勾当。 现在玄晏邀他一起修行? 他仿佛化身为那些肥的流油的人,看到狞笑的自己,朝无助路人举起屠刀。 睡得着就怪了。 玄晏知道他对修士有看法,不过全天下都这么想,也怪不得他。 却想不到他因为这个,大半夜没睡着。 次日清早,云门弟子齐刷刷下到了镇子里。 这镇子叫云门镇,倒不是向云门献媚,而是云门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的。 夜荒地势复杂,瘴气弥漫,云门镇便没有蒲兰那般拥挤热闹。不过,听闻云门弟子齐齐到来,街上也很是热闹。 与玄天门不同,云门弟子行事诡秘,因而周围虽然人多,却无人敢造次。 众目睽睽之下,一行三十余弟子,就这么气势如虹地站在客栈外面。 围观人群哑然,客栈老板听说自家客栈被云门弟子围了,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圆。 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群祖宗? 领头之人不与老板废话,甚至没有看抱他大腿求饶的小二,直勾勾地盯着客栈里边。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里面看向这边,右手刚刚握上自个的笔,一股无形的力道迎面相逼,让他踉跄两步,退了回去。 “行了。” 他身后之人懒懒发声,再觑起双眼,凉凉地打量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里外俱寂,向他走来的人却不疾不徐,见到他,不过微微行礼:“竟然劳动掌门大驾,玄晏何德何能?” 云岳冷哼。 周遭传来阵阵吸气声,都想不到竟是云门掌门亲自到场。要知道,云门前不久刚有了新掌门,此刻坐镇门派都来不及,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面见云门掌门,玄晏自然不能失了玄天门的派头。周遭围观人群有些散修,已经认出玄晏的身份,神情激动地互相说着什么。 若说玄晏的打扮是仙风道骨,云门则别具一格了。他们的身份饰物不像玄天门的腰坠,而是镶在法器之上。此刻云岳用的笔上,刻着云门掌门的六瓣莲花。 玄天门长老,对上云门掌门。但凡好事之徒,都希望看到这两人一较高下。 然而事实让他们失望了。 云岳似笑非笑地瞧了玄晏一阵,又望了他身后的秦石一眼。 “你来就来,何必带这些不相干之人?”他细眼一挑,示意弟子们开道,“得了,别站这儿让人看笑话,有什么事,到云门再说。” 有云门掌门带路,去云门就方便许多。秦石浑浑噩噩跟着走,被云门弟子客气地请进一架马车内。刚坐下没多久,外面闹腾一阵,玄晏竟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秦石呼吸一滞。 “你来做什么?” 刚才对方掌门明明客气地把他请到另一架马车上,他来这里做什么? 玄晏挑眉。 秦石有些犯怵。老实说,最近玄晏的神情越发不对,一个表情就能让他心底发毛。他几乎可以想到,玄天门弟子平日面对这个长老时,内心有多大的压力。 该不会有人被他吓哭过吧? 外头闹腾声渐渐平歇,马车开始行进。秦石一边腹诽,玄晏却似是没看见他的表情。 “云门路途凶险,留你在这,我不放心。” 秦石张口结舌,强辩道:“那,那还有云笙……” 两人不放心将云笙单独留在云门镇,而且云门本就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跟来看看,未尝不可。 玄晏却连眼睛也没眨。 “我给她的车贴了符咒。” 无耻。 太无耻了。 真的太无耻了。 秦石不及他舌灿莲花,此刻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字,顿时在心里将他骂了个千千万万遍。 谁家长老这么厚脸皮的,清鸿那小兔崽子该不会从此以后就被玄晏压一头,过上了傀儡掌门的苦情日子吧? 秦石翻个白眼,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不与他靠太近。 旁里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拖回去。 秦石大怒:“你!” 玄晏摇头,长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夜荒崇山峻岭四处皆是,从云门镇往外走不消片刻便钻进了山。秦石只能分辨出大略方向,路上七拐八绕的,马车不知不觉行进到某处山林。 车轮重重地颠簸一下,马蹄声似是轻了,如同在耳边蒙着一层雾。 车轮又是一震。马车仿佛驶入云水之中,外界的风声叶声,一概不见。 秦石愕然,下意识扣着帘子,要往外看。 “别动。” 玄晏打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看出去。 秦石这才意识到莽撞了,连忙端端正正坐好。 “云门号称‘身在云水之间’,难寻踪迹。即便是我,也不敢贸然闯入云门之中。” 玄晏淡淡说着,话音刚落,车外陡然响起一声尖笑,随后又有云门弟子的呵斥与鞭打。 秦石听得心里发毛,直到尖笑淡去,才转向玄晏。 “凡间有说法,‘宁闻鬼哭,莫听鬼笑’。方才那就是了。” 秦石着实出了一阵冷汗。再看向玄晏,仍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这等稳重与淡然,与他在千军万马前的持重又很不相同。他竟有些羡慕。 也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玄晏那一问,如一根刺,慢慢扎在心头。 马车缓缓驶出浓雾般的路途,秦石都等到快睡着了,终是到了云门之中。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与期待中不同,云门比玄天门更显幽深,常年阴云笼罩。门派坐落在山岭之间,屋舍四散,缥缈无迹,唯有掌门所在殿堂凌驾云霄之上,俯瞰整个门派。 安顿好了秦石和云笙等人,玄晏一刻都没耽搁,直奔云岳那儿去了。 云岳恰巧也在等他。见他前来,又冷哼一声,凉凉地道:“长老还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厉害。” 玄晏只是一笑。 到达云门时已过正午,即便掌门殿堂内,也只有一层薄薄的日光。云岳反正不怕被人听去,便嘱咐弟子将门窗敞开,悠悠地说:“这事可不好办。” “掌门若是办不到,天下修士怕是没人能办到了。” 云岳话题一拐:“听说还没捉到玄凛?” “玄天门内务,有劳掌门挂心了。” 云岳似是嫌弃他拐弯抹角的说话:“在京城两个月,话也不会说了?我巴不得他活着,与你们斗个你死我活的,这样洞天大会上,我云门少个对手,自当潇洒。” 玄晏半天没接话。 云岳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用我云门的法子分修为给那糙汉?可以,当然可以,但你分了修为,如何应对玄凛?要让清鸿那蠢货独当一面?” 云岳是在云门中强势上位的角色,自然对陷入寒冰牢大半年的清鸿看不过眼。 玄晏依旧是笑笑。 云岳终于急了。 他确定不了玄晏是根本没会意,还是装傻,索性坐在他面前,在他道袍上揪了一道。 玄晏愕然。 这唱的哪出? “你何必在那糙汉身上吊死?他毫无修为,你要分给他,那可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长老不如考虑考虑我?” “……?!!” 云岳似是根本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兴致冲冲地道:“我对长老可是很有兴趣。况且我云门与玄天门联手,可不让东海那贱/人气死了么?长老,当真不考虑一下?” 第六十二章 玄晏稍稍眯眼。 云岳双眼发亮,沉醉在自己的臆想中。 玄晏阅人无数,知道对方对自己其实没有深厚兴趣。只因为洞天大会的过招,让他生了执念而已。 堂堂云门少门主,师弟师妹面前呼风唤雨的主,被打得抬下台去。 大概是这种方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吧……先前清鸿要替他前来云门,都被云岳推拒,硬是要他亲自前来。此等幼稚可笑的行径,清鸿千八百年前就嫌弃得不行了。 要对付这种人,有很简单的方法。 玄晏清浅地笑着,淡如流云地道了声“好”。 云岳的表情顷刻间凝固了。 他呵呵干笑几声,眼神仿佛见了鬼,“长老三思啊……这是关系到两派的大事,马虎不得……” 玄晏稍稍侧头,似是不解,看得云岳差点破功。 “掌门何出此言?为玄天门分忧解难,乃是我分内之事。” 然后便看着云岳自个儿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他猜对了。云岳只是执念太深,恨不得找着机会就给他使绊子,看他心急如焚,玩起真的来,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在见过玄天门长老后,云门掌门宣称闭关修炼,派弟子将分解修为的法子送上门便再也不见,一副做贼心虚逃之夭夭的模样。 尔后,只要等秦石的回复便是。 玄晏有十足的把握,秦石不会拒绝他。只不过作为凡人活到二十多岁,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可以修行登仙,换了谁都得愣一段时间。毕竟修士们都是幼时便开始了修行,二十多岁才开始的,那叫痴心妄想。 秦石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一时间手足无措。 玄晏没有急着逼他回答,而是充满了耐心地,将他引入修行的生活中。 云门生活与玄天门大同小异,他来者是客,又是贵客,在门派内几乎畅行无阻。 每天带着秦石在云门转悠,偶有上前拦阻的守卫弟子,一概被令牌挡了回去。 两人就如同最普通的云门弟子,每日听经打坐,研习术法。而最普通的弟子接触不到的符咒丹药,玄晏会细心地讲给秦石听。 秦石初时愧疚不安,觉得自己资质平平,遇上修行一事,更是一窍不通,非得玄晏手把手教他,每一步都掰碎了让他咽下去。玄晏却没打算让他一步步练上来,只打算让他好好打基础,这样分修为给他时,才不会出意外。 云岳给的法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实不难,只是有一项比较苛刻的条件,就是得在云门完成。 这也怨不得云岳。法子本身就是云门秘法,必然要结合云门地利,拿回玄天门去试,不一定能成。 玄晏不敢托大,稍稍试了试,知道法子可行,便放下心来。 于是某天清晨,云岳骂骂咧咧地出了掌门居所,吓得守卫弟子们一魂出窍二魄升天,哪知他是被玄晏逼出了火气,无处发泄。 他从来不知道玄晏能无耻到这个境界。可惜他不是秦石,也没机会和秦石交流,否则他会知道,区区驱逐掌门,在玄晏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不信的话,回头问问玄天山上那位。 他的居所是云门最安全的地方,其余场所实在是贵客也进不去的,只好委屈掌门一下了。 云岳直想吐一口老血。百般愤怒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云门里当游魂。 赶走了云岳,玄晏一点都不客气,符咒贴满了整间屋子。 所有门窗紧闭,一张张符咒雪片般飞出他掌心,在墙壁窗扇上纹丝不动。秦石端坐于他定好的位置,没有乱动。 他深吸几口气。玄晏放完符咒,走到他身后,温润的长指贴在他脑后。 “没事的。放松。” 秦石笑笑:“不知怎地,就是有些喘不上气,待我冷静下来……” 玄晏知他紧张,并不戳破,在他背后席地而坐。 秦石紧张,他又何尝不是?虽说云门的法子最安全,可毕竟不在玄天门,除了云岳留下的几个守卫弟子,无人特意给他护法,他还得提防有人捣乱。 比如他那位至今未觅踪迹的小师弟。 玄凛重伤,修为丧失殆尽,倒不怕此刻冲到云门来害他。他只是隐约觉得不舒服,仿佛玄凛一直藏在某处,就等一个机会。 这种不安在他心头缭绕不去,仿佛烈日下一丝薄云,淡漠,却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了。” 秦石的声音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再嘱咐一遍:“先说清楚。云门的符咒可以将我的修为分几次给你,你不会特别难受。但……万一,你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他怕秦石这倔脾气,不舒服也死扛着不说。他四百年的修为不是秦石能硬扛得起的,即便统共只分百余年给他,也够他躺上好一阵子。 整间居室都被淡淡的红光笼罩。 他没指望秦石能一步登仙,只要能分给他百年修为,让他学着修行,再将自己给的修为化为己用就好。否则强行将修为度给他,只会让他的凡胎不堪重负,当场毙命都是可能的。 他想起刚刚掉下玄天山时,被他杀掉的两个弟子,微微叹气。 云门秘法加持的符咒起了作用,二十年修为平缓地度入秦石体内。秦石初时还冒了冷汗,临近结束,已是平和安定。 成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两人愈发熟练。玄晏没有贪快,一次就二十年修为,耐心得很。只是俩人一直待在云岳居所不挪窝,连特地拨给他们的院子也不回了,玄晏也没多心疼云门的特殊符咒,把绘制符咒的朱砂墨用了不少,将云岳气得够呛。 三十天过去,秦石身上扛了一百二十年修为。玄晏这般大方,令云岳啧啧称叹,艳羡不已。 一百二十年的修为啊,已经把门派里许多弟子比下去了。 丢了这么多修为,对玄晏也是个不小的损伤。秦石身上轻快不少,每天提着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他便坐在檐下调息养神。 武学带修为,玄晏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他刀下走上几招,便对着招式暗中比划。云岳溜达着回了自个居所,见秦石精神奕奕地舞刀弄剑,玄晏安安静静坐着,便起了促狭之意,凑到玄晏身边。 “长老,”他沉着语气,拿出掌门的派头,“注意身体。” 第六十三章 “秦石!醒醒!” 玄晏似乎没料到昏过去的他有这么沉,甚至不得已间动用了术法,才将他送回房里。 他不是大夫,也不知秦石的问题出在哪里。 因此云岳被请了回去。 “这是……” 云岳刚溜走就被人急着找回来,此时看见满屋子忙乱,已经顾不上遮掩自己被挤出掌门住处的事情。找他的守卫弟子慌张得不成样子,他一路上都在揣测,可看见屋子里诸弟子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若是论修为和资历,他连看都不会看秦石一眼。但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玄晏…… 先一步到来的丹药弟子看不出什么毛病,只得紧张地站在旁边,等掌门决断。玄晏亦是盯着他,愣是将他盯出了满身白毛汗。 慌乱的弟子们被悉数请出房间。云岳深出一口气,不满地瞟着玄晏:“一次给一百二十年修为,也不怕撑死他?” 玄晏冷笑:“云掌门何必担心这个?倒是掌门先前没说过渡劫之事……” 云岳后知后觉,顿觉啼笑皆非:“你……你居然以为这是渡劫?他根本没修行过,都是捡你的便宜,哪来的劫给他渡?” “我曾教他一些调息的法子……” 云岳懒得听他解释,大手一挥:“是心魔。” 玄晏怔住。 云岳甩甩袖子,底气足了很多,“可不能怨我。古往今来,敢用这法子的人屈指可数,我师祖的师祖也不一定知道会有这种事。这家伙不知修行的忌讳,就算你度给他纯粹的修为,也像给了三岁娃娃一块金砖――不懂用处。心思一乱,或好奇动用一二,可不就陷进去了?” 见他不吱声,云岳更是高兴,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继续打击他。 “那点粗浅皮毛连普通弟子都比不上,你让他驾驭你的修为?你什么身份天赋,他什么来历?笑话,要真有这么容易,天下修士早养成了蛊,吃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够了。”玄晏打断了他。 “我该怎么做?” 秦石陷入灰色雾气中良久,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好像出事了。 跟着玄晏这么久,他已经习惯周围冷不防出现些奇怪的事情。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玄晏又在练什么术法,把修为度给他以后,玄晏每天都要调息很久,才能让身体适应日渐浅薄的修为。 他练了一上午的刀法,自觉有了修为之后,武学进境也神速起来,便贪快多练了会儿。哪想到回头一看,竟看见松弟的脸。大惊之下,胸口气息紊乱,那股灰色雾气便突然围上来。 松弟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在雾气里摸索一阵,想起松弟,只能叹气。 眼前忽地就起了变化。秦石愣愣地看着周围,景色拉扯一阵,他便站在了群山围绕的村子里,面前是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秦石人高马大,跟孩子站近了,看不清脸,便下意识退后几步。 他僵住了。 孩子扯着身上破烂衣裳,遮住瘦得凸显出来的肋骨,抓着一只兔子,亦是愣愣地看着他。 秦石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是哑了。 “松弟……” 他僵了半晌,孩子反倒先反应过来,羞赧地笑着,上来拉他衣袖,又松开了。 “客人从哪里来?”他说,“我们村子很偏僻,很少有外人进来。客人你应该是大官吧?穿得这么好看。” 秦石嗯了一声,眼眶有点湿。 他们一家子住的村子很偏僻,虽然在京畿山里,却是穷山恶水,也没甚引人入胜的景色,日子过得穷苦,家家户户都是靠山吃山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搬去别处的念头。 整个村子吃惯了山,也没有手艺,出去只能给人做苦力。要是风景好还好说,可能有官场潦倒的读书人来做教书先生,他们却连教书先生也请不到,只能一代代地穷着。 孩子怯怯地笑了笑,“客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该不会是我哥哥刚才叫了几声,被客人听见了吧?” 没等秦石说话,里面有人叫了句阿松,他飞快跑进去,又跑出来,对着秦石不好意思地挠头。 “真是对不住啊,我家哥哥吃得很多,趁我娘去送饭了,我得赶快进山去找点东西,给我哥填肚子。” 秦石茫然地看着屋子里。 这间破屋没有门,穷苦的山里根本不需要家门。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家徒四壁,靠天收成。有个更瘦长的少年在灶前忙活,应该是在收拾东西。 那个少年转头看来,对他局促地笑了笑。 仿佛有刀光落在两人中间,刀光这边是他,另一边也是他。 秦石看着局促的少年揉搓更破旧的衣服,不安地道:“真是对不住,我娘已经做了饭,但我吃不饱,现在根本没力气……” 秦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自幼胃口就大,每天的饭量是同龄人的两倍还要多。别人吃一碗,他要吃两碗多――还不能少,只吃一碗,会饿得走不动。 少年看了一眼等候多时的秦松,恳求他:“客人能不能帮帮忙,我弟弟要去抓两只兔子,很快就回来。他很厉害,也能认路……” 秦石刚想问那只兔子哪去了,抬眼就看见它躺在灶上,已经准备下锅了。 可是刚才都没看见。 秦石脑子有点晕,在少年的千恩万谢中,随着秦松离开。 上山的路他走了不知多少遍,闭着眼都能跟秦松走过去。秦松似乎很惊奇,连连夸他:“客人你可真厉害,整个村子就数我和我哥喜欢进山了,其他人也来,都比不上我们熟悉。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我们村的呢。” 秦石勉强一笑。 秦松又蹦蹦跳跳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开心大笑。 “运气可真好,又抓到两只兔子,今天哥哥可能吃饱了。” 秦石心酸不已。 他也曾经为自己的饭量骄傲过,那是在父母供养得起他之前。整个村子乃至山里山外,都知道他们村出了天生的大力士,力大无穷,吃得多也在情理之中了。 可他太能吃。出去做活,别人会被他吃穷,便被打发回来。从前羡慕过他的村中伙伴也不免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些口无遮拦的小孩,见面甚至会笑话他。 家里总不能被他吃干净,父母逐渐不耐烦,给他填饱肚子的重任落到了年幼的弟弟身上。 是他没用,只要少吃一点,就连路都走不了。 秦松朝他挥舞两只肥兔子,又似是看见了什么,目光就飘了起来,落到山的深处。 他把小小的手指贴在自己嘴唇上,示意秦石不要出声。 “我看见了。”他说,“有两只更肥的兔子跑过去――我要去抓,然后这两天的饭菜都不用愁了,还可以给爹娘加个菜。” 秦松开始奔跑。 高大的灌木丛在秦松小小的身体两侧分开,秦石心神不宁,拔腿想追,却发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无声地追在秦松身后,一点儿都没落下。 “就在前面!” “我看到了!” “你看你看,就在那个草丛里!” 秦松兴奋地蹲着,做出要扑过去的动作。秦石却觉得周围很眼熟。 他想起来了。 当年找到秦松尸首的时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似乎,就是在这里。 第六十四章 秦石一阵恍惚,可随即便打了个寒颤。 秦松的小脸就这么冲他笑着,秦石被他笑得心底一抽,竟挪不动脚。 他看着秦松身后的山涧。 当日村人将这里团团围住,有人刻意将他挡住,不让他看已经变得冰凉的秦松。然而一圈大人,也没能拦住近乎发狂的秦石。 两只兔子噌地溜进草丛里。 周围景色似乎凝固了。 秦松咧着小嘴朝他笑,伸出小手―― “哥。” 秦石深深地叹气,恍惚间,自己的手竟然慢慢地伸了过去。 他觉得不太对。却又觉得很对。 是他对不起松弟。 两手相触,秦松的小手冰冰凉凉的,渗出一丝凉意,狠狠透入他心底。 秦松笑了。 “你在干什么?” 秦石霍然抬头,见玄晏提着一盏微黄的灯笼,自高大的灌木丛后转了过来。 灯笼光一照,秦松眉头紧皱,甩开秦石的手便往深林钻去。秦石下意识想追,终是没有迈出一步。 两人良久无言,秦石怅惘片刻,懊恼地笑笑:“又多亏了你……否则我肯定要交待在这儿。”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能与林风飘散,第一眼看去,宛如一个做错事准备挨骂的小媳妇。 要说心平气和,肯定是骗人的。 玄晏已经准备了满腹言辞,就等狠狠说他一顿。可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哎……罢了罢了。 “走吧。” 有灯笼的指引,高大幽深的林子变得平易近人。 秦石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玄晏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拉着他,手指骨节分明,甚是有力地牵着他。仿佛只要一松手,秦石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处林子。 就算玄晏不说,秦石也知道这处林子有诡秘。应是他接受了玄晏的修为带来的变化。只要跟着玄晏,肯定能出去的。 受了他的修为,也算是个修士了。成为修士的当口,忽然陷入这种幻境中,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秦石内心深处的担忧。 修行仿佛是巨大的鸿沟,将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彻底割裂开来。 深林簌簌,高不见天。 “当年我并未将修行之事放在眼里。” 玄晏忽然开了口。他仍旧牵着秦石,在漫漫深林中跋涉。灯火照耀,渐渐陌生的林子被灯火辟出一条路。 “我是家中幺子,排行十八。即便在宗族之中排辈分,也是这一辈最小的孩子。” 玄晏的脚步放慢许多。秦石听得入神,忽听他问道:“你可知道雁门樊家?” “雁门樊家?” 秦石一个激灵。 他当然知道。 即便在烟消云散的四百多年后,雁门樊家,依旧是每个将领心中至高的存在。 樊家满门战鬼,满门将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将门世家。他们带兵神出鬼没,麾下烈羽骑骁勇善战,镇守着大魏北疆,令狄人闻风丧胆。 “我三岁时,狄人被邢家的烈云骑击溃,皇帝很高兴。” 玄晏讽刺一笑。 “狄人吃了败仗,烈云骑就用不上了,他趁机把烈云骑的兵权收了回去。樊家上下震动,为了自保,只好把在族中最受宠的我交到京城,以表忠心,这样才能保住烈羽骑。” “你的爹娘……怎会同意?” 秦石心中一紧,同时有些痛恨轻易放弃玄晏的人。 玄晏却显得云淡风轻,“怨不得他们。那时我已经没有爹娘了。” “那时我刚刚足月,父亲奉命探查狄人大军行踪,被狄人发现,力战至死,尸首却被狄人羞辱,挂在枯林中。消息传到家里,母亲悲恸之下,也随父亲而去。” 族中的疼宠不是白来的。 秦石依旧不屈不挠:“你排行十八,上面兄弟姊妹也不少,何必非得让你去?” 玄晏笑了笑。灯火之下,侧脸略有变化。 “因为我是最有用的。我的母亲是汝南公主,而当时的皇帝,是我母亲最敬重的皇兄。” “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照顾照顾远道而来的外甥不是?” 不知不觉走出了林子,视野顿时开阔。站在山林边缘往下望,原先平静祥和的村子,此时蒙上了薄纱般的雾气,远远看去,竟让人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随时会冲破雾气,向两人袭来。 “进了村子,可能会有你的熟人。”玄晏似笑非笑,“切记,不要说话,不要应答。” “要是朝我们挥刀怎么办?” “有我在,怕什么?”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往下走。朦胧间不少人影缓缓浮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纷纷朝秦石打招呼。 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秦石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玄晏提醒过,以他的执念,他可能真会栽在这里。 村人无声地忙碌着,过着他们不曾参与的生活。秦石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试图转移话题:“那后来怎么样了?皇帝……你舅舅,对你还好吗?” 玄晏无声地扬了扬嘴角。 “他再无能,再昏庸,也是个皇帝。” 联想到自己在玉京的遭遇,玄晏当时遇到了什么,秦石已经想得不离十。 就算是自己的外甥,汝南公主的亲生儿子……对皇帝而言,也是需要防范的对象。 玄晏一笔带过。 “那时我年幼不懂事,身边又只有奶娘和几个小丫鬟,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头。等我长大些便发觉,那些苦头,有不少是他刻意设计给我的,只为探我的底细。” “我小心翼翼,不敢站在风口浪尖,只为保住身后的樊家。因为我很明白,倘若樊家倒了,我就真的完了。” “樊家也算是气数已尽。和狄人几场恶战,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我在玉京待了几年,樊家的烈羽骑,和我的叔伯兄弟们,在一场恶仗中折了七七八八,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他已经不需要在意烈羽骑。被打成了废物,收回兵权也是多此一举。” 这和别人对“樊述”的评价完全不同。 秦石琢磨着如何开口,玄晏自嘲一笑:“我没法认命……他觉得我没威胁了,我便趁机陶炼自己。晚上是走马斗鸡的公子哥,浪荡儿,白天则躲在房里,星象算术,兵法诗词,无所不沾,无所不学。” “之后呢?” “不慎被发现了。他本来要杀了我。恰好师父凌远长老云游至京城,出于怜悯,将我带走,并允诺不再踏入京城一步。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秦石听得入神,待他脚步停下,才发觉已经走出了村子,站在灰蒙蒙的雾气之前。 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 “我无意强迫于你。不过提供了一条路给你,恰好需要修行而已。” “你救我于水火,让我不至于在最落魄时走火入魔。你内心良善,心境纯粹,即便是我,有时也不免自惭形秽。其余的事情,皆是身外之物,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仿佛有淡淡的雾气逐渐消散。云开月明,一片和畅。 “那么……我再问一次,你可愿与我一起?” 第六十五章 自打秦石醒来,云岳唉声叹气的次数就愈发多了。 他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背运呢? 秦石醒了后,他的寝居自己是再也进不去了。玄晏这个长老,鸠占鹊巢也不嫌害臊,居然就这样拉着秦石住下来,不管他的死活。 人家是琴剑和鸣了,那武夫又拿了玄晏小一半的修为,就算对上他,也完全不怕。 云岳心有戚戚。 云门难得有遍洒日光之时,山上云层稀薄,淡金色的日光剑一般穿透下来。 守卫弟子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到失魂落魄的掌门。 “怎么坐在这里?” 玄晏仙袂飘飘地走下来,明明目不斜视,云岳却觉得被他甩了好几个白眼。 “怎地不和你的将军卿卿我我了?” 云岳憋着一股气,张口就来这么一句。玄晏瞥他一眼,“他如今已不是将军,你又在酸什么?” 云岳险些就要一巴掌拍在地面跳起来。 不过想到面对这只老狐狸,他也只能偃旗息鼓,作罢了。 看他一股将醒未醒的模样,云岳懒得和他争辩,问道:“下来做什么?” “和你说说云笙的事。” 两人一路下着阶梯,往普通弟子居住的区域走去。 云门山路多,云岳本想带他走弯路,但也只敢想想而已。纠结再三,只能将话题转到云笙身上来。 “我还以为,你们要忘记我这个苦命的小师妹了。” 云岳领着他走,语气中不乏挖苦。毕竟玄晏自打上了云门,就一直在忙给秦石度修为之事,似是将云笙抛在脑后。云岳怕底下弟子捕风捉影,以为云笙无关紧要,怠慢了她,反而会不时敲打敲打。 只是,当他知道云笙的真实身份后,仍然不免唏嘘。 “我那个师叔,从前就是稀奇古怪的,师父和其他师叔都看他不顺眼,师祖还在时,也常常教导他,但就是掰不回来。” 云岳挥挥手,示意路旁行礼的弟子起身。 “他在凡间做下那等大事,连自己都折了进去。不过,就算他当时没死,按照我云门门规,逮回来也吃不了兜着走。师父师叔们都记得他还有个徒弟叫云笙,当时云笙年岁小,我们其他分支的弟子又不好插手管教,只能暗地里帮帮她,让她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后来呢?” 云岳说了一路,不免口干舌燥。不过就顿了顿,玄晏便不紧不慢追问一句。 “门中听说他灭了一个族,气得当时就下山去捉,顺便把云笙带回来。按照规矩,云笙原应该是我的师妹,归我师父门下。但四处都找不到人,过了两三年,就渐渐放下了。” 玄晏这才开口:“她被她师父管教得惧怕云门,被人带走后,不敢与你们联络。所幸,那人待她也不错。” 云岳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司慎,只嘿嘿一笑,心领神会。各门派在玉京都有眼线,玄晏也懒得戳破他如何知道司慎的大名。 “到了。” 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云笙住的院子前。云岳挥退了门口的守卫弟子,玄晏却不着急,示意两人过来,仔细询问情况,才将人放走。 云岳斜眼,“这么担心云笙?好歹是我师妹,回了云门,还能亏待了不成?” 玄晏淡淡开口:“你们可从没照看过有身子的人。” 云岳登时被噎住了。 话说回来,云岳给小师妹云笙准备的院子很是不错,僻静又干净,派的也是嘴上把门的守卫弟子,平常一日三餐事无巨细地都要告诉云岳。 按照守卫弟子的说法,云笙在里面待得好好的,只是不时会询问凡间的消息,看看司慎是否平安。 云岳一边走进院子一边冷哼:“你倒是怜香惜玉,就不知小师妹会不会领情。” 玄晏不置可否。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这间两进院子收拾得很整洁,院子里贴了符咒,将山间湿气阻挡在外,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伤到云笙的身子。 两人甫一进去,便觉耳目一新,甚至有些不习惯。为了不惊扰云笙,他们脚步已经放得很轻,云笙却在他们敲门之前推开了窗子。 云笙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因为腹中胎儿。她见到突然出现的两人,不过稍稍一怔,便示意他们进来。 屋内陈设应该都是云岳让人在凡间采买的,和她在太尉府住的地方差不多,不过怎么都比不上司慎准备的精细。 云笙示意二人坐了,一边抚着肚子,一边坐在榻上。 她的手在抖。 三人面对面沉默着,半晌,云笙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干坐着不算个事……有什么,二位就直说吧。” 比起在山下来,她变得更加从容,不再像之前那般弱不禁风。她神色略有犹豫,脸色苍白,像是做好了准备,只待他们开口。 玄晏象征地问了几个问题,才肃了神色,瞧着云笙。 云笙深吸一口气,肚子似乎有些疼,便蹙着眉头,缓缓地道:“长老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别绕弯子了。” 玄晏颔首。 “过几日,我会离开云门。” 云岳听了,先是一愣,又是一喜。 愣的是玄晏之前半点口风也没漏,喜的是他终于要走了,自己终于可以不用伺候这尊神了。 云笙略有迟疑,“何时回来?” 玄晏摇头:“我不是云门中人,下次再来,不知是何时了。” 反倒是云岳听得一默。 两人如今一个是掌门,另一个千辛万苦回了门派做回长老,手边事务繁多,能在这种景况下相见,已属意外。这回别去,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还没真正和我过过招呢……” 云岳有些不满地嚷了一句。 云笙一愣,摇头笑道:“我跟司慎去了十多年,如今回到云门,才是最好的归宿。耽搁你这么久,我也着实过意不去……” 云岳原以为他是说司慎的事情来的,可直到他有意告辞离开,也没开过口,不禁有些奇怪。 不过他不好多说什么。自打知道司慎死了,他就很识趣地没在云笙面前提过这人。 直到玄晏走到院子门口,云笙忽然从房里追出来,扶着柱子叫了玄晏一声。 她没有问出口。 玄晏亦是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云笙的眼里顿时起了层山雾,慢慢地走了回去。 离开云笙的院子,云岳也难得一见地不多话,忽然叹道:“她这么伤心……要是知道司慎是你动的手……” 玄晏瞥他一眼,他便闭了嘴。 “我亦无话可说。” 两人直往山顶的院子去,云岳开始琢磨如何把院子要回来,自己这么个掌门,一直被人赶出来也不是个事。 快到山顶时,云岳远远看见一抹黑影自山顶杀下来,速度奇快,直在地上刮了阵旋风。待那人停住,他定睛一看,竟是几日不曾谋面的秦石。 修为与武学齐头并进,居然有如此奇效? 玄晏没理会后头瞎琢磨的云岳,俊眉一皱,问道:“何事?” 秦石刚刚恢复,被他勒令在山顶静养,怎么会奔下来找他? “玄天门的信……” 玄晏闻言变色,顾不上他气喘吁吁,取了信便看。云岳见他看完信便走,步履匆匆,便叫他道:“你这是去哪?”然后挨了玄晏一记眼刀。 “去找玄凛算账。” 第六十六章 得了玄晏修为之后,秦石做的最多的便是将之揉入武学之中,与云门弟子过招。拿到赶路上,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两人自云门离开,玄晏教了他几句口诀与调息之法,便带着他千里迢迢飞回了玄天山。 秦石落地时,脑子还是糊着的。 两人离开玄天山日久,落脚时不免有物是人非之感。玄晏考虑良多,与他落在山脚下,回头望见渺渺蒲兰镇的同时,也能闻见山林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秦石自战场上滚出来的,对这味道敏感得很。本想玄晏应该不熟,可想到他之前说过的出身,再想想他曾经如何修理玄凛的,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林子一如之前苍翠,两人自落脚的偏僻处往外走了两步,便上了古朴的石阶。 清晨湿气浓重,两人上了一段石阶,血腥味愈发浓厚。玄晏脚步愈发的快,走了没多远,竟是径直飞奔上去。 他姿态翩然迅疾,仙鹤一般。直至天枢宫殿前广场,望见空空荡荡一大片,玄晏这才驻了脚步,拧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石紧随其后,四处张望一番,发觉血腥味多来自西南方向的开阳宫,是弟子居所,而东北边的隐元宫则没甚动静,表情稍稍放松了些。 “玄晏。” 秦石叫他一声,玄晏摇头,视线一扫,望见天枢宫前守着个人影。见他两人出现,望了他两人一阵子,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下来。 待那人走到面前,秦石觉得他有些面熟。玄晏凝思一阵,亦是有些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丹成?” 迎面而来的正是丹成,玄晏也只是从他轮廓中看出一些影子,话问出口都觉发虚。 他们离开时丹成还遍体鳞伤,放在凡人中间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再次见面,他竟已长成了少年,个子也拔起不少,快赶上他们的高度了。 丹成稍稍施礼,恭谨地对玄晏道:“长老请随弟子来。” 论谁看见丹成这反应,都会吃了定心丸一般平静下来,看来清鸿应该是没什么事。玄晏随在丹成身后,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几番,目露赞许。 依旧是去往隐元宫的路,来往弟子皆神色匆匆。见到突然出现的玄晏,先是一惊,再才是忙不迭行礼。路边便像是秋风吹枯草,霎时间弯倒一片。 刚走到隐元宫门口,玄晏听见里面传出清鸿的声音,脚步不免加快几分。丹成平静地解释道:“长老毋须担心,师父只是没留神受了些皮肉伤,将养两日便好,不成问题。” 玄晏瞥他一眼,冷哼:“你休替他说话,我自有分寸。”话音刚落,便重重咳了两声。 他的声音一传入里面,清鸿絮絮叨叨的话霎时没了影。不消片刻,秦石便看见清鸿披了掌门道袍,忙不迭迎出来,嬉皮笑脸地道:“这不是十四师叔么?什么风把您吹回山门了?” 玄晏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师叔不回来,你岂不是要把山门基业赔个精光――把手拿开,成何体统?”说的是清鸿不正经的表情和动作。 清鸿嗤笑一声:“师叔别拿师侄打趣了,您还能不信我?我就算顶着这副表情出去走一圈,还能有谁不服?” 玄晏又瞥他一眼,没说话。秦石暗中啧啧两声,只道清鸿此人若是放在他帐下,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将才。 其一有能耐,其二脸皮够厚,其三难以捉摸,不容易被人掌控。秦石敢断言,玄晏不在的这段日子,玄天门里有不服清鸿的人,都是被他顶着这副表情整死的…… 一想到清鸿嬉皮笑脸地清理门户,秦石突然有些犯怵。 寒暄过后,清鸿便将他们请去了里间坐着。玄晏看见他右手臂缠的绷带,凝神细细一嗅,方才挑眉看向清鸿,等他主动交代。 “那老不要脸的居然还敢杀回来。” 清鸿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仍旧是玩世不恭的神情,秦石却从里面读出几分杀意。 这等人物,只怕假以时日,连玄晏也压制不住。到那时玄天门会被他玩成什么样子…… 秦石忽然不敢想。 “三日前,开阳宫的守卫向言齐禀报,两个丫头不安分。恰巧山下又有玄凛的消息,我怕是调虎离山,便差言齐下山去看,若真是玄凛,我再寻去不迟。” “还有点脑子。”玄晏凉凉地评价,没有将自己划入老不要脸的同辈中。 清鸿悠悠斜起眼神,假装没注意到自己的口误,“山下不是玄凛,我猜中了,却没想到他有胆子潜回门中,走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两个死丫头。真不知带去作甚……” “好歹有些修为,不能浪费,做了他的肥料了。”玄晏话锋一转,“手怎么伤的?” 清鸿眼神闪烁,嘿嘿地笑,半天不说话。玄晏眉头拧紧,上手就捉,被清鸿灵巧地避开。 与玄晏斗了多年,清鸿只要占了上风,总得炫耀一阵子。他脸上有些沾沾自喜,眼神却凝重起来,问玄晏:“师叔你的修为……” 玄晏不说话,只往秦石这边抛了个眼神。清鸿张大了嘴,揉着太阳穴。 “师……婶,”清鸿纠结一阵,寻了个比较合适的话头,“师叔他老人家就托你照看了。他脾气差,你多担待。” 秦石身上一热,也不知脸红了没红,嘿嘿笑了两声。 “少废话。从实招来。” 玄晏何等老辣,没让清鸿把话题绕过去。清鸿垮了脸,踌躇一阵,才弱弱地道:“师叔,师侄是为您好……” 玄晏眉头一皱。 清鸿下意识一个哆嗦。 “不是他伤的我。就他如今的修为,言齐和南乔丫头都能打死他。是千机剑。” 玄晏的手习惯地抚向腰畔。 那是千机剑常挂的位置。玄晏带走千机剑后,他用惯了匕首,此刻被他这么一提,才恍如隔世地想起这回事来。 “铸剑师呢?” 清鸿老老实实地解释:“湖底的东西已经提上来了,正在按师叔的喜好铸剑。但千机剑毕竟是正主……” 秦石云里雾里,见他们前后沉默下来,不由开口:“究竟是什么事?” “门中有许多真阳祖师留下的机关,唯有持着祖师信物才能将其开启。” 千机剑,和太极金印。 “太极金印仍在我手中,他乱不了玄天山的清气,阻不了门中弟子修行,主意就打在了寒冰牢上……” 玄晏脸色愈发凝重。 凌远长老将千机剑交给他时,格外嘱咐过他,剑是门中至宝,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太极金印是掌门信物,千机剑从旁襄助。有太极金印在手,玄天山便稳稳当当,是最重要的信物。而千机剑是真阳祖师在建立玄天门之后才铸造而成,为的是镇守寒冰牢。 太极金印是光,千机剑便是影,专在暗处斩杀来敌。将其分别交予掌门和长老,也存着掌门为主,长老为辅的意味。 “寒冰牢里,有真阳祖师的机关。” 玄晏幽幽地道。 “那道从山顶直通牢底的石柱,才是千机剑的真身。” “只有千机剑能开启机关――若是机关开启,寒冰牢中镇压的妖兽邪秽,就关不住了。” 清鸿的伤,恐怕就是玄凛接近寒冰牢时催动千机剑,妖兽邪秽溢出造成的。 秦石有些急了,“那,把剑抢回来?” 玄晏摇头:“玄凛此人狠辣阴毒,不会乖乖让我们找到千机剑。反倒是我们,要劳心劳力地提防他接近寒冰牢。他逃走时寒冰牢坍塌,恐怕是因为他不得催动千机剑的法子,弄巧成拙。如今看来……” “此事交给我,师叔你先去歇着,有我扛着。” 清鸿催他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去歇息,玄晏一巴掌拍在他头顶,惹得他大叫一声。 “你是掌门,丹成还没成气候,你该稳稳坐着。我来。” “可是……” “我自有方法。” 他说完便起身,竟没有顾及秦石。清鸿对秦石使了个眼色,悄悄地道:“师婶,你要好好劝他……他绝不能动手……” “他不是长老么?”秦石反问。 清鸿有些急了:“那不一样!如果他有四百多年的修为……”他顿时意识到失言,接下来便收住再不说。 秦石脸色彻底变了。 只因为四百多年的修为,分了一半给他。 第六十七章 洞明宫上凉风习习,秦石蹲在屋顶上,遥望底下普通弟子房内星子般的灯火。 他觉得有些冷。 清鸿的话犹自回荡在他耳边。他握着自己脉门,神色茫然。 他忽然不知往何处去。 做将军时,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死,偏偏又家世寒微,亲缘疏离,因而每次战斗都格外勇猛,将性命置之度外。 而今他得了玄晏一半修为,寿命变得一眼看不到尽头。他原已做好慢慢筹划将来的准备,却被泼了一盆凉水。 如果,玄晏有个万一,他要这寿命,有何用? 声音走火入魔地回荡在他耳边。秦石揉搓双耳,试图将声音抹掉。 “秦道长,掌门遣弟子送衣物来了。” 底下有两个弟子捧着衣物过来,是两件厚实的大氅,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想是清鸿在旁边隐元宫里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特意差人送过来。 秦石初时没听见,弟子憋足力气喊了好几声,他才恍然地飘了下来。 真是飘下来的,他的步子比毫无基础的普通弟子还要虚弱。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道:“秦道长,您……” 他们原想劝他去掌门那儿坐坐,说不定嘴巴刁钻又毒辣的清鸿能让秦石清醒过来。然而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秦石从玄晏的随从变成山下的将军,再变成他们须得好生对待的道长……身份变得太迅速,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秦石眼神飘忽地摆摆手,转身便欲回房歇息,身后却传来玄晏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弟子们见长老如老鼠见了猫,纷纷一个激灵,噤若寒蝉地行了礼就跑。秦石茫然地望他一阵子,这才意识到玄晏回了洞明宫,百般思绪之下,竟然莫名其妙地开口: “你回来做什么?” 玄晏不动声色地皱眉,然后缓缓亮出一把剑来。 剑很清亮,浅淡的月色下弥散出水波般的幽蓝冷光。此时剑身躺在玄晏手中,便像是他捧着一汪幽蓝的月。 秦石行伍出身,见到幽蓝色泽,当即下意识地皱了眉,说道:“这颜色可不吉利。” 凡间的剧毒之物,和他只见过区区几次的见血封喉的东西,都是这个颜色。 玄晏淡淡地道:“没什么吉不吉利的,用来杀玄凛的兵器,要那么漂亮作甚。” 他一顿,话题很快转了回来。 “倒是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在想你。 秦石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直说的地步,索性闭了嘴,一言不发地瞪他。 玄晏与他对视,见他不打算开口,也没想逼迫他,径自收了剑往里走。秦石恼羞成怒,张嘴便来: “今晚月色真美。” 说完他就想甩自己一耳光。 好好的糙汉子,怎地和玉京吟诗弄月的文人似的,见着月亮就胡诌。 然而无论如何,不管他心中有多后悔,一炷香后,玄晏拎着两坛酒,与他坐在了屋顶上。 长老的洞明宫在玄天山东北角,虽然隔着幽深的山涧,但地势只比掌门的隐元宫低一点点,因而坐在屋顶时,放眼便是漫天星斗与点点烛火,也难怪秦石之前看走了神。 “上一回我们这样坐着喝酒,是什么时候?” 玄晏冷不防问了一句,秦石没想起来,眼前却忽然窜出他俩在神武营时的场景。 也是大半夜的,两个疯子对着雪月发疯。 恍若隔世。 玄晏拍开一坛酒递给他,自己又拍了一坛,却拎在手里不喝。秦石仰头灌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角,奇怪地看他:“你怎么不喝?” “我想了些对付玄凛的法子。” 这是两人如今最不愿面对的话题,秦石说不清心中是愧疚还是心痛,只听他道:“我之前说的自有办法,并不是哄清鸿玩的。要收拾玄凛,祭奠我含冤而死的师兄们,即便只两百多年修为,我也有十足的把握。” 秦石心下一喜,正要问他,眼睛却忽然一花。 是错觉吗? 他张张嘴,却觉得浑身绵软,使不上力,连拎着酒坛子的手也跟没骨头似的,渐渐松开了酒坛,任其骨碌碌滚出屋檐,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横流。 秦石烂泥一般倒在他身边,唯独眼睛圆睁,似是意识到他的打算,试图阻止他。清隽的玄晏却轮廓模糊,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他终是昏了过去。 玄晏垂眼看了看自己拎着的酒坛,也扬手一扔,将之摔碎,再挥挥手,示意闻声而来的守卫弟子退下。 他捡起被秦石随手丢在一旁的大氅,动作轻柔地将其卷在秦石身上。 ――方才,他与清鸿在隐元宫议事,转头便看见了在屋顶发呆的秦石。清鸿心领神会,让弟子准备了大氅送来。 他抱起秦石,因为短时间失去两百多年的修为,手臂有些松软无力。可他还是神情淡漠地将秦石送回屋中。 月色黯淡。 所有窗子都被细心地掩好,玄晏坐在床沿,在他脖颈上平和一吻。 “好梦。” 半个时辰后,清鸿玄晏与铸剑师中的师妹,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蒲兰附近。 戈壁大漠的月色肆意地泼洒,清鸿依旧噙着戏谑的笑,只是不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铸剑师的师兄之前奉清鸿之命,与一众守卫弟子潜伏在这浅浅的湖水附近,看守真阳祖师留下的宝物。玄晏的新佩剑,便是之前他发现的天外玄铁铸造而成,清鸿也亲自下去看过,对剩下的宝贝很感兴趣。 “祖师一定在湖底藏了不少宝贝,回头遣弟子下去挖挖,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好东西。”清鸿摩拳擦掌,瞥见众人异样的神色,终于想起了正事,“师叔,你当真要这么做?” 玄晏神色平淡,“你要是能有别的法子,也不枉我这么辛苦了。” 清鸿的神情愈发正经。 “然而这么多金丹……” 有玄晏的提示,弟子们已经下水搜寻过了,找到了三颗真阳祖师留下的金丹。护送金丹要花不少力气,清鸿让弟子们不要声张,只在湖水周围设下重围,以防有人窃取金丹。 天外玄铁掀开之后,底下露出的宝物只有冰山一角,能迅猛地提升修为的金丹只是其中之一。然而时间紧迫,清鸿无心继续挖掘,又问了玄晏一遍。 “先前师叔你回复时进境快,一是因为之前突破过了,二是因为玄铁匕首贴身藏着,三是因为秦石阴差阳错给你打通经脉。这种大运很难走第二次,何况是祖师的金丹?” 玄晏抛来一个何必多说废话的眼神,清鸿当即住嘴,随即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玄天山的方向。 他肯定不是最希望玄晏平安无事的那个。怀有这种期待的人,还在玄天山上躺着呢。 清鸿命弟子先送铸剑师兄妹回门派,然后取出了太极金印。 “……开始吧。” 第六十八章 秦石倏地睁眼。 他眼神飘忽了一阵子,逐渐安定下来。他抬起手,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卷书。 据说是先任长老留下的。 他缓缓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袍子落在腿上。秦石这才意识到,他竟在榻上待了一宿。 清晨露重,寒气侵身,玄天山上更是如此――据说山底下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隆冬时节,他这样睡了一晚也没染风寒,只能是拜自身修为所赐。 屏风之外,几扇窗子整晚没关,放眼望去,庭中矮松寂寂,松针上托着一团团雪,不时传来雪团落地的声音。 前任长老闲时很喜欢亲自打理院子,洞明宫的许多物事都是他留下的,瞧起来文雅又干净。他舍不得动,心中也总有蠢蠢欲动的念头,让他不敢随意改换。 即便,如今他是长老。 “秦长老,弟子送衣物来了。” 两下敲门声,侍应弟子将衣物送入房中,从屏风后只能看见他四处忙碌收拾的影子。秦石翻身起来,那弟子却动作一顿,随即迅疾地收拾完毕,退了出去。 秦长老,是门中弟子对他的称呼。 他以为他排秦字辈。 事实上却不是。 掌门行清字辈,按道理,他应该与掌门同辈,或比掌门辈分高。然而纵观这几代所有字辈,根本没有“秦”字的身影。 换而言之,他是玄天门的异端。孤零零挂着长老的名号,不知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 然而只要他问起此事,那个慵懒不成模样的掌门便顾左右而言他,三下两下,总能将话题绕过去,让他自觉地闭嘴。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石披了衣裳,起身去关门,门外却有人进来,与绕过屏风的他径直对视。 丹言不动声色地皱眉。 秦石觉得他皱眉的样子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在发愣,对方先淡淡地开了口:“我见房门没关,便进来看看。” 这理由找得蹩脚,长老的房门又不是洞明宫大门口一眼能望见的。 秦石估摸着他有事找自己,丹言又说:“掌门找你。” 丹言似乎从来没把他当成过长老,秦石却觉得很正常,甚至觉得,丹言不该叫丹言,应该有别的名字。可他想不起来。 只要他一试着回想,脑子里便像是几只饿鬼在不停地撕扯抓挠,疼得他不敢多想。 掌门清鸿说他是得了天道运势,受了世外高人的修为,晕倒在玄天门山门前,被弟子发现,报给掌门。清鸿不忍心上天对玄天门的恩赐流落在外,便将他带回门中,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了他个长老的身份玩玩。 清鸿说这话的样子还在他眼前闪现,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在说“我骗你又如何”,可又让人不敢质疑。 玄天门的新掌门不是省油的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如今所有修真之士口耳相传的忠言。 丹言衣袂飘飞,带着两个弟子,转头便走。那两名弟子也没正眼看过他,仿佛他这个长老不存在。秦石想都没想摆架子的问题,回头抄了外衣,匆匆跟上去。 隐元宫离洞明宫很近,一行人走了两步便到了。秦石进了隐元宫,自觉地找到长老的位置,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掌门及几个丹字辈的弟子议事。 弟子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也会暗中议论他,被他听见过。都说他这个长老,做得十分不对劲,往常的长老都是上一辈留下来的厉害的,能关起门收拾掌门的人物。从他开始,反倒是被清鸿供了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当一尊神像在养。 他很是无聊地望着窗外出神。 当神像供着又怎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来历不明,就连此刻坐在这里,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的肤色偏黑,远不如其他人那般白皙。其他人穿着道袍,像是从天而降的仙鹤,他倒像个江湖骗子,皤子一挂,可以去凡间招摇撞骗的那种。其余人的法器都是不沾手的,他反倒喜欢亲自拎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清鸿教授弟子们时,将他们打得鬼哭狼嚎。 丹言的冷傲,丹莫的古灵精怪,丹成的持稳,他一样都没有。 “长老在想什么?” 他猛地回神,见几人盯着自己,不由脸上发烫,低声道:“没什么……” 问他的是清鸿。清鸿咳了两声,眼神一斜,妖魅中带着两道凉风。丹字辈弟子们有所感应,纷纷收回自己的目光。 秦石对这位掌门印象尤为深刻。明明说起来妖魅乃至可以说是漂亮的容貌,清鸿偏就能带出几分英气,令人不敢轻言亵狎。 他记得今年夏天时清鸿下了趟山,就在蒲兰附近待了两日,结果被路过商旅认作妖魅,吓得落荒而逃,气得清鸿哭笑不得。 清鸿又轻咳两声,示意丹成:“你来告诉长老。” 丹成颔首,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禀告长老,再过段日子,东海灵净宫新任掌门会前来拜访,掌门预备将门中修缮一番,尤其是几处殿堂院落,年久失修,不该在客人面前失了体面。” 秦石恍然,“自该如此。” 众人静了一会儿,秦石后知后觉,茫然地道:“莫不是我还得说什么?” 几人脸色各异,良久,丹言霍然起身,低斥道:“不可救药!”便走了出去。 清鸿没有出言阻拦,反倒是摆出看好戏的姿态。丹莫叹了口气,也拿出整理药材的借口,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三个人。 清鸿懒懒地打个哈欠,丹成眉头皱起,声音冷肃:“师父,您好歹是掌门,况且长老也在场,您怎么也该……” “行了行了,到底谁是师父?”清鸿长指一摆,示意他闭嘴,又状似头疼地揉着脑门,“我怎就收了你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徒弟,真是冥顽不灵!” 丹成冷笑,不为所动,猛地合上手中的书,拂袖而起。清鸿眼巴巴望着徒弟的背影,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响,可嘴中嘟嚷声又极小:“还没天理了……” 他们师徒的相处向来如此,秦石现在已经能处变不惊了。他看了看清鸿预备整修的几处,问道:“寒冰牢不打算整理么?” 清鸿眸光一闪。 “长老应该是忘了,寒冰牢是处理重犯的地方,灵净宫客人可不会往那边去。” 秦石深以为然。 他想了一阵,觉得没话说了,便起身告退。 清鸿见他起身时摇晃一下,眼神似有迷茫,问他:“长老是否不太舒服?我遣丹莫给你看看?” 秦石茫然一阵。 清鸿仍懒懒地笑,眼神却渐渐肃然,右手在袖中扣出个术势。 “长老?是在叫我?” 清鸿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故作惊讶地道:“当然是在叫你了,长老该不会想效仿先辈们,把整个门派都丢给我,自个云游潇洒去吧?” 秦石无语:“自然不会……” 清鸿善意地笑,催他赶紧回去休息。他懵懵懂懂地走到庭中,忽然回头问清鸿:“我究竟……” 他身后,门竟然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洞天大会之后,便有传说灵净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乱中,新任掌门继位,将整个门派封闭起来,前后“清理”了近半年,才再次敞开山门。 清鸿觉得,以他这位老熟人的路数,才封了半年的门派,真是心慈手软了不少。 那可是当初放走玄凛,给玄天门留下心腹大患的主儿。也确实如那位所料,留下玄凛,玄天门的确束手束脚,顾忌良多。 清鸿善意地磨磨牙。 如今两人都是掌门,他非得趁着这个机会,给那位点颜色瞧瞧。 玄天门摆出的阵势着实惊人,玄凛叛乱之后,就连洞天大会也不曾如此隆重。弟子们见掌门如此重视,以为要与灵净宫交好,纷纷拿出拼命的架势干活。 只有丹成知道,以他师父老人家的兴致,应该是打算秋后算账。 他想想就头疼。 他的师父,实乃玄天门开山以来旷古绝今的奇才。奇葩之才。 “师父……” 清鸿斜他一眼,“你别多嘴。” 丹成额头青筋突起,忍了忍,只能闭嘴。 巳时许,灵净宫诸人步入天枢宫殿前广场。 为首之人一袭招摇的红衣,甚是惹眼。清鸿眉头一挑,握紧太极金印,便见红衣步伐一滞,慢了下来。 丹成叹气。 他师父大概是没救了。 不过,毕竟都是掌门,不能做得太难看。清鸿见好就收,一副挑衅得逞的模样,反倒让十鸢无言以对。 近两年不见,十鸢觉得玄天门改换一新。她懒得与清鸿计较,目光在玄天门诸人身上掠过,略有不解地问道:“玄晏呢?如何不见了?” 绷在玄天门之中的无形的弦,乍然断裂。 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知道,这是个绝对不能提及的名字。自从那日之后,清鸿便下了命令,如非他准许,绝不可再提起这个名字。 人群中起了阵潮水般的压抑的惊呼。 清鸿顾不上瞪十鸢一眼,霍然回头。秦石站在人群之中,茫然的眼神逐渐凝聚,定住。 他看见秦石颤了一下,像是突然间没了支撑,倒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 洞明宫内气氛压抑,清鸿出来时,少见地掩盖不住脸上疲惫之色。丹成抖开大氅披给他,又扶他坐下。 十鸢沉默地抬眼。 四目相对,两人竟谁都没说话。清鸿收了眼神,轻啜一口茶水。 几个丹字辈的弟子已经进去稳固阵法了,秦石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清鸿低垂视线,终于听见了十鸢的声音: “玄晏长老他,还活着么?” 清鸿嗤笑:“你这掌门做的有意思――害我现任长老咳血昏倒,反问我玄晏是死是活?” 十鸢似乎没有听见。 “那就还活着――他若是死了,你不会这般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清鸿突然觉得,十鸢比丹成还要了解他。 半晌,清鸿才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悠悠地道:“确实没死,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十鸢眉头一挑:“是玄凛做的?” 不说还好,清鸿额头青筋突起,拍了扶手便骂:“要不是你当初把人放走,师叔何苦被逼到这步田地?!不如今日我剥了你一身修为,给师叔补补身子?!” 周围灵净宫弟子闻言色变,霎时间一室剑拔弩张。十鸢淡淡抬手,示意弟子们不必紧张,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我灵净宫虽然不比云门,有通彻鬼神的咒术,炼药一法却是无出其右。这是修补身体的上好丹药,本已备了一枚作为贺你继位的礼。但玄凛之事,我十鸢难辞其咎,这是另一枚,聊表歉意。” 有了十鸢的丹药,秦石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清鸿忙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却在沐浴之后,提着一盏灯,只带丹成一人,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寒冰牢。 丹成拿了照明的符咒,站在寒冰牢入口处,留清鸿独自一人走向山洞深处。 寒冰牢上次坍塌后便废置至今,山洞与小路久未修缮,坑洼不平,难以下脚。不过,对于清鸿而言却不算什么,他轻巧地行进着,似是不知在洞里走过多少次。 之前需要纵身跃下的洞口已经坍塌,山体移动,露出一个两人高的口子,里面广阔的空间一览无遗。 幽幽灯火缥缈不定,清鸿提着灯,犹如白鹤展翅,优雅地落了下去。 琉璃剔透的寒冰牢已经变了模样,山壁上结着厚重的冰,零星几支火把插在山壁上。山顶垂落的巨大锁链也歪了不少,尾端却没有联结地面,反倒落在一潭蓝幽幽的水中。 水中坐着一个人。 清鸿掏出一沓符纸,咬破指尖写了十来张,熟练地将符咒飞上锁链。 锁链似乎被符咒压得发沉,水面上泛起波纹,那人眼皮一颤,缓缓掀开,冰冷的视线径直落在清鸿身上。 清鸿视若不见,将灯放在地上,在水边盘腿而坐,挠挠随意披散的长发,嘟嚷道:“师叔,你别这么看我,怪}人的……” 水中之人稍稍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稍有缓和,可看起来依旧十分可怖。 “你怎么来了?” 清鸿讪笑:“想念师叔,故来看看。最近感觉如何?” 水中之人淡淡地道:“没甚感觉。” 清鸿更是讪笑。 那条巨大的锁链就这么套住他的脖子,仿佛拴着什么珍禽异兽。光是看那条锁链,清鸿都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难受。 微蓝的水面漂着一层薄冰,然而越是靠近锁链,水面的霜花越是浅淡。水中之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岸上,眼底不时闪过血色。 清鸿审视片刻,神色肃然:“师叔,你恐怕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水中之人一顿,似是毫不在乎。 “一阵子……”清鸿被盯得浑身发毛,“就一阵子……” 水中笑了笑,没有说话。 修真之人说的一阵子,可不是几个月,或者几年。 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即便要困在这里,像一头野兽,他仍然庆幸不已。 庆幸,还活着。 他拿出必死的想法,几乎打算和玄凛同归于尽。然而久未谋面的千机剑却似是认出了旧主,在关键时刻脱离了玄凛的掌控,为他争取到一丝机会。 玄凛死了,尸骨无存,他活了下来。 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活在寒冰牢之中。 修为丧失殆尽,伤势严重,没了外在压制,他体内又起了诡异的变化。仔细回想,应该是当初落下凡世,吸取了两个弟子的修为时落下的祸根。 修为不干净,迟早要出事的。 他刚要说话,锁链忽然如千钧重,翻山倒海般压下来。水面波纹不断,在山体的颤抖中翻滚。 清鸿提着灯,缓缓站起身来。 “近来门中十分太平,太平到我想起自己关在这里的日子,就像做梦似的。” “丹莫她很想念你,常常念着想你的指点,你几句话,能让她少冥思苦想好几回。” “丹言接下了玉衡宫,上次几个弟子偷偷下山被他捉住,关在玉衡宫里罚得去了大半条命,他们来找我哭诉……我觉得丹言罚得重了,可看他的样子,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今摇光宫讲经的活儿都落在我头上,天可怜见,我每日要忙门派事务,还得给一群蠢货讲经,哪有我这么当掌门的?” 微蓝的水中激荡不安,最终随着清鸿的念叨,缓缓平息下来。 水中之人微微垂首,似是在平复呼吸,眼中红色也渐渐消退,整个人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脱了。清鸿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莫非是上苍觉得他师叔在玄天山上过得太顺利,要这般讨回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水中之人平淡地开口。清鸿微笑:“师叔你弄错了,现在可是……” “亥时。”锐利的视线让他失了声,“三刻。” 清鸿哑然。 这里只有几支火把,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四时,他是如何知道时辰的? “那,”清鸿移开视线,“我先走了,明晚再来看你。” 他脚步飞快,像是要逃离此处,很快消失在入口处。 等到看不见清鸿的人影,水中之人再也压抑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知道时辰。每逢午夜,锁链都会重上几倍,仿佛要将他的四肢百骸全部压垮,压碎。他曾经痛昏过去,每次昏过去前,都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然而每次醒来,看见暗不见天日的寒冰牢,身体的痛苦便再加重一分。 他快疯了。可神智溃散的边缘,想起在玄天山上毫不知觉的那个人,他便忍着痛苦,一点点捱了过来。 玄凛重创了他,清鸿为了救他的命,将他压在此处。寒冰牢的灵气丰沛,又有不少真阳祖师留下的宝物,可以慢慢弥补他流失的修为。然而那件祸事却延缓了这个过程,也让他在吸纳灵气时痛苦不堪。 时辰过去,水面彻底平静下来。 玄晏低眼看着水中的自己。 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原先的他,不说丰神俊朗,起码是清隽过人的。如今他睁着一双血色的眼,衣衫残破,灰白的头发垂入水中,染上一层霜花。 修士?说是妖魅,可能更加贴切。 他闭上眼。 然而自从那晚开始,清鸿开始每晚都来找他说话,将门内事务一一告诉他。 虽然清鸿面上平静,可玄晏直觉不对,觉得门中应该出了事。可清鸿不愿说,想瞒着他,他也不便多问。如今门派重担全压在清鸿身上,能让他少操心就少问吧。 玄晏觉得心中隐约燃烧着一种渴望。 他渴望出去,渴望见到秦石。然而日日折磨,夜夜痛苦,快要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不敢以这副面貌却见秦石,更怕秦石不认识他。他亲手下的术法有多重,他自己知道。 今夜不知门中出了何事,清鸿匆匆来了一趟,灯火便留在岸上没有带走。玄晏关在寒冰牢多日,有这么盏灯火在身边,简直让他坐立难安。 偏偏此时,锁链又压了下来。 玄晏觉得自己行将崩溃。 那些凡间的过往,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在繁京的寝食难安,在玄天山的宁静,落入凡尘的颠沛流离。 他咬紧了牙,喉间呜呜作响,浑然未觉颤抖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提起了灯,轻轻吹灭。 玄晏乍然睁眼,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分辨不出来人是谁。 第七十章 寒冰牢中一时只有细小而尖锐的风声,玄晏深吸两口气,只觉自己重伤之后,呼吸吐纳都粗重不堪,令他难以忍受。 他又沉默一阵,等到风声渐渐停歇,才哑着嗓子问道:“谁?” 来人不曾说话。 他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视线扫去,只能瞧见面前蹲着个黑影。黑影就是不说话。 不知是敌是友,玄晏稍稍活动身体,牵动锁链,甚至抖落了一片石屑。 “再不说话,可休怨我手下无情了。” 他双目泛红,那人的呼吸却陡然乱了一拍。 风过,灯落。 玄晏愣住。那人深呼吸,似是在地上胡乱摸索,半天才找到方才脱手的灯,颤颤点亮。 灯火有一刹那的刺目。 秦石就这么蹲在他身前,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披头散发,怔怔地看着他。 “――你快走!走!别……” 玄晏彻底失控。 他眼底的赤红尚未褪去,衣衫褴褛,甚至比两人初见之时,还要狼狈不少。 此时彼时,又如何相提并论?彼时他满心复仇,无牵无挂,预备随时杀出一条血路,不曾在意旁人看法。如今他面对心心念念的人时,竟是如此落魄的模样。 “你走――” 玄晏厉声呼喊。秦石起身退了两步,初时有些慌张,可看见他颈上的锁链时,目光又变得沉重。 他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湮没在玄晏的嘶声呼喊中。等到玄晏暂时停歇,他又问了一遍。 这回玄晏听清了。 “疼么?” 微蓝的水面渐渐没了波纹。玄晏怔怔地站着,眼底已然清明,只是颈上的沉重依旧在提醒他的处境。 四目相对,两人竟都不知从何说起。 冷静下来后,玄晏也终于有机会打量秦石。看来清鸿这小子对秦石很上心,将秦石养得精神不少,竟比之前做将军时都更加挺拔。 玄晏下意识退了一步。 与之呼应的,是泛着幽蓝的水面乍然波动,唯有他身旁没有凝成冰。而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眨眼间凝结起来,刚刚呼出的气也化作一片白霜。 秦石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冰面骤然碎裂,玄晏猛地凝神,怒道:“你做什么?!” 秦石却不作声,凉凉地看他,抬手便是一巴掌。 玄晏懵了。 “这是你瞒我的。” 瞒着他去赴玄凛的死约,甚至玄天门上下,不曾走漏一点风声! 他自痛楚中醒来,想起此事时,那种从天而降的惶恐不安,又何曾少了半分! 玄晏怔愣时,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他被打个猝不及防,内心却能肯定,秦石用了不小的力气。 好家伙。 “这是你设计我的。” 他行军打仗也有不少年头了,脑子不笨,面前站着一众讪讪不知从何说起的人,他当即反应过来是玄晏的主意。 瞒着他,设计他,让他在玄天山上好生活着,独独将死留给自己。 尚且不论那些议论与骂名,玄晏为何不想一想,要是千机剑没临阵倒戈护旧主,他真的没活下来,等到十鸢撞破此事,他秦石又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要学他玄晏长老四百多年的清修,在玄天山上悄无声息地捱过去么?! 思及此处,秦石更是心中抽痛,顾不上腿边侵袭不断的烈烈寒气,一把揪起玄晏所剩无几的衣领。 锁链牵动着他,压制着他,他微微蹙眉。秦石不管不顾,张口就咬。 衣物跌落水中,轻微的寒意根本影响不到玄晏。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秦石在肩头狠狠下嘴,咬了满口鲜血。 他轻声叹气,却发觉秦石在颤抖。颤着颤着,他发觉肩上除了血的濡湿,还有些许温热。 秦石压抑着困兽般的呜咽。 “是我……不好……” 玄晏叹气,五指张开,想抚在他背上,可看着嶙峋不堪的手掌,终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此处是寒冰牢寒气最重的地方,他瞥见冰霜沿着秦石双腿蔓延,开始向上攀展,便催促他:“你快些离开此处,今后若是想来看我,随时可以过来……嘶!你发什么疯!” 玄晏怒喝一声,再度后退,可颈上锁链将他困住,他只能退到水面边缘,上岸都费劲。秦石却像头暴怒的野兽,一直咬着他肩头不松嘴,一副十足的拼命的架势。 “要我眼睁睁看你在这里煎熬?” 玄晏勉强打起笑容:“也算不得煎熬,清鸿每日会来看我,我迟早有一日能出来,你且放宽心……” 秦石冷笑:“迟早是多久?三年?十年?一百年?” 玄晏哑然,忽听秦石问道:“你之前在凡间提过的法子,还作数么?” 什么法子? 玄晏瞬间愕然,秦石却趁他走神,猛地拉下他的衣裳。 前胸后背,皆是剑伤,看得他瞬间红了眼眶。 秦石甚至没有思考,刚刚还在他肩头肆虐的唇齿已经转移,落在其中一道伤口上,犹如蚁噬,细密而微痒地,登时让玄晏绷紧了身体。 这下他想起是什么法子了。 他微微仰头,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灰白的长发垂入水中,染成同一道雪色。先前平歇的双眼血丝缠绕,似乎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即将喷薄而出。 “别……别……” 声音如同岩石磨砺,沙哑不堪。秦石却仍旧专注于那一道剑伤,他种种反应,置若罔闻。 玄晏快不能思考了。 曾经粗陋得看不上眼的将军,被仙门道骨浸染了一言一行,就仿佛融入了他的骨髓,成了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粗糙的松柏褪去风霜,悄无声息地打磨成他触手可及的茂林修竹。 簌簌灰土飘落,锁链吱呀不停。玄晏咬破了下唇,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理智:“你……快走……别……” 双眼化赤,犹如妖魅。 对方却凉凉一笑,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他的剑伤上,仿佛雪夜中霍然出鞘的挑衅长刀。 “如今我是玄天门长老,你倒是指使我试试?” 锁链顷刻间崩塌。 灰土扬尘,皆在他的雪发边化为齑粉。秦石背后是粗糙的地面,对方瘦长有力的双手撑在他身畔,留出一小片宁静。 “好小子……那本长老就给你试试……” 他哑声笑道。 第71章 尾章 玄天山上,有簌簌白云,皑皑清风。 新一批弟子跟着丹言鱼贯而入,拜见玄天门掌门及长老。但见年轻掌门满面肃然,长老满头银发不苟言笑,个个噤若寒蝉,连喘气也小心翼翼的。 待得众人站定,年轻掌门清咳两声,开始训话。 自鸿蒙初开至今,玄天门种种过往历历数来。新弟子们听得昏昏欲睡,冷不防觉得前方一道凉水泼来,打个冷颤悄悄抬眼,年轻掌门依旧肃然训话,唯有银发长老稍稍斜在椅背,目光凉凉。 弟子们纷纷低下头去。 据说正在训话的掌门并不是真正的掌门,而是掌门的亲传徒弟丹成。掌门外出云游,极少回到门中,虽然尚未正式宣告,然而整个玄天门上上下下,已经将他视作未来的掌门。 甚至有这样的传言: 长老玄晏看不惯常日不正经的掌门清鸿,特地设了局将他赶出去,另扶了个正经的上来管事。 底下不时投来探究的视线,玄晏置若罔闻。待得训话结束,玄晏示意丹言直接将人领走,拍拂衣袖,径直起身。 “长老不打算训几句话?” 丹成转过头,一板一眼地问他。玄晏微微蹙眉,一时竟不知将他教成这副严苛的模样,是好还是坏。 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老成,换成当年的他也做不来。 没有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丹成显得有些失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玄晏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直奔隐元宫去处理公事了。 空落落的天枢大殿里只剩他一人,凉风吹拂,放眼是白雪皑皑,山下的初春尚未蔓延到玄天山上。他径自站了一会儿,缓缓朝外走去。 转眼已是五百年。 他在玄天山上,过了五百多年了。 时光流逝已然模糊,后来清鸿全盘接过玄天门时,他没了担子,便时常在门中转悠。闲云野鹤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之处,皆有他玄晏长老的身影。 清字辈死的死伤的伤,只剩清鸿一个人,掌门注定要交到他手上。然而清鸿是个闲不住的,将门派折腾得风生水起,声名远扬后,便花了十几年时间教导丹成,将掌门重任丢给了丹成,美其名曰“掌门试炼”,便孤身一人逃之夭夭。 真是逃之夭夭……他得了消息赶到山门时,清鸿已经溜得不见了人影,空留他带着一票丹字辈弟子,气得双手发颤。 不过么……罢了罢了。 清鸿不曾愧对他天才的名号,经过他不到百年的经营,已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貌。门中人丁兴旺,玄晏行走门派间,众人见他无不行礼退避――毕竟是差了三四辈的长老,加上五百余年的传奇,足以令人仰望。 甚至有人将他与开山建派的真阳祖师相提并论,种种轰轰烈烈,甚至传到了凡世,编了不知多少个戏本子。 什么不畏权贵高洁出尘,孤身一人拜师学艺,历尽艰辛手刃仇雠,终得一人相知相敬…… 怎么传奇怎么来。 玄晏走进洞明宫时,秦石躺在他最爱的一丛竹子底下,正拿着个戏本子看得不亦乐乎。 他忍不住挑眉。 反手捏个法诀,藏在衣袖里蹑手蹑脚靠近。秦石忽然长叹一口气,啧啧两声:“你看你在凡间都传成什么德性了?身长十尺,力能扛鼎?” 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投了过来,“扛一个我看看?” 玄晏面上微笑着,两指并起,依旧拢在袖子里,“真能说笑――昨日夜里,是谁……” 秦石闻言一僵,断喝一声抽刀而出,唰唰地朝他攻来。玄晏长袖拂动,轻柔如天际白云,不着痕迹地将他所有刀法格开,端得是行云流水,风度翩翩。 日光烂漫,刀光如水银泼地,闪得前来报信的守卫弟子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地愣在门口。玄晏不好耽误正事,顺手将他短刀夺了,反手扣住他手腕,问道:“何事?” 那两人堪堪回神,连忙拱手禀明:“禀告长老,成师兄请您往隐元宫一叙。” 另一个又补了一句:“成师兄说是灵净宫的消息,掌门似乎落在灵净宫,成师兄请您去商量一二。” 玄晏却没想到清鸿在外这么久,居然跑去了灵净宫,一时愣神。两个守卫弟子退下后,冷不防被秦石反过来制住。 秦石尚自得意洋洋:“这回还敢提昨晚的事?” 被他制住的人没吭声,反倒低喘起来。秦石手被烫了似的跳开,连忙凑上去:“怎么怎么,牵到伤口了?” 玄晏一笑,短刀翻转,砰地拍在他脸上。秦石大怒,跳脚一番后,将他拖回房里,翻出伤药给他仔细敷上。 外间有守卫弟子来去匆匆,估计是久未露面的掌门有了消息,丹成需要布置一番。玄晏斜躺在榻上,收回视线,专注地盯着秦石看。 寒冰牢那一次后,秦石身上的修为过了一大半给玄晏,竟就这么将玄晏的命吊了回来,玄晏也不用在牢里苦苦煎熬。不过被玄凛摧残一番,再被拿来给玄晏平衡修为,寒冰牢塌得那叫一个彻底,几十年过去,已是一片苍翠,传说中真阳祖师的宝贝和冰天雪地,就这么尽数埋在底下。 玄晏的命救回来了,除了一头银发,和偶尔双眼泛红,脾气躁怒,倒也没什么大碍。秦石顶着剩下的几十年修为,一边兢兢业业地跟随玄晏修行,一边无微不至地照看他,殷勤得连清鸿都看不过去,直想找人替了秦石的活儿。 未想玄晏当着年轻掌门的面悠悠开口:“白天的活儿你可以找人替,晚上呢?” 清鸿骤然变色,恨不得捂住丹成的耳朵,师徒俩一块儿逃之夭夭。 冰凉凉的药膏敷在伤口处,玄晏一手扣在崭新的千机剑上,另一手忍不住触向秦石的脸。 丹言掌控刑罚,丹莫掌控丹药仙草,辅助丹成管理门派上下,均是井井有条,早已用不上他的指点。 玄凛那一派的弟子死伤无数,唯一留下的几个,要么被丹言驱使,如仇日月之流,回到玉京为门派做事,要么如桂枝,几番辗转,竟凭借金灵根拜入了铸剑师门下,欠了玄天门这么多,都得用神兵利器来还。 玄天门如今日渐昌盛,现任和将来的掌门都堪当大任,而他的过去,早已化作青史烟灰,毫无痕迹。 活到这份上,他已经真正的了无牵挂了。 除了秦石。 “又怎么了?” 两人相处日久,秦石也学到不少,不再像开始那般大大咧咧,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伤怀。恰好上完了药,便将药膏盒子扔在旁边,就势躺在玄晏身旁。 不经意间,竟四目相对。 秦石亦是想起了很多。 从司慎手中辗转逃离,又与玄晏在修士凡间四处辗转,机缘巧合,竟最终安稳地躺在这里。若没有遇到玄晏,或许早在番人迂回西海原时,他就命丧沙场。 机缘一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等找到清鸿那小兔崽子,我们就去其余洞天福地转转,说不定有益于你的修行。”玄晏低声道,“还可以追随真阳祖师,把清鸿拴在门派里镇着,再一同看遍天上地下,大好风光,如何?” 他目光不如初见时狠戾,终于在沧桑的岁月中,沉淀为悠然的温和。 于是,四目相对之后,有十指相扣。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咳死也要后天之前写完一章番外【希望这不是个fg】 第72章 孤鸿记 凌晨寅时,弟子们已经离开开阳宫,前往摇光宫听早课,嗡嗡吵闹的厢房终于安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某间小房间内,裹成一团的被子动了一下。 一只清瘦的胳膊懒懒地探出被子,稍稍感知到日光的温度,又缩了回去。 一盏茶后,两只胳膊慢吞吞探出来,少年屈起一条腿,缓慢地将被子蹬向一边。 又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少年终于梳起不像样的头发,曳着不合身的道袍,满脸不情愿地,往摇光宫走去。 小清鸿出现在摇光宫前时,守卫弟子已经见怪不怪,让他在门口稍等,又一路小跑进去报告。 片刻后,守卫弟子溜出来,露出同情的神色:“你进去吧……当心挨骂。” 这一句明显是好心,清鸿却不以为然,也略感迷惑。 自从他被师父捡回门派,负责讲经的长老玄晏就没出现过,听说是门派急需一些天材地宝,他赶去别处洞天福地了。 这段日子讲经的是另一个和蔼可亲的师叔,初时还会说他两句,现在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每次他晚到,都让他直接坐下。 走过空旷的中庭,清鸿推开殿门,懒懒地开口:“弟子清……” 砰。 他应声而倒。 一本经书砸得他直接往后跌坐在地。 清鸿一脸懵相地看着丢经书的人。 那人站在乌压压的弟子们面前,眉眼清冷,手从掷出经书的姿势缓缓下落。 他被那人凉凉的目光一扫,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逼使他下意识地开口:“弟子清鸿……” 那人剑眉一挑,凉笑。 “原来是大师兄门下的,我当谁这么猖狂,连早课都敢晚到。” “我……” 清鸿弱弱地开口,又弱弱地闭嘴。 与他相近时候入门的师兄弟都归了师叔们,唯有他跟在掌门身边。玄天门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过,所谓“掌门的弟子必然是下任掌门”“能跟着掌门的都是奇才”……诸如此类,他早将自己当成了天纵奇才。 随即在这个早晨,他被远道归来的十四师叔,用一本经书砸懵了。 若是放在平常,清鸿会捡起同窗的经书,将同窗苦恼的疑问滔滔不绝地解释一番。可今日他支吾半天,愣是没敢再说什么,往常好用的借口,似乎都毫无用处。 下场便是,早课后,他直接被师叔拎到了掌门面前。掌门看着额头贴了道定身符纸的可怜巴巴的爱徒,愣是将到嘴边的求情咽了回去。 中庭日光正好,玄晏看了一眼满脸沮丧的清鸿,放下了帘子。 “也亏得你回来了,再这样下去,这么好的资质该废了。” 玄晏淡淡地道:“正该这时候回来而已。要不是收到六师兄的信,告诉我你收徒的事,我可能会更早回来。” 玄云扶额而叹:“你这般讨厌收徒……” 玄晏反唇相讥:“像大师兄这么爱收徒弟,却把徒弟教成个废物,才叫对不起祖师爷。” 玄云被噎得一口气不上不下。 玄晏饮一口茶,淡淡补充:“我方才问了其他弟子,这小子嚣张跋扈不是一两日了,每天起这么晚,是因为他觉得早课太无趣太简单,扰了他清梦。” 玄云唉叹不已,玄晏皱眉:“你要是不喜欢,回头我将他丢下山去便是。” 他作势起身,玄和连忙叫住他:“你且听我几句……要是这么将他丢下去,他就活不成了。” 玄晏起势顿住。 “他在凡间已经没有亲人了,盯上他的人不少――你看他骨相,日后长开了,说不定能比女子还要惊人。我捡到他时,他被个邪道方士牵着,正要卖入高门之中。” 玄晏勾开一线帘子,看着庭中清鸿昏昏欲睡的眉眼。 邪道方士,高门宅院,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这孩子资质极高,极适合修行,也适合做……药引。我怜他坎坷,收入门中时放纵了些,却纵成这副模样。” 玄晏当然知道什么是药引。 那是些以人的身体为引子的邪门方术,他在繁京时也听过几次,入门修行后,知道其中门道,更是对之厌恶至极。 玄云温和地笑,“虽然纵成这副模样,我却不是很后悔。” 玄晏挑眉。 “你是没见着他刚入门派时的样子。小师弟门下有个叫清敏的丫头,被他的眼神吓得直接踢了他一脚。如今虽然没什么规矩,好歹性子没那么乖戾,假以时日,把棱角磨一磨,是块好料子。” 清鸿不知道师父和师叔在里面谈什么,他只觉得师叔的脸色不好看,恐怕今天要受罚。 他捧着师叔丢到他脸上的经书,开始畅想受罚的场景。 其实惩罚对他没什么作用。师父想的法子,还能比老术士对他用的招数手段更可怕? 他歪了歪脑袋,再回过神时,师叔已经站在他面前。 师叔依旧是之前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清鸿下意识打个寒颤,然后倔强地挺直了背。 师叔盯了他一会儿,收走了经书。他微微张着嘴,迎着师叔的表情,又忽地抿紧了嘴。 师叔的手一动,他连忙闭上眼睛。 “再让我看见你没规矩,就打断你的腿!” 迎头而来的不是击打,而是温和的抚触。 师叔修长的手抚在他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玄云恰好看见玄晏收走经书的一幕,三两步赶出来时,玄晏已经走远,只有清鸿远远望着他,咬着唇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写完了,捂脸。 写这篇文经历了很多人生大事,比如写论文……虽然最终还是延毕了半年tot能顺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道长妖娆[修真] 作者:萧因 利写完真的很满足了。 感谢所有陪伴我的读者们,感谢所有断更时还在冒泡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的陪伴和指正。 吸取教训,现在起一直到过年前会写些有爱的汤姆苏的中篇,欢迎小可爱们到时候来啃文0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