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 正文 第1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节 文案 一觉醒来,成了修真界公敌,全民反派是什么感觉? 寒净:我不知道别问我啊我很懵逼啊 寒靳:师尊好可爱,想…… 即使全世界都不信你,我信你!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寒净,寒靳 ┃ 配角:等等等 ┃ 其它:俺没大纲不知道啊 第1章 这徒弟不要了! 寒净缓缓睁开眼睛,内心一片平和。 元婴初期一举进阶大乘,本该是欣喜若狂,可真的到了大乘初期,心境已与元婴大大不同,反倒觉得平常。 何况修真无岁月,这一闭关,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又不知已有多少惊才绝艳之才以后来之势早登大乘之境,若此时自得自满,说不定只是井底之蛙,枝头燕雀,不过自取其辱。 寒净虽然也被人称为一声天才,可他登高知远,颇有自知之明,若论天才,他只算是个普通,那气运天赋奇佳之人不知凡几,他是远远够不上的。 闭目静静感受神魂归来,灵气流于身体,寒净发现自己体内竟有另一个魂魄存在,只是那外来的魂魄极其虚弱,意识不清,无力抗争,已被寒净的元婴小人自动逼至识海,瑟瑟发抖。 寒净闭关之时,灵台关闭,r_ou_体与神魂牵绊降低,这孤魂野鬼许是以为这是具无主的尸身,占了一占,上天有好生之德,寒净也不想徒增杀孽,想起自己早年得一法宝,可暂居魂魄,本是他留着给自己不得不抛弃r_ou_身保留神魂之用,现在既然暂且用不到,便让这幽魂暂居几日。然而正想取出灵宝,催动元婴小人将那缕幽魂赶进灵宝,终于注意到外部环境的寒净不由得有些糊涂。 灵力顺灵台流遍全身,其修复之力流转,寒净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满是伤痕,五脏六腑皆是损伤,无数根玄铁链处处结阵缠在寒净身上、脸上,仅露出眼耳口鼻,四周无光,然在寒净眼前俱是清清楚楚的幽冥之水,y臭之味漫溢口鼻,三根细细的寒铁链穿过寒净全身关节,冷意入骨。寒净五感将将回笼,便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灵力冲击铁链,寒铁链寒气扩大,全身仿佛瞬间结冰! 纵使身负冰水双灵根,寒净也无法坦然面对如此y寒的冲击。寒铁链是捆缚灵力高深或罪大恶极之人才会用到的天生法宝,极为难得,是谁,竟将堂堂霞蔚宗平波峰峰首以此恶法困于水牢!饶是寒净性情温和,不善与人争执,也不得不怒! 真当平波峰无人吗! 大乘初期的浩大灵力奔涌而出,y冥之水在这强大灵气的冲击之下横流倒灌,小小一间水牢竟掀起海浪翻滚之势。粗如儿臂的玄铁链根根崩断,寒铁链也在大乘修士强大的攻击下收敛寒芒,金青石的墙壁被寒净周身水汽推出一道道缝隙,最终承受不住大乘修士磅礴的灵力,崩裂开来! 这竟是建于山底的小小水牢,然而修士挪山倒海,大乘修士更是足以呼风唤雨,半片山峰因寒净一挣之力土石崩裂,由下至上层层皲裂,轰隆隆倒下!一时间尘土阵阵,鸟兽齐鸣,山崩地裂。 寒净将手腕从已经虚有其表的玄铁链中轻轻抽出,咬牙将寒铁链从身体关节之中一一拉除。一生顺遂,心魔无碍,性情温和的寒净极少与人争斗,深得师长喜爱,自小娇生惯养,最是怕疼,铁链磨擦骨骼的痛苦虽然很快被自身灵力涤除,可那痛苦还是让寒净眼睛通红。 刚刚把寒铁链拉过两处关节,寒净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惨叫。身为大乘修士,自然没有幻听的可能,且山峰解体,鸟兽奔走之声不绝于耳,有人也并不出乎寒净意外。只是寒净耳力极佳,动作之前已探听方圆十里,人际稀少,只此一人而已。不确定这人是无辜之人还是囚禁自己的贼人,若是无辜的游人,也是徒造杀孽。 身负水主冰辅双灵根,寒净的性格虽说温和不失理智,照寒净的师傅玉成真人所言,却实在有些善良的过分,不是做法修的材料,很多人都以为寒净会选择成为一个医修,然而寒净自小跟随玉成真人修行,不知医修是什么样的,也从没动过要做医修的念头。 此时听到人的惨叫,寒净略一犹豫,便不再纠结于自己身上还未拔除的寒铁链,脚底y冥之水凝结,化作一枚大大的水泡,把高空坠落惨叫连连的人包裹进去。 然而水泡尚未完全消除那人的下坠之势,极远天边一道流星般剑气划过,水泡一触即破,还没来得及停止惨叫的人落势已被水泡消了一消,再次悲惨地撞向地面。 寒净连忙再次送出水泡,这次水泡倒是没被戳破,只是也没接到人。 之前还远在天边送出一道剑气的人已抢在水泡之前捞住下坠之人,飘然落地。 来人身着玄衫,肤色极白,正所谓一白遮百丑,更何况此人眉如画唇如刀,美貌却不失阳刚,墨玉冠发,更显英姿飒爽。 本以为要与来人颇费周折的寒净看到此人却是眼前一亮,全然的放松与信赖,虽然目前处境莫名,心情不佳,寒净心底却一片暖意。 “寒靳。” 寒靳放开惊魂未定的书生,本就抿成一道锋利线条的薄唇缓缓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师尊。” 寒净的热情便瞬间冷了,寒靳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然而寒靳现在的态度决不算恭敬,一双神鬼点墨的眸子全无热情,甚至竟隐然几分厌恶,着实令人心寒。闭关不知几载,竟已生疏至此,师恩养育之恩皆忘,只余一句冷冰冰的师尊,全无少时恭敬与孺慕。 寒净有些怅然:“寒靳,你长大了。” 寒靳态度仍是冷冷的:“师尊□□的好。” “我闭关之时你方才筑基,如今你已……你已……大乘?!” 不能怪寒净大惊小怪,他闭关之时已是元婴后期,寒靳方才筑基初期,然而他出关之时不过大乘初期,寒靳却已经同为大乘! 寒净早就知道寒靳天赋极高,然而寒靳的成长速度仍然远超寒净想象,寒净心中高兴之余,难免失落。果然,自古天才辈出,后辈的进步总是会让前辈望尘莫及。 相比起寒净的震惊,寒靳的震惊倒是一点不少:“大乘?你这身修为是哪来的?!” 心里越是怀念,越是无法接受寒靳现在质问的语气:“寒靳,这就是你对为师说话的态度吗!” 寒靳三岁时,寒净把他抱回平波峰,一开始寒靳总是哭着要爹要娘,寒净整夜整夜地抱着他,一抱就抱了十多年,直到宗主师兄忍无可忍直接告诉寒净,十多岁的孩子早该自己睡了,寒净才恍然大悟,给寒靳收拾了一间小屋。十四岁的寒靳又是撒娇又是哭闹,寒净没有办法,只好又抱着睡了两年,然后,寒靳就突然要自己睡了。 然而一夕之间,那个哭闹个不停,死活不愿意离开自己一步的孩子突然冷冰冰地质问自己“你的修为是哪来的”,高高在上,语带嫌恶,仿佛嘲笑寒净多年的努力如今才堪堪大乘,寒净怎么能信。 “你也配做我师父?”寒靳声音冷得几乎结冰,“寒净,为了这身修为,你又造了什么孽?” 他的声音冰冷,瞳孔中却充满愤怒,高傲地看着寒净,如同看着最难以忍受的肮脏物种,笔墨勾勒的脸庞一丝喜色也无,只有冷。刚才若只是惆怅心痛,现在的寒净就是愤怒了:“寒靳,你若是觉得我不配做你这个天才的师傅,便从此一刀两断,永不相见!你自去谋你的仙途,拜你想拜的人为师,反正你我虽有师徒之名,我却从未喝过你的拜师酒!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寒净本是温润君子,道德礼数常正己心,便是被徒弟如此侮辱,到底顾念旧情,不肯刀兵相见,只能留下狠话,连身上锁链也顾不得清理,转身要走。 他不肯刀兵相见,寒靳却是不肯:“想走,也要看你走不走的掉!” 一抹雪白划过寒净双眸,寒靳已是面色森寒,持剑出手,一剑化千万,重重剑影将寒净四面八方围堵得滴水不漏。他的确是大乘期的修士,剑意一出,大乘初期的寒净也神识一凛,趋利避害的本能鼓起磅礴灵力与之抗衡。 寒净心口生疼,清瘦脸上满是失落与愤怒,一双温润双眼也沉了下去:“好好好,寒靳,我养你二十年,你还我一剑,是我教导无方,识人不清。你要战,那便战!书生,此事与你无关,你闪开!” 被突然点名的书生模样获救路人连忙向远处跑去,觉得跑得够远了,还回过头来向寒净挥舞双手,大声鼓舞:“恩人加油!” 寒靳看了那书生一眼。 书生立马补充:“寒净恩人加油!寒靳恩人,寒净恩人身负重伤,你欺负伤员,此乃不义之举!” 寒净倒是有些感动,一边以不动之姿生生靠灵力抵挡寒靳的剑气,一边随手送出一道水汽把添乱的书生托出更远:“书生,逃命去吧。” 寒靳眸中闪过诧异,剑气陡增,寒净单手结印,筑起一道水墙:“寒靳,同为大乘,你既要我性命,便使出全力来,不要小瞧了人!” 同为大乘,寒靳虽然进入大乘境的时日应当早于寒净,然而想要轻易制服寒净也有些过于托大了,寒净不得不将此视作寒靳的蔑视侮辱。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何况寒净一生颇为平顺,玉成真人只这么一个徒弟,也是当成儿子般静心养护,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收了个徒弟虽然太过粘人却也乖巧听话,同门师兄弟也相互敬爱不曾起过争执,寒靳此举竟是寒净第一次面临失去和痛心。温和的人生气起来更为令人心惊,大乘修士一怒更是震天撼地! 一旦寒净化守为攻,寒靳反倒完全不似一个大乘修士,畏手畏脚,若非寒净出手不以害他性命为目的,寒靳早已难以支撑。漫天冰凌间,寒靳的剑法反而束手束脚破漏百出,寒净到底不舍得,看寒靳露出难以应对之态,虽是心中愤怒,仍是收回攻势,冷哼一声,踏气而行,愤然离去。 寒靳似有犹豫之色,看寒净要走,连忙问:“你要去哪?” 寒净冷声道:“回霞蔚宗,你自去寻你自己的师门吧。” 寒靳:“可是师尊,霞蔚宗不在那个方向啊。” 寒净:……默默地把脚尖转了四十五度。 寒靳:“……反了。” 默默的换了反方向的寒净在逆徒面前失了面子,觉得面皮上有些发热,便用力哼了一声以振声势:“啰嗦!我难道不认得回自己宗门的路吗?!” 寒靳心里涌起一丝微小的希望,坚定摇头:“师尊才不是路痴呢,刚好我也回霞蔚宗,一起吗?” 寒净端着一副冷艳高贵的师尊架子:“……你我师徒之义已绝,你已非霞蔚宗之人,自寻去处吧。” 寒靳默默低下头:“可是我是霞蔚宗现任宗主……” 寒净:…… 这徒弟不要了,真的不能要了!谁爱要谁要去,反正他是不要了! 第2章 这徒弟ji,ng分了 为了不和前徒弟现任师门宗主一起回宗门,寒净默默地坐下开始扯没扯完的链子。这也不知是谁掉的链子,挺贵的呢。 寒靳背着剑站立一旁,看寒净明明痛得要命却因为自己忍着不叫的样子,脚动了动,可到底是眉头紧蹙,站定了。 寒净扯完了链子,没舍得扔,自己卷吧卷吧拎在了手里。现在寒靳做了宗主,霞蔚宗情况不明,他身上更是空无一物,天生法宝这种东西,就算不会用,也不能随手乱扔。寒靳还站在一边,一副想上来又不想上来的样子,寒净心寒,不愿与他有更多纠葛。昨日欢喜具是昨日,今日仇人才是今日。寒净不想和他做仇人,但既然对方不容自己,便只能陌路。 寒净手里提着三根细细的寒铁链,对寒靳摆出自己最冷酷无情的面孔:“在下还需梳洗一番,宗主请先回。” 寒靳背着他那把轻巧的银剑,看着天不说话。 寒净有些搞不懂自己这个久未见面的徒弟了,寒净对寒靳的记忆还停留在闭关之前那个粘人的长不大的孩子,结果一出关就语含轻蔑刀兵相向毫不顾念旧情的徒弟现在又一副跟定自己的样子,让寒净不由得心底升起深深的疑惑。 这是……疯了吗? 觉得寒靳ji,ng神有些不正常的寒净又开始选择性忽略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一宗宗主,没有底线的心疼了,没师父的孩子过得是什么日子,竟把一个正常人逼到这种地步!自己当年闭关匆忙,寒靳修为尚浅,他竟连一部像样的功法都没给寒靳留下。明明是有师父的人,若不能另拜他人,便如同散修一般自己摸索,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变成这样自己也难逃其咎!寒净心中自责,便对寒靳投去老父亲关爱的目光,如果不是对方现在居然比自己还高出许多,怕是还要上去摸摸头,一如小时候。 寒靳:……?? 虽然半片山峰都被寒净毁了,可以寒净寒靳的修为,要在方圆百里内找一湾清泉并非难事。泉水映照之下,寒净发现自己竟一直蓬头垢面,面目难辨,加之身上被水浸泡又被灵力冲击的衣物早已残破不堪,活脱脱一个疯子。不知道的时候也便罢了,知道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寒净实在是一刻也无法忍受,立刻除去所剩无几的衣物,沉入水中。 寒净修习的功法特殊,闭关之时神魂与身体联系极为微弱,灵气归于明台,r_ou_身则表现出经脉阻塞之相。这种修魂之法更注重提升神魂,据说练至功法最高层便可神魂随意脱离r_ou_身,化为身外化身,等同于比普通修士多一具身体,遇到危险抛弃r_ou_身修为却无损于修为。但在寒净闭关期间,r_ou_身不腐不死,却极为虚弱,对污秽之气的抵抗连常人都不如,极易受到外物侵蚀。因此神魂归位,灵气复体之时,纯正灵气冲击r_ou_身,奔流于常年阻塞的经脉,便是一次次的洗经伐髓。r_ou_身熬过锻体之苦 ,自然也能焕然一新。 只是锻体之时也是最没防备之时,寒靳虽然默然无语,似乎只是同路,可寒净还是难以忘记寒靳动手时的果断。随着寒铁链从体内抽出,若不及时锻体,这具连普通人都不如的r_ou_身,恐怕难以撑到回归宗门。 既然不能对寒靳痛下杀手,寒净已下定决心,赌一把。 “寒靳,我要立刻洗经伐髓,重塑r_ou_身。你若想杀我,便抓住机会。若你还顾念半分旧情,不要管我。” 寒靳站在水潭边,眸色微动:“我为师尊护法。” 寒净实在搞不懂这个徒弟,见寒靳面色沉稳,目光诚挚,不似玩笑,寒净弯腰捏了个泥人。 寒靳:“……” 寒净:“为师……我闭关之时神魂封闭,灵力屏息,有只幽魂误以为此r_ou_身无主,偶然占据。我既神魂归位,洗经伐髓自然不能让它继续留下,只是也不能滥杀性命。你且替我好生看护,待我完成,再问他何时入我身体,有何心愿未了。” 寒净边说边驱动灵力将那缕幽魂逼出体外,引导其进入泥人,交给寒靳。 “寒靳,我的命,你要取便取吧。” 寒净双手结印,坐于泉中,向寒靳微微一笑,闭目入定。 寒靳神色y沉,双目波涛涌动,心中已是滔天巨浪,手中泥人已然现出道道裂痕。许久,当寒靳将目光从手中泥人转向泉中赤身裸体却端庄淡然的人身上,如画面容绽开灿然微笑。 寒净闭关之时屏息敛气,神魂与r_ou_身似连非连似断非断,从元婴一跃而为大乘,竟未遭雷劫。如今神魂与身体再次融合,积累已久的雷劫终于找到应劫之人,寒净入定不过片刻,雷云凭空而生,迅速聚集,百里之内稍有灵性的生物都感应到这天地之威,纷纷逃离。 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雷云似乎憋足了劲,要把寒净错过的全都一次补上,有百里内路过的修士,分神期以下的,几乎寸步难移,中洲大地所有修仙门派都受到这千百年难见的庞大雷劫的感召,望那蔓延百里的劫云而生畏。 霞蔚宗内,长老齐聚,众弟子纷纷停下脚步,齐聚于长老堂外等候号令。 “那是关押罪人寒净之处,宗主这是要一举迈入渡劫期了吗?”身材娇小却背持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大刀的少女对神色凝重的长老们匆匆行礼急急发问,一脸惊喜。 长老中,胡子花白面皮却光泽水润之人捋了捋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须,亦是喜忧参半:“宗主走得匆忙,在外突破恐有不妥,诸位长老请随我前去助宗主一臂之力。” 的确,在外突破诸多不便,修士突破之时根据突破的层级不同,面对的劫云威势也各不相同,层级越高,雷劫越强,若不准备法器,仅靠人力多少会有损伤。而且寒净r_ou_身虚弱,恢复伤口、与寒靳交战又消耗大量灵气,乾坤袋不在身边难以使用法器。发现劫云异动,寒净就知道,即便寒靳不出手,自己也过不了这一关了。灵气冲刷r_ou_身,拓展经脉之际寸步难行,寒净除了硬生生用身体去扛雷劫别无他法。 虽然是闭关之前早已料到的事,出关之后的处境却绝不在寒净的预料之中,然而修仙一途事无长好,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顺其自然。 “师尊,专心。”寒靳眼见寒净平静面容隐现绝望之色,高声提醒。 寒净觉得,徒弟大概有点ji,ng分了。哎,躲过这一劫,给徒弟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为徒弟的ji,ng神问题深深担忧的寒净打起ji,ng神,准备好好渡过这个雷劫找徒弟谈谈心关心一下徒弟这些年的成长,看到雷云涌动,电光如游龙穿梭闪动随时有可能落下,刚刚还一副“我不管你”的高冷模样的徒弟却在手忙脚乱地布置阵法,本就不深的怨气须臾便散了,寒净眸光如水,轻轻叹息:“靳儿,还有什么比天雷洗经伐髓的效果更好?你不要cha手,退后吧。” 寒靳眸光闪动,隐隐有水光浮现:“师尊,是靳儿无能,连聚灵防御阵都布不好。” 他这幅样子,反而让寒净觉得亲切,那个缠人的徒弟才有了那么一点影子,寒净笑了:“这么大人了还要哭鼻子吗?为师闭关之前没来得及为你寻一部好功法,如今看你用剑,剑修不懂阵法也是正常,何须自责。且雷劫是上天降下的机遇,来便来吧,尽人事,听天命,你不懂布阵就不要胡乱布阵了,去吧。” 寒靳眼神坚定:“我不走,我为师尊护法,师尊专心迎接雷劫,外界一切变动都与师尊无关!” 这雷云层层叠叠,铺陈范围甚广,寒净还想再让寒靳离开,第一道天雷却看不得师徒俩废话,轰隆隆地直直砸下了。 天雷贯体,寒净比凡人还要虚弱几分的r_ou_身立时难以承受,全身焦烫,然而第一道天雷只是前菜,灵气迅速游走全身,修复灼伤,全身焦炭只是一瞬,天雷剥离病态暗黄的肌肤,在灵气修复下,宛若新生婴儿的肌肤迅速长成。 第二道天雷落下,刚刚长好的一身皮r_ou_尽数撕裂,灵气自发自动,强行修复r_ou_身,盘根错节的肌r_ou_纠结着迅速重新长出。 第三道,换血。 第四道,生骨。 天雷的威势越来越大,血r_ou_剥离,断筋碎骨,固然使身体快速重塑,达到与大乘境相符的巅峰状态,可灵力的消耗也越来越大,已经难以仅靠新生的r_ou_身硬抗,而劫云中的电光越来越粗,雷电也不再仅仅落在寒净身上,开始无差别的扩大着雷击范围。 第五道天雷笼罩着小小的泉眼,雷霆万钧,向寒净兜头砸下。 寒净r_ou_身既成,便可自由行动,天雷离发顶不过十余寸时,寒净一掌轻轻拂过水面,像是一只蝴蝶斜飞出去,轻飘飘闪到泉眼外。 第六道天雷猛然扩展至整个山头,不给刚刚落地的寒净一丝喘息机会,紧追而下。本来繁茂的山林瞬间化作焦土,寒净脚尖轻点,像一只戏弄猎手的黄雀,看似缓慢轻盈,却在雷云中穿过,看得到,捉不住。 第七道天雷范围更广,密度更大,钻空子已经行不通了,雷击之下,泉水尽数蒸发,寒净牵引水汽,化作水盾,勉强挡住这一波天雷。 第八道天雷已经粗如儿臂,密如蚂蝗,水盾一碎,便到了寒净眼前。掐诀已是不及,寒净只能聚气于顶,准备硬碰硬了,却被一口大钟罩入,却是寒靳扔出的一件法宝,大钟撑了一道天雷,便已破碎,勉力撑过第九道天雷便立时碎了。 然而九道天雷虽过,雷云却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郁。亏得大钟为寒净争取了时间,让寒净能及时筑起更为牢固的水墙挡住第十道天雷,同时召唤漫天冰花逆天而上,抵销与第十道天雷前后不过眨眼功夫的第十一道天雷。 寒靳虽然不是这次雷劫的针对对象,可身处雷劫中央,自保已是困难,寒靳还有余力连掷两件先天灵宝为寒净再挡两道。 只是能够抵挡大乘雷劫的法宝与灵宝都已万分难得,把身上即便只能暂消雷芒的后天灵宝都扔完了,雷劫还是似乎遥遥无期,寒靳索性撤销防护,与寒净站到了一处。 后面的天雷越来越强,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修士突破之威势,饶是已经经历雷劫步入大乘的寒靳也不敢托大,二人合力抗过三道天雷,也已觉灵气耗空,难以为继了。 待到体内空虚,再也挤不出一丝灵气,寒净摸了摸寒靳的脑袋,在寒靳柔软怀念的目光中足尖一点,双手撑开寒铁链,踏着虚空,迎天雷而上。 雷光已是连成一片,入目皆是耀眼的白,雷光吞没了一切色彩,寒靳眼中再也看不到寒净的方向,失去的恐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寒靳终于忍不住从胸腔中挤出最绝望的呼喊:“师尊!” 第3章 这徒弟太磨人 霞蔚宗众长老尚在数里之外,就在一片遮天蔽日的雷光中听到寒靳声嘶力竭的呼喊,不由得面面相觑,助飞法器已经难以在大乘雷劫的威势中使用,只能协力撑起一片结界,步入雷劫中心。 寒靳元婴疯狂转动,近乎干涸的灵脉像是海绵中挤出最后一滴水,挤出一丝灵气,紧追着寒净投入无边雷劫。 倏忽晴空万里,涌动的黑云,怒吼的电光,耀目的苍白如同幻境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是被荡平的山脉,百里焦土,蒸发的泉眼昭示着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霞蔚宗诸长老御剑飞往雷劫中心,只见寒靳把寒净紧紧搂在怀里,二人均是全身焦黑,皮r_ou_翻卷,灵气全无,昏迷过去了。 诸位长老带着二人回到霞蔚宗时,自在冠的医师药师已等候多时,看到回来的还有寒净,不禁露出一抹嫌恶情绪,只围在寒靳身边救治。 行风真人苦着脸拉着一位自在冠的药师道:“这还有一个呢。” 药师很是不满,拿下巴向寒靳的方向一扬:“排队,救活这个再说。” “可不能等啊,”行风真人巴巴地扯着药师不放人,“寒净要是死了,这个救活也是白救。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帮忙看看,别让人死了就成。” 药师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草草看了看不成人形的寒净,踌躇半晌,拿出一颗药香扑鼻的药丸,颇有些不舍地塞进寒净嘴里:“受伤太重,全身的筋脉都断了,吊着命吧。人家突破,他进去捣乱,不死已是万幸了。” 行风真人连忙感谢,看了看只剩一口气的寒净,目露惆怅:“师弟啊师弟,这次若能活下来,只盼你别再折腾了吧。” 寒靳醒来的时候,夕阳正擦着主峰的山头滑落,染的纱窗一片暖红,他惦记寒净安危,一刻也不能睡得安稳,比医师预料的时间提前半个月醒来。 “宗主醒啦!宗主醒啦!”照顾寒靳的小童像是捡到灵宝一般,兴奋的打开房门扯着嗓子冲屋外大声疾呼,震得寒靳都头皮发麻。 很快寒靳的卧房就聚集了大批长老和弟子,众人七嘴八舌询问寒靳现在的感觉如何,吵吵闹闹吵得寒靳头大,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师尊呢”的问题,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去提起那个人,寒靳只好掀被下床。 重续的经脉难以支撑行走,寒靳双脚碰到地面却没有任何感觉,然而效果很好,整个房间瞬间沉默了。 “师尊呢?你们把我师尊带回来了吗?他在哪?”寒靳觉得自己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在呼喊,却只能发出比蚊子振动翅膀稍大一点的声音而已。所幸房内均是修士,耳聪目明,即便寒靳发不出声音,只靠口型也能明白寒靳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是,即便知道寒靳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这一连串问题的答案,仍是沉默主场。 寒靳绝望的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发现没有一个人为不知道而感到羞愧。似乎不知道寒净在哪是不是还活着是一件值得骄傲、不容低头的事。 寒靳双眼通红:“以前的事都不是我师尊做的,是师尊闭关期间被幽魂占据了r_ou_身,师尊毫不知情!我师尊到底在哪?!” 刚刚赶到的行风真人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连忙高声道:“在我那,在我那,活着呢。” 寒靳ji,ng神一振:“赵师伯,请您带我去师尊身边。寒靳日后必报师伯之恩。” 行风真人早就料到寒靳会这么说,一早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名为马车,实则无马,不借妖兽,仅以法阵灵石催动,上天下海,如履平地。正是适合寒靳这样行走不便筋脉重生之人。一群人七手八脚把寒靳抬上马车,又纷纷拿出代步法宝跟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往行风真人的山头走。 亏得行风真人这段时间拉着医师药师照顾寒净,寒净好歹不再是那副焦黑的人炭模样。然而寒靳一见寒净,还是忍不住落泪,握着寒净肌肤白皙初生的手,感受着指尖脉搏微弱的跳动,低声唤了一声“师尊”,便昏倒在寒净床头。 医师药师又是一顿兵荒马乱的折腾,小声讨论了一会,满面忧愁地给出结果:“大概是突破时离得太近,天雷贯通两人的经脉,使得两人经脉联通。一般人的灵力只能在自己体内走一个循环,可他们两人只要一靠近,灵力却会将二人视为整体,在两个人身上走完一个循环。也就是说,灵力共享。” 背刀的矮个子少女恼得跺脚:“寒净这个害人ji,ng!这下可好了,他总算如愿以偿,得到宗主一身修为了!” “暂时把两人分开吧。”医师无法,只能建议,“尽量不要让两人相见了。” 行风真人一张脸又皱了起来:“看宗主这个样子,不让见面可能吗?还是劳烦医师,两个人都治吧。” 寒净睁开眼睛已经是这之后一个月的事了,陌生的环境,身边却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寒净想抬手摸摸寒靳的脑袋,只带起一阵从头到脚的剧痛,让寒净眼中瞬间浮起水汽。 太疼了,比寒铁链穿骨还要疼,像是全身的骨头被人打断,身体强烈抗议着每一个动作。 照顾的小童看寒净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在痛苦中变形,哼了一声:“你不要动,否则骨头长歪了可怨不得旁人。” 寒净平日里并不会随时打开灵识,身体对此已经形成本能,小童说话才察觉除了寒靳身边还有旁人,抬起眼皮看了小童一眼,闭上了眼睛。 r_ou_身的痛苦难以忍受,但寒净神魂坚固,灵台平稳,对r_ou_身的依赖比一般修士要小得多,普通修士r_ou_身受损势必影响全身灵力运转,但对寒净而言,身体只是承载使用灵力的容器,即使没有身体只余魂魄,寒净也能以魂魄发挥出大乘修士的威能,这就是这门功法的特殊之处,也是这门功法的不传之秘。因此寒靳一旦r_ou_身受损过重,便不能以神魂运转灵力修补r_ou_身,寒净却可以。 只是,灵力游走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对? 运转到一半的灵力全部进入寒靳体内,如石沉大海,寒净只是困惑一瞬,便继续催动灵力游走周天。正好,一块养伤吧,反正他恢复以后也是要为寒靳疗伤的。 寒净修炼之时,神魂似乎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与身体的联系便如放风筝的人和风筝,仅靠灵台不断输送灵气来维系,倒也不觉得身上痛了,只是一下修补两人的r_ou_身,饶是寒净被雷劫淬炼的神魂也行功两日才换来寒靳醒来。 两个重伤病号同榻而眠,四目相对,呼吸相接,在小童大呼小叫的“宗主醒啦,宗主醒啦”的背景中相视而笑。 “师尊。” ”靳儿。” 此生此世,灵力相通,寿命相连,我再也不会丢了你,你也再不会背叛我。 宗主又醒了,之前嘘寒问暖的人继续来围着寒靳嘘寒问暖,寒靳寒净躺在一张床上,众人一口一个“寒宗主”,一边的寒净被忽略了个彻底,躺在里侧的寒净一边感慨徒弟长大了作为宗主很受爱戴真好真好以后平波峰是不是就能涨经费了,一边背对众人望着卧房中央桌子上作为摆设的灵果发呆。 好久没吃过了,隔了这么远,为什么还是觉得好香好诱人…… 所有人都在围着寒靳转,寒靳在应付所有人,寒净看了看所有人和寒靳,把视线转回灵果身上。 寒靳正在头痛地应付医师“恢复这么快奇迹啊奇迹啊”的诊断,感觉身边的人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转头一看,刚好看到寒净对着桌上的小灵果勾了勾手指。 小灵果悄无声息地跳出盘子,爬下桌子,在众多脚掌间灵活穿梭,滚到了床头。 寒净看了看众人,没人注意,他伸出白嫩嫩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床头挪了挪,伸手捡起了灵果。 寒靳:“……师尊。” 寒净缩回手,两手空空,一脸正经回望。 寒靳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屋子人都默默地看着这对师徒,现在捡起果子,寒净的面子就丢光了。 “不舒服了吗?”寒净握着寒靳的手,新生婴儿般娇嫩的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关心,灵气随之输送而来。 寒净新生的身体皮肤细腻,莹莹然似有光辉,修长手指放在寒靳掌中,圆润滑腻的指尖轻轻挨在寒靳腿边,寒靳只觉得掌中似有千斤,又似乎轻如鸿毛,掌心有些痒,又有些软,大腿有点热,又有些麻。 寒靳瞬间心生无限暖意,这么好的师尊,怎么可以吃不上灵果! “师尊,我饿了,要吃那个。”寒靳指着刚刚被所有人忽略唯独受到寒净青睐的灵果,特别诚恳,完全是真心话的样子。 宗主说要,照顾的小童自觉去拿,虽然这灵果灵气匮乏,一向只是用来摆设,可宗主要吃那必须得吃到啊!只是还没近前,就看到灵果们蹦蹦哒哒地往床边飞去,回头一看,只见寒净坐在床上,半靠在墙边,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右手轻轻拢住宽大袍袖,左手手心上凝起一个小小的水球,蓝莹莹水球浮于白嫩修长手掌之上,宛如匠人玉雕,倒有几分圣洁味道。灵果们排着队从盘子里飞进水球左洗洗右刷刷,跳到寒靳面前一字列开,像是选美的主角,摇头晃脑,恨不得大喊选我选我。 “要冰吗?”寒靳从小就体热,喜食冰食,寒净冰镇水果也简单,一直惯着他,此时也照旧问了一句。 “还是师尊疼我,要!”寒靳大声道,美滋滋地吃了一颗沁凉的灵果,恍然觉得自己是个十几岁向大人要零食的孩子。 既然徒弟不吃了,寒净自然而然地吃了一颗。 寒净自然而然地又吃了一颗。 寒净自然而然地再吃了一颗。 寒净自然而然地吃完了,高兴眯起眼睛,一本满足地笑了。 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寒净身上的人:“……”说好的y险狡诈卑鄙无耻呢?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第4章 这徒弟很机智 虽然上次寒靳清醒的时候说什么寒净闭关期间被幽魂占据了r_ou_身,但是信他的一个都没有。没办法,面对寒净,寒靳傻白甜的属性尤为明显,每次只要寒净一脸悲伤地说出“为师是有苦衷的”这句话,不管多不合理的“苦衷”,寒靳都能信。 但是被寒净祸祸过的人都知道,寒净之所以那么作,就是因为自从三百年前的意外之后,始终无法修炼。而现在,因为和寒靳灵力共通的原因,寒净总算如愿以偿,只要寒靳不死,他便能长长久久地拥有寒靳的修为和灵力,以后大概也能消停了吧。 “宗主,”背着一把炫目鎏金的大弯刀的少女喜悦地趴在寒靳窗边,一脸羡慕,“宗主年纪轻轻就是渡劫修为了,阿娇羡慕死了,也不知道阿娇何时才能突破出窍。” 寒靳疼爱的拍了拍阿娇的大刀:“阿娇已经很厉害了,不用着急。不过,师兄什么时候突破渡劫了?” 寒靳自己莫名其妙,其他人却是一副“哎呦还装还装看你还装”的样子。 “宗主不是渡过了雷劫吗?听长老们说,突破渡劫的雷劫可壮观啦。”阿娇一脸与有荣焉,只恨自己修为太低,当时不能跟随长老们一道前往。那个卑鄙无耻的寒净的好厉害的师傅闭关三百多年了,都没能从大乘突破渡劫呢。 雷劫?寒靳迷糊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了,敢情这些人都以为那是自己的雷劫?寒靳略有些不满,一个个也太没眼力价了:“那是师尊的雷劫,我只是为师尊护法。” 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正在回味灵果的味道、想着伤好了去凡间逛一圈养养胃的、突然被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包围的寒净愣了一下,没来得及跟上话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寒净有些心虚地偷偷瞄了一眼寒靳。徒儿,咋啦? 寒净之前三百年里,底子再好,也抵不过r_ou_身灰败,面黄肌瘦,头发干枯,加之从内而外散发的死气,整个人y鸷可怕,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厌恶,且脾气暴躁,处处算计,即便是有人有心相处,也难以忍受他恶劣的态度。可寒靳一直都记得,师尊不是这样的,水冰双属性的师尊筑基早,要不是师祖不许他十六岁前筑基,说不定现在的师尊永远都只能保持在十一二岁的样子了。有着十六岁面容的师尊在寒靳渐渐长大之后好像变得越来越小。以前的师尊是天、是山、是可以依靠的肩膀,但随着自己长大之后,师尊是迷糊、善良、纤细瘦弱的少年。十六岁之前寒靳一直偷懒不肯好好修炼,十六岁之后,恐惧自己会变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而师尊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寒靳才突然慌了。 说好的一辈子在一起,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可以站在师尊身边的人,这一辈子,得多短暂。 以至于后来寒净外出回来再也不能修炼,身子也像凡人一样慢慢衰弱下去,甚至比凡人还不如,已经筑基三年的寒靳只能不断的修炼,不断的把自己的灵气分给寒净,祈祷着自己足够强大,能够阻止寒净像凡人一样衰老。幸而寒净虽然不能修炼,身体也越来越差,却从不生病,不老不死。寒靳一直心有疑惑,还以为是自己灵力供养,方保的寒净寿数。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一厢情愿,若单凭他人修为,就可以保凡人不老不死,那苦心修行,又是为何? 如今,看着唇红齿白,灵气逼人的师尊,寒靳觉得,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即便幼时灭门之灾,三百年被蒙骗利用,有一个这样迷糊善良的师尊,寒靳只能感激上苍。 眼见寒靳又陷入脑残粉状态,众人纷纷表示无眼看。寒净,寒净非常习惯,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对,这就是徒弟的常态啊!至于刚出关的时候刀剑相向什么的,一定是徒弟缺爱缺到ji,ng分了!这个小可怜哟,为师以后可不能闭关这么久了,真是太不让为师放心了! 不过这还等着徒弟解围呢,寒净悄悄捏了捏寒靳的手指,把寒靳从迷之状态拉回来。 寒靳立刻觉得全身充满能量:“诸位,家师出关,渡过雷劫晋升大乘,全都仰赖各位照顾,一月后,寒某将在平波峰设下宴席,为师尊庆贺,还请各位届时赏光。现在,师尊也累了,请各位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么好的师尊怎么可以被误会!一定得昭告天下,为师尊正名!可惜那幽魂在雷劫中已然灰飞烟灭,否则就可以对簿公堂。 完全没料到事情发展的寒净一脸懵逼,顺便有点不好意思。 根本不是来看望寒净就被以打扰了寒净休息为由被下了逐客令的众人:“……” 这寒净人品虽不佳,养徒弟倒是很有一套,否则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在行风真人那呆了半个月,师徒俩总算相偕告辞。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一些,可已经基本无大碍了。雷劫之威,自然不是轻易生受,任你修为可移山填海,也大不过天与地。 寒靳一脸无奈地扯了扯如今比自己个子要矮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师尊的袖子:“师尊,你歇着吧,徒儿来收拾。” 寒净抚着一根竹子怅然道:“真是许久不回来了,都不认识了。” 寒靳:“嗯,师尊,这不是咱们平波峰,还没到呢。” 寒净:“?!” “徒儿以为师尊是要来看望师祖。”没想到您老人家直接就动手收拾房间了,三百年未见,倒是忘了师尊是个可怕的路痴了。按理说,修真之人神识清明,大乘修士的神识更是广纳万里,可寒净脑子里好像就是缺那么根看图说话的弦,对地形方向的记忆完全为零,任何路不管走多少次,就是记不住。方向感更是一点没有,东西南北对他来说永远是一个概念,对应不了现实。 寒净耳尖微红,一脸正经地拢了拢袖子:“嗯,靳儿知我,前段时间身体不便,如今自然该来拜见师尊。师尊的草屋破旧了,是我这个做徒儿的不孝。靳儿随我为师尊整理整理吧。” 寒靳立刻被自家师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俘获了:“谨遵师尊吩咐。” 寒净偷偷舒了一口气,还好徒儿是个傻白甜,否则真是要露馅了。 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会,当然是等不到玉成真人出关,寒净一脸怅然,眼角偷偷观察着徒弟的表情抚竹叹息:“看来师尊一时半会是不会出关了,回平波峰吧。” 寒靳保持住了五分感动五分受教的神色,机智地走在了前面:“师尊离开太久,房舍都有些简陋了,徒儿先去收拾一下。” 徒弟真是太贴心了!寒净颔首:“无妨,一同回去吧。” 寒靳以半步领先的姿势把认路方面缺根筋的师尊领回了家。 寒净再次惆怅地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门前老气横秋地感叹:“不一样了啊,不一样了啊,时光易老岁月无常,一别三百年,我都记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正因懊悔自己竟被一个小小幽魂骗了三百年,任由那个败类毁了师尊的房间和摆设而一脸y郁自责的寒靳:“……” 差点忘了,师尊生活方面的记性有点捉急,就算里面都换完了他也认不出来。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徒弟腹诽“生活方面的记性有点捉急”的寒净迈步走入三间小屋。和其他峰相比,平波峰向来人丁不旺,历代单传,三间茅草屋也修修补补变成三间小瓦房,够生活,远不够气派。 “哎呀,靳儿,这里破了个洞啊!”寒净瞪着自己屋顶没了的卧室,愣愣地回头,看到寒靳一脸y霾,立马安慰,“也没关系,我们补一补就好了。” 寒靳鼻子酸的很,一回想起那个恶棍用师尊的身体做了多么龌龊的事,就自责得无以复加:“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 寒净有点懵,屋顶没了而已,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心情低落吗? “既然屋顶没了就换个屋顶吧,之前那个也不怎么好看,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可见不是很合为师心意。这三间小屋是有点小了,不如趁这个机会翻修扩建一下,你也不要睡在储藏室了。”寒靳十六岁之前,三间小屋是中间会客厅左边卧房右边储藏室,寒靳十六岁分床睡之后储藏室还兼职寒靳的卧房,寒净看得心酸,本想自己动手翻修一下,可还没动手,掌门师兄就赶来警告他不准拆房子。 “不拆房子,就另盖一间。”寒净可怜巴巴地望着沙门。 沙门坚决不同意:“盖房子可以,可你不能动手,师弟,你修行是有天赋,可肯定是把生活天赋全都堆到修行上了。等我回来,帮你找两个工匠,不准自己动手。” “我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怎么就没生活天赋了!”被看扁的寒净很不满,十六岁的寒靳已经长得比寒净还高了,站在寒净身边承受着沙门从寒净身上转移过来的鄙视的目光。 “是养大了,衣服都穿不下了。” 寒净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寒靳身上自己的衣服:“哪有,多合身,就是紧身款。” 穿着九分袍的寒靳想捂脸。 “师兄你太过分了,总是小瞧我,我出个门你都怕我走丢,云鹤他们都笑话我!” “不管怎么说,不准拆房子,不准盖房子,等我回来再说。寒靳,你看着你师父,有什么事向我通报。” “是,宗主。” 转眼三百年过去了,房子还是没盖起来,宗主却已经换了人了。 “沙师兄闭关了吗?他都没来看我。”寒净有点失落,“当初不该和他吵嘴的,大概还在生我的气。” 寒靳双目微红,强压着哽咽,嗓子有些哑:“师伯没有怪师父。” “师伯……师伯云游四海,寻找机缘去了……” “师尊,你为什么,会在外面匆忙闭关呢?”寒靳的声音有些抖。 不知道徒弟为什么突然好像快哭了的寒净呆呆地想了想,叹了口气:“哎,说来话长,你如今也大了,修为比师尊还高了,你的身世我也不能瞒你了。” 寒靳猛然睁开双眼。 “寒靳,靳儿,我的好徒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平波峰长大吗?因为,是我杀了你一家一百多口,只把你抱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设在20:00:00,心里舒坦了!这是有存稿的人才能做到的准点五个零,十的整数倍的整数!可把我自己厉害坏了,叉会腰 第5章 这徒弟身世惨 不!那不是师尊!那只是一个顶着师尊身躯的冒牌货,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无耻之徒! 那个人所说的一切,不管听起来多么合理,都与师尊无关!他知道师尊的什么,就敢妄加评论! 寒净道:“可惜我的乾坤袋不见了……呃,原来在你这。” 寒净小小的困惑了一下,便毫不怀疑地接过寒靳递过来的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珠子,满面沧桑:“说起来,当年我受腾云真人的邀请去南渡宗参加腾云真人的寿宴,路上一不小心迷了路,正用身临珠向大师兄问路,便遇见你和你娘被人追杀。” 白珠子缓缓升上半空,转动着投s,he出一幅画面来。寒靳看到一脸问号的寒净站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中,阳光辗转跳下树梢抚摸着寒净稚嫩的脸庞,寒净一身水蓝色的道袍,像个水娃娃,茫茫然地看着四周相似的植被和树木,和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大眼瞪小眼,非常肯定的说:“没有啊,这个地方我没来过,这只松鼠我第一次见!” 松鼠看了寒净一会,突然像是回过神来,抱着松果跑掉了。 “相信我,这个地方你已经第三次路过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比寒净还要肯定的肯定,咬牙切齿道,“别再往前走了,往右走。” 寒净一脸茫然的转向右边:“师兄,我觉得不太对啊,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啊,找个靠谱点的吧。” 沙门简直要被愚蠢的师弟气笑了:“呵呵,那好,你再去找一个愿意给你指路的人来,再见。” “师兄,前面好像有人哎,我去问问。”寒净耳朵一动,活力十足地飞奔向声源地。 青天白日,刀光血影,女子左手抱着幼童,右手掐诀,拉起一道土墙,然而这道土墙还未完全升起,便被数柄飞剑光影切割成块块土粒。女子怀里的孩童仇恨地看着身后的追兵,小小的手握成了拳,他一声不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大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仇恨。 “师师师师师……师兄,我我我我我…我去了!”寒净刚刚飞到树林边缘,就看到官道上的打斗,第一次自己出门就遇到杀人的寒净手有点哆嗦,舌头也有点哆嗦。 “你去送死吗?那个女人修为比你高多了!”沙门疾声制止。 “可是……那你说怎么办?”寒净急得团团转,紧紧抓着乾坤袋不知所措地看着女人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生生把后背送到刀下。 “出门前给你的传送符呢?” 寒净掏出乾坤袋,拿出传送符,想着玉成真人的破茅草屋,一鼓作气,周身荡开重重水波,冲进战场。打斗正酣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旁观,追杀女人和孩子的一伙人反应迅速,立时有人甩出一道烈火诀,猛火与水浪相遇,瞬间蒸开冲天的雾气,寒净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咬破了符篆。 三个人狠狠摔在地上,本就重伤的女子全身已被鲜血浸染,抱着孩子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些许。孩子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身形一稳便立刻爬到女子身边,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岁的孩童,郑重的跪在女子身边,眼中含泪,却不肯落下。 寒净连忙掏了掏乾坤袋,掏出一颗药丸来,往女子嘴边送去。 女子一手虚虚握着男孩的手,一手推开寒净送来的药,张开嘴还未说话,一丝红艳的血色便先染红了唇角,她声音虽虚弱却依然有股死亡也无法撼动的端庄淡然:“道友,我不行了,别浪费了你的回转丸。” 寒净认真道:“并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吃了它,也是它的价值。” 女子咳出一口血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元婴已碎,全靠这最后一口真气吊着,就是放不下我的孩儿。敢问道友师承何门?” 寒净一手举着丹药,单手行了一礼:“在下霞蔚宗玉成真人座下弟子,寒净。” “久闻玉成真人大名,小女子乃是西洲魏家魏无逸的夫人,这是我儿子,魏子诚。”女子秀美容颜虽大半附上了血污,说一句话便要吐出一口血来,却在男孩搀扶下跪得笔直,跪,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姿态,和坐立卧区别并不大,跪是敬,不是屈服,更不是讨好,“小女子死前,恳请道友照顾我儿至他成年,小女子愿奉上魏家绝学。” 寒净长这么大都是他跪师父师伯,什么时候有人跪过他,顿时手足无措,要扶女子起来:“道友,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起来。” 女子笑了笑,更显几分端庄,缓缓回头,对跪在身边的男童道:“诚儿,你记着,灭我魏家者,乃是北方雪原林家,仇可不报,但不可忘。” 魏子诚用力点了点头。 女子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将腰间乾坤袋解开绑定,放在寒净脚边,双手按地,拜了下去。 寒净吓了一跳,闪开来扶,发现人已是死了。元婴破碎,最后一口真气逸散,魂飞魄散,再难回转了。 男孩愣愣地看着母亲的尸体,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他跪在母亲身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转了半圈,对着寒净同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看着寒净,像是一只等待被人抛弃的小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节 寒净叹了口气,把女子的乾坤袋系在男孩腰间,抱起不停无声哭泣的男孩,一脸心疼,半脸茫然。男孩趴在他怀里,并不挣扎。 寒净埋葬了魏夫人,看着小坟包一脸惆怅,对男孩道:“说来惭愧,我对识路认地不是很有天分,今天用身临珠记住你母亲的埋骨之地,他r,i你长大成人,当找回此地,时时祭奠,不忘你母亲以命相护之恩。” 男孩对着母亲的无名荒冢拜了拜,站起身,看着母亲的坟头,红着眼睛,轻轻牵住了寒净的衣角。 寒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叹了口气,这次是为另一件事发愁:“师兄,这是哪啊?怎么回家啊?” 沙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传送地点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寒净茫然的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山石,很没有底气的小声道:“我想的是师尊的茅草屋啊。” 沙门:“……呵呵。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光球缓缓落下,变回一颗白色珠子,寒净把珠子塞回乾坤袋,对眼睛通红的寒靳道:“你母亲说你魏家被灭族,可为师当年却听说西洲魏家十分繁盛,因此去魏家一探究竟。” 寒靳紧紧攥着从小带到大的乾坤袋,声音沙哑:“师尊去了魏家?” 寒净抬头看天,一脸深沉:“本来是这样计划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为师好像去的是南麓森林,妖兽难缠,为师不敌,回来的路上妖毒入体,只能匆匆寻了个山洞就地闭关。” 即使脑残粉如寒靳,也一时接不上这个尴尬的套路,连眼泪和满腔的仇恨都给噎回去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一点思路,但还是找不回正确的表情:“师尊说妖毒入体,如今妖毒可解?” “雷劫之下,r_ou_身重塑,已经无碍。”寒净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站在四面透风的卧室,觉得自己在徒弟心里的形象可能有点蒙尘了。 微微有些惆怅,不开心。 不开心的寒净准备盖房子,但是房子不是一天盖成的,饭还是可以先吃一吃的,寒净洗好手坐在露天的饭桌边等待开饭,寒靳端上四个菜一个汤。 “雷火灵根就是好啊,火候很到位。”寒净不吝夸奖。 寒靳:“……师尊说的都是对的。”虽然雷火双灵根跟火候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过了三百年心惊胆战、痛苦绝望的生活,寒靳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师尊了。二十三岁之前,师尊是最好的师尊最完美的导师,二十三岁之后,师尊成了罪恶的根源绝望的出处,现在,师尊就是个槽点满满的未成年,和记忆中一样单纯善良,却又不像记忆中那样成熟稳重。也许是长久的思念强化了他少有的成熟稳重,而□□裸的现实却揭示了一个真实的修炼天才生活废。他好像和记忆中一样,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肩膀似乎没有那么宽广,头脑似乎没有那么灵活,和寒靳比起来,寒净反而更像一个孩子,角色似乎已经完全颠倒过来。寒靳怀念的,是他的温柔和强大,可这个人,不仅仅只有温柔和强大。 饭吃到一半,有人拜访。 寒净对来人招了招手:“徐缓,来吃饭。” 徐缓望着寒净笑了笑,笑意明明白白地浮于表面,甚至不屑掩饰自己的虚伪:“小师叔,听说你闭关出来了,你见过我师尊了吗?” 寒净一脸茫然:“宗主师兄四海云游,我出关半个月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哪里来得及见他一面。” 徐缓还是笑,很温文的样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最后一个见过师尊的人啊。” “徐师兄!”寒靳提高音量,墨黑的眉轻轻皱着,“师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寒净看看徐缓,再看看寒靳,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徐缓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寒靳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徐缓向寒靳拱了拱手,丝毫没有被打断话题的不自然:“宗主半月前昭告天下,要在平波峰为小师叔设宴庆祝,徐缓来请示宗主宴席事宜。” 寒靳脸色缓和:“寒靳自知有愧于霞蔚宗,宗内事务都是师兄打点,寒靳忝居宗主之位已久,此次师尊大乘之宴一过,便是时候物归原主。以后宗内还请师兄多多费心。” 徐缓面色如常,无惊无喜:“自然。” 第6章 这徒弟太冷静 徐缓走后,寒净才想起自己出关之后身边人与物的种种反常。虽然他以前醉心于修行,与人接触不多,可和认识的人关系总不会太差,就算不认识至少也要礼貌一下,但现在,好像所有人都不怎么待见他,明明看见了这个人非要装作没有看到,实在是很奇怪。 寒净心大,从小玉成真人就教导他,不高兴的事不用记,多想想愉快的人和事,人修仙为了什么,最重要是开心嘛,何必自寻烦恼。所以寒净从小就记法诀记得牢,对生活的细节很多都选择性地忘记。久而久之,他的记忆好像已经默默的执行了这一习惯性的区别对待,对生活越发的不关注。如果说一个人的ji,ng力有十分,寒净的九分都在修炼上,剩下的一分拿来记记人物关系就没有更多了。 可再没脑子,寒净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靳儿,为师忘了问你,为师醒来时为何在水牢之中?你为何对为师刀剑相向?” 寒靳低头拨了拨碗里的饭粒,就算避开了寒净的视线,依然能感到寒净的疑惑与无辜,似乎是在质问寒靳,你为什么认不出我,为什么要让我受苦,为什么要让我背负全天下的骂名。寒靳说不出,说不出自己的愚蠢。 “靳儿,为师难道是闭关期间走火入魔做了坏事了?”寒净素白的手指紧紧握着碗筷,怔怔地看着寒靳,喃喃道,“可是,为师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寒靳急急抬头,断然否认:“不是师尊!” 寒净乌黑的瞳孔认真的看着寒靳,等着他说下去。永远停留在少年时期的面庞稚嫩,知道不是自己走火入魔做了坏事之后,放心之余,又有点好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真相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是师尊闭关期间……”寒靳吞吞吐吐,总觉得话一说出去,这样无忧无虑的师尊就会被自己亲手毁掉,就像他的愚蠢毁掉了师尊的声誉,可不说的话,就能瞒得住吗?不说的话,他日寒净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所谓真相,又会何等刺耳,那时,自己说不定连安慰都做不到,“师尊可还记得,雷劫之前交予我的一缕幽魂?” 寒净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缕魂魄现在何处?他本就是一缕幽魂,若因我雷劫丧命,便再无重生的可能,却是我的孽障了。” “徒儿无能,雷劫之下,那缕魂魄已魂飞魄散,”寒靳急急道,“师尊有所不知,魂飞魄散是他罪有应得,那缕幽魂在师尊闭关期间占据了师尊的躯体,利用师尊的名声和身份,做下了……一些错事,徒儿只能将其囚禁于水牢之中。” 寒净似乎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剧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地看着寒靳,纯净的眼睛里一片紧张:“比如说?” 寒靳看着寒净的脸色斟酌透漏一点:“比如说……杀人……” 寒净白里透红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他葡萄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寒靳,似乎是被这个消息震成了雕像,好半天,茫然的眼睛里转过一丝清明,寒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指尖圆润,充满灵气的手掌如玉如画,是上天最完美的雕琢,可这双手分明有血,一大团看不见的血在浸泡着他的双手,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寒净茫然失措的眼神像一把刀,割在寒靳心上,在不知道寒净被换了芯子的三百年里,他为寒净活了三百年,被利用被背叛被伤害却还是一次次地跟在假寒净身后替他善后替他找借口替他抵挡伤害,美好的过往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变得坚不可摧,希望能够帮助寒净重铸灵根是他唯一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 如果寒净不能变回三百年前的寒净,寒靳的一生就像一个笑话,所有的忍耐和付出如果没有回报,未免过于可悲。 可当寒净真的回来了,寒靳心里却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为寒净疼痛是常态,可这次的疼痛却没有了任何的希望。 寒净回来了。 寒靳三百年的忍耐和付出,只是一厢情愿的错付,他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认不出,又何来拯救?认错了人,竟把敌人当至亲,寒靳的确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我……杀了谁?”寒净的声音有些抖,却还是坚持问下去,“我杀了多少人?” 寒靳放下碗筷,噗通一声跪在寒净面前,碎石遍地的土石路扬起一片小小的尘埃,寒净茫然的看着唯一的徒弟,这个出关之后唯一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寒靳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寒净在寒靳的痛苦和沉默中闭上眼睛。 寒靳颤抖着伸出双手,抵在额前,深深的拜了下去,为人弟子,不认亲师,不辨真伪,是不忠,身为晚辈,师长之痛,无能为力,是不孝,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颜面抬头直视师长,寒靳声音颤抖,说给寒净听,也说给自己听:“作恶之人已得到报应,那些事与师尊无关,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师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与我无关吗?”寒净睁开眼睛,葡萄黑的眼睛望着远处,平波峰地势陡峭,师徒二人居所在山巅之上,与云比肩,仿佛随时可以登云而上,羽化升仙。可群山巍峨,云海飘渺,寒净的目光却落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寒净,会有多少人不会死?” 寒靳沉默。 如果不是好名声的寒净,如果不是迷迷糊糊的寒净,如果不是骤逢大难的寒净,没有那么多人会为他担心,没有那么多人会毫不犹豫的给予,没有那么多人会毫无防备的露出后背,更不会有人到死才肯相信,寒净变了,无法修炼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寒净。 “师尊。”和寒净灵脉相连,寒靳能感觉到寒净的心中种下了小小的心魔,修真之人大多赤诚,杂念过多心魔丛生之人,很难撑过结丹,心魔的强大之处在于,一旦种下因,必然要有果,永难拔除。可他怎么瞒?天下人肯不肯瞒?那些失去至亲之人肯不肯瞒? 树敌太多,天怒人怨,只要行走在这中州大地,总会知道的。越是残忍的真相,寒靳越是不想寒净是通过那些满怀仇恨与恶意的人口中得知,那时,寒净将多难堪。 只是寒净做错了什么呢?寒净只是闭了个关,他功法特殊,导致r_ou_身被邪灵占据,三百年大梦初醒,一觉醒来人人喊打,甚至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寒净心思纯净善良自律,修的是善法,炼的是仁心,余生心魔不消,难以渡劫,他不可怜吗? 一个莫名其妙的邪灵蒙骗了整个修真界,是修真界的劫难,也是寒净的劫难,而邪灵却于雷劫中灰飞烟灭再无轮回可能,可寒靳并不解恨,只觉得对方死得轻松,死有余辜。 寒净脸色苍白:“师尊闭关之前叮嘱过我,如要闭关,定要寻安全之处,设层层阵法,我以前只觉师尊小题大作,匆忙闭关之际哪来的及做那么多布置。是我过于自负,犯下弥天大错。” 可寒净是为了寒靳出的门,路痴这件事对小女儿来说显得淘气可爱,对寒净来说却是难以控制的苦恼,上天对人是公平的,有所长必然有所短,寒净已经尽量避免出门,如果说寒净错了,追根溯源,一定是错在三百年前伸出援手,收留了寒靳。 寒靳心里已经是被刀割的七零八落,自作自受,如何敢表现出来,寒净已经懵了,师徒二人总要有一个至少看上去冷静的:“师尊,徒儿愚钝,没有认出偷了师尊身体的小贼,师尊如果有错,徒儿的错一定大过师尊。师尊切莫过于伤怀,这种种巧合,非人力能为,也许就是修真界注定的劫难,只是借了师尊的身体罢了。况且,这些年,徒儿谨记师尊教诲,一直寻找被那邪灵祸害的道友的尸身魂魄,好歹保住了大半的道友,师尊无须过于自责,日后岁月漫漫,我们设法补偿吧。” 寒净笑了笑,却十分僵硬难过:“还是靳儿做事周到,可惜被我连累了。” 和冒牌寒净比起来,这个过分体贴温柔的寒净让人心疼,寒靳只能抬头看着寒净的眼睛:“师尊救我养我,现在却要和我这么客气,是怪徒儿愚蠢,和徒儿生分了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寒净叹了口气,躬身扶起寒靳,“既来之则安之吧。” 人的一生,总是要经过大大小小的劫难,修真之人所求更多,自然要面临更大的劫难,可能是寒净实在是活得太过顺风顺水,师长关心,师兄弟和睦,徒儿恭顺,就连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吧。只是,既然是他寒净的劫难,为什么要累及无辜呢,寒净一个人,不管是抽筋断骨还是神魂碎裂,都可以接受,独独是残害至亲,背叛师门,这个劫难,寒净不敢接。 可却,不得不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朕去论坛溜达了一圈,看到好多新文求互收互暖的,还有问为什么签约被拒的,大家都好有自信,不怕写崩了,在拼命自荐啊,我都不敢,因为我没大纲! 哈哈哈哈,想想自己没大纲就挖坑还挺溜的,不管是媳妇每天都撩我还是据说师尊是魔头,都是从一个小梗慢慢写出一个世界的,感觉自己牛逼坏了,所以万一崩了咋办,溜了溜了。 第7章 这徒弟退位了 虽然时间仓促,徐缓的办事效率绝对是一流的,破劫入大乘是人人羡慕的喜事,可这喜事的主角是寒净就太让人闹心了。各大宗门既觉得还要送东西庆祝寒净破劫成功简直是浪费,又觉得霞蔚宗的面子不能不给,简直愁死个修士,最后互相旁敲侧击打探了其他门派的礼物和派出的代表之后,非常整齐划一的送上了地级法宝,派出了三代首席,让孩子们去凑凑热闹吧,总不至于寒靳看着,寒净还能坑了这些孩子。 破劫大会正式开始前三天,霞蔚宗客峰就已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寒净寒靳却仿佛完全忘了这回事,没一个来邀请两人去待客,也没一个人上门来恭喜主角修为ji,ng进,两个人窝在平波峰盖房子。 寒靳站在泥胚上往屋顶铺瓦片,看着寒净,颇有些心不在焉。青色的瓦片整整齐齐的摞在屋顶上,房子已经修补的有模有样。 寒净抠着门柱,愁得小眉毛攒到一起:“靳儿,万一有人寻仇,我该怎么办呢?” 寒靳:“……师尊,别抠门柱了,要断了。” 寒净抬头看了一眼,这次盖房子本来就只师徒两人,寒靳在寒净一动手推倒了自己睡觉的储物室之后就恳切请求师尊一边歇着督工,自己来就好。寒净还想帮忙添砖,可他放的砖总是对不齐,墙面看上去坑坑洼洼,被寒靳一巴掌推平重整了,于是寒净就乖乖站在房檐下发呆。寒靳这一说,寒净才发现红漆金纹的门柱在自己的□□下,裂开了明显的大口,顿时更忧郁了:“对不起,我又弄坏了。” 寒靳要被他蔫哒哒的样子心疼坏了,感觉角色互换,自己像是在带孩子一样,很想说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情绪,寒靳把手里的瓦片铺完,抓住已经坐到露天的石桌边画圈圈的寒净的手腕:“师尊安心,徒儿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师尊,也绝不让世人继续误会师尊。寒靳还记得小时候,师尊教导我君子自律,仁者自醒,常视己心,常思己道,慧而不骄,过而改之。此事纵然师尊有疏于防范之过,但绝非大过,这修真界的浩劫,绝不至让师尊一人承担。徒儿一直记得师尊的道,也一直以师尊的道为道,修仙先修心,修心先修行,修行即修缘,修缘即修善。师尊是纯善之人,自然该有善缘善果。” 寒净还是苦着一张脸,可也知道不能逃避,事情一定是要解释的,至于信不信,也只好随个人去了。可是想到那天偷偷跑到客峰听到的旁人的评论,寒净还是难以镇定。他自小从未被人用那样的话说过,虽然不是当面,但以往说起平波峰的寒净,谁不赞声天才谦和,没想到闭了个关,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大反派,到底难以接受。 默默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的寒净作为应该被贺喜的主角,在自己的破劫大会上,完全没有喜悦之情,也根本没有ji,ng力观察周围的人和物,反而如同一场讨伐大会的被讨伐者一样,一进大殿,就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寒靳跟在寒净身后愣住了,其他人则是神色复杂,各有考量。 寒净严肃地解释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之后,质疑的目光也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警惕。 场面有些冷,师徒二人还站在朝阳殿的殿门前,在自己作主角的宴会上,像是误闯的不速之客,寒靳看着寒净瘦弱的身影,微微躬着的腰,心里的酸涩与心疼胀得难受。 寒靳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前辈,各位道友,师尊体内的幽魂是我亲眼所见,可惜寒靳无能,在雷劫中没能留住它,想来雷劫之下已是灰飞烟灭。如今师尊已是大乘修为,当日的雷劫想必整个中洲都有所察觉,雷劫是骗不得人的,师尊的大乘修为更是骗不得人,不求诸位立刻相信,只求诸位留心看我师徒日后表现,若有半分不妥,任何人,都可追究。只是若我师徒言行谨慎,冤有头债有主,以前的事与我师尊无关,也请各位不要与我师尊纠缠。” 这种话寒靳不是第一次说,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听,可既然寒靳又说了,大家只好再听听,至于找寒净报仇,自然不能在霞蔚宗的地盘动霞蔚宗宗主的师尊。但要说出恭喜的话,也是强人所难。 金碧辉煌的沉默中,一声轻笑响起。声音不高,可在修真之人耳边实在不容忽视。笑意不冷,可其中蕴含的温度也绝对不高。 寒靳面色不变,对着大殿西侧的宴席一拱手:“哪位道友有话就请直说。”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雪白的……小绵羊从桌子底下挺胸抬头走了出来。 忐忑的向那处望去的寒净:“……” 小绵羊歪着头看着寒净。 四目相对,无比专注。 寒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侧头就看到寒净面色怔然,双眼却亮了起来,垂在身边的双手捏着长袍,微微用力。 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咪~”小绵羊软软的叫了一声。 寒净紧紧捏着衣袍,眼睛发直。 圆滚滚的小绵羊一身的卷羊毛雪白透亮,水汪汪的蓝色圆眼睛眨了眨,巴掌大的圆滚滚的小身子向寒净走近一步。 “好……好可爱……”寒净握着寒靳的手腕,小声道,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我……我好像见过这么可爱的小羊。” 寒靳眼神微凝,低声问道:“什么时候?” 寒净看着小绵羊雪白卷曲的毛发,觉得难以思考:“不知道,可是这么可爱,一定见过!” 寒靳:“……” 寒净也非常捉急,不能拿出记忆看看真是非常捉急。记性差真是要命,这么可爱的小绵羊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小绵羊看着寒净,张开小小的嘴巴:“呵。” 寒靳把寒净往身后一拉,长剑横胸,看着小绵羊,眼神不善。 小绵羊直起两只短短的前爪,人立在寒靳面前,炫目的白光从小绵羊的每根毛发逸散出来,眨眼收归于人形,雪白长发白色长袍肌肤如雪的男子笑得张狂肆意。 小……小绵羊的人形……太惨烈了!一点都不可爱! 小绵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宝贝,你那是什么眼神?” 寒净视线划过小绵羊,落在自己鞋尖上,微微有点失望。 寒净失望,寒靳倒是心情轻松许多,收剑归位,面色如常:“我道是谁,原来是画阁客座长老游临水,真是失礼,我霞蔚宗广邀天下道友,却忘了给画阁送上一份请柬。游长老远道而来,也不叫我门下弟子通传,有失远迎,游长老见谅。” 游临水仿佛一点也没听出这话中明明白白的在说自己不请自来不受欢迎的意思,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寒净,嘴上敷衍:“见谅见谅,寒宗主贵人多忘事,画阁地处偏远,忘了也没什么。以我和尊师的关系,寒宗主就算是故意不请我画阁,我也得来这一趟啊。” 寒靳脸色一沉:“游长老慎言,与你有关系的是那占据我师尊r_ou_身的邪灵,你与我师尊何曾有过关系!” 寒净又抬头看了看游临水,倒是不丑,长得还算顺眼,可惜和原型完全没有可比性。 游临水看寒净的确一脸陌生,面上也露出几分失望:“寒宗主,我与尊师有没有关系,寒宗主又如何断言?” 寒净道:“在下孤陋寡闻,竟是连画阁都未听过,游长老怕是认错了人。” 游临水脸上笑意终于彻底消散,视线也不再寒净身上停留半分,对寒靳正色道:“三百年前在南麓森林,我为大妖所伤,是寒净救我一命,予我机缘,此恩不可不报。既然与我有关系的是另一个寒净,那不论对错,在下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了。” 眼见游临水怀中光芒乍现,春愁琴出,寒靳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寒净,即便心中不喜,为免生事端,更怕被人误会,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端起笑容,拱手道:“游长老,此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游临水抱琴而立,妖的眼睛狭长而美丽,深深的看了寒净一眼:“看尊师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误会。” 不,他的表情不作数的,他记性差! 可这种话当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寒靳只好一本正经道:“年日久远,师尊并非施恩望报之人,许是记忆淡了。请问游长老,三百年前救你的人,可有修为在身?” “元婴修为。”游临水懒散地抱着琴,狭长的眼睛看着寒净的神色。 “那便没错了,”寒靳环视大殿四周来客,高声道,“众所周知,那邪灵虽占据了师尊身躯,却难以修炼。师尊也曾与我说过,三百年前在南麓森林误中妖毒,r_ou_身将崩,不得已才在外匆忙闭关,让那邪灵有机可乘,游长老大概是在那时遇见师尊的吧。” 游临水狐疑地看了看面色沉静的寒净。 幸亏小白羊原形可爱,寒净脑子里似乎有点印象,狐疑道:“你就是那只差点被狼吃了的小白羊?” 果然,这么可爱的动物,的确在哪见过。游临水一说,寒净就难得的不翻记忆也能想起那只小羊。游临水笑了笑,笑容很牵强:“是。”什么小白羊!什么差点被狼吃了!灵兽学毕业了吗? “你没死。” 游临水本就怀疑当初救自己的就是这个寒净,闻言露出微微笑意,心中舒了一口闷气,语气也轻柔得多:“多亏了你的向晓开阳果。” 寒净迟疑了一下:“那就好,这么可爱,死了很可惜。” 抱着琴的游临水:“……”恩人颜控的地方好奇怪!自己的人形即使在妖里也是数一数二,看都不看一眼啊! 寒靳提拳干咳一声:“既然误会解除,游长老请入座,接下来,还有节目。” 游临水收起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桌上寒净座位旁边,那本是为寒靳预留的位置,寒靳脸上笑嘻嘻,心里很想把这只羊拖出去打一顿做成羊汤。寒净站在大殿中央,看着游临水落座,面色平静,围观吃瓜群众却暗暗提起注意。 寒靳转头对寒净道:“师尊,你也去坐吧。” 寒净“哦”了一声,既然已经解释过了,不管他们信不信,寒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他双手笼袖,施施然走去上座,不看其他人的目光,坐在游临水身边,想了想,拿起一只灵果递了过去:“小白羊,吃果子。” 游临水嘴角抽了抽,接过果子:“恩人,我名游临水,你可以叫我临水。” 寒净微微有些失落:“小白羊多好听。” 游临水连笑都不想笑了:“……恩人高兴就好。” 寒净脸上显出微微的笑意:“那就叫你小白羊了。” “哦。”真是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寒靳座位被占,原先坐在寒净另一侧的陈长老很有眼力价地走开了,寒靳对这位师伯行了一礼,陈长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自寻去处了。寒靳站在主座之旁,听到游临水生无可恋的回答,倒是心情愉快了。 他也不坐下,拱手对着四面八方的宾客行了一礼,高声道:“这些年来承蒙诸位道友照顾,在下忝居霞蔚宗宗主之位两百余年,自知能力有限,难以胜任。徐缓师兄,才德兼备,性情沉稳,上敬师长,下念幼辈,两百余年来代理宗内事务,行事妥帖,奖惩公正,寒靳愿退位让贤,以后宗内诸事,但凭宗主吩咐。” “宗主吩咐”四字出口,寒靳已对徐缓行了一礼,安安稳稳坐在寒净对面的徐缓脸上适时的浮现一抹沉重,站起身,走到寒靳面前,拱手回礼。寒靳额心金光乍现,于虚空中缓慢浮现一枚金色小印,光华四s,he的金印上趴着一只半闭着眼的小小金龙,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抬起眼皮,视线从寒靳身上扫过,落在徐缓身上,欢快的摇了摇尾巴,换了个姿势,屁股对着寒靳,小小的龙脸看着徐缓,就差喊着要抱抱了。徐缓郑重地伸出手,小龙细尾一摆,抱着四四方方的印腾空而起,停在徐缓眼前。 倏然龙吟震天,霞蔚宗侍立两旁修为稍低的弟子控制不住地腿软,跪了下去。 一滴鲜红的ji,ng血从那团已经难以分辨龙与印的金光中疾s,he而出,落入寒靳额心,迅速没入寒靳体内。徐缓抬起的双手掌心现出一把玉色的锋利短匕,他手执玉匕,刺破眉心,金光化作一点星芒,融入徐缓眉心。 “好可爱!”寒净看着小手指粗细的金龙,眼睛放光,小声夸赞。 游临水:“……”呵呵!人家刚刚瞟你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可爱! 交接完毕,寒靳对新宗主行了拜见之礼,把大殿中心留给了徐缓。 刚刚接任掌门,徐缓的表情却无一丝波动,没有陈词滥调,没有慷慨激昂,宗主传承这样的大事,他却仿佛只是个旁观者,直接温和地宣布宴会开始。 修士们以灵养气,对食物的需求不高,可也没有特别排斥的。既然来参加宴会,自然不能不动筷子,就算不给寒净面子,霞蔚宗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气氛比寒净想象的要好,虽然从寒靳嘴里听说了自己身体以前造的孽,可第一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人喊打喊杀,寒净心里松了一口气,到底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没有直观的感受,兴许大家已经原谅了自己。他心情好了许多,开始投喂小白羊。在寒净递过来第三只果子的时候,游临水无奈了:“恩人,我更想吃r_ou_。” 寒净惊讶地打量了白衣如雪仙姿卓然的游临水一眼:“你怎么能吃r_ou_?” 游临水郁闷:“我怎么不能吃r_ou_?” “可是,你是羊啊。” 小白羊:“……我不是羊啊,羊长得像我而已。” 寒净一脸懵逼地看着另一侧的寒靳,寒靳本来瞪着游临水,寒净目光一到,瞬间变脸,由y转阳,笑道:“师尊,他的确不是羊,而是一只夺光神兽。” 寒净:“……”啥? 游临水确定,这货灵兽学肯定没毕业! “夺光神兽,外形似羊,实为神兽,传说为日月之子,毛发绚烂,夺日之ji,ng,吞月之光,日月照耀之处,便是夺光神兽修炼之所。” “哦,”寒净惊奇地看着小白羊,“你是神兽啊!神兽!” 游临水矜持地接受了寒净崇拜的眼神,吃了块r_ou_。 还是r_ou_好吃! 一顿饭,大部分人都觉得重点都在霞蔚宗宗主交接上,对于寒净的事只是听了一下,要想有所改观非一日之功。幸好寒净脑子有点小毛病,不轻易出门,只要他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呆在山头修炼,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寒靳对此很满意,惟一不满意的就是…… “游长老这是要拜入霞蔚宗了?” 一副羊的样子被寒净抱在怀里的大妖有点碍眼! 虽说寒净对游临水的人形不感兴趣,可对游临水的原型欢喜异常,夺光兽是一种自带圣光效果的神兽,小小的巴掌大一团窝在寒净怀里的样子特,别,显,眼!发着光的显眼! 何况就算当时是被幽魂所骗,大家都是受害者,可寒靳就是忘不掉自己一剑挑飞屋顶那天看到的事!万一这小白羊对现在的师尊居心不良…… 小白羊趴在寒净膝盖上挪了个地方,头冲里屁股向外,不搭理寒靳。 寒净从打坐中回过神来,看到寒靳高兴的问:“怎么样?交接完毕了吗?” “嗯,”面对寒净的笑脸,寒靳如春风般温暖,“已和徐宗主交接完毕,以后徒儿就能好好随侍师尊身旁。” “那就好,徐缓是沙师兄的大弟子,也是沙师兄尽心培养的下一任宗主,品行端庄,为人谦和,做事谨慎,考虑全面,师兄居然把宗主之位传给你,真是奇怪。” 旁人说这话,即使再有道理,总会让被质疑者感到心底不舒服。可说这话的人是寒净,听这话的人是寒靳,说的人没有意识到不妥,听的人也没有觉得刺耳,寒靳只是笑道:“是,徒儿的确没有天分,如今徐缓师兄一力担起师门重任,徒儿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案了因为觉得之前的文案不符合我的逗比气质,太正经了!另外发现自己文章属性是没选吗?自己改过来了,是仙侠,话说我这个属于架空历史还是古色古香啊?有点小纠结,不懂呢。 兔子我字数破表了,考虑分成两章,但是我用的是ipad,复制粘贴没有电脑方便,还是算了,我觉得这是两更,可把我给厉害死了 另外,我们省在职公务员不能参加省考了,只能遴选,我有句p一定要讲。基层为什么留不住人,因为它的人情关系大过了个人能力,同时福利待遇偏低,既给不了实现梦想的机会,又没有足够的薪水,无论怎么改,该走的还是会走。坐等遴选,乖巧jpg 第8章 这徒弟有钱的 虽然修真之人可以不睡,可平波峰的宗旨是道法自然,顺应本原,生而为人,该吃吃该睡睡,修真之人并不是为了和凡人区分出两个世界,只是为了心中所愿。所以这一峰虽然挑选弟子资质十分用心,培养弟子克己本心十分用心,寻找弟子功法十分用心,可就是没法发扬光大,实在是睡觉吃饭这等修真者眼中不必要的琐事占去了太多时间。 以前寒靳也问过,这样如凡人一般生活何必修仙? 寒净反问,你修仙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意趣?为师修仙,不为长生,不为凌驾众生,不为欺负弱小,不为溜须拍马,只是因为心中所好,想走遍大好河山不会累,看遍白云苍狗不会厌,我修仙不是修与众不同,不是修早登仙途,只是修心情愉快做一个更健康快乐的人。生为凡人,即便踏入仙途,也仍是凡人之子,凡人之躯,修仙是我的幸福快乐事,如果成为了负担,反而就失去了意趣。不过各人追求不同,为师是个没有大出息的人,只想开开心心过日子。你却不必和为师一样。只要认定心中所求,你觉得幸福,为师并不会强迫你适应为师的生活方式。靳儿,你觉得最幸福的事,最希望得到的梦想,是什么样的呢? 小寒靳想了想,仰着小脸笑道,靳儿觉得现在就是最开心的日子,靳儿最想和师尊一辈子在一起,哎呀,靳儿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呢。 后来,寒靳发现,和寒净一辈子在一起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幸福的时光,果然都是短暂的。轻易达成的梦想,守护起来,总是格外艰难,容不得偷懒。 “师尊,中午吃什么?”寒靳装作不经意地坐在寒净身边,顺手把爪子紧紧勾着寒净衣服的神兽用力拽下来扔到一边,微笑着问。 神兽愤愤地要爬回来,寒靳放在外侧的手微微一动,神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口咬碎了寒靳的小结界,迈着小碎步要往寒净腿上爬,还没靠近寒净打坐的蒲团,就被一只蒲团砸中。 寒净还在考虑吃什么,就听寒靳惊讶道:“哎呀,游长老这是要修炼了。师尊,我们不要打扰游长老修炼,出去吃吧。听说山下酒楼的香辣鸭掌做得劲道十足,特别好吃。” 寒净低头就看到游临水两只白色卷毛羊爪搭在蒲团上,看着寒靳表情严肃,蓝汪汪的小眼睛特别认真,起身道:“好啊好啊,那就不打扰小白羊修炼了。” 寒靳回了小白羊一个“师尊才不能分辨你是愤怒还是严肃的表情呢”的眼神,高高兴兴地起身:“那我们就走吧,那家菜特别好吃,去晚了就没座了。” 虽然因为寒净对颜值的要求有点奇怪,变成人形对方就会爱答不理,保持着原形的小白羊还是可以开口说话啊!表达个同去的想法不要太简单,它这么萌,寒净怎么可能拒绝! 可是刚想开口,那个可恶的寒靳又开始放结界,拆结界拆得很辛苦的小白羊只听到寒净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修炼,晚上一起吃饭吧”就走了。 喂喂喂,继灵兽学没毕业之后,你结界学也没毕业吧!!!这么多灵气波动感,觉,不,到,吗?!遇上这样的学渣主人,也是神兽的耻辱啊。要不是当初快死的时候许下了“如有人救我,甘愿认主”的心魔誓,哪家神兽会巴巴地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山头啊! 一共就两个人!连个使唤的小妖都没有!太寒酸! 而且寒净一点都没有主动收神宠的意思,难道让自己一个神兽巴巴地去问人家你缺神宠吗?!太掉价! 算了,先睡觉好了,这样的主人和这样的主人徒弟,太糟心! 不过也幸好游临水还有神兽的矜持,否则被假寒净绑定了神魂,此时大概也已是灰飞烟灭的结局了。不管游临水多么风度全的疯狂吐槽,师徒俩在饭点准时吃上了饭。 山下的小镇以凡人居多,和大多数不食人间烟火和少部分以厨入道的修士不同,凡人追求的是口碑,服务态度和饭菜质量全都没得说。师徒二人喝着小酒,啃着鸭掌,既斯文又豪迈,倒也其乐融融。怕会遇到大嘴巴,寒靳特意要了包间,还下了静音结界,即便外界八卦讨论的再响亮,也不能打扰房内师徒二人分毫。 看寒净手边的鸭掌骨已经攒了一盘,寒靳心情说不出的好,只觉岁月悠远,不如当下:“师尊喜欢的话,我们走时再买上个几百只,带回去慢慢吃。” 寒净吃得粉嫩嫩的唇变得通红,抬头看了寒靳一眼狂点头:“买买买。”非常有钱! 寒靳瞥到寒净油光水滑的双唇,心猛地强烈的跳了一下,喉咙也有些发紧,可能是辣的吧,这家鸭掌的确很辣,辣的够味:“师尊,这家的烤鸭也很好吃,皮脂脆而不腻,r_ou_质鲜而不腥,师尊可还能吃下?” 要说修真为什么这么受欢迎,连胃都可以控制,寒净连连点头,一脸矜持:“那就尝尝。” 回山的时候,寒净是啃着鸭掌回去的。 寒靳觉得,打包的两百只鸭掌完全不需要收进乾坤袋,师尊晚上就能吃光了!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寒靳觉得自己大概也很快就要沦落到那个地步了。 在看到小白羊也迅速拜倒在香辣鸭掌的美味下之后,寒靳决定,一定要把这只讨厌的神兽赶走!立刻!养一只是幸福,有赠品是灾难! 寒靳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孔面向寒净,一副威胁狰狞的面孔面向小白羊,切换自如:“师尊,游长老是画阁客座长老,一直留在我们这也不太好吧,画阁恐怕会有些误会。” 小白羊嘴巴辣的通红,白了寒靳一眼,这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可是太辣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关系……我和阁主说过了……” 心魔誓非同小可,画阁阁主恨不得把游临水系上丝绸花结送到寒净面前,每每想起都要偷偷抹几回眼泪,就怕寒净心太狠,虐待小动物,像游临水这样修为的大妖,简直就是传说中为了修炼到处搜罗炉鼎的寒净最好的妖选。 每次她一哭,游临水就跟着发愁,虽说阁主身为九尾天狐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化作大妈的形象,这个形象也的确和她大妈的性格很相符,嘴碎八卦爱c,ao心,乱点鸳鸯拉郎配,可这次c,ao心还真不是多愁善感空x,ue来风。他明明记得救了自己的人有一双透亮的眼睛,灵气也十分充沛,喜爱小动物而且善良大方,明明以为自己是只普通的小白羊还舍得大把的灵丹和刚刚挖出来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向阳开晓果,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还真不是误会,见过那么多小妖勾搭人,一见面就知道自己被勾搭了的游临水十分郁闷,但他还不能拒绝,只好认命的被勾搭,幸好刚上床还没来得及干点啥就被恩人的徒弟把屋顶掀了。那时候的恩人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模样,初见时的恩人气质温和,水灵充沛,皮肤白里透红,长发如水纹飘逸,相貌如惶惶之日,让喜爱光亮的夺光兽不自觉的心生好感。勾搭自己的恩人却如垂死暮年,眼神y鸷,面色蜡黄,十指如勾,身材消瘦,宛如一张干瘪的人皮裹着骨头,让夺光兽心里厌恶。但夺光兽并没有往夺舍上多想,毕竟,一来夺舍成功本就稀罕,二来要夺元婴期修士的舍至少需要渡劫期修为,并未听闻这样的大能近三百年里有人陨落,三来恩人的同门徒弟都没发觉有异,所以人应该还是那个人,只是被时间改变了。 受害不深的小白羊现在只庆幸当时没来得及献身,顺便感慨一下真正的恩人是个学渣,对自己没经历过的那些传闻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寒靳却不这么想。 寒靳只觉得现在的师尊太好太可爱了!一定要把他捧在手心里!那只羊是什么鬼,也敢往师尊身边凑!简直不要脸!你和师尊很熟吗?!想留下就留下,你是被救的那个不是救人的那个! 寒靳怕寒净有所动摇,连忙补充道:“师尊,画阁长老拜访是两派大事,住在我们平波峰不合适,地方简陋,招待不周,可是会影响霞蔚宗和画阁的关系。以游长老的身份,即便长住也不该住在平波峰。” 宗门规矩是寒净的弱点,寒净立刻严肃点头:“靳儿说得有理,是为师考虑不周怠慢贵客。游长老,你……” 在寒净把逐客令说出来之前,游临水眨了眨水汪汪的小眼睛,抖着绵羊音软绵绵地问:“恩人,你缺本命神兽吗?” 妈哒,节c,ao是什么?矜持是什么?咦,话说“节c,ao”和“矜持”这几个字怎么念?什么意思?好像没见过!一定是人语老师忘了教了!一定的! 寒净立刻败了:“没有。” 寒靳顿时升起深深的危机感,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剧情怎么这么合理!完全没有破绽!师尊你一定要抵制诱惑! “嘤嘤嘤,人家也没有主人,一只兽总是被人捉好可怜,”既然决定不要脸,游临水就贯彻的很彻底,两只前爪捂着小脸嘤嘤嘤地哭,“人家一只小神兽,没有爸爸妈妈,还有好多人要抓我,总是被打得掉毛断腿的,人家就想要个好主人,能保护人家,给人家洗澡澡,顺毛毛,吃饱睡好。” 寒净果然一脸心疼地摸了摸小羊:“可怜的孩子,不哭不哭了啊,都过去了,以后再有人敢抓你伤害你,我来保护你。” 小羊脸上的卷毛干干的软软的,小眼睛闪闪的,一脸感动地仰着头,憨态可掬,装嗲卖萌n_ai声n_ai气地问:“真的吗,主人?以后有人欺负我要抓我,有妖怪嘲笑我没有爸爸妈妈,你都会保护我吗?”真是特别天真,十分可怜。 寒净都要心疼死了,坚定点头:“嗯,我会保护你。” “主人你真好!”小白羊一头扎进寒净怀里,和羊略有不同的小爪子抓着寒净的衣服,真是特别黏人。 寒净摸着水滑的羊毛,一本满足。 寒靳:“……”呵!呵!脸上毛都是干的,你的眼泪呢?!不要脸! 寒靳的呵呵一点用都没有!有了寒净的神兽名分的游临水小卷尾巴要翘上天了,整天光明正大地在寒净怀里赖着,美其名曰增强和主人的沟通,还心安理得被洗澡澡顺毛毛,分享寒净的零食,打着寒净的名号指挥寒靳做这做那,小日子过得倍爽!事实证明,出卖节c,ao的收获是很大的,节c,ao这东西就是卖了才值钱啊。 寒靳委婉的提醒寒净,这家伙是能化形的神兽,而且它化形的样子师尊也见过,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游临水不服气道:“能化形又怎么样?你也能变成狗,让你整天以狗的样子生活你是什么感受?这才是我的原形,是我最舒服最自然的形态,要不是为了顺应你们人类,谁愿意化作人形。还是主人好,主人就不在乎我人形的样子,只在乎最真实的我,是不是主人?” 寒净高深的“嗯”了一声,发自内心地觉得小白羊说得非常有道理,真是一只坦率的小羊。 寒靳:“……” 想打……不,想宰羊! 第9章 这徒弟不正式 平波峰人仰羊翻,后宫争宠的日子平淡无奇,时间在修真者眼中不过是个数字,霞蔚宗再次迎来了十年一度的收徒试炼。 出于礼貌,平波峰这个平日没有访客的小峰头也得到了通知,若有兴趣,可以参加。寒靳已是大乘修为,即便平波峰一脉单传,也可以考虑收徒了,否则他日飞升,为时晚矣。 寒靳没有收徒的意愿,一口回绝,转头顺口和寒净禀报一声,就算是这事跟平波峰的关系到此为止,知道就行。 万万没想到,寒净不这样想。 “我得收个徒弟啊。”寒净咬着筷子表情严肃地说。 寒靳:“……” 小白羊啃着一只比自己都大的羊腿,和寒净立场一致:“主人说的对,咱们平波峰人太少,总得有人干活……嗯,我是说,把平波峰发扬光大啊。”最近寒靳越来越难使唤了,小白羊不是很开心。 寒靳:“……”谁让你说话了! “师尊,徒儿是有哪里做错了吗?”自从小白羊安家落户,寒靳的装可怜术也日渐纯熟,低头闷声道,看上去就是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可怜样,一看那光滑的下巴紧绷的弧度就是在咬嘴唇,特别让人心疼。 寒净连忙道:“你没做错什么啊,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那师尊为什么还想收徒弟?” 寒净叹了口气:“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可我既未为你授业,也未为你解惑,你的修行法门师从叶师兄,也并未正式拜我为师,我得收个徒弟传我心法啊,这心法坑是坑了点,可的确是本峰的不传之秘,就是真收了徒弟得提醒他不要随随便便闭关。” 寒靳立刻长跪不起:“怪徒儿一时糊涂,不能承师尊衣钵。不若徒儿立时废去修为,重新修炼。” 寒净吓得不轻:“你这傻孩子,这是说什么呢!为师并不怪你,还要谢你。且不说这次能不能遇见合适的徒弟,即便收了弟子,你也是平波峰的大师兄。” 寒靳不想当大师兄,只想当惟一的徒弟,可寒净说得有理,传递师承本来就是寒净的责任,否则师祖不悦,乃是师尊不孝。自己这把岁数,散尽修为也难有神效。更何况两人灵脉相连,自己可以不要一身修为,却不可能连累师尊。寒靳心情郁闷,难以想出两全之法,只能默默不语,暂时接受。 看到寒靳不高兴,小白羊就高兴了:“主人,你说我们找个什么样的徒弟呢?至少,得听话啊!”小白羊y阳怪气地斜了寒靳一眼,小眼神里的鄙视一览无遗。 寒净只能看到一坨卷卷的羊毛和羊的小半张搞笑的侧脸,再一次没有发现一人一兽的激烈交锋,认真道:“那倒不必强求,只要资质好,心性好,不是那心思诡谲之徒即可。性格不合,很难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寒靳顿时胃口全无,恨恨瞪了小白羊一眼,只觉得嘴苦心苦。理智告诉他师尊收徒是应该的,可就是不开心,很不开心!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只羊,为什么还要有一个人! 不开心的寒靳只能把炮口对准老对头:“小白羊,你跟谁咱们我们的呢,我自幼由师尊抚养长大,承师尊姓,你不过是只神宠,平波峰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白羊立马放下羊腿上桌子:“姓寒……寒靳!你又不是主人亲生的,也没正式行过拜师礼,整天师尊长师尊短的,赖在平波峰不肯走,我可是和主人神魂绑定的本命神兽,平波峰是我主人的,你又算哪根葱!” 寒净默默吃菜。 吵啊吵的,吵了二十多年了,他们还能吵出新花样来,寒净立马倒立表服! “就凭我姓寒!我是师尊抱回来亲手养大的,我和师尊三百多年的感情!你这只没脸没皮的小白羊,要不是你撒娇卖萌,师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和你这样的废物羊绑定!不要脸!” “哎呦喂,你这个小婊砸,看大爷这个样子就以为好欺负是不是?说我不要脸,你比我更不要脸!这么大人了,还让人哄着睡觉是吧,你咋不尿床呢!” “呵呵,不知道是谁每天都要睡在师尊床上,不知道自己掉毛啊!不知道掉毛掉在床上很麻烦啊!从来不打扫,不觅食,不修炼,好吃懒做,废物一个!” “妈哒,废物说谁?!二十年前不知道是谁说房子漏水非要和主人睡一起!修修修修了二十年还修不好!” “我和师尊从小就睡一起,没房子住睡一起很正常!不知道谁不知羞耻,非要师尊帮洗澡!” “寒靳你~+……” “你才》≈_……” 寒净淡定地放下碗筷,在耳边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说了一句“我吃饱了”,默默地离开,把战场留给了手里和爪子里法术攒了许久的一人一兽。 “碰”“轰”“哗啦”石桌粉末和碗碟碎片发出不甘的悲鸣,被妖风卷起,很快消失不见。 晚上,又得刻个新桌子了。 今天的徒弟和宠物也在认真切磋,大家的进步都很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打架一时爽,事后清理难。寒靳把碎石和粉末清扫回坑里,请寒净引水浸shi之后烈火烘烤,来回几次,总算把地面恢复正常。小白羊趴在太阳底下睡得肚皮朝上。 人少得可怜的平波峰,二十多年来几乎与世隔绝,宗内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出动大乘期高手,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掉这个小峰头,年轻一点的小徒弟可能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突然说要收徒,不只霞蔚宗惊讶,整个修真界记性好点的都有所关注。特别是,收徒的是寒净。 虽说寒净身为大乘高手,论境界整个修真界至少排在前百,首徒寒靳更是年纪轻轻比师父早登大乘,座下一只夺光神兽已是妖王境界,若能拜入门下受他庇护,基本上可以在整个修真界横着走。可那是寒净啊!万一不是受他庇护而是被他采补怎么办?! 与世隔绝完全不了解外面的风风雨雨,收徒试炼开始的那一天,平波峰大部分成员按计划出动了。 毕竟,整个平波峰也就三人一兽,其中一个人——寒净的师尊玉成真人还自己另找了一个小山头闭关去了。 可是,主峰的议事堂里空!空!荡!荡! “不是在这选徒吗?”做了几百年宗主可没正经干过几件宗主该干的事的寒靳问议事堂弟子。 能守在主峰议事堂的弟子毕竟是有眼力的,对寒净寒靳拱手禀报:“首日是测灵根,测完灵根还需经过三关,一为登山,这一关各大门派都一样,考体力耐力;二为旧游,幻境之中摒弃过往,杂念丛生心魔附体者难过,考心性;三为文试,选一件自己擅长的文雅之事,这一关,看气质。” 寒净:“原来我们现在选弟子还要看气质。” 守门弟子骄傲地点了点头。 既然能成为霞蔚宗弟子,这位守门弟子,自然也是一位很有气质的人。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3节 “一般来说,测完灵根经历三关,最快也要两天,诸峰峰主一般都会等到有人首要进入第三关才会前来。”看寒净比自己还年轻的脸上面露了然,守门弟子心中忍不住艳羡,可寒净那通身的灵气宛若仙童,天资之高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和幽魂附体那时完全判若两人,若不是认得寒靳,守门弟子也认不出这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师叔祖,“师叔祖和师叔也可在此修炼,或观看山下弟子试炼过程,有需要便告知弟子。” 寒净:“观看试炼过程?” 小白羊道:“知道了,你去拿些灵果点心之类的。” 虽然是只巴掌大的小白羊,可寒净肩头的小白羊谁敢忽视,看寒净寒靳没有其它表示,守门弟子便行礼离开了。 “主人你是大乘修士,神识一扫霞蔚宗尽收眼底,不要表现得像个白痴行不行!”人一走,小白羊立马教训主人。主人总是这么缺根筋!真是让羊……啊呸,让神兽忧愁!真是不提点都不行!完全不能指望徒弟! “哦。”自从不小心看到某两位师兄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之后,寒净已经五六百年不敢轻易动用神识了,差点忘了这玩意怎么控制了。不过幸好对修士来说,神识就是本能,寒净还是开了一下。 ……一不小心听到某个师侄的表白,寒净面红耳赤地又把神识关上了! 好可怕好可怕,现在的孩子真是太……早熟了! 寒靳默默地用了个如梦诀,把自己的神识投放在了宽阔的议事堂中心,作为一个方位废,难以想象师尊要找到山门前得先听过见过多少不可描述的事。而且,想想就很不舒服,心塞塞的。 霞蔚宗地处中州,位临东南,险峰千座,山势延绵,形如飘带。主峰七霞峰立飘带之中,千仞高,直cha云霄,周围拱卫着一百零八大峰,大峰之外零散分布着五百六十座小峰,还有百余座无人山头。山门设在霁月峰前,霁月峰作为山门前第一大峰,是进入主峰的必经之路,若遇敌袭,也是挡在主峰前的第一座屏障。和很多只有几个峰头的小门小派不同,要拜见霞蔚宗主峰,拜帖是送到霁月峰峰主之手,霁月峰应允后方才呈给宗主。因此,历届霁月峰峰主与霞蔚宗宗主大多一起由掌门抚养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经历生死历练,方能接任。 嗯,就是不小心,几任峰主和宗主就成道侣了。 哎,不提前辈们的私事了。 “哎呀,主人呐,”小白羊蹭了蹭寒净的脸,看着寒靳y阳怪气道,“我记得,某人……还没拜过师吧。这什么入门试炼,也是没有经历过喽。那,他到底算不算这霞蔚宗的人,算不算主人的徒弟啊?” 又来了! 作为前宗主,寒靳要是不算霞蔚宗的弟子,谁还能算!可说起收徒,寒净心里一直觉得师徒只是一个称呼,寒靳的真正师父应是教导他修炼之法的叶蓁叶师兄,与寒靳做家人就够了。所以他不愿接受寒靳拜师之礼,寒靳心里也并不很想落实这个师徒身份。拜了师,见了礼,侍师如侍父,持敬尊长礼,仿佛,就无法更加亲密了。 可是现在已然亲密无间,还要如何更加亲近? 寒靳茫然地想了一下,看到寒净素白雅静的面孔在小白羊的卷毛旁显得格外可爱,愣了一下神。 可爱…… 师尊少年的脸庞还没长开,少年娃娃脸上略有些婴儿肥很可爱,灵气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也很可爱,嘟嘟的小嘴也很可爱,师尊怎么这么可爱! 没有被人呛回来的小白羊低下高高扬起的小脑袋,看到寒靳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家主人,哼了一声,小爪子挥出一道白光糊了寒靳一脸:“白痴!” 寒靳瞥了他一眼,不理。 没有对手的小白羊闷闷地趴下看试炼,对手总算是屈服于大妖的大长腿下的确是好事,可这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寂寞感,哎,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测灵根爬山真没什么看头,参加试炼的大多是十五六岁以下的少年,霞蔚宗收徒倒是没有年龄限制,可各门各派收徒时间不一样,除非对霞蔚宗特别倾心的,基本没有非要等到霞蔚宗收徒才肯来测试的老学生。一般年纪大点的都是之前收徒的门派都没能成功拜师的最后来碰运气,毕竟年纪大了还没开始修炼的,基本与此途缘分已十分稀薄了。 平波峰两人一兽看得无聊,把送上来的果子吃了,在议事堂一角铺上被子睡了。别说,这议事堂占地半亩,平整宽阔,灵石铺就的ru白色地砖,寒玉撑起的透明屋顶,素洁雅致,灵气充沛,特别好睡。一日三餐又有议事堂执守弟子伺候,是比平波峰那个小山头的破泥瓦房舒服多了。 议事堂外还有个小演武场,供峰主或长老们的内门弟子切磋学习,可开启最高抵挡渡劫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结界,十分实用,尤其是对寒靳和小白羊这对死对头来说。 人生寂寞如雪的小白羊在寒靳再次反击之后立马生龙活虎,摩拳擦爪,跃跃欲试。 看它不收拾这个不孝徒弟的! 寒靳忍天忍地就是忍不了这只莫名其妙的羊,断然应战!而且,打完不用善后真的太好了! 看来得找方师叔学下演武场结阵之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是这么字数超标怎么行啊,我得收一收……我这怎么还不下山,我得多码点……来回纠结…… 第10章 这徒弟人很好 议事堂执守弟子先是被一个大乘修士一个妖王对阵的凶残程度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被这俩前一刻还斗得天地变色下一刻却能睡一张床的神经病吓到了。这是ji,ng分吧,绝对是ji,ng分吧! 当议事堂执守弟子换了三班之后,议事堂演武场人多了起来,前排除了趁机教育徒弟的诸峰峰主,还出售瓜子饮料各式灵果点心。 寒净囊中羞涩,看着叫卖各式零嘴的小师侄不断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把看上去很好吃的零食卖出去,眼巴巴地看着还在打架的徒弟。 寒靳眼睛一扫过去,小白羊就收了爪,看到自家主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拢在水蓝长袖里,孩子气的圆眼睛却跟着某个人转个不停,立马怒了,抬起一只爪子叫道:“卖零食的那个谁谁谁,给我主人拿点脆脆果,香香果,青青果干,出云花蜜,两斤香瓜子和半斤麻辣蛮牛干,等我收拾了这个不孝的徒弟再付你钱。” 叫卖的那个谁谁谁看了看一脸淡然,水蓝长袍飘然如仙的寒净,把目光投向寒靳。 寒靳温声道:“麻烦师弟了,再加一包五香娃鱼干,等我教会这只羊主人和宠物的区别就付钱。” 小徒弟一脸迷幻地把一堆零食交给了寒净。 寒净低声道了句“多谢师侄”,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见窘迫,把零食收进乾坤袋,拿出一只拳头大的脆脆果,纤长十指,指尖裹着一层薄薄的水膜,随着他搓洗果子的动作上下翻飞,而后十道小小的水蛇凝为一团水球,在阳光下翻滚成一颗晶莹剔透圆滚滚的冰珠,被寒净收进乾坤袋。 寒净小口小口地吃果子。 演武场上重新被雷火与光芒覆盖。 寒净吃东西的动作很斯文,但嘴巴不停,再斯文也有零食消耗殆尽的时候,晚饭的时候,寒靳和小白羊准时脱离战斗。 来看高手对决的人不舍得走,便按照峰头在议事堂找地方分开打坐修行。 吃完晚饭,寒净自己去了演武场。 与生活白痴寒净和谐共处的是修行奇才寒净。虽然对修行的终点没有执念,可寒净喜欢修行的感觉,无论是冥想还是演武,纵使重复了千百次,寒净依然觉得那是最喜欢的状态。与水与冰的交融,仿佛置身海洋,他是最柔软的那一滴水,包裹着世间万物,他又是最坚硬的那块冰,为万物所趋避。寒净追逐着最自然的道,身为人类感受着天地的广阔,身为修士却不甘于自身的渺小。我不逆天,可我也不认命。我活成最自然的样子,可我也不肯活得泯然众人! 和大多数修士元婴期就已炼就本命武器不同,寒净没有固定的兵器。性格平和的寒净大多数时候如水,软得毫无抵抗力,只有在被激怒的时候才会展露自己坚冰的一面。柔软的寒净并不喜欢舞刀弄枪,坚硬的寒净不在乎刀剑夹击,他的武器就是天地间最充沛的水灵,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水雾缭绕,水袖飘飘,蓝盈盈的水罩在渐黑的夜色中反s,he着漫天星子。山巅的演武场几接云天,柔软的水帘自然而然地接过天地的画卷,引一片银河坠落。天地苍茫,万物尽伏,只有演武场上薄若蝉翼却倒映满天星河的层层水之纱衣,裹挟着天地交接处的法修,在星空中坠入人间。 身为正统道修,寒净结印的姿势规范得像教科书,他招式普通,可稳扎稳打,从基础法诀到渐渐高深,大乘修士磅礴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连绵不绝,不急不躁,每一分都恰到好处。他的心离开了七霞峰,融入了天地间活跃的水灵,感受到全身被水灵包裹的舒畅。 所以寒净喜欢修行,不是为了立于何等高处,只是喜欢这种融合于水灵,触摸天地的感觉而已。寒净的修行从不刻苦,修行于寒净原就是最喜欢的事。 寒靳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围在演武场边的花痴们,很想把师尊藏起来。 当寒净身边的水气越来越浓郁,围观的弟子也纷纷就地打坐。大乘修士的演武,对大多数弟子来说都受益匪浅。和寒靳与小白羊对战式的演武不同,寒净的修行是与天地的沟通,修为低的人很容易在融入于天地灵气的大乘修士身边借着大乘修士的“气”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只是平日里大乘修士并不经常出现,即使出现也不会当着陌生人的面修行,因为当大乘修士全副身心融于感悟之时,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之时,一不小心就是天地法则的反噬,像寒净这样旁若无人的就进入天地法则的,大概也只有在两位实力堪比大乘的修士在旁看护的情况下。 现在能出现在议事堂的大多是各峰峰主和亲传弟子,因此修为低的也敢放心随着寒净进入天地法则。身为霞蔚宗前宗主,寒靳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事实上,寒靳虽然很想把寒净拉回平波峰不给这么多人看,可还是尽职尽责地把所有人一起看护起来。小白羊虽然对霞蔚宗没什么感情,可架不住主人从小在霞蔚宗长大感情深厚,只好不情不愿勉强护法。 主人简直心大!在平波峰也就算了,在外面就不能晚上打打坐就睡吗?!这样的主人简直让羊c,ao碎了心! 寒净有条不紊地将所有法诀复习了一遍,消耗了半数灵力,心情愉快地和水灵分开,从天地间回归,才注意到圆形的演武场旁坐满了黑压压的人,困惑地看向寒靳。 寒靳笑了笑:“他们在师尊身边感悟境界,不要打扰他们了。师尊该沐浴更衣,睡觉了。” 寒净点了点头,身周水灵充沛,这时候泡进水里最舒服了。 人都在演武场边,议事堂空空荡荡。寒靳从乾坤袋拿出浴桶,寒净身边的水灵活蹦乱跳的扑进浴桶,很快清水填满了浴桶。寒靳手掌拂过水面,伸手试了试水温,取出寒净的衣物放在一边,拎走努力扒着浴桶边的小白羊:“徒儿先出去了。” 寒净点了点头。 小白羊四蹄挣扎,可怜巴巴地看着寒净,声嘶力竭:“主人,主人,人家也要洗澡澡。” 寒净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寒靳已经微微一笑,提着羊身形闪至门外还布好了结界。 寒净:“……”其实,小白羊那么小一点,一起洗也没什么,节约用水,人人有责啊。 议事堂首夜迎来客满。 现任宗主徐缓来看过一眼,确定几个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峰主都老老实实地抓紧时间在教育徒弟就走了。 “我总觉得缓缓有点讨厌我。”高高兴兴和徐缓打招呼却遭遇冷落的寒净难得神经纤细地向寒靳说,“缓缓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嬉皮笑脸地来找我玩。宗主师兄总说怕他把我带坏了,不让他跟我玩,可缓缓特别喜欢找我玩,他说这样被抓的话,挨的罚轻一点。” 寒靳看着寒净惆怅的小脸,心里发苦。 “他小时候是最不像大师兄的,”寒净望着徐缓离开的方向,仿佛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说不出内心的滋味,“可现在看来,长大之后,他却是最像大师兄的人。也好,大师兄最看好的就是他了。” 寒靳点了点头:“徐师兄本就是宗主的不二人选。若非师伯……走得匆忙,徐缓师兄不在身旁,也轮不到我接印。” 提起沙门,寒净有些忧郁:“不知道师兄找到机缘没有,虽然师兄总是嘲笑我,可师兄弟里我还是最喜欢大师兄了。” 寒靳扯起嘴角强迫自己笑了一下:“师尊,中午吃什么?” 寒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烤鱼怎么样?” 徒弟身为雷火双灵根,烧烤可是一绝! 寒靳道:“好,小白羊去抓鱼。” 安安静静晒太阳的小白羊愤然抬头:“为什么是我?我不去!蠢徒弟去!” 寒靳问:“你要不要吃?” “要!” “你会不会烤?” 小白羊:“……”就知道欺负羊! 在好几个弟子在议事堂外坐地突破之后,拜师试炼总算有人进入了第三关。寒净搬着个小板凳看进入第三关的人展示才艺。 “哇,琴弹得好听哎!” 小白羊哼了一声,春愁琴落在爪下,他小爪轻抬,琴声一出,连没什么才艺的寒净都听得出,这才是真正的好听。 寒净闭上了嘴,可看小白羊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寒靳看得心慌,立马拉出一堆凑热闹的弟子临时拼凑了一个乐队,在寒净耳边吹拉弹唱。 好吵好难听,这些亲传弟子都是走后门进来的吗?不忍心打击这些卖力演奏的弟子们的寒净默默地打坐去了。 等到第一位通过试炼者来到议事堂门前,就听到里面如同菜市场嘈杂凌乱的声音。 “……”霞蔚宗应该是个正经门派啊! 大乘修士在场,所有人都等着寒净先挑。寒净不明所以,在座的峰主大多与他同辈,他进门晚,师弟少,因此恭敬道:“诸位师兄先挑,师弟不敢越前。” 诸峰主还待推辞,寒靳高声道:“诸位师伯请选,我平波峰只收一名弟子即可。” 平波峰一向只尽心培养一名弟子,对弟子的天资要求十分苛刻。可能一场试炼下来也没有一个能入平波峰眼的弟子,这在霞蔚宗也算是人尽皆知,峰主们也不再推辞,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始选择弟子。 很快,陆续进入议事堂的新弟子们的去向都被决定,现在还没到达议事堂的弟子已经不被人看好。已经有人陆续离开,寒净和师兄们一一贺喜道别,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还陷在第二关的人。 寒靳目光追随寒净的视线,低声问:“师尊可有看中的?” 寒净摇了摇头,指着一处道:“靳儿你看。” 那是个黑衣男子,说是男子,实在是因为他在一群少年中,年纪已是略显大了。男子肩头立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那鸟一直拿喙在啄男子的脸。 “陷入幻境许久,芊羽鸟唤不醒,怕是心魔深种。”师尊难道看上了他? 小白羊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关注了一下被师徒二人谈论的男人,点评:“原来灵兽学没毕业的还有你这个蠢徒弟啊,那是彩凤,还芊羽鸟,你还不如主人呢。” “……”完全没认出来是什么鸟的寒净冷静地看着画面,一副“我早就认出来了”的样子,十分高深莫测。 寒靳当然不舍得戳穿他,顺着小白羊的话道:“彩凤可是神兽,你确定?” “同为神兽,我不会认错。”小白羊在寒净肩头打了个哈欠,“不是彩凤就是彩凰,得等它露出肚皮才知道是公是母。” 寒靳:“……师尊以为如何?” 寒净茫然道:“我没见过它的肚皮啊,我就是觉得,这鸟长得挺漂亮的,就多看了两眼。” 本来懒洋洋的小白羊立刻ji,ng神抖擞地站在寒净肩头,怒视那只画面里看上去比自己大了几倍的五彩神兽:“寒净你什么眼光啊!这样也叫好看,颜色乱七八糟的,肯定是掉颜料缸里了!你看我的毛毛,你摸摸我的毛毛,鸟毛能和我的毛毛比吗!” 寒净赶忙给自家神兽顺毛。 寒靳看着彩凤/凰和黑衣男子,皱起眉头。 整个中州大地,现世的神兽寥寥可数,能被神兽选中,总不至于现在还现在简单的幻境迷阵里,实在是浪费了。 “师尊,你觉得他怎么样?”寒靳指着黑衣男子问。 寒净仔细看了看:“长得一般,三灵根资质一般,就是鸟长得好看。” 寒靳:“……”一定是我太污了!这么污的我怎么面对这么纯洁的师尊! 小白羊继续炸毛:“什么叫鸟长得好看!你的羊,啊呸,你的夺光兽才是这世间最美的神兽好吗?!” 寒靳看了看周围还没走的人都是一脸的“哎呀你们在说什么羞羞的东西宝宝听不懂”的样子,按了按跳动的额角青筋,随手布了静音结界。 画面里的黑衣男子全然不知有人在谈论他的鸟,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寒净哎呀一声,站起身,指尖聚起一团清灵之气,点在黑衣男子额头。 百里之外的黑衣男子猛然睁开眼睛,彩凤/凰停止了啄击,蹭了蹭男子的侧脸。空气中还残留着水灵之气,略有些冷的冰凉水气在男子身畔盘旋一周,猝然消散。 “师尊想收他做弟子吗?”寒靳语气酸涩。 寒净摇了摇头:“心魔旺盛,难承我心法,走吧,回家。” 寒靳高兴起来,看了黑衣男子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 今日不收,是无人可入师尊之眼,这弟子,估计早晚要收的。 且看将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我去申请签约了,好奇试一下,想知道在签约之后能怎么样啊。不过看这个点击,估计是要被丑拒的,无所谓啦,反正是来玩的,总得试着升级啊,二更一下凑够十章,我是不是有点整数强迫症(&65377; v&8248;v &65377;) 第11章 这徒弟爱打羊 收徒没收成,平波峰的日子仍旧平淡无波,只是访客多了起来。寒靳求着方晴师伯在平波峰设了个小演武场,欠下一大笔灵石,在演武场旁按人头收费,算起来十来年就能还清欠款,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寒净是个不管事的,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有演武场更好,平波峰山头不大可人少,也不怕师兄师侄们住不下。小白羊倒是很高兴,狐假虎威地使唤着寒净的师侄们,至于寒靳的师侄,连狐假虎威都不用了,使唤得尤其顺手。 这天平波峰又坐了一山头的弟子打坐,晒太阳的小白羊却像被人踩了短羊尾巴一样炸了毛,前爪在地上狠狠一拍,怒吼一声:“卧槽!老子的地盘都敢来!”甩甩一身的小卷毛,斗志昂扬的迈着小短腿下山去了。 寒靳和寒净正坐在一处冥想,听到小白羊骂骂咧咧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小白羊身为神兽,领地意识极强,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可绝容不下第二只开了灵智的兽类,能让小白羊亲自下山而不是放出妖王威压驱赶的兽类绝非仅仅开了灵智那么简单。寒靳虽然一向和小白羊不对付,可在领地意识上和小白羊高度一致,当即提剑起身:“师尊,我去看看。” “我也去。” 寒靳微微摇头:“师尊,对方底细不明,师尊在此守护师弟师侄们。” 寒靳看了看门外热热闹闹讨论道法的晚辈们,脚步一顿:“也好,问明来意,尽量莫起冲突,你多多约束小白羊,就说它要是由着性子来,就不给吃饭。” “是。” 寒靳提着剑追着小白羊走了数里,在山脚遇见了对峙的一人两兽。 果然是,能让小白羊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的只有另一只神兽了。 “五彩鸟,你瞎啊,不知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吗?!” 彩凤虽是神兽,但这只显然道行还低,面对小白羊,全身的五彩羽毛都炸了起来,在黑衣男子肩头紧张地踱着小碎步。 “你他妈哑巴啊,说话啊!死鸟,嚣张是吧!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嚣张!”神兽见面,分外眼红,小白羊看彩凤小碎步看得烦躁,小短腿一蹬,跳起来就是一爪子。 彩凤厉啸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上半空,黑衣男子肩膀一转,避开了小白羊的攻击。 本就是试探的小白羊落在地上,甩了甩小短尾巴:“看来是个未成年,死鸟,就凭你,不会是想抢地盘吧,你主人比我主人可差远了!” 寒靳背着剑慢慢走到小白羊身后,看着黑衣男子,慢条斯理道:“敢问这位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几分羞赧:“听闻师叔祖在此开设道场……” “师叔祖?”寒靳这才注意到男子身上已经换上了霞蔚宗外门弟子的道服,“你是来观悟的?苹花峰离此千里,你不用做工吗?” 男子道:“做完了,我只是……听说寒峰主人很好,来试试……师叔,我回去了。” 男子声音越来越低,神色越来越暗,最后一句已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寒靳道:“等等。” 男子转身,平静地看着寒靳。 寒靳笑道:“师尊人的确是很好,”可是,寒靳不相信这短短二十多年,寒净在外面的名声就转变成这样了,“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尊。” 寒净看到黑衣男子,表情淡淡的,倒是看到彩凤眼睛亮了亮:“好漂亮,我好像在哪见过!” 寒靳:“……”师尊的记忆真是没救了! 小白羊捂脸,这么蠢的主人可不可以给他换一个。但是,好漂亮?!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别的神兽漂亮,简直不能忍! “拜见师叔祖。”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垂着头站在一边,仿佛不请自来的人不是他。 寒净点了点头:“地方小,没空房,既然你是来观悟的,就像他们一样找个地方呆着吧,靳儿和小白羊白天打……切磋,我每天晚饭后演武,你可以选择合适的时间来观悟。靳儿说外门弟子没有师傅指导,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或者问靳儿。嗯,你的鸟是公的母的?” “公的。” 被讨论了性别的彩凰愤怒的扑棱着翅膀扇了主人一巴掌,可惜主人毫无反应。 寒靳:“……”为什么污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喂,破鸟的主人,你叫什么?”小白羊瞪了彩凤一眼,语气不善地问。 “何烟。” “你的鸟呢?” “还没取名,我叫他小五。” 对方那么乖,憋着气的小白羊也没办法继续无理取闹,气呼呼地瞪了彩凤一眼,丢下一句“管好你的破鸟,要是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老子一定弄死他不带爪软的!”就自以为很帅气的转身走了。手指头长短的小蹄子哒哒哒地摆了很久才摆出何烟的视线。 何烟虽然是外门弟子,可大家都在别人山头,寒净亲口应允,各位峰主的亲传弟子们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忍着。何烟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找了个离众天之骄子远远的角落打坐,安静地像是不存在。寒净心大,寒靳另有想法,小白羊无所谓,何烟身为外门弟子,居然每月也有那么五六天是能呆在平波峰的。霞蔚宗各峰头之间虽然也有交流,但一来外门弟子事物繁多,除了修炼还要劳作,二来各峰之间距离甚远,学会御空术之前都要靠着一双腿或花灵石借用工具,三来大多数峰头都有护峰法阵,只有平波峰一没特产二没弟子用不上阵法,是以除了何烟还真没第二个外门弟子想到不远千里来试一试运气。 “师叔祖,您喝茶。”何烟虽然脸上总是没有表情,可手脚倒算是勤快,为观战的寒净捧上一杯茶,便自觉地退回了角落。 彩凤站在何烟肩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小白羊,拳头大的鸟脸上十分严肃,透着羡慕和不服。寒净冲彩凤招了招手,彩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展开翅膀飞到寒净面前的小茶几上。 寒净笑眯眯地点了点彩凤的小脑袋,感觉手感真的特别木奉!和小白羊软绵绵的毛完全不一样的手感,滑滑的:“小五,有传承吗?” 身为一个没什么常识的人,寒净也不确定彩凤这种神兽是如何修炼的。 彩凤踌躇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很是失落的样子。 寒净有点懵。 “哼,传承出了问题,活该这么弱。” 寒净看向小白羊。 刚刚还打得正欢,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把讨厌的寒靳踩在脚下作威作福的小白羊已经从演武场下来,一脸警惕地瞪着离寒净特别近的彩凤,一旦发现这只蠢鸟有争宠的意向,就随时准备一蹄子踹飞这只蠢鸟。 “小白你能听懂鸟语啊!”寒净惊讶的看着小白羊。 小白羊:“……我听不懂鸟语!但是身为妖王级的神兽,我能感觉到这只蠢鸟出了问题。” “那小白你能解决它的问题吗?” 小白羊一脸警惕地看着寒净:“你想干嘛?寒净,一个修士只能绑定一只本命神兽,你已经有我了!不许想着别的兽,就算不是本命神兽做普通的灵兽也不行!” 静静坐在寒净身边看着演武场中弟子切磋的寒靳嗤笑一声:“也没见过第二只哭求主人的神兽了。” 小白羊瞬间炸毛:“呵呵,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有兽愿意和你绑定,嫉妒吧,愚蠢的人类!” 寒靳鄙视的目光把嘲讽表达的淋漓尽致。 眼见神兽和徒弟又要掐起来,寒净连忙喊停,抓紧时间问自己想知道的:“小白,你到底能不能帮小五?” 小白羊觉得自己简直命苦,讨厌的徒弟还没打趴下,又来一只妖艳贱鸟,寒净救自己的时候小白羊觉得这人真好,可寒净关心别的神兽又让小白羊觉得很有危机感,毕竟寒净这个人不怎么出门,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修炼,说无欲无求有些言过其实,说没出息倒也差不多,收了个神兽跟没收一个样,完全体现不出神兽的用处,一个寒靳修为又高,小白羊想证明自己都没处证明去,总觉得自己的地位不是很稳固,说是本命神兽大概也就是个宠物,寒净大概压根也没指望他能干点啥,应该很容易见异思迁。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鸟,我怎么知道他们传承出问题了怎么办!”小白羊气呼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宝宝有小情绪了,立刻来安慰宝宝”! 寒净有些失望地摸了摸同样满怀期待却骤然失落的彩凤的小脑袋:“也对,是有些难为你了,哎,那也没办法了,小五,你自己好好摸索吧。” 寒靳凉凉道:“妖王级的神兽,这也不懂,那也不会,打架也不行,要你有什么用?” 这句话戳到了小白羊的痛脚,小白羊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寒净,巴掌大的小身板蹭了蹭寒净放在桌面上的左手。 寒净笑了笑,抬起左手给小白羊顺了顺毛:“小白也刚刚成年,成为妖王,就来到我身边,不懂也是正常的。打架和切磋不同,本来就是一件双方有输无赢的事,不擅长才好。” 寒净本来就是这样,对谁都很好,见到别人有困难就想顺手帮一帮,对自己是这样,对寒靳的母亲也是,小白羊一瞬间觉得自己吃醋吃得很没有道理,毕竟彩凤已经有主人了:“对嘛,人家读书少嘛。不过,我好像听阁主提起过一个方法,只是有些危险。” 多亏了阁主喜欢八卦家长里短,八卦这种事,只说别人做得哪错还不够,都得加上八卦者自己的见解,阁主身为妖圣级的大妖,八的不是小人物,见解也是足够的。 彩凤眼睛一亮,跳过来看着小白羊,一脸激动,低下五彩的头颅,长长的拜了下去。 小白羊对蠢鸟的态度很满意:“我也是听阁主说的,神兽的传承出了问题,大多是因为兽母遭遇不测导致神兽提前出生传承中断,但是实际上,需要传承的功法和修为在前期就已经完全注入神兽体内,能够出生的神兽传承所需都是有的,只是后期没有办法完全激发。我不能模拟鸟类的孕育环境,但是可以为你制造一条连接身体和神魂的通道,你可以自己探索身体的潜力。但是同为神兽,虽然你未成年,我最多也只能坚持五个时辰,时辰到了,你还不能开发出自己的潜力,此生再也没有办法进行第二次了。而且,探索自我是非常玄妙的境界,我只能帮你建立幻境通道,怎么重新神魂归位还需要你自己摸索。” 彩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白羊严肃道:“你信我吗?你若不信我,我便无法制造幻境。” 彩凤看了看远处的何烟,何烟离得远,并不清楚此间情况,彩凤和他对视一霎,便又看了看寒净,点了点头。 以小白羊的性格,制造幻境实非所长,以前化作人形的时候还注意一下高人的形象和气质,重新做回一只小白羊之后立马就暴露出种种性格缺陷,寒净是对神兽这种生物了解不多,寒靳是懒得揭穿,以致于小白羊性子越来越懒散,完全就是一只自由生长的小野羊,抓咬挠锤使的顺手,静下心好好冥想那是要命。但是心突然软那么一下下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小白羊果断决定求助阁主。 “我要准备一下,你也要做好准备,下个月你再跟你主人来时,我送你进入幻境。”小白羊一本正经地安抚了彩凤,送走主兽俩,转头就给阁主发了消息。 寒净在外面静坐冥想,寒靳陪在寒净身边一同打坐,谁都没有注意小白羊又干了什么,直到有客来访。 第12章 这徒弟明白了 来者白发苍苍,慈眉善目,与山下城镇中的凡人大婶毫无两样,着装朴素,首饰稀少,放在凡人城镇也许并不起眼,可在从外貌看不出年纪、法宝恨不得挂满全身的修士中,实在就像混进珍珠中的鱼眼一般难以忽视。 “阁主,你怎么来了!”小白羊一脸惊奇!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画阁阁主不远万里前来的样子! 寒净温温和和拱手道:“阁主好,来探望小白羊吗?他很乖。” 寒靳看了看小白羊,向这位不起眼的大妈执剑行礼:“不知阁主驾到,有失远迎。寒靳这就去通知宗主。” 画阁阁主一张微胖发福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从霁月峰来,已拜会徐宗主。徐宗主体察我心意,允我自上平波峰。这平波峰现在倒是很热闹,我还怕临水会觉得寂寞呢。” 寒净愣了一下:“平波峰并不临水……” 寒靳眼皮一跳,非常不孝地打断了寒净的话:“游临水游长老性格活泼,应该是不寂寞的,是吧?” 他“游临水游长老”几个字咬的极重,说完看向小白羊。 寒净恍然,微有些羞赧。 小白羊仰着一张小羊脸,挤出愉悦的微笑:“是啊,一点都不寂寞,哈哈哈哈哈。”寒净居然完全把他的名字忘了!彻底忘了!别人家的神兽也是这待遇吗?!这和进入人间之前听到的那些绑定了人类的神兽“包吃包住包媳妇,妖生就是爽爽爽”的待遇一点都不一样啊! 阁主点了点头,仿佛没有注意到寒净说错了话:“看来寒峰主对你很好,那我就放心了,神兽认主,自然要认一个自己满意的,毕竟神兽和主人的关系便如同道侣,修为相通,两命一体。” 小白羊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完全是“我们家寒净就是好”的表情。 寒靳则被那句“如同道侣”梗在心头,火冒三丈,看到小白羊完全赞同的嘴脸,更是想一剑把这只羊从师尊身边拍开!他凭什么!道侣,师尊的道侣,他也配和师尊站在一起! 寒净面色和静,清雅的脸上表情舒缓:“既已是我的神兽,我自然是要对他好的。” 寒靳心里如挂千斤坠,一时间五味杂陈,竟理不出个表情,怔怔地看着寒净,已经完全不知身处何地了。 银剑落在沙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寒净关切的眼神扫来。 寒靳想着要笑一笑,说一句“没事”,可嘴角还没扯开,话已到了嘴边:“绑定的神兽是仆,师尊是主,游临水侍奉师尊是理所应当,师尊宠爱是师尊心善,何来如同道侣一说!” 他这话已是极重了,二十多年前,小白羊见到真正的寒净之前是做好了低声下气的准备的,可自从与寒净绑定之后,他口中虽有时称寒净为“主人”,可心里实在只把自己当作寒净的伙伴,寒靳突然抬出身份卑贱之说,小白羊心里自然冒火。 而寒净虽然绑定了一只神兽,却是被神兽“求收养”,一不知道别人家的神兽是什么样的,二也不清楚神兽与主人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便如当初决定养寒靳一样,小白羊需要人保护,他便护着。小白羊虽然叫他主人,可还是叫他寒净的时候居多,他心中也只当是多收了一个不传师承不挂名的徒弟,寒靳这样说,在寒净看来,的确是有些过了。寒靳虽然平日里与小白羊打打闹闹,可从未真的说出这样刺人的话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着画阁阁主的面竟如此失态。 “靳儿,你若是不舒服,便先回房吧。” 寒靳却捡起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师尊也觉得神兽如同道侣吗?师尊是嫌徒儿碍眼了吗?师尊也想要一个道侣吗?” 寒净疑惑地看着寒靳:“靳儿,你到底怎么了?” “在师尊心里,靳儿和游临水,谁更重要!” 这般孩子气的问题,寒靳的语气却认真到固执。画阁阁主苏红艳一双完全与狐狸不同的毫无特色的眼睛,在眼中只有师尊的寒靳和气呼呼等着寒净答案的小白羊身上扫过,落在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寒净身上。 “你们……” 寒靳显然并不想听到寒净预备的答案,毫不客气地打断寒净的话:“我自小与师尊同住,已有三百五十年,师尊是想说他只来了二十七年,便与我同样重要了吗?” 小白羊平日就是一点就炸的性子,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平日双方都不肯轻易提起的话题也不再顾忌:“三百五十年,有三百年是与占据了寒净身体的恶棍过的吧,寒净明明身体被游魂占据,你却不能识明,让寒净背上诸般罪业,你却落个好名声,你倒有脸提三百五十年了?!” 被欺骗痛苦到绝望的三百年是寒靳心底最惶恐的过往,小白羊一提起,寒靳便咬牙道:“你闭嘴!” 相互揭了对方的伤并不能让自己心里好过,只是加剧本就不怎么深厚的感情的崩裂速度。 “寒净,你不是想收徒弟吗?你把这样不孝的徒弟驱逐,我保证给你找一个天资绝世的弟子!” “你是什么东西,敢挑拨师尊和我的关系!” 虽然一徒一兽整天吵来吵去,可寒净知道这次若是调停不当,恐怕就不那么好收场了,奈何他完全不知道事从何起,只好焦急地望向苏红艳。 苏红艳亦是一脸真诚的焦急:“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吵起来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寒峰主,你快劝劝啊。” 寒净只好硬着头皮上:“别吵了别吵了。” 如此言之无物的劝架自然无法取得任何进展。 寒靳平日里对寒净几乎是言听计从,可今日却最不听劝,看到寒净着急的样子反而心中升起扭曲的快意。 门外的旁峰子弟已有听到动静在门口查看情况的,可平日里寒靳就跟小白羊不对付,也没有自己上来找不痛快的,空留寒净手足无措地哎呀哎呀了半天,一点用也没有,索性像平日一样,也不管了。 苏红艳脸上的焦虑也随之放下,一副中年大妈拉家常的样子,反客为主拉着寒净坐下,笑呵呵道:“让他们去吵。哎呀,寒峰主啊,要说啊,这平波峰也没个女主人,带两个孩子辛苦哟。” 寒净尴尬一笑:“苏阁主见笑,他们俩平日……也不这样。”这话说的违心,老实人寒净都有些结巴了。 苏红艳笑道:“可是啊,还是找个女主人,日子过得才舒心哟。寒峰主见笑,我呀,平日里最好与人做媒保纤,不是我夸口,我撮合的新人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俱都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让人羡慕得紧哪。我看寒峰主年岁也不小了,也不是那不通人情之人,可有心仪之人?” 和小白羊剑拔弩张的寒靳竖起耳朵,心跳如擂鼓,喉咙发干,又期待又惊恐地看着寒净,连小白羊的话都接不上了。 小白羊疑惑地看看寒净,再看看寒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狞笑一声,得意洋洋地跳上寒净肩头坐稳:“阁主,你这回可看走眼了,这个呆头鹅一心只有修炼,不通人情的很。不如你给他介绍一个,听说风间涧的许如雨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水系单灵根,天赋绝伦,至今未婚,就和这呆头鹅配的很。日后双修,以许如雨的天赋,也能同证大道。” 寒靳瞪着小白羊的眼神已是雷电交加,可惜小白羊早已免疫。 苏红艳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看向满脸通红的寒净:“两百年前宗门交流上见过,倒是个美人,心性不错,只是筑基晚,相貌比寒峰主略显成熟,不过筑基晚有筑基晚的妙处,身材非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可比,寒峰主以为如何?” 寒净连连摆手,还没长开就永远定格的娃娃脸通红:“不不不……” “寒峰主不喜欢成熟的,鸟鸣浦的陆欢姑陆姑娘,娇娇小小,十分可爱,木系单灵根,年纪小是小了点,可娇蛮可爱,与寒峰主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寒靳一颗放下的心立时又被苏红艳提紧了,看苏红艳的眼神也是十分不善,手中雪白的明净剑已是电光环绕,雷声隐有警告之意,奈何苏红艳仿若未闻,只笑吟吟地看着寒净。 寒净还是摆手:“不不不……苏阁主,在下……在下……” “哎,寒峰主不要急着拒绝嘛,修仙之人虽不至如凡人般须得传宗接代,可二人相伴总比孤身飞升温情的多,何况,留下自己的血脉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寒净讷讷道:“可是……” “寒峰主不排斥男女之事吧?” 寒靳看着寒净的表情,不敢眨眼。 寒净小声道:“在下随心。” 这便是不排斥了,苏红艳笑得真诚,余光轻飘飘地划过寒靳复杂的目光:“寒峰主只是还没遇上喜欢的,等你遇上了,自然知道修仙百般好,都是为了自己,你对她百般好,却是可以忘掉自己的。她若是也有所回应,简直比成仙更美妙。” 寒净小脸微红,低声道:“若能遇上此种良缘,寒净也不会拒绝。” 苏红艳叹了口气:“只可惜良缘难得,把握更是难得。有的人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搞明白,就把人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与旁人成就佳缘,后悔莫及啊。道侣相遇讲求的是机缘,相处却是靠自己了。” 寒净正色道:“受教。” 苏红艳看着寒靳的表情由震惊转为茫然,不过眨眼便变成了志在必得,心里为自己又引导了一个迷路小青年自赏,镇定的对寒净道:“听闻寒峰主已三百多年不在人世行走,修真之人固然超凡脱俗,可天地万物莫不相生相通,人间的历练总能使人成长,也蕴含无限机缘。寒峰主不如下山走走,也许能收获更多感悟。” 寒净一愣,随即羞愧道:“不怕苏阁主笑话,在下身上发生的事想必苏阁主也有所耳闻,我一下山,恐怕要引起恐慌。” “寒峰主整日躲在山上,外面依旧风言风语人心惶惶,倒不如下山走走,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实在,寒峰主要想破除谣言,只能以行动证明自己。何况,寒峰主闭关三百年,困守此地二十多年,也是想下山走走的吧。” 寒净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明明知道不是他的错,却只能陪他躲在这冷僻的小山头二十多年,鸵鸟一样希望安安分分地原地呆着就能让时间消除世人的怀疑,简直太窝囊!寒靳一面自责,一面立刻心疼地不行,道:“去吧,徒儿陪师尊同去。”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自己知道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就好了,他们不放心就让他们自己看好了,师尊已经被困住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哎呦呦,要你陪啊,你就好好看家,我是和寒净绑定的神兽,不是平波峰的神兽,我陪着寒净就够了。”小白羊不甘示弱的蹦跶。 寒靳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小白羊咬牙,但看寒净眼神明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便默默地把争吵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让这呆子高兴一下吧,反正,就算一起下山,有他在,寒靳也休想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驾照之神,赐予我力量吧!30号考科三,必须过!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哦对,签约被拒了,感觉是不是应该难过一下?可我心里只有科三,只有紧张,没办法难过啊。根据我的经验,不管什么考试,考前要怂,考试要横,考完视分数决定是怂是横╮(╯▽╰)╭ 第13章 为师进城了 既然决定下山,自然要收拾一下,提前了结手边事。小白羊和苏红艳在唯一的客厅商量帮助小五的事,寒靳和寒净在唯一的卧室收拾东西。 卧室很小,东西很少,除了家具,寒靳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了。之前懵懵懂懂,只知道想与师尊亲近,现在恍然大悟,想想和寒净同床共枕的日子,寒靳不禁心跳加速。 “靳儿有想去的地方吗?”寒净本就是少年面孔,高兴起来更像个孩子,与成年人面容相比稍嫌圆润的眼睛微眯,粉色的唇细白的齿搭配出一个纯粹喜悦的弧度。 寒靳受他感染,心情也愉快起来:“没有,师尊可有想去的地方?” “嗯,其实我还没有本命法器呢,虽然我觉得法器只是辅助,并非必须,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一把。”寒净略有些不好意思,却掩饰不住喜悦与期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觉得,鞭子怎么样?我不喜欢剑,太过刚戾,缎带虽软,可我一个男人用缎带总归奇怪,鞭子软而灵活,我比较中意。” 这么多年,居然连师尊这样小的愿望都没有发现,寒靳深刻的自我反省,并坚定地答:“鞭子很好,我一定为师尊寻最好的材料!”不知道师尊喜欢什么材质的,用动物皮的话,奇岩峰好像有一条千年大腾龙。用藤蔓的话,昆都好像有一根巨藤刚好要开花了。 “我听说小风观境有一条无主神鞭,想去看看。” 寒靳一愣,小风观境的无主神鞭他听说过,可是本命法器这种东西,还是自己炼制的比较好,只要材料好,未必不能自己炼制出神器。但所谓无主的神器其实大多都是曾经有主,只是主人陨落,不是那么容易心意相通的。 “师尊喜欢,就去看看吧,如果不合眼缘,靳儿便为师尊寻找天灵地宝另行锻造。” 寒净微微笑道:“嗯,听说小风观境在靖南石林,那靖南石林是个迷宫,师尊本来答应我待我修至分神会为我取来神器,可师尊闭关之前我还只是元婴,想必师尊出关之日便是飞升之日,也无法陪我前往了。” 寒靳到平波峰的第二年,寒净的师尊玉成真人就闭关了,寒靳那时年纪小,连家破人亡之仇都忘得一干二净,对玉成真人就更没什么印象了,只是听寒净说起,玉成真人也是个修炼奇才,毕竟平波峰一脉对天资的要求一向高,不过玉成真人面容看上去却比寒净还要小一些,因为玉成真人小时候不是很听话,十一二岁正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时候,没忍住就筑了基,以至于就算当上了一峰之主,还总是被人当小孩子看,走在路上也会被晚辈叫师弟师侄什么的,因此后来经常板着一张脸,皱着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并且在寒净十二岁之前坚决不教任何修炼法门,不准寒净十六岁之前筑基,以避免重蹈覆辙。寒净很小的时候,玉成真人的师尊法道真人还没飞升,有时候会偷偷教一下徒孙,为此玉成真人和法道真人很认真的生过几次气,非常听话十八岁筑基的法道真人只好在玉成真人谴责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闭关去了。 “师祖没空,徒儿陪师尊去也是一样的。”寒靳一边想幸好师祖闭关,这样增进感情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一边满脸遗憾和真诚的说。 既已决定下山,山上的事当然要先解决,在外门做活的何烟被寒靳接进了平波峰。 “你是小五的主人,与小五心意相通,小五进入幻境之时,最好有你陪在他身边。我和靳儿为你们护法。”寒净神色严肃,因为他总觉得小白羊仿佛不是很靠谱,毕竟是一只羊,要不是有画阁阁主在,寒净非得自己钻研一下才能同意,“不要怕,阁主阅历丰富,妖法高深,施法一定可以成功,你和小五不要担心外面的事,专心去挖掘自身潜力即可。”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4节 何烟拱手:“谢师叔祖。” 护法是十分枯燥的过程,阵法中的人稍有异动,就要及时判断是什么情况,是否需要中止施法。期间,何烟和小五多次身体发抖,冷汗直流,甚至吐血,苏红艳都以眼神示意寒净师徒不可出手。幸好,虽然何烟和小五这对主宠几次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却终于气息沉稳,在最后一刻醒了过来。 苏红艳摸了摸小五的凤羽,笑容慈祥和蔼:“不错不错,遇见寒峰主师徒,也是他的机缘,他把握住了,以后,便是前途无量。老身代这孩子谢过寒峰主。” “阁主客气,”寒净拱手回礼,“何烟是我霞蔚宗弟子,阁主肯出手相助,是我该感谢阁主才是。” “我们都别客气了,”苏红艳笑眯眯道,“寒峰主不日即将下山,去那凡尘中经历劫难,寻找机缘,老身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本门客令,在外若是缺少盘缠,持此令便可去银庄支取本阁财力范围内的钱财,我信寒峰主为人,不是贪图小利之人,绝不会随意取用。可在外行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以备不时之需吧。” 小白羊一爪抱住那枚小小令牌,揣进乾坤袋中,不满地瞪着苏红艳,一张雪白发光的羊脸每一根毛都散发出心痛的呐喊:“阁主,这样的东西,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 苏红艳:“呵呵,我又不傻。” 小白羊:“” 把何烟和小五送回外门修养,寒靳封了山,寒净带着徒弟和小白羊向宗门内务长老报备了一声,领了盘缠,下山去了。 鉴于寒净的名声不是太好,可能仇人众多,因此这次下山不仅没人送行,还要秘而不宣,甚是凄凉。不过寒靳虽是觉得凄凉,寒净倒是没什么感觉,小白羊更是觉得不用啰里八嗦的应酬,甚好甚好。 小风观境不知是上古哪位大能劈出的一方天地,只知是漂浮于曲海之上的一处浮岛,位置多变,能否寻得,全凭机缘。 由霞蔚宗前往曲海,若是御剑直行,中间需经二海三洲五郡,陆路绕行就更远了。以寒靳的意思,那神鞭品级摆在那里,想要的人只多不少,还是速战速决,直接御剑飞过去。中意这神鞭的寒净却不急,神鞭择主,几千年也未寻得合心意的主人,若是这几年光景就被人取走,那只能说明他寒净本就与神鞭无缘。而且此次下山,乃是下山历练,人情、世故,都是要学一学的,不能再似从前那般,稀里糊涂。 人生六苦,贪嗔痴,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不经人情,如何珍惜,不懂世故,如何放下,不识苦难,如何克服,不历生死,如何超脱,还没见过未经历练,只凭修为就平地飞升的。 寒靳是不想寒净做这种自讨苦吃的事的,而且人生六苦,他就更不愿寒净在他人身上寻得。只是如今寒靳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经应了飞升前的心魔劫,寒净自然也要历一番劫难,证得大道。毕竟,道心若不曾动摇,又何来稳固一说。若单凭修为,飞升倒非难事,天灵地宝,师兄弟协力,保一个人又有何难。可惜,天劫易渡,心劫难除,古往今来,多少大能捱过了雷击,却捱不过心中的魔。 天道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既要飞升脱离尘世,自然要先尝百苦心中了无尘世。 两人一妖也无须坐骑,便徒步走走停停,由霁月峰前的小镇一路向西,走了半个月,方才到了一座大城——望源。 可怜寒净一身大乘中期的修为,却实实在在是生平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以往玉成真人因为相貌原因,并不喜欢出门访客,寒净偶尔随师尊出门一趟,都是去那种人迹罕至穷山僻壤的地方。寒净是个一心沉迷修炼的天才,诸位师兄弟们也不敢拉他去玩,生怕耽误了寒净的修行,玉成真人要怪罪的。是以一个大乘修士像个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看什么都好奇的很,看到吹糖人的好奇,看到杂耍好奇,看到戏班子好奇,看到当街卖画的也很好奇。 “原来山下的日子是这样的!”咬着糖人的寒净啧啧称奇。 寒靳手里举着两个面人,是背着小白羊,拜托老板照着寒净和寒靳的模样捏的,寒净没看出来手牵着手的面人原型来自自己和徒弟,又是一番惊叹。小白羊看了寒靳一眼,眼里都是抓住了把柄的得意。寒靳看着被“自己”牵着的乖巧的“寒净”,舍不得放进乾坤袋。 “靳儿,这个很好吃的样子。”之前在霞蔚宗虽然经常下山吃喝玩乐,可霞蔚宗脚下只是个小镇,哪有大城里的丰富多彩,寒净一路走来,恰逢集会,摩肩接踵,叫卖声响成一片,油炸的土豆饼,刚出炉的灌汤包,敞着锅的糯米莲藕,新炒的栗子,出笼屉的玉米糕……简直让人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个好。 对上寒净努力矜持可还是透着小小哀求的可怜眼神,寒靳立刻掏钱:“老板,来一个。” 寒净捧着烤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烤红薯的香气和热气蒸腾,熏染得寒净纤长的睫毛一团水雾,盈盈欲坠,寒净一本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寒靳心肝乱颤,差点就想伸手去摸摸毛,但在小白羊冷冷的目光下,理智地忍住了。 “寒净你这个笨蛋,就知道吃吃吃!能不能长点心!”小白羊在寒净肩膀上用力蹦跶,气急败坏,“早晚被人吃了!” “吃我?”寒净惊讶地看着小白羊,妖修对气息向来敏感,寒净不疑有他,“这附近竟有邪修?在哪?” 小白羊:“……” 小白羊气得又用力蹦了两下:“你这个笨蛋!没常识的笨蛋!早晚要被人吃掉的笨蛋!” 寒净茫然的看了看寒靳,两只雪白的小爪子还捧着烤红薯,白嫩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满是无辜,水汪汪的透着纯粹的亮光,寒靳心肝又是一阵乱颤,几乎把持不住,慌乱的把视线移到别处,做出观察的样子:“嗯,师……你放心,附近没有邪修的气息。” 既然对寒净怀着异样心思,又未正式行拜师礼,寒靳心里对师徒的身份便不是十分认同。寒净没有注意到他的改口,听到寒靳说没有邪修,舒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徒留小白羊气得乱跳。 作者有话要说: 哦哟,我的天雨无归期小天使给我浇了好多营养液,谢谢小天使,我刚看到啦,因为也没有提示( ̄&8711; ̄) 第14章 为师要除妖 望源既然是个大城,自然和乡村不一样,往来的人群也不一样。平常路过的小镇,修士都很少见,这个大城里,居然经常能看到修士来来往往,结伴而行。为免过去那三百年遗留的麻烦,两人一兽敛去修为,便做普通人装扮,在城中客栈住下,准备补充食物。 寒净负责吃,小白羊装作一只纯洁无辜的小白羊,寒靳自然肩负着买买买的重任。幸好霞蔚宗对大乘修士的待遇很是不错,下山时寒靳领到不少灵石和银两,否则可能难以负担。凡人的饮食竟然也很是费钱,越是美味的越是稀有,不仅需要花钱,还需要等待。 为了买够杏蔻轩原汁原味刚刚出锅的杏蔻酥,寒靳已经连续五天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排队,去买那每人限购两盒的杏蔻酥,之后再由寒净、游临水分别去排队,一天才能攒下四盒放在乾坤袋里专门为零食开辟出的区域。 以前寒靳的乾坤袋自然是没有这个分区的,他下山都是匆忙掠过,何尝这样耐着性子排队等两盒吃食,别说是大乘修士,任何一个过了筑基的修士出门在外都不会有“采买食物”这个需求。所以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排队买糕点的,居然会有大乘修士。 “啊,今天路过对面的翠竹斋,他们家新推出的笋糕也在限购呢,看上去队伍排的很长,应该也很好吃。”寒净吃着炸年糕,一脸满足地对身后的小白羊说,“要不,我们去那排一下吧。” 翠竹斋和杏蔻轩大概是竞争对手,两家店门面对面,经常一家促销另一家就紧随其后。自从杏蔻轩推出了升级版的杏蔻酥拉走了大批客人之后,翠竹斋也紧随其后推出了更高品质的笋糕。 小白羊懒洋洋地咩了一声,随寒净排在了长长的队伍后。为了限购也是c,ao碎了心的三个大乘老怪,只能一个一个出门,幸好小白羊可以化形,否则寒靳一定不放心寒净自己出门。可能出个门就回不来什么的,想想也是心酸。 好不容易长长的队伍过后,即将排到寒净,笋糕的清香已经萦绕鼻尖,寒净只能抱着怀里的杏蔻酥偷偷吃一口抵挡馋虫的时候,两道身影直接走到了柜台前:“老板,剩下的全包了。” 刚好排到却惨遭cha队的小丫鬟不乐意了,她双手叉腰,扬起小下巴,不满道:“凭什么呀?我先来的呢,我们家小姐等了好久了。老板,你别理他们,先帮我装两盒,我家小姐大概要等急了。” 装笋糕的小伙计手脚麻利地把新出炉的笋糕装进ji,ng致的礼盒,边递给小丫鬟边道:“客官请排队,本店人手有限,每人限购两盒,谢谢惠顾。姑娘您拿好,慢走……” 伙计的手和话都被一柄剑截住了。 “真是对不住各位,”持剑之人身边个头略高些的同伴开口,他长身玉立,相貌端庄,笑意浅浅,一身沙白长衫,着实不像是个坏人,“我家师妹病了,口中乏味,就要吃这笋糕,请各位行个方便,便把这笋糕让给我们吧,邱某在这给各位赔个不是。” 他说话间,状似无意地露出腰间的玉环,原本探头探脑的人一见那玉环,纷纷止住指责,只道既是为了病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纷纷散去了。 寒净本来前面还有几人,大家一走,他倒成了除那两人之外的第一个,不由有些高兴,只等那两人拿够给病人吃的,也就该到他了。 那两人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人留下,看寒净孩子模样,脚边还跟着一只雪白的小羊,以为他是哪里乡下来的小牧童,没见过市面,个子较高的人便提醒:“小兄弟,这家的笋糕已被我们包下,你今日且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排队。” 寒净点头道:“我听到了,你们师妹生病了嘛,你们多拿几盒,我不赶时间,可以多等一会,没关系的。” 那两人互看一眼,俱都有些无奈,个子高的便明说道:“小兄弟,我们师兄妹众多,只怕你等多久,都是没有剩余的。不若今日先回。” 寒净有点懵,与其商量:“那,让我先拿两盒好不好?我想尝尝呢。” 个子高点的还要说话,个子稍矮,也就是刚刚持剑的年轻男子已经厉声道:“废什么话,速速离去!” 寒净顿时有点委屈,但也没要为了两盒笋糕起争执,便抱着怀里的杏蔻酥要走。 “站住!”一直懒洋洋望着没有说话的小白羊抖了抖小身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居然真的被小辈欺负的寒净,立马就炸了,“他让你走你就走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寒净摆手道:“两盒笋糕而已,我明天再来吃吧。时辰也不早了,靳儿该出来寻我了。” 那两人诧异地看着寒净和小白羊平静地对话,自小白羊开口就已经心中暗暗后悔。起初见这小羊,巴掌大一点,还以为是这少年牧童的宠物,哪里想到居然是只能口吐人言的妖兽!再没常识的都知道,只有千妖令以上修为的妖兽才能与人交流,千妖令,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元婴修为啊。他们两个不过是金丹期,妖兽又生性残暴,这只妖兽何止能通人语,简直是ji,ng通人语,骂人骂的如此流畅,要是发起火来,他们俩加在一起也跑不出去。 “你这个蠢货!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小白羊恨铁不成钢地抬起前爪用力踩了寒净两脚,冷冷看向心里打鼓的两人,“你们俩,趁着本神兽被这个愚蠢的人类看着不能动手,快滚!” 两人听他自称“神兽”,顿时面面相觑,肯定了对方心中的想法。这巴掌大的小羊,居然是一只夺光神兽,而且灵智已开,修为只在千妖令之上!两人心中暗暗叫苦,你一只传承天地造化的神兽,干嘛收敛气息,还学羊叫,不是骗人嘛这是,高个子拉着同伴匆匆行了一礼,口中连呼“有眼不识泰山,惊扰前辈,前辈告辞”,御剑飞远了。 寒净看着两人的背影和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的小白羊,犹犹豫豫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小白羊狠狠白了他一眼,“你如此懦弱,怎么对得起你一身修为!” 寒净愣道:“这怎么能算是懦弱?我只是不欲起争执。” “那你就等着被人欺负?” 寒净:“可我并没觉得被人欺负了啊。” 小白羊爬到寒净肩膀上生闷气。 “真的,我觉得不算是欺负吧,”寒净认真道,“以前还小的时候,师兄师姐们下山,也喜欢带些小玩意小零食与我分享,刚刚那两个,可能是某宗的弟子吧,回去的路上,想起淘气的师弟师妹,要把人间的美味,拿回去炫耀。” “小白羊,我没有能带零食回去分享的师弟师妹,作为一个经常受到照顾的师弟,我也希望他们的师弟师妹能够尝尝师兄带回来的美食,围着师兄叽叽喳喳地问山下的事。我想,作为师兄,空手狼狈而归,的确是太丢脸了一点。” 小白羊闷闷地换了个方向:“就你体贴!我不管了!” 寒净摸了摸小白羊光滑的毛毛:“我知道你担心我被人欺负,可是你无需敏感,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啊。” 小白羊哼了一声:“知道了,啰嗦!你要是把你大乘修士的架子摆起来,也不用我c,ao这个心了!快拿上笋糕,回去吧。” 既然没有其他人,小白羊又展露口吐人言的“绝活”,小伙计早就麻利包好笋糕,看到杏蔻轩的盒子还不忘职业习惯地说一句:“杏蔻轩的杏仁不新鲜的,我们的竹笋是每日早起现挖的,绝对新鲜。” 寒净:“……”老板该给你加工资啊小哥。 翠竹斋后院门帘一掀,一位面白须经的中年儒士急匆匆走出,拱手张口便道:“仙人息怒仙人息怒,招待不……”许是没见到传说中的仙人,只看到一个少年拿着两盒笋糕要走,刚刚被人请过来的掌柜愣了一下,问装笋糕的小伙计,“不是说有吾喜峰的人闹事?” 小伙计指了指寒净的背影:“被这位小仙童的神兽吓跑了。” 掌柜在寒净身后探着头张望:“神兽?在哪?” 小伙计指着寒净的右肩:“就是小仙童肩膀上的那只小白羊咯。” 掌柜:“……”你仿佛在要求减工钱! 被指的小白羊懒洋洋甩了甩尾巴,回头准备接受愚蠢的凡人的膜拜,却看到掌柜全不相信的小眼神,登时又要炸毛。 被直接怀疑的小伙计先炸了:“真的!那就是只神兽,那两个人跑掉的时候还连称前辈,跑得屁滚尿流的!” 掌柜:“……”跑得屁滚尿流是一种怎样的跑法?! 虽然总觉得小伙计不甚靠谱,掌柜的还是小跑追上寒净,笑眯眯先问了个安:“这位小仙童好。” 寒净停下,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仙童,疑惑地在掌柜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这位小仙童,笋糕还合胃口嘛?” 寒净手里正拿着一块笋糕尝鲜,是以掌柜有此一问,寒净立刻很通人情地道:“好吃,很香,一定是新鲜的竹笋。”毕竟小伙计还强调过。 掌柜笑了笑,继而愁苦道:“哎,可惜,这样新鲜的竹笋,却越来越难采摘了。” 寒净好奇道:“为何?” 对方这么配合地接话,掌柜的就很好发挥了。长叹了口气,面容很是忧愁:“这也是鄙人想求助小仙童的事,希望小仙童能略施援手,还竹林一片清净。小仙童不介意的话,后厨的笋糕快要出炉了,我们回去边品尝新鲜的笋糕,边听我与小仙童细细道来,如何?” 寒净点了点头,小白羊闭眼假寐,并不发表意见。对三个在整个九州四海六陆基本可以横着走的人来说,管一件小小的闲事,根本不算事。何况寒净是来历练寻求机缘的,总是吃吃吃算是怎么回事! 寒净随掌柜的进了后院小厅,光明正大地吃着新鲜出炉的笋糕,听掌柜的徐徐道来。 掌柜在城外有一块地,这块地含着一座小山,山名为翠山,种满竹笋,历来是翠竹斋竹笋的惟一来源地,只因不知为何,就是只有翠山的竹笋做出的笋糕才最正宗。做笋糕要用的竹笋向来是要清晨去挖,挖回即用的,挖多少竹笋,就做多少笋糕,所以有限购这一说。 只是最近,去挖竹笋的人总是称翠山有妖怪,不安全,掌柜的开始以为他们是为了涨工钱才编造谎言,可工钱涨了,有妖怪的说法却愈演愈烈,渐渐没人敢再去翠山挖笋。掌柜许以重利,也只有几个人肯去,每日挖到的笋却越来越少,几乎已经入不敷出了。 掌柜看着盘子里的笋糕,几乎落下泪来:“这么好吃的笋糕啊,可是没有鲜笋,我宁愿不卖笋糕,也不能落了我的口碑啊。我老王家几代传下来的手艺,恐怕就要失传了。” 寒净去拿笋糕的手顿了顿,觉得仿佛吃掉了掌柜的最后一盘笋糕一样:“既然说是有妖怪,那妖怪长什么样?” “只听说是有妖怪,却没人见过。我是不信的,还自己去过两次,都没遇见什么怪事。可我一介书生,哪里能挖得多少鲜笋,白白浪费了时间,还都是不能用的。” 寒净奇道:“掌柜竟不识得笋吗?那这笋糕。。。” “笋糕是我做的。”门口一道声音传来,一听就是性格活泼泼辣之人,进来的却是个娇小俏丽的女子,“我爹是个书呆子,哪会做什么笋糕,这手艺是我爷爷传给我娘,我娘传给我的,爹也有脸说这手艺要断了可怎么办,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掌柜脸一红,斥道:“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过来见过仙童和神兽。” 小姑娘穿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脸上也沾着,像只小花猫,她长相不算出众,一双眼睛倒是显得灵气逼人,俏生生行了个礼:“淑娘见过仙童,见过神兽,二位可是要帮我家除妖么?” 吃人家的嘴软,寒净只好点头应是。 淑娘笑出一口银牙,看起来并非那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却自有一种少女的活泼可爱:“那淑娘先谢谢仙童和神兽,等除去妖怪,淑娘每天都做给两位吃,管够的。” 寒净身为老人家,对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毫无招架之力,红着小脸摆了摆手:“不用客气,笋糕很好吃,愿尽绵薄之力。” “二位喜欢就好。”淑娘背着小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一副小大人模样。 一盘笋糕吃得差不多,寒净自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背负着除妖的重任,沉稳严肃地辞行:“那我这就去了。” 掌柜的起身拱手,肃然道:“那就有劳小仙童,若能为我家除去妖邪,小老儿感激不尽。” 寒净点了点头,飘然出门,水色长衫如水泽翻飞,然后…… “竹林在什么地方啊?”寒净看着小白羊。 小白羊看着寒净。 呵呵,智障主人愁死羊。 人与羊大眼瞪小眼,相看两懵逼的时候,总算有人打破了一街的尴尬。 “师尊,这是……?”对寒净出门的时间分外敏感的寒靳看着一人一羊,什么情况都不需要了解,立刻立场坚定地对小白羊飞去一记眼刀。 寒净一派稳重地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徒弟,总结道:“笋糕很好吃,掌柜的人很诚恳,我忘了问竹林的位置。” 寒靳面带笑意:“既然师尊应承,靳儿自然责无旁贷,师尊稍候,我去问问掌柜的竹林方位。” 第15章 为师很亲切 寒靳办事比寒净和小白羊加在一起靠谱百倍,很快就带着寒净和小白羊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翠山山脚。寒净是根本没有遮掩行踪的意识,另两只是根本不屑于遮掩行踪。 翠山说小不小,纵横数十里,若可于空中鸟瞰,亦一眼无法观其全貌。可这么大块地方在修士眼中实在也算不得大,大乘修士一步百里,一天可览中州全貌,这山就有些不够看。此山虽名为翠山,却比不上陡峭的平波峰,地势起伏不过百丈,地形相对平缓,被称作山也许仅仅是因为此地略高于平原而已,以寒靳的神识扫过,瞬间便览全貌,立刻就发现了虽然满目翠绿,但是竹林深处的竹子已经大面积枯萎,而在枯萎的竹林中间,有一间小小的竹屋。竹屋虽简陋,却青翠艳丽,与周围灰败的竹林相比,颇有几分诡异。 掌柜的没有提起竹屋,但盖一间小小的竹屋用来供采笋之人休憩也实属正常,寒靳并不认为这件事会有多么棘手,寒净想帮他便帮,可也不必寒净跟着奔波。寒净娇娇嫩嫩一个水娃娃,怎么能受这样的累,寒靳建议寒净去竹屋休息一下,他先在林子四处探查一番,如果有异样,再请师尊出手。 小白羊难得的立刻响应了寒靳的建议。他才懒得逛林子呢,既然有寒靳这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是傻羊! 寒净对于探查什么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进了林子就不认得路了,可是根本说不出口!徒弟和宠物的野外生存经验都比他丰富,简直让做师尊和主人的面子没地方放!寒净只好一派端庄地点了点头,笼着双手跟着徒弟走向竹屋,仿佛智计在握,真是十分有为人师尊和为兽主人的风范。 越往竹屋走,竹子的枯萎程度越深,从满目翠绿走到青黄交接,再走到黑如焦炭,傻子也意识到不对了。寒靳方才神识扫过,虽然看到此景,毕竟与置身其中的感觉大不相同。他的净月剑自打出了门掩了修为,便一向是收在储物空间,此时也拿在了手上,略前寒净半步,警惕地看着一片黑色竹笋中的竹屋。 黑色的竹笋仿佛被炭火细细地熏过,虽然毫无生机,却依然完整,没有外力击打的痕迹。竹叶是早就落光了的,黑色的竹叶脉络清晰,可一脚踩下去,竟立刻化为齑粉。光秃秃的竹竿立在绚烂的蓝天下,仿佛一根根淬了毒的锋利长针,直指晴空。 阳光普照,此地如同死地,更显得翠绿色的竹屋诡异莫名。 站在竹屋简陋的台阶前,寒靳冲小白羊递了个眼神,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对手,小白羊毫无障碍地接收到了寒靳的意思,跳进寒净怀里,点了点头。 寒靳净月剑背在身后,行走无声,站在门前,叩响竹门。 门响三声,无人应答。寒靳轻轻一推,竹门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开裂声,是门闩断了。 门内摆设一目了然,一张绿色的不大的竹床,床上红艳艳的棉被起伏,似乎有个人。床头一张竹桌,一根上尖下圆的新鲜竹笋躺在桌子上,白滚滚的竹笋在翠绿色的竹桌上十分显眼。 寒靳信步走入,看了看桌子上的竹笋,走到床前看了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竹笋,回头对寒净笑道:“师尊,这有一只笋,我做竹笋菌菇汤给你喝吧。” 寒净矜持点头:“嗯嗯嗯。” 这些年,寒靳的手艺是越来越木奉了,想想寒靳做的汤就流口水。 桌子上的竹笋抖了一下。 小白羊从寒净怀里跳出,他脚步轻盈,一步步踏在虚空,却稳如踩着看不见的台阶,几步跳到桌子上,蹲在竹笋前,拿爪子拨了拨,一本正经地评价:“挺新鲜的,就是不知道竹林能不能采得到菌菇。” 被评价的竹笋并没有因为被夸新鲜而高兴,竹笋从小白羊爪子下面挣脱出来,滚落地下,变成一只白胖的光头娃娃,双手叉腰,鼓着小脸,气哼哼地道:“大肥蛋!里萌嘟似大肥蛋!” 寒净:“??” 小白羊右爪捂着半边羊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对寒净解释:“他说的是,大坏蛋,你们都是大坏蛋,人话还说不好,给我们妖族丢妖了,见谅见谅。” 光头娃娃气鼓鼓的抬起胖胳膊要去抓小白羊,小白羊圆润的小身子灵活的往旁边一扭,从竹桌上跳起,踏着虚空回到了寒净肩膀上,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好,懒洋洋地看着瞪大眼睛的光头娃娃。 光头娃娃看着小白羊,种族的本能让他突然明白过来。他惊恐地看着门口,下意识寻找逃跑的机会。可他很快又更恐惧的看着小白羊,摇摇晃晃地跑到床前,张开手臂,想把小白羊拦在无法靠近床的位置。可小娃娃的个头不过到寒净的膝盖,还没床高,实在是什么也遮不住。 “是个孩子。”寒靳对寒净低声道,“气很虚,这孩子情况应该不是太好。” 寒净看了看寒靳,寒靳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床上那一小包,颇有些忧心。寒净视线转向竹笋娃娃,慢慢露出笑容。寒净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并不在于形状多么优美,更在于当他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温柔会让每一个被这双眼睛注视的人看到真诚和关心。 竹笋娃娃看了寒净一会,大眼睛突然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寒净弯下腰,对竹笋娃娃伸出手。他的手白嫩细长,在光线昏暗的地方,仿佛发着浅浅暖暖的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牵住:“乖孩子,很辛苦吧。” 竹笋娃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巴巴的扑进寒净怀里,小胖手指着床,抽抽嗒嗒:“自……自八吼……大……大似八似要似了?” 小白羊在寒净耳边小声翻译:“治不好,他是不是要死了。这孩子怎么回事,还有口音呢!” 寒净抱着竹笋娃娃,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小竹笋r_ou_滚滚的后背,向床边走了一步。小竹笋抱着寒净的脖子大哭,一只幼妖长久以来照顾一个人类却没有结果的委屈因为有人注意到而酸楚加倍,对寒净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反抗。寒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被子下盖着一个瘦弱的孩子,看骨架应该只有十三四岁,不过寒净自己看上去也只有十六岁,倒也不敢轻易断言这孩子的真实年龄。那孩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冬衣,也不知是多久没洗过澡,头发纠结成一团,小脸也是乌七八糟。想来小竹笋能知道要把人放在床上已经不易,连帮人洗漱的意识都没有,更别说治疗这样专业的能力。 寒靳上前一步,与寒净并肩而立:“我来吧。” 小竹笋委屈巴巴地抱着寒净的脖子,一双泡着眼泪的大眼睛忐忑的看着寒靳,又眼巴巴的看着寒净,希望寒净能拿个主意。这里的人只有寒净气息最为舒服,他只能相信寒净。 寒净轻轻拍了拍小竹笋的后背,水灵亲和万物的气息绵长柔软:“别怕,我在呢,没事,不怕的。” 寒靳也看着寒净,这一瞬间,三百年前的记忆竟然清晰到仿佛昨日,寒净也是这样温温柔柔地对他说:“靳儿乖,师尊在呢,什么都不怕的。” 寒靳已经想不起寒净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他只记得刚刚到寒净胸口的自己一直在哭,寒净弯着腰,抱着他,一遍遍地拍打他的背部,在深秋的风里站了很久很久。他趴在寒净怀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可寒净的怀抱却无风无雨,温暖的就像一杯甜酒,舒服到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全然的放松与信任。 这才是真正的寒净,独属于寒净的魅力,不仅是水灵天生的亲和力,更因为,寒净从不惧成为别人的依靠,即使他自己也是个迷迷糊糊不懂世事的孩子。 这样的人,外表也许柔弱,内心一定强大。可其后三百年,他身为曾被寒净保护的人,居然真的认为寒净会被不能修炼这件事击垮变成魔鬼,他对寒净的信任和了解,现在想想,实在令人羞愧。 寒净没有注意到寒靳的失神,他抱着小竹笋,眼睛看着小竹笋的大眼睛,同样清澈无暇的两双眼睛,互相诚恳相待:“乖孩子,你什么时候救下他的?” 小竹笋手舞足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小白羊羊脸生无可恋,认命地翻译:“他说他是去年冬天捡到这个人的。这个人当时被人追杀,还一个人把追杀他的人全打跑了,自己也昏迷在这片林子里了。小竹笋把他捡回来,发现春天到了他还没从冬眠里醒过来,有人来挖竹笋,他就跑去问人家这个人为什么不醒,但是人没问到,反而把人吓跑了。他偷偷跑到城里听人家说这叫生病,要治疗。他就把竹子的ji,ng华全都采给这个人,但是这个人还是不醒,按照人类的说法,是不是快死了?” 小竹笋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寒净,寒净看向寒靳。 寒靳松开男孩的手腕,站起身,眉头微微皱起:“他……” “怎么了?”寒净倒是鲜少看到寒靳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 寒靳神色凝重:“这个孩子体内,有邪修的气息。” 人有善恶,修士脱胎于人却不能脱离于人性,修士中修行方法必然伤害他人性命、修正派心法却行恃强杀人之事的,都被称作邪修。寒靳说这孩子体内有邪修的气息,必然不是指这孩子修正派心法却无故夺人性命,那么这孩子的修行法门定然y邪。 一个孩子,救?还是不救? 一个邪修,救?还是不救? 第16章 为师辈分大 “先救下吧。”寒净抱着小竹笋拍板。 小竹笋搂着寒净的脖子,泪眼矇眬地看着床上的人,担心又期待。 寒靳对此结果并不意外。纵然是邪修,可一来他们对此人并不了解,至少要给此人一个申辩的机会,二来寒靳探此人气息不过金丹,万一救错也能收拾残局,三来,如果真正的寒净会轻易放弃一个人的性命,寒靳才会无法接受。 说寒净不谙世事也好,说寒净傻也罢,经历过三百年的痛苦,寒靳只想寒净能一直这样傻下去,至少真心实意,坦诚相待,总好过处处算计,彼此猜忌。 平波峰一峰没一个医学有成之人,虽说是救人,也只能把人带出去找人来救。幸好望源是座大城,自在冠的医师们云游四方济世救人之时,在此处也有固定的落脚之地。寒靳抱着那孩子,寒净怀里抱着小竹笋,肩上扛着小白羊,拖家带口的回了城。 小竹笋一只幼妖,妖气不懂得收敛,刚一进城就惊动了守城侍卫,小竹笋抱着寒净不撒手,不肯回竹林去,寒净只好作为小竹笋的担保人,去县衙交钱写保证,因此与寒靳暂时分开。 寒靳虽然不放心寒净,可到底救人要紧,而且以小白羊的脾气,寒净总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只要不被人欺负,不管小白羊闹出多大事端,事后自己再慢慢协调即可。已经习惯了一直跟在假寒净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的寒靳心也很大。 自在冠的修士中,以医入道的称为医师,以药入道的称为药师,外人眼中医药本是一家,如何分得清医道药道,即使是寒靳曾从假寒净手中保下了自在冠的药库和书库而备受自在冠修士们的尊敬,也实在是门外看个热闹,分不清到底是要找个医师来看看,还是找个药师来抓药。 他抱着那孩子站在自在冠在城中紧紧相邻的俗家医馆和药房间踌躇一瞬,把人抱进了医馆。 好歹,得先看看是什么毛病。 “是中了邪毒了,”恰好今日有一位入世历练的高级医师坐镇,医师姓朴名实,略把了把男孩的脉,便神色凝重,怀疑地看着寒靳,“他是你什么人?” 寒靳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男孩是邪修,自在冠的医师自然不会连这都发现不了,知道朴实是起了疑,寒靳从怀里取出霞蔚宗的牌子递给他道:“霞蔚宗弟子下山历练,偶然遇到这个孩子,实在可怜,我知他是邪修,可他行迹可怜,一直昏迷,我亦不忍不闻不问任他去死。医师请救他,若他真是魔头,我自然亲手将他击杀。” 朴实右手掐诀落在霞蔚宗的令牌上,小小的令牌刹那雾气横生,隐隐现出一座陡峭山峰,确实是霞蔚宗主峰七霞峰的模样,他双手递还令牌,叹了口气:“那便救吧。寒净那魔头都救得,这孩子不过金丹修为,有何不可。只是邪修功法诡异,我确是没什么经验,还请为我护法。” 寒靳心中五味杂陈,二十多年过去,寒净在世人口中,居然仍是魔头。而自己口中说要向天下人证明寒净的清白,却只是陪着寒净窝在山上,妄图用时间抹平一切。可流言蜚语不止,史书只记著书人所见所闻,寒净的骂名说不定已被载入书中,千百年流传! 虽然心绪难安,寒靳仍然未曾多言,信的人始终会信,不信的人多说无益。诚如苏红艳所言,要想洗刷寒净的冤屈,说多不如做多。 自在冠的医师虽然第一次接诊邪修,可高级医师毕竟理论扎实,经验丰富,治疗很快起了效果,男孩的气息越来越强烈,在昏迷中发出一阵微弱的□□。随着医师的灵气游走全身,男孩孱弱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这颤抖渐渐变成剧烈的抖动,男孩的□□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哇”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男孩艰难地抬起眼皮,还没来得及睁开,便再次昏睡过去。 朴实额头已经爬满了细细的汗珠,他略擦了擦额头,对寒靳道:“气脉已通,邪毒已驱,接下来去找隔壁的药师调理一下即可。” 寒靳连连道谢,抱着那孩子又去隔壁药房,门前遇到肩上扛着一只白毛团羊的寒净,寒净怀里的小竹笋脖子上已经挂上了一个小木牌,小木牌上写着“望源”二字,这便是妖类获许在城内通行的凭证。 小竹笋一看到寒靳怀里的男孩就焦急地探着脖子去看,可除了男孩还是没醒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便闷闷地搂着寒净的脖子,很不活泼的样子。 “如何了?”寒净问。 寒靳如实回复:“气脉已通,邪毒已去,接下来只需去隔壁找位药师开味药好生调理。” 寒净微微弯着眼睛,嘴角露出笑来:“那便好。” 寒靳犹豫了一下,出于关心寒净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的目的,还是问:“这羊怎么了?也不说话,死了吗?” 蹲在寒净肩头缩成一个完美的毛团的小白羊立刻炸了,伸展四肢,昂着脖子伸爪指着寒靳,海水般的蓝眼睛再次被怒火充满:“你是不是想打架?!是不是?!” 他一抬起头,雪白的羊毛里的小木牌就尤其显眼,和小竹笋脖子上的同出一处,可是要小得多,寒靳立刻明白这羊为什么装死,心情瞬间愉悦了,故意大声惊讶感叹:“小白羊,你买项链了?” 小白羊:“……” “老子跟你拼了!”小白羊怒吼一声,人立在寒净肩头,举起两只前爪,全身的毛都炸了。 寒净连忙调停:“别别别,别打架啊,凡人太多了。” 寒靳占了便宜果断装乖巧:“好的,都听师尊的,师尊说的都是对的。” 小白羊:“……”主人哪里都好,就是这个徒弟太糟心!一定要赶走这个徒弟!必须! 胜了一局的寒靳抱着孩子去了药局,高级医师和药师全都可遇不可求,今天能遇到一位高级医师已是幸运,药局没有高级药师坐镇也在寒靳意料之中。幸而男孩体内邪毒已去,只要拿些常见的药调理即可。药房的值守药师取了几瓶丹丸交给寒靳,嘱咐如何服用,一群人又拖家带口的走了。 既然是受掌柜的所托去除妖,自然要给掌柜的一个交待。寒净抱着小竹笋去到翠竹斋,掌柜的正坐在家中长吁短叹,听到伙计通报寒净回来了,连忙出门,对寒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仙长回来了。” 寒靳:“……”长得显老就是容易被人误会辈分大! 寒净完全没有意识到掌柜的搞错了什么,略一颔首道:“我们回来了,妖也捉来了。” 掌柜的瞪大眼睛看着寒净,结结巴巴道:“捉……捉回来了?真……真的有妖啊?” 寒净把小竹笋转给掌柜的看:“就是他,小竹笋ji,ng一只。” 小竹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掌柜,半晌像是认出了他,露出笑容:“指鱼,指鱼。” 小白羊:“……”兽语翻译八级都救不了这倒霉孩子了,说的什么玩意! 掌柜的忐忑的看着小竹笋,试探地问:“你是说,子瑜吗?” 小竹笋两手一拍,笑出一排小豁牙:“指鱼,指鱼!” 小白羊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保持姿势不变只张嘴:“你俩认识啊?” 掌柜的面色复杂,看了看高兴的小竹笋,对小白羊拱了拱手:“翠山是我们家传了几百年的地,我小时候也经常去玩,不瞒各位仙长,小老儿姓王名竹字子瑜。” “指鱼!”小竹笋坚定地叫。 小白羊:“……小朋友,你人话说成这样,就不要老是秀了,翻译也是很辛苦的,你配合一下谢谢。” 小竹笋双手叉腰翻了个白眼,对小白羊哼了一声。 小白羊身为自我定位很准确的嚣张跋扈的神兽,何时被一个小妖这样蔑视,登时炸起浑身的白毛,伸出爪子:“嘿哟我这暴脾气的,小竹笋子你给我下来!” 寒靳抱着男孩凉凉道:“嘿哟这新项链,还怪好看的。” 小白羊:“……”妈哒,早晚有一天得栽赃他!污蔑他!让寒净把他赶走! 寒净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小竹笋挣扎着要下来,寒净便把他放下来。小竹笋光着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吧嗒吧嗒跑到掌柜的腿边一把抱住,仰着小脸叫:“指鱼指鱼,苏凉苏凉。” 掌柜的顿时全身僵硬,上半身抗拒地后仰,眼巴巴的看着寒靳寒净。 “是你家的妖。”寒净眼中带笑,走到掌柜的身边,摸了摸小竹笋的光头。 小竹笋仰着脑袋,看了看寒净,又转回头看着掌柜的,大眼睛里满是可怜的期待:“指鱼,苏凉。” 掌柜的挤出笑脸,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小竹笋的脑袋,小竹笋主动把脑袋送进掌柜的手里蹭了蹭。淑娘从一旁的屋里掀起帘子走出来,手里拿着只笼屉,对她爹扬声道:“爹,你不是一直说没儿子,这不是有了?” 掌柜的瞪了她一眼:“又没大没小!这么多男人,你快回屋去,谁让你出来的?” 小竹笋看着淑娘叫:“苏凉!” “哎,叫姐姐,没大没小!”淑娘拍了拍小竹笋的脑袋。 小白羊:“……这位小姐姐,恕我直言,他怕是比你大个几百岁。” 淑娘把小竹笋的手从她爹腿上拿开牵进自己手里,一张稚嫩的脸却沉稳无比:“可他不是傻吗?” 小白羊:“……你说的有道理。” 身为大妖,这个小妖的地位自己怕是要保不住了,这些狡猾的人类!大妖小白羊今天也很为妖族幼崽的前途担忧! 第17章 为师很担心 迈出了翠竹斋的大门,寒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看着怀里的男孩,认真思考,这孩子是小竹笋捡的,现在小竹笋赖在了人类家里做米虫,那自己手里这个倒霉孩子,谁养? 寒净肩上扛着羊已经走远了,寒靳只好抱着捡来的邪修赶紧跟上去。 出门在外,“为了节省开支”,寒靳只开了一间上房,双人床他和寒净睡刚好,加上一只巴掌羊就有点挤了,加上一个大活人就更加扫兴了。偏偏寒净还自告奋勇要把半边床让给寒靳和捡来的邪修,自己打地铺,坚决不肯给宗门造成任何负担。 寒靳开始深刻的自我反省,说“没钱了就得传书回去求宗主拨款再派弟子送来”这种谎要怎么巧妙的圆回来。 “弟子在,怎么可能让师尊睡地上。”寒靳虽然一点也不想让寒净和一个莫名其妙的邪修睡一起,但更不想让一身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寒净睡在地上。 小白羊帮腔:“对对对,让他睡地上,年轻人睡地上怎么了?你不要惯着他!” 若是与玉成真人一道出行,寒净也不可能自己睡床让玉成真人睡地上,长幼有序,寒净不再推让,非常老怀欣慰,觉得徒儿真是特别孝顺,不枉自己养育这么多年。 “这孩子得洗个澡了,”寒净看着寒靳怀里的男孩,对床扬了扬下巴,“你先把他放在床上,出去买几件合适的衣物吧,我来给这孩子洗个澡。” 寒靳:“……” 洗澡! 师尊亲手给别的男人洗澡! 虽然这孩子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面容,可金丹期的修为谁知道他真实年纪啊!万一是个猥琐男怎么办?万一洗着洗着他突然醒了怎么办?万一洗完之后他突然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寒靳内心波涛汹涌,表情十分平静,声音都很沉稳:“还是徒儿帮他洗澡,师尊去买衣服吧。” 寒净没有多想:“也好,那为师便出门了。” 小白羊从床上跳下来,爬到寒净肩头坐稳,蔫蔫的不是很想带着脖子上的破牌子出门。 寒净摸了摸不怎么活泼的羊的脑袋,颇有些心疼:“小白羊不想出门就不要出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小白羊缩成一团,说话都没什么活力了:“我怕你出的了这门,回不了这座城。” 寒净:“……”窝也没有那么废……吧! 不是很自信的寒净扛着羊出门了,寒靳叫了一桶热水,把邪修身上破破烂烂的冬衣脱下来,抖落三斤尘土。 寒靳:“……”这也太脏了! 论起养孩子的经验,寒靳是远远比不上寒净的,寒净颇有些担心寒靳会应付不来,匆忙买了几身成品店老板娘拿的衣服就往客栈赶。 趁着寒靳不在,小白羊抓住一切机会在寒净面前诋毁寒靳:“我跟你说,你那个有名无份的徒弟其实男女关系很混乱!” 寒净奇道:“真的?靳儿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靳儿年岁不小了,他若有喜欢的人,我自当支持的。” 小白羊心里窃喜,连忙在寒净面前坐实谣言:“真的真的,就你闭关那几百年,修真界到处都是那个斯文败类的桃色新闻,他和很多名门大派的女修不清不楚,就你们……咱们霞蔚宗的那个阿娇,据说就是他的红颜知己之一。” 寒净目露茫然:“阿娇……阿娇是哪个?” 小白羊这些年对寒净除了功法其他事转头就忘的本领已经深有体会,闻言并没有气得胸闷,而是耐心解释:“就是一个背一柄赤金大砍刀的两百岁元婴女娃,沙门的关门弟子,传说这个女娃是沙门收下由寒靳带回宗门的。反正沙门早就消失了,这个女娃是不是沙门的闭关弟子谁能知道,还不是那个寒靳一张嘴。” “大师兄的关门弟子?”寒净对这个女娃没什么印象,这二十几年来,想来是不常到平波峰走动的,“既然是我宗门子弟,若与靳儿共结连理也是亲上加亲,可为何未曾听靳儿提起?也未曾见师侄到平波峰走动?” 小白羊随口胡掰:“寒靳不是红颜知己多嘛,大概是负了那女娃了。” 寒净不赞同的皱起眉:“靳儿如此,倒不是大丈夫所为。子不教师之过,还是需好好教导才成。” 小白羊羊脸严肃:“对的,如此负心薄情之人,怎么配做我平波峰弟子!把他赶走!” 寒净摇头:“待我先与他谈谈。” 眼见客栈就在眼前,小白羊抓紧时间传音入密:“还有,这个斯文败类可能除了女人还喜欢男人,你得看着点,别让他去祸害良家妇男。” 寒净忧愁地叹了口气,想不通自己教的孩子明明德孝两全,可怎么就是对情爱之事如此轻浮!哎,有负魏夫人啊! 小白羊面上不露神色,心里美滋滋。寒靳还想犯上作乱,对寒净做下有悖伦常之事,自己身为寒净的本命神兽,若就这么让自家主人傻乎乎的被人占便宜被人套牢,还有何颜面谈起保护主人!今日先在寒净面前敲敲警钟,至少让他警醒,日后再与寒靳见招拆招! 寒净满怀着心事回到客栈,看寒靳的眼神很是复杂。寒靳已经把邪修洗涮得当,灌了一堆丹药,放在了床上,高高兴兴的看着寒净进门,却被他忧愁的眼神看得很是忐忑,小心翼翼问:“师尊出去买衣服,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寒净摇了摇头,坐在房中唯一一张八仙桌前的主座上,稚嫩的脸上自有一股师长的威严,指了指地面,对寒靳沉声道:“你跪下。” 寒靳心里一突,去看小白羊,小白羊看着寒靳,比例不小但在还没婴儿巴掌大的脸上十分的小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嘲讽。寒靳心里一沉,双膝跪地,垂着头,等寒净发话。 寒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闭关之时寒靳年纪尚幼不通人事,三百年未曾亲养亲教,如今又有何立场指责一个人独自长大的寒靳品行不端。说到底,孩子的错,多是错在师长,要认错,也得师长先认。 寒净斟酌半天,不知从何说起,寒靳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自己那点心思已经被寒净察觉。这等有悖人常之事,他虽然心里敢承认,却绝不敢宣之于口。而以寒净的自律正经,自己存着的这等心思不啻于一种侮辱与背叛。寒靳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寒净的脸色,一会想我又没有正式拜师大不了不做这师徒,便大大方方的追求他;一会想一旦这点龌龊想法暴露,不仅师徒做不成,寒净怕是再也不愿见到他了。他心里乱成一团麻,只觉得不是跪在客栈薄薄的一层地板上,而是跪在北方雪原万丈的雪洞里。 “你……”寒净总算开口,想说点什么。 床上响起一声微弱的□□。 教育徒弟感情之事到底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进行,寒净刚组织好的语言全都散了,看寒靳跪伏在地上,又觉得心疼,叹了口气道:“去看看他是不是醒了。” 寒靳抬头看了寒净一眼,见他并没有十分愤怒,看自己的眼神仍然关心,意识到寒净想说的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觉得麻木的身子又有了知觉,连忙起身去看捡来的邪修。 邪修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床帐,听到有人靠近便转头来看。他皮相是十四五岁,年龄不知几何,一双眼睛却满是沧桑,沉沉闷闷,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潭死水。 寒靳抓住邪修的手腕,探了探邪修的脉搏,气息稍有凝滞,但灵力运转已经回复规律,自在冠的高级医师自然不是徒有虚名,。 “你感觉如何?”寒净也凑上来,看那邪修的情况。 邪修平静的眼神在看到寒净的那一刻掀起惊涛骇浪,他牙关紧咬,怒视寒净,如同仇敌,双手握拳,身子挣扎颤抖,一副随时投入战斗的样子,倒把寒净吓了一跳。 寒靳半挡在寒净面前,净月剑立在胸前,微眯起眼睛,也是准备应战的姿势。 邪修却突然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一副任人鱼r_ou_的样子。 寒净全程很懵,沉默片刻,问寒靳:“为师长得很可怕?” 寒靳果断摇头。师尊一点都不可怕,师尊最可爱,师尊最好看,师尊最水嫩,天下还有比师尊更好看的人吗?!绝对没有!不会有的! 寒净对徒弟这种崇拜的眼神适应良好,转头看那洗干净之后倒还清秀的邪修,邪修双眼紧闭,手指抓着被子,攥起一叠的褶皱,仿若要被人行不轨之事的良家妇男。 “卧槽!”小白羊蹲在寒净肩头,炸了一句。 寒净被耳边的突然大声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小白羊,并不十分浓密但形状好看的眉微微皱起。 “你们师徒俩都瞎啊,”小白羊忍不住吐槽,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学渣真的特别可怜,学渣还收了个学渣徒弟,真是特别让羊c,ao心,“这是顶级炉鼎的体质啊!顶级,炉鼎,知道什么意思吗?!” 寒净:“……”现在说不知道会很丢脸吗?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5节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进入待高审了,瑟瑟发抖,好像第七章还是多少章的时候就进过一次,吓得我都这么清水了,偷偷吃豆腐这种剧情都不敢写!这都不行吗?!希望这一章能过(&65377; &769;︿ &768;&65377;) 考前综合症,写不出来,只想打游戏,没存稿了,明天可能会断更,我好怂 第18章 为师有套路 虽然感觉有点丢脸,寒净还是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小白羊:“……” 算了算了,又不是刚刚认识这个憨货,不气不气。 小白羊刚想和寒净解释什么叫炉鼎,顶级炉鼎有哪些妙用,就被寒靳瞪了一眼。 寒靳刚刚因为小白羊背后不知说了什么被罚跪,现在又看小白羊要对寒净胡说八道些不入台面的东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对小白羊的态度更不客气,直接一句“闭嘴”,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白羊:“……”妈哒!妈哒妈哒妈哒!!!他怎么敢这样对威震天下的大妖! 寒净看寒靳脸色难看,顿时更加觉得觉得自己好像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文盲,可是文盲有优点,文盲不耻下问,寒净双手笼在袖子里,一派端庄正经地向徒弟和宠物不耻下问:“炉鼎,是什么啊?这位小友难道身负神器?” 寒靳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个神器,师尊真聪明,一听就明白了,顶级炉鼎,自然是顶级神器,神器中的佼佼者,所以这位小友才会被人追杀。” 寒净望着床上的男孩,目光怜悯,叹了口气:“修真界的风气最近越来越差了,为师总觉得,杀人夺宝这种事,会影响心境吧。” 寒靳肃容道:“良善之人不行此龌龊之事,不义之人视此事为平常,倒是不会有人因此影响心境的。毕竟人各有道,道道不同,心魔不同。” 寒净便更叹了口气:“是我的道容不下这样的事。” 床上邪修睁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寒净,墨色的瞳孔里满是嘲讽:“你的道容不下,你的手倒是做得出更多的肮脏事。” 寒净:“??” 寒靳猛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寒净,匆忙道:“师尊,徒儿刚刚想起还没吃饭,我们出去吃点吧。” 小白羊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都饿死了,要吃饭。” 寒净看了看寒靳,又看了看小白羊,两只俱是满脸微笑,和谐得仿佛至交好友。寒净又看了看床上的邪修,邪修一双黑色的眼睛有着寒净刚刚无法理解的深沉情绪,像是一汪被风暴卷起的池塘,塘内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寒净难得的头脑灵光了一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该来的总会来,可真的来的时候,仍然是有些不敢面对,觉得那邪修的眼神就像不得不饮的□□,难以面对不敢相信可绝不能逃避。 邪修看着寒净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低着头,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而他身边,一人一羊均是小心翼翼一脸心疼,居然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笑得太开心,忍不住流下泪来,边笑边哭边鼓掌,仿佛见到了这世间最难得一见的人间乐事:“今天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可见天道不公,恶有善报。” 寒净一张被养的白白胖胖略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一片苍白,咬牙道:“对不起,如果我以前伤害过你,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 邪修笑声骤停,一双眼睛仇恨的看着寒净,明明清理整洁的脸,y沉的却像是不知何处飘来的恶鬼,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寒净,一字一句道:“好一朵清纯的白莲花!” 寒净小脸又是一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寒靳大乘修士的r_ou_身百毒不侵,却觉得胸口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疼的满胸腔打滚,几乎要跳出来了。他看着那邪修,努力压抑要动手的欲望,双目真挚:“我师尊所言句句属实!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仇人早已飞灰湮灭,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已昭告天下,说明实情,就不许你把这样的罪名扣在我师尊身上!” 邪修靠在床柱上,嘴角浮起冷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我是个识相的人,随你怎么说吧。” 小白羊在寒净肩头蹦跶:“小屁孩,寒净之前怎么负你了?我们补偿你!不管是天材地宝还是其它资源,你尽管提,只要我小白……呸呸呸,我游临水能给你的,绝不吝啬!” 邪修看着这一群人,只觉得荒唐,仇人就在眼前,明明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却一副清纯样貌勾引的一人一妖都是心疼,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不明事理,这算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邪修心里堵闷,一股邪火直冲胸口,可他知道,面前的这几个,没有一个是他能动的角色,无能为力,怒火攻心,气脉阻塞,他哇地吐出一口血,一双眼睛一一扫过面前的人与妖,一个个,全都一脸正直与委屈,如此虚伪的三张脸! 邪修抓着床柱,坐到床边,抹去嘴角的鲜血,垂下眼睛,不想再看这些人的嘴脸,说话都很吃力:“如果你们不用炉鼎,我就走了。” 寒净想伸手扶他,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拉了拉寒靳的衣角。 寒靳抓住寒净的手腕,也是替寒净委屈的很:“不用,你继续住在这养伤,我们走!” 寒净被他拖着,回头看邪修靠在床柱上闭着眼睛,表情很是痛苦,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自处。 小白羊身为大妖,向来是帮亲不帮理,以为自己是被假寒净所救时,他尚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假寒净寻仇,真寒净明明是个连买点糕点被小辈欺负都可怜兮兮地要自己这个大妖出头的傻白甜,身为大妖就更有责任保护这样愚蠢的主人。 大妖很贴心的安慰寒净:“寒净你放心,这小子要不了多久就要倒大霉的!” 寒净本来站在客栈门边,等着寒靳去给邪修续房费,蔫蔫的像朵败了的花,闻言抬头看着小白羊,紧张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白羊道:“他身为……身负顶级炉鼎,如今身体恢复,气脉已通,就像一块腌好的五花r_ou_,早晚要被人剥皮吃掉的。小小的金丹期,没有自保之力,又身负异宝,不是要倒大霉是什么!” 寒净:“……” 寒净转身就走,小白羊蹲在他肩膀上,差点被他一个急转身甩下去,忙伸出小爪子抓住寒净的衣领,吊在寒净脖子上,郁闷道:“你去哪?” 寒净捞起羊放在肩头,一张端庄的脸上满是坚定:“我对不起他在先,现在你说他有危险,我怎么可能不去看着?” “你怎么对不起他了?!”小白羊不满道,“对不起他的另有其人,你是受害者!寒净,你能不能想清楚一点,你也是受害人,他也是受害人,他凭什么那么说你!别傻了好不好?人各有命,他的命是他身负异宝注定的,跟你关系不大,你现在去看着他护着他,你能带他一辈子?再说了,你又不认识他,你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啊?你知道那个假寒净对他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啊?你有没有想过他是骗你的?他可是个邪修,能不沾上最好,你还上赶着去保护他,你是想和修真界的正派为敌吗?你给我站住!站住!” 寒净脚步不停,对小白羊的话充耳不闻。 小白羊往前一扑,银光乱舞,现出一张妖气冲天的脸。白色长衫明明应该端庄优雅,可小白羊皮毛幻化出的白色长衫却穿的的懒懒散散,露出大片的胸膛,和一本正经的寒净完全不同。以前小白羊的人形还挺注意形象,现在倒是越来越肆意随心了。 小白羊抓住寒净的肩膀,拦着不让他上楼:“寒净,你自己要知道,那些事跟你没关系!不管以后你会遇到多少人,遇到什么你无法接受的事,都要记住那不是你,世间百事,皆是磨难,你要内心坚定,对自我有清楚的认知,否则如何道心稳固!” 寒靳站在寒净身后,看着小白羊拦着寒净,默然不语。这种话,寒净一定是听不进去的,他不敢说,说了寒净要生气,他不想自己惹寒净生气,小白羊要说,刚好。 寒净抬起头看着小白羊,水一样的眼睛柔软却坚韧:“我知道那些不是我做的,可我就是放不下,怎么办?” 游临水看着寒净。 寒净仰着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游临水。 游临水:“……” 一只巴掌大的圆滚滚的小羊趴回寒净肩头,闷声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这个做主人的,就是仗着我宠你,哼!不就是一个人类吗,我小白羊要护的人,我倒要看看谁敢动!” 寒净歪着脑袋蹭了蹭小白羊的羊毛。 寒靳:“……”等,等一下!什么情况?输的这么快的吗?说好的嚣张跋扈的大妖呢?还被师尊的脸蹭了毛毛,什么情况! 感觉地位有点危险,好像似乎要多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被师尊问过“我就是这样,怎么办呢?”这样任性的话的寒靳连忙追上去,拼命刷存在感:“师尊想做什么,我都会陪在师尊身边的。” 亲眼目睹了一场战火硝烟尚未升起就归于平静的客栈众人:“……”套路啊,这都是套路啊!服,很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三挂了,哭死,第一次机会挂的时候安全员小哥哥说我都到公交车站了居然挂了,还要加班,第二次左转弯的时候小哥哥帮我踩了点刹车,后面调头回去之后还给我在下面打手势,靠边停车了居然挂了,小哥哥都不想笑话我了,这样作弊居然都挂了,我没脸见人了,十天后才能预约,预约只能预约一个星期以后的考试,加一起超过半个月,崩溃!好伤心,作为一个上班族,天天跑出去练车多么提心吊胆!简直是煎熬,可这样的煎熬还不能结束! 第19章 为师随缘吧 本来准备离开客栈另寻住所的计划,因为要保护邪修,变成了偷偷摸摸在邪修旁边另开了一间房。修真之人耳聪目明,识海一扫可知千里,可识海这个东西也很麻烦,等级不够的修士的识海很容易被高阶修士入侵,高阶修士也很容易看到一些不想看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出门在外,就老老实实用眼睛看路,用鼻子分辨味道,关闭识海,别没事找事,最后惹出一堆破事。 三个大乘老怪窝在一只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病邪修身边,伪装成三只没有修为的小白兔,等着有人上门找茬。 “我觉得,不管是谁来,都很惨了。”小白羊蹲在客栈门前,深沉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对寒靳传音入密,“寒净还在冥想吗?” 寒靳表示:“你上次到底跟寒净说什么了?!”来来来,算算账吧! 小白羊一只无辜可爱的小羊蹲在门前,享受着来来往往的少女们跃跃欲试要摸一把毛的觊觎,一身本来就很蓬松卷曲的毛炸得更蓬松了:“寒靳!你叫寒净什么?!你这个不孝子!” 寒靳:“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说了什么?” 小白羊咬牙切齿:“转移话题的是你吧!当着寒净的面一口一个师尊别提多乖巧,转头你就忤逆犯上直呼师名了?” 寒靳一边看着冥想中的寒净,一边听着隔壁邪修的动静,一边对小白羊道:“又没正式拜师,师尊早晚要收一个传他衣钵的真正的徒弟,我只想做他的道侣。” 小白羊:“不要脸!不要脸!本神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寒靳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厚颜无耻,可还是要厚着脸皮走下去,之前他心中对寒净要收徒一事千不愿万不愿,如今却想赶紧给寒净收个徒弟吧:“你到底和他说了我什么?!” 小白羊道:“就不告诉你!”得赶紧给寒净找个真正乖巧的弟子,然后把这个大尾巴狼赶走了! 寒靳:“……”这只蠢羊,早晚要把他赶回画阁去! 一人一羊再次陷入思想上的厮杀之际,客栈门前这条街的街口,远远的走出一群轻纱门面粉白纱裙的女子,这群女子个个身材婀娜,长发飘摇,乌黑云鬓间露出样式统一的禽鸟发簪,走动间刮起阵阵香风,引得街边的摊贩和路过的男子不住观望。 “哟哟哟,鸟鸣浦,鸟鸣浦的姑娘们!”小白羊兴奋了,“她们不是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会这么多人出现在这?不管了,我得给寒净讨个媳妇!” 寒靳:“!!” 鸟鸣浦的一群人原本脚步匆匆,对旁人的眼光置若罔闻,此时走在最前面的姑娘却芊手一抬,一群人止住脚步,警惕的四下观望戒备,倒不像是单纯出门游玩的。 “妈哒!把你的醋意收一收,把我们家寒净的媳妇吓跑了怎么办?!”小白羊暴跳如雷,四爪抬起圆滚滚的小身子,像是一只大白毛团子,咩咩地叫着小碎步跑向鸟鸣浦众人。 他一只巴掌大的白毛团子,全身毛发浓密蓬松,卷曲的发梢在阳光下根根淬着柔和的日光,一张小小的羊脸上蓝色的大圆眼睛无辜单纯的望着众人,让人心安发颤,十分想摸上一摸。 被他看着的女子们互相望了半天,为首的女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向小白羊的脑袋靠近。 小白羊把脑袋送进女子手中蹭了蹭,小声咩了一声,一双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在阳光下像是山间的一汪碧泉,实在是很有杀伤力。 女子:“……” 小白羊自己跳上女子的膝盖,四只小爪一收,化身毛团,稳稳的坐住了。 女子一脸懵的看着羊,羊无辜地看着女子。 女子:“……”好……好可爱! “师伯,”队伍里有人开口,少女的声音天生的绵软,口气却十分冷静,“刚刚杀气一闪而过之后就跑出这只不知哪里来的野羊,还是不要动他为好。” 被唤作师伯的女子蹲着身子,膝盖上还趴着一只装无辜的羊,叹了口气:“可他自己跑到我身上来了。” 无辜羊:“咩。”找媳妇找媳妇,找到媳妇气死寒靳,寒净你快醒醒,快出来找你的羊,你最可爱最厉害的羊……呸呸呸,夺光兽已经给你准备了一段美妙的邂逅! 寒靳虽然杀气一闪而过,可寒净就在寒靳身边,再迟钝也被惊回了神,呆呆地看着寒靳:“有人来了?” 寒靳心里骂着一串脏话,脸上挂着温暖笑容:“没有啊,小白羊又调皮了。” 寒净松了口气,随口问:“小白羊呢?” 寒靳漫不经心道:“出去玩了,师尊要继续功课吗?” “不了,”小白羊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以前在平波峰就总是以欺负本分老实的低阶灵兽为乐,但是小白羊很有分寸,如果他觉得寒净需要自己陪着,就会乖乖的呆在寒净身边,现在寒净窝在客栈暂时没有出门继续游历的打算,小白羊自己出去玩,寒净也不会拘束他,“我想洗澡。” 洗澡好,洗澡非常好,洗澡就不会出去找羊了。寒靳立刻美滋滋道:“我去叫热水。” 寒靳刚出门,赖在姑娘身上的小白羊就立刻传音寒净:“寒净寒净,你快来快来。” 小白羊语气兴奋,兴许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寒净没有他那跳脱的性子,也不肯轻易离开隔壁的邪修太远。邪修这两天都没出门,实在是让人担心。寒净拿出换洗的衣物,婉拒小白羊的邀请:“不了,你自己玩吧,记得回来吃饭。” 小白羊简直为老实人寒净c,ao碎了心:“寒净,我在楼下啊,我因为太可爱被人绑架了,你快来把我要回去啊!” 寒净:“……” 小白羊的确是一只外表可爱的羊,夺光兽明亮的皮毛有深夜里家中一盏盼归灯的温度,神兽天生的种族优势在凡人眼中具有安抚内心的光亮,很有可能因为太可爱被人绑架。寒净连忙道:“这就来了。” 寒靳推门回来,看寒净衣冠整洁像是要出门,立刻警惕起来:“师尊去哪?” 寒净拧着眉一脸担忧:“小白羊因为太可爱被人绑架了,我去把他要回来。” 寒靳心里问候了神兽一家子,温和地劝道:“小白羊虽然性格懒散跳脱,可修为高深,自己可以解决的。” 寒净道:“可我跟他说过,不许欺负凡人,他也不好使什么手段,还是我去把他要回来好了。” 寒靳:“可是热水马上就送上来了。” “没关系,就在楼下,很快。” 寒靳:“……”该死的羊! 寒净下了楼,就看到一位粉白衣衫的女子怀里抱着熟悉的羊,正与羊四目相对。羊的两只后爪踩在女子横抱羊的小臂上,前爪正搭在女子胸前线条丰满之处。寒净不由得脸一红,匆匆走过去对女子行了一礼:“姑娘,这是在下的羊,冒犯了。” 女子正为甩不下这只小羊着急,双臂托着羊也无法回礼,轻纱下一张脸已是急出一片绯红,对寒净道:“是你的羊,那你带回去吧。” 寒净又是行了一礼,口中称谢,伸出双手。小白羊视线在一群女子身上逡巡一周,扭身扑进寒净怀里,摇着圆嘟嘟的小尾巴对寒净传音入密:“这些是鸟鸣浦的女修,不过我看了一圈,长得都很一般,还没我人形好看呢但是没关系,咱们先和这些女修打好关系拉近感情,然后慢慢找媳妇。” 寒净:“……”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寒净脸都红了。 寒净样貌端庄,一双葡萄黑的眼睛却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柔和亲近,一张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更让人觉得像是不知哪个世家跑出来的小少爷,年纪虽小却是个小大人的样子,此时小脸一红,女修们不仅不觉反感,反而爱护之心油然而生,不忍苛责。 寒净此时才觉得事情一定不是小白羊说的“因为太可爱被人绑架了”的版本,连忙抱着小白羊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家的羊有点调皮,打扰各位了,我这就带他走。” 寒靳就喜欢他这样手忙脚乱不解风情的样子,也不出头,躲在人群里看热闹。 领头的女修便微微一笑:“不碍事的,你的羊很可爱。” 小白羊气得直踩寒净的肩膀,被寒净按住不能动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群女修与寒净告别,进了客栈。 “你这个憨货!”小白羊恨铁不成钢,“下山之前你不是跟阁主说愿意找媳妇吗?你倒是把握住啊!” 寒净红着脸摆摆手,无措道:“随缘,随缘吧,急不得,急不得的。” 小白羊:“……”你是不急,有个不肖徒很急啊! 寒靳走到寒净身边,眉头轻皱,低声道:“师尊,她们去了邪修的房间。” 寒净:“!!!”她们就是要抢神器的坏人吗?! 小白羊:“!!!”现在的女修都这么开放,一起用炉鼎了吗?!幸好寒净没有看上的! 第20章 为师很难过 客栈里暂时没有打起来,寒净带着徒弟和宠物匆匆进了客栈,就看到一群女修进了邪修的房间,最后关门的女修看到寒净,还对他轻轻点头招呼,才关上了房门。 寒净看看徒弟:“你觉得,他们是不是认识啊?” 寒靳道:“鸟鸣浦到底是正道,明面上和邪修绝没有来往,私下里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这一群女修有九个人,也没做变装打扮,行走之处十分招眼,倒也不像是要隐藏行踪,我们上楼听听情况再下定论。” 两人一羊上了楼,房间里放着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寒靳随手给洗澡水加了个保温的法术,隔壁房间还是加了结界,却挡不住寒靳,只是寒靳生怕隔壁在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实在是不好与寒净共享,便示意寒净稍候,待自己探查一番。 寒净乖乖的看着寒靳,等待寒靳的反馈。 小白羊整个身子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对寒净道:“好像不是来抢神器的。” 寒净松了口气,寒靳单手掐印,使了个如梦诀,把隔壁的情况给寒净看。 邪修坐躺在床上,经过两天的修养,邪修面色红润许多,身子看上去已经完全康复。他虽然痛恨寒净,却没有拒绝寒净买来的衣服,穿一身里衫,显得干干净净,心情很好。 他的手被一位女修握住,女修已经取下了面纱,虽不是花容月貌之姿,然而五官也挑不出错来,更兼眉目温和,让人见之亲切。 那女修握着邪修的手,双目含泪,神色凄怆,语中有着浓重的哀伤:“可怜碧儿没能逃脱魔爪,这些年,我时常想起碧儿,小时候我与她最为亲近,也曾劝过她莫过于轻信他人,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邪修垂着眸子,声音低沉暗哑:“母亲……母亲也一直想回家,是我没用,我不孝!” 女修摇头:“与你无关,你只是个孩子,”旋即恨声道,“碧儿的仇,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我鸟鸣浦向来不参与浦外事务,却也不容人轻易侮辱。” 邪修抬起眼睛看了女修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女修伸出手摸了摸邪修的头发,满目温柔:“去邪,你母亲临终前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自然会视你为己出。你体质特殊,今日早点休息,明日随我们先回浦内安顿,寒净魔头如今修为高深,身边还有神宠伴生,报仇之事不必着急,只能徐徐图之。” 去邪哽咽道:“多谢姨母。” 女修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去邪只不住的抹眼泪。 寒靳和小白羊俱都看着寒净,寒净心里难受,低着头,默默的不说话。 寒靳和小白羊齐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有些话道理每个人都懂,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寒净自己也明白自己是无辜的,可就像他说的,他就是放不下,怎么办呢?他是寒净,不是天性野蛮的大妖,也不是历经千帆的寒靳,他是干净的,纯粹的寒净,从小到大,克己自律,兄友弟恭,礼待友人,谦谦君子,天寒夜净。 寒净不可能坦然,至少不是现在,这时候去和寒净说道理,无异于给他施加更多的压力:你看,有人在担心你,你不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了,装作快乐的样子吧。寒靳做不出,一贯肆意的小白羊也做不出。 女修们离开了邪修的房间,各自找寻客房住下,寒净坐在床上发呆,寒靳和小白羊陪着他发呆。 日落月升,房内掌了灯,小白羊露着白肚皮躺在寒净怀里打滚卖萌,寒净心不在焉的摸摸毛毛,眼神仍是呆呆的,脸上更是一丝笑意也无。 寒靳不会卖萌,只能握着寒净的手陪着他。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 此处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寒净寒靳和小白羊在此处都没有朋友,也没有相熟的人,此时有人敲门实在奇怪。寒净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双眼恢复一丝清明,疑惑地看向寒靳。寒靳松开寒净的手腕,起身去开门。门刚一打开,一只白色的东西就刷的冲了进来,直奔寒净而去,落在寒净身上瑟瑟发抖。 寒净抱起抖个不停的小白竹笋,疑惑道:“怎么了?” 小白竹笋只是一个劲的发抖,往寒净怀里钻,并不变形,也不说话。 忙着卖萌的小白羊一骨碌站起来,看着小竹笋,羊脸肃杀:“这小竹笋子,被打回原形了。” 寒净愣愣地看看小白羊,小白羊小嘴巴紧抿,羊脸杀气腾腾,不像是在开玩笑。 寒靳皱眉道:“可他是有通行证的妖,我们还没离开城里,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无论他怎么调皮捣蛋,也应该先通过通行证联系到师尊才能处理。” 小白羊眯着眼睛,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我妖族后辈!小竹笋子,带路!” 小竹笋窝在寒净怀里抖了一会,突然又从寒净怀里钻出来,青翠的笋尖蹭了蹭寒净的手,跳到地上,向门口方向跳了几步之后停住,歪着笋身似乎是在看寒净。 寒净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跟上,小白羊杀气腾腾紧跟其后,巴掌大的小身子,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黑影。 小竹笋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带路,寒靳很快反应过来:“是去翠竹斋的路。” 寒净捡起竹笋揣进怀里,与寒靳同乘一剑,高空之中,眨眼便望见翠竹斋烟雾滚滚,火光冲天。 小竹笋从寒净怀里钻出来就要往下跳,寒净一手捞住竹笋,一手掐诀,翠竹斋上空瞬间凭空下起一场小范围的暴雨。然而雨水落在火焰山,却如同火上浇油,不仅没有扑灭火势,反而轰然爆开巨大的火球,向翠竹斋的两侧蔓延! 寒净一怔,小竹笋紧紧贴着寒净的衣服瑟瑟发抖,寒靳神念一动,看向寒净怀里的竹笋:“王家父女是不是还在下面?” 小竹笋颤抖的身子顿了顿,拼命点着笋尖,笋尖渗出几颗水珠。 寒净周身浮起层层水纱,裹住两人两妖,纵身一跃投入无边火海。 寒净修习的是水冰之法,对火有天然的厌恶,下方火焰冲天,还未落下就觉热浪扑来,烟熏呛鼻,火舌舔着寒净身侧的水纱,蒸腾出滔天的热雾。 寒靳雷火灵根,对火有天然的亲切,此时却也忍不住皱起眉,心生厌恶,他一届剑修,虽不如法修控火ji,ng准,可以他的修为,即使对法术再不ji,ng通,控火驱火之术由他使来,效果也不会太差。可翠竹斋的这火却完全不受驱策,难以收服。 火势无法扑灭,也无法控制,只能找人救人。 小竹笋在一片火海中,焦急地用笋尖指路,寒净很快发现了王家父女。 掌柜的本是个文雅儒士,如今不着寸缕,浑身焦炭,只能看出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 淑娘本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女,一双灵气的大眼睛已被火焰烧成灰烬,躺在地上,难得安静,也将彻底安静。 寒净站在滔天的火焰中,呆呆地看着眼前两具焦黑的尸体,热腾腾的雾气不断模糊了双眼,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沉甸甸的挂着他的眼皮,拼命的想让他闭上眼睛。 可寒净已经忘记了如何闭上眼睛。 他站在炙热的,讨厌的火焰中,脑子里是两张鲜活的脸,面前是两具脆弱的尸体。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而且是认识的人,即便只有两面之缘。 即便只有两面之缘,他也记得掌柜的笑眯眯地问他枣糕味道如何的样子,也记得淑娘脸上沾着面粉笑的样子。 即便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他也记得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样貌,和这间小小的翠竹斋被枣糕浸染的清香。 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脑子明明记得的东西,却像是假的,像是自己的想象,像是这世间从未存在过。人类是这样脆弱的吗?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火焰,山上的大石,河里的水流,都能轻易的颠覆生死。 小竹笋的笋尖源源不断的渗出水珠来,浸shi了寒净的衣衫。寒净抱着他,在熊熊的火焰中,大乘修士强悍的r_ou_身觉得有点冷。好像有风吹过,无视烈焰与水纱,穿过了小竹笋的眼泪,拂起阵阵寒意。 寒靳忍不住把寒净按进怀里,蒙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寒净的眼睛,应该是温和的,柔软的,天真又坦诚的,他的眼睛应该是自由流淌的泉水,穿过林荫与草地,穿过高山和森林,潺潺不休,活力四jian。 寒净的眼睛不能是这样呆滞的,傻愣的,就像泉水撞上了山壁,变成一汪被困住的死水。 寒净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呆呆地去扒寒靳的手指。寒靳固执的捂着他的眼睛,不肯让步。火焰四起,水不能灭,术不能控,他只能尽力让寒净不要看到这些,这些明明人世间常见的生老病死和意外,这些人世间常见的别离和遗憾,他尚且希望寒净永远不要知道,不要明白,不要体会。更何况,这火如此不正常,这又怎么可能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那些y谋诡计,夺人性命的肮脏事,他不舍得寒净懂。 人心,他不舍得寒净懂。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年纪大了,最近不能自主下咽了,一家人在讨论是cha胃管还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听上去很残忍,可是人力真的到此为止了。人的一生是注定的,如果死亡是个悲剧,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悲剧。不管你是手无缚ji之力的普通人,还是可翻江倒海的大乘修士,都没有办法对抗宿命。 第21章 为师很难受 “走水了,救火啊!”伴随邦邦邦三声打更声,街道上开始传来呼喊,在寂静长夜引起一阵喧嚣。 火焰外开始有人群聚集,一桶桶水泼在火上,火势开始急剧蔓延,隐隐有一名女子的叫声:“凤凰火!” 小白羊抬头四顾,化作人形,妖气横生的脸严肃起来倒也有几分沉稳,他从乾坤袋取出一只巴掌大小浑身通透的玉葫芦,拧开葫芦口,葫芦无风自动,稳稳升上半空。小白羊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葫芦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头下脚上,倒出一道细细的水流,眨眼变成瀑布,向遮天蔽月的火焰滚滚而下。嚣张的火焰遇到瀑布顿时没了气势,转眼间就被挤成一团,不甘地彻底消散了。 街道上提着水桶和各式乘具的街坊俱都一脸茫然的看着火焰里出现的三人。 小白羊回手收回玉葫芦,揣进乾坤袋,看看被寒靳蒙住眼睛的寒净,叹了口气。 凤凰火一灭,小竹笋就立刻从寒净怀里跳下来蹦到王家父女身边,地面已经焦黑一片,布料与尸体表皮的灰烬混在一起已经难以区分,被不知何处来的微风一吹就散开一地。小竹笋笋尖蹭蹭掌柜的,又蹭蹭淑娘,只蹭到整个笋身一片漆黑,没得到半分回应。小竹笋躺在王家父女中间,笋尖默默地渗出水珠,他已经被打回原形,失去了变化人形的能力,身为植物,没有发音的器官,原形连说话都做不到,可他即使说不出话来,寒靳和小白羊却仿佛能够听到这只小竹笋ji,ng呜咽的哭声。 “妖怪!妖怪!”救火的人群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叫声,“妖怪杀人了!” 寒靳回头,漆黑夜色,先前救火的人都没有带火把的必要,此时才陆陆续续点起火把,模模糊糊看到小竹笋左摇右滚的样子,在那声“妖怪杀人了”的带动下,都是一脸惊恐。 这世界纵然有可移山填海的修士,到底还是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居多,修士对他们来说是由人得道,是向往是羡慕是追求是神仙,而世间ji,ng怪千百种,却全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必有害,害必避之。 其实这世间万物,不过是你吃我我吃你,人吃野兽,妖ji,ng吃人,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自然之理,只要人类仍然吃r_ou_,便无理苛责野兽吃素,但人类永远自视过高,视自己为万物之长,万灵之首,地位无可撼动,断不能接受自己成为野兽的食物,所以妖怪一定要有通行证。通行证代表的意思是:汝等低贱妖族,岂可横行人世。 而在这样惨烈的现场,妖一旦出现,无论是否无辜,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别无他因,只因为,他是妖。 他是妖,他出现在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小竹笋尚且哭泣不能自已,街道上的人类已经纷纷举起手边一切趁手的工具,甚至那没有武器的也举起救火所带的乘具,小心翼翼地看着小竹笋,虽然只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可那一张张火光照亮的脸上,分明是群情激愤。 寒净总算扒开了寒靳的手掌,他看了一眼王家父女俩的尸体,视线落在不断在两具尸体间来回奔波摇晃的竹笋身上,心中的滋味从未体会过,竟难以形容。他伸出手,捞住小竹笋,小竹笋抬起笋尖愣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蹭着寒净的手往尸体上带。 寒净的手却伸不过去。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们。”寒净攥着拳,五指因为用力线条紧绷骨骼分明,他喉咙仿佛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堵住,说话都觉得有点疼,“他们已经死了,你知道什么叫死了吗?” 小竹笋笋尖向王家父女歪了歪,又歪向寒净,左右摇了摇。 寒净蹲下身,看着小竹笋,轻声道:“死了就是,他们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该回竹林了。” 小竹笋拼命左右摇晃笋尖,向后蹦了几步,退到王家父女之间,不动了。 寒净伸手要去捞他,小竹笋固执的跳开,站在淑娘身上。 街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高高响起,脱颖于所有窃窃私语,嘲讽与憎恨根本不屑隐藏:“各位可都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三位,穿蓝色长衫的是霞蔚宗平波峰峰主寒净,背一把剑的是前霞蔚宗宗主寒净之徒寒靳,穿白衫的想来就是原画阁长老现为寒净本命神兽的游临水了。寒净寒峰主之名,各位都有耳闻吧?” 人群中顿时整齐的沉默了。寒净之名,即使不修行的凡人,也能从那修士流传的故事中听闻一二。 寒靳看着说话之人,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你这邪修!我和师尊救你性命,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去邪衣着整洁,与鸟鸣浦的女修们站在一处,面带假笑,恨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有人竟然不识三位高人,略为介绍一二。” 鸟鸣浦的女修们看着蹲在地上对着小竹笋伸出手的寒净,个个秀美紧蹙,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除了鸟鸣浦的女修们,其他人都是一惊,悄无声息的离去邪远了许多,把这一个邪修一群女修的奇怪组合让了出来。 寒靳知道寒净的名声早就已经彻底坏了,此时在现场,再报着清者自清的态度什么也不说,只会让寒净身上背上更多的流言,他狠狠地瞪了去邪一眼,高声道:“小竹笋是王家翠山上的妖ji,ng,是王掌柜的义子,王家遇难,他为了保护王家被打回原形,因我和师尊与小竹笋ji,ng和王家有过一面之缘,小竹笋慌忙中去客栈求助,我们才随着小竹笋一起前来,可王家父女早已身亡,回天乏术。” 去邪冷笑:“这可真是巧了,这小竹笋ji,ng倒也是有福缘,居然刚好就认识三位仙长,也刚好在被打回原形之后还能逃到城西的客栈,三位仙长也刚好在王家父女死后才赶到,莫非世事皆有定数?” 小白羊站在寒净身边,一双狭长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去邪:“y阳怪气,有话不妨直说,你是觉得,这只傻竹笋是凶手,还是我们是凶手?” 去邪收起假笑,一双黑色的眼睛亦冷冰冰地回望:“不敢惹怒三位高人。” 小白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邪修,你去年被人追杀昏迷竹林,你知道是谁救你保你性命?你生命垂危性命堪忧,你知道是谁为你取尽翠山竹林ji,ng华续命?” 去邪面上显出屈辱:“是你们。” 小白羊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暴风雨将来的海面:“不是我们,我和寒净月前方才下山,而你若无竹林ji,ng华续命,下场和王家父女并无不同。” 去邪神色一凛,视线掠过小竹笋,又回到小白羊脸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世人皆道妖必狡诈,可人有善恶,妖有痴儿,这小竹笋与你素不相识,为了救你却用尽了自己生存之地竹之ji,ng华,面对我这样的大妖怕的要死还是坚持不肯弃你而去,确认你邪毒已去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投奔王家,你将死之时,他救你护你,你性命无忧,他不需你回报。如今他骤逢大难,亲人离世,被人打回原形,修为尽失,你因为对寒净怀恨在心,怀疑这么一根傻竹笋是凶手,或者,是我们的帮凶。他不就是傻了点,不懂你们人间的施恩图报,就活该这么被你们怀疑吗?你们都有没有脑子,以我和寒净的修为,这小竹笋区区一个一个怕火怕的要死的草植妖族,非要用放火这种方式惊天动地的行凶杀人,再留在原地被你们抓个正着?是我们脑子有病还是你们太蠢?” 街坊们一时面面相觑,面露困惑。去邪看着固执的站在淑娘身边不肯随寒净离开的小竹笋,闭上了嘴。 小白羊赢了一局,趁机挑起战火:“倒是邪修你,你与寒净有仇,有心报复,知道寒净名声不好,兴许中毒期间虽然看似昏迷实则脑子清醒,将小竹笋与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听了个十成十,醒来之后定下了这条栽赃寒净的毒计,是与不是?” 去邪眉峰倒竖:“胡说八道!我今晚一直呆在客栈,从未出门,而且此火为凤凰火,我既无凤族神兽,以我的修为也驾驭不了离开凤族的凤凰火。我虽然是邪修,却不是自己选择,母亲为我取名去邪,就是希望我去除邪性回归正道。就算此事不是你们做下,你们也不能随意血口喷人!” 小白羊“啧”了一声:“知道了,原来只许你血口喷人,倒是不许我们作出猜测。” 去邪怒发冲冠,一张斯文清秀的脸憋的通红,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远处传来一声锣响。 “望源府查案,所有人留在原地,等候盘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最近应该会每天都去看望外公,更新时间无法保证,建议养肥看 第22章 为师惯孩子 望源府查人间之事,对修士的约束力要小得多,可如果被官府认定为凶手昭告天下,对修士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所以寒净几人、去邪与鸟鸣浦众人都没有动。 望源府是座大城,但凡大城,城中有能者多不是普通人,城主更是与修真界密不可分。此番前来查案的望源府捕快样貌二十出头,却也是个元婴修士,一眼就看出鸟鸣浦的女修们与去邪不是普通人,客客气气地一一见礼。倒是寒净几人,敛去全身修为,捕快并未察觉几人修为,却也看出几人气度不凡,不是凡人,而且寒净等人就站在废墟里,与鸟鸣浦众人、街坊行人分为截然不相干的三个阵营,实在是难以忽略。 捕快又上来对寒靳客客气气地见了礼,道:“在下望源府捕头曲江。” 寒靳拱手还礼:“在下霞蔚宗寒靳。” 曲江:“……” 小白羊看不惯小竹笋哭个不停和寒净躲猫猫,一把抓住竹笋,把寒净拉起来:“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不就死了俩人吗?你这样哭丧着脸有什么用?能把凶手给哭出来啊!” 小白羊的人形比寒靳还高一些,寒净抬头看了他一眼,闷闷的没有说话。 寒靳指指寒净和小白羊:“我师尊寒净,师尊的神兽游临水。” 曲江:“……” 曲江硬着头皮道:“不知寒峰主驾临,有失远迎。” 寒靳道:“下山历练,不曾通报,失礼失礼。” 曲江:“……”这怎么查!这怎么查!还让不让小捕头活了! 只能尴尬的寒暄几句,转而去盘问行人。行人知道的不多,夜深人静,家家闭门,更夫最先发现的起火,街坊众人被更夫喊醒,纷纷自带乘具前来救火,就看到火里钻出一只玉葫芦,把火灭了,就露出火里的人和妖。 曲江只能再硬着头皮来问寒靳,寒靳态度倒是很好,客客气气,有问必答。人家一个大乘老怪如此配合,无缘无故没有证据也不能胡加猜测,曲江只能留下几人暂居的客栈地址,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回去。 王家父女一死,小竹笋一只被打回原形的妖自己留在城里不安全,自己回竹林也不安全,小白羊给画阁送了个信,让阁主派妖来接小竹笋。 小竹笋一直无ji,ng打采的,也不蹦哒了。王家父女的尸身被远亲收葬,出殡的那一天,寒净带着小竹笋去送,小竹笋笋尖弯弯,磕了三个无声无息的头,算是了却了这一场短暂的尘缘。 第二天,画阁的妖便到了,许是为了照顾小竹笋,这次来的也是一只草植妖ji,ng,牡丹花妖容颜夺目,身姿婀娜,却是一脸慈爱,抱着竹笋对寒净众人一一行礼,便回画阁去了。 安顿好了小竹笋,王家父女的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曲江也对寒靳提过几次城主有意拜会,寒靳知道,城主之所以不直接来,是怕自己这一行大乘老怪脾气怪异,尤其是寒净名声不佳,若不得应承只怕有来无回,可拒绝的多了也很驳这位城主的面子。望源城的城主是律国的国亲,律国皇室与霞蔚宗一向交好,倒也需要注意些表面的客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准备启程。 去邪已经跟随鸟鸣浦的女修回去,小竹笋已经送走,查案有官府负责,望源已经没有多留的必要,寒净没有异议,准备上路。 第一次见到死亡的无力感仍然时时萦绕心间,提醒寒净自己即使已为大乘,仍有无能为力之事。不说其他,若非当日缺少经验,不识得那火是凤凰火,也不会耽搁那么多时间。 出了望源,继续向西,地势逐渐变得平坦,山峦叠嶂自然壮观,草原开阔也别有一番风趣。两人一妖入乡随俗,买了两匹略通人性的灵驹,任他天上飞过多少修士,师徒只管骑着马,散着步,慢悠悠的往小风观境去。 “师尊,宗门消息。”惬意的日子过久了,人也惫懒了,四月春暖,阳光和煦,小白羊的毛都更亮了一点。寒靳骑着马,看寒净骑在白马上眯着眼睛左摇右晃,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忍不住声音更柔了几分。 寒净略睁大了眼睛,日光绚烂,照在他荧然玉质的脸上,小小的鼻尖和弧度完美的下巴似乎反s,he着跳动的阳光。不比寒靳五官的浓墨重彩线条分明,寒净的五官端庄雅致,略显浅淡,仿佛忘记描边的水彩画,一不小心就要化进春光里。 “什么事?” 寒净收回浮动的心思:“木籽派的长老程亲五百年寿辰将至,宗主已派人携带寿礼下山,只是缺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领队,刚好咱们走到这里,就顺便带着弟子去给程长老祝了寿再走不迟。” 寒净点了点头:“好的,那就等一等。” 木籽派,顾名思义,门派内修士以种植灵草灵植为主,世间万道,修武修心,只要坚守本道,自然能有大成。剑修法修听上去固然实力高强,可以种植为道的修士也并非手无缚ji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只是这些醉心于种植的修士大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种植业,大多性情沉稳,极具耐心,很是低调,经常种着花就被雷劈着飞升了。 这个门派和寒净其实也是有仇的,当年假寒净为了能够修炼,不知掠夺了多少天材地宝,木籽派也被假寒净霍霍过。但寒靳已经赔了相应的损失,木籽派的修士大多性情温和,虽然愤怒,但寒靳态度很好,每一棵被盗的灵草都有相应的赔偿,木籽派接受了赔偿便不再追究,所以徐缓还敢让寒净上门。 木籽派地处萨苏平原、角海与引月山脉交界之处,因不同的灵草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不同,除了这种天然的地理优势外,木籽派心法中还有可以改变特定区域四季的独特结界心法,非本门弟子不能学。对于养花种草,木籽派是专业的。 寒净师徒在木籽派正门前的小镇上安顿下来,等待霞蔚宗弟子带着寿礼前来汇合。身处一个以种植为主的门派的山门前,空气都与别处完全不同,丝丝香甜,沁人心脾。镇上也到处都是卖种子的商家,还有专门来收购草药的丹修们,一派繁荣景象。 程亲的寿礼是四月十五,如今方才四月四,镇上客栈已经人满为患。程亲是木籽派最小的一位长老,对于植物的亲和力据说无人能及,在木籽派很是受宠,他的寿辰,木籽派开放珍惜草药大折扣,很多没有受邀的散修为了这个难得的折扣价,也从四处匆匆赶来,要淘一淘平日难得一见的宝贝。 四月初十,霞蔚宗的弟子总算带着寿礼赶到,镇上空房是已经没有了,但修真界约定俗成的风俗,相距甚远的两派互相拜访,提前个四五天到,也是应该迎上山住的。若是提前太久,譬如十天半个月,那就要自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到约定之日再行拜访,以免叨扰主人家过久。 日子提前的不算多,这几天木籽派访客也多,倒不如早早上山安顿,也好等候主人家安排。 “师叔祖,这是寿礼的单子,您背一下,知道有哪些东西就好。”上山之前,这次领着师兄妹们出门的临时领队,善法堂堂主胡一把的亲传大弟子柳正余抓紧时间把各项事务与这里辈分最高的寒净进行交接。 寒净:“……” 寒净接过礼单,很用心的开始背书,他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可虽然努力了,仍然是背不了两个就要低头看一眼礼单的惨烈状态。 寒靳:“……那个,不重要的就不要背了,要不背个重点吧,曲海赤蛟银龙筋,雪原浮屠双生果,六月清霜多宝液,风神银狼踏雪足,就背这四件。”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6节 “好。”寒净心里松了一口气,很怕给宗门丢脸。通往木籽派正门的就一条路,虽然时间尚早,也有修真门派陆续开始上山,寒靳负责和认识的人客套,寒净负责背书,一直背到木籽派的人前来迎接。 “在下木籽派李容,霞蔚宗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了。” 寒净忙拱手还礼:“在下霞蔚宗寒净,劳烦道友来迎了。” 李容是个面貌三十岁上下的男修,留一丛打理整洁的小胡子,乃是个文静的白面儒士,即使听到寒净的名字也没有过多惊讶,只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寒净带着霞蔚宗众人随李容上了山。访客众多,李容很快告辞,派两名小童为霞蔚宗众人带路前去安歇。霞蔚宗这次除了寒净寒靳,小辈弟子共来了十个,七男三女,都是曾在平波峰蹭过感悟的小弟子。外界怕寒净是个魔头,他们可不怕,叽叽喳喳地围着寒净要继续蹭感悟。尤其是三个女弟子,个个会撒娇,寒净根本敌不过 眼见寒净要被这些知道撒娇卖乖的小孩击倒,寒靳跳了出来:“在别人家,蹭什么蹭,自行修炼,不懂就问!” 小弟子们被寒靳的冷脸吓到,顿时安静如ji,个个脸上挂着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寒净。 寒净身为长辈,对这些年少活泼的小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掏出乾坤袋开始发零花钱:“你们师叔说的对,这里不比平波峰,出门在外还是低调行事。你们头一次下山,随意去玩,费用我包。” 一群小弟子拿了零用钱又高兴起来,笑嘻嘻的一哄的散开了。 寒靳:“师尊你这样惯孩子是不行的!” 小白羊也看着寒净的钱袋愤愤道:“寒净你这样花钱是不行的!” 寒净:“……”你们俩我平时都是这么惯的啊! 第23章 为师一杯倒 修行之人虽然大多辟谷断食,但身为主人,出于礼节,晚饭时间照例是要来问要不要吃些饭食的。寒净知道人家就是来问问,其实未必备了饭菜,因为三个大乘老怪居然贪图口腹之欲,实在是想不到,听上去就实在是真的很丢霞蔚宗的人!于是寒净婉拒了晚饭,带着徒弟和宠物偷偷摸摸的下山去吃饭,真的是很顾全面子的大乘老怪了。 因程亲寿辰已近,山下的小镇已然十分热闹,天色只是微微暗淡,镇上街市已经挂起了灯笼,从半山腰往下看,灯火通明的小镇就像一颗颠倒了位置的星星,与满天星斗融为一体。 寒净几人依然敛去修为,找了一家小酒馆。正是晚饭时间,修士虽然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可酒馆是酒桌文化的圣地,在这人流量比以往大了数倍的特殊时节,这家不大的小酒馆也迎来了一波火爆的生意。寒净他们去的巧,三个霞蔚宗的女弟子正在酒馆里喝酒划拳,与白日里要蹭感悟时娇滴滴的模样截然相反,寒净不得不向寒靳确认之后才确认这三个翘着二郎腿“五魁首六个六”的疯女人是自家的。 寒靳默默地看了看酒馆内其他桌聊的热火朝天的人,趁所有人不注意,施了个让那三个疯女人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结界。 “卧槽,师叔祖!”座位正对着门的疯女人拿起一碗酒一抬头刚要饮尽,对上寒净呆滞的眼神,顿时低呼一声,扔下酒碗,放下二郎腿,站起身,粗犷声音一秒变尖变细,对寒净寒靳恭敬弯腰行礼,“文也见过师叔祖,师叔。” 寒净:“……” 另两名女弟子也都立刻起身,满面通红,低着头尴尬的行礼。 “若荇见过师叔祖,见过师叔。” “岚岩见过师叔祖,见过师叔。” 寒靳一脸惨不忍睹的摆了摆手,寒净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觉得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是没养过女弟子,不是很懂是不是所有的女弟子都是这样的,好像也不好用对寒靳的要求来要求女弟子,真的很混乱,只能带着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点头:“免礼。” 岚岩小心翼翼道:“师叔祖找我们有事?” 寒净摇头:“出来吃饭。” 三名女弟子见寒净并没有责罚之意,舒了一口气,手忙脚乱的收拾了酒坛和酒碗,笑嘻嘻道:“这里没座了,师叔祖师叔请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寒净神情复杂的看着三个小姑娘,忍不住说了一句:“别喝了,回去练练功。” 三个小姑娘笑嘻嘻地纷纷应是,行了礼,结伴走了。 寒净带着徒弟和宠物入座,点了两个特色小菜,坐等开饭,顺便听一耳朵不得不听的八卦。什么酝都又闹鬼了,什么朔湖的水怪又出门相亲去了,什么第一美人之争又开始了,什么第八百九十三届故事大会又要举办了,什么第三百零三届修真者友好交流与技巧提升大会正在紧张的筹备中,什么符文境的秘境要开了,都不是什么秘闻,说的人大声,各聊各的,也很愉快。期间还掺杂了修真界的桃色新闻,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荤段子,寒净听不懂荤段子,倒是寒靳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能听懂荤段子的人了。 “嘿,听说了吗?霞蔚宗那个寒净,下山了。”寒靳听荤段子听得津津有味,不提防讲荤段子的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寒靳猝不及防耳朵自发的用上了灵力听了下去,就听到了寒净的消息。他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个赤膊背刀的修士,长相很是随意,正伸长了些脖子,与同桌几个人脑袋凑到一块说悄悄话。 就有人“啧”了一声,一脸诧异:“魔头下山了。” 赤膊的修士小声道:“听说前段时间在望源城有一家普通人被凤凰火烧死了,那火一灭啊,就看到寒净就在现场那家人尸体边站着。” 其他人立刻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修士的确没有说谎,可他不知故意还是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消息明显不全,结合寒净以前的名声,很容易让人误会寒净为何会出现在现场,以讹传讹,只怕寒净这口锅又要背牢了! “这样的魔头,居然就容他这样逍遥自在,霞蔚宗居然就这样悄悄放下山来!” “嗨,平波峰三个大乘老怪,你行你上啊。本来就寒净自己倒也不是太怕,可谁知道他撞了什么狗屎运,遇上一只报恩的神兽。寒靳以前还拦着,现在可好,直接一条心了,这阵容,基本只有渡劫期的大能能收拾了。可渡劫期的大能一心飞升,寒净没惹到他们,他们才不会出手呢。” “屁,什么报恩的神兽!俩人一起滚过炕你不知道啊?” “啥啥啥?” “这你都不知道!说不定,那个寒靳也是他的□□之臣,我上次遇见一个霞蔚宗的弟子,说寒净长得那叫一个水嫩,那一身修为,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 几个男修发出低低的猥琐的笑声,寒靳咬着牙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寒净正在给小白羊全方位顺毛,小白羊吃成了球的小身子艰难的四脚朝天享受着寒净用小梳子梳毛毛的待遇,寒靳猛然杀气一露,主宠两只同时注意到了寒靳的不对。 寒净连忙先给徒弟顺毛:“靳儿,怎么了?” 小白羊懒洋洋地把身子翻回来,蹲在桌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寒靳露出笑容:“没事没事,”又故作哀怨道,“师尊就只和这只蠢羊玩,忘了徒弟。”这样的事,这样的话,实在不敢让师尊知道。 寒净把手里的小梳子收回乾坤袋,假装自己并没有一直在梳羊毛:“哪有,你是为师最亲的人,永不会忘。” 小白羊顿时怒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是你最亲的人,我呢?我不是人……看不起我不是人是不是?!” 寒净从容回应:“他是我最亲的人,你是我最亲的妖啊。” 小白羊满意了。 寒靳:“……”噫,出一趟门,师尊的情商好像提高了! 酒馆内大乘修士的杀气一泄,整个空间就如同被人施了静止结界,所有人各拿武器戒备,只有这一桌还在说话,格外显眼。 小白羊一张嘴,几乎所有人就都确定了这一桌两人一羊各自的身份,方才谈论寒净的那一桌男修,立时面色如土,抖如筛糠,互相望望,都在想现在写遗言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小白羊眼角瞥过这一桌反应强烈的人修,瞪了寒靳一眼,大喊一声:“怎么还不上菜,快饿死了!” 小酒馆的老板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连忙找出寒净那一桌的单子去催后厨。 酒馆的食客们都假装吃饱喝足悄悄的往外走,小白羊觉得没意思,化作人形坐到寒净手边:“伙计,先来壶酒吧。” 小伙计是个凡人,似乎没什么见识,也不见多怕,拿着巾帕就笑盈盈的过来了:“三位客官喝什么?要烈酒还是果酒?” “烈酒!” “有什么果酒啊?” 小白羊和寒净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白羊惊讶的看着寒净:“你会喝酒?”二十多年从未见过! 寒净羞涩地伸出一根手指:“一杯倒。” 小白羊:“……”还真有脸说! 寒靳看着寒净羞涩但跃跃欲试的模样,对小伙计温和道:“度数低,口感好的果酒有没有?” 小伙计笑道:“客官要不要试试李苏酒,味道香甜度数也低,方才坐在这的三位女神仙点的就是这种酒。” 寒靳望着寒净,寒净望着小伙计,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亮亮的:“来一壶。” “好嘞。” 小白羊撇了撇嘴:“给他果酒,给我们俩上最烈的酒,今天非喝趴这个不要脸的蠢徒弟!” “好嘞。” 三杯下肚,寒靳小白羊面色如常,小口喝果酒的寒净端着小酒杯凑过来,酒馆内的灯烛不及他眸光耀眼,寒净脸嫩且白,红的时候特别显然,红着脸的寒净酒杯一推:“干杯。” 寒靳和小白羊同时愣了一下。 愣过之后的寒靳忍不住露出温柔笑意,轻轻与寒净碰杯,像是怕吓着寒净:“我敬师尊。” 小白羊拿着酒碗碰了碰寒净的小酒杯,低声嘟囔:“一杯倒半杯醉,还能更出息点吗?” 寒净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傻乎乎的看着一人一羊笑了一会,趴了。 小白羊:“……”真省事。 小白羊也把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将碗一拍,嘴巴一抹,双目清醒而冷静:“你把他带回去,老子去找那几个嚼舌头根的算账!” 寒靳道:“别闹出人命。” 小白羊摆了摆手,突然警惕的看着寒靳:“老子回来要是发现你对寒净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一定打断你的三条腿!” 寒靳摆了摆手,扶起寒净,烛光跳动在寒靳脸上,在嘴角落下一片y影:“不用你说,我不会做他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再伤害他了。” 真的,再也不敢了。三百年的错,当真相没人相信,谎言被写进史书,这一生,还能不能扭转那些流言蜚语,还他一个公道? 第24章 为师被秀了 月朗星稀,四月春晴,夜晚的星空澄澈如洗,像一枚琉璃,嵌满了宝石。山路弯弯,万物沉寂,寒靳抱着寒净,在清朗的月色下一步一步走上山去,没有小白羊的存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天与地,月亮和微风,寒净和寒靳。睡着的寒净小小的一团,感觉不到重量,像是一团不知何处飘来的羽毛,落在了寒靳怀里,睡在寒靳的心里。 木籽派山门高百尺,石阶三千三百三十三,大乘修士r_ou_身不知疲倦,寒靳却走得很慢,世界这么大,可寒靳不喜欢。如果世界可以一直这么小,小到只有路边一朵花,头顶一颗星,怀里一个人,这样的世界,应该才是真正的梦想之境。 时间不会为谁停留,世界永远一如既往,寒靳能做的是记住这一刻,不能忘。 喝醉了酒、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一觉睡到天亮的寒净坐在清晨从窗户大咧咧闯进来的阳光里,沉稳的思索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不当的举动。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 练完了剑的寒靳已经端着一盆热水回来,看到寒净坐在床上端庄沉稳的发呆,不由得露出笑容。倒不是寒净好笑,只是因为是寒净,每次看到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并不是寒靳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师尊,洗把脸。” 寒净点了点头,下床洗了脸。今天程亲的寿辰依然没有到,没有其他的安排,昨天喝醉可能丢了脸,寒净决定今天老老实实在房间修行。寒靳交友广,这次来的其他门派的人也多,总不好完全不走动,寒靳知道寒净对于和人互相吹捧闲聊这种事实在是太不拿手,自告奋勇出门社交。 寒净自己坐在房间打坐冥思,到底是在别人的地方,并不敢太过投入,因此一有人唤,寒净便睁开了眼睛。 “师叔祖,杜师兄和人打起来了!”是个男弟子的声音。 寒净略显疏淡的眉微微拧起,一撩长袍起身开门,就看到这次前来贺寿的小弟子之一正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外。 “为什么打起来?”寒净摆手让小弟子不必行礼,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小弟子愤愤道:“他们侮辱我霞蔚宗!说我霞蔚宗的男弟子都是伪君子,女弟子都是母老虎!说我们就是仗着宗内五位大乘修士,三位渡劫修士,目中无人,横行无忌。弟子们气不过,和他们理论,他们咄咄逼人,指责若荇师姐悔婚退婚乃是嫌贫爱富,师姐气得急了动了手,柳师兄去拦,他们却一起对柳师兄出手,柳师兄负了伤,杜师兄只好出手,就这么打了起来。” 寒净对这些小弟子的身世来历都并不太清楚,可出门在外,霞蔚宗的弟子当然只有他这个霞蔚宗的领队来护,总不至于平白认怂,被人欺负了去,以后传出去,倒显得霞蔚宗软弱。 这群孩子只要不是故意去招惹别人,无论如何,寒净总要护着自家崽的。 到了地方,远远就看到一处石壁前站了一圈人,小弟子大喊一声:“师叔祖来啦!”看热闹的人纷纷回头一看,见那小弟子与寒净都穿着绣着七霞峰纹绣的衣物,知道这就是寒净了,顿时散开一条路,生怕惹这个瘟神不高兴。 人群一让开,里面的情形便一目了然,对方门派的长辈尚未到来,没有长辈制止,两方越斗越勇,已经进入了一场混战,霞蔚宗弟子八人,对方十一人,都是实力不相上下不到一百岁的小孩子,没有实力特别出众的,霞蔚宗已经陷入了被压着打的境地。负伤没有参战的柳正余在一旁竭力呼喊“不要打”,然而没有丝毫效果。热血上头的小年轻并不会被同龄人的这么一句话制止。 “都住手!”寒净低喝一声,大乘修士的威压稍微露出一点,这些金丹孩子顿时全身灵力受限难以运转。一道道水纱轻柔的分开打得难舍难分的双方,按照门派各自圈成两堆。 “胡闹什么!”事情不明朗之前,总要先意思意思地骂骂自己的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看着,就敢大打出手!” 岚岩一张俏丽的小脸满是委屈:“师叔祖,可不是我们要动手,他们先辱骂若荇师妹,又侮辱我霞蔚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若荇双目含泪,走到寒净身边,低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弟子给霞蔚宗丢人了。” 寒净实在是凶不起来,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他们有什么可冲你来的?” 若荇咬了咬唇,眼泪落下来滴进沙里,带着浓重鼻音,声若蚊蝇:“弟子出生前曾被长辈指腹为婚,后来弟子一心向道,便退了婚约拜入霞蔚宗门下。弟子后来才知道,长辈指婚后,男方家中突逢大变家道中落,弟子退婚之举实乃落井下石,那男子后来入了引月宫,因此弟子才被引月宫中人指桑骂槐,引起这一场争斗。” 感情的事,寒净实在不懂,可寒净知道,感情中没有是非曲直,只有愿不愿意,身为若荇的长辈,他难以从男方的角度体察男方的感受,可身为若荇前未婚夫的同门,对方的所作所为倒是兄友弟恭不难理解,但可以理解也不代表就应该任由自家的崽哭成这样委屈自己。 “若荇,你可曾后悔?” 若荇低着头,垂落脸侧的青丝被泪水打shi,粘在脸上,略显狼狈。她却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悔,若荇并不认得那人,要若荇放弃所求,相夫教子,做一个凡尘女子,若荇做不到。自己做主退婚,离家拜入霞蔚宗,若荇从来不悔。” 寒净肃然道:“你既不悔,这次便与引月宫说明情况,彻底了结此事。 旁侧伸出一只手,递过一张雪白的巾帕,若荇并未抬头,接过巾帕擦拭眼泪。 寒净:“……” 寒净看着身旁一直站着看热闹却突然递过一张巾帕的男子,很想问你是谁,你想干啥。 男子着一件翠绿的长衫,身材修长,相貌温润,一派谦谦君子模样。他没有看到寒净懵逼的眼神,只是垂着头,看若荇哭泣的样子,扬起嘴角,低低柔柔地问:“你都不认识你未婚夫,怎么知道你不喜欢他?万一他长得还不错,还很喜欢你呢?” 若荇听到陌生声音,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又低下头去掩住红肿的双眼:“我会不会喜欢他是不确定的事,可我喜欢修行却是确定的事。” 男人嘴角笑意加深:“那你抬头看看,看仔细一点,我长得也不差,试着喜欢一下也不吃亏吧。” 如此轻薄之语激怒了若荇,她到底不是凡尘女子,身为金丹修士,她想生气就敢生气,柳眉一竖,双目含威,瞪着男子:“打一架?” 男人忙摆了摆手做认输状:“不打的不打的,娘子,你退了我的婚,还一见面就要打我,这样不好的,我会很没面子的。” 若荇:“……” 寒净:“……”等下!我这个师叔祖是不是有点碍事?! 若荇俏脸霎时染上一层绯红,双手绞着巾帕垂着头没了蛮横模样。 男子弯下腰,从下面笑盈盈的看若荇低着的脸:“娘子,我以前不知你是有主见的女子,只道你嫌我才会退婚。如今你我二人俱已脱离凡世,在这仙门之中,先辈皆已故去,这世间与你我二人有关联的只有彼此,你若不嫌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把这纸退婚书收回去。” 男子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若荇转开脸,不说话。 男子便收起退婚书,叹了口气:“慢慢来,我打小就知道你是我娘子,你却不知道我是你夫君,你退婚的时候我也曾怪你,可你那么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怎么可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愿意认认真真的追求你,等你自己把这一纸退婚书收回去。” 若荇面上的绯红蔓延到了白皙的后颈。 寒净:“……”嗯,我是多余的。 刚刚还打的难舍难分的引月宫与霞蔚宗众弟子:“……” 引月宫:“……”呵呵,重色轻友,很好。 霞蔚宗:“……”呵呵,不想评价。 出门社交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寒净对静止的画面十分诧异,轻声唤了一声:“师尊?” 寒净一回头,看到真正暖心体贴的自家亲手养大的崽,觉得还是自己养的好:“靳儿,这里有人在讨媳妇。” 寒靳:“?”什么讨媳妇?谁讨媳妇?等等,讨媳妇?!小白羊不是一直要给寒净讨个媳妇?! “师尊,感情之事一定要慎重!” 寒净:“?” “徒儿不想要师娘!”只想做自己的师娘! 寒净:“?靳儿你在说什么?” 了解了事情前因后果的寒靳:“……”是不是春天到了?感觉大家的心里都很春意盎然!是不是要找个机会让寒净了解一下自己的想法? 第25章 徒弟想吃羊 “娘子,今日阳光明媚,不远处别具峰的山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赏赏花,就我们俩。”若荇的前未婚夫、现追求者、被引月宫弟子暴打了一顿、被霞蔚宗弟子嫌弃到不行的侯自明小朋友手里掐着两根花开正好的桃花枝,站在一地明媚耀眼的春光里,对若荇笑吟吟道。 若荇娇羞的点了点头,二人结伴走了。 用神识窥探到小辈谈恋爱的寒靳立刻从院子里的桃树上折了一枝花,沉稳的敲开寒净的门,笑吟吟地对寒净道:“师尊,不远处毓秀峰桃花开了满山,不如我们去赏赏花,就我们俩。” 寒净不疑有他,乖巧的看着拗造型的寒靳,单纯的问:“不带小白羊?” 寒靳左右看看,没看到羊,明明心里高兴的满地打滚也笑容不变,演技非常ji,ng湛:“我问过小白羊了,他说不去,我们走吧,我带了许多果脯和r_ou_干,在漫山的桃树下,赏花野餐,小酌两杯,岂不妙哉!” 寒净大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嗯嗯,那我们走吧。” 寒靳心里的小人热烈鼓掌,一打开院门,一只白毛团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爬到寒净脚下,醉眼朦胧地打了一个酒嗝,努力睁着两只蓝色的大眼睛仰着脖子问:“寒净,你去哪啊?” 寒净体贴道:“去野餐,小白羊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白毛团子仰着脑袋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寒靳手捧桃枝笑容僵硬,不管寒靳本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昏沉沉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机智的就地一滚,露出肚皮,四肢乱蹬,大声哭嚎:“人家喝醉了,你居然不陪我!万一有人趁我喝醉要扒我的皮吃我的r_ou_怎么办?” 寒净立刻义正严辞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小白羊你多虑了!” 白毛团子继续满地打滚:“寒净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知道一只神兽的兽身有多少药用价值吗?!你知道大妖的神魂有多大的作用吗?!你不爱我了是不是?呜呜呜,寒靳不爱我啦啊啊啊啊!!!” 寒净忙蹲下身把白毛团捞进怀里,心疼的顺毛:“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小白羊乖。” 小白羊仰着一张圆滚滚的羊脸,蓝色的圆眼睛含着眼泪,可怜的伸着小爪子抱着寒净的手指,委屈地问:“那你说,你爱不爱我!” 寒靳:“!!!” 寒净被小羊弱小可怜无助的眼神看得肝颤,心疼的顺毛,柔声道:“爱你啊,爱你。” 寒靳握紧拳头,手里的桃花枝瞬间掉落地面,捏在手里的一段已经化作齑粉。 小白羊站在寒净怀里,伸着两只前爪搂着寒净的脖子,在寒净看不到的地方对寒靳用羊脸艰难的做了个鬼脸。 寒靳:“!!!”好想吃羊r_ou_!!! “娘子,木籽派请了个民间戏班子,这两天正在杨林表演,接受预定,我给你订了一出“苏真人计捉五魔头”,咱们明天晚上去看吧。”侯自明小朋友招数不断,总不至于让寒靳无招可学。 寒靳趁着寒净晚上做功课,在夜色掩映下溜达到杨林,程亲的寿辰虽然在三天后,可戏班子这两天也没闲着,提前表演起来供大家热闹高兴,想听什么都可以自己点,寒靳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确认四下无熟人,悄悄与戏班班主点了一出“二真君双修证大道”的戏,趁着没人又溜达回了院子,对寒净道:“师尊,杨林那边在唱戏呢,咱们明天晚上去听听吧。” 寒净从小没接触过这些凡人的娱乐消遣,很是好奇:“好啊,明天去看看吧。” 第二日,寒靳催促寒净提前做了晚课,带着寒净去看戏。一切都很完美,月光皎洁,天气晴爽,微风习习吹去四月的燥热,寒净刚做完功课,亲近天地后心情愉快,时间地点人都非常完美,只除了寒净肩膀上那只懒洋洋的羊! 寒靳寒净到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修士大多讲究除了自己所追求的大道之外无欲无求,四周看台空虚,少有的观众也各个都很安静,正适合情侣约会,寒靳让寒净在包厢坐下,备齐茶水和瓜果,看着寒净专著看着戏台的侧脸,觉得不能更满足了。 寒净看着戏台,寒靳看着寒净,小白羊瞪着寒靳,一派和乐中,寒净表情渐渐凝重,寒靳回过神来正四处戒备,就看到寒净突然眼角滚落一颗泪珠,寒靳霎时手脚冰冷,手足无措,伸手去接寒净的泪珠,生怕这滴从寒净眼眶里流出来的水会被凡世浊土玷污,急声道:“师尊,寒净,你怎么了?谁欺负你?” 寒净看着戏台,眼泪汪汪:“太感人了!苏真人为了拯救苍生,不惜牺牲自己,真是太感人了!” 寒靳:“……哦。” 寒靳动用神识,“看”到若荇正看得泪流满面,侯自明趁机把人抱进怀里爱恋的擦眼泪,顿时大受启发,把板凳慢慢的离寒净近了些,又近了些,眼见就要挪动到寒净身后,刚好可以把人不着痕迹的从后面抱进怀里,一只白毛团子刷的从寒净肩膀立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擦着寒净的眼泪,大声道:“哎哟我的小主人,你怎么哭的这么可怜啊,神兽给你擦擦眼泪,不哭不哭啊。” 寒靳:“……”羊!受死吧! 一场“苏真人计捉五魔头”唱完,“二真君双修证大道”即将登场,寒净擦擦眼泪转身对寒靳眼泪汪汪道:“我不要看了,好难过,我们走吧,不看了。” 寒靳:“……哦。” “娘子,我亲手做的,来尝尝。”侯自明将一块指尖大的糕点递到若荇嘴边,因那糕点太小,若荇要吃一定是要碰到侯自明的指尖的,因此颊上飞起两朵红云。 侯自明一脸恍然未觉,仍自捏着糕点,笑盈盈的看着若荇。 若荇匆匆咬走糕点,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侯自明笑盈盈的将指尖放到唇边,看着若荇,轻轻舔了舔指尖残余的糕点屑,道:“味道真的很不错。” 寒靳:“……” 要是寒净也能这样从自己指尖咬走糕点……哎,还是年轻人套路多,老人家心脏不好,想一下就快要流鼻血了。 寒靳趁着寒净在院子里晒太阳逗羊,偷偷下山买了食材和模具,向木籽派借了厨房,满怀热情地开始制□□心糕点。 糕点必然不能太大,太大碰不到指尖,也不能太小,太小实在是很像故意调戏,虽然本来就是故意调戏,可还是要正经端庄一点才能更自然的引寒净上勾。最好就是蚕豆大小,指尖捏着,能微微的露出可以被吃到的小角。 满怀干劲的寒靳做馅做的春意盎然,忽然一只羊冲进厨房,看着寒靳,羊脸警惕,大声呼喊:“寒净,我就说这个不孝徒丢不了!你看他在瞒着你吃独食,真的非常不孝了,瞒着师父吃独食!” 寒靳:“……” 寒净跨进门来,茫茫然的看看厨房排开的食材和用具,再看看满手面粉的寒靳,猛然醒悟,老怀欣慰,一张娃娃脸满是感动,不住夸赞:“靳儿有孝心,亲手给为师做吃的,还瞒着为师要给为师一个惊喜,实在是令为师惊喜。” 寒靳:“……师尊,已经不惊喜了。” 寒净毫不在意, 起袖子,露出两条白嫩嫩的手臂,兴致勃勃道:“我们一起做吧,为师还从未做过糕点。” 能给寒净一个惊喜固然是好,惊喜给不成能与寒净一起做糕点也很好,总之和寒净在一起无论是做什么,空气中都有一丝甜丝丝的味道。虽然寒净时常显得笨手笨脚脑袋不灵光,可寒靳就是觉得可爱,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可爱,除了太可爱,简直没有一点毛病! “师尊,我们来做皮吧。”本来已经非常郁闷的寒靳又重新活了过来,手把手的教寒净做糕点的皮。因是手把手,因此寒靳从背后握住了寒净的手,看似是在教人揉面,鼻尖一被寒净身上清冷的水灵之气包围,就已经在心里疯狂的念清心诀了。 寒净的手指虽然骨架分明,正如五官分明的脸上略有些婴儿肥,寒净的手指指节也略有些圆润,像是还未褪去稚气的孩子的手,被寒靳已经彻底长开的青年的瘦长手指捉在掌心,刚好是大了一圈的模样。 同是修行之人,寒靳因从小练剑手中已习惯了生有老茧,但寒净的手软滑细腻,比之玉器也不遑多让,但与玉器不同,寒净的手有着属于生命的温热,鲜活,自由,熨贴。寒靳只是这样握着,就觉得自己手上的老茧十分粗糙,怕是要弄坏寒净的手,不舍得用力。 寒净边随着寒靳擀饼皮边感叹:“你小时候那样贪玩,每天就是漫山遍野的闲逛,二十岁才能筑基,为师虽然知道你资质绝佳,可你如此不用功实在是令人忧愁,谁知你现在这样出息,不用为师每天督促你练功也能自己记得做功课了。” 寒靳掌心握着寒净的手正是心猿意马,闻言想起了另一件事:“幼时贪玩,未能得师尊传承,师尊若是另收了弟子,靳儿是不是就不好强占着大师兄的名分了?” 寒净半仰着脸认真的宽慰寒靳:“不,你就是平波峰的大师兄,不管为师有没有另收弟子,这一点不会变。” 寒靳:“……” 并不是很想继续做这个大弟子的寒靳据理力争:“未行拜师礼,未得师承,怎敢忝居大师兄之位。靳儿就算不是师尊的弟子,也可以常伴师尊左右,只是不以师徒相称罢了。称呼不过是个虚名,靳儿对师尊的心却是实实在在永远不会变的。” 小白羊立刻道:“既无师徒之实,又无师徒之名,你凭什么留在寒净身边?你也不要姓寒了,重新叫那个什么,魏子诚,就叫这个名字,不是说你们魏家还在吗?我看咱们就绕个路,把你送回家,你去回家呆着,我陪寒净继续上路,这个安排是不是简直完美!” 寒靳瞥了他一眼:“做不成师徒也可以做朋友,师尊是不舍得抛下我的,对不对,师尊?” 寒净垂着眼睛不说话,寒靳低头只能看到寒净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连忙弯下腰探头去看寒净的表情。寒净一双眼睛无ji,ng打采,灵动的水泽都黯淡许多,寒靳连忙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惹师尊不高兴了?” 寒净摇了摇头,伤心毫不掩饰:“你没说错,叶师兄教你剑术,也是该得你一句师父的,你若是不肯再以师徒相称,便叫我一声师叔,也是可以的。” 寒靳:“……”咱们就不能先做个平辈的朋友嘛!我想追你啊! 眼见寒净难过,寒靳只好暂且不提此事,让步道:“靳儿不是这个意思,靳儿只是怕师尊嫌弃。师尊不要难过,靳儿不提了。我们来压糕点模子吧。” 寒净一双黑色的眼睛诚恳的望着寒靳:“为师怎么会嫌弃你!” 寒靳:“……”哦。 作者有话要说: 可把我给厉害坏了,两天搞定了一个星期的工作量,领导会不会以后更加“器重”我!(′&65381;Д&65381;)」仍旧是不定时,觉得这个感情戏真是十分捉急,只能这样偷偷的摸小手抱一抱,实在太慢了,不要高审我啊! 第26章 为师去赴宴 眼见两个小辈渐渐如胶似漆,自己和寒净的关系仍然原地踏步,寒靳都快想要试试凡人的求神拜佛的法子了。说到底,神佛就是飞升后的修士,在民间传说中,莫名其妙就被善于联想的凡人赋予了种种神奇的庇护的能力,但是在修士眼中,那些自己飞升的时候都还在打光棍的神佛实在是不值得求祷。而且一旦飞升,就脱离了这个世界,进入了更高的世界,往来通信尚且不能做到,何况相隔两界□□解厄。寒靳动这个念头纯粹是快被小白羊坑疯了。 小白羊也气得跳脚,寒靳的狼子野心越来越明显,可寒净这个真·小白羊就是意识不到这个徒弟的感情已经变质,这个徒弟已经变成最危险的人了!真是让羊捉急,很想对寒净挑明,却又怕挑明之后反而帮了寒靳,一天天的实在是愁得羊睡不着。 寒净倒是没心没肺,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该逗羊逗羊该做功课做功课,该去祝寿去祝寿。 程亲的寿宴办的十分隆重,当天本是y雨天,却被木籽派以笼罩正山的巨大结界硬生生化作万里晴空,五百只凤翅鸟扇动流光溢彩的翅膀往来穿梭,在碧蓝的天空泼洒一片浓郁的色彩,整个正山的花朵无视季节和水土,一夜之间竞相绽放,香飘十里,色洒满山,高低错落,交织茂密。四面八方俱有修士赶来,万剑破长空,悠然仗地行。正山的协色殿前的巨大广场,已铺开一眼难以望尽的流水席面,各色珍馐美味灵丹圣水摆了满桌,都是难得的佳品。 小白羊蹲在寒净肩头咋舌:“哟呵,这阵仗大啊。寒净,你多大了?等你满百寿辰,我也给你办一个这么豪华的寿宴。” 寒净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无辜的看着小白羊:“我忘啦,大概六百多岁吧,零头记不得了。” 小白羊:“……”你怎么不忘了自己是谁啊! 后面跟着寒净寒靳的柳正余道:“宗内弟子录是有记载的,师叔祖是慧灵纪一千六百零七年被曾师叔祖带回霞蔚宗的,今年应当是六百五十五岁。” 寒净好奇道:“那有没有记录我师尊是从哪把我捡回来的啊?” 柳正余摇头:“这个没有记载。” 寒净纳闷地看着寒靳小声道:“也不知道你师祖那个足不出户的性子,是怎么想起突然下山捡个人回来的。” 寒靳道:“应当是缘分,我与师尊相遇也是缘分。” 寒净摇了摇脑袋,对自己的凡世尘缘并不十分放在心上:“算啦,前事莫问,只求大道。倒是靳儿你,你可曾想过回魏家?” 寒靳笑了笑:“前事莫问,只求眼前。我自小在霞蔚宗长大,只认得霞蔚宗的人,只识得霞蔚宗的路,魏家于我,实在是陌生的很,即便师尊告诉我那是我的家,我自己却是没什么感觉的。” 寒净点头赞同:“你能看开,心境倒是不错。” 说话间,木籽派的大长老满面笑容亲自来迎寒净寒靳入座,两人带着一众小辈坐下,寒靳与大长老虚怀输客气了两句,虚怀输忙着要招待旁的客人,告了罪匆匆走开了。整个广场人来人往,人人都忙着熟络寒暄,连几个小弟子都看到了朋友,赶着开宴之前去打招呼,只有寒净寒靳和小白羊稳坐桌边,倒也不是无人问津,世界之大,假寒净也没本事祸害每个人,而如今寒净已是天下皆知的大乘修士,自然是有不信邪的人仰慕靠近的,只是寒靳保护心过重,怕哪个不识相的来找麻烦,早早的就在三人周围布下了隐身与静音结界,小白羊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寒净则是一来对结界只知皮毛,二来相信并尊重寒靳的做法。三人就在这人声鼎沸的大型交友现场吃着坚果聊天,犹如一方大世界中独立的小世界。 寒净磕着瓜子,略显圆润的脸鼓起,像是一只小松鼠:“说到魏家,为师其实也有些好奇,当年你娘亲说的魏家绝学是什么?” 寒净一掏乾坤袋,掏出一本书来,那书表皮金色,巴掌大小,大概一只核桃那么厚,看上去倒是很新,封皮只简单的在书页正中央框出一条占了书页三分之二高度的长条框,像是框出了一个看不见的标题,寒靳翻开给寒靳看:“空的,可能是施了什么秘法。” 寒净探头看了一眼,确实是空白纸业,便不感兴趣地缩回头乖乖坐好:“靳儿想看到内容吗?想看我们就去找秘法师看看这是什么秘法。” 寒靳摇头:“并不想。” 寒净便点了点头,继续剥杏仁吃。 小白羊:“……”你们俩还能更没好奇心更没出息一点吗?!但凡修真之人哪个听到秘法、绝学两个词放在一起能像你们这样的继续吃杏仁的?! “我想看,给我看看!”小白羊自己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寒靳把书塞回乾坤袋里,仿佛没有看到小白羊的伸出的小爪子,也没有听到小白羊说的话,淡定的继续给寒净捏核桃。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子。 小白羊:“……”算了算了,不气不气,不看就不看,大妖什么都不缺!哼! 聊了会天,到了巳时,寿星千呼万唤始出来,程亲穿一身红衣,头发用一根鲜嫩的柳条虚虚束起,嫩绿的柳叶和黑色的发交织在一起,不仅不显颜色扎眼,反而鲜活了整张年轻的面孔,他外表不过十六七岁,嘴唇丰厚,深化了嘴角的笑窝,即使只是平常姿态,看上去也仿佛是含着笑意。今日是他的寿辰,身为主角自然心情愉快,便显得笑意更深,是个十分讨喜的面相。加之他走路并不十分稳重,虽然极力克制也带着些蹦蹦跳跳,活脱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模样。 “沉稳”的寒净最是喜欢这样活泼的孩子,木籽派的大长老带人来见客时,寒净就忍不住露出笑意,试图缓解一下自己在世人心中“大魔头”的形象。 程亲好奇地看着傻笑的寒净,也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两个傻子互相对着笑了半天,程亲猛然回过神来:“等一下,你叫什么?” 寒净好脾气的重复:“我叫寒净,霞蔚宗平波峰寒净。” 程亲从头到脚打量寒净,左右来回走了两步,满脸困惑道:“不像啊,你不像那个寒净啊,我见过那个寒净,长得没你好看。” 寒净叹了口气,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前因后果,程亲恍然大悟,拍了拍掌,不疑有他,赞同道:“我就说嘛,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那你也是真够倒霉的。” 大长老笑容有点僵硬,悄悄在背后掐小师弟,程亲叫了一声,立刻捂住嘴巴假装并没有叫痛,一本正经的对寒净拱手行了个礼,不情不愿道:“道友请坐,我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恕不……” 程亲腰弯了一半的动作停住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对上了坐在桌上抱着茶碗喝水的小白羊。 小白羊两只后爪如人般盘起坐在桌上,抱着一只身子那么大的青瓷茶碗,察觉到陌生的视线,警惕的把脑袋从茶碗里伸出来看着弯着腰的程亲。 程亲:“……夺……夺光兽?” 小白羊:“……!!!”终……终于被人认出来了?! 程亲两眼放光:“夺光兽!是不是夺光兽!天地间唯一的光灵根生物!” 小白羊扔下茶碗,站起身子,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今天的空气格外香甜!今天的大妖很有尊严!尔等愚蠢的人类,快快快,跪倒在大妖的脚下吧! 程亲热泪盈眶,一把抱住夺光神兽,在神兽骄傲的小眼神里诚挚地恳求:“神兽!给我一点你的粪便吧!” 小白羊:“……” 等……等一下!神兽刚刚幻听了! “噗嗤。” 小白羊一记眼刀杀过去,看到寒靳正以手掩着嘴角,一脸正经地看着他处的风景。 小白羊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脑子有病,拼命挣扎着从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怀里跳到寒净肩膀上,四爪一收,蹲稳坐好,看向别处。可程亲的目光实在炙热,大妖的警觉性实在很高,根本没有办法假装没有看到! 小白羊逃到寒净肩上,寒净便直接对上了程亲热切的目光,一向拒绝不了别人的热情的寒净友好地与程亲协商:“你要小白羊的粪便干什么?” 程亲不顾腰已经快被师兄掐断了的阻碍,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我的噬光草,需要光属性的肥料,还有什么肥料比光属性的夺光兽的粪便更好!” 寒净觉得很有道理,便自觉的充当起了中间人的角色,与小白羊商量:“要不,你就给他一点?” 小白羊羊脸写满士可杀不可辱的拒绝:“寒净你是不是傻!以我的修为,早就已经辟谷自洁,哪里还需要排泄!” 程亲一把推开掐人掐到手抽筋的木籽派大长老,积极建议:“可以的可以的,即使辟谷也可以排泄的,只要你愿意。” 小白羊用屁股对着这个病人:“我不愿意!滚滚滚!” 程亲毫不气馁:“噬光草是天级神草,据说用长成之后的噬光草织成的网,可以抵挡仙人的全力一击,更可以保你安全渡劫飞升,怎么样?动心吗?” 小白羊只觉得绝望:“织网?那得多少草?!” 程亲喜滋滋地伸出十根手指:“一百根就行。” 小白羊:“……”老子绝对不会去养这一百根草的!绝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就出发啦,到晚上才能到,明天没有更新啦 第27章 徒弟占便宜 虚怀输觉得自己快要没脸呆下去了,但是今天程亲是主角,不能塞回菜园子去,那就好歹先稳住今天再说!掐人没用,直接拖走,暂时别一直在一个地方丢脸,可能寒净他们过一会也就忘了程亲的这幅蠢样。 被抓着后衣领拖走的程亲恋恋不舍地对小白羊伸出双手,发出感人至深的呼唤:“神兽,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小白羊转了个身,坚持继续用屁股对着这个脑子有病的病人。木籽派这种人都放出来,真是太不讲究了!这种人为什么要祝寿,请直接扔进曲海谢谢! 寒靳心里高兴,便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对寒净道:“师尊,其实帮个忙也没什么的,噬光草的确是天级神草,我们帮了程亲这个忙,他终归不能让我们白帮忙的。” 小白羊愤愤地转回身瞪着寒靳:“帮忙!你倒是自己去帮忙啊!帮不上忙就闭嘴!” 寒靳看到小白羊不高兴就觉得高兴,也不在意小白羊的态度,见好就收。 倒是寒净颇有些好奇:“噬光草织成的网可以抵挡仙人的全力一击?真的假的?是有记载作为依据的吗?” 寒靳解释道:“传说就是传说,凡间还传闻神仙可以庇佑凡人,渡厄消灾,都是没有依据的事,只是人们寄托希望的想象而已。” 寒净顿时没了兴致:“哦。” 寒靳见他一张稚嫩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失望,看了看小白羊,连忙关心问:“师尊想要?” 寒净对寒靳是没什么隐瞒的:“为师这次出门,不就是想找一条趁手的鞭子嘛。” 寒靳立刻明白了,噬光草的防御绝佳,即使不全以噬光草揉一条长鞭,能在鞭中炼化一根噬光草也不错。 寒靳明白的事,小白羊自然也听明白了,他悲愤的看着寒净失落的侧脸,把毛茸茸的脸埋进爪子里,表示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主人说话了!听不到听不到,神兽聋了,聋了! 午时正点,程亲的寿宴正式开始,霞蔚宗身为修真界道门领袖,寒净辈份又大,寒净寒靳小白羊修为又高,霞蔚宗的座位正排在寿星主席之下。寿星表现良好的发表了感谢词,木籽派掌门宣布寿宴开始,宴席上开始觥筹交错,寿星就不甘寂寞的跑过来蹭神兽。 小白羊快被程亲抱断气了,寒净却是一脸傻笑,神兽迫不得已,怒气冲冲,在程亲怀里就变了人形。 程亲本来正抱着羊拼命的用脸蹭羊毛,陡然手臂一紧,怀里哪还有羊,只有一个个子比自己还高的男人,那男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正由上而下的对程亲翻着白眼。 程亲:“……”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7节 小白羊自觉威慑到了这个愚蠢的人类,双手抓住程亲的双臂,用力推开,和程亲拉开距离,得意一笑。 程亲:“……原……原来你会变成人形!” 小白羊傲慢的抬起大妖尖尖的下巴:“那是自然,吾乃妖王,化形不过雕虫小技。” 程亲嘴角几乎流下口水,搓着手满脸兴奋:“会化形好,会化形好啊,这么大一坨人形,粪便一定比巴掌大的样子要多!” 小白羊:“……” 小白羊悲愤地瞪着程亲,试图用神兽的威严吓退这个愚蠢的人类,可愚蠢的人类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一脸色眯眯地看着神兽,仿佛看到了好多的肥料! 小白羊绝望:“你是不是想打架!” 程亲傻笑:“不打不打,你喜欢打架吗?打架很容易受伤的,种点草嘛。” 小白羊默默的变回原形,走到寒净手边满怀希望的看着寒净:“我要进你的乾坤袋呆会,没事别叫我谢谢。” 寒净:“乾坤袋不舒服呀。”寒净的乾坤袋是玉成真人送给寒净的元婴礼物,也是一件地级法宝,可以容纳活物,是为了保存新鲜的灵植之用,兽类虽然可以进入,可空间很小,活动必定受限。 小白羊回头看了一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程亲,打了个哆嗦,毅然道:“没关系,让我进去!” 程亲:“……嘤,神兽,不要走!” 寒净犹犹豫豫的打开乾坤袋,小白羊头也不回的钻进去了! 程亲:“……”程亲顿时像一颗失去了阳光的太阳花,蔫哒哒的趴在了桌子上。 寒净看着程亲闷闷不乐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程亲的脑袋,柔声道:“对不起啊,小白羊好像不愿意呢。” 程亲猛然坐直身子,根本不需要安慰,自行振作起来,活力满满地握拳道:“没事!我一定会让他同意的!你们缺旅伴嘛?” 寒靳:“……”等……等一下?一个小白羊还不够?还要再带一个累赘? 然而寒净已经愉快的点了点头:“不缺的,但是如果你要加入,我们也欢迎。” 寒靳:“……”心里默默的掀完了所有的桌子! 小白羊:“……”心里默默的骂完了所有的脏话! 虚怀输:“……”心里默默把小师弟打成了猪头! 程亲看到虚怀输,立刻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严肃的对寒净道:“嗯,你说的对!” 寒净:“……我说啥了?” 程亲沉稳的点头,仿佛在与寒净讨论什么关乎整个修真界的大事:“我觉得,我还是亲自下山和你们走一趟,一探究竟!” 寒净:“……” 迟钝的寒净总算反应过来,很想配合程亲的表演,可根本没有演技,越想配合表演表情越生硬,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他露出皮笑r_ou_不笑的诡异笑容,四肢不协调地生硬行礼,干巴巴道:“那……那就有劳……有劳道友了。” 虚怀输伸出右手,熟练的拎起程亲的耳朵,比寒净还皮笑r_ou_不笑的道:“失礼了。”揪着人走了。 寒净眼巴巴的看着虚怀输和程亲的背影,程亲弓着腰歪着脑袋好让耳朵好受一些,活脱脱一个经常遭受师门虐待的小可怜!寒净担心的拉了拉寒靳的袖子:“靳儿,他没事吧?” 寒靳剥了一只麻辣小灵虾,递到寒净嘴边,微微一笑:“没事的师尊,来,吃一口。” 寒净低头咬住麻辣小灵虾,三两口吃了下去,眼睛亮晶晶的:“好吃。” 寒靳看着寒净纯粹愉悦的脸,浅色嘟嘟的嘴唇染上了麻辣小灵虾红色的汤汁,被寒净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粉红色的舌尖划过浅色的唇,寒靳眼神一沉,漫不经心的低头舔了舔指尖的汤汁,又伸出手捡起一只肥嫩的麻辣小灵虾,迅速的剥去虾壳,捏着虾r_ou_递到寒净嘴边,寒净一低头,啊呜一声,嘴巴张得大了点,咬走虾r_ou_的同时,嘴唇蹭过寒靳的指尖。 寒靳:“!!!”对了!小糕点的套路!在这里也适用! 寒靳恋恋不舍的舔了舔指尖的汤汁,迅速的挑出一排瘦瘦小小的虾,开始美滋滋地剥壳。旁边没有叨逼叨的羊,没有任何人发现寒靳的图谋不轨,只有一群年轻的小弟子狂拍马屁:“师叔对师叔祖真好,师叔真孝顺!” 寒靳:“……”孝顺个屁,这是爱情! 愚蠢的小辈! 一顿寿宴,一个剥虾一个喂虾,两个人都吃的很满足。 吃过饭,来祝寿的各门各派纷纷告辞,寿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木籽派的掌门和其他长老们一一与客人话别,霞蔚宗的孩子们任务结束,要启程回家,寒净他们还要去往曲海,被木籽派的小弟子送下山后,柳正余便携师弟妹们向寒净寒靳拜别,乘飞舟回家去了。 寒净寒靳倒是不赶路,慢吞吞肩并肩走了一会,寒靳假装不小心的蹭过寒净的手不下十次之后,寒净乾坤袋里的小白羊道:“寒净,下山了吧?快放我出来,憋死我了!” 寒净打开乾坤袋,伸手去捞羊,指尖刚碰到羊卷卷的小绒毛,一个活泼的声音在远处大喊:“寒道友—一起走啊—” 寒净的指尖与小白羊的身子俱是一僵,寒靳不可思议的与寒净一起转回头,就看到程亲一身绿衣,欢快的抱着一个小花盆,飞奔而来! 虚怀输跟在程亲身后,一脸无奈,十分宠溺,三两步缩地成寸走到寒净面前,对寒净深深的拜了下去:“寒道友。” 寒净连忙还了一礼,寒靳也不情不愿的还了礼。 虚怀输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身边抱着草眼睛亮晶晶的小师弟,双手捧着一只绣有烈焰花的乾坤袋,对寒净珍而重之地道:“寒道友,我家这个师弟,实在是不省心,寒道友若是不嫌弃,请收下这些银钱与灵石,就带他一起上路吧。亲亲从未下过山,一路上,还有劳寒道友多多照顾了。” 寒净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虚怀输捧着乾坤袋不肯收回:“寒道友,亲亲刚刚由合体进入洞虚,理论有余而实践不足,世间草木何止千万,木籽派虽大,却大不过这世界,此番出门,让他亲自去世间走一遭,能得些许感悟便是难得了。历练一事,向来只求机缘不问时间,我不能陪他远行,若能得寒道友同行,木籽派感激不尽,这点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道友若是不肯收,我也没脸把亲亲托付给道友。” 程亲抱着那盆只长了两片指甲盖那么大的叶子的草欢快道:“对啊对啊,寒道友,收下盘缠,带上我嘛。” 虚怀输双手动也不动,十分坚持,寒净只好收下那只乾坤袋道:“那我先收下,算作程长老的盘缠,供程长老住宿饮食之用。” 虚怀输叹了口气,揉了揉程亲的脑袋,在程亲无辜的回望中,对寒净弯腰,拱手,行礼:“那就有劳寒道友了。” 寒净也以十分的诚恳回礼:“定不负虚长老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一定难以想象,在这样便捷的社会,在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居然存在wifi完全不能用,形同虚设的情况!一栋楼十几层共用一个wifi可还行?!这个四星级是怎么评上的请告诉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是回到了原始社会,要被酒店气哭了! 好了,我们带上我们的n_ai妈,呸,n_ai爸,继续上路吧。为了推进男男主的感情线,我准备了一个大俗梗哈哈哈,不等寒净自己开窍了,寒净根本没窍! 第28章 为师有心魔 先前是小白羊,现在又多了个一身绿的种草怪,寒靳深深的反省自己前三百年一定是作恶太多,所以感情路上的绊脚石这么多!但是说起来,寒靳感情路上最大的那一块绊脚石不是别人,正是被寒靳单方面暗恋的寒净本人! 寒净这个人,修行天赋是有的,心性悟性是有的,耐心恒心是有的,可察言观色的本领,那是完全没有的!虽说温水煮青蛙,小火烧好粥,可寒净根本就是块石头啊!硬嗑硌牙,不嗑放不下,真是愁死个徒弟了。 然而完全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的寒净根本体察不到徒弟的郁闷,和抱着草的程亲自顾自的聊得很愉快! 程亲小心翼翼的捧着花盆给寒净看,美滋滋道:“你看我的草,长得多好!如果有肥料就长得更好了。” 因为程亲的到来默默潜伏在乾坤袋再也不喊憋闷的小白羊默默地打了个哆嗦,两只前爪捂住圆滚滚的屁股,决定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出乾坤袋了! 寒净认真观察了一下程亲捧着的小草,草叶指甲盖大小,圆形,边缘流线润滑,肥嫩翠绿,在植物中应该也算是不错的长相了,便诚心诚意的夸赞:“长得很可爱,这是什么草?” 程亲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噬光草,可难得啦,这世间的光属性生灵本就稀少,噬光草更是天级神草,这个还是掌门他们出门偶然遇见的,我天赋最高,就给我养啦。” 寒净不由得再次认真打量这传说中的神草,然而草长得再肥嫩,也依然是两片指甲盖大的小草,实在没什么出众之处,寒净表示不是很懂这些种草的人。 因为多带了一只种草怪,一行人放着好好的人类城镇的客栈不住,跑到草木肥美的野外露宿荒野。程亲抱着一盆草满荒野的乱窜,丝毫不顾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丝绸长衫,趴在地上拿着小镢头这里挖挖那里铲铲,一双手满是污泥,却捧着在寒净看来完全分辨不出的野草野花,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并且脑袋上顶着向寒靳借的三只火球,拿着个小本本,一直奋笔疾书,对晚饭零食完全没有兴趣! 寒净被他学习的氛围感染,收起寒靳拿出的小零食和晚饭,痛心疾首地向寒靳道:“见到程长老如此勤奋,不由让为师感到汗颜,我们今晚就打坐吧,不睡了。” 寒靳:“……好。” 寒净平心静气,就地盘腿打坐。 以往寒净打坐,不用一刻钟就能立刻感悟到天地规则,可这次却迟迟无法进入状态,灵台仿佛有一团看不到的杂念在来回流窜,困扰着寒净的心神。寒净屏息凝气,试图捕捉到那丝杂念。到了大乘境界,杂念不容小视,稍不注意就会养虎为患,化作心魔,而想要克制心魔,消除杂念,从来不是置之不理,而是要找到它,读懂它,明白自己畏惧担忧的是什么,积极的解决它,才是正途。 那丝杂念十分飘忽,明明存在于寒净的灵台,却又游离于灵台之外,明明是寒净的杂念,却又仿佛不是寒净的杂念,寒净费了点时间捕捉到它,感觉十分陌生,并不是自己一直面对的问题,便主动一头扎了进去。 寒净看到了自己,那种感觉很奇怪,他在自己的杂念里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拥有清醒的意识,却无法c,ao控自己看到的那个寒净,明明是他的杂念,却不能受他的意识影响,就像一台以自己为主角的戏,自己在戏外看着戏里的自己按照既定的剧本表演既定的节目。 可是这个节目不只一个主角,作为主角之一,戏外的寒净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和寒靳之间有什么心魔存在。他们彼此熟悉,相互关爱,他是真心的疼爱寒靳,寒靳也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寒靳的真心,他们两个的关系,绝不可能催生出心魔来。 事关寒靳,寒净更加认真,自己观察这丝杂念中的场景。 杂念里的“寒净”半躺在一方红色的贵妃榻上,贵妃榻前是单膝跪地的寒靳。 躺在贵妃榻上的“寒净”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水蓝色绸衣,露出细致的锁骨和深邃的颈窝,绸衣系得松散,勉强遮住了胸口,却明显自腰带以下就分了叉,露出一片白嫩嫩的腰线,然而往下看去,一条鲜红的丝绸布料并不如何尽职尽责地勉强盖住了下面半身,丝绸轻薄顺滑,勾勒出一道弧度明显的腰臀曲线,沿着丝绸向下,明艳的红色中露出两截白到刺眼的小腿,脚腕腕骨流畅地一转,延伸出两只小巧修长的脚。 单膝跪地的寒靳一身黑衣,穿着严整,他低着头,一手握着净月剑撑地,一手放在膝盖上,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 “寒净”面对寒靳侧身躺着,一手慵懒撑脸,一手随意的放在了被红绸遮住的大腿上,因他动作,红绸落下了一些,露出玉琢般的腿弯。 寒靳握着净月剑的手抖了一下。 “寒净”长发未束,水质滑润的长发顺着端庄素雅的脸垂落贵妃枕,铺开一塌流淌的水光。他看着寒靳,一双平日里迷迷糊糊的大眼睛此时却流淌着黑色的危险的情绪,让整张略显稚嫩的脸陡然让寒净自己都有些认不清了。 寒靳紧紧握住净月剑,束起的长发因他低头的姿势从脸颊两旁流下,遮住了寒靳的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寒净”望着寒靳,鲜红的嘴角微微一扬,张口道:“靳儿。” 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寒净却觉得十分陌生,这声音似乎包含着寒净不太懂的情绪和信息,这声音的腔调黏黏糊糊千回百转,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命令,寒净不懂,却让寒净无端端觉得面红耳赤。 寒靳低着头,握剑的手颤了几颤,半晌方才声音嘶哑地开口:“师尊。” “寒净”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捂住鲜红的唇,却捂不住眼角唇角露出的稚嫩的风情。一双大眼睛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轻颤,眼角微微挑起流转的春水,舒润到人间美玉难比的娇嫩肌肤总让人生出轻轻吹口气都生怕伤害到他的错觉。他一手撑着下巴,黑发遮挡,让稍显圆润的下巴看上去小巧许多,也易碎许多,另一只手则向寒靳伸出,纤长稍显稚嫩的指尖却处处跳动着难言的细碎光芒。他张口,能看到红艳艳的舌:“靳儿,你来,坐到我身边来。” 寒净试图让自己不要用那种奇怪的腔调说话,可完全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靳站起身,目不斜视地坐到了“自己”身边。 不能被寒净的意识左右的“寒净”仍然在不知所谓的做着奇怪的事情。他抬起一条腿,红色的丝绸从白到刺眼的大腿上滑落,雪白的长腿像是雕刻完毕的作品,每一处都不可再修改。一只修长细致的脚踩在了寒靳大腿上,寒靳身子顿时一僵,立刻闭上了眼睛。 “寒净”大剌剌地躺回榻上,微微一笑,闭上眼睛,用一种寒净绝对不会用的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靳儿,为师腿有些酸了,揉一揉。” 寒靳握着剑,没有动。 “寒净”踩着寒靳大腿的脚在黑色的布料上缓慢移动,像是一尾明摆着不怀好意的蛇,从寒靳大腿上滑落。 寒靳绷紧了身子。 “寒净”低笑一声,右掌在榻上轻轻拂过,水蓝色的长衫摆开犹如空中炸开巨大的水花,转眼间已经整个人坐进了寒靳怀里。 寒净:“!!!”等……等一下啊!什么情况?!“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净”全身似没有骨头,软软的靠在寒靳身上,他枕着寒靳的胸口,抬起小巧的下巴,鲜红的唇落在了寒靳的喉结上。 寒净:“!!!”我我我我我……我干了什么?! 寒靳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寒净”,漆黑的眸子中同样是寒净看不懂的情绪。 “寒净”一只右手轻轻抚摸寒靳的侧脸,眼角挑起柔情,轻声道:“靳儿,为师做你的道侣,好不好?!” 寒净:“……” 寒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九天神雷,请劈死我吧!我居然想做自己徒弟的道侣?! 寒净心里已经被九天神雷轰炸了千百遍,恍然退出这丝与其说是杂念不如说是绮念的心魔雏形,整个人都呆了。 我居然对自己的徒弟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我居然在自己的心魔里亲了自己的徒弟?! 我一定不是一个好师尊!!! 我一定是最坏的师尊了!!! 我一定是靳儿人生的污点了!!! 我一定不能再靠近靳儿了!!! 经脉想通,灵力相连,察觉到寒净心神震荡,寒靳立刻退出那丝绮念,迎上寒净呆滞的目光。 寒靳:“……???” 寒净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寒靳喉结上,脸一下就红了。 寒靳:“……”师……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寒靳:……完蛋了完蛋了,师尊看到我的心魔了! 寒净:……完蛋了完蛋了,我的心魔居然是要做自己徒弟的道侣! 论一个分不清别人的心魔还是自己的心魔的憨货是怎么把自己一步步送到快要饿死了的徒弟嘴里的 哈哈哈,就是这么俗!就是要强行开始谈恋爱! 第29章 为师木奉木奉哒 寒净一边在心里疯狂的自我唾弃,一边努力自己给自己开导:这种有悖人伦之事,绝对要发乎情止乎礼,要做一个思想健康的好师尊,绝对不能对徒弟有任何非分之想!虽说寒净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徒弟“发乎情”的,可自己的心魔自己得认! 寒净脸红的不正常,一双水润的眼睛也心虚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寒靳,寒靳刚刚生了那样的绮念,心里有鬼,总觉得是不是做了坏事被受害人知道了,也十分的心虚,两个心虚的人都左顾右盼不敢说话,寒净是肌肤白嫩,寒靳天生就白,师徒两个脸红的很显眼。程亲兴致勃勃地扛着一大包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默默地站在一起脸红,还以为这是霞蔚宗神秘的修炼方式,放轻声音,一个人顶着小火球翻检记录,悄无声息的忙碌。 寒净正在左顾右盼,看到程亲回来,就如同见到了一根打破莫名尴尬的狼牙木奉,假装感兴趣的凑上去看程亲扛回来倒出来的那一地的根系带着新鲜泥土的花草问:“这都是什么呀?” 程亲见他感兴趣,开心地拨弄着花草,与他分享:“这是止血草,这是断肠草,这是……” 虽然听不懂,寒净仍然假装听得很认真,小心的用眼角余光观察寒靳,总觉得寒靳好像一直在看自己。寒净迅速的为寒靳看向这边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说不定寒靳是对这些药草感兴趣,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药草!我的徒弟真是特别爱学习,草药知识似乎也很想学一点,为师不能打扰他学习! 寒净默默地挪开了些,好让寒靳看得更清楚。再悄悄扫了一眼,寒靳果然目光动也不动,一看就不是在看自己,十成十是个爱学习的好徒弟!只可惜,这么好的徒弟遇到了自己这样的坏师尊!哎! 寒靳看着寒净的脚尖发呆:“……” 寒靳还沉浸在被打断的绮念里,无法自拔。他最近真的有些要魔怔了,屡战屡败,居然生出了一丝心魔。可即使是在自己的心魔里,寒靳也完全没有被迷惑,他清楚的知道,会挑逗人勾引人的那个人,即使长着寒净的脸,也不会是真正的寒净,这样的心魔十分微弱,寒净应该不知道吧,他们两个虽然气脉相通,对彼此的心意有微妙的感应,可只有强烈的执念才能被清晰的感知到,否则他那点心思寒净早该知道了,还能拖到现在仍是一筹莫展?! 哎,屡战屡败,可面对寒净,还是得打起ji,ng神,屡败屡战,也不怪寒靳自暴自弃放任自己进入心魔追寻片刻的温存了。 虽然心里发愁,可在寒净和程亲东拉西扯的时候,寒靳仍一如既往地布好结界,从乾坤袋掏出房子,铺好被褥,准备好热水和巾帕,等程亲喝口水准备继续教书育人的时候,摆出一如既往的完美微笑招呼寒净:“师尊,该洗漱休息了。” 寒净循声看过去,旷野辽远,晴朗星空,木屋边挂着一盏昏黄温暖的油灯,灯下站着一个肤白体长的人,俊朗的脸上的笑容好像比油灯还要亮上一点。 寒净:“……”徒……徒弟一直都笑得这么好看的嘛?! 寒靳天生的白,五官硬朗,更拥有着寒净这辈子的身体永远不可能长到的成年男子的身量,背阔肩宽,双腿修长,风度翩翩,轻易就能获得信赖和依靠,与永远也不能再长大了的寒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格,这样的身高和体型实在是令寒净有些羡慕。 寒净:“……”徒……徒弟长得这么大了嘛?! 寒靳手里捧着白色的巾帕,柔和了五官的冷硬,他背后是屋内洗脚盆里冒着的腾腾烟气,十分适合泡个脚。 寒净:“……”徒……徒弟一直这么好的哇! 我真是个罪人!居然想要玷污这么好的徒弟! 寒净悲伤的自我谴责,决定让危险的自己远离这么好的徒弟,下定决心毅然决然道:“不,我今晚不睡了,你先睡吧!” 寒靳:“……” 寒靳瞪着和寒净相聊甚欢的程亲,很想把这只满身绿的种草怪丢回木籽派! 程亲抬起头,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对寒靳严肃道:“道友,你的结界没问题吧?我仿佛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 寒靳:“……”呵呵。 修真之人一夜未睡也不会感到疲倦,可寒靳总觉得心慌慌。这一晚上,寒净既不吃他给的小零食,也不肯喝他递的水,更是在寒靳假装不经意的靠近时敏感的蹦起来就跑,寒靳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了。寒净对他一向是没什么隐瞒的,可当他向寒净装乖卖惨地询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寒净却用慈爱又愧疚的眼神看着他说没有,他想太多了。 这完全不是寒靳自己想太多的样子啊!寒净那张脸,太好读了! 心慌的寒靳第二天整天都心不在焉,实在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竟让寒净对自己莫名就疏远了。晚上做功课的时候,寒靳根本静不下心打坐,反正荒野无人,索性把小白羊从寒净的乾坤袋里拎出来打架。寒净的乾坤袋虽然与寒净绑定,可对寒靳一向是开放的,这是寒净的信任和温柔,暂时抚慰了寒靳焦躁的内心。 小白羊憋了两天,自觉即使生死存亡,也是正面硬刚的顶天立地大妖一只,羊生从未如此憋屈,也是一肚子火,拉开结界,说打就打。 程亲在疯狂的挖草之后又开始疯狂的吃草,记录草植的口感和功效,势要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亲尝百草,亲自验证,查缺补漏,自己编纂一部植物学巨著,根本不管旁边的结界里两个大乘实力的老妖怪打成什么样。 寒净习惯了两只时不时的就打上一架,自行屏息打坐,一刻之后,上通三天,下感五地,意通山海,识附水灵,仿佛是昨日的心魔已消的样子。 寒净:我可真是木奉木奉的,已经放下了对徒弟的执念,又可以做一个好师尊了! 寒靳打完了架,从结界里一出来,就看到寒净站在皎然月光下,笑容比月色还要清雅,不由得呆了一呆。 寒净心情很好,笑吟吟道:“靳儿,夜色已深,今晚就在屋内休息吧。” 寒靳刚打过架俄,虽然身体能够自洁,仍觉得自己满身汗臭,不好靠近寒净,连忙应好,匆匆换了身衣服,收拾房间,整理被褥。小白羊刚想习惯性的嘲讽寒靳两句,一只巨大的y影已经在月光下狰狞的向弱小可怜无助的羊扑来。 在巴掌大的小羊圆圆的眼睛里,高大的木籽派长老低着头,在月光的y影里露出黑暗的狰狞笑容,y测测地咧开一口白牙,吐露出让神兽胆寒的话语:“神兽,今天有排泄的感觉吗?” 小白羊气得一蹦三尺高,蹦进寒净的乾坤袋里,大吼一句“没有”,头也不回的又钻进去了。生死存亡也正面硬刚的大妖自我安慰:我是一只讲究战略战术的机智大妖,这是战略性撤退。 程亲:“……哦。”反正有的是时间,继续吃草去好了。 种草怪帮忙消灭了敌人,寒靳心情一下好多了,忙前忙后的照顾寒净上床休息,自己也连忙洗漱之后也要上床休息。 已经躺下的寒净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徒弟好像一直睡一间房一张床? 突然让徒弟自己出去睡会不会显得太过无理取闹? 冷静!冷静!不过是一起睡,以前也是一起睡,一起睡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变化的只是人的心态,只要保持以前的心态,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已经克服了心魔,只要自己调整好心态,一定可以和以前一样的! 寒靳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躺在寒净身边,一如既往的荡漾了半天,猛然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样的惊喜! 今天!没有!小白羊!!! 床上只有自己和寒净!!! 天道开眼,天道庇佑,天道万岁!今天应该可以发挥“睡姿不好”的套路了! 寒净努力让自己不要碰到寒靳,寒靳激动的等待寒净先睡,两个人熬了大半夜,发现对方的气息都没什么变化,明显都没睡着,突然觉得莫名的尴尬! 寒靳:“师尊还不睡吗?是不是要吃宵夜?” 寒净:“不吃宵夜,靳儿你怎么还不睡啊?” 寒靳:“……”我在等你睡啊,可这话不能说! 既然都睡不着,寒净纯洁的提议:“既然我们俩都睡不着,不如起来一起修炼吧。” 寒靳:“……哦。”好不容易小白羊不在……好不容易两人独处……好不容易是寒净睡觉的时辰……天时地利人和,还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人怎么可以这么惨! 程亲从门口扛着一麻袋的草路过,看到两个要睡觉的人坐在床上相对打坐,不由得心生敬佩。大乘修士,果然用功!说什么睡觉,原来是指在床上打坐,真是谦虚又低调,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寒靳:师尊,请大胆的玷污我! 上一章居然没被锁,嘘,我们继续在被锁的边缘试探…… 第30章 为师很茫然 风餐露宿的日子过了几天,程亲总算把自己折腾中毒了。 寒家师徒:“……”实在不是很懂这些种草的人。 程亲一边噗噗吐血,一边镇定的对开始很惊慌慢慢很无语的寒家师徒道:“我没有带寒沙和月珑草,中了毒也没法自己炼药,需要找到一个医师或者药师。” 寒净一脸懵的看着程亲淡定的吐血,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猛然回过神来:“……哦……哦!好的!” 三个人迅速收拾了程亲晒的草药,寒靳掏出飞毯,寒净颤微微地搀着吐血的程亲上了飞毯,生怕程亲吐着吐着就昏迷了。飞毯迅速而平稳地向最近的人类城镇飞去,寒靳撑开防风结界,尽量不让程亲受到任何外力的冲击。这几天走走停停,虽然一直呆在旷野,但是寒靳方向感不错,对几人所处的大概方位十分肯定,按照地图,最近的城镇应该是史城,史城也是一座大城,大城里能找到医师或者药师的可能性自然比一般的村镇要高得多。 飞毯虽然飞行平稳,但是速度其实不慢,全力前进下,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史城城门关卡。程亲一直在淡定的吐血,让人怀疑他那小小的身体怎么有这么多血可吐,守卫简直都要吓懵了,生怕这是什么瘟疫,寒靳出示了霞蔚宗的弟子令,程亲吐着血把木籽派的弟子令拿给守卫,守卫鼓起勇气再三确认程亲是自己吃草吃吐血的,他自己能解只是缺药材,并不是瘟疫也不是被人追杀,才放人进城去找药师。 自在冠的俗家药房十分好找,飞毯托着程亲一进去,整个药房的药师都惊呆了,程亲再次淡定的出示了木籽派的弟子令,问一位离门口最近的方脸药师:“流沙有没有?月珑草有没有?半日丹有没有?决觉厥有没有?” 药师到底见多识广,很快回过神来:“有,我去取来。” 方脸药师匆忙去找药材准备炼药,另一位留着小胡子的儒雅药师好奇问:“道友这是……被人追杀?” 程亲果断摇头,满怀着对植物学巨著崇高的向往骄傲道:“当然不是,我这是为植物学献身,我的血是为植物学的光明未来而流!” 药师们:为什么为了植物学的发展要噗噗的吐血?! 寒靳实在看不下去,解释道:“他是自己尝毒草的时候,不小心中毒了。” 药师们顿时肃然起敬,纷纷表示这种为学问献身的ji,ng神真是让人感动!草药学的发展就是要依靠这样不断作死的ji,ng神才能进步才能成功!程亲真是十分的可尊可敬,大家一定要向这样的人学习! 寒靳:“……”不是很懂你们这些种草用草的人。 程亲中的毒的确并不难解,毒一解开,药师们便纷纷盛情邀请程亲参与史城灵药学研讨会为期十天的会议,会议会讨论药师们在实践中的新发现和遇到的新问题,程亲觉得很有意思,回来与寒净商量:“寒道友,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走,我开完会就去找你们。” 寒净很怕程亲自己一个人行动万一路上又吃草吃到吐血没人照顾,临行前他答应过虚怀输会照顾好程亲,在寒净心里,答应别人的事是不能轻易不做到的:“不赶时间,你开会去吧,开会去吧。” 程亲高高兴兴的抱着小本本出门去开会,寒靳带着寒净顺便逛了逛史城。 据史城城志记载,史城原先只是一座小山村,村里人都姓史,名为史家村,后来史家村走出一位渡劫成仙的老祖宗,周围几个村庄的居民坚信史家村的风水一定顶顶好,纷纷迁来史家村,村子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繁华的史城。 程亲不在,小白羊趁机出来放风,两人一羊走走逛逛,吃吃喝喝,转了一天,肚皮滚圆,心情愉悦的回客栈。刚瞧见客栈的大门,就有一个戴着方帽的人匆匆小跑到两人面前,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就急忙忙道:“二位可是程长老的同伴?” 寒净生怕程亲是不是又吃了什么坏东西出了什么事,忙回礼问:“程亲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满面愁容,叹了口气道:“出了大事了,两位快去看看,我们可就要拦不住了。” 寒净忙道:“请带路。” 城里人多,寒净着急,寒靳抛出飞毯,请报信的人一起上毯飞上高空,报信的人也很自觉,主动交待情况。 “二位可知道木籽派发生的事?” 寒净与寒靳面面相觑,寒靳握住寒净的手腕,示意寒净少安毋躁,冷静道:“不知木籽派发生何事?” 那人哎哎哎连叹三气,痛声道:“前几天木籽派为程长老祝寿宴请天下修真门派,这事两位知道吧?” 寒靳沉声道:“知道。”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惊惧,但仍说出了讯息:“今天有消息传到城里,木籽派合体期以上的长老,全都遇害。不仅木籽派,当日曾参加过寿宴的各大门派合体期以上的大能,离开木籽派之后似乎全都失踪了。” 寒净:“!!!” 寒靳浓眉拧紧:“你的意思是,合体期以下的小辈全都安然无恙?” 那人点头道:“不错,木籽派合体期以下的弟子均未有损,也未听闻任何打斗的痕迹,就连各位长老的侍童都是第二日才发现服侍的长老夜晚遇害的。善林教合体中期普世长老带领十二名弟子回教的路上失踪,当晚普世长老自己住一间房,隔壁就是亲传弟子许由,许由和其余十一名弟子均未听到打斗声,第二天发现师父遇害。还有阖斛派的究元真人,卢野派的铜炉真人,都是欣然赴宴,再未回家。” 寒靳与寒净面面相觑,寒靳握着寒净手腕的手不由得加了力道:“遇害之人最高修为是……” 那人听到寒靳问话,猛然浑身一抖,半晌方才直视寒靳双眼,一字一句回答:“渡劫期!” 寒靳紧紧握住寒净的手腕,突然就觉得身上有些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凶手是谁,他能悄无声息地杀了渡劫大能,自己拿什么保护寒净? 报信的人亦是沉浸在恐惧中,可他到底修为未到合体,体会不到寒靳的感觉,并隐隐庆幸自己天赋一般,很快就继续说道:“程长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像疯了一样要回宗门,我们这些人修为低微,若不是程长老实战经验有所欠缺,根本是拦不住的。两位是程长老的同伴,能拦就拦一拦吧,现在木籽派情况不明,程长老的修为怕是也在合体以上,最好还是不要硬碰硬。” 寒净连连点头。他心里隐隐有些难受,虽然只在木籽派住过几天,和木籽派的人并不熟识,可到底是住过的地方,几天前还一起高高兴兴给程亲祝寿的人,骤然听闻那些大能一夜之间同时遇害,简直就像是修真界的最大的笑话,这个笑话,比当初自己r_ou_身被占还要来得让人心惊。 史城灵药学研讨会在城郊的一处山庄里举办,三人到得山庄附近,远远的就看到整个山庄被一片绿色的藤蔓覆盖,那藤蔓犹如活物,缓慢收拢,像一条绞杀着山庄的大蛇,一群人站在山庄外苦苦维持着结界,不让那藤蔓出来。 报信的人带着寒家师徒降落在那群人中间,问:“程长老在哪?” 一人答道:“就在里面,那藤蔓是程长老召唤的毒藤,我们只能勉力不让他出来,这两位就是程长老的同伴吗?” 寒靳还紧紧抓着寒净的手腕不放,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对那人点了点头,道:“撤了吧,我去把他带出来。” 那人看了看寒靳,看不出寒靳的修为,但看他敢说这话,想必并非全无修为之人,而是修为过高不能为自己说窥测,便点头道:“交给道友了。” 一群人一起将灵力一收,结界散开,寒靳从乾坤袋掏出小白羊一把丢进藤蔓里,小白羊回头瞪了寒靳一眼,看寒靳紧紧抓着寒净的手不肯放,叹了口气,认命地撒开小短腿进去找人。 少顷,一身白衣的小白羊抱着昏迷的程亲走了出来。 寒净忙上前去看,小白羊解释:“他太激动了,我只好让他先睡一会。” 寒净小眉毛拧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寒靳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想来也是害怕。程亲醒来定是要闹着回去的,虚怀输已死,将程亲托付给自己是他的遗愿,自己是断然不能辜负的。木籽派惨遭毒手,下一个轮到谁谁也不清楚,寒净也很想回宗门看看,即使是回去送死,也是想死在宗门里的,这应当也是程亲的心情。 活了六百余年,寒净却没有一点应对大事的经验,此时若不是还有寒靳和程亲要照顾,只怕便如程亲一般寻死觅活了。 此后该何去何从?寒净毫无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 哎,沉迷谈恋爱,但是还是走走剧情吧,都三十章了,是不是完全没发现主线!完全没发现高潮!完全没发现反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剧情都写了三十章……(??Д?)」 第31章 为师审美佳 寒净强作镇定的向灵药学研讨会的众人告了别,状若冷静地与寒靳和小白羊一起带着程亲回了客栈。虽然开了两间客房,可此时自然不可能再让程亲一个人睡一间房,将程亲放在床上,两人一羊都坐在客房中的八仙桌旁,没有休息的打算。 霞蔚宗与木籽派相隔甚远,虽然据说合体期以下的小辈并不会遭遇毒手,可谁也不能确定现在的情况,寒净仍然担心霞蔚宗的孩子们路上的安全,寒靳放飞两只纸鹤,一只追踪霞蔚宗的飞舟,一只快马加鞭赶回霞蔚宗报信,暂时抚平了寒净的担心。 如果说当日参加寿宴的合体期以上大能都不能幸免于难,寒净寒靳和小白羊当日去参加寿宴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几日他们一直步行,走走停停,要说距离,他们应该是离木籽派最近的一拨人,如果修为高者是凶手的目标,这一行四个合体期的小群体才是最显眼最值得下手的目标。从知道渡劫大能也已遇害之时起,寒靳就已放弃了默认俗成的行走人世的规则,打开神识,探测方圆百里的动静。 木籽派的正山就在这方圆百里之内,神识刚一扫过去,就被木籽派的护山大阵屏蔽在外,难以窥测,但想也可知,内里定然已经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一个门派的高阶修士是一个门派的门脸,高阶修士全部遇害,只剩一个程亲漂泊在外,若其他门派一切如常,那么木籽派的没落已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可若其他门派也不能幸免于难,那就不仅仅是门派排名之争,而是整个修真界的劫难了。 目前传过来的消息只知道木籽派合体期以上大能遇害,如何遇害,遇害时间,凶手是否留下什么线索,所有的细节都没人确切知道,寒靳心里着急,可是不敢表现出来。从知道消息到现在,寒净一直举止如常,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是一片茫然,寒靳只能尽量用自己的镇定安慰他。 “师尊,目前没有更多的消息,不排除传言过分夸大的可能性。” 寒净茫茫然的看寒靳一眼,“哦”了一声,还是呆呆的,并没有被安慰到。 这边师徒二人一个警惕万分,一个万分茫然,旁边小白羊从乾坤袋掏出一面金黄的镜子,伸手敲了敲镜面,敲了半天,镜面上终于荡开一片苍茫的水雾,滋生出清澈的水镜悬于镜面上方半寸,露出画阁阁主苏红艳一张慈祥亲切的脸。 “又惹什么麻烦了?”苏红艳笑眯眯的问,对小白羊的联系半点都不意外。 小白羊仍然保持着人形,翻了个白眼:“阁主,我有正经事。” 苏红艳慈祥的点了点头,像是在看一个嘴硬的孩子,柔声道:“你说。” 小白羊板起脸以示自己非常正经:“阁主听说了吗?几天前木籽派有一场寿宴,寿宴结束后木籽派与到木籽派赴宴的其他门派的合体期以上大能悉数遇害了。” 苏红艳收起笑容,皱起眉头:“我们与人族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他们没有邀请我们,我们也未派人参加,画阁离中陆甚远,如此大事我竟毫不知情。” 小白羊犹豫道:“任何门派的合体期以上大能都是门派的镇派之宝,此事牵扯数个门派,倒不像是仅针对木籽派作为。我妖族与人族向来往来甚少,交流也多有障碍,请阁主约束族人,立刻回归阁内,免生嫌隙。” 苏红艳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我即刻传令召回所有无主的妖族,你跟在寒净身边也要小心。” 小白羊抬眼看了看寒净,寒净一直乖巧的坐在一旁,不打扰小白羊与苏阁主的交谈,此时看小白羊看向自己,连忙道:“你也回去吧,等到凶手归案,再回来找我。” 小白羊叹了口气,无力闭了闭眼,撇了撇嘴:“寒净你是不是傻!我是你的本命神兽,命魂一体,你如果出事,就算我远在天边也没用,还不如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小命,就是保护我自己。” 寒净看着小白羊,稚嫩的脸有些苍白:“对不起。” 小白羊看了他一会,突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尴尬:“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生离死别吗?不是还没人来找咱们麻烦吗?我只是怕你们人类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妖族头上扣,让我们妖族小辈避避风头,你伤心什么啊?” 寒净愣了一下,在小白羊的问题下居然觉得完全回答不上来:“我……我……” “不明白你们俩在c,ao心什么,”小白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寒净寒靳,“这还没人找上门来呢就怕成这样,至于吗?” 寒净:“……”可是…… “行了行了,瞧你们俩这怂样,一个个也都几百岁了,听说死人都吓成这样,真给我小白……游临水丢人!”小白羊不屑地摆了摆手,低头对镜子那头目瞪口呆的苏红艳道,“阁主,没其他事我收了啊。” 苏红艳“啧”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摇头:“……宠物做成你这样没被打死也是不容易。” 小白羊:“……老子是神兽!神兽!” 苏红艳撇了撇嘴。 小白羊:“……”好气!!!气的想摔镜子! 不舍得摔这件地级法宝,小白羊只能愤愤地撤回法术用结束通话以表自己不想和苏大妈说话的心情! 苏大妈“哎”了一声,加了点灵力维持住水镜问:“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 小白羊:“……我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你是不是就想我不舒服!我不舒服你很开心吗?!” 苏大妈笑眯眯道:“年轻人真是脾气差,阁主年纪大了,总觉得最近有点不舒服,吸收灵气都不那么顺畅了。不过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年轻人都没什么感觉,可能是我想多了。” 小白羊面色认真了些:“你不舒服?找兽医看了吗?” 苏大妈摆了摆手:“哎,可能是我自己修炼出了些问题,还是得自己摸索。我就是天赋太差才活了这么久都没能飞升。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些人,都飞升的差不多啦。” 小白羊打断苏大妈的怀旧:“你到底是哪里觉得不舒服?说出来听听。” 苏大妈叹了口气:“哎,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最近总觉得天地间的灵气少了许多,前段时间我还查了一下,最近三百多年都没什么人飞升了。” 小白羊:“……飞升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苏大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是不懂我们这些就差一步飞升的妖的心情,我卡飞升都卡了几百年,简直心力交瘁。你自己去玩吧,我再继续再接再厉,努力飞升吧。” 小白羊:“……”老子文化低,刚刚那话是不是在说我修为低?! 最讨厌这种炫修为的人了!哼! 寒净看小白羊臭着一张脸把镜子恶狠狠的塞回乾坤袋,觉得人形的小白羊真是总是凶巴巴一点都不可爱!而且并不怎么尊老爱幼,一看就是思想教育不到位! “小白羊,你人形是不是很不舒服啊,要不你先变回原形啊。”寒净循循善诱。 小白羊:“……”i你别以为本神兽看不到你眼睛里的嫌弃!你这个毛球控!老子明明长得那么好看!人形也帅裂苍穹!拿什么拯救你,没有审美的主人! 审美是个长期的工作,一时半会是拯救不成了,小白羊只能委屈自己变回原形,看了一圈,觉得还是床上趴着舒服,自己跳到程亲的枕头边团成一团睡了。 刚刚小白羊那么一问,寒靳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渡劫修士遇害又怎么样,这世间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渡劫,可这世间渡劫修士何其稀少,聊聊不过十多人,总不能这十多人全都联手行凶。他们四个人的修为都在合体以上,不管是谁来,都不能轻易讨得便宜。他不过是过于害怕失去寒净,一时有些失了方寸,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修真本就是件千辛万苦的事,若不能有坚强的意志和足够的自信,修真这条路如何能走得长远。不过害怕这种情绪虽然没有必要,警惕却是不能放下。无论如何,在目前的信息中,他们仍然是符合凶手行凶目标的一群人,可以自信,但绝不能轻敌。 寒净发呆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想的太多不知前路如何选择,这个时候,他们是短短不能放程亲一个人的,霞蔚宗暂时有寒靳的纸鹤去打探消息,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部分担忧,只是程亲醒后,定是要回木籽派的,那时候,是该拦还是该陪?拦,程亲一定会恨自己,可不拦,无法放心,只能陪程亲返程,木籽派正是大丧期间,可能涉及门派内的辛秘,自己这些人去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寒净与人交往的经验少,犹豫不定,因此发呆。 第32章 为师震惊了 一屋子两个大乘一个妖王,程亲一醒就算想装睡都不可能,睡在枕边的小白羊先伸了个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看着程亲近在眼前的大脸问:“你醒了?” 程亲睁开眼睛,侧头看了看枕头边的羊,又看向房间中的寒净寒靳。寒净站在床边一脸紧张地看着程亲,生怕他又要闹,可程亲只是看着寒净发呆,一张以往总是生动的脸木木的,眼里渐渐的有了泪水。 相识以来,程亲一直是个活泼闹腾的孩子,此时却呆呆愣愣无声的开始流泪,一句话也不说,寒净心里也为他觉得难过,一切安慰的话都太苍白,连寒净自己都不能说服,对程亲说出未免太过敷衍。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8节 程亲抬手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泪珠,似乎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哭出来这件事太过丢脸,胡乱的伸手在床上摸了一把,就近抱住枕边的小白羊,把脸埋进浓密的羊毛里。 小白羊亮晶晶的羊毛很快被泪水打shi,一脸懵逼的羊呆呆地看了看寒净,寒净对小白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小白羊僵硬地抬着四只爪爪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犹豫半晌,一只毛茸茸的前爪落在了程亲脑袋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照顾,”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按住了程亲的发顶,“该长大了。” 程亲肩膀抖了抖,抱着小白羊的双臂更紧了。 哭完之后,程亲向寒净辞行,一贯没心没肺爱笑的人,脸上仍有天真与稚嫩,却没了笑意,他看起来十分冷静,礼仪都很周到,双手交叠,微微一弯腰:“与寒道友相识实乃三生有幸,可家中有事,就此别过。” 寒净不肯回礼:“虚长老将你托付于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程亲道:“此一时彼一时,寒道友答应师兄的已经做到,接下来是我木籽派派内事务,不便请寒道友一同前往,道友出门历练寻求机缘,不可因程亲之事误了道友的修行,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寒净却很坚持:“不要让木籽派连你都失去,我们送你回去。” 程亲看着寒净,冷静地有些吓人:“然后呢?我是一定要留在派内再不出门的,寒道友也要与我一起永远留在木籽派吗?” 寒净顿时语塞。 寒靳道:“至少找到些凶手的线索,如果能够抓住凶手,我们也能放心些。” 程亲低下头,视线落在寒净脚底那坨发光的羊身上:“木籽派的渡劫期大能,是我的父亲。” 寒净一怔,讷然不能语。 人的一生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可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少失去和挫折,才算对得起自己的人生?修士漫长的几百几千年的人生,是不是必须经历凡人痛苦千百倍的磨难才能得到? “我父亲一百五十年前进入渡劫期,虽然现在只是渡劫前期,可他手中却有一朵天级神花,那神花已有一千多岁,早已修出自我意识,花n_a_ai看着我父亲长大,又看着我长大,已是渡劫后期的实力。”这是木籽派的秘辛,天晴花是木籽派的镇派之宝,也是木籽派的依靠,是整个木籽派的长辈和亲人,消息传出,外人只知道木籽派长老全数遇害,可程亲知道,如果花n_a_ai还活着,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如果花n_a_ai已死,天晴花的秘密也就失去了继续保守的必要,“我们木籽派,损失了两个渡劫长者和十三名合体期以上的师兄弟,就算你们知道了凶手的线索,又能做些什么?” 寒净:“……” 程亲抬起头,修真之人r_ou_身强横,自愈力极强,可程亲却面色苍白,血色全无,看上去整个人比身体虚弱的凡人还要不如,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寒道友,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现在木籽派情况不明,实在不便请各位道友前去做客,我们就此别过吧。” 寒净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望源,他救不了身为凡人的王家父女,而在史城,他劝不住向死而归的程亲。说什么人生六苦,人生何止六苦,自从下山以来,所经之处,何处不苦?而只是看着别人的苦就已如此苦涩,若真有一日,这些事落在自己身上,修真是否还是一件幸福快乐事? 目送程亲独自远去,寒净到底还是不放心:“至少送他回去。” 寒靳点头。 虽然离开木籽派已经几日,但因几人一路都是步行,以程亲的修为,全速赶路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抵达木籽派正山,程亲由护山大阵进入了木籽派,寒净几人却没有办法不闯山门和平入内,两人一羊在阵外驻足半日,就看到一列列披麻戴孝的木籽派弟子乘了飞舟向不同的方向飞去,似是去报丧,看起来木籽派内部虽然悲伤,却暂时没有乱。 寒净站在山脚,望着木籽派三千三百三十三节的台阶,其实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千节以上就涌现出滚滚的云海。人们常说山之高,几乎将天都捅破了,可天总是比看起来要高得多,当你觉得离地更远了些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天,永远触不可及。 春风依然和暖,吹动木籽派被奇花异草浸泡出的独特气息,香动满山,花摇草摆,植物青翠,生机勃勃,向阳伸展,肆意快活,然而山内千里披麻,万亩白绸,物是人非。 寒净站在春光下发了好一会呆,最终叹了口气。 “走吧。” 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路。 纷攘世界,与许多人有幸同行过,却大多,不能同归。 几天前还热热闹闹的木籽派,今日山门前已是冷冷清清,山下的小镇青天白日家家关门闭户,也已不复繁华,寒靳与寒净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阳光正好,可明明两人一羊并行,却悄无声息,犹如幻境。 寒靳突然一把握住了寒净的手。 只是轻轻的握住,宽厚的大掌牵着寒净四根手指,像是一只怕被人遗弃的小狗。 寒净脚步不停,转过头看向寒靳,寒靳低着头,看着脚下,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逾矩之举,寒净便转回头,任他牵着。 纷攘世界,总有人,一旦同行,便想与他同归。 小白羊:“……你们俩干啥呢干啥呢?不准牵手!” 寒净:“……” 寒靳:“!!!” 一瞬间伤感与旖旎同时远去,寒靳只想打死这只羊,谁都拦不住的那种! 小白羊本来走在寒净身边,此时向前跳了一步,圆滚滚的小身子一个急刹,转了个弯面朝寒净寒靳,愤怒的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犹如一个发现自家闺女与穷小子私定终身的老父亲,简直c,ao碎了一颗心:“给我松开!不准牵手!” 寒净猛然想起那丝绮念,脸一红,下意识的甩开了寒靳的手。 寒靳:“……” 羊,决斗吧! 小白羊看起来却比寒靳还要生气,毕竟寒靳已经习惯了被小白羊搅局,小白羊却完全不能习惯自己看到的:“寒净!你脸红什么!你脸红什么!!!不许脸红!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这个徒弟是个花心大渣男,他和很多女修都有一腿啊!” 寒净本来正在心虚,听到小白羊的吼声立时想起自己对徒弟的教育问题,不由沉下脸来。 寒靳一看寒净的脸色,简直快要吓死了,膝盖一软又要跪,但是想想这件事完全是子虚乌有,跪了岂不是显得心虚,于是颤颤巍巍地站住了:“我没有!我没和任何一个女修有过道友和师兄妹以外的关系!” 小白羊急的乱跳:“那你发誓,你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女人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一心向道,于情爱无欲无求!” 寒靳:“……”这怎么可能发誓!我特别有欲求啊,简直要求疯了啊! 小白羊立刻得意起来:“寒靳你看,他道心不坚!” 寒净看着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发誓的寒靳,退后一步,与并肩的寒靳拉开距离:“靳儿,你动了凡心?” 寒靳一张白皙的俊脸泛红,撇过头去,不看寒净,咬牙道:“师尊,靳儿……动了凡心了。” 寒净看着这个自己养了一半就没有继续亲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他已是比自己还要高的大人,天赋样貌样样出众,他有心悦之人,在情理之中,可却让寒净怅然若失。 “靳儿从未曾与我说过自己心悦之人,”寒净叹了口气,养了十多年的孩子,长大了还是会有自己的路,这世界,终究是要一个人走的,“接下来去小风观境的路,就由小白羊陪我走,你去找你心悦之人吧。” 小白羊得意地摇了摇圆滚滚的尾巴。 寒靳腿一软还是跪下了:“师尊要赶我走?” 寒净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不是我赶你走,而是我做错了,这世间的感情,大抵都是需要陪伴的,我事先不知你有心悦之人,让你陪我远行实是不该,你放心的去找你的心上人,为师这边还有小白羊识路。” 寒靳:“师尊如果不是要赶我走,我就不走。” 小白羊笑容一僵:“做人多少要点脸。” 寒靳瞪了小白羊一眼,抬头看向寒净已是柔情万千:“师尊就算真的赶我走,我也不走。师尊说的对,这世间的感情,都是需要陪伴的。靳儿怕靳儿走了,陪伴少了,与师尊的感情就淡了。” 寒净失笑:“你这是什么傻话,你我师徒数百年,岂是寻常感情可比!” 寒靳看着寒净,心中千思万绪繁乱如麻,恨寒净迟钝,恨小白羊捣乱,也恨自己懦弱,胸中闷气如鼓,来回激荡,终于借着一股冲动脱口而出:“寒净,我喜欢你,你不要再把我当徒弟看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寒靳:喜欢上自己师尊唯一的缺点就是,以前当徒弟跪习惯了,现在当道侣见他一生气就想跪…… 我大概理所应当是个妻管严 总是想给道侣跪下 请问有没有人看到我膝下的黄金 好了,亲亲打了一波辅助就下线了,然而辅助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小白羊也阻挡不了谈恋爱的巨轮了! 第33章 为师真残忍 寒净觉得自己又被九天神雷劈了八百遍! 斥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丝绮念,自己软绵绵靠在对方身上问“我做你道侣好不好”的样子无比清晰,寒净鼓鼓的气势立刻弱了,根本没有办法指责徒弟,实在是自己这个师父没有起到带头模范作用,完全没有地方说理! 小白羊等着寒净痛骂寒靳等了半天,却看寒净呆呆地看着寒靳就是不说话,一张脸也慢慢的红了,一颗老父亲的心要被寒净伤透了。但是大妖不能打助攻,大妖一定要讲策略,讲策略的大妖从四爪抓地随时准备打一架的拦路虎无缝转变成柔弱的小宠物,一双蓝色的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寒净,嗲嗲的绵羊音发着颤:“寒净,我们原谅他一次吧,他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要正确引导,对不对?” 寒净心虚地附和:“对的对的,靳儿一定是……一定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情窦初开,身边没有其他人才会这样!” 小白羊连连点头,圆滚滚的小身子蹭着寒净的脚面,嗲嗲地眨巴眼睛:“是的呀是的呀,是不是要给徒弟相个亲啊?” 寒净大力点头:“对对对!相亲!相亲!” 话一出口就后悔的寒靳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寒净的打骂,反而等到一场相亲,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一股闷气冲上心头:“寒净,我就是喜欢你,并不是突发奇想,我喜欢你很久了。” 寒净懵了:“……很……很…很久吗?”什么时候的事?!完全没发现啊! 寒靳:“……总之,我想的很清楚,我喜欢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不喜欢你这件事抱有无谓的希望,我已经三百多岁了,并不是三岁。” 寒净:“……”徒弟果然还是疯了吧?!谁能治啊? 小白羊要被寒靳的不要脸气死了,可是稳住,大妖不能慌,大妖的主人不能拱手相让!道侣是个什么玩意,也敢跟大妖抢主人,大妖的主人只能是属于大妖的! “寒靳,你冷静一下。”大妖决定采用小白莲心机羊战术,假装调和矛盾,实则挑拨离间,“寒净你也冷静一下,大家有话好好说嘛。寒净不要和小孩子计较啊,无论如何我们要试一下相亲能不能解决问题啊。寒靳你一定是这些年没接触过外人才觉得自己喜欢寒净,毕竟你以前身边那么多红颜知己,呆在平波峰一定闷坏了。” 寒靳很想掐死这只羊:“我清清白白,哪来的红颜知己!师……寒净你不为我的名声着想,也该为与我有过接触的女修们的名声着想。” 寒净:“……”你们俩掐吧,为师要冷静一下! 人和羊闹腾了半天,一个盛世白莲以退为进笑里藏刀,一个宁死不屈句句反驳决不让步,却发现寒净已经一个人默默地走开走远了。 寒靳:“……” 寒靳突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况其实并不需要生气,顺利表白没有被骂没有被打甚至没有被赶走!不仅不需要生气,反而简直值得上天飞一圈冷静一下!这个反应比寒靳设想过的所有反应都要好得多,对寒靳来说就是一种认可与鼓舞。 寒靳连忙站起身,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小跑着追上了寒净,偷偷观察寒净的脸色。 寒净双目无神,又在发呆。因为缺少人生的阅历,面对犹豫与困惑的时候,寒净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发呆! 寒净在为难?寒净在为难!不管寒净是出于师父对徒弟的爱还是出于那么一丝丝可能的对自己的感情,这对寒靳来说都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意味着他寒靳在寒净的心里远比自己想的要重要,寒净对他的(疼)爱远比世俗约束要重! 简直不能更完美! 四爪只有成人大拇指长短的小白羊看着寒净寒靳的背影,总觉得在自己躲程亲的那两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突然就摊了牌然而并没有被赶走的寒靳瞬间完成了角色由徒弟到追求者的转变,路上关心照顾不停,然而绝口不再唤“师尊”,张口闭口就是“寒净”。 “寒净,喝点水吧。” “寒净,我给你摘的新鲜的果子。” “寒净,晚上吃烤ji好不好?看我抓的野ji!” 寒净:“……”我乖巧可爱懂事体贴的徒弟,居然说变就变了! 以往是长者心态,骤然变成平辈之交,倒不是寒净自认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只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虽然样貌比寒净要成熟一些,可年龄毕竟还是小的,一个自己看着对方从小长到大的孩子说要追自己,这听上去更像是一个依赖大人的孩子的不理智想法。 这孩子可能有点恋父情结! 根据自己以往看过的育儿书籍,这种时候应该先顺其自然,然后暴露出自己的种种缺点,让孩子走出想象,认清现实!他可能只是处于对男女情爱懵懂的年纪,而被高大的师父保护的温情和安全感让他误以为这就是爱情。如果自己冷酷的玩弄他的感情,他就会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并不是寒净这个人,而是被寒净保护的这种感觉。 寒净:为师真是木奉木奉哒!正确引导,发挥演技的时候到了! “寒净,吃ji腿。”寒靳把烤的金黄的ji腿递给寒净,脸上的笑容灿烂到阳光都要退避三舍。 好了,寒净,该你表演了! 寒净抬起下巴,淡淡地看了寒靳一眼,接过ji腿,傲慢道:“不只ji腿,我要整只ji。” 端庄淡雅的娃娃脸强硬的拗着高贵冷艳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紧张地乱转,粉色的舌尖不安地舔过水润饱满的淡色,r_ou_嘟嘟的下巴做作的抬着露出干净修长的脖子,可爱得一塌糊涂。别说整只ji,就算他想要凤凰那也必须可以。 “是不是吃不饱?我再去抓两只ji,”寒净觉得自己有向禽兽发展的趋势,连忙低下头认真烤r_ou_,“吃兔子吗?兔r_ou_也好吃。” 寒净:“……”一定是我不够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寒净想了想,故意很用力的“哼”了一声,把手里的ji腿一扔,大声道:“我不吃了!为什么要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饱满的双唇微微撅起,配合主人故作蛮横的表情,寒靳一颗心都快要萌化了:“……”我的天道啊,为什么“哼”的这么好听!不吃了不吃了,再也不吃兔兔了! 寒净:“……”徒弟不说话,一定是开始认识到为师并不适合做道侣,只适合做师尊!为师的演技真的不一般! 寒靳捂着胸口,看着寒净傻笑:“不吃兔兔,吃点果子吧。” 寒净:“……”这徒弟真的有病,病的真的不轻。 从乾坤袋挑出熟的刚好的香香果,寒靳认认真真的洗好两只拳头大的果子,捧着盘子送到寒净面前:“吃果子吧,你喜欢吃的。” 寒净:机会来了! 寒净用力一把掀翻盘子,瓷白的盘子和拳头大的果子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寒净双手一叉腰,大声道:“我不吃我不吃,我根本不喜欢吃!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喜欢我!” 旁观了半天寒净作妖没明白什么情况的小白羊此时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寒净到底在干什么,咧开羊嘴,配合地在一边叫道:“对!你连寒净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喜欢寒净!呸呸呸!” 寒靳:“……” 寒靳也立刻明白了寒净的套路,照顾寒净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寒净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就是套路吗,寒净能有什么套路,能套路得过见多识广的他?笑话! 寒靳乖巧的把盘子和香香果捡回来,俊朗的脸浮现落寞,小白羊靠在寒净腿边,而寒靳一个人孤零零地低头洗果子,昏黄的夕阳拉长了他寂寥的背影,西去的阳光依依不舍的照亮他紧抿的唇,寥落的萧索围绕着这个身材高大却低着头蹲在草地上一点一点擦拭果子上沾染的灰尘的男人,格外让人心疼。 寒净就很心疼,这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靳儿……” 寒靳低着头,低声“嗯”了一声,似乎在强忍哽咽。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的第一个人却是自己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寒净心疼坏了,但是仍然牢记自己的初衷! “靳儿,为师并不是一个好的恋人,实在不值得你喜欢。” 寒靳低着头,夕阳在他脸上留下足以遮挡一切情绪的y影,他的声音低沉落寞,弱小,可怜,无助:“不是你的错,都是靳儿的错,是靳儿不够好,靳儿配不上你。” 寒净忙道:“靳儿很好,是为师,为师并不适合做靳儿的道侣。” “不,是靳儿不够好,靳儿会努力变得更好。” 寒靳把盘子和香香果塞回乾坤袋,默默地掏出房子和被褥,在寒净愧疚自责的眼神中沉默地忙碌,活脱脱一个被辜负了还要照顾人的小可怜!特别惹人怜爱! 小白羊:“……”妈哒!大妖看着想挠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寒靳:长这么大,套路还是有一点的! 第34章 为师又捡人 弱小、可怜、无助的寒靳以自卑的追求者姿态持之以恒任劳任怨地关心了寒净几天,寒净终于觉得自己演技枯竭了。 徒弟真的太可怜了,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考验一个师尊的良知!而寒净就算加上小白羊的出谋划策,摔碗摔盘子,罚徒弟去睡地板,非要立刻吃到千里之外雪原才有的晶莹果……种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手段使尽,已经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了。 都已经这么丑化自己形象了寒靳还是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这还能怎么办?!徒弟有病,做师尊的不能放弃他啊! 寒净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顺其自然。反正不管寒靳怎么样,只要自己坚持住不松口,时间久了,遇到的人多了,徒弟总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弱小可怜无助的寒靳察觉到寒净态度的转变,立刻摇身一变又成了疯狂的追求者,一点也看不出自卑了。 “寒净,我真的太喜欢你啦。”只是在野外平平常常的走路,寒靳就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寒净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表明心迹,这话听起来着实轻浮,可在寒靳说来,字里行间却都是难以忽视的喜悦与真诚。寒净红着脸撇开头,假装没听到,阳光跳动在他粉红色的耳垂上,反s,he出几乎透明的玉质光采。 寒靳看着寒净粉嫩的耳垂,便难以自制地心里冒出蜜来,笑眯眯的转回视线,目视前方,像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心里开满了庆祝的小花。 小白羊:“……”妈哒妈哒妈哒!情况不妙!可是大妖做错了什么!大妖还能做些什么!怎么才能把这个讨厌的家伙赶走?!或者直接弄死?直接弄死比较干脆,一了百了,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个妄图和大妖的主人绑定的家伙弄死吧。 实在不能接受主人和自己最讨厌的人结为道侣的小白羊正在胡思乱想,心里谋划种种不动声色杀人越货的勾当,寒净寒靳却突然停了下来。小白羊一头撞在寒净脚上,懵了一下,站直身子,气势汹汹的抬起小脑袋,看寒靳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寒靳很老实,和寒净一同望着不远处的草丛,小白羊便警惕起来。虽然他个头矮小,五月的草已经长得比羊高,可神识强大,但无需动用神识,不远处就传来“哇”的一声啼哭,清楚的昭示了两人止步的原因。 是个小崽子?人类的还是妖族的?小白羊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小跑过去,寒净寒靳也上前几步,站到不知被谁扔到这离村庄颇远的野外的婴儿身边。 几个人都没什么判断婴儿年龄的经验,可这婴儿皮肤皱巴,瘦瘦小小,闭着眼睛啼哭,应当出生并不久,婴儿身上裹着一块灰色的破布,破布上多处补丁,可见遗弃他的人家里情况并不算好。也许正是因为家里穷,这个孩子才会被扔在这样的荒野,若不是这三个无聊的修士步行路过,谁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个孩子在慢慢死去。 “人类的小崽子。”小白羊站在婴儿脸旁撇了撇嘴,“通过这块破布可以找到遗弃他的人,要把他送回去吗?” 寒净蹲在婴儿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婴儿的鼻息,鼻息虽然微弱,但也算平稳,又摸了摸脉相,虽然不太懂医,可脉搏也还算规律,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寒净轻手轻脚的抱起婴儿,轻柔的摆动臂弯哄着孩子:“他既然被人遗弃在这里,就算我们把他送回去,也难逃再次被人遗弃的命运,何必多此一举?” 小白羊在寒净脚边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嗲声嗲气地问:“你是什么意思呢?那我们扔下他,继续赶路吧。” 寒净一根手指戳了戳婴儿的小脸,婴儿软软的脸蛋十分有弹性,只是肤色有些黑,皮肤有些粗糙,应当是养的比较粗糙的农家子:“扔下他,和看着他死有什么区别?” 小白羊:“……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靳看着寒净,寒净正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大咧咧的春光斜斜地照在他自己都稍显稚嫩的脸上,现出温暖的轮廓。寒靳摆出完美的笑容,柔声道:“我们可以把他带进城里,看有没有人家愿意收养,或者我们出钱找人家抚养他到十八岁。” 小白羊虽然讨厌寒靳癞蛤蟆想吃天鹅r_ou_,可此时也不得不附和寒靳,自觉撇开寒净收留这个婴儿的选项,柔声道:“对,我们一定给这个崽崽找个好人家。” 寒净抱着小婴儿,完全没有发现徒弟和宠物满满的套路,抬头看着寒靳,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话说平波峰这一山好像自带一种出门捡人的气场,玉成真人出门捡了个寒净,寒净出门捡了个寒靳,寒靳和寒净一起出门就捡了这个娃娃。而且玉成真人和寒净捡的人天赋都不错,很适合做徒弟养一养,但这娃娃太小,还不能测灵根,这个时机也不是很合适,寒净寒靳这趟出门是出远门,曲海尚在万里之外,并不适合带个孩子上路,还是找一户人家送养最为合适。 走了这么几天,其实不过是重走了和程亲一起走过的老路,离得最近的大城依然是史城。史城还是上次来时的模样,热闹,繁华,然而这次寒净他们要找的不是修士,而是普通人。普通人比修士好找,可需要娃娃的普通人并不好找。寒净寒靳抱着这个娃娃去找了官府,官府中人面对修士都是客客气气,但也只说可以帮忙找到这孩子的家人,至于给孩子找寄养人家一事,官府就只能爱莫能助。 出了官府,接待寒净寒靳的衙役出门送客,虽然于公官府没有ji,ng力帮这么一个娃娃寻找寄养家庭,可是于私这位年过四十的衙役也是为人父母,也有一颗悲悯之心:“我会尽量帮二位留意,可是此时还讲究机缘。今年收成不好,这孩子的父母可能就是因为家里已负担不起才会把孩子扔掉,这种时候还会愿意□□的只有富户了,我会帮忙留意,有消息便立刻派人去客栈留下口信。只是这种事很难说,仙人不要报太大希望。” 寒净知道衙役已是尽力,不忍为难,还是得自己找一户人家最为稳妥。可史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师徒宠三只对史城又不熟悉,只能做好准备多住几日,慢慢寻找。 寒靳负责出去找n_ai娘买干净的娃娃衣服,寒净负责给这个娃娃洗澡。虽然刚生下来不久就被遗弃,可这孩子也算是福缘深厚,荒野之中未被野兽叼走,还刚好遇到无聊的三个修士,有惊无险,至少小命保住,运气也算是不错了。 这个世界所谓的福缘,不过就是在人生中面临生死存亡的重大节点,总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的运气。对修行之人而言,除了天赋,福缘也十分的重要,这孩子至少现在看来,是个有福之人。 寒靳很快找回了n_ai娘,n_ai娘哺ru需宽衣解带,两人一羊毕竟多有不便,便把孩子交给n_ai娘,自行退出门外。 寒靳从乾坤袋掏出一包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寒净:“我方才看到这家很多人排队买这种灌汤包,应当是味道不错的,你尝尝。” 寒净:“……”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让他出去找个n_ai娘都要排队买包子,若是以前只当作普通的师徒还好,这是徒弟有孝心,可寒净现在已经知道寒靳对自己的心思,心境自然也有些许的变化。 包子热,寒净小小的咬了一口,微甜的醇厚汤汁顺着薄如纸的包子皮流淌到油纸包上,猝不及防顺着寒净指尖滴落,寒靳连忙一手接过油纸包,一手拿出巾帕握住寒净的手小心擦拭,似乎生怕稍一用力,寒净娇嫩的手指就要破了。 “没烫到吧?”寒靳不假思索地问。 寒净:“……???” 寒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好了,这下寒净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了!明明时刻想展示自己高大勇猛博学多才的一面,怎么总是犯蠢! 小白羊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迫不得已化作人形,挤进两人之间,一把把寒净的手从寒靳的手帕里夺回来,用自己的血r_ou_之躯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牢不可破的边界线! 寒净乖乖的双手垂在身侧,假装刚刚并没有被徒弟握手手,并且退后了好多步! 为师的立场是很坚定的,根本不需要小白羊提醒也牢记着要和徒弟保持距离,最好八丈远! 因为小白羊强行挤开了寒靳,因此寒靳面前就是小白羊那张嚣张欠扁的脸,两个人都能看得到对方眼里的怒火,如果不是寒净还在一边看着,分分钟就可以打一架掀翻整个史城!可是寒净还在看着,只能互相瞪着试图瞪死对方! “啊——”房内传来一声尖叫。 寒净一呆,一把推开房门,寒靳和小白羊迅速上前挡在寒净身前看向房内。 房间里,小娃娃在床上躺着,衣服穿了一半,露出皱巴巴的上身,n_ai妈坐在地上,看着床的方向,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怎么了?”三个大乘在门外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但n_ai妈的样子倒像是见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魔……魔头……”看到三个人进来,n_ai妈总算鼓起了些勇气,指着床上的孩子结结巴巴道,“脖子上的倒三角胎记……预言是真的,魔头降世,将为祸人间!” 寒净上前,抱起孩子看了看,果然在孩子后颈上发现了一个皱巴巴的红色倒三角的胎记。那三角竟也十分规整,像是人拿笔画上去一羊r_ou_,但擦之不掉,应当是天生的。 房内人多,n_ai娘也全身颤抖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钱也不要了,急匆匆出门走了。 寒靳追上去给她钱,她双手颤抖,接过铜板,看着房间的方向,对寒靳低声道:“后颈倒三角,乾坤要颠倒。我看你们也是好人,我老婆子也不是那心肠狠毒之人,不如这孩子从哪捡的就放回哪去。” 寒靳道:“这预言是谁说的?” n_ai娘看着房间的方向仍然是害怕,小声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家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寒靳看得出她是真信,因此真怕,也不忍再为难她,只能让她离开。 这下孩子估计更送不掉了!寒净一定会觉得这个小娃娃更弱小更可怜更无助更关心他更爱他! 今天的大乘老怪,依然情路坎坷。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表示名字不统一必须改改改,既然要改顺便字数扩一下好了……弥补昨天的短小!我没有断更! 第35章 为师养孩子 大家都是被寒净捡回来的,寒靳是,小白羊也算是,这个小娃娃也是,实在不好嫌弃别人被捡回来的时机不太好。寒靳虽然郁闷,还是找店小二旁敲侧击地聊了聊天,把打探到的消息和n_ai娘的话告诉了寒净。 “今年的收成不好,大家都传是灾星降世,预言的出处已不可考,但是凡人大都深信不疑,这孩子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扔掉的。”未必是父母狠心,许是这孩子继续留在凡人身边必然会被打死才扔的。这样想想,这个孩子以灾星魔头之名降世,活到现在,虽然艰辛,但运气的确相当不错了。因为有修士的存在,凡人对这些传说都十分信任,总觉得是仙人的警示。寒净不懂,寒靳却知道,这样的预言一般让一个孩子出生时就遭遇父母和邻居的谋害,很难活的下去。 寒净果然面露同情,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娃娃只觉得越发的可怜。 “如果带个孩子一起上路……” 寒靳:“……”果然!但是,还有办法! “虽然这孩子在凡人眼中视为不详,但是修士却不会将此等无稽之谈放在眼里,”寒靳露出早已准备好的温和笑容,表情满分,“去往曲海路途遥远,中间还要翻越荒漠和雪山,实在不适合一个未曾修行过的孩子,如果能在史城将孩子托付出去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在进入荒漠之前路上还要经过大小村庄无数,仍有机会慢慢寻找合适的人选。” 寒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怜爱地捏了捏那孩子的小脸。孩子吃过母ru已经沉沉睡去,一张小脸干瘪,全身骨瘦如柴,难得吃饱穿暖,睡得异常香甜,被人捏脸都没醒过来 “那就,端看他的造化了。” 史城虽然是座大城,然而修士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天赋出众之人,一般大城中最常见的修士聚集之处其实就是自在冠的医馆药房和阿摩罗教的寺庙,这两大正派讲究的都是仁德济世医人医心普渡众生,因此要往众生来处去,是与凡人联系最紧密的修真门派。无论将这孩子托付给自在冠还是阿摩罗教,都是可以放心的。其中,自在冠忙碌些,经常与病人打交道之所同时也易感染毒疾,倒是阿摩罗教,讲究清静修心,只是这小娃娃若进了阿摩罗教,怕是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了。 不能谈恋爱,想想就好惨!寒靳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把这个倒霉孩子,和寒净一起出门准备把娃娃送到郊外山上的阿摩罗教了。 史城虽然处在平原之上,然而平原并不意味着就一平到底,平原也有山的存在,只是少有高山,阿摩罗教在史城的分部就在史城外最高那座山的山顶,说是最高,也不过三百来尺高,城里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也能独自登上山顶。 五月天晴,百花盛开,郊外的野花无人培育也生机勃勃开满草野,自有一分天然的生气,令人见之心喜。山上多有踏青的青年男女,看到寒净寒靳两个大男人抱着个孩子上山,脚边还有一团巴掌大的雪白的小羊,都不由多看两眼。 阿摩罗教信奉天道,在阿摩罗教的修士眼中,天道生万物,万物皆天子,众生平等,不分贫贱。这世间的一切人、妖、鬼、怪都是天道之子,是兄弟姐妹,是要相互扶持的家人。所有生灵由天道孕育,借母体降生,最终也要归于天道之中。是以,阿摩罗教的黑漆木门左右是两行偈语,左边曰:入此世间皆我兄妹,右边是:入此门中与我同归。 寺庙前院有小师傅在与心有疑惑的凡人解语,寒靳取出弟子令交给前来接待的小师傅,小师傅捧着弟子令去了后堂,很快有人请寒靳入后一叙。 寒净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寒靳和小白羊落后半步,主次分明。阿摩罗分教的驻院在门口迎接,看到寒净,行礼道:“阿摩罗教伽南,见过两位寒道友。” 寒净抱着孩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双方房内落座,寒净说明来意,把孩子抱给迦南看。 迦南面貌不过二十左右,身量修长,面皮白净,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本应妖媚,却被柔和的表情硬生生压成了宝相端庄。他看了看寒净怀里的孩子,微微一笑:“这孩子可有名字?” 寒净摇头道:“道友若肯收留,便由道友取个名字吧。” 迦南嘴角一直翘着,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却不显的轻浮:“寒道友,这孩子,我不能留。” 寒净愣了一下,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寒靳。寒靳也有些诧异,师徒俩齐齐地看着迦南。 迦南笑容温和,看着寒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刚好醒着,不哭不闹,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迦南,迦南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他,被孩子嫌弃的一把推开。他也不恼,反而笑了一声哥,似乎心情愉快。 迦南抬起头,看着寒净,似乎与寒净不是初次相识,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语气亲切却不会让人感到厌烦:“寒道友,这孩子你养着吧。” 寒净为难道:“不瞒道友,寒净这趟出门非一二十年不能归,不太方便带个孩子。道友想必也知道,寒净的名声不佳,若把这孩子送回宗内,只怕是要受我恶名连累。” 寒靳心尖微微一颤,不曾想寒净竟想了这么多。 迦南道:“我对寒道友的名声亦有耳闻,更知道寒道友这次下山,望源城和木籽派发生了几起命案,坊间议论纷纷,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寒道友与几起命案之间有所关联,但灾星之名已是板上钉钉了。” 寒净神色失落,低头不语。 在一旁睡觉的小白羊抬起脖子,睁开眼叫道:“那些事和寒净有什么关系!这世上天天的哪不得死点人!你们这是偏见,一出点什么事就往寒净身上扯!” 迦南温和笑容仿佛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撼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寒道友的遭遇,与这个孩子不是很像吗?” 寒净捏了捏怀里孩子的小脸,小娃娃攥住寒净的手指,发出“咯咯”的笑声。 迦南道:“我教内有特殊功法,可测幼儿根骨,这孩子根骨上乘,天赋出众,只要用心培养,日后必成大器。修道之人讲一个缘字,这孩子与寒道友有缘,与我教却无半点缘分。无缘之人,小僧不能收。” 寒靳正色道:“道友因何断定此子与贵教无缘?” 迦南道:“实不相瞒,小僧即将带领一众僧众回归阿摩罗教总教,阿摩罗教即将封教,再不下山。” 寒靳愣了一下。 迦南笑容温和,低头看着寒净怀里的娃娃,轻笑道:“入我门中,与我同归。这孩子这么小,还不到归去的时候。” 寒净寒靳又是一愣。 迦南抬起头看着两人,仍是笑意盈盈,一双丹凤眼却像是堆满了风沙,满目荒凉:“寒道友,这孩子,还是你带着吧。” 寒净又把孩子抱了回来,既然送不掉,按照原计划,自然是要带着上路。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吃饭着实是个大问题。寒靳高价收了许多羊n_ai放在乾坤袋以备孩子路上吃,只能祈祷这小娃娃身子骨硬朗,不要生病。 “既然要带着上路,还是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寒净看着寒靳忙忙碌碌的清点婴儿用品,认真道。 小白羊率先发言:“我觉得,这个人类的小崽子生命力很旺盛,不如就叫旺盛吧!” 寒净看着寒靳,强行微笑:“……靳儿你觉得取什么名字好呢?” 小白羊:“喂喂喂,叫旺盛吧,叫旺盛吧,叫旺盛!” 寒靳对耳边的噪音充耳不闻:“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如就叫……” “叫旺盛吧!”小白羊像一坨小白球在空中弹跳,试图吸引注意力。 “……叫大福。”寒靳自信一笑。 寒净:“……” 寒净低下头,捏着小孩的小手晃了晃:“小宝宝,我给你起个名字啊,咱们就叫福旺好不好呀?” 小白羊:“……” 寒靳:“……” 小婴儿一双大眼睛懵懂的看着寒净,小手被晃来晃去的感觉十分新鲜,让他发出咯咯的笑声,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寒净笑眯眯道:“我们福旺这么高兴啊,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名字?咱们以后就叫福旺,跟我的姓,叫寒福旺,怎么样?” 小娃娃咯咯笑个不停,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寒净垂落的发丝,看着寒净的笑容,把头发丝一把塞进嘴里。 寒净把头发从小娃娃嘴里抽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表情呆滞的小白羊和寒靳:“我们以后就叫寒福旺了,名字是不是特别好听?” 人还没追到手,寒靳只能昧着良心艰难地挤出笑容:“好听,真的特别好听。” 小白羊鄙视地瞥了寒靳一眼,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寒净面前,满脸真诚:“好听!名字真的好听!寒净你太有才了!” 寒净不好意思的笑出了八颗牙齿。 寒靳:“……”怎么觉得,这只羊的赞美……是真心实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羊:我有一个问题,阿摩罗教信奉天道,和不能找媳妇有什么关系? 迦南微微一笑:此世间众,皆我兄妹。 你能跟你大姐小妹谈恋爱啊!呸! 寒靳微微一笑:我就是要和我师尊谈恋爱!打我呀! 第36章 为师不过节 因为寒福旺小朋友现在太小,所以失去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对名字说“不”的机会。 反正不管寒福旺小朋友日后会如何想,这一窝三个取名废目前都觉得很满意。 带着孩子上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寒净寒靳和小白羊都是r_ou_身强横之人,不怕蚊虫走兽抑或天气变化,且能辟谷自洁,对吃饭的时间十分随意,想吃就吃想冥想一整天就冥想一整天,可孩子不行,孩子必须要按时吃饭喝水排泄,除此之外还要陪他玩与他说话让他感受到关怀。 寒净把寒靳带回去的时候寒靳已经三岁多了,十分乖巧懂事,也能自己动手吃饭穿衣,养起来并不如何麻烦。 寒福旺养起来是真的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只要始终保持有一个人的ji,ng力放在寒福旺身上,倒还算可以应付。而且,寒福旺自己会找玩具自娱自乐。 “小崽子,你再薅我毛我一巴掌打死你信不信?!”快被人类的小崽子搂断气的小白羊挣扎着从寒福旺怀里伸出一只短短的小爪,毫无气势地威胁。 寒福旺咯咯笑着,抱着羊在婴儿小木床上滚成一团。 小木床是寒靳拿剑劈的,四面有木栅栏防止寒福旺摔下来,平日走路的时候小木床被以法术驱动漂浮在离地半米左右的空中,寒净寒靳一低头就能看到寒福旺的情况。小白羊贪图享受也要爬到婴儿床上睡觉,却总是睡着睡着就被缺少玩具的寒福旺□□。 寒福旺虽然还只会爬,爬得还不怎么平稳,却十分好动,总是闲不下来,自己经常爬着爬着瘫在床上,累得气喘吁吁,开始寒净还以为这孩子动也不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后来发现他只是在休息,慢慢就习惯了。 凡人的大城之间都相隔甚远,一山不能容二虎,一郡不能有两城,照寒净寒靳这走走停停的赶路方式,抵达宝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进城第一件事,给寒福旺买衣服。 寒福旺长得很快,一个月前买的衣服已经小了,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扣子扣上勒得要哭,扣子不扣一会衣服就被扔到一边了,让两个n_ai爹都很头痛,恨不得拿绳子把寒福旺捆起来。 成衣店的老板娘看到两个大男人身后飘进一张床,吓了一跳,但这青天白日的,还是鼓起勇气上前看了一眼,见床里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和一只小羊,便舒了一口气,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这孩子看着得有一岁了吧?” 寒净愣了一下,回头看寒靳。寒靳哪会看孩子的年纪,面上平静,信口胡诌:“嗯,快了,他衣服穿不下了,买几身衣服。” 寒净觉得寒福旺应当是不到一岁的,他们捡到寒福旺的时候寒福旺还只会嗷嗷地哭,全身皱巴得像只没毛的小猴子,应当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这刚过去不到两月,怎么就一岁了?但是寒净自己也没什么经验,不好拆寒靳的台。 “长得真可爱。”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看着寒福旺的眼神很是慈祥,“我们店里孩子的衣服少,款式比较简单,这孩子长得这么水灵,怕是穿着不好看。” 凡人的孩子,穷人衣服靠亲娘,富户衣服靠绣娘,像寒净寒靳这样出来买衣服的很少。 “水灵?”一直伪装成一只纯洁无辜的普通小羊的小白羊低声咕哝了一句,瞪了一眼身边的寒福旺。这两个月这小崽子的确吃得不错,怕他身体不好,灵丹灵水是不停的喂,当初皱巴巴的小猴子已经变了一个人一样。 寒福旺笑得眼睛眯成月牙,伸手抓住羊毛,把羊又拖进了怀里。 小白羊:“……”老子的毛毛!老子最漂亮的毛毛!!!小兔崽子给老子松手!松手!!! 给寒福旺买了衣服,照例是要在宝乐逛逛,体验一下风土人情的,但带着张床逛街好像有些奇怪。寒福旺现在太爱动了,还喜欢咬人,寒靳不舍得让寒净抱这个调皮捣蛋的小魔头,自己抱起孩子,把小木床收进乾坤袋,与寒净同游宝乐。 宝乐的方言与史城已经很不一样了,但是由于修士的存在,大城之中的官话还是很多人会说,交流障碍不大。只是听他们本地人自己用方言交流,两人一羊基本都是一致的懵逼状态,完全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 宝乐地处平原的边界,也是律国的边城,从律国往西,水源渐渐珍惜,草地将变成干裂的黄土,人类的生存将变得更为艰难,却会有许多喜好干燥的生活环境的ji,ng怪居住。ji,ng怪与妖不同,妖是天生的活物开启灵智,ji,ng怪却是因缘际会应运而生的灵,许多终其一生浑浑噩噩,也有的诞生之日起就具有极高的悟性与灵力。一般来说,越是聪明的ji,ng怪越是独一无二,他们没有族群,讨厌人、妖、魔、鬼,并且也讨厌其他的ji,ng怪,喜欢独居,因此厉害的ji,ng怪因为过于孤僻倒也不出门溜达,不那么厉害的小ji,ng怪虽然喜欢成群结队的溜达,但大都因为太不厉害了并不被人放在眼里。宝乐虽然有这样的邻居,但在边疆战士的保护下,仍然过得轻松安全。 抱着孩子才走了几步,寒靳就看到一条宽敞的大街空了出来,街道两旁有人在挂灯笼,因为是白天,没有点亮的灯笼挂在两侧显得有些丑。 寒靳站在街口问旁边卖烧饼的小摊老板:“这是在做什么?” 小摊老板的官话说得并不太清楚,但仍然努力解释:“还有几天,就是,乞巧节!” 寒靳:“!!!”乞巧节?乞巧节?! 乞巧节必须得过啊!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9节 就是因为还没追到手所以必须得过啊!不能走,得留在这里过节! 可是如果逛完了寒净一定就会要走,不能走! 寒靳突然一手抱住寒福旺,腾出一只手扶住额头:“寒净,我头好疼。” 寒净:“……” 大乘修士突然头疼?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寒净立刻紧张的要接过寒福旺让寒靳休息一下:“怎么了怎么了?突然就头疼吗?” 寒靳:“……”糟了!不假思索地就找了这个借口!大乘修士为什么会头疼?!这怎么圆! 小白羊冷哼一声:“我看不是头疼,是色心动吧!” 寒靳:“……” 寒净:“……” 寒靳怀里的寒福旺扯了一下寒靳的头发,寒靳灵机一动,果断甩锅:“没事,是福旺扯着我头发了,呵呵,福旺真的很调皮。” 寒福旺:“……”旺? 小白羊再度冷哼:“这小崽子这么小你也忍心栽赃,呵呵。” 寒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寒靳打定主意不走,自然能把寒净留下,毕竟寒净人傻心软。 七月七,乞巧节。 乞巧节本是姑娘们的节日,但因节日盛大,未婚的姑娘们只有这个节日能出门,慢慢就演变为情人间的节日。各地风俗不同,在这一天要准备的规矩也各不相同。在宝乐这个离边疆最近的大城里,这天晚上全城点亮彩灯,扎起七色的缎带,鲜花堆满路边,整个城市花团锦簇,灯火通明,充满缤纷的活力与甜蜜,若从高空俯瞰,当是一座五彩缤纷的不夜城。白日里街边的店铺和摊贩们就已纷纷挂出了乞巧节特惠的招牌,申时刚过,就连寒净他们落脚的客栈外就已人声鼎沸。 七月的天虽然黑得晚,却挡不住男女老少的热情,未婚的少女手持彩灯,轻纱遮面,聚在一起,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这是她们一年一度难得出门上街的日子,也是她们一年之中唯一可以与青年男子近距离接触的日子。 寒净寒靳一走出去,立刻吸引了所有路过的女子的目光。按照习俗,在这一天,未婚的女子可以将亲手绣制的锦囊或丝帕丢到心仪的男子身上,男子若接受了锦囊或丝帕,便是情投意合,节后就可以准备托人说媒了。 只是,在丢之前,少女们都看到了寒靳怀里的孩子。 几只香包锦囊丢向寒净,寒靳脸一黑,刚想用法术将这些示好之物统统拦下,就见寒净身形微晃,一一躲过。 寒靳:“……” 少女们:“……” 没出过门的土包子寒净困惑的看着丢出香包锦囊的少女们,少女们具都面露尴尬,转过头不再看寒净,仿佛是寒净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倒让本想质问的寒净有些犹豫:“靳儿,她们为什么砸我?” 寒靳:“……” 寒靳一本正经道:“想必是她们在扔香包嬉戏,你看这周围女子众多,我们还是离她们远一点,免得碍了人家的事。” 这个解释小白羊听了想打人:“寒净,他在骗你!今天是乞巧节,未婚的女子向你扔出亲手做的香包和锦囊是示爱之举,她们砸你是因为喜欢你啊!” 寒靳被羊拆穿,脸上还要保持无辜的微笑:“哦?是吗?我不懂。” 小白羊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寒净看了看脚边散落的香包,立刻明白了方才那些女子为何面露尴尬匆匆离开,忍不住红了脸:“那……那我真是太失礼了。” 小白羊道:“算不得失礼,接受了她们的信物就要做她们的郎君,寒净你这个修为要什么样的没有,不要在凡俗女子身上浪费功夫!不想娶就不要接,知道吗?” 寒净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这要是接了,估计靳儿就要气死了。 为了徒弟能好好活着,为师还是不要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们就是要在架空的世界过情人节!不放过任何一个情人节! 第37章 为师很慌张 皓月初升,抖落了满天星子。与天相交处,熙攘人世,行人如织,摊贩的叫卖声与男女老少的笑声融合成最朴实无华却最能安稳人心的尘世。 寒家一窝身边就是尘世喧嚣,最热闹的是一个做面人的小摊,做面人的是个老汉,胡须花白,却手指灵巧,一坨面在他的刀尖下须臾便化作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吸引了众多少女与孩童围观。 寒靳抱着寒福旺对寒净道:“寒净,我给你买个面人。” 寒净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寒靳道:“小白羊,抱下孩子,我和寒净去买个东西。” 小白羊懒洋洋道:“抱个小崽子碍着你买东西了?” 寒靳理直气壮:“碍着我掏钱了!” 小白羊:“……” 人来人往,都有自己注目之人,谁也没注意到当街少了一只羊,多了一个白衣男子。 小白羊不情不愿地接过寒福旺,寒福旺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白羊的人形,看着小白羊愣了一会,呆呆地伸手抓起小白羊的头发塞进嘴里,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容。 “小崽子,不许动我的毛毛!”小白羊暴跳如雷,“寒靳你快点……” 一转头,面前哪还有寒靳的影子,连寒净都一同消失了。 刚刚寒靳说,小白羊,你抱下孩子。 小白羊:“……”妈哒!大妖上当了!大妖被骗带孩子了!大妖被骗助攻了!狡猾的人类啊!!! 寒靳拉着寒净眨眼间到了另一条街,这条街才是那天看到的乞巧节的主街,晚上的彩灯已全部点燃,七彩的绸带欢快舞动,仿佛处处彩虹。街上摊贩各展绝技,炸的金黄的油果子,皮薄如纸的小馄饨,手工压榨的新鲜果汁,新鲜出炉的掉渣饼……食物的香气替自家的摊贩拼命拉客,摊摊爆满。还有那套圈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首饰珠宝的,卖书卷字画的……到处都挤满了人,整条街行人摩肩接踵,临近的两个人被行人挤的只能紧紧靠在一起。 寒靳顺手把寒净揽进怀里,只觉得那些煎饼炸糕点心都不如寒净身上的味道香甜。寒净被人挤着,倒也没有发现寒靳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傻乎乎的看着寒靳问:“小白羊和福旺没过来,跟他们说一声啊?” 寒靳低头看着怀里的寒净,坦然道:“我故意的,今天是乞巧节,我只想和你过,不想被打扰。” 寒净一脸懵的看了寒靳一会,猛然明白了寒靳的意思,脸慢慢的红了,他想起自己的决心,手忙脚乱的拿开寒靳的手,妄图拉开和寒靳的距离,可人实在太多,完全做不到! 寒靳笑眯眯的抱着寒靳的肩膀,隔开身边经过的游人,推着寒净往前走。 寒净心跳如鼓,左顾右盼,心慌意乱,不敢和寒靳说话。寒靳却轻声细语地不停与寒净说话。 “吃小馄饨吗?” 明明人声鼎沸,寒靳的声音却在耳边无比清晰,细微的呼吸落在寒净耳垂上,像是洒下了一片火种,烧的人面红耳赤。 寒净平日里对这些小零食是来者不拒的,可今天只觉得心不在焉,整个人仿佛就只剩下了一只耳朵,耳朵都快熟了! 寒靳低头看着寒净通红的脸,忍不住翘起嘴角,贴着寒净耳边低声道:“不吃小馄饨,要不要吃桃花糕呢?粉红色的,就像你一样,吃起来一定很好吃。” 寒净受惊地抬起头看着寒靳:“你你你……你要吃我?” 他一双大眼睛瞪着寒靳,神情仓皇,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寒靳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你觉得呢?” 寒净认真道:“靳儿,你可别生那些邪门心思,修为还是要稳扎稳打,邪修纵然看着进益快于正道,却实在要累积太多因果,稍不小心就将被心魔吞噬。” 寒靳:“……”哦。 寒净根本就不知道“吃”是什么意思! 寒靳撩了一下结果撩来一通说教,顿觉哭笑不得,老老实实拥着寒净顺着人流往前走。 身边行人都是成群结队,寒靳与寒净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寒靳虽然撩人不成,却觉得能这样揽着寒净的肩走下去,就已足够心里躁动的火焰化作潺潺的流水。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轻松的笑声,书生与少女低声交谈,寒净也渐渐忘了和寒靳保持距离的决心,好奇的打量着街边的小摊。寒靳看他感兴趣,便在他耳边低声为他一一讲解那些小游戏的玩法。 几百年的时光根本回忆不起,只有这一刻的亲近自在想永远用结界保护起来,留在自己心底。 “我……我也想试试这个。”寒净被街边的一个小摊吸引,这个小摊做的是双人小游戏,双人男女不限,两个人一个要不停的劈柴,一个要不停的吃,每次游戏三组人,一炷香时间,坚持吃到最后柴劈到最后的可以食物免费,所劈的柴全都带走,如果中途双人组合中的一方难以坚持,所吃的食物都要按市价付款,柴也要留下。 小摊前已经摆起了长桌,桌前排满了各色食物,烤羊排烤ru猪烤ji腿,桂花糕花生酥杏仁糖,油果子炸糖糕红薯丸,西瓜汁凤梨汁草莓汁,黑葡萄青玛瑙鲜荔枝……在小摊悬挂的镂空星星彩灯下,仿佛银河一样耀眼! 寒靳:“……”我可能就是败给这些食物了! 寒净要吃,寒靳当然要出力,他觉得如果不是有时间限制,恐怕寒净能把这一桌都吃光!老板还是很有头脑的,只给了一炷香时间,不然今天赚的钱可能就全亏在寒净身上了。 一人吃一人劈柴是很符合民间传统的项目,普通人家的择偶标准,女方胃口不能太差,太差可能身体不好,男方必须有把子力气,表现在劈柴要又快又好。所以参加这个小游戏的大多是趁今天热闹出门来玩的夫妇,夫妇们商量的有策略,男方劈柴要慢,只要不停就行,女方先吃便宜不易饱的水果,时间快到的时候再吃那些平日里吃不起的东西。寒净寒靳则完全没有任何策略,直接就上了。 掌柜的一声口哨响,寒净立刻开始吃吃吃,另两名女子纷纷感叹男人就是饭量大占优势,只挑那些小小的青玛瑙慢慢吃,寒靳握剑的手握着柴刀,一刀又一刀,权当是练劈砍的基本功了。 寒净抱着一只猪蹄吃的不亦乐乎,脸上沾染了油光,他却毫不在意,一张干净的娃娃脸沾染了食物的残渣,他长得可爱,脸上弄脏了也像只小花猫,并不觉是丑态,反而让人见之发笑,像是一个普通的贪吃小少年,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是一位大乘修士。 寒靳看他吃的开心,就觉得全身充满干劲。 如果都是普通人的话,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劈柴,做工,赚钱,养家,把他藏在家里,每天为他做饭洗衣,他想出门就带他去看戏,带他去赏月,带他去游山玩水,带他去放肆潇洒,带他去一切他想去的地方,一步一步都是两个人的印记,人生即便清淡,也是抵过几百年凄苦的安稳。 只要是和他,即使一辈子不出门,不交友,粗茶淡饭,布衣草鞋,只要是和他,都是安稳的幸福。 小伙计不断撤掉空了的盘子,送上新鲜的食物,掌柜的目瞪口呆的看着寒净吃吃吃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寒靳一边面带迷离的微笑看着寒净一边手起刀落劈出一根又一根柴好像还很享受,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了找茬的。 掌柜的看了看香,香还剩了一半,吃水果的两位女子都已经以帕掩嘴,只能勉强喝果汁维持不停,劈柴的另两个青壮都已经有手臂发酸甩胳膊的趋势,只有寒净和寒靳!看上去不管哪一个都能坚持到最后! 小伙计围着香转来转去,试图用自己身体带起的风让香燃的更快点再快点,两位女子都已有干呕之意纷纷放弃,香逐渐烧到了尾端明灭不定,寒净又拿起了一只刚刚出炉的炸红薯球! “时间到!”掌柜的连忙宣布,眼巴巴看着寒净手里的红薯球。 寒净回头看香,顺手把红薯球塞进了嘴里。 掌柜的:“……” 做生意的再心疼也要以诚为本,掌柜的面上堆起欢欣鼓舞的笑容大声道:“恭喜这两位全都坚持到最后,取得本轮的胜利!两位所食一律免费,这些柴也可以自己找车拖走,或者小店歇业后用车送回贵府。” 寒净随手捏了只婴儿拳头大的黑葡萄吃,边吃边对掌柜道:“我们再参加一次啊。” 掌柜的:“……对不起客官,请给其他人一点机会,每人每天只能参加一次。” 寒净意犹未尽地把葡萄吃掉:“那真是太遗憾了。” 掌柜的:“……”保持微笑,礼貌送客! 寒靳看着寒净不自觉地又在气人,只觉得寒净傻的可爱,走过去抓住寒净的手,拿出手帕细细擦拭,对掌柜的温和道:“柴我们不要,钱也照付,我们道侣二人,不占你这凡人的便宜。” 寒净瞬间耳根红透,抽回手,慌乱的不知向谁解释:“不是道侣!我们不是道侣!” 掌柜的明白过来这是遇到修士了,平日里这些修士来去匆匆从不屑于凑这些凡人的热闹,谁曾想居然有两个如此无聊的修士跑来这做游戏,连忙道:“小店认赌服输,仙人吃的可还满意?” 寒靳略低着头看着寒净,微微一笑:“自然满意。” 看寒净嘴角的油光,在星星彩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寒靳就觉得真是,非常可口!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窝本来想写点剧情的!但是为什么写一个小游戏就写了这么多!窝觉得这篇文的完结似乎遥遥无期了…… 第38章 为师是灾星 吃饱喝足,寒净觉出了此行的乐趣,挤到小摊前要去玩套圈。 寒靳:“……别欺负凡人了吧。”套圈的老板可能也要定个“每人每天限玩一次”的规矩了。 寒净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寒靳,可怜巴巴地问:“我们没钱了吗?” 师门是很穷的,怎么忘了呢,都住不起客栈,只能两个人睡一间! 寒靳:“没有没有,有钱有钱,套套套,买买买。”水汪汪的小可怜眼神攻势真的看一眼就撑不住! 寒净高高兴兴的要了一堆竹圈,刚拿出一只对准一只瓷白色的小碗想要扔,不远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炫目的银光倏然笼罩了整个宝乐,人置身于这样纯粹的白,会产生这世间再无其它色彩的错觉。可三道火龙却于空中盘旋交错,以极为霸道的姿态在这纯粹的白色空间里撕开了通往黑夜的帘幕。 人群轰然炸开,欢声笑语犹在耳边,欢颜悦色犹在眼前,蒙面的少女掩口轻笑,笑颜如画,被灵力撕裂的半身落在街边,眼中生命的光彩犹在。 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生命的最后一刻,笑容转为惊恐,在脸上留下了极为扭曲的痛苦。 她还留有半尸,可供家人收葬,而更多的人,在被火龙扫到的那一刻,已经化作一把被热风吹散的灰烬,再也分不出他与她,拼凑不出人形。 寒净扔下手里的圈,与寒靳瞬间到达了银光与火龙交汇之处。 小白羊站在火龙之间,仍是一身白衣,他后背衣裳撕裂,露出血r_ou_模糊的皮r_ou_,却站的笔直。妖的眼睛狭长,冷冽得像一把刀,他左手紧紧抱着瑟瑟发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的寒福旺,右手屈指成爪,春愁琴浮在他手下一寸之处,琴身震荡,琴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压住,根根紧贴琴木。 他的对面,只有火龙,三条火龙并排竖于空中,身后却空无一人。 三条火龙齐声咆哮怒吼,身形交错,喷出足以融化世间一切的烈焰,春愁琴猛然一抖,琴弦跳跃,空中划过看不见的风刃,击碎烈焰,迎空之上,斩断龙角! 然而只是顷刻之间,火龙龙角重生,摆动巨尾,头颅微昂,发出响彻十方的怒吼,分从三面,龙角一顶,共同向小白羊撞来。小白羊已无时间后退,他右手五指如电,春愁琴发出震天撼地的兽咆之声,一只巨大的光羊凌空而起,以庞大身躯硬生生承受三面夹击,怒嚎一声,身子一抖,将三条火龙抖开! 点点星焰落下,光之巨羊脚底的小白羊看着三条巨龙,眼睛眨也不眨,银光化盾,保护着他的左手臂弯,寒福旺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在他怀里露出一只乌黑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虽然怕得尿了裤子,寒福旺仿佛知道小白羊保护自己已经十分辛苦,眼泪从眼眶里一直落下,却没有哭出声来。 直到寒福旺看到了寒净寒靳,才对寒净伸出藕节似短小浑圆的胳膊,撅着小嘴嘤嘤哭泣。 寒靳御剑而起,踏着虚空,三两步登上羊首,银光仍笼罩着整个宝乐,r_ou_眼已看不到外界的变化,只能听到天边雷声滚滚,纯白的空间闪过几丝幻觉般的幽蓝电光,,净月剑剑气纵横,一剑聚起山河力,用力向前横扫。 火龙在大乘修士剑气下被齐齐斩首,然而龙首刚化星星焰火散落,三条火龙却一甩巨尾,霎时首尾互换,尾化首,颈为尾,自寒靳后方张开烈焰巨口腾腾而下。 巨羊猛然低头,细长的羊尾向上抽去,抽散火龙将将长出的龙首。寒靳右掌掌心一拍剑柄,净月剑浮上半空,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无穷,万剑齐飞,紧追三条火龙,不断削除火龙新生之处。 寒净抱着寒福旺,撑起水壁,力图让一切不会再危害到更多的人。 寒福旺抱着寒净的脖子小声啜泣,他的尿布已经shi透了,却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抱着寒净脖子的小胳膊十分用力,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火龙被剑阵追逐削减,局势看上去已经稳定,寒净抱着寒福旺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身边的血r_ou_残肢,满地都是灰烬,几具被烧了半边的尸体幸存的半边脸上还挂着喜悦的微笑。 死亡来临的那么快,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还是快乐的。 寒净仰头看着寒靳和小白羊,火星落在地上弹跳出很远,慢慢汇聚成一条小蛇,在遍地火焰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爬到寒净脚边。 寒福旺低着头趴在寒净怀里,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看到蜿蜒的火蛇,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寒净立刻低头查看,看到脚下火蛇猛然蓄力弹起,连忙后退一步,左手抱娃,右手屈指一弹,一道水蛇与火蛇相撞,两两归于虚空。 小白羊右手重重扣在琴上,琴弦齐震,发出短促暗哑的叹息。 “是寒福旺!”小白羊召回光羊,飞身向后,退到寒净身边,看了一眼寒净怀里的寒福旺,眉头拧起,“对方的目标是寒福旺。” 方才小白羊以为自己落单才会遭到攻击,可火龙似乎尤其执着于自己的左手侧,现在寒净抱着孩子,遭遇火蛇偷袭,似乎仍是先偷袭寒福旺所在的位置,无论如何,以对方的修为,若不是有行刺目标上的优先等级,大可以无论是谁,先集中弄死一个是一个。 而对方的修为……双方对战,对方的召唤火龙不会受到任何的压制,这一切还是在对方没有露脸的情况下,不管幕后之人是谁,修为都只会比大乘更高。 寒净抱紧寒福旺,寒福旺小身子抖得厉害,搂着寒净的双臂因为太用力已经抖的厉害,可还是不敢松手。火龙已化作遍地的细小火焰,却始终不肯彻底熄灭,寒靳召回净月剑,也回到寒净身边,面色难堪:“此人会不会就是杀害木籽派长老之人?” “以对方的修为,并不是没有可能。”可若真是能够悄无声息杀害两位渡劫老怪的凶手,何至于拖到现在? 小白羊目光四处搜寻,神识已探往极限,意料之中一无所获。能在妖王境界的大妖的神识里消除自己的痕迹,修为至少是大乘后期,可在施术的同时还能在妖王的神识里隐藏行踪,修为至少是渡劫中期,渡劫期的老妖怪现在都如此不值钱了吗?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又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孩子? 难道,就连渡劫期的大能,都相信那个红色倒三角的语言,要杀之而后快? 小白羊来不及思考更多,眼前已陷入更大的麻烦。 满地的焰火如同红色水彩随意勾勒的繁花,或浅淡,或浓烈,却经久不衰,生生不息。无数的火蛇在烈焰花丛中穿梭,悄无声息地扑向寒净。 剑气搅动了火焰,切割一条条火蛇,可火蛇源源不绝,争先恐后,见缝cha针,在寒净身边的水壁上用身体钻出了一个个的小孔。 小白羊已重新变回原形,只是这次不是只巴掌大的小羊,而是一只半人高的妖兽,妖兽全身雪白,光芒从它的毛发渗出,它怒吼一声,一爪踩灭一条火蛇,四爪乱踩,状若癫狂。 火蛇似乎终于被碍事的三个成年人激怒,不再仅执着于寒净,开始无差别的攻击寒靳和小白羊。 四面八方,无数火蛇扑来,火焰之花摇曳,迎风催生出一条条蚯蚓大小的小火蛇,寒靳伸臂挡住一条扑向寒净的手指粗细的小蚯蚓,手臂一烫,连忙撕开已经烧破的袖子一看,小臂已经被烧出一道黑色的痕迹,并不能被r_ou_身迅速修复。 这火如此霸道,居然能伤害到大乘修士的r_ou_身,亦能在三个大乘实力的老怪全力的剿灭下生生不息,绝不可能是凡俗火焰。 寒靳心中暗暗吃惊,离寒净更近了半步,半挡在寒净面前。 有形之物可杀,无形之物难灭,对方的等级只高不低,稳稳压制住三人的效率,三个大乘老怪在这偏远的宝乐城,居然被困在火之花海之中,难以脱身。 苦苦坚持,却似乎希望渺茫,凡人的尖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这一条繁华的街道,不过半个时辰,便只剩下了灰烬。 寒净刚想把孩子交给小白羊,试着召唤水之灵气笼罩四方,强行挤走火焰,四周的火焰却眨眼间灭了个干干净净。 寒净困惑地看了看寒靳和小白羊,二人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所为。 夜风不受任何人间争斗的影响,吹起满地黑灰,送向四面八方,寒净抱着寒福旺,站在除了灰烬便空无一物的废墟里,茫然无措。 好半晌,寒净努力镇定开口:“我们出城吧。” 大灾星带着小灾星,也许本就不该往人多的地方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 第39章 为师长大了 寒福旺的尿布已经shi透了,但是抱着寒净不肯撒手,寒净只能保持抱着他的姿势给他换尿布。 寒福旺一双婴儿特有的大眼睛哭成了核桃眼,肿的难以忽视,寒净只好用冰球给他敷眼。 好不容易把寒福旺哄睡着,几个成年人也都有些累了。不提刚刚一场耗时耗力的消耗战,单单对方不出面就轻松牵制了三个人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心累。最让人难过的是,这场冲着这一行特定的人而来的袭击,轻轻松松害死了宝乐半座城的凡人。 甚至没有戏本里那样戏剧化的流血千里,满地残肢,火焰清除了一切实物和灵魂,反而让整个场面看起来异常整洁。 这一场袭击处处透着袭击者的狂妄自大,无视宝乐主城的防御,无视满城的凡人,无视宝乐城主背后的势力,无视三个大乘修为的大能的组合实力,无视一切旁人会掂量再三的因素,以强横的实力嚣张跋扈的掀起了一场猝不及防的血雨腥风。 无须宝乐人民驱赶,寒净已无颜继续停留,连夜与寒靳和小白羊匆匆出城,虽然不知幕后之人身在何处,是否有下一步计划,但无论如何,不应在明知自己无法保护任何人的情况下,还留在刚刚被自己带去过灾难的地方,这点自知之明,寒净还是有的。 寒靳默默掏出房子,整理被褥,推了推发呆的寒净:“睡觉吧,我守着你们。” 寒净楞楞地坐在路边凸起的大石头上,抬脸看寒靳。他本有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满灵气,看着人的时候能看到那双眼睛的纯粹,在这样的夜空下应当看得到倒映的满天星辰。可此时,寒靳看着那双眼睛,只看到了空洞的迷茫。 寒净走丢了,知道自己三百年曾被人占据身体做下不可饶恕之事后,他曾经饶恕自己,试着走出来。可走出来之后,他还是迷了路。 那些不是他亲手造下的孽,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是帮凶。可身边接连出现惨剧,也许“灾星”之名并不是毫无依据。 “靳儿,我们回家吧。”寒净抓住寒靳的手腕,看着寒靳的方向,眼睛里却没有寒靳的存在,他丢在了黑暗里,找不到路了,“我们回平波峰,再也不下山了。下山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想走下去了。” 寒靳反手把他的手掌握进手里,比寒净大了一圈的双手包裹着寒净冰凉的双手,温柔却坚决:“我们不回去。” 回去了,就将永远失去真相,寒净将被永远束缚在自己是个灾星、害死了那么多人的心魔里,永世不得超生。随着寒净越来越懦弱,心魔将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心魔会带走真正的寒净,带走这个可怜的、什么都没有做错过的寒净。 寒净明明有一颗温柔的心,他没有亏待过这个世界,不该被这个世界亏待。 寒净茫然的看着寒靳:“你不回去吗?你不回去……我和小白羊回去好了,我和小白羊带着福旺回去。” 站在另一块石头上吸收月华的小白羊看了寒靳握住寒净的手一眼,忍住了打架的欲望,后背的伤口正在月华的冲刷下缓慢的融合,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天,天生r_ou_体强悍的大妖也没了力气喊打喊杀,只是口气仍然嚣张:“寒净,我们不回去!凭什么我们要回去!老子一定要把那个凶手找出来,让他知道惹了大妖是什么下场!” 寒净呆呆地看了看小白羊,又转回头看了看寒靳,最后视线落在蜷成一团睡梦中身子仍在颤抖的寒福旺身上:“你们都不回去,我和福旺回去好了。” 小白羊怒冲冲道:“寒净你出息一点!对方已经盯上福旺了,你带着福旺回平波峰,是想平波峰被削平吗?!” 寒净身子一颤,眼神中透出了点光。 寒靳虽然不舍,仍然道:“小白羊说的对,木籽派的教训就在眼前,如果对方是冲我们来的,就不能回去。” 寒净眼神恢复了清明,出现了寒靳的倒影。寒靳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寒净,我们不能退,无路可退了。” 寒净仰头看着寒靳,圆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只是那光失去了温度,沉淀在了眼底。 寒净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可寒靳一点都不高兴。寒净的成长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因为自己的无能,寒净还会一直成长,这世道会考验他的初心道心,寒靳保护不了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只有在他想逃避的时候,用温柔或者残忍阻止他的懦弱。 不能回平波峰,寒净对去曲海的兴趣也不再高昂,但寒靳仍然坚持要去曲海。因为被人打了一顿就要放弃自己既定的目标,寒靳不能接受,他也不愿寒净做出这样的选择。寒净必须走下去,证明自己能够走下去。 继续往西,就要离开律国的边境,草地在此以百里之地为过度逐渐退化为干裂的黄土,三十二个散居部落由通过每隔十年推举一个新国主的方式勉强达成统一,组成一个小国家,土国。 土国人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终年在干裂的黄土地上辛勤劳作,收获最少的粮食,却因眷恋世代故居从未想过离开。 寒净寒靳出示霞蔚宗弟子令过了关卡,跨入土国的边境。与律国有人把守边境不同,土国的君主权利不大,君主的作用是在发生重大事务时召集部落首领共同议事,多数国事上君主的权力甚至比不上部落首领。这样松散的国度设置自然难以在边境建立有效的边防线,所幸律国对这一大片终年不怎么降雨的艰苦地方并不如何想要掠夺,这个小国家才得以在邻旁大国的蔑视下维持至今。 但是这次寒净没有想要再去体会风土人情的心情,寒靳也默默没有提起。 黄土地缺水风沙大,寒福旺嘴巴干得起了皮,第一晚就发了高烧,寒净只能调动此处为数不多的水灵凝出一个个的小水球喂他,不断替他擦身降温,此处水灵匮乏,寒净的灵力虽然大打折扣,但是大乘修士磅礴的灵海仍然能够维持这等小法术的消耗。 然而没有医师照顾,寒福旺的高烧反复不断,几人不敢再把他放在四面漏风的小木床里赶路,只能暂时找一出背靠土丘的地方停止赶路。 伴随着高烧不退的是寒福旺的饮食不振,高烧开始时,寒福旺尚不觉得如何痛苦,该吃吃该睡睡,可每次降温之后总是在睡梦中反复再次升温,寒福旺渐渐开始干呕,吃不下东西,即使他非常懂事,愿意就着寒净的手吃些灵丹神草,可吃了就会立刻吐出来,到最后就是咬紧牙关,一点也吃不下去了,不过几天功夫,已经瘦了一大圈,圆嘟嘟的小脸两侧的小肥r_ou_都饿没了。 寒净寒靳小白羊急得团团转,只能收拾东西,给寒福旺换新的尿布,准备赶往自在冠。 寒靳给烧的无ji,ng打采的寒福旺换尿布,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倦和失落,寒福旺小脸发白,整个房间内一片死寂,寒靳故意逗寒福旺:“福旺你自己闻闻,臭不臭!” 寒福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尿布,抬头看寒靳,认真道:“臭臭!” 寒靳:“……” 寒靳:“寒净!寒净!寒福旺会说话了!” 寒净猛然抬头,他刚刚在发呆,听得不清,立刻问:“说什么了?” 寒福旺看寒净看自己,一手捂脸一手对寒靳挥了挥,要和寒靳手里的尿布撇清关系:“臭臭!臭臭!” 寒靳嘴角一抽:“自己的尿布自己还嫌弃!” 寒净许久没有笑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人气,震惊地看着寒福旺,一步一步走到寒福旺身边。 寒福旺光着小屁股伸胳膊:“抱!抱!寒净抱!” 寒净愣愣地看着他,伸出双臂,把寒福旺抱进了怀里,灰暗的心仿佛突然漏了一角阳光。 寒福旺伸出小手抓住寒净的头发,咯咯的笑,把脸埋进寒净怀里,口齿不清的叫:“寒净!寒净!” 寒净“哎”了一声,伸出手揉寒福旺短而软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福旺,对不起。” 寒福旺放开寒净的头发,努力伸出小胳膊,也摸了摸寒净的头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寒净!寒净!” 寒净嘴角挑起,一双大眼也笑成了一条缝:“福旺!福旺!” 拎着尿布的寒靳看着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这黄土地上的风沙似乎突然吹过了结界,吹进了人眼,笑意从心底奔涌到嘴角,他开口,声音轻柔,生怕打扰了这一大一小难得的笑容:“福旺只会叫寒净,也叫叫其他人啊。” 原本一直趴在福旺手边的小白羊:“屎要滴地上了。” 寒靳:“……” 如果能留下福旺赶走这只羊就好了!日常嫌弃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了个欢脱的小段子,《大校天天被打脸》,特别短,已完结,披着星际外衣的小甜文。写完那个我现在这边都找不太到状态(′&65381;Д&65381;)」 第40章 为师很震惊 寒福旺虽然取得了人生中重大的进步,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很溜,可因为高烧的困扰,他的状态不是很好,蔫蔫的的趴在寒净怀里,说了两句话就疲倦的闭上眼睛。 保险起见,还是得去自在冠看一下。 寒净他们现在是在霞蔚宗以西万里之遥,而自在冠远在霞蔚宗东侧上千里外,几人要去自在冠,必须原路返回,路过霞蔚宗继续往东,御剑虽快,可云层之上,定然颠簸,而且一旦有人偷袭,结界破开,福旺脆弱的小身板几乎就是死路一条。飞毯速度较慢,可胜在平稳,有自带的结界,可以暂时抵挡御敌。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飞毯。 飞毯托起移动的小屋,慢悠悠升入云层,开始向东漂流。 寒净抱着福旺用小水球给福旺润唇,小白羊趴在床上懒洋洋,寒靳独自在飞毯之上房间之外掌握方向,观察四方。 所幸一路平稳,到达自在冠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暮色低垂,福旺烧又退了,抱着小白羊好不容易睡着了。 小白羊窝在福旺怀里,纯白色的羊毛微微发着光,像是一只温暖的小太阳。 寒靳递了弟子令,顷刻便有一位自在冠的高级医师出来迎人,这位高级医师充分展示了自己嫉恶如仇的性格,对着寒靳笑嘻嘻,对着寒净冷哼哼,面孔转换十分自如,没有一丝尴尬。 寒靳随那位医师走了两步,就被寒净叫住了。 寒净把寒福旺和寒福旺抱着的小白羊递给寒靳,淡淡道:“我就不去了,在外面等你们。” 寒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不肯把孩子接过来:“福旺最喜欢你,他醒了你不在他一定会闹的,我可哄不住他。” 自在冠的医师:“……”非常想附和寒净可这样会显得不礼貌真是十分苦恼!哎,善良的医师真的很为难! 寒净看了看寒靳身后医师的脸色,他向来是不会察言观色的,这次却意外的解读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医师的眼神,站在原地保持着递孩子的姿势不肯动弹。 被睡熟的寒福旺搂着的小白羊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扭,从一只巴掌大的小羊变成了一只大拇指大的小羊,大摇大摆的从寒福旺怀里走出来,站在寒净肩膀上扭头看了一眼。寒福旺怀里失了东西,小眉头微皱,似乎是要醒过来了。小白羊从身上抓了一根羊毛塞进寒福旺怀里,羊毛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羊,寒福旺动了动,抱着羊终于又消停了。 大拇指大的小羊从寒净胳膊上后腿一蹬,落在地上变成一个白衣青年,搂着寒净肩膀就往里走:“我小白……游临水的主人,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就算是妖族圣地我也让你去,何况一个开门迎四方的人类正派,怕什么,走走走!” 自在冠的医师:“……”噫!这只羊是不是话里有话!自己要是不让他进是不是就不是人类正派!狡猾的妖兽! 因为非常有礼貌,所以自在冠的善良的医师们都眼睁睁看着寒净走进了自在冠的大门,但是这不代表医师们就放弃了把寒净赶走的想法,他们纷纷用眼神示意药师,你们快去赶人啊! 药师:“……”这一群医师集体眼抽抽什么呢?大规模传染性眼疾? 因为缺乏有效的沟通,纷纷寄希望于对方把敌人赶走的医师和药师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小白羊毫不客气的把寒净推进了会客的玄参殿,一起在心里埋冤对方真的很没出息!特别不硬气!非常丢自在冠的人! 自在冠的冠主不在,这个讲究治病救人的门派选冠主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别的正派都有一个门主宗主什么的,自己作为一个正道门派还是要有一张有辨识度的脸,平日里药师们基本都跑到木籽派门口守着等药材,医师们不是云游四方就是一群人为了自己的理论拿着药箱砸来砸去,冠主就是砸得最凶的那个,根本不能指望他协调冠内事务。 砸得最凶的冠主不在,砸得比较凶的大长老出门迎客,这位头发乌黑却特意留了花白胡子的大长老和自己冠内的医师药师们表情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对着寒靳笑嘻嘻,对着小羊冷冰冰,对着寒净气哼哼,充分展现了自在冠的凝聚力。 寒靳看着寒净的脸色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现在还要求人看看孩子,而且对方的确曾遭受了重大的损失,这些医师药师视如生命的珍贵典籍被假寒净洗劫一空,在发现那些典籍里没有可以解决不能修炼的问题的方法之后,为了毁灭证据,假寒净把那些自在冠的命根子烧的烧扔的扔,如果不是寒靳及时赶到,那些珍贵的典籍将一本不剩。 自在冠的典籍都是先贤们灵感突发时随意找来笔墨记下的,在被盗之前,秉承着知识的存在是为了继承和辩驳,这些珍贵的原本都是被放在公共的书馆里供弟子取用,被盗之后,除了幸存的部分原稿,就连很多自在冠的修士们根据自己的记忆默写下来的书稿都被用结界保护起来,只有自在冠的弟子向师长申请之后持特定的书令才能借阅,而且再也不对外开放了。 寒靳心里不舒服,可是不得不理解。就像寒靳并不是一个觉得书本有多么重要的人,可他能理解,有的人为了知识和书籍,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凡人的历史上经历过无数次文化断层的危险,都是那些孱弱的文人不顾安危保留着珍贵的书籍。寒靳不信仰,但他能够理解有的人以此为信仰,而不管是什么样的信仰,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只要有人信仰它胜过自己的生命,寒靳都不得不尊重这带血的信仰。 因此,如今自在冠的态度,寒靳尊重并理解,只是他内心绝不能接受。这样的地方,只要寒福旺身体没事,寒靳是绝不会再来的。 小白羊毫不客气的把寒净按在了大殿两侧的红木扶手椅上,把寒福旺从寒净怀里抱出来,塞进大长老怀里:“给他看看,反复发烧,什么情况?” 大长老:“……”神兽就能这么拽? 虽然心里不舒服,可面对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大长老立刻就忘掉了那点不舒服,长袖一挥,从乾坤袋甩出一张暖床,把寒福旺小心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望闻问切。 “发烧几天了?” “五天了。”寒净连忙答,答完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可大长老并没有意识到是寒净回答了问题,按着寒福旺的手腕问:“吃过药吗?” “吃过些健体丸,他还没修炼,不敢喂灵气足的东西,还给吃了几根琼草几片百年灵芝几根山参须,都没用。” 大长老轻轻拍了拍寒福旺的小脸,寒福旺抱着小羊娃娃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大长老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四处乱看,看到寒净的时候便眼巴巴的伸出一只小手:“寒净!寒净!” 寒净连忙上前握住他的小手。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这孩子没什么大毛病,小孩子发烧反复是正常的,我给他开两副药,你按我说的把药煎一煎,先吃下去,明早再看情况。” 寒净忙道:“谢谢,除了发烧之外,您能全面检查一下吗?比如根骨气脉,这孩子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从寒净嘴里问出特殊之处这四个字,大长老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嘛?”这是掠夺灵气要从娃娃抓起吗?禽兽啊禽兽啊! 大长老心痛的看着寒福旺,眼中满是慈爱与怜惜! 小白羊:“……”这个人的戏好足啊! 寒靳道:“不瞒胡长老,这孩子前几天遭人追杀,追杀者修为在我三人之上,我们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为什么遭人追杀?” 大长老听到那人修为在寒净寒靳小白羊之上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寒福旺一眼,灵力聚于指尖,温和地流入寒福旺的身体。寒福旺抓着寒净的手,一双大眼睛看看寒净再看看大长老,十分困惑。 片刻后,大长老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收回了手。 寒净焦急的看着他,寒靳忙问:“有何不妥?” 大长老道:“并无不妥,只是……只是此子身具五灵根,金木水火土样样不缺。” 寒净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寒靳道:“无论他灵根如何,既然养了他,总不能因为他灵根差就随便丢了,灵根虽然杂驳,日后勤加修炼,多用些丹药,筑基长寿总是没问题的。” 寒福旺看了看寒靳,又看了看寒净,寒净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他便咯咯地笑起来:“寒净!” 大长老捋了捋胡子:“……年轻人怎么都不听人把话说完,此子五灵根俱全,却根根粗壮,五个灵根都是上乘灵根,且气海广博,前途不可限量!” 寒靳:“……” 小白羊:“……老头,你这技术不行啊!换个人来再测一次。” 大长老:“……”神兽都是这么拽吗?! 旁边的药师们也是一脸“大长老你是不是诊断失误给我们自在冠丢脸了让开让开我来我来”的表情,气得大长老拂袖而起:“你们测!” 测完就把脸打肿! 围观的医师纷纷自信上前震惊退后,最后得出一致结论:“……他爹,是天道吧!” 这是天道的亲儿子啊!!! 自己这些人可能是表的! 第41章 为师真的蠢 各位被天道捡回来的养子纷纷表示难得见到天道的亲儿子,需要增进一下感情。 小白羊从围成一圈摩拳擦掌面目狰狞的自在冠修士中把惊恐的寒福旺抢了回来:“孩子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告辞!” “哎哎哎,别告辞啊别走!”自在冠的医师们伸长小手双目含泪深情呼唤。 小白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寒净,逃出了自在冠的魔窟。 像任何一个修真大派一样,自在冠山脚下也有一个小镇,寒靳半夜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订了房间顺便询问药房在哪里。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0节 掌柜的:“常见的药材小店就有,客官有药方吗?” 寒靳把大长老的药方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看了一眼:“这是治小儿高烧的,都是常见的药,本店是有的,如果客官需要,待会我让人把药煎好给您送上去。” 寒靳对煎药并没有什么经验,闻言舒了口气:“那就再好不过了,有劳。” 福旺第一次吃药,他连水都不想喝,更别提苦涩的药,寒净哄了半天没有进展,最后是小白羊一手撬开福旺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 寒净在一边连连惊呼:“别呛着了别呛着了。” 福旺被灌了一肚子的苦药,瞪着小白羊哇哇大哭,小白羊毫无压力的做了个鬼脸,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羊,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福旺的眼神,自己躺床角舒服地睡下了。 福旺:“……”大坏蛋!旺早晚打死你! 又守了一夜,福旺的高烧似乎是没有反复的痕迹了,小白羊看着孩子,寒净也松了一口气,和寒靳随地而坐,拾起了拉下好久的早课。 小白羊作为光属性的神兽,有光之处都是修行之地,晒晒太阳和月光都涨修为,没寒净和寒靳这样的人修那么多姿势,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寒福旺睁开了眼睛。 小白羊伸出两只爪爪给寒福旺拉了拉被子:“小崽子,你今天可以多睡一会,他俩做早课呢。” 福旺困惑的看了看小白羊,习惯性的眼睛四处乱看寻找两个人类的身影,看到寒净和寒靳坐在地上闭目打坐,福旺好奇的坐起身观察了一会,也盘起两条小短腿,学着寒净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一起,一本正经地闭上了眼睛。 小白羊:“……”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傻的不行,不趁着不懂事多玩玩,就知道学习! 微风吹动小白羊蓬松卷曲的绒毛,小白羊一脸惬意地甩了甩身子,然后猛的反应过来后爪一蹬扑到寒靳脸上。 正在打坐的寒靳脸上猛的被重物袭击,差点被砸的走火入魔,幸好经过上次的事,他打坐时并没有关闭五感,仍保有对外界的警惕,才没被砸傻。 小白羊才不管他是不是差点走火入魔了,从寒靳脸上落到地上就大叫起来:“福旺在引气入体啊!不孝徒你快去看看这人类小崽子的方法对不对!简直了,天道的亲儿子就能这么嚣张吗?才多大就开始引气入体了!” 寒靳忽略那只羊的叨叨叨,随手在寒净身边甩下一个静音结界,匆匆赶到福旺身边。 福旺一张小脸十分平静,短胳膊短腿因为太短姿势很不标准,可掐诀的姿势模仿寒净还是模仿的很像,四周的灵气微弱的向他丹田流去,并不区分金木水火土,一并被福旺一口吞下。寒靳一只手轻轻搭在福旺天灵盖上,没有感觉到福旺体内有什么不妥,但没有心法和口诀,只靠模仿别人的姿势就引气入体毕竟是一件不靠谱的事,寒靳以温和的灵力屏障阻断了福旺的灵气吸收,摇醒了福旺。 福旺睁开眼睛,黑色的大眼睛纳闷的看着寒靳,又看了看还在打坐的寒净,视线转回寒靳身上:“饿!” 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又尝试引气入体,饿是正常的反应,寒靳暂时放下了教导,取出羊n_ai加热之后喂给他,福旺捧着比脸大的碗把羊n_ai一饮而尽。福旺现在长了三四颗小牙了,能吃些米糊糊,寒靳下去请店家做些孩子吃的米糊糊送上来,回去一看,人形的小白羊正提着福旺的后衣领在空中转圈,啧啧称奇:“天道的亲儿子啊,亲儿子,怪不得要杀你,要不是你是我小白羊捡回来的小崽子,我也忍不了!让我们这些养子的脸往哪放!” 福旺在空中滴溜溜的转圈圈,开心的拍着手咯咯笑。 寒靳:“……” 寒靳一把把孩子抢过来放下:“你要勒着他了。” 小白羊撇了撇嘴:“哎,不孝徒,你就不嫉妒吗?三百五十岁的大乘,你也算是天纵奇才了,但是这孩子,怕是要不了一百年吧。” 寒靳看了看还在打坐的寒净,寒净以往打坐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最近,即使是在寒净最喜欢最放松的修行中,寒净眉间也有抹不去的忧愁,寒靳皱眉道:“天赋高也未必幸福,我只盼他能平安长大,即便修行不用功也可以。” 小白羊“切”了一声:“你们人类就是矫情,有我罩着,这小崽子必然能平安长大,我可不能让你们师徒俩给养成你们这磨磨唧唧伤春悲秋的性子,这么高的天赋,必须横着走!” 寒靳:“……对,教孩子的时候你得离远点,跟你学不了什么好!这么高的天赋,如果像你一样嚣张跋扈,主人第一老子第二,最后说不得真要人人喊打了。” 小白羊捋袖子:“是不是想打架!” 寒靳:“不想,走远点,我教他识字!” 小白羊:“……”要说教一个人类识字什么的,小白羊这样一本人类的书都认不全的大妖只能屈辱的让开了,顺便在心里同情了一把这可怜的人类小崽子。 人类都是自虐狂!造了那么多字不说,还造了那么多词,有病!绝对有病! 寒净收气回体,睁开眼睛,看到寒靳拿着本霞蔚宗心法入门概论在教福旺识字,福旺牙没长齐,说话漏气,但学习态度不错,寒靳说一个字他说一个字,寒净忍不住笑了。 小白羊溜溜达达的凑过来跟寒净八卦:“寒净,刚刚那小崽子引气入体了你造吗?天道的亲儿子不得了哟,就是讨打,我现在对有人想杀他这回事一点都不意外,特别理解,真的理解。” 寒净不理解:“为什么?” 小白羊瞪了寒净一眼:“嫉妒啊!你看寒靳,三百五十岁的大乘,够让人眼红了吧,这小崽子要不了一百年!一百年!真让他开始学,估计下个月就得筑基,卧槽,这小崽子要是筑基了不就永远是这个小不点的人样了吗?” 寒净:“……”寒净不能理解小白羊说的嫉妒,他的确对寒靳的进步感到惊讶,也为自己没有陪伴寒靳的成长感到失落,更为自己的疏忽给寒靳的成长带去了麻烦感到羞愧,可唯独没有嫉妒。寒靳说是他的徒儿,更像是他的家人,寒净只觉得与有荣焉。 只是,永远保持两尺高的模样,寒净总觉得福旺长大了会后悔的。 寒靳还在耐心的讲解:“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我们修炼的时候一定要排除杂念,确定了自己的道心就要一直坚持下去,所有的修为都是建立在道心上的,如果中途道心改变,你的整个修为就崩塌了,变质了,就变成臭臭的坏羊n_ai了,不能喝了,喝了会拉肚子,懂吗?” 寒福旺惊恐的捂住小肚子点了点头。 寒靳:“好,我们先来想一下,你最渴望的是什么,你内心最愿意坚持到底的愿望是什么,我的是和寒净永远在一起,从来没变过,你呢?” 寒福旺瞪着大眼:“……” 寒靳:“……” 小白羊一只爪捂住眼睛:“这个不孝徒是不是傻啊!小崽子才多大!” 寒净:“……”徒……徒弟的道心是和自己一直在一起?这也太……这也太孩子气了!居然能坚持这么久!难……难道徒弟十几岁的时候就有那种想法了?完全没发现啊,徒弟暗恋了自己三百多年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好羞耻!徒弟以前是不是故意要睡一张床的?寒净你是不是傻! 寒靳:“……”好尴尬!非常需要打破尴尬! 门外脚步声传来,随即响起敲门声,一个年轻的声音朝气蓬勃道:“客官早上好,您的米糊糊好了。” 寒靳:“来了来了!” 感谢店小二!来的真是时候! 怎么又在寒净面前犯蠢了,这几天真是太折腾了,人都傻了! 寒净一定觉得我不适合做道侣了! 寒靳从店小二手里接过热乎乎的米糊糊,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寒净。 寒净脸色绯红,眼神躲闪,一下一下的给小白羊顺毛,根本不敢看自己。 寒靳:“……”这是觉得我蠢得不能直视了吧! 今天的大乘老怪,很想去死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其妙觉得小白羊男友力爆棚啊!懵逼! 第42章 为师很纯洁 卖完了蠢,寒靳一边借给福旺喂米糊糊暂时缓解尴尬,一边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在寒净面前展示自己理智靠谱温柔完美的形象。 “寒净。” 寒净呆呆地抬起头:“啊?” “我们教福旺识字吧。” 寒净一怔:“你自己不就教了吗?”兴许是突然意识到寒靳对自己的心思并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寒净对于寒靳是一时兴起恋父情结发作的可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总觉得和寒靳的相处根本不能正常了。对一个喜欢了自己三百多的男人和对徒弟的态度根本不能一样啊!这怎么可能一样,兴致都不一样,师徒关系多纯洁,男男关系多不纯洁! 虽然寒净长这么大,对于不纯洁的印象只有不小心撞见师兄师姐师侄师侄好像做什么奇怪的事的奇怪的印象,可现在想想那些不小心撞见的事就觉得……好像记忆还蛮清晰的? 寒净发现自己不是记性差脑子不好使,这种奇怪的事上他的记性还挺好的。 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记忆好啊! 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寒净认为已经暗恋了寒净三百多年的寒靳:“福旺太好动了,我来教,你确保他乖乖的。” 喝完了米糊糊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着换尿布的福旺:“……”旺?又背锅? 寒净同手同脚走过去:“哦……好……” 寒靳:“……” 寒净把福旺抱起来放进怀里,寒靳从乾坤袋拿出一张小黑板在福旺面前架好,左手拿书右手拿笔,除了少一把胡子之外,全身都非常有教书先生的样子。 寒净:“……这不是你小时候用的黑板吗?”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寒靳还认认真真的收起来了? 这孩子得有多……恋旧? 难道问题就出在自己可能年纪太大了,属于被恋的那个“旧”? 寒靳趁机深情款款的看着寒净,看得寒净心里发毛差点要把福旺扔给寒靳了,才表白道:“这是咱们俩的回忆,当然不能扔。” 寒净:“……”这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啊! 十岁之前就开始暗恋自己了?! 自己被一个自己当徒弟养的小屁孩暗恋了都没有发现?! 并不知道自己在寒净心里,已经无论说什么都是从记事起就开始暗恋寒净的寒靳继续深情的看着手里的毛笔:“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贪玩,不用功读书,你就在我脸上画大狗子,画完就带我去隔壁山头溜达,让大家嘲笑我,以此激励我。” 寒净:“……”好的,你不要说了!四五岁的记忆都这么深刻,还说不是暗恋我!反正你就是暗恋我,从三岁开始! 否则根本不能筑基,就算筑基道心也早该崩了! 寒靳回忆完往昔,看了看听得一脸认真的寒福旺,厚着脸皮无视会教坏小孩子的恶果,强行对寒净表白一波:“那时候,我就发誓,寒净你就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寒净:“……”嗯,我知道,你从三岁就暗恋我!都怪我太傻,没有及时发现矫正,现在三百多年过去了,大概是来不及了。 做师父的真是非常痛心,好好一个孩子,那么小就长歪了,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发现的这么晚已经拧不回去了。 寒靳表白完,看寒净一脸睿智的冷漠,有点懵,寒净这样的傻白甜,怎么可能这么冷漠,不感动一下吗? 寒净:“……”早已看穿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之中,不敢动! 寒靳:“……”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寒靳强行咳嗽一声,把气氛引向教学,用手里的书敲了敲小黑板,一本严肃的对福旺道:“福旺,虽然才一岁,但是既然能说话了,就要开始读书。我们先来学习霞蔚宗心法入门第一卷《道心篇》。” 寒福旺乖乖坐好,小胳膊老老实实放在身体两侧,小脸认真严肃。 寒净:“……”想想徒弟也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上为师了呢? 可是想想自己的心魔,居然是想做徒弟的道侣,难道是自己无意间流露出的这种心态影响了徒弟,让徒弟以为徒弟喜欢上了为师,其实只是受到了为师的误导? 可为师真的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想做徒弟的道侣的啊! 为师什么时候开始想做徒弟道侣的? 难道……为师是个……喜欢小孩子误导小孩子引诱小孩子的大变态!!! 一道晴天霹雳,把寒净劈懵了。 可……可是……为师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大变态啊! “……关于道心呢,我刚才说了我自己的,就是和寒净永远在一起,寒净你呢?” 讲课渐渐投入的寒靳开始积极的和学生互动。 寒净:“我不要做大变态!” 寒靳:“……”这个道心也是……挺奇特的。 寒净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大番茄,把脸埋进福旺小小的身子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寒福旺一脸认真的等着寒靳讲解,寒靳干笑一声:“正如我说的,各人的道都不相同,不管多么不靠谱,只要你坚信并且坚持为了它走下去,就能走出自己的道。有的人的心愿是拯救世界,这个不管听起来多么荒谬,只要你自己相信自己能做到,就冲着这个目标前进。世间的种种诘难与质疑都是上天降下的考验,只有通过这些考验,道才会属于你。福旺你还很小,但是很聪明,你可以慢慢想象一下,自己最希望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福旺坚定道:“想吃饭饭!” 寒靳:“……” 寒靳委婉道:“也可以,但是,可以再认真想一下,不要这么草率,我们今天先来学几个字吧。来这个字跟我读,一。” 福旺n_ai声n_ai气的跟读:“一。” 第一天的授课基本取得了圆满成功,寒靳一说出“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一直像是被施了昏睡咒的小绵羊立刻身子一晃清醒了过来,砸吧砸吧嘴道:“开饭了开饭了?” 寒靳:“……”完全能想象到这只羊上学时的状态!可不能让他把小孩子带坏了! 不过也该吃饭了,因为福旺的人生重大进步,这个小家庭这两天的氛围终于重新活了过来,寒靳忙把躲在福旺后面的寒净扒出来,柔声问:“吃点饭吧,出去吃还是我去买?” 寒净被他一碰觉得全身都僵硬了,不纯洁的男男关系是不能碰对方一下的,碰到就……就大概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吧,寒净忙手忙脚乱的推开寒靳:“你去买,去买!” 寒靳被推了也没有生气,对他来说,寒净的力气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仍然柔声道:“那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带给你尝尝。” 寒净连连点头,总算把寒靳送走了。 小白羊狐疑的看着寒净,也不知道手指头大的羊脸上是怎么展露出看着被糟蹋了的宝贝闺女的痛心老父亲表情的:“刚刚上课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寒净不会说谎,结结巴巴:“……没……什么都没发生!” 小白羊转向寒福旺:“小崽子,你说,刚刚我被寒靳那个不孝徒催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寒福旺:“……” 寒福旺兴致勃勃手脚并用指天画地的描述事件经过:“刷刷!道心!旺!变态!拯救世界!吃饭饭!” 寒净听到“变态”两个字,想起自己出的糗,脸又红了。 小白羊:“……”虽然小崽子说不出长句,可是关键信息已经很清楚了! 变态!一定是寒靳把自己催眠之后欲行不轨,娇弱的寒净大喊了一声变态!然后无耻的寒靳编造了一个拯救世界的谎言,并且以不给寒净吃饭威胁寒净乖乖听话!看寒净的脸,红的多么不正常,不用问了,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变态!实在是变态! 怪自己一看书就犯困,听别人讲课就睡着,才被这个该死的伪君子真小人得逞! 痛心!实在痛心!简直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在外面转了一圈买了很多糕点和小吃,高高兴兴地想着一定能哄的寒净开心,满面春风回了客栈的寒靳刚一拉开门,随着一声怒吼,一道白色的发光的声音直奔寒靳的脸而去! “变态!受死吧!” 寒靳侧身躲开,瞪着那只怒冲冲的羊:“伤口好了想打架?我现在没工夫!自己出去玩去!” 小白羊全身的卷毛都炸直了:“变态!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动寒净一根手指头!” 寒靳纳闷道:“你又不暗恋寒净,为什么就是要妨碍我和寒净!我们……我对寒净是真心的,你也不希望寒净找一个乱七八糟的道侣回来吧。” 小白羊持续炸毛:“找一个乱七八糟的又怎么样!只要我能看得住那个乱七八糟的人,就不怕那个人会辜负寒净,寒净不喜欢我随时给他换一个更听话更好看的。你这个不孝徒,万一做了对不起寒净的事,都不能立刻弄死你替寒净出气,想想就觉得好气!” 寒靳:“……” 虽然这只羊的想法太过自大,和其他正常人不太一样,可不管怎么说,他只是怕自己不能保护寒净,会让寒净伤心而已。这样真正关心寒净的人,寒靳居然觉得有些感动,一下生不起气来。 小白羊:“而且你长得这么丑,怎么配得上寒净!” 寒靳:“……谁丑?” 小白羊一脸嫌弃:“人贵有自知之明,而你居然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寒净一脸呆地说了句公道话:“不丑啊,靳儿很好看。” 寒靳第一次听到寒净对自己容貌的评价,心中一喜,对寒净露出无法抑制的喜悦笑容。 小白羊:“……什!么!鬼!!!我的脸你都嫌丑,这么丑的脸你居然觉得好看!寒净,你去山上看看眼睛吧!” 这真的不能忍!这口气要是忍了,大妖以后在妖界就没脸了! 第43章 为师喜欢他 寒净不会说谎,寒净选择了诚实:“我觉得靳儿比你长得好看。” 小白羊:“……寒净!我不管你了!你被吃掉好了!” 寒净:“你总说有人要吃我,到底谁要吃我呀?” 小白羊:“……”如果能回到三百多年前,一定要告诉那只被救的夺光兽,千万别乱发什么心魔誓,否则被自己的主人怼死蠢死的时候,真是谁都怪不了,只能骂自己眼光差! 被心上人肯定了的寒靳美滋滋:“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寒净你一定是太喜欢我了!”毕竟小白羊的人形是有物种加成的,寒净都觉得不好看,自己自认为不比小白羊差,但也说不出比小白羊更出众的话。 小白羊凉凉道:“对,他就是太喜欢你了。”大妖宁愿承认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绝不承认自己人形容貌不如寒靳!大妖也是有底线的!大妖不做老父亲不要这个闺女了都要承认是闺女太喜欢穷小子的缘故! 寒净:“……”连小白羊都觉得自己是太喜欢靳儿了才会觉得靳儿长得好看? 难道……靳儿其实……在世人眼中很丑?! 寒净:“……”看来为师真的是太喜欢靳儿了,美丑都分不清了,原来为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对徒弟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了吗?! 寒福旺在一旁帮腔:“喜欢!喜欢!” 大人说话尚且还不觉得多么羞耻,但是让孩子听到还无意识的揶揄就实在是让人脸红,寒净红着脸对福旺道:“快去午睡。”真的特别凶! 福旺嘴巴一撇就要哭,寒净忙认错:“对不起对不起!为师……” 和寒靳说了这么一会话,一下没扭转过来自称为师的习惯,话一出口,寒净才觉得,老是让福旺寒净寒净的叫也实在是太不合适了,自己刚好需要一个徒弟,反正捡回来一个寒靳当了徒弟没当成,捡回来一个寒福旺当徒弟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福旺,拜我为师吧!”寒净一脸认真的看着福旺。 福旺:“旺?” 寒净纠正:“不要旺,叫师尊。” 福旺咧嘴笑,伸出两只短胳膊要抱抱:“寒净!” 寒净为人师尊十分注重仪式,坚决不肯轻易去抱:“叫师尊,叫师尊才抱抱。” 福旺:“师……” 寒靳的脸忽然挡在了寒净和福旺之间,寒靳一脸无辜的微笑提着枣糕道:“寒净,吃点东西吧。” 寒净严肃道:“一会再吃,我要先收了福旺。” 寒靳:“……”虽然一开始知道寒净要另外收徒也嫉妒过另一个可能会占据寒净ji,ng力的人,可福旺好歹是自己亲手带的,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亲手养的娃,突然变成了师弟,总觉得自己辈分一下就低了,心理落差好大! 当然,如果成功上位,拿下寒净,就可以做福旺的师娘……师尊的道侣,辈分也就回来了,总之,还是得努力攻略寒净。 没有寒靳捣乱,福旺乖乖的叫了师尊,寒净笑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把乾坤袋所有的东西都掏给福旺,寒靳上位尚不成功,名义上仍是福旺的大师兄,也把乾坤袋掏空要福旺自己选。 小白羊抖落一身法宝,流光溢彩,堆满了半个房间:“哼,小崽子,你要做一个孝顺的徒弟,不要像你大师兄,只要你听话,本神兽什么都可以赏给你!” 被淹没的福旺:“旺?”救命!旺要淹死了! 在人生的生死关头,寒福旺小朋友无师自通了游泳的技能,在师尊、大师兄和师尊的神宠关爱的目光中,从法宝堆里游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拿了一本书高高举起:“旺!” 寒净寒靳一脸慈爱:“我们福旺真的很爱学习,以后一定是个大才子!” 小白羊一脸绝望:“书呆子,完了,怎么捡回来一个书呆子,大妖最讨厌那些叨叨叨的书呆子了,小崽子你可不能做一个书呆子啊!” 三个人的法宝混在了一起,也分不清彼此,三个大乘实力的大能各自抓了一把塞回乾坤袋,把福旺从法宝的海洋里解救出来,才有时间去看福旺拿的是哪本书。 福旺正抱着书啃得欢快,被凑到面前的三颗脑袋吓得呆了,嘴里衔着书一脸懵地看了一圈,乖乖把磨牙书从嘴里拿出来。 那书表皮金色,巴掌大小,大概一只核桃那么厚,看上去很新,可不管是书名还是书页,都空无一字。 寒净看寒靳:“你的?” 寒靳纳闷道:“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小白羊的。” 小白羊:“……你们俩都是傻子吧!”这个和人类绑定的主宠血契能不能解除啊!这个主人不想要了,糟心! 寒净委屈:“……小白羊,真是你的啊,我又没见过,为什么骂我!” 寒靳横眉冷对,一副谁准你凶寒净的表情。 小白羊:“……你怎么没见过!这是寒靳的,就是那个魏家绝学!我也就看过一眼啊我。” 寒净:“是……是吗?” 寒靳:“好……好像是的。” 可是这本书根本没字,不管是寒净寒靳还是小白羊,对阵法秘术都没什么研究,只能大眼瞪小眼,一起看寒福旺:“旺,重新抓吧。” 寒福旺抱着书啃得口水直流,很是喜欢这本磨牙的书,不肯松手。 寒靳:“要不,找个信得过的秘法师,打开看看。”毕竟是绝学,还施加了秘法,一看就不简单,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 寒净:“好,你认识什么信得过的秘法师?” 寒靳:“……”并不认识。 小白羊翻了个白眼:“我认识一个妖,原型是个人字,可以找他试试。” 寒净没听清楚:“原型是什么?” 小白羊:“人字,人,这个字,因为被人写得多,成ji,ng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寒净:“……”不是很了解妖族,这是很常见的事吗? 小白羊:“他是文字成ji,ng,所以对这种人类的文字记载很执着,很多秘闻是有秘法封印的,他为此专门研究过几百年的书籍上的秘术阵法,不仅会四处搜罗秘法自己去研究,也会向人类的秘法师请教学习,算是自学成才吧,大部分的书籍类秘法应该是没问题的,他人还算可靠,可以找他试一下。” 听到妖族说“他人还算可靠”总觉得怪怪的,可这句话也没说错,虽然是妖族,可这位文字成ji,ng的妖怪真的是“他人”本“人”了。 小白羊翻了一圈,从寒靳的乾坤袋里扒出自己的小镜子,联系那位“人”先生,“人”先生回复的不算快,大概一炷香之后才慢吞吞的回了水镜:“水水啊,干嘛呢?不睡午觉啊。” 小白羊对寒净寒靳解释:“因为他是人字成ji,ng,所以一直生活在人间,也遵循人类的生活习惯。”然后转向水镜,向“人”先生解释了自己的目的。 “人”先生睡得不是很清醒,慢半拍的答应了之后给了一个地址就挂断了通讯。 福旺昨天一晚上加上今天一上午都没有高烧反复的情况了,保险起见,两人一妖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确定福旺是真的好了,才启程前往“人”先生给的地址,丰国的首都叶丰。 仍然是坐着飞毯,寒靳看着地图在屋外把握方向,寒净福旺和小白羊在屋里睡觉,一大一小头靠头肩碰肩睡成一团,中间团着一只发光的羊,室内红烛摇曳,青纱帐裹着寒净水瀑般的发丝,让进来看一眼的寒靳只想把时间定格此刻。 那么多人想成仙,成仙有什么好呢?此时此刻的所见所想,即便成仙,寒靳也不换! 从律国去往丰国与从律国前往土国不同,丰国有严密的边境防卫,往来必须登记。因各国皇室大多与修真大派有所关联,因此大多数光明磊落行走世间的低阶修士都会卖各国一个面子,但是高阶修士往来不会被人察觉,若不是刻意有事通报皇室,一般不会理会登记这么一项的。只是寒靳怕飞毯颠簸,弄醒了床上的大大小小,不仅飞得慢而且飞得低,就这么假装看不见让他们过去实在是很对不起每个月国家发的俸禄,律国把人拦下来之后,丰国又把人拦了下来,寒靳从飞毯上跳下来,出示了弟子令,带人轻手轻脚的看过了睡着的一家三口,终于顺利的飞进了丰国。 因为飞得慢,到达叶丰的时候又是晚上了,叶丰作为丰国的国都,城池比寒净见过的任何城池都大,这么大的城池,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可见城内之热闹。 之前住进自在冠山脚的小镇是因为靠着名门大派心中稍安,可寒净看到叶丰却只觉得害怕,满面惊恐的抱着福旺不肯进去,让小白羊自己带着书去找“人”先生。 小白羊怒道:“你以为都城是什么地方,皇室是干嘛的!这里的守卫不比任何一个名门大派差!就算是神仙他亲自下凡了也得打一阵才能打开呢,怂什么,进!” 寒净这才松了口气,抱着福旺跟着小白羊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离拿下寒净只有一步窗户纸的距离了!???(ˊ?ˋ)??? 第44章 为师不明白 “人”先生住的地方……很热闹,即使是在晚上。 “哎哟两位公子……”浓妆艳抹的女人娇笑着迎上来,看到寒净抱着的孩子时,剩下的话就和笑容一起噎住了。 这家客栈与一般客栈不同,门外张灯结彩如同过节,门外虽然夜半时分仍然烛光重重人来人往,楼上楼下许多对男女正在相拥互诉衷肠,客栈二楼往上的围栏边挂满了彩绸和红灯笼,垂下来的彩绸捧出一楼大堂中间架起的高高圆台,圆台上铺着红绸,撒着花瓣,丝竹之声不绝,台上女子随乐声起舞,大红纱衣摇摆,圆台下围了一圈男人在往台上扔银票碎银。 寒净寒靳与小白羊俱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舞乐的客栈,不知此地习俗,只能先找人要紧,小白羊站在寒净肩上,抬着短的看不见的小脖子问:“我们来找众从,他在哪?” 那女人眼神古怪的看着这两大人带着孩子和妖宠,脸上找不出合适的表情,只能面无表情:“仲枞今天不见客。” 小白羊道:“我们和他约好了的,他在哪?我们自己去找他。” 那女人伸手招来一个小姑娘,对那小姑娘低声道:“你去问问仲枞,见不见。” 那小姑娘点了点头,看了寒净一行一眼,匆匆去了。 寒净第一次见到这样装饰美丽的客栈,不免如同乡巴佬进城一样四处观望,恰好看到一对不远处一桌正在吃饭喝酒的男女正在口对口喂酒行乐,愣了一下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 寒净心中暗道,看来此地民风开放,倒是自己还是要习惯一下为好。 过了一会,那小姑娘回来对女人低声道:“仲姑娘说睡得正好的时候,仿佛是约了一只羊,记不太清了,让他们进吧。” 寒净:“……”姑……姑娘?!实在失礼!因为对方和小白羊通话时正在午睡,只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男女莫辨的面孔,然而对方开口是低沉的男声,寒净一直觉得定然是位先生了,没想到居然是位姑娘,真是失礼! 小白羊:“……”就冲“仿佛是约了一只羊,记不清了”这句话,那个小妖ji,ng就仿佛是想和大妖打一架! 一行人跟着小姑娘向花墙遮盖的后院走去,此地甚是热闹,后院回廊上亦是人来人往,似乎是要彻夜不休的。寒净走了几步,听到几声微弱的□□与呼救声,忙看向声音发出之处。大乘修士运气于眼可使目力不受黑夜影响,只见一对男女赤身裸体紧紧贴在一起前后摇晃,女子口中连连求饶,男子却恶狠狠的不肯放开那位女子。寒净眉头一皱,正要过去制止,寒靳却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把寒净拉进怀里,捂着寒净的眼睛揽着寒净走了。 寒净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没有反抗,只是纳闷道:“不救那女子吗?” 寒靳:“……”这个要怎么说呢…… 小白羊也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人类城镇里的“烟花之地”,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幸好他毛毛是白色,还会发光,遮掩了红色的羊脸,忙急声催促:“救什么救,人家演戏呢,快走!” 怪不得不能救,人家演戏呢,寒净好奇地拉寒靳的手:“那靳儿你松手,为师看看演的是什么戏本子。” 寒靳坚决不肯松手,捂着寒净的眼睛推着人往前走,福旺好奇的在寒净怀里伸着脑袋张望,小白羊站直身子扑在福旺脸上,把福旺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管福旺怎么扯就是不下来! 由曲折的回廊进入后院厢房,声音更加不堪入耳,寒靳设下静音结界,眼刀刷刷的飞向小白羊,奋力谴责小白羊的不靠谱,小白羊一脸屈辱,无辜的承受着这不该由大妖承担的错误。 待会看到那个小妖ji,ng,绝对要打得他从“人”变成“爪”,爬都爬不起来! 小姑娘将几人引到一间最里的一间屋子门外,轻轻叩响房门,低眉顺眼道:“姑娘,他们来了。” 一道柔媚的声音自房内响起:“让他们进来,你下去吧。” 这声音明显属于一位女性,寒净心中疑惑。当初与小白羊通话的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不是找错人了?可既然已经来到了门口,不管是不是找错了人。总要进去看看才知道。 那小姑娘行了个礼,留下寒净一行人,自己走了。小白羊怒冲冲的从寒净肩头跳下来,两只小爪抬起,霸气地推开两扇比他的体型大了百倍的朱漆木门:“众从你真是……” 房内香薰烟雾缭绕,正对房门最显眼就是一张艳红大床,床上散落着鲜艳的衣物,红绸被裹着一个长发披肩的人,那人有一张雌雄莫辨的妖媚的脸,看过来时红色的眼睛媚态横生,她坦然的看着门外的众人,上身没有穿衣服! 寒靳刚放下一半的手火速又回到了寒净眼睛上! 简直没眼看!辣眼睛,真的辣眼睛! 小白羊反应不及寒靳迅速,呆呆地看了一会,猛然转身一挥爪,把自己和寒净寒靳都关在了门外,愤怒咆哮:“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穿衣服啊神经病!!!” 屋内传来窸窣的响声和细碎的抱怨:“自己见识少还要怪我咯?真是麻烦!” 小白羊:“……”好好好,大妖见识少,大妖不说话! 窸窣声停止,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众从穿一件鱼跃龙门的金色绣花裹胸长裙,双鱼自裹胸两侧互跃,恰对着众从胸前高耸的“龙门”,长裙自两条笔直大腿处开了两条叉,站姿稍一随意就要露出整条玉白的大腿。 寒靳脸都要黑了,虽然第一次见面,却一反自己温文有礼的形象,直接口气不善地问:“你就没件正经的衣服吗?” 众从低头看了一眼,还要把长裙往下拉拉,好让“龙门”更加饱满,奇道:“不好看么?这件衣服我很喜欢呢,客人送的呢。” 寒靳:“……” 有些话寒靳不方便说,小白羊却忍无可忍了:“客人?你到底在这种地方干嘛!” 众从理所当然道:“体验人生啊。” 寒靳:“……”这样的人生也要体验吗? 小白羊:“……体验完了吗?体验完了换回男人身体说话。” 众从道:“我是人字成妖,本就是不分性别的,我最近发现做女人挺好,女人美貌,温柔,善良,可爱,我不换,你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睡觉呢。” 小白羊磨爪子:“你给我换回来!变成男人!否则我让你知道女人不仅有美貌的,还有脸被抓花的丑八怪!” 众从:“……” 众从不甘不愿的换了男装,虽然他的面容依旧是雌雄莫辨的一张脸,可穿着男装,胸前也没有那道“龙门”,寒靳好歹是肯把寒净松开了。 重获光明的寒净好奇的打量着众从,众从也微笑着回望他,主动开口:“你好。” 寒净:“你好。” 众从:“你长得好可爱,这种类型也很吃香的,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体验人生?” 寒净不是很懂:“体验什么?” 寒靳刚松的一口气被众从吓回去了,连连咳嗽,吸引了寒净的注意力。寒净紧张的拍着寒靳的背,帮他顺气。 小白羊连忙从一脸懵懂的福旺手里把那本魏家绝学抢过来塞给众从让他研究,省得这家伙又突发奇想说出什么会气死自己的话来。 福旺被抢了磨牙的书,眼泪汪汪的就要对寒净告状,可是寒净眼里只有咳嗽的大师兄,根本没有这么可爱的小徒弟,刚认的师尊就这么厚此薄彼,真是让旺生气! “噫,这个还挺好玩的。”众从拿着书,手上连掐了几个诀,书都一点动静没有,他顿时忘了邀请寒净一起体验人生的事,目光在寒净寒靳和福旺三人身上划过,“这本书,是谁的?” 寒靳被寒净一手抓着胳膊一手轻轻拍着后背,身边都是寒净的气息,眼前是寒净关心的面容,不由心神荡漾,本是真咳,此时却是装咳,听到众从的问题,只能不情不愿的装作咳嗽稍歇,答道:“我的,咳。” 众从伸手在寒靳胳膊上抓了一道,也不知道他指甲是多久没剪了,居然把寒靳胳膊抓出血来。 寒净立刻警惕地看着众从。 众从把沾了寒靳血液的五指往书上一按,口中念念有词。 金色的书封面陡然如同活了一般,泛起金光。 持续泛起金光…… 金光照的人眼疼…… 三人一妖四双眼睛盯着众从以眼神询问,众从面色淡然,擦去书皮上的血渍,那血渍不被书皮所吸收,居然一擦就擦的干干净净,众从把不再发光的书放回桌上,坦然道:“看来,血脉不是打开这本书的方式,我再想其它办法。” 小白羊:“……”看来,你是很欠揍了! 第45章 徒弟是师娘 大妖这一架没打成,因为有人来了。 虽然这屋里的人除了福旺全都耳聪目明,可这里是众从的地盘,众从没有反应,客人自然不会有反应。 红漆木门只是随手关上,一没挂门闩,二没加结界,被人蛮力一推便配合的发出嘎吱的提醒,应声而开。 众从随手把手里的小书扔给寒靳,对着门口露出一个柔美的微笑,然而微笑刚刚挂上了脸,还来不及让人欣赏,众从却霎时变了脸色,面若死灰,喃喃道:“完了。” 小白羊看着门口,六名着装统一的灰衣男子守在门前,一个身穿金丝绣蟒长袍的人正踱步进门,小白羊迅速衡量了一下战斗力,一打七有点难,四打七没压力,自信的对众从小声道:“怕什么,大妖在这,什么都不怕的。” 众从以手遮面,对小白羊低声愁闷道:“我现在是男装!男装!被他看到不就暴露了吗?” 小白羊:“……”小妖ji,ng,你是不是想被大妖从“人”打成“爪”,是不是!你说,大妖满足你! 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来人手持一柄青玉为骨的折扇,扇下坠着一挂青色蛟龙玉佩,配一张风度翩翩的脸,本应是天生的风流倜傥之态,可来人的黑脸却破坏了这股多情的风流气质,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拈酸吃醋的怨夫。 “记住,我是仲枞的孪生哥哥,仲枞出去了!”众从放下手,一派冷静的拿起茶杯小酌一口,神色淡然,实则正忙着与寒净寒靳小白羊传音串供。 寒净不明就里,以为是众从仇家上门,对众从投去同情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1节 来人视线直接落在众从那张大咧咧迎着所有人的脸上,目光含滚滚雷云,口气不善:“仲枞,这一年,除了我,你不能再接其他客,你忘了吗?” 众从淡然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自信表演:“这位公子是否要找我的妹妹?小妹暂时上街玩耍去了,公子若要找妹妹,还请明日再来。” 寒净:“……”这这这……想想自己磕磕绊绊的演技,结结巴巴的谎话,实在是自愧不如! 来人视线已在房内扫视一圈,见床铺不似被人用过行那种勾当,几人衣物齐整,还带着个懵懂的孩子,脸色稍霁,态度回暖,风流倜傥的笑容回到了脸上,他折扇在指尖转了一圈,手指细长灵活,姿态十分潇洒,认错落落大方:“抱歉,是本王鲁莽了,本王向几位陪个不是。” 众从也站起身,对来人拱了拱手,大方一笑:“原来是位王爷,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寒净:“……”好……好演技!仿佛真的没见过一样! 来人一双眼睛望着众从的脸,还了一礼:“丰国协亲王丰源。” 众从道:“仲枞的孪生哥哥仲仁。” 两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丰源托仲仁带话给仲枞自己明日再来,便带着人退了。仲枞关了门坐回桌边继续研究那本小书,寒净眼巴巴的望着这位演技惊人的小妖ji,ng,目露仰视:“这就是体验人生的价值吗?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额,从容应对?” 寒净很羡慕仲枞的这个技能,自己毛病自己知道,寒净有些时候是真的没有应对的经验,而且自己的情绪太过外漏很容易影响到身边人的心情,在宝乐的事,他明明不想让靳儿和小白羊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压抑和痛苦,可还是让所有人都担心了。 众从淡然道:“那是自然,我在人间漂泊数百年,虽说修为没什么大的进展,可大大小小的事也经过不少,人间事看的也还算透彻,你若是跟着我体验一下这些凡人短暂却大不相同的生活,也会练就我临危不惧的本领。” 寒净目露仰慕。 小白羊:“……”呵呵,刚刚那句“完了”“我是男装”真的很临危不惧哦! 众从自己一个人研究那本书研究的高兴,福旺却困了,平波峰一窝自觉占用了众从鲜艳s_ao气的大床,把福旺安顿在了上面。 福旺躺在床上,大眼睛看着寒靳,充满渴求。 寒靳摸了摸福旺的脑袋,他和寒净是注定不会有子嗣后代的,可两个人亲手养大的孩子与子嗣后代又有何异,随着福旺一天天懂事,虽然也头疼他的好动,可心中的疼爱却也越来越深。 福旺:“大师兄。” 寒靳:“……叫师娘!” 福旺一脸懵的看着大师兄,又看看师尊。 寒净已经接受了寒靳暗恋自己三百多年的事,对于寒靳自己给自己改身份涨辈分的事完全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只是还是觉得“师娘”这个词按在一个身高七尺有余,肩宽腿长的大男人身上,好奇怪! 师尊不给做主,福旺委屈巴巴的叫师娘:“师娘,上课,上课!” 寒靳心头一喜,只觉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被寒净的徒弟叫了师娘的喜悦也就比被寒净叫相公……好吧,根本不能比! 这辈子寒靳要是能叫一声相公……嘿嘿嘿…… 福旺拉了拉自顾自发呆笑得一脸可怕的新鲜出炉的师娘:“上课!上课!” 小白羊头都大了,一把扑到福旺身上,两只小爪抓着红绸被劈头盖脸把福旺裹了进去:“闭嘴小崽子!!!上个屁的课,书呆子,给我睡觉!再提上课两个字我把你嘴用针线缝上!” 福旺从红绸被下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小白羊,生怕小白羊突然掏出针线来。 小白羊满意的伸出爪子揉了揉福旺的额头:“你乖乖的去玩,先不要学习知道吗,学习是一种酷刑,你暂时离这个大刑远点,我的日子也舒坦点。” 福旺看着小白羊,不肯认输:“学习!快乐!”学习使旺快乐!根本不是什么哭刑! 小白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学习使人快乐这种传说真的会发生在正常人……哦,天道的亲儿子,不是正常人啊,他爹一定很高兴呢。 天道的亲儿子如愿以偿的睡前听了一节课,但是因为太小,寒靳还是张开了隔离结界,暂时不让他吸收灵气。只靠天赋吸收灵气固然可以量变达到筑基的质变,可如果没有坚定的道心,这基础打得便不牢靠。 寒靳始终记得那句预言,后颈倒三角,乾坤要颠倒。倒不是寒靳相信这句无稽之谈,只是背负着这样的预言带来的警惕和恶意的福旺,寒靳希望他的人生路可以走得直,即便会走得慢,慢到辜负他的天赋,只要他意志坚定,能够承受这样的流言蜚语,无论何时都保持自己最初的坚持,对寒靳这样的老父亲心理来说,就是最好的路了。 把福旺哄睡着了,转眼看到寒净准备打坐,寒靳一口气差点又呛住了。 打坐的确是要封闭r_ou_身五感,可寒净他功法特殊,对r_ou_色的依赖本就不强,打坐之时与寒靳不同,会有一个神魂与r_ou_身分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周围的世界几乎尽收眼底。虽然寒净是个会选择性忽略所有不重要的事的人,可这烟花柳巷之地……寒靳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看了一个男人的屁股还不算,还要看过所有男人的屁股吗?! 虽然寒净可能看不到那些男人的屁股,可是也很有可能看到别的男人的屁股,寒净都没看过我的屁股,那些男人的屁股哪有我的屁股好看! 寒靳对寒净微笑:“我们今天晚上不要打坐了,来聊聊天吧。” 寒净总觉得寒靳看自己的眼神很不纯洁,和寒靳单独说话也变成了一件随时可以不纯洁的事,并且独处时总觉得随时可能发生一点不纯洁的意外,真是让纯洁的寒净脸红心跳。 “你脸好红。”寒靳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盘腿坐着的寒净,关心的伸出手,“最近总是脸红,没事吗?” 寒净:“……”他要干嘛他要干嘛他伸手要干嘛!!! 我不要和这个不纯洁的前徒弟独处!为师感觉好紧张!!! 现在想想根本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和寒靳独处的,明明以前独处的时候自己都会觉得很安心很舒服很放松的,为师的心境崩了崩了崩了!!! 寒靳疑惑地皱起眉,比寒净的大了一号的手落在寒净额头:“怎么出汗了?不舒服要说。” 你不要碰为师为师就会觉得好多了!!!你碰为师想干嘛!是不是想像师兄对师姐那样亲亲搂搂抱抱!!! 寒净快要紧张死了,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桌边的众从,然而众从沉迷解密难以自拔,快乐的忘我工作着。虽然这屋里喘气的很多,可还是改变不了寒净觉得自己和寒靳就是在独处的心理! 寒靳好看的眉头微蹙,凑近了一些。 寒净:“!!!”他是不是要亲为师?为师该如何应对?! 寒靳白皙俊朗的脸停在了寒净面前一寸处,寒靳的嘴唇形状饱满,水润光泽。 寒净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寒靳:“???” 什……什么情况?这幅样子…… 这幅样子……应该是可以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寒净脑子里不纯洁的事包括,亲亲,搂搂抱抱……然而并不知道最不纯洁的事是抱在一起前后摇晃……哈哈哈(&8790;&8255;&8790;)&10023; 第46章 为师被亲了 本来并没有那个意思的,但是这种时候,不干点什么一定是傻瓜!寒靳决不愿在这种时候做个不可救药的傻瓜。 寒净闭着眼睛,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可他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对方也同时屏住了呼吸,却只是加剧了对方不知何时会亲过来的紧张感,从额头到鼻尖,从眼睛到嘴唇,似乎都面临着被亲吻的风险,寒净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狮子盯上了的兔子,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盯上,却垂死挣扎般试图一动不动的伪装自己,万一对方是个又聋又瞎的哑巴狮子,可能就会逃过一劫。 可寒靳怎么可能是个又聋又瞎的哑巴狮子,寒靳的实力寒净最清楚,寒靳明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能准确捕捉到自己对很多事情的喜好,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看一眼就觉得喜欢的,看一眼就觉得讨厌的,寒靳总能把他感兴趣的东西送到他手上,并且附赠温柔熨贴的好话。 如果寒靳不是徒弟的话,的确是最好的道侣了,小白羊脾气暴躁随心所欲,但是寒净虽然下山历练,到底是喜欢清静,只有寒靳会默默忙前忙后把一切收拾妥帖,只有寒靳会时刻关心一切顺着他的意,只有寒靳耐得住寂寞始终陪在自己身边,也只有寒靳对他说过喜欢。 寒净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徒弟,不管是哪种喜欢,想到拒绝寒靳会失去这个徒弟心里就空落落的没有依靠。他觉得自己对寒靳的喜欢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可他不敢这样拒绝寒靳,因为他既不敢面对伤心痛苦的寒靳,也不敢想象失去寒靳的自己,所以放任寒靳种种逾矩的行为,所以就算身为长辈要被晚辈不纯洁的对待也可以。 这种害怕失去对方的心情,寒净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寒靳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因这样强有力的心情在对抗着寒靳带来的愤怒与恐惧而得以被宽容,这样的心情目前看来还没有触碰到寒净的底线,即使是,被徒弟亲了! 别问寒净是什么感觉,寒净完全没有感觉,嘴唇已经麻了,脑子已经僵了,心跳快要停了,神魂已经要飘走了。 总之,明明知道自己正在被亲吻着,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猛然惊醒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荒谬的关于自己被寒靳亲了的梦,却发现自己现在依然在梦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敢动,真的全身哪哪都不敢动,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敢动,却总觉得如果动了就会惊醒一只沉浸在进食中的野兽,激起更强烈的掠夺欲。 寒净傻瓜的本能提醒他坚持就是胜利,然而这显然不是寒靳的本能。 寒靳的本能大概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寒靳显然是个不想做王八蛋的男人,几乎是无意识地,他伸手,揽住了寒净的腰,把人往自己拉近。 寒净身量是少年身量,被寒靳长臂一揽,完全落进了寒靳的臂弯,撞进了寒靳宽厚的胸膛。 寒靳因为灵根霸道,常年体热,寒净这一撞,就像是一团水落进了火里,身体相贴的位置似乎有水汽冒出。 这一下把寒净彻底惊醒了,他猛地从如梦似幻仿佛被人施了催眠术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寒靳。寒靳毫无防备,被他一推之下,直接仰面后倒。寒净下意识伸手去拉,寒靳接过他的手,顺势把人拉进怀里双臂护紧,自己以后背直接着地,抱着寒净躺在了地上。 寒净趴在寒靳怀里,觉得自己的水冰双灵根快被寒靳身上的火烧干了,满脸通红,双手一撑就要起来,可因为被寒靳抱得太紧,手撑的位置……是寒靳的胸口。 天干物燥,衣衫单薄,寒靳本就体热,这个季节更是只穿了一件玄色的冰丝长衫,长衫领口一乱,便露出大片的胸膛,寒净的手压在人体滑腻的肌肤上,掌心随着对方心脏的跳动颤动。 寒净觉得自己的灵根已经烧干了,自己整个人好像已经开始燃烧了。 寒靳躺在地上看着寒净笑,他长发散落在红木地板上,更衬得皮肤白皙,五官俊朗,笑容爽朗。 “啧啧啧啧啧啧啧,”明明是个喘气的大活妖ji,ng,却被两个人类忽视的彻底,众从以旁观者的角度评价,“新手!没创意!你俩刚一百岁啊!” 和徒弟做这种事还被人全程旁观都紧张到没有发现,寒净整个人蜷成一团,蹲在墙角谁也不看。 “寒靳你敢欺负寒净老子跟你拼了!!!”小白羊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 连被吵醒的福旺都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瞪着寒靳怒冲冲说了句连贯的话:“不准欺负寒净!” 众从:“真的,刚刚那也太烂了,我教你一招保管让他自己喜欢上被亲的感觉反过来求你亲他!” 小白羊咆哮:“众从你给我闭嘴你再说一个字老子把你打回纸上去!” 福旺皱着小眉头挥舞小拳头,大叫:“闭嘴!打!打!打!” 小白羊暴躁地转头吼福旺:“小崽子你也给我闭嘴,别来添乱!” 福旺瞪着眼睛抓着小羊尾巴:“打你!” 寒净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墙角的一颗灰尘,谁也看不见最好,寒靳笑得满足,任由众从指点评论、小白羊咆哮、福旺到处怼妖,只是看着寒净的背影一脸得意,十分欠揍,自己觉得自己可以去绕着中洲飞一百圈! 因为片刻的疏忽就害自己辛辛苦苦守着的大白菜被一头觊觎白菜已久的猪咬了一口,小白羊决定打起ji,ng神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睡了,一定要守住这颗大白菜直到猪死或者大白菜终于遇见了合适的小白菜! 大妖肩上的担子很重!真的任重而道远! 然而即使小白羊不看着,今天能取得这样意外的进展也足够寒靳安分下来,回味许久。寒净虽然不开窍,可是不开窍有不开窍的好处,寒净不懂得直接拒绝,给了寒靳见缝cha针的机会。有个词叫日久生情,寒靳十分相信前辈的经验,只要以后的日子里寒净身边只有自己,那寒净自己承不承认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要的,本来也就是和寒净永远在一起,能够照顾他,能够给他照顾,只要没有其他人,只要永远不会有其他人,r_ou_体上的亲密本就不是重点。 当然,能亲密还是要亲密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比如这次,自己多么果断的把握住了机会,当机立断,才能取得如此重大的进展,一个值得载入史册的突破! 寒净的味道,以前不敢想,真的尝到了才觉得,以前就算想过可能也是白想,就连寒净自己,也一定想象不出有多么好! 寒靳舔了舔嘴唇。 紧迫盯人的小白羊又炸了:“你给我去漱口!漱口!不许回味!” 寒靳:“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漱口了!”反正身体本就有自洁功能,寒净的味道怎么可以自己破坏掉! 寒净又往墙角挪了挪,假装自己已经与墙壁融为一体了。 小白羊气得在床上弹跳:“你不要脸!不要脸!” 寒靳微笑:“对,我不要脸,怎么了?” 小白羊:“……” 寒净:“……”墙角,拜托你收留我! 众从:“哎我真的不明白,就是亲了一下至于吗?我整天被人亲还觉得挺舒服啊,不过寒靳一看就是个新手估计技术不太好吧,寒靳我这有几本祖传的秘图送给你啊。” 众从右手一搓,搓出一把书扇形排开,只看封面就让人面红耳赤。寒靳虽说是个主动追人的,可之前从未有时间看这种杂书,之后一直跟寒净一起生活,长这么大还真的没看过这种书,对男男之事只有耳闻未曾亲见,也是个纯情的大乘老怪,看到众从手里的书既羞耻又有些跃跃欲试,耳根通红的伸出手。 众从十分大方地把书递过去:“都很经典的我跟你说,都是男男绝对不骗你的我跟你……” 一道银光闪过,十多本书化为齑粉,小白羊亮出尖尖的小爪,y测测地看着众从:“你再拿这种东西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也撕了!” 寒靳:“……”失望! 寒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但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白羊干得好! 众从自信一笑,右手又是一抬,又露出一把书来:“水水你明明知道人家是文字成ji,ng,你是不可能把我撕碎的,所以不要阻止我传播人类灿烂的文化!”宛若人类文化传播大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传播优秀文化的文化卫士! 小白羊:“……” 撕不了你,我还撕不了这些破书了?! 然而被众从坚持不懈传播人类文化的ji,ng神感动,害羞的寒靳终于彻底不要脸亲自下场与小白羊斗智斗勇保卫书籍,并且取得了部分顺利。 小白羊:“……寒靳你看了这些书寒净会讨厌你的!” 寒靳看了看寒净的背影,寒净背影僵硬,显然十分紧张。 寒靳:“……”寒靳手里扬起一把火,把所有书烧了个干干净净。 众从惋惜愤怒:“噫!我宝贵的学习资料!你也太不爱学习了!” 寒靳:“可是,寒净不喜欢我看这些东西。” 寒净不喜欢的,无论寒靳有多么心痒多么好奇,寒靳都不会去做。 因为,寒靳一定是要让寒净高兴的,寒净有一分不高兴,就一定是寒靳错了十分了。 寒靳喜欢寒净,虽然r_ou_体接触有是最好,但是没有,也没什么关系。 他喜欢的是寒净纯净无暇的灵魂,这r_ou_身里装着寒净的灵魂,才最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控制不住我寄几!写剧情就卡文,写个亲亲就想写一整章!一整章!!!嗷嗷嗷,并且很想发展一下脖子以下的内容!控制不住我寄几啊啊啊啊!!!(??? ? ???) 第47章 为师教孩子 众从:“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烧了我的珍藏本,快点赔钱!” 寒靳:“……”重点是这里吗?重点是我的深情真意好吗?! 众从伸出手,面无表情冷酷无情道:“五百上品灵石谢谢。” 寒靳:“……敲诈这种事能不能做得再隐讳一点?” 众从手里的小书啪啪拍着桌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敲诈!你居然说我是敲诈!我的书都是我几百年来一本一本辛辛苦苦收集起来的,都是良作孤本,你居然给我一把火烧了十本,还说我敲诈!” 寒靳:“……”哦,那种书的孤本,烧完之后良心并不会觉得痛,所以完全没有负罪感,只有净化了社会风气的自豪感。 众从气得跳脚:“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居然看不起我的书!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妖ji,ng有意见!” 寒靳:“……”恕我直言,意见挺大,毕竟你一看就不是一只正经的小妖ji,ng。 小白羊在一边帮腔:“寒靳你弄坏了人家东西不赔!福旺还看着呢!” 寒靳:“……” 福旺坐在床上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寒靳,寒靳只好掏钱,顺便教育福旺一波:“不管弄坏了别人的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对方故意骗你害你,都要心怀愧疚,主动弥补。” 只是自己其实并没有心怀愧疚,完全是被逼着破财消灾! 福旺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旺!” 小白羊也忍不住教育一波:“但是如果对方是故意碰瓷,一定要打得他亲妈都不认识,知道吗?” 福旺握紧小拳头:“旺!” 闹腾了一夜,花街柳巷之地,寒靳不愿寒净和福旺久留,众从对那本书暂时还没有头绪,寒靳提出要出去找一家客栈暂时落脚。他倒是很想让小白羊留下,可小白羊一想到昨天那个王爷说今天要来找仲枞,就死活不肯留在这种地方,况且如果自己留在这里,把寒净和福旺交到寒靳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十分危险! 寒靳只好又拖家带口的出去找客栈,安顿一家老小,觉得自己基本上就是个家里的顶梁柱了,需要解决一下生计问题的那种顶梁柱。 没错,五百上品灵石,即便是霞蔚宗的前宗主,身为大乘修士的寒靳,也只能表示,地主家没什么余粮了。自己一个人倒可以不吃不喝,可是寒净得吃,福旺得穿,客栈得住,钱不能少。 堂堂大乘修士,赚钱的门路很多,随便到哪个大家族讲课一次,就能赚够路费,可福旺还在被人追杀,此举并不明智,只能隐姓埋名,找些凡人或者低阶修士的活计。 寒靳出门,自然是要向寒净报备的,彼此知道各自的行踪,便不会太过担心,本来还在害羞的寒净一听说寒靳居然要出门打工,顿时忘记了害羞,坚持表示赚钱是长辈的责任,要与寒靳一起出门。 小白羊看着两个人愁云惨淡,仿佛吃了这顿没下顿,仿佛福旺已经饿成了瘦猴子,仿佛已经被客栈老板赶出去的样子,简直是懵了:“我有钱啊。” 寒靳:“……”差点忘了,这只羊也是个一派长老来着。 寒净惆怅道:“你的钱还是留给福旺买羊n_ai吧,哎,我去想想办法,赚点钱。” 小白羊:“……我不是只有一点钱,是特别有钱啊!” 寒净呆呆地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羊:“小白羊你居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财主?” 小白羊扒了扒自己的乾坤袋,没找到,又扒了扒寒靳的乾坤袋,终于找到了一枚小小的水晶令牌:“你忘了下山之前阁主给的客令了?我们画阁可有钱了,毕竟妖族长的好看,靠脸吃饭非常容易。” 寒净摆手,严肃道:“那是你画阁的东西,我不能用,还是自己打工去吧。” 小白羊抬着小下巴,摇着小圆尾巴,傲慢道:“又不是让你把画阁的钱搬空,我身为长老也是有月俸的,把我的一个月的月俸取出来,就够咱们在这里买个房了!” 简直可以说是个顶梁柱一样的大佬了! 大佬出门取钱,当然要带护卫,寒靳就是那个倒霉催的护卫,寒净自己留在客栈陪福旺。寒净教福旺打坐的姿势,福旺很感兴趣,一点都不嫌烦,看着寒净纠正自己的动作。但寒净牢记不能让福旺还不会走路就筑基了的原则,始终不肯让福旺接触到一丝灵气。 有钱大佬小白羊很快取了钱带着护卫回来了,有钱在手,整只羊的地位都感觉得到了提升,趾高气昂地指挥寒靳端茶倒水拉凳子,动不动就要用钱砸死人了,寒靳咬着牙伺候好这位金主,等小白羊暂时满意了才从乾坤袋里掏出几件小衣服唤福旺:“过来,试一下你的新衣服。” 福旺大叫一声,高兴地爬到床边跪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新衣服,张开双臂等着寒靳给自己更衣。 寒靳把衣服给他换上,刚好合适,孩子养的久了,对孩子衣服的尺寸都有感觉了。 “你长得太快了,旧衣服又要扔了。”寒靳摸了摸穿了新衣服就拉着寒净让他看的福旺的脑袋,“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孩子连衣服都穿不起,把你的衣服送给他们好不好?” 福旺没有同龄的玩伴,所有衣服和玩具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大人们什么都惯着他,他要的都给他,寒靳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福旺自己的东西当然可以自己做决定,可在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知道什么是善良,学会善良,选择自己善良,是很重要的一课。 福旺抱着自己的小衣服不撒手:“不给!旺的!” 寒靳脸一沉,还没说话,平日里要什么给什么的寒净已经板起脸:“福旺,你的东西你可以不给别人,我的东西当然也可以不给你,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买任何衣服和玩具了,行吗?” 福旺呆呆地看着寒净,小心翼翼的放下衣服去拉寒净的手,大眼睛里盛满泪水,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寒净:“你不要旺了……” 寒净铁石心肠:“只有我是个好人的时候才会要你,我现在是个坏人了,坏人是不会养一个只会花钱的坏小孩的。” 福旺小声啜泣,一只手攥着寒净的手指,一只手偷偷抹眼泪:“师尊……好人……旺……好小孩……旺……好小孩……衣服不要了……” 寒净严肃道:“福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有人想害你,但依然还有人在保护你,你不要辜负自己遇到过的所有善良,知道吗?” 福旺抽噎着抹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寒净伸手擦去福旺小脸上的泪水,福旺抬起头看着他,见寒净温柔地看着自己,幼小心灵里再次被抛弃的恐惧终于在意识到安全之后全面爆发,“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寒净怀里:“你不要不要旺……不要不要旺……旺是个好孩子……你是师尊……旺是徒弟……你不要不要旺……” 寒净抱着福旺,柔声道:“福旺,你要记得,其他人可以选择不恶毒,但我希望我寒净的徒弟,选择的是善良,你要相信,你释放出的千百善意,总有一份会回馈给你幸福。” 福旺边哭边点头。 小白羊目瞪口呆:“不是,你们一窝的傻白甜,还想把这个小崽子也养成个傻白甜吗?” 寒净瞪小白羊:“小白羊你不许质疑我的教育!” 第一次被寒净凶的小白羊:“……”哦,你是主人,你是师尊,你是峰主,你大,你牛,你说了算。 反正就算是个傻白甜,以这小崽子的战斗力和大妖的智商和战斗力,总不至于被人欺负。 一切有大妖在呢,没问题! 作为从小被寒净教育做人要善良的人,寒靳表示没毛病,寒净的教育完全没毛病!不然那三百年里,自己说不定已经跟着假寒净把天捅个窟窿了,两个人可能早就双双被人打死了。 寒净擦着福旺不断线的眼泪,突然笑了:“还哭,哭得不好看了,和大师兄一样丑了。” 寒靳:“……”什……什么情况?寒净你明明自己亲口说觉得我长得好看的!都是虚伪的善意的谎言吗?! 福旺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抬头看了眼寒靳,两只小手飞快的抹眼泪:“旺……好看……大师兄……丑……” 寒靳:“……”什么情况?自己的颜一夜之间就下降那么多?! 寒净点了点头:“大师兄丑,福旺最好看了,可不能学大师兄。” 寒净自己觉得没毛病,毕竟就上次关于小白羊和寒靳谁更好看的讨论情况来看,寒靳好看是自己单方面审美错乱的结果,其实寒靳在世人眼里是很丑的! 所以寒靳在福旺眼里一定是很丑的! 看!福旺都说大师兄丑了! 寒靳:“……”说好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亲了一下就变了……可明明亲过之后自己觉得寒净更好看更可爱了…… 还能不能做情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婚少女为什么要写教育孩子……为了剧情!我编!这不是育儿经,孩子教坏了的概不负责……(ノへ ̄、) 第48章 徒弟要回家 即使是在都城,也不缺少孤儿。修真界有修真界的劫难,这人间也有人间自己的劫难。 和人间的孤儿相比,福旺是幸运的,虽然是个孤儿依然备受宠爱衣食无忧,可寒净希望他也能看到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并不是凭空得来。福旺虽然还小,但天赋超凡,一旦走上修行之路,注定修为比所有人的进益都会快,总有一天,他会超过这世间所有人,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而那个时候,能够约束福旺的,只有他自己能够贯彻一生的信仰和人格。 寒净希望他即便有朝一日,世间难逢敌手,也能信念坚定,选择善良。 即使,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可能会失去身边所有人。 出门之前,寒净给了福旺一个小乾坤袋,把福旺所有的衣服、玩具、零食和平日里大人给的法宝都放进了小乾坤袋里:“你自己决定要不要送给其他小朋友,送哪一件,师尊不会强迫你。” 福旺抓着寒净的头发,紧张兮兮地抱着乾坤袋,点了点头。 凡是大城,各种机构总是要完善一点,寒靳向掌柜的打听这城里收留孤儿的地方,掌柜的听说他们要去捐衣服,叹了口气:“育儿所在城外,只是现在恐怕是难以出城了。” 寒靳道:“这是为何?” 掌柜的愁眉紧锁,看着寒靳一行人又叹一口气:“谁知道呢?这世道突然就变了,据说要和律国打起来了。”掌柜的从柜台后探出脑袋去,看着门的方向,低声道,“据说律国的镇边大将军律贤突然发疯,一夜之间杀光了自己统领的律国二十万戍边将士,杀完之后还觉得不过瘾,径直越过了边境,一下屠尽丰国的戍边将士和最近的水丰、渠引、与城和免城,犹如妖魔附体,势不可挡,后来是仙剑门的八位剑仙联手,才将律贤斩于免城之下。消息今天一传到叶丰,城门哨卡就加了三倍,还在到处盘查律国人,说不定是要把律国人赶走了。” 寒净听完整个人都是懵的,寒靳转头看着他:“还出门吗?” 寒净紧紧抱着福旺,摇了摇头,一切行事低调为主。 城门出不去,一行人临时转道去找众从,这青天白日的,众从总不至于还在接客。 醉红春的老板娘一双眼睛雪亮,只见过一次的客人再见面也能立刻想起客人的爱好和消费等级,何况寒净抱着个孩子,简直更奇怪没有了,也不用几人多说,便让小丫鬟领着人去敲众从的门。 众从开门时,一头长发未束,长至脚踝,显得整个人更加小巧玲珑,“龙门”更加汹涌,看着这一群人简直都要跪了:“这才什么时辰!大清早的,催债啊!” 小白羊蹲在寒净肩头伸着两只小爪子捂福旺的眼睛,简直暴跳如雷,对女人模样的众从咆哮:“你怎么又变成这副样子了,你能不能……” 众从眼睛邪得快抽筋,果断打断小白羊,身子把门堵的严严实实,一边疯狂使眼色一边大声道:“王爷,起床了。” 小白羊:“……”房间里有客人你开什么门!开什么门!不知羞耻的小妖ji,ng!就会教坏小孩子的小妖ji,ng! 男人沙哑的声音“嗯”了一声,众从继续对小白羊疯狂使眼色:“我哥在隔壁住,你们去隔壁找他。” 寒靳拉着寒净打开了众从隔壁的房门,重重关上门! 磨磨蹭蹭近一个时辰,众从终于一身男装走了进来。 小白羊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两天干正事了吗?书研究的怎么样?” 众从从怀里掏出那本小书,高高兴兴道:“没解开。” 小白羊不可思议的看着众从那张过分柔媚的脸,抬起一只小爪子,刷的露出锋利的爪尖,y恻恻地眯起眼睛:“……没解开你还敢这么高兴?” 众从根本不吃这一套,完全不在怕的:“但是我大概知道这个秘法的类型了,这是个复合型秘法,以特定的媒介激发阵法显现,只有看到阵法我才能破阵,当然去,我觉得阵应该是个连环阵,我只能看到之后再行推演破阵之法。” 寒靳皱眉:“什么媒介?” 众从:“一般来说,考虑到阵法的纸上阵法的使用期限,媒介一定是不会随时间消失的特定之物,最常见的包括血液、特定地域的特定的动物植物或者水源沙土、特定的法宝和非常长寿但不会飞升的某只灵兽,这个据我看,多半还是特定的血脉。” 寒靳伸出手臂:“书是我的,你已经取过了我的血,但是被你浪费了。” 众从摆手:“不是我浪费了,是你的血不能用,可见这书在你手上,却未必是你家的。” 寒靳愣了一下,脸色难看:“你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亲娘临终托付之物,你觉得是我抢夺了别人的东西?” 众从撇了撇嘴:“不是你抢的,你能确定你们家祖宗不是抢了别人的吗?” 寒靳:“……”他对魏家的记忆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倒是不敢保证。只是虽然心理上和魏家并没有过多的牵绊,毕竟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听到众从这样说,心底仍有一丝不悦。 众从:“得找到这本书真正的主人的后代,向对方借一点血才行。” 心底虽是不悦,但寒靳很快释然:“你若说这本书是我祖上抢了别人的!那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上哪给你找这本书真正的主人的后代。” 众从诚恳的看着寒靳:“问你祖宗啊。” 寒靳:“……” 寒净的确说过,听说魏家依然存在,而且并不破败,但寒靳姓寒姓了三百年多,修行之人对于尘缘牵绊本就稀松,他又一直一心扑在寒净身上,根本没想过认祖归宗这一回事。说不定,现在魏家的家长还要叫自己一声老祖宗,想想就觉得实在是麻烦。 寒靳看着福旺:“要不,咱就不要这本书了吧。” 就怕折腾了一大圈,找到了被老祖宗抢的倒霉鬼,结了仇,最后发现书里根本没什么内容,白费力气。 福旺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要。” 寒靳:“……你就是我的小祖宗!” 小祖宗说要,寒靳只能考虑去找老祖宗。 众从兴致勃勃的把书揣进怀里:“那我们就走吧!” 小白羊:“……你去哪?” 众从理所当然道:“没有我,你们找到了能打开这书阵法的血脉有用?” 小白羊:“……” 众从:“血脉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的纸上阵才最难解,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小白羊:“……你这,客人咋办啊?” 众从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我有钱,我自己赎身。” 小白羊:“……你还签了卖身契真把自己给卖了?” 众从诚恳点头:“姐妹们都是这样的,我怎么能例外!” 小白羊:“……”这是当人当的多么逼真啊! 众从去和老板娘商量赎身的事,老板娘跟他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拿出卖身契来,众从一身水红丝裙,长发盘起,却一脚踩在凳子上,露出一条瓷白的大腿,袖子捋起,非常豪气地一张一张拍银票:“够不够?够不够!把我的卖身契拿出来,不够还有,够不够!够不够!” 寒净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是有钱人啊,妖族赚钱都这么容易吗?” 寒靳想起自己的心酸经历,耿耿于怀道:“赚钱不容易,敲诈很容易啊。” 老板娘也被众从的豪爽吓到了,连连摆手道:“够了够了够了,只是,只是你的卖身契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它不在我手上啊!” 众从奇道:“你不是真正的老板啊?这家店的幕后老板是谁?” 老板娘:“……”这孩子想法倒是挺奇特。 老板娘坦白道:“我真是这家店的老板,可你的卖身契也真的不在我手上。” 众从开始一张一张的收回银票,老板娘眼巴巴看着大把大把的银票又从眼皮底下飞走了,虽然遗憾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众从收完银票,把脚从凳子上放下来,对小白羊露出占了大便宜的笑容:“卖身契被老板娘弄丢了,不用赎身了!” 老板娘:“……”这孩子想法总是这么出乎意外!“我也没说卖身契丢了啊,你的卖身契被人赎走了,你卖身给我就是我的人,我再把你卖了也很合理吧。” 众从好奇地看着她:“谁啊?买了我又不把我带回家让我洗衣做饭喂猪擦地,人这么好啊。” 小白羊:“……”小白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众从自己对被转卖的事适应良好,老板娘笑眯眯道:“还能有谁,王爷呗,王爷是真的疼你,你可得好好珍惜。” 众从愣了一下:“他把我买了?” 老板娘丝帕掩口,笑容揶揄。 众从却突然生气了:“他把我买了,又不带我回家,每天到这醉红春来睡我,是什么意思?!” 寒靳连忙捂住寒净的耳朵,小白羊张开小爪捂住福旺的耳朵。 众从怒道:“我不管他,我要走了!” 说完扭头就走,寒靳和小白羊互看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剧情,只好拉着寒净跟在众从身后走了。 老板娘伸了伸手,想喊人,又叹了口气,慢慢收回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肝了一天的y阳师,两管体力只刷了五六个五星御魂,两个六星,全部垃圾属性,我从小可爱们身上吸的欧气在抽到玉藻前的那一刻就用完了吗?! 然后,就突然想写一个男狐狸ji,ng攻的现代文,嘿嘿嘿嘿嘿,男狐狸ji,ng攻,被雪藏明星受!但是没有ji,ng力同时开两篇文,毕竟我是没有存稿,每天两个小时现码的人…… 好的,日常蛮横吸各位小可爱的欧气!如果有也在玩的小可爱觉得欧气不够用跟我说,我就……我就少吸一点吧…… 日常吸完欧气许愿爆伤六星魂…… 第49章 为师演技差 既然决定要离开,城门哨卡总得麻烦一下,寒净一行人出示了霞蔚宗的弟子令,乘坐飞毯再次向西而去。寒净虽然上次跑错了路,引发了一场修真界的噩梦,可这次有寒靳在,知道了大概的方向,总是很容易问出路来的。 西洲魏家,地处西洲荧国柳叶城,虽说出过不少修士,可自从一千多年前一位魏家先祖飞升之后,就好像把这个家的灵气全都掏空了,再也没有出过实力足以被人夸赞的后辈,说起来也是个修真世家了,却迫于无奈,渐渐以在人间经营凡俗生意为主了。 只是但凡身处这样奇妙的世界,见识过修士抬手起龙吟翻手平怒江的本领之后,即便是普通人,一旦有机会登上修仙一途,也绝不会甘于平庸,何况是曾经出过一位仙人的大家宗族。魏家在修真界的式微,更激励他们对年轻弟子的培养。 寒净到柳叶城的时候,正赶上魏家宗学开课,正系旁支十岁以下的孩童被集中起来到祠堂测灵根,灵根不错的孩子可以留下进行一年的入门启蒙,然后被宗族统一带往各大门派测灵根拜山门进仙途。 虽说是魏家人,寒靳自己是一点也不想认这个祖宗的,毕竟他实在没什么记忆了,虽说是个孤儿,可从未因此缺衣少食受人虐待,也从未因没有父母而被人嘲笑□□,寒净带给他的童年回忆支撑着他走过了最矛盾的三百年,而如今真正的寒净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寒靳已经觉得人生圆满。 是真的圆满了,毕竟已经亲过了。 嘿嘿嘿…… 而如今站在魏家大门外,看着这可容十多人并肩通过的宽敞门户,门边怒目圆睁颇有灵气的石狮子,寒靳更加觉得这个地方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魏家真的被灭门,自己当然应该铭记许多人命的血海深仇,可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是他娘搞错了,魏家根本没有被灭,惟一的受害人大概只有他娘,每次想起母亲的死状虽然也心里难受,可那一点难受,比不上寒净的一个微笑。 寒净一定不喜欢他去复仇,每次这样想的时候,那一点复仇的心思也就消停了。 既然不想认祖归宗,最好当然是做不成亲人做朋友,以朋友的身份旁敲侧击。 发挥演技的时候又到了。 男儿身的众从跑去敲门,过了一会,大门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那小厮奇怪的看着众从道:“今日魏府宗学开课,不见外客,客人有事请明日再来。” 众从撩了撩头发,仰天发出风流倜傥的爽朗笑声,朗声道:“快去告诉你们家管事的,霞蔚宗来人招生了!” 小厮和众从身后等着众从表演的人和妖全都懵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2节 寒靳一把把众从从魏府门前台阶上扯了下来,努力保持微笑:“他发病了,对不起对不起,让傻子跑出来了,您忙您忙。” 那小厮同情的看了众从一眼,对寒靳小声道:“可开不得玩笑,我若是把老太爷请出来,老太爷发现你们是戏弄于他,你们和我都是要挨板子的。” 寒靳连连点头,众从一脸懵的被寒靳扯下去,被小白羊劈头盖脸一顿训:“众从你是不是傻,要低调你不知道啊?嫌活的时间久了是不是?如果能用霞蔚宗的身份还要你去干嘛?让不孝徒直接上就好了,一个人字,一撇一捺,长了胳膊腿,就是不长脑子是吧?” 众从委屈又无辜:“为什么不能用霞蔚宗的身份啊?咱们到时候就说他们灵根都差,一个徒弟都不收就好了。” 小白羊:“……”对,众从好像并不知道福旺被人追杀的事。如果不是被人追杀,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最好不要主动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解释起来很麻烦,小白羊懒得解释,强硬要求:“总之,你记住,要低调,假装我们都是普通的散修就好了,以这个前提去想剧本,明白了吗?” 众从只好点了点头,重新以自己丰富的人事阅历构思一个新的搭讪方法。 因为男装已经暴露了,众从化作女子模样化了个淡妆,完全看不出刚刚那副男人模样,才又去敲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厮,小厮看着众从的脸:“你……我是不是见过你?” 众从一挥手帕,娇声道:“讨厌~人家才没有见过你呢~” 小白羊妖王的修为,神兽的身体,胃里都觉得有些不舒服,转头一看,一起躲在结界里的人,寒净一脸敬佩,寒靳则一直看着寒净的侧脸。 小白羊顿时觉得不孝徒大概上次尝到了甜头,又想趁自己不注意拱白菜了,真是十分可恨!一定要死死瞪着不孝徒,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只有寒净继续惊奇地看着众从的表演。 众从长发盘起,两缕明亮弯曲的卷发自腮边垂落,发尾内卷,捧起一张淡妆动人的脸,那张脸上现下娥眉微蹙,让人见之不忍,引得那小厮主动问:“你怎么了?” 众从娇弱的抬起纤细的小臂,长睫轻颤:“我……我……我好像……” 话音未落,便如一只断了翅的彩蝶,体力不支般向后仰倒。 那小厮在门内想要伸手拉已是不可能,寒靳忙着看寒净,小白羊忙着瞪寒靳,只有寒净反应过来,慌忙足尖一点,从石狮子面前冲过去,眨眼间便把众从捞进怀里。 众从娇弱的倒进寒净怀里,嘤咛一声,似乎是昏迷了。 寒靳:“……”师尊的怀抱! 小白羊:“……”戏份发展到哪里了? 门口有人昏迷,小厮也愣了。 寒净抱着众从焦急万分,正想输入灵力探查众从气脉走向,手腕却被众从轻轻一掐,低头一看,众从背对着小厮,左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对寒净使了个眼色。 寒净:“……”演技真好!还以为是真晕了,没事就好,只是接下来怎么演啊? 小白羊悄悄抬起小爪子,送出一道细细的灵力,拍了拍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从,咬牙切齿地嫉妒众从居然能够躺在寒净怀里的寒靳,传音道:“上啊,该你表演了!这门口出人命了,砸门砸门!” 寒靳一腔嫉妒顿时有处发泄,假装过路的行人,从石狮子前走出来,看了一眼,立刻假意关怀地跑上台阶,一边伸手就要接寒净怀里的众从,一边大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魏府打人啦!” 小厮:“……”碰……碰瓷?有人来魏府碰瓷? 魏府并不位于主街,地理位置偏向东城,门前经过的行人不多,但是寒靳一喊魏府打人了,渐渐的那么两三个人都驻足围观,吸引了更多的过路人。许是寒靳声音里的怒气太过真实,很快惊动了府里的人,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拉开魏府大门,挤开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厮,面色难看,冷声道:“发生什么事,在我魏府门前吵闹!今日是魏府宗学开课的日子,耽误了府里的少爷小姐们测灵根,你们担当得起吗?!” 寒靳抓着众从的肩膀拼命摇,怒声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家门口死人了!” “人”表示,快被自己人晃成“米”了。 中年人脸色黑沉:“看你长相端正,居然是个讹钱的无赖!这人死了与我魏府何干?不过是碰巧死在魏府门前罢了。速速离去,休要闹事!” 寒靳还要再说,一道嚣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位背着长琴的白衣男子走到台阶下高声道:“慌什么!人到底死没死还不知道呢,让我看看。” 寒靳:“……”就不是很懂人间的剧本。 寒靳都不懂,寒靳更是全程敬佩脸,看着剧情的发展,宛如一个忠实的观众。 小白羊接过众从,并起两指,搭在众从手腕上,自信一笑:“没死,能活。” 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香味扑鼻的药丸塞进了众从嘴里:“我这死去活来丹入口即化,我数到三,他必睁开眼睛,一,二,三……” “三”字刚刚出口,众从长长的睫毛已经开始颤抖,“三”字一落,众从猛然睁开眼睛。 围观人群纷纷发出“哇”的惊叹! 小白羊不要脸的昂着下巴,接受了众人崇拜的眼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寒靳:“……”找准定位了,自己演的是个坏人。 那中年男人也是吃惊不已,他也是有修为在身,虽是元婴修为,却也能看得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已经断了气,这女子方才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却被这少年郎一颗药丸拉了回来,何况这少年郎身上的气息,隐隐让他感到了被压制的恐惧,定然修为不浅。 魏家一心想要培养出优秀的修仙子弟,对遇到的能人异士都有心拉拢,只是小白羊来历不明,出现的凑巧,不敢在此时贸然相邀。 睁开眼睛的众从双目含情,羞答答的看着小白羊:“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白衣琴师白琴?” 小白羊下巴快要翘上天:“不错,就是我!” 白琴的大名,中年男人也是听过的,闻言眼睛一亮,拉着一旁的小厮吩咐他去找老太爷,自己对小白羊笑容满面的连连称谢。 小白羊得意的笑。 幸好当年行走江湖寻找寒净的时候有一个人类身份的化名。 大妖就是这么机智! 第50章 为师不懂戏 魏家的老太爷出来的很快,他白头发白胡子,拄着一根看上去大概是纯金打造的龙头拐,穿一件流金溢彩的祥云纹饰对襟长袍,腰间束一根五色宝石点缀的蚕丝束腰,整个人从头到脚就体现出两个字。 有钱! 寒靳作为反派角色,对寒净使眼神准备撤退,不料小白羊一把搂住了寒净的脖子,对寒靳抛去一个洋洋得意的眼神,一副“你可以自己滚了”的样子。 寒靳:“……” 寒净在哪,寒靳就得在哪!戏份可以加,条件靠创造! 魏老爷子笑眯眯的举着拐杖拱手行礼,拐杖离地依然站的很稳,一点看不出来需要拐杖的样子:“白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小白羊挥了挥手:“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有什么可远迎的,走了走了。” 魏老爷子忙道:“白先生,相逢即是有缘,有缘之人何不进府一叙?” 小白羊揽着寒净就走,寒净懵了:“咱们不进去吗?” 小白羊抬着下巴斜着眼转头看了看笑得一脸褶子的魏老爷子:“你想进去啊?” 寒净:“……”不是,计划不就是要进去吗?又不进去了吗?行动准则不是要合理接近小心套话吗?什么时候改变策略了? 小白羊状若无奈,“啧”了一声:“行行行,你说进去就进去,不过我跟你说,这里八成收不到什么天分高的徒弟,你就随便进去看看他们的灵根,没有喜欢的咱们就走。” 寒净:“……”设定又换了!有点跟不上啊! 魏老爷子眼神动了动,对小白羊傲慢的态度有些不悦,可他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并没有表现出来,仍然笑得满脸褶子,侧身对小白羊和寒净做了个请的手势。 寒靳连忙把怀里的众从扔到一边,众从遵循自己娇弱少女的设定,坐在地上嘤咛一声拉着寒靳的衣襟下摆哭:“公子,你可不能扔下奴家啊嘤嘤嘤……” 寒靳:“……” 众从继续哭:“我还有个苦命的孩子,我不能死啊嘤嘤嘤……” 寒靳:“……”差点忘了,福旺还在结界里面,总得有一个人留在外面带福旺,可交给众从实在是不放心,真的很怕众从在福旺面前突然掏出一把“百年孤本”,并且还要带着福旺一起研究,想想就觉得很想打众从一顿! 众从:“???”什么眼神,我又干什么了我! 寒净被小白羊拉进魏府,跟在魏老爷子身后往别院学馆走。方才寒净呆呆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语,魏老爷子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但听小白羊透露寒净有收徒的意向,虽然并未刻意讨好,态度却更侧重寒净一些了。 “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寒净愣了一下,张口欲答,想起低调为上的行动准则,要说的话就卡了壳。 小白羊不耐烦道:“他叫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烦你们这些套近乎的,我师兄收徒看的是天赋和努力,是谁家的孩子并不重要。” 魏老爷子虽然对白琴的脾气有所耳闻,却不曾想是如此嚣张无礼之人,他好歹是一家之主,接二连三被人出言不逊,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寒净对小白羊的无礼是深有体会时时c,ao心的,在外人面前总要注意些礼节礼仪,他拉了拉小白羊的袖子,努力板起脸:“你好好说话,在外人面前不要胡闹。” 小白羊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眼神乱窜,观察四处的花草,一副不服管教,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十月的天其实有些冷意,但是魏家院子里依然百花盛开,树木茂盛,都是普通的人间花草,想来也是以法术维持,这个在修真界逐渐没落的世家,仍然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随着魏老爷子的脚步,很快到得别院,说是别院,其实相当宽阔,过了拱形的院门,入眼便是一片宽阔的广场,许多孩子正站在广场上,围成一团好奇的张望着别院中央的一块巨石,一个孩子正在几名大人的注视下,忐忑地把手放在巨石上。巨石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旁边的一名山羊胡的儒士便边高声宣布“水系,单灵根,灵脉窄,下一个”,边把这一情况记录在手中的簿子上。 看到魏老爷子回来,原本还叽叽喳喳讨论的孩子纷纷噤声,不再围成一圈,有序地排好队伍,规规矩矩的等着测灵根。 魏老爷子拐杖抬起,重重嗑地,发出短促有力的响声,孩子们纷纷低下头,希望没有被魏老爷子注意到。 “壹清,你出来。”魏老爷子视线扫过队列,点了一个人。 一个脑袋后扎了个小丸子的七八岁的男孩低着头垂着手乖乖的走出来,站到魏老爷子面前。 “这孩子天赋还算不错,已经进入练气。”e魏老爷子对寒净和小白羊语气毫无波澜的介绍了一下,对壹清道,“你去测灵根吧。” 壹清便乖乖的走过去摸石头。 小白羊对寒净道:“七八岁的练气期也算是不错了。” 寒净点了点头,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还没有修炼呢,整天只知道看书,被师兄说是小书呆子,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已经是练气期了,的确不错。 小白羊又道:“反正比你那个二十岁才筑基的不孝徒强多了!” 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嘲讽寒靳。 寒净诚恳道:“靳儿年幼时是过于贪玩了,整天下河摸鱼上山打猎,便不肯专心修炼,可见再高的天赋自己不努力也是无用。” 说话间,壹清已经把手放在了验灵石上,验灵石发出炫目的黄色光芒,那光芒照亮了整个院子,孩子们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寒净则赞了一声:“土系单灵根,灵脉八分宽,天赋的确不错,只要肯努力,日后自然有一番成就。” 魏老爷子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隐隐带着点骄傲。 总不能真收个徒弟回去,小白羊问寒净:“比你两个徒弟如何?” 寒净愣了一下:“比靳儿略有不足,比福旺却是远远不及。” 毕竟福旺是天道亲儿子,谁比谁自卑。 小白羊道:“那就不收吧,走吧。” 寒净一直就是处于搞不清现在到底是在走什么剧本的状态,呆呆地问:“这……这就走吗?” 小白羊理所当然道:“反正天赋最好的也比不上你最差的那个徒弟,要来干嘛?” 寒净:“……”可是,那个套话的任务呢? 小白羊:“走吧走吧,找个客栈落脚,好好玩一玩,然后继续去找徒弟。” 懵逼的寒净就被拉走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发展!直到与寒靳众从会和都很懵! 寒靳一边被他呆呆的无辜的样子萌的心里痒痒,一边又看不得他困惑无助的样子,解释道:“贸然自荐只会引起怀疑,以退为进才能打消对方顾虑,等着吧,以对方对修行的执念,对方会再找来的。” 下午,果然有人送上请帖,对方表示要尽地主之谊,邀请小白羊与寒净参加晚宴。 小白羊不耐烦道:“不去!烦死了!” 寒净在寒靳的指导下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了,就是个本色演出的老好人,忙道:“去吧去吧,人家一片好意,不好如此无礼。” 小白羊不情不愿的从魏家家仆手中接过请帖,对小厮道:“行行行,回去告诉你主人,晚上一定去,饭菜如果不丰盛,我就把你们家砸了!” 小厮知他是个脾气暴躁修为高深的修士,不敢与他争执,连连应是,回去回话去了。 晚上寒净与小白羊准时前往魏府赴约,虽然宴摆在魏府,可桌上并不只有魏府中人。屋里的人本来正在说话,见到寒净与小白羊进来,纷纷起身行礼,寒净虽不认识,仍然乖乖一一回礼,小白羊却嚣张傲慢,仿佛没有看到,径自坐上了主座。魏老爷子笑容有些僵硬,却没有说什么,默认了小白羊的行为。 小白羊拉着寒净落座,以寒净的修为,能够轻易感受到其他人的修为,其他人却只能隐隐感受到来自寒净和小白羊身上的威压,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难以确定具体的境界,但看二人的相貌,小白羊尚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寒净却是一张娃娃脸,个头稍矮,还没来得及发育便永远定格,对寒净来说也许是件缺憾,对其他人来说却是羡慕不来的天赋,对寒净坐了主座旁边的座位,心中倒没有不服的。 作为这次宴席的东道主,魏老爷子自然首先开场对寒净和小白羊的到来表示了欢迎,虽然,他并不知道寒净的名字。 但是寒靳已经给寒净取好了名字! 所以在魏老爷子介绍“这位是白衣琴师的师兄”的时候,寒净连忙道:“我叫靳净。” 魏老爷子从善如流,笑眯眯道:“来来来,我们共同举杯,敬远道而来的靳净道友和白琴道友。” 寒净:“!!!”喝……喝酒? 第51章 徒弟的堂弟 都说男人酒过三巡就可以称兄道弟互诉衷肠,可寒净有自知之明,小白羊有惨痛经验,知道真的酒过三巡,估计就不是称兄道弟,而是各自回家。寒净不知所措,小白羊笑眯眯道:“好啊,来喝酒,我师兄修行戒酒,我们自己喝。” 寒净虽然喝不了酒,小白羊却是酒中好手,只是小白羊虽然能喝,却不嗜酒,若手边无酒,他倒也不会强求,跟寒净在山上的日子,偶尔向小辈要瓶酒喝,都是点到为止。毕竟有酒无友,也没什么趣味。 至于寒靳,那是敌人!拼酒可以,对饮不行! 推杯换盏,自然要聊些有的没的,在座的多少都与修真大派有些关联,说起与声名远扬的某某是同期师兄弟,互相论起辈份,问起寒净与小白羊的师门。 寒净:“……”怎么办!事先没有编好门派的故事! 小白羊信口胡说:“我们师从散修,自己也是散修,师尊没什么名气,但是论起来,也应当与各位师兄弟相称了。” “师兄弟”们纷纷欣然接受,继续聊些有的没的。 酒过三巡,气氛已热,美酒打开了话题,小白羊佯作无意,对魏老太爷道:“你们家这几百年来,不会就那个壹清天赋最好了吧。” 魏老爷子喝了一壶酒依然面不改色,闻言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壹清的天赋不算最好,但这百年来也算是我魏家的佼佼者了。” 小白羊“啧啧啧”地摇头:“也不至于啊,我有一回同人喝酒,同桌一个长辈说,三百多年前见过一位魏家的夫人,那夫人身边带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名叫魏子诚,根骨不错,小小年纪眉眼间灵气十足。不过那个前辈自己资质一般,倒是不敢收天赋如此出众的徒弟,怕教不好还被人骂耽误了弟子的灵根。那个魏子诚现在人呢?听那前辈地意思,这个魏子诚早该出人头地,不应泯然众人啊。” 魏老爷子捏着酒杯的手一顿,慢慢收回,捡起桌边的金拐,望着席面,半晌叹了口气:“哎,说起来,这也是我魏家的一桩祸事。” 寒净望着魏老爷子,因魏老爷子双手放在金拐扶手上,低头看着酒杯,屋内四角的烛台柔光摇曳,聚在魏老爷子脸上融为一片y影,倒是看不真切魏老爷子的表情,只能听到魏老爷子声音悲痛:“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实不相瞒,魏子诚正是我的堂哥。” 寒净:“!!!”什……什么?! 这魏老太爷,居然是靳儿的弟弟?! 想想寒靳清爽干净的面庞,肤白貌美的模样,再看看这位一脸褶子的魏老太爷,寒净脑中不由浮现出这位魏老太爷望着寒靳深情唤出一声哥哥,而年轻俊朗的寒靳温柔的回一声“弟弟”…… 一定是为师的错!天赋差不是寒靳弟弟的错,自己不应该在心里产生这样奇特的反应。 话说,靳儿在追求自己,如果,只是如果,自己答应了靳儿的话……面前这位老太爷就是自己的堂弟了! 再看一眼就觉得……更加一言难尽! 演技ji,ng湛且敬业的小白羊一副被引起了兴趣的样子,强迫自己不要立刻冲回去狠狠嘲笑寒靳一番,好奇追问:“那他现在在哪?是什么修为了?” 魏老太爷悲痛道:“他死了,尸骨无存。” 在场的其他人虽说平日里与魏家有所来玩,对这件事倒是毫不知情,魏老爷子也不会主动提起,一时间推杯换盏变成了暂停默哀,所有人都等着听魏老爷子说后续。 魏老爷子不负众望,丢出后续:“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只是听我父亲提过一次,魏子诚是我魏家一支旁系的独子,自小聪颖懂事,虽然根骨发育未成还不能测灵根,但所有人都觉得,只要这孩子不要长歪了,理应便是魏家那一代最有天赋的人。但是我这个堂哥的父亲,也就是我远方的二堂叔,却不是什么安生的人,他好赌成性,在外欠下巨额赌债,我父亲看在堂哥天赋出众的份上,替二堂叔还了几次赌债,不曾想却助长了他的赌性,又一次,他终于把家底全赔光了。我父亲怒其不争,坚决不肯替他偿还赌债,本是想磨磨他的性子,没想到没过几天,二堂叔一家遇害的消息便传来了,二堂叔的宅院被人一把火烧了干净,尸首难以分辨,我那堂哥,也再未露面,因当时已经死了。” 天才的夭折总是让人唏嘘,在场诸人纷纷对魏老爷子道一声“节哀”,小白羊脸上写满了无趣,随口一句“节哀”,看寒净呆呆地看着魏老爷子,拉了拉寒净的衣袖。 寒净转头看他,表情仍然是呆呆的,有些震惊又有些茫然。 魏老爷子扶着金拐,悲痛的接受众人的宽慰,哀声道:“父亲对此一直十分自责,此事也只肯提起那一次,更立下规矩,魏氏子弟嗜赌者,逐出家门,永不得归。我亦对堂兄仰慕已久,但堂兄若还活着,应当早已归来,想必是已经仙逝了,可恨我竟无缘得见。” 魏老爷子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居然已经眼眶微红,他一把年纪,看上去尤为脆弱可怜,可寒净总觉得难以感同身受,似乎有哪里不对。只是他对于人世阅历尚浅,一时竟完全想不出哪里不对。 一顿饭惹出一段伤心事,酒宴匆匆散了,各回各家,小白羊回到客栈便扔下结界,回复本体,蹦跶到寒靳房中洋洋得意添油加醋的把魏老爷子说的关于寒靳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并且友好地询问:“你要不要去认个弟弟?你弟弟看上去挺有钱的。” 寒靳想想魏老爷子那张褶子脸,只觉得牙疼:“我可以把这个弟弟让给你。” 小白羊:“我和你弟弟长得不像,难以糊弄。倒是你,你们俩都是满脸皱纹,你俩长得多像啊。” 寒靳对这拐着弯骂自己老的话充耳不闻:“说起皱纹可比不得你,甘拜下风。” 小白羊:“老子哪里有皱纹!” 寒靳:“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这种以退为进的战术更加让羊气恼,两只再度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倒是众从坐在福旺身边安静看书,他长相柔媚,静坐于白纱帐红烛台下,宛若一幅ji,ng心描绘的工笔画,十分漂亮。 那两只吵得不可开交,寒净忍不住凑近工笔画要去加入其中,坐在福旺另一侧探着脑袋看他们俩看的书。 “……那姐儿脱下裤来,对王生呸了一声,道,我却道是个柳下惠,不曾想是个下流胚,若要快活便来快活,休要装什么正经人,你若不来我自另寻他人,你道是非你不……” 这是什么书?戏本子吗?怎么女人还脱裤子?快活是要怎么快活?寒净忍不住有些好奇,等着众从翻页。他从小喜欢看书,慢慢养成了一目十行的习惯,但众从却仿佛是在一字一字慢慢体会,惹得等着翻页的寒净忍不住心中羞愧:我看书太过浮躁了,不如人道友能静下心来细细研读。 习惯性和小白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寒靳习惯性的要把寒净放在自己的视线里,一转头却发现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看一本众从手里的书,三个人都是一脸严肃,而寒净与福旺的严肃中还带着些许的懵懂,简直是不假思索便心里一紧,脱口道:“寒净!” 寒净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寒靳。 寒靳话一出口人已经大步走向床边,小白羊慢了一步却也飞快的蹦跶过来,后腿一蹬跳上了寒净膝头看那本书。 寒靳一手拉起寒净,一手抱起福旺,小白羊爪子一挥立刻把书撕成粉碎:“众从,你是不是想回书上呆着去!” 众从惋惜地看着满地的碎纸屑,抱怨:“你干嘛啊?这本草原牧羊记可是经典之作!” 小白羊:“……这个人类小崽子只有一岁你知不知道?” 众从点头,理直气壮:“所以应当多看经典文学,你不要看这本书有些地方描写露骨,其实特别反映社会现实,是有教育意义的!” 小白羊:“……” 小白羊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直接下了死命令:“以后你不要拿任何书给这个小崽子和寒净看,否则我把你的r_ou_身都给粉碎了,让你只能回纸上呆着去!” 众从:“……你一点都不懂文学,哼!” 小白羊:“……”老子上课就是催眠的人,一点都不想懂你的文学谢谢! 寒净好奇的看着寒靳:“那本书怎么了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书呢,好像是个戏本子。” 寒靳:“……”这个……怎么说呢? 寒靳只好强行岔开话题:“那个魏老爷子今天说的话,我觉得有问题。” 说到这件事,寒净心中也觉得不对,赞同道:“我也觉得,你堂弟说的话听上去很奇怪,可是不知道哪里奇怪。” 寒靳:“……” 这个堂弟一定要认吗? 第52章 为师去授课 寒靳默默咽下了突然蹦出来一个看着像自己爷爷的弟弟的委屈,保持平和的心态:“其一,我娘说灭我魏家者,乃北方林家,我娘将死之人,对我留下遗言,难道留下的竟是谎言吗?其二,我娘衣着妆容仪态端庄,我爹若果然赌光了家产,我娘能留下首饰绸衣吗?其三,他话里话外暗示我全家死于我爹欠下的赌债,可赌坊老板杀了我全家,又一把火烧了我家,能得回多少钱财?为何不把我全家赶出门,霸占家产,不是获利更多吗?其四,我娘一个深闺女子,修为却在元婴之上,女修体弱,本就稀少,居然能看上一个没落家族旁系的赌鬼?” 寒净呆呆的听着寒靳的问题,下意识的反问:“看上你爹怎么了?是真爱啊。” 寒靳:“……” 寒靳:“嗯,也许我娘对我爹就像我对你一样,是真爱,可北方林家,总不至于是凭空被我娘提起。追杀我娘的人修为不低,对付一个赌鬼家庭,需要出动那么多高手?” 寒净觉得寒靳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魏老爷子看上去明明表情真挚,寒净还记得烛光中,苍老的皱纹中,包裹的那双通红的眼睛,实在想不到居然是假的。原来这人世间的人,演技都如此ji,ng湛,演技简陋的自己,总是分不清他们的戏和真实的内心。 “……那你觉得,你弟弟在骗我们?为什么呀?” 寒靳摇头:“他若真如他所言是我的堂弟,那他当时应该尚未出生或刚出生不久,应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会说谎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听到的故事就是一个谎言。” 可魏老爷子已经是魏家的当家人了,这个以凡人为主的城镇里,人口更迭迅速,有天赋的修行者都早早拜入了名山大川,天赋一般的如魏老爷子,都已垂垂老矣,三百年过去,知道当年的事的人,可能一个都找不到了。 算下来,若不是寒净,寒靳一家如今应当,已经再无人记得了。 寒净仰着略显稚嫩的脸,葡萄黑的圆眼睛平静的流露真挚的关怀:“靳儿,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这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大多萍水相逢,见证生命的消逝,却终究只是看着别人的故事,没有理由停留在别人的生命中,也没有权利去探求别人生活的真相。可这件事,与寒靳有关,关于寒靳父母的真相,只要寒靳想要去寻找,无论多么困难,无论要跨越多少时间,无论是要去往北方的雪原还是南方的森林,寒净都会陪着他,直到最后的真实浮出水面。 寒靳望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人死不能复生,尘缘过往便如前世今生,前世如何,不记得便不必追寻,又何必为了不能复生的人和不能重来的事打扰现在的平静?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是上一辈的事了,难道让我去找仇人的后代复仇吗?” 寒净倒是没想到寒靳看得这么开:“可是,无论要不要复仇,真相总是要被人记住的。” 寒靳道:“只有活着的人才会需要真相,可有些真相对于活人来说,只是累赘。” 寒净想了想:“可是,这样对逝去的人来说,是一件很伤心的事。” 寒靳道:“人死魂灭,死去的人真的能够感觉到伤心吗?” 寒净觉得寒靳态度实在过于冷淡了,可这是寒靳的家事,既然寒靳说不需要,寒净也不会强迫他去寻找他不想要的东西。 两人一时无话,被寒靳抱着的福旺愣愣地看着两人,忽然愤怒的伸出手拍了寒靳一巴掌。 寒靳:“……”虽说这一巴掌不疼,可这小子是不是要造反了?! 福旺人被寒靳抱着,双手叉腰,怒冲冲地瞪寒靳:“坏人!你不要惹寒净生气!” 寒靳:“……”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是谁给你换的尿布,谁给你喂的n_ai! 寒净本来心情有些失落,被福旺这护犊子的样子逗笑了。每次不开心的时候,福旺总是能用孩子内心纯粹的关怀驱散寒净内心的郁闷,让寒净看到这世界的希望。 寒净张开双臂,笑得眼睛眯成两只小月牙:“福旺,来,师尊抱抱。” 福旺立刻展开双臂在寒靳怀里挣扎,要投奔寒净的怀抱。 寒靳:“……”小没良心! 孩子的个头长得很快,被寒净抱着,已经不再是小小的一坨了,福旺伸出小胖手,像寒净平日里夸自己可爱一样,轻轻揉寒净的发顶:“师尊乖,师尊最乖了~” 寒净:“……”虽然有点以下犯上,但是大概是可以原谅的。 扒出了寒靳的充满谜团的身世对解开书的阵法毫无帮助,只能再找机会去套话,魏家绝学这种东西,听名字,不管是老祖宗抢来的还是魏家流传下来的,总归应该是魏家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总会有些记录留下。 第二天,魏老爷子邀请寒净和小白羊去给魏家最终确定的灵根不错的孩子们讲一节启蒙课,虽然不能说到具体的功法,但理论的东西都是共通的,关于人生的信念和修行的坚持,寒净可以自己说上一天,因此欣然赴约。 魏家今年宗学最终留下了二十个孩子,这些孩子大的不过八岁,就是壹清,小的才两岁,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根本不能安静下来,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懂寒净的话。 寒净尽量讲的通俗易懂一些,大乘修士坐而论道,即便是再浅显的道理,从他口中说出,便如一道道咒诀,引动寒净身边灵气流转。 魏老爷子在一旁,感受到寒净身边活跃的水灵,诧异的看了寒净一眼,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早知道寒净修为不低,可真的亲自感受到寒净坐而论道时身边的灵气流转,以往虚无缥缈的天地规则似乎也在眼前露出一点门槛。 道之一途,玄而又玄,虽然主要看个人的领悟,但师父为什么这么重要,重要到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拜入名师门下。皆因在修为深厚的师父身边听课,能借着师父的道更容易的突破r_ou_身的桎梏,便如同学习飞翔的鸟儿,有师父在前方破开风浪,幼鸟便可借着大鸟的风势花更少的力气,飞得比其他幼鸟更高。 寒净一旦沉浸在自己的道里,便如同在这间小小的学馆里,铺了一条由天到地的台阶,若能抓住机会跟随寒净拾阶而上,这一堂启蒙课将帮助这些孩子迅速站到比同龄人更高的位置。 但是除了个别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其他的都不是很认真。 如此难得的机会,一个修士一生梦寐以求的机会,这些孩子不懂,也不知道应该珍惜。 每次捕捉到这些宗族弟子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魏老爷子的脸色便黑上一分。每次心虚的对上魏老爷子的视线,这些孩子就能挺胸抬头的坐好一会,但是孩子的自制力只能坚持那么一刻钟,魏老爷子提醒了几次之后,终于亲自下去把一个还留着胎毛的小男孩抓了起来。 那小男孩吓得哆嗦,抬头看了一眼魏老爷子怒冲冲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魏老爷子只是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身材壮实的仆人便走过来抓住孩子,把哭得歇斯底里挣扎不休的孩子带了出去。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寒净一脸懵的看着那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子被抓出去,连忙站了起来。 整个学馆内的灵气骤然一松,如同一只破了洞的口袋,瞬间干瘪了下去,魏老爷子小心陪笑:“他太调皮,您继续。” 寒净不放心的跟出去,看到那家仆站在广场中央,抓着男孩的脚腕让他倒立。 男孩说是在倒立,其实不过是被家仆抓着脚腕倒悬空中,他哭得鼻涕眼泪齐流,鼻涕灌进鼻腔里,呛得直咳,小脸憋的通红,痛苦让他双腿不断挣扎,两条胳膊胡乱挥舞着,鼻涕口水顺着鼻腔嘴角淌了满脸,看上去几乎是要断气了的样子。 寒净连忙上前一掌推开家仆的手,一手接着男孩的腰,把他转了过来。 男孩双脚一落地,立刻蹲下身子剧烈咳嗽。 寒净拿出手帕给男孩清理,对一旁看着的魏老爷子怒道:“孩子本就贪玩,如何能这样折磨!” 魏老爷子陪笑:“小孩子不教不成器,下人有分寸,不会出事。” 男孩抱着寒净的大腿哭,看看男仆再看看魏老爷子,小身子发抖。 寒净只能帮他这一次,毕竟不是自己的徒弟,无权过问,只能尽量与魏老爷子说好话:“孩子还小,不应承受这样的痛苦。” 魏老爷子笑容苦涩:“天赋不佳,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大道飞升,日后见到身边人容颜永驻而自己慢慢老去,他会后悔自己今日所做所为。” 寒净:“……” 他的童年总是与书度过,能够看自己想看的书,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寒靳的童年,他也从不曾拘束,因为师尊知道他的天赋,他知道寒靳的天赋,他和寒靳都是不需着急的人。 可天赋差的人,本就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 即便,只有三四岁,也已经需要趁着时间还在眷顾,拼命的开始追赶时间了。 第53章 师尊和师娘 魏老爷子看着寒净于心不忍的侧脸,眼神微动,尽量平静道:“如果道友要收他为徒,如何教导,自然是道友说了算。” 寒净:“……” 小男孩看了看魏老爷子,相比起魏家粗暴的教育,他自然更喜欢寒净,他不懂自己的天赋比不过别人,只知道把他从家仆手里救下来的寒净是个好人,寒净有一种流水般清冽柔和的气质,这样的好人,只要收他为徒,他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小男孩仰着头,期待的看着寒净。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酸痛。 寒净能够感觉到男孩的目光何等炙热,可他不敢低头对上那不谙世事却满怀希望的目光。 小白羊越众而出,拉着寒净就走。 寒净呆呆的被他牵走,一路也不知怎么走出的魏府的大门,回的客栈。 别人的人生,如果不能负责到底,是否还要去打扰? 寒净连寒靳都不知道怎么回应,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纵然有心,面对先天的天赋劣势和普天众多的苦难,也只剩下无力。 他只是一个人,别说只是大乘,纵然日后成仙,也不可能救苦救难救众生。所谓的普济天下,不过是凡人在难以颠覆的天理之下幻想出的美好信仰,修士做不到,神仙也做不到。 自从出门之后,寒净越来越多的认识到自己的无力,越来越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而已,在天道之下,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人生最大的无力不是当你面对干脆利落的追杀没有抵抗的实力,而是面对那些平凡存在的先天的差异,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努力自救的小小人类罢了。 寒净修的是善心,寒净的道心是对修行的喜爱,是在不谙世事的幼年希望身边每个人都安好,是希望这个世界永远友好善良,可这样道心真的进入凡俗之中,才会发现真的既幼稚又可怜。 他的世界之所以安好善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他的偏爱,只是因为他曾经生活的世界太小,小到只有霞蔚宗,小到只有师尊师兄和徒弟,小到他根本看不到讨厌自己的人,甚至看不到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的人,因为他的生活只有那么一座孤零零的山,那么三间风吹就倒的茅草屋,那么一方小小的饭桌。 不喜欢他的人不去见他,因此他见到的世界都是关怀和微笑。他的世界是这个庞大世界中的狭窄角落,他在角落里生活了六百多年,坐井观天,便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可是,世界明明大到不可思议,走出了井口,就能发现这世界的空旷和无助。 这个世界的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寒净有时候连真假都分不清楚。就连他觉得亲近了解的寒靳和小白羊,都有他不认识的一面。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适合愚蠢的人生存,寒净就是那个最愚蠢的人。 寒靳见不得寒净蔫哒哒的样子,下山之前,他就知道,寒净只要一直走下去,心里就一定会被许多东西堵住,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努力把那些东西排除在寒净的世界之外,可这个世界上明枪暗箭他都可以挡,只有最普普通通的真实,他挡不住。他捂不住寒净的眼睛,堵不住寒净的耳朵,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净见识到平凡。 真实,是最伤人的,因为真实意味着,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多么本领通天,你到底,不是天,这世上的任何困境人都可以奋力一搏,唯有真实本身,要么存在,要么毁灭,不可能改变。 寒靳努力逗寒净开心:“寒净,我买的水晶糕,红枣馅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寒净闷闷的:“不想吃。” 寒靳改变策略:“那我们去看戏,听说城里有个特别好的戏班子,专会唱喜剧逗乐,你还没看过呢,咱们去看看唱的怎么样。” 寒净闷闷的:“不想出门。” 寒靳:“这城外有一处小湖,三面环山,湖水清澈,我们去游湖玩吧,以后有机会的话,带你和福旺去看看海。” 寒靳这么努力的逗他,寒净自然不能无视,点了点头:“那带点酒和糕点。” 寒靳喜不自胜:“好,我去准备,除了糕点还有水果小菜,保管你吃个够。” 福旺坐在床上,懵懂的看着寒靳出门,伸出胳膊要寒净抱:“师尊,师尊抱抱。” 寒净看着福旺就想起魏家的那些孩子,他们天赋比之福旺,有如云泥之别,为了拜入各大名山正派,这一年要受多少苦楚。 福旺等着寒净来抱,却看到寒净发起呆来,师尊不来,那就去找师尊,福旺回忆着平日里大人的模样,双手撑着身子,努力支起两条小短腿,像是一只四条腿的小动物,四肢撑着床,颤巍巍的没有跪下去。等习惯了双腿支撑身体的感觉,福旺尝试着慢慢抬起两条胳膊,适应着从爬行到直立的巨大变化,攥着小拳头紧张的站住了。 寒净:“!!!” 福旺……会站了?! “师尊!”福旺站在床边,张着双臂,高兴的抬起左脚,一脚踩空! 寒净的心瞬间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根本来不及细想,眨眼间把福旺抱进了怀里,攥着福旺的小手,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发凉。 “师尊!”福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差点摔下床去的危险,落进寒净怀里依然高高兴兴。 寒净手脚回温,看着怀里福旺的笑脸。孩子的眼神总是干净而纯粹,因为缺乏阅历而浅显通透,寒净突然明白寒靳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 不久前,他还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可如今,他已经满腹心事,渐渐冷漠。 这样的自己,寒靳还喜欢吗? “寒净,走吧,带着福旺去游湖。”寒靳兴致勃勃的回来,看似两手空空,其实乾坤袋已经塞了巨量的零食。 寒净坐在床边教福旺识字,抬头对寒靳笑了笑:“不急,先带福旺去买双鞋吧。” 因为福旺不会走路,一直都是不穿鞋的,寒净一说给福旺买鞋,寒靳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会走路了?”福旺吃的是灵芝仙草,喝的是朝露琼浆,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好上许多,看上去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也该是会走路了。 手里捧着一本幼儿专用的书本的福旺看着寒靳,骄傲的挺起小胸脯,颤巍巍的两条胳膊使劲撑起身子,慢慢的在寒靳面前站稳了。 寒靳油然生出“儿子长大了”的感慨:“走,去买鞋吧。” 因为寒靳之前在打入魏府的剧本中扮演的是坏人角色,所以在客栈用结界,和寒净一起出门要用幻术,修为低过寒靳的人只能看到是个男人,却看不清他的脸,小白羊和众从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虽然这趟还带着福旺,可也是寒靳难得的和寒净单独出门的机会了。 福旺一直没什么逛街的机会,之前是太小,最近是一直在路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能用得到的,就是两个字“师娘”。 寒靳:“买买买!” 这小东西年纪不大,眼力不错,知道钱都在寒靳手里,也知道怎么哄寒靳花钱。 寒净:“……”两个徒弟,完全是当自己这个师尊不存在啊!大的造反,小的也跟着帮腔! 福旺怀里很快捧了一堆东西,又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小摊叫“师娘师娘”。 “买买买,”寒靳根本没看是什么,就要掏钱。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3节 老板娘呆呆地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寒净,又看了看男子身形的寒靳,梦游般举起手里的胭脂水粉:“那个,如果是这位师娘要用的话,我不建议买这款胭脂水粉,颜色太红艳了些。” 寒靳:“……” 福旺听不懂老板娘说什么,把怀里的东西塞进自己的小乾坤袋里,伸手就要拿那些漂亮的花花盒子:“师娘。” “师娘”本人:“……”老板娘,不管你在想什么,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寒净也懵了,他呆呆的看了看寒靳不施粉黛也肤白俊朗的脸,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涂脂抹粉的寒靳的模样,觉得身上仿佛起了一些ji皮疙瘩! 寒靳一把推开老板娘递过胭脂水粉的手,义正言辞道:“看错了,我们不需要这个,麻烦你了。” 拉着寒净就要走。 身后适时响起一把热络的声音:“靳道友!” 寒净充耳不闻,寒靳低声道:“好像是在喊你。” “啊?”寒净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名字叫靳净,忙回头一看额,是那天在魏府一起吃饭的一个修士,那修士满面笑容地与寒净打招呼行礼,寒净连忙回了一礼。 那修士与寒净见过礼,目光在寒靳与福旺身上疑惑徘徊。寒净忙主动介绍:“我的两个徒弟。” “哦哦哦,”那修士忙又与寒靳拱手见礼。 一直盯着花花绿绿的胭脂盒子的福旺:“师娘!” 寒靳:“……” 福旺看着寒靳,讨好的叫:“师娘。” 路过的修士:“……”这师徒……关系还挺复杂! 寒净:“……”现在说这两个不是我徒弟还来得及吗? 第54章 为师懂礼貌 这一窝师徒关系如此混乱,那人也有些尴尬,悄悄细细打量被喊师娘的寒靳,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方才匆匆一瞥没有看清寒靳的长相,而是寒靳的长相本就模模糊糊犹如雾里看花,即便运气于目,依然难以窥破。 那人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这……这一窝虽然关系混乱,但是修为都高啊,万一觉得自己过于冒犯,动起手来,自己只有挨打的份了,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先溜了。 那人脸上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拱手道:“遇见靳道友忍不住来打个招呼,但某家中还有事,不能久陪,只好先行告辞了。下次有机会某来做东,请几位道友赏脸,一同去某的家里做客。”他看福旺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那只梅花外盒的胭脂水粉,顺手拿起来塞进福旺怀里,“匆匆忙忙身上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位小道友喜欢,某便厚着脸皮送个便宜的小玩意,见笑见笑。” 寒净慌忙要把盒子拿出来:“不用的不用的,他就是喜欢盒子长得好看,这东西我们没人用得到。” 那人一边笑一边掏出一锭碎银交给老板娘:“道友何须如此见外,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玩意,道友这样客气,倒让我汗颜了。” 寒净拿着盒子不知如何是好,他对交际一途毫无经验,师尊一直警告他不许拿别人的东西,他也是这样教育福旺,可是别人好意相赠,执意不肯接受又是否显得过于冷漠了? 寒靳伸手按住寒净的手,相比寒净的不知所措,他倒是司空见惯的样子,语带笑意:“那就谢谢这位道友了,改日必将登门拜访。” 那人笑着拱了拱手,便匆匆走了。 福旺抱着胭脂水粉的水红色梅花盒子,两只小手好奇地一掰,里面粉末状的脂粉撒了寒净一身。 寒净:“……” 福旺愣了一下,香粉浓郁的香气窜进鼻腔,福旺皱起眉头,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喷嚏,把寒净身上的香粉吹散。 寒净:“……” 全身香喷喷的寒净哭笑不得,把福旺交给寒靳,自己掸去身上的浮粉。 逛了一圈,给福旺买鞋才是正事,福旺坐在小凳子上,一脸严肃的试了很多鞋,每一双都觉得很喜欢,眼巴巴的看着“师娘”,“师娘”大手一挥,把鞋全买了下来。 回了客栈,寒净想起那一盒胭脂水粉的事,教育福旺:“别人给的东西出于礼貌可以接受,但是一定要有回礼,知道吗?” 福旺穿着鞋小手抓着床单在床边练习走路,听到寒净的话,愣愣地抬头看了看寒靳,小嘴巴一扁,对一旁看着自己练习走路的寒靳招了招手:“师娘师娘。” “师娘”在福旺面前弯下腰:“怎么了?” 福旺抓着床单,颤巍巍地踮起脚尖,在寒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严肃认真的表示:“回礼。” 寒靳:“……” 寒靳一脸复杂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跟谁学的?”自己倒是没关系,但是以后别人给他买东西是不是也能被亲一口?以后见人就亲怎么办!自己和寒净明明都没教过他这种回礼! 福旺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众从,众从书上写的……” 福旺已经能识不少字了,非常骄傲! 寒靳:“……” 寒靳冲到隔壁房间,把呼呼大睡的众从从床上揪下来打了一顿。 睡得迷迷糊糊的众从:“???”莫名其妙,为什么打我! 寒靳:“你以后再在寒净和福旺面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我就把你的书全都烧光!” 这几天寒靳也算是明白众从为什么只讹诈烧书的自己,却放过把书撕成渣渣的小白羊了,不是因为他和小白羊都是妖,而是因为众从本就是文字成ji,ng,只要文字载体犹在,他就能够复原文字,但是烧书不同,烧了书纸就彻底消失了,众从也无法二次复原。 众从不服气,细长的手指愤怒的指着寒靳和睁开眼睛的小白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妖,你们不懂文学!伟大的文学!” 寒靳面无表情:“就是不懂,就是烧书,而且不赔钱,怎么滴!” 众从:“……”就会欺负妖ji,ng!!!然而旁边的大妖眼睁睁的看着,一点都不为小妖ji,ng做主! 寒净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人家送了一盒胭脂水粉,他就心心念念要给人家回礼。寒靳没有办法,看寒净这坐不住叨叨叨的样子,早去晚去都是得去,不如早去,只好挑了一件法宝准备作为回礼。去别人家做客自然要先送上拜帖,否则去了主人家不在就很尴尬了。这里适合去送拜帖的人只有众从,因为众从是只弱小可怜无助只能被人类欺压的小妖ji,ng! 众从:“……我有一句脏话要讲。” 寒靳面无表情地用右手把左手指节按的啪啪响:“咽回去。” 众从:“……” 弱小可怜无助的小妖ji,ng送了信带回回信:“今天晚上呀,别忘了,哎呀我的衣服都过时了可怎么办!” 寒靳诧异的望着翻箱倒柜找赴宴衣服的众从,不可思议道:“我有说过要带你去吗?” 众从:“……”冷酷的人类嘤嘤嘤!!! 晚上,寒净带着寒靳福旺和小白羊准备赴宴,被独自留下的众从强烈谴责寒净要抛下自己的行为:“寒净,我知道你和他们俩不一样,你是有良心的,抛下我自己一个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有良心的寒净:“……” 没有良心的两个:“……” 有良心的寒净真诚解释:“可是我怕你吃饭的时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众从不可思议的看着寒净,两道细长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非常痛心疾首,仿佛被人辜负了:“我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寒靳委婉道,“不管是人是妖,对自己心里都是要有点数的。” 众从:“……”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是一家,自己是外人!整天欺负妖ji,ng,会遭报应的! 寒靳看着小白羊:“要不,你陪他留下。” 小白羊气冲冲:“为什么是我,要留你自己留下!” 寒靳理直气壮:“你们是一族的,亲近。” 小白羊:“谁跟你说我们是一族的?” 寒靳:“???”为了撇开这个小妖ji,ng,护短的大妖连同族都不认了? 小白羊:“他是ji,ng怪,ji,ng怪好吧!我们妖族哪有没有固定性别的?” 对,说起来,关于妖和ji,ng的区分方法有很多,可最通俗易懂的就是,ji,ng怪大多是没有性别的,而妖从一出生起性别几乎就是固定的。只是小白羊和众从自己都一直称呼众从为小妖ji,ng,看他们俩的关系,寒净寒靳一直觉得众从就是小白羊的妖族后辈。 小白羊解释:“虽然是只ji,ng怪,可他诞生自凡人的书籍,喜欢亲近人类,凡人对妖和ji,ng一直没有区分,他就自认为是只小妖ji,ng。后来阁主见他真心把自己当作妖族一员,ji,ng怪们又大多互不来往,便把他认到了妖族,做了一只妖族的ji,ng怪,所以他是这世间唯一一只小妖ji,ng!” 唯一一只小妖ji,ng可怜巴巴地眨巴着眼睛看寒净,试图用委屈的眼神让寒净屈服! 寒净:“……” 寒净屈服了! “那你不要说话!”一向老好人从不用命令句的寒净难得的硬气一回,“乱说话就让靳儿把你的书烧了!” 众从:“……”连寒净都跟寒靳学坏了!!!渣渣寒靳! 说好的三个人带个孩子,多了一个人也不算过分。上门的时候那修士已经在门前迎着了,礼数的确是十分周到的。 那修士复姓西门单名一个里字,和魏家倒是相隔不远,都在东城区。上次是城里的许多修士一起聚会,这次却是寒净专门带徒弟上门拜访,访的是西门,便不适合有外人在场了,西门里叫上了家里的长辈和讨人喜欢的小辈一起,其余外人自然一个没有请来。 以寒靳的修为,能被他收在乾坤袋的,除了那些平波峰的日用品和家具,给寒净福旺准备的小零食书本和饮料,其他俱都不是凡品,即便是千挑万选选了一件最次的,也惹得西门里捧着那鼋头簪爱不释手,着人小心拿来锦盒小心放了进去。 谢了礼,西门里向寒净一一介绍家人:“这是我爷爷,已经四百多岁了,是我们家最长寿的长辈。这是我弟弟西门城,这是我弟媳,这是我夫人,这是我的小儿子西门直,大儿子拜入了碧云波甄真道人的门下,现下不在家。” 寒净看着那位佝偻着腰眯缝着眼牙齿掉光老态龙钟的西门家的长辈,对着比自己还小两百岁的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所幸西门里是个不会让人尴尬的人,介绍完之后就连忙请寒净等人入座。 西门里的小儿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看到福旺十分好奇,凑过来捏福旺的小脸。福旺也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很想和这个大哥哥一起去玩一玩。 寒净把福旺放下地,对西门直笑道:“弟弟还不太会走路。” 福旺颤巍巍的抓着寒净的衣角站住了,他从小吃天材地宝长大,早就不是那个刚被捡回来的黑猴子,现在倒是白白胖胖粉嫩可爱,一张脸上最显眼的是圆滚滚的大眼睛,像个小仙童一般,倒衬得黑乎乎的西门直像是黑猴子了。 西门直不知道这是生长环境的差异,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弟弟,从怀里掏出一只草绳编的蚂蚱,讨好的递给福旺。 福旺拿着蚂蚱好奇的转来转去:“这是什么?” 寒净轻轻拍了拍福旺的脑袋:“要有礼貌,见到比自己大的孩子要叫哥哥。” 福旺便道:“哥哥,这是什么呀?” 西门直平日里对妹妹都没这么温柔,可能是妹妹都没这个弟弟长得好看,他伸手接过草蚂蚱,干巴巴的说:“这是草编的蚂蚱。” 边说边把草解开给福旺看,惹得福旺瞪大眼睛,觉得这个小哥哥真的十分厉害,那么几根草竟然能变成一只小虫。 小孩玩闹,大人闲聊。 小白羊大概从不知道开场白是什么东西,直接问坐在身边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的西门家最长寿的长辈:“哎,小子,你也四百多岁了,三百多年前,有个叫魏无逸的,你认识吗?” 魏无逸,正是寒靳的生父。 第55章 为师不明白 对于自己爷爷被人称为“小子”,西门里表示:“……”无话可说!因为并不能看得出来小白羊到底多大了。但是大家都互称师兄弟,叫师兄弟的爷爷“小子”真的合适? 被称作“小子”的西门老爷爷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满脸慈祥,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小白羊:“……” 小白羊伸出手,拍了拍西门“小子”的肩膀,用大妖难得的耐心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西门老爷爷笑眯眯的转过头来看着小白羊。 小白羊:“……笑什么笑!问你话呢!” 西门里:“……前辈,我爷爷他耳朵不太好了,您试试再大点声?”既然小白羊如此自然的称呼西门老爷子为“小子”,西门里那句师兄就实在出不了口了。 小白羊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靠近西门老爷子,大声耐着性子第二次复述问题。 西门老爷子笑咪咪的认真想了一下:“魏无逸啊?魏家的那个魏无逸吗?” 小白羊:“……”废话,叫魏无逸,不是魏家的还是你家的? 西门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渐渐退去,因回忆露出自然而然的平静,他自己耳朵不太好,说话声音也大:“记得啦,魏家无双郎,安逸自在生,据说魏叔叔取这个名字是为了提醒无逸哥不要沉湎于安逸的日子,要时刻警惕,不懈努力,居安思危,但是无逸哥不行啦,他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寒靳:“……”那这个名字很适合我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过过几天安逸日子! 小白羊眼神诡异地在西门老爷子脸上和寒靳脸上来回打量,忍着笑意问:“小子,你叫魏无逸哥哥吗?”那就是寒靳的叔伯了,但是自己喊西门老爷子小子,仿佛辈分上已经涨了好几节! 西门老爷子点了点头,继续大声道:“是的啊,无逸哥比我大了两百多岁,但是他自己说自己年轻,非让人家叫他哥哥。” 寒靳:“……”赌鬼果然都不要脸吗?幸好自己是个要脸的人! 小白羊道:“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西门老爷子面露唏嘘:“哎哟,说起来真的不知道啊,就是一夜之间,魏府的人就都死光了,一百多口哟!血从魏府流到了街面上哟,就魏家那两个石狮子你知道吗?大家都说是魏府人的怨气附在石狮子上才看上去那么凶煞。” 寒靳皱起眉,凑近西门老爷子的耳朵大声问:“你说,魏无逸是死在哪的?” 西门老爷子大声回道:“魏府啊,说起来我们家和魏府离得不远,无逸哥也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但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的呀,第二天看到血流出来才知道。” 小白羊看了看寒靳,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子,你是说,魏无逸是住在魏府的吗?” 西门老爷子说话条理清晰:“是啊,他是魏家的家长嘛,那天是他儿子魏子诚三岁的生辰,他没有出门,就在家给儿子祝生辰,我还去送了礼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那个孩子和他娘倒是不在府里,大概是逃了,不知道逃没逃得掉哟!” 要说刚刚西门里还不知道魏无逸是谁,听到“他儿子魏子诚”几个字也明白过来了。再看这几个人那天假装不经意的提起魏子诚,今天又特意向爷爷提起魏无逸这个人,想也知道这几个人此行绝非碰巧路过,多半是与魏无逸魏子诚这对父子有关。现在爷爷“魏无逸是魏家家主”的说法明显和魏老爷子“魏子诚是魏家旁系的儿子”的说法矛盾,自己要怎么假装自己没听说过这件事把自己撇干净呢? 西门里很想捂住爷爷的嘴,堵住自己的耳朵,可寒净却迫切的想听到更多:“魏无逸不是赌鬼吗?” 西门老爷子一脸不高兴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放浪不羁,偶尔也玩两把,但是说赌鬼就过分了。要说赌鬼,他那个二堂弟才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债主都闹到魏府了。无逸哥给他还了三次赌债,然后就把他腿给打断了。” 寒靳:“……”这么干脆,说打断就打断啊?这个爹脾气略暴躁。 西门里兄弟俩一脸见鬼的表情。 众从察言观色,眼疾嘴快:“两位西门道友,想到了什么?” 西门里尴尬的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魏家家主的作风……实在干脆利落。” 众从怀疑的看着两兄弟:“我不信,你们没说实话,我能听出来人类什么时候说的是实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 瞬间所有人看着西门兄弟俩。 西门里:“……”这是哪来的扫把星! 西门里苦笑:“也没什么,只是……只是想起来,似乎听谁说过,魏家那位老爷子的父亲行动不便,不过也只是不知听谁说过这么一句,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行动不便法。我反正出生的时候魏老爷子的儿子都大了,没见过魏老太爷的父亲的,几百年前的事,大家也不会经常去回忆。” 寒净怔怔地看着西门里,视线却不知落到何处去了,一双眼睛空空茫茫,一颗心冰冰凉凉,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见过了这世间的弱小和死亡,无可更改,只能接受。可他第一次隐约的感觉到了人心,虽然还理不清头绪,却只感到难以接受。 寒靳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在桌下悄悄拉住了寒净的手。 他早就知道谎言的背后只有叵测的人心,他也渴望真相,可这真相和寒净的快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可以为了寒净不去问不去查不追究,可他不能阻止真相自己来到寒净面前,因为他知道,小白羊没有这么纤细的神经,能够意识到与山外的世界接触的越来越多对一直生活在山里的寒净意味着什么。 小白羊毕竟不是寒净一手养大的,寒净从不约束小白羊的言行。但是寒靳从小受到的教育全都来自寒净,所以他知道寒净的内心是一种怎样的理想状态,也知道这一路走来,寒净的理想状态已经被冲击得多么支离破碎。 出于对寒净的占有欲,他想把寒净带回山里去,再也不出山。可如果是为了寒净的道心,他绝对不能允许寒净的道碎了一地却不能自己重新拼凑。 而在这所有事中,自己对寒净的感情也是一种不在寒净理想状态的压力,所以他可以克制,只要寒净身边没有其他人,他可以克制一辈子。 他喜欢寒净的这种感情,希望寒净能够考虑,但是如果让寒净接受是对寒净的压力,他愿意慢慢来,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直到寒净准备好。 寒净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寒靳,这毕竟是寒靳的家事,相比起自己内心的郁结,寒净更多的是担心寒靳,面对这样的家族,寒靳会作何选择?寒靳如果生气也是非常合理的,那时候自己应不应当去阻拦寒靳? 然而寒靳只是看着寒净的眼睛,露出微笑,仿佛全不在意,甚至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蜜汁藕放进寒净面前的碟子里,还是那副温温柔柔体贴周到的样子,低声道:“你尝尝,好吃以后我学来做给你吃。” 寒靳总是这么温柔,他脾气没有小白羊那样果敢暴躁,有些时候显得不如小白羊那么血性强悍,可寒靳自然有寒靳的好。寒靳是个会照顾人的好男人,小白羊也许是个令人羡慕敢爱敢恨的侠客,寒靳却是一直默默在背后为家庭付出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寒靳性格懦弱,需要拿主意的时候,寒靳自然会有办法。 如果真的要找道侣,寒靳的确是个很好的道侣,至少对寒净的脾气来说,他最合适。 怪不得自己的心魔里会有寒靳的身影,也许在他下山之前,苏红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道侣的时候,处处让人满意的寒靳,已经被他不自觉的作为了寻找道侣的标准。 寒净冰凉的心涌出一丝暖意,那是意识到即使自己与这个世界脱节,也能找到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有所关联,被人关心,被人理解,被人爱着的温暖。 也许这个世界实际的样子和山上想象的并不一样,可他在山上的日子也并非虚假。即便这个世界有着难以更改的悲哀的平凡,但这个世界依然有矢志不渝的忠贞的爱。 这从不改变的爱,就是寒净的道,他希望的世界善良美好是孩子的稚嫩幻梦,难以对抗这个庞大的世界。可他总可以尽力做到让自己的心善良美好,保护那些自己爱着也爱着自己的人,分担他们的苦难,享受他们的幸福。 与天道相比,修士何等渺小,而与天道相比,谁的道又比得上天道?这世界如何,是天道的事,自己的世界如何,才是自己的道。 即便再渺小的人类,也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坚持自己的天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魏无逸这个名字当初是怎么取的这么耳熟……总之,信陵君,我还给你改了个字呢,无忌无逸没有记忆,多么顺口多么会取名……取个名字真的很难啊!不翻历史小故事都不行了! 第56章 徒弟长大了 从西门家出来,月色宜人,凉风习习,街边灯笼亮起,照出昏黄柔软的街道,寒净看着寒靳线条硬朗的侧脸,问寒靳:“你是怎么想的?” 寒靳笑了笑:“没什么想法。”现在虽然大看上去是一出鸠占鹊巢杀人夺位的戏码,但仅凭两个老人的话,没有任何书面的证据,谁也不能说这就是事实。就算这就是事实,让寒靳对着当初凶手的无辜的后人,也是自己的晚辈复仇,寒靳也做不到。欺压凡人小辈,一个大乘修士做来,未免太不害臊了。更重要的是,寒净一定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折磨甚至击杀一个无辜的人,如果自己执意复仇,寒净将陷入两难之地。 他又怎么舍得因为自己让寒净为难。 因寒靳的大度,寒净心中对他越发心疼,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寒靳的手。烛火透过灯笼ji,ng心设计的花框,在路面上开出一朵一朵的小花,寒净拉着寒靳走过开着浅黄色校花的路,心中无限安定。 小白羊在后面气得跳脚,但是因为背上还扛着睡着的福旺,根本没办法大声说话,更没办法动手打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肩并肩手拉手走在一起,宛如老夫老夫,真是气死大妖了! 既然魏老爷子这一支大概并不是真正的嫡支,魏家绝学这种东西魏老爷子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小白羊不抱什么希望的带着寒净上门东拉西扯谈仙论道,聊起各名门宗族的绝学密法,假装不经意的问魏老爷子:“魏家也是个大宗族了,密法得有的吧?” 魏老爷子苦笑:“哪有什么密法,如果有,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拜入名山而不得。” 寒净觉得说这话时魏老爷子眼神中的哀伤与凄凉十分真实,可他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看人是不大能看得懂的,心里虽然信了魏老爷子九分,却不由自主的保有了一分怀疑。 小白羊切了一声,语带不屑:“但凡世家存身立命,哪有没有自己的秘密的。怎么,怕我们夺你们的宝贝不成?你们家的东西我们还未必看得上呢。” 魏老爷子虽然对小白羊没有初见时那样的讨好热络,但也不敢得罪他:“真的没有,若有不传之秘,早已便用了,何至于坐视魏家到此地步。” 小白羊满脸不高兴:“不说就算了,哎,对了,我和师兄要走了,今天这便算是告别吧。” 寒净愣了一下。 魏老爷子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这么快便要走了?不如多留几日,城外的腊梅要开了,不如赏过梅花再走?” 小白羊挥了挥手:“哪里还看不到梅花了?走了走了。” 寒净被小白羊拉走,走之前,寒净回头望向魏家宗学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整齐的读书声,不知还有没有敢于上课走神的孩子。 魏家没什么进展,但是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并不是你自己,其实是你的敌人,众从替所有人拍了板,要去北方雪原林家一探究竟。 然而寒净寒靳怕福旺受不了雪原苦寒,决定暂时等到福旺再大一些再去。 修正无岁月,n_ai爸爱c,ao心,冬天怕冷着,夏天怕晒着,春天秋天还得抓紧时间上上课,等到福旺牙齿长得差不多,爱_ai爸觉得孩子可以自己吃饭了真的好木奉可以出门了,不知不觉在没人记录时间的日子里,三年已经过去了。 对于寿命无限漫长的人和妖和ji,ng怪而言,三年的时间不过是生命中在某个地方的短暂停留,即便知道三年已过,对时间的感觉也只是,福旺都长大了,不仅会走,而且会跑会跳了。 “小崽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你修行,你又干嘛呢?!”小白羊暴跳!咆哮! 福旺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就是看看。” 小白羊把福旺身边的结界补齐,伸出爪子搭在福旺的膝盖上,语重心长道:“先别急着修炼,你的天赋无人能及,不出三日就能筑基,不出三年就能结出金丹,但是你想想,一个有金丹的人,没有毛毛,多么可悲!” 福旺:“……”我并不是很在乎毛毛啊! 小白羊抬着头,沉痛地看着福旺脑袋上短短软软的胎毛,叹了口气:“你亲爹是怎么回事?你们家是不是毛毛长得都不好,三年了才长这么一点!” 福旺:“……”并不是很懂这些爱惜毛毛的妖族!毛毛哪里就这么重要啦! 听到小白羊暴躁的声音从房内出来的寒净犯愁地看着福旺:“是啊,头发怎么这么稀疏啊,是不是吃得不够好?” 寒靳:“……”这就不能忍了,这不是在怀疑n_ai爸我虐待孩子吗?!“吃得肯定没问题,咱们袋子里能吃的灵植灵水都快被他吃完了。” 于是一群大人和妖ji,ng围着福旺的脑袋嗟叹,怎么四岁了才这么点头发! 福旺:“……”也不知道别的小朋友的家长都是什么样的,要不是自己平时还从众从那偷偷看两本杂书,估计现在这一点胎毛都要跟他们一起急秃了。 但是也只是看杂书,众从也不肯给他看修行的书,因为众从坚持认为,修行的书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书,没有一点文学性!小妖ji,ng是不会收藏那种没有艺术价值的书的! “今年一定要去了。”众从积极地督促养孩子养到什么都不想干的寒净师徒去解开谜团,“一个复合纸上阵法在向我们招手。” 寒净犹豫:“我觉得再等等吧,福旺还小。” 众从摔书:“大前年前年和去年你都是这么说的,不行,今年一定要去了!我的青春不容你们浪费,不去的话我就回叶丰去做花魁了!” 寒净:“哦,那要不你先回去做花魁,等福旺长大了我们去找你。” 众从:“……”拖延症是病,赶紧找个医师吧! 福旺加入众从的行列,抱着书道:“我真的特别喜欢这本书,特别想早点看到上面的内容,我们走吧。”别管是什么原因都好,能去外面看看就好。 寒净:“……”小徒弟这么可爱,想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给! 福旺抱着书看向寒靳:“师娘~~去吧去吧~~” n_ai爸:“……叫师娘也没用的。”师娘叫的这么自然,自然到寒净都习惯了,干得漂亮! 哄好了师尊和n_ai爸,小白羊本来就是个爱动的性子,自然不会反对。 人间四月,春暖花开,一行人却坐着飞毯,去往雪原。 北方雪原地势广袤,终年积雪,虽然名为雪原,实际除了万亩雪原外,面积最大的雪区还是在雪山,雪山由幕遮雪原的尽头起,向北连绵上千里,都是白茫茫的雪山和瓦蓝澄澈的蓝天完美的交融在一起,空中连飞鸟也难见到,也分不清是被雪遮盖的山高还是山上覆盖的雪高,阻挡了大多数鸟儿的翅膀。 小白羊身上毛毛卷曲浓密,进入雪原即便不运行灵力也不觉得冷,众从是只连实体都是后来修出来的ji,ng怪,根本不知人间冷暖,寒净寒靳就只担心福旺一个孩子,受不了雪原的低温。这几年福旺虽然没有修行,但是吃了不少好东西,身体应当比一般的同龄孩子好得多。寒靳相信,即便是洗筋伐髓,这孩子体内也不会排出多少杂质。 福旺坐在飞毯结界里,一点感觉都没有,根本没有意识到师尊师娘又在c,ao什么心。 雪原景色处处相似,白茫茫一片没有明确的标识,别说普通人,修士都很容易在这里迷失方向。寒靳几度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转了细小的角度,差点越飞越远,还是众从提醒才回到正确的航道。 众从身为天生地养的妖ji,ng一只,人类会面临的种种问题他都没有感觉,除了性别不定之外,他有一种让人难以相信的准确,引导寒靳找到了林家所在的雪城,一座藏在十万雪山里的雪之城。 普通的人类在雪城会很难生活,能住在雪山深处的大多都是修士,恶劣的环境促使人进步,所以和魏家的没落不同,据记载,林家倒是生机勃勃,子弟众多,发展的枝繁叶茂。只是生活在雪山深处的人习惯了雪山中的生活,倒也很少有人会选择远离故乡,踏足中州。因此和其他大城相比,雪城相对封闭排外,来这里的修士也少,在雪城,说本地方言的多,说通用语的少,寒净寒靳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不是林家到底在哪,而是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街边商铺的牌子上写的也都是本地方言,找不到客栈在哪,尝试着和人比划肢体,结果明明比划的是睡觉吃饭,那人居然指了一处街角的乞丐聚集处,寒靳简直哭笑不得。 一路走来,众从一直左顾右盼,看到寒靳露出“我的才能到此为止”了的表情,立刻毛遂自荐:“我我我,我是文字啊,给我找一本本地的书,我和其它的文字交流一下。” 寒净:“???”还有这种c,ao作吗?好厉害! 第57章 大妖有钱的 虽然交流有问题,但是一群人眼神都很好,在街道上溜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家书店。 雪城四季飘雪,常年不化,倒未必是天上自然的落雪,兴许有许多都是周围雪山上被风吹落的浮雪。位于四面雪山包围中的雪城见不到泥土,所谓的街道也不过是一条条平坦的雪道,街道两旁的房子更是非石非木,而是一座座巨大的冰块堆砌起来的屋子。在这样的屋子里,火倒是也能用,只是即便生了火,也达不到暖和的程度。 书店这种存放书籍的地方,更是防火怕火,连火盆都没有。 众从拿起一本书,翻开一看,发现这里也有用通用语文字写成的书籍,不禁抱怨:“我就不信这些书没人看!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说通用语的人!” 坐在柜台后的书店老板从书里抬起头来,平静道:“可能是你瞎。” 众从:“……” 遇到能够交流的人真是如同久旱甘霖,寒靳露出自来熟的微笑:“老板,我们是外地来的,跟你打听点事。” 老板点了点头:“傻子都看出来你们是外地人了。” 寒靳:“……” 小白羊噗嗤笑了出来,蹦跶上柜台:“嘿,小子,我欣赏你!” 老板还是那张和书店温度一样冷冰冰的脸:“但我并不想被一只羊欣赏,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羊。” 小白羊:“……” 己方接连折损三员战将,本就不会说话的寒净怂哒哒的挺身而出,小小声问:“老板,请问这附近哪有客栈啊?” 老板看了他一眼,寒净已经做好被怼的准备,然而似乎因为战斗力太弱,让老板提不起兴趣,老板只是平静的合上了书:“你们有多少灵石?” 寒净:“……应该还……挺多的?” 老板道:“如果灵石多的话,可以住我家,不仅提供食宿,还能提供翻译。如果灵石少的话,出门右拐走到尽头再右拐,有一排连在一起的冰屋,那就是客栈了。” 寒净:“……” 寒净回头看寒靳,寒靳看着小白羊,小白羊得意的抖了抖身子:“有钱!除了钱,啥也没有!肯定不差钱!” 老板在羊面前伸出手:“一百中品灵石,谢谢照顾生意。” 小白羊:“……右拐再右拐的那家客栈什么价位?” “三块下品灵石一晚。” 小白羊:“……”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其实是冰砖皮,看着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实际厚的砸都砸不碎! 老板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面无表情地补充:“哦,对了,是一间一晚一百中品灵石。” 小白羊:“……” 不差钱的大妖爪都在抖!谁能管管这个险恶的世道! 世界白茫茫一片,积雪柔软清冽,纯洁无暇。然而这个城里有个黑心人!黑得发亮还特别光明正大!小白羊看着面前的书店老板,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白瞎了那张脸! 福旺打了个喷嚏。 小白羊:“给你给你,但是我们要住的暖和。” 老板从柜台后站起身:“谢谢惠顾,尽量保证住的暖和。” 小白羊:“……”尽量……现在抢钱的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书店后面就是几间半圆形的冰屋,像是一颗颗被拦腰截断软绵绵趴在地上的雪球,房间不多,但是够住,因为小白羊和福旺是不占空的。 “我要住这一间。”众从指着最左面的冰屋道。 小白羊咬牙:“没有‘我’,只有‘我们’,这么贵的屋子你还想住单间?” 众从:“哦。” 于是寒净和小白羊福旺住一间,寒靳和众从住一间。 众从忧心忡忡:“不行啊,寒靳他喜欢男人!万一半夜对我图谋不轨,我就要对不起寒净了。” 寒靳冷静的看着他:“你想太多了,我对寒净以外的男人女人男妖ji,ng女妖ji,ng都没兴趣。” 众从:“……”花魁不要面子的啊! 小白羊磨了磨爪子:“你说你就要对不起寒净了是什么意思?他对你图谋不轨你就喊就打死他啊!” 众从:“人家只是一只娇弱的小妖ji,ng!” 小白羊爪子痒。 好不容易在这黑心的民宿安顿下来,老板拿着两块闪闪发光的上品灵石在雪城格外刺眼的阳光中细细打量:“真的,等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小白羊觉得大妖的妖格受到了侮辱:“当然是真的!大妖还会骗你不成?” 老板:“毕竟是个五个人只住两间房的穷光蛋。” 小白羊:“……” 众从一把抓住半空中爪子闪着刺眼寒芒的小白羊:“冷静冷静,不气不气,文盲的外地人没办法啊。” 小白羊:“……”是不是来劝架的! 老板虽然人很讨厌,手艺还是不错的,不过半个时辰,就端上了一只烤全羊,他身材颀长,没有鼓胀的肌r_ou_,但是一只手托着长度与福旺身高齐平的托盘,盘子上还有一整只烤全羊,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是放下烤全羊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小白羊,怪怪的。 小白羊看着他就觉得上火,天再冷都浇不灭他心头的火! “你那是什么眼神!” 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看热腾腾香喷喷的烤全羊,再看看小白羊,慢吞吞道:“没什么,你能吃的吧?” 小白羊怒冲冲:“如果我说不能呢?” 老板:“哦,反正你是大妖,应该饿不死的。” 小白羊:“……” 众从一把抓住半空中爪子闪着刺眼寒芒的小白羊:“冷静冷静,不气不气,文盲的外地人没办法啊。” 小白羊:“……”台词都不换一句,这么敷衍我?! 老板战斗力惊人,小白羊已经倒了,众从根本不靠谱,寒靳只有硬着头皮上:“老板贵姓?” 老板:“贵姓陈。” 寒靳:“……”正常不应该是免贵姓陈?脸皮这么厚真的合适?怪不得自己一个人住!活该单身一辈子! 寒靳调整一下情绪:“陈老板对这雪原林家有了解吗?我们此行就是到林家访友,但是与林家之情谊是上一辈的事了,想打听一下现在林家是什么情况?” 陈老板道:“对林家有点了解,林家现任家主林深深是我的同学。” 寒靳惊讶道:“林深深,林家现任家主竟是位女子?” 陈老板面无表情:“不是,是个男的,就是名字娘了点。” 寒靳:“……”这个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 陈老板:“林深深名字虽然娘,人长的却不娘,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头大脚大像颗r_ou_丸,你们要找他,一定不会认错人。” 寒靳:“……”就是突然很同情那位林深深! 陈老板:“林家就在城中心,门口左右各有一只冰雕的龙,但是已经被雪覆盖成了两条大蚯蚓的就是了。” 寒靳:“哦,谢谢。” 陈老板:“不客气,毕竟是客人。” 就连幼小如福旺,在这一刻脑子里的想法都是: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收了两块上品灵石! 连日奔波,总算安定,虽然是冰屋,房内却以灵石布下了小小的阳阵,犹如春日草原的暖阳,整个房间暖烘烘的,却不会致使冰屋融化,倒也显出两块上品灵石的作用来。福旺身体虽然比一般孩子要强壮许多,也事先裹上厚厚的狐皮裘,还是耐不住这常人难以生存的环境,惹了风寒,咳嗽不止,倒是没有高烧,也不至于太让人担心。寒靳与老板一说,老板虽然人不会说话,办事倒是靠谱,很快拿了药回来,让福旺服下。 休息充足,就是办正事。出门这种事,基本是不需要福旺参与的,寒净在书屋,继续教福旺识字,讲解人类的四书五经天地君亲师礼义廉耻信,寒靳和小白羊众从出门前往林家。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4节 因为多了几位还算有钱的客人,书屋也布下了阳阵供这些客人看书。福旺脱了狐裘,穿着单衣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寒净的小黑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念。 陈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看着这一大一小一个教一个学都十分认真,突然开口:“这孩子脖子上长的是胎记吗?” 寒净心里咯噔一声,但是不敢表现出来,紧张的问:“什么胎记?” 老板伸手指着福旺的后颈:“那个倒三角形的红色印记,是胎记吧?” 寒净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看错了看错了。” 老板:“……我看清楚了,就是红色的倒三角形胎记。” 寒净决定抵死不认:“没有!什么都没有!” 老板撇撇嘴角,无所谓道:“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寒净紧张地又要结巴了:“什……什么传说?大家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就不要相信谣言了吧。” 老板不为所动:“就是y阳派洞机真人临终前的那句话,三角倒转,乾坤逆行,其子将亡,天下太平。” 寒净觉得结界有点漏风:“什……什么意思?” 陈老板视线挪回书上:“没什么意思,一个无聊的预言罢了。” 第58章 福旺好好的 书店老板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寒净却总觉得书店老板一双眼睛看似放在书上,实则在观察福旺的一举一动,他紧张的教不下去书,和老板说要带着福旺上街逛逛。 老板看着寒净,仍然没什么表情,寒净却总觉得他是目光y森,赶紧抱紧福旺,生怕老板有什么举动。 老板却只是淡淡的问:“自己认识路吗?需要翻译吗?” 寒净连连点头,又猛然摇头:“认路认路,不要翻译。” 老板便低下头继续看书。 寒净带着福旺出了门,用狐裘把福旺裹了个严严实实,确定福旺后颈的胎记没有露在外面,带着福旺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其实他根本不认识路,出了门就分不清东西南北,既听不懂当地的方言,也看不懂街边店铺上挂的招牌,就近找了一家似乎是在卖茶的店铺坐了进去。 福旺疑惑地看着寒净,不明白师尊为什么突然带自己出了门。师尊明明是个在山里离开洞府打个水都会迷路的人,现在在这白茫茫到处长得都一样的雪城,居然一个人带着自己就出了门。幸好福旺也大了,已经可以认路了,把师尊带回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寒净指着邻桌点了一壶茶,就和福旺在茶馆坐着了。本以为关于福旺的语言是空x,ue来风,没想到居然还是出自y阳派长老之口。即便是孤陋寡闻如寒净,从书中也了解过y阳派的来历。世间变数众多,凡人难以尽算,然而y阳派创派祖师却是个能从诸多变数中窥测天机的奇人。传说y阳派有秘法,通天道,知未来,断天下。但天道不可轻问,问一次的代价是最少十年的寿数,问的越多,问的事情对未来的影响越大,失去的寿数与身边降下的灾劫越凶猛。 寒净不知道书店老板那句洞机真人临终前是什么情况,是洞机真人本就寿元将近,还是因为所说之事太过重大,直接身死道消? 寒净坐立不安地想着书店老板的话,“其子将亡,天下太平”,这天下的太平与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孩子有什么关系,这天下的不太平不过是因为人心的欲望和天定的命运,偏偏要让一个孩子承担这一切,那还要王权天下修真正派何用!再说,以福旺的天赋,分明是气运加身天道之子,居然成为预言中颠覆乾坤之人,岂非无稽之谈! 寒净是决计不肯信的,可天下众口悠悠,自己身上背负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所有人都相信的谣言就变成了真相,武力可使人屈服,却不能使人信服,与寒净的徒弟这个身份相比,自然是洞机真人临终之语更令人信服。 福旺绝不能露出脖子上的胎记,再也不能! 寒净看着福旺,福旺茫然的看着一脸郑重的寒净,困惑道:“师尊?” 福旺……一直不让他修行是因为寒净相信在不知名的追杀者找来之前,寒净还有很多时间能够陪在福旺身边,十多年不过是眨眼之间,他可以慢慢的眨眼,看着福旺长得再大一点,头发牙齿长齐了,以后心智成熟,不至于因自己幼童的身体而失去很多可能。可是,这个预言却让寒净犹豫起来,福旺福旺,寒净希望他福缘旺盛,可这孩子,也许根本就无缘于普通人的生活。 “师尊。”福旺拉着寒净的衣袖晃了晃,指着茶馆门外,“我想吃糖。” 寒净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买糖的小贩正在从小推车上的框里拿出用油纸包的方方正正的糖果交给买糖的孩子们。寒净掏了掏乾坤袋,掏出一块灵石,道:“你坐着,我去买给你。” 福旺羡慕的看着街头闹成一团的孩子们:“那,师尊,我能和他们一起玩一会吗?” 福旺从小到大没有过同龄的玩伴,寒净自然能看出福旺对那些孩子们幼稚却愉快的游戏的渴望,他伸出手,在福旺脖子上放了一个永久幻术:“当然可以,你去玩一会,不许跑远。” 福旺连连点头,与寒净一起出门,在寒净鼓励的眼神里松开寒净的袖子,怯生生的走到在玩过家家的孩子们旁边,小声问:“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那些孩子并不能听懂通用语,都一脸纳闷的看着福旺。 寒净买了一把糖交给福旺,福旺捧着糖往前递了递:“吃糖,带我一起玩吧。” 孩子的世界无忧无虑,最大的事就是吃和玩,有一个孩子伸手拿走福旺手里的一块糖,见福旺笑得开心没有阻止,其他孩子也纷纷拿了糖。拿了糖就是自己人,孩子的世界即便语言不通,也能毫无障碍的一起游戏,福旺很快融入其中。 和长辈在一起固然也有满满的爱,但与同龄人在一起才能彼此投契,福旺脸上咯咯的笑声使得寒净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满街都是孩子们吵闹的笑声,一群小东西跑来跑去互相推搡玩闹,福旺卖力疯跑躲避其他孩子的追逐打闹,很快出了满身的汗,把狐裘解开跑来交给寒净。 寒净下了术法,除非修为高于自己或者自己死了,否则没人能窥破福旺脖子上的幻术,便收起狐裘,叮嘱几句,放他去玩。 街面上雪花飘飘,来往行人俱都避开这一群小魔头,小魔头们吵吵嚷嚷,然后各自散开,留下茫然的福旺和另一个捂着眼睛的孩子站在路上。 捂着眼睛的那孩子说了十个字,放下手,看到福旺咯咯直笑,一把抓住,嘴里叽里咕噜的似乎在说福旺傻,然后牵着福旺的手一个一个的开始找人。福旺跟着他掀了几个筐子抓了几个人才明白过来。 “捉迷藏是不是?”福旺大叫,边叫边笑边懊恼,“不算不算,我没弄明白这是在干嘛,再来再来。” 第二轮捉迷藏,福旺飞快的跑进茶馆旁的r_ou_干店,卖r_ou_干的老板看了福旺一眼,福旺讨好地笑了笑,老板回以微笑,继续低头整理r_ou_干,福旺连忙躲进柜台下藏好。 寒净也配合的移开视线,左顾右盼,假装并没有看到福旺去了哪的样子。 点点细碎的雪花如纯白花瓣洋洋洒洒,白色的街道上孩童笑闹,过往的路人苦着脸避让,这本该是福旺这个年纪应该过的日子,上山捉ji下河摸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是比他的出生更早出现的,是关于这个孩子的预言。轻飘飘一句话,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被抛弃于荒野,被追杀于闹市,何其不公! 而自己,似乎并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 冰凌破开平滑的空间,转眼抵达r_ou_干店,寒净长袖一挥,满天风雪陡然一收,轻轻巧巧地裹住冰凌,再度化为冰雪飞散。 r_ou_干店的老板还在低头剁r_ou_,毫无所觉。福旺躲在r_ou_干店的柜台下,露出一小片蓝色的衣角。 远处雪山轰然震响,浮雪悄无声息地逆空而上,天蓝地白,广阔无边,太阳尽职尽责的照耀着雪山,却不能融化半粒雪尘,娇弱的雪尘绕着一双看不见的手飞舞旋转,转眼间彼此依附越滚越大,于雪城百米高空形成一只巨大的雪球,雪球遮住了阳光,为雪城提前带来了黑夜。 寒净双掌上翻,向空中拍出一掌,雪球重新散为雪尘涌入雪城,寒净心里一惊,连忙去看福旺,刚好看到一道轻盈飞舞的雪线飘过r_ou_干店的门槛,向那露出的蓝色衣角靠近。 大雪纷纷扬扬,寒净素白的手指拈起一粒雪花,s,he向雪线,同时疾步前掠,要将福旺抱出来。 雪线被雪花冲散,落在r_ou_干店老板身上,老板抬头对寒净笑了笑,寒净身为大乘修士,速度已非凡人r_ou_眼能见,然而r_ou_干店老板更快,伸手把福旺从柜台下拉出来,分割r_ou_干的刀压住福旺的脖子,显出一道刺眼的红线。 寒净惊恐的停住脚步。 街道上传来孩子的哭声,寒净不敢回头去看,面前只有福旺那张苍白的小脸。 r_ou_干店老板又笑了笑,这个人类生的憨厚模样,笑起来并不会让人心生警惕,他刀放在福旺脖子上,眼睛却看着门外,声音平和带着打趣:“你看,那些讨人厌的小孩好像快死了。” 寒净慢慢侧过身,迅速瞥了门外一眼。 雪花轻盈的缠绕着几名孩童,将他们托举上半空,无论孩子怎么挣扎哭闹,都无法让任何一颗雪花降低高度。 r_ou_干店老板视线落回寒净脸上,饶有趣味的问:“如果外面那些孩子和我手里这个,你只能选一方,你会选谁?” 寒净难以回答,他看着福旺,福旺仰着脖子,红色的血丝从r_ou_干店老板的刀下顺着白嫩的脖颈流下,福旺虽然一声不吭,眼神中却难掩恐惧。他期待的看着寒净,期待自己成为被选择的一方,却隐隐察觉,以寒净的性格,门外的那些孩子也同等重要。 “你在等你的情人和宠物吗?”r_ou_干店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胜券在握,“他们都在林府作客,一时半会应该是过不来了。选一个吧,孩子,该是你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你师尊难道没教过你,不能总是依赖别人呀。” 寒净握紧拳头,抿紧嘴唇,警惕的看着r_ou_干点老板。 “哎,你和你师尊可真不一样。”r_ou_干店老板叹了口气,“犹豫救不了人,要把时间握在自己手里啊。” 门外风雪骤乱,一个孩子身边的雪线猛然散开。 寒净下意识抬手送出一道雪梯。 “师尊……”福旺的叫声同时响起。 寒净转过头,看到福旺颈侧瞬间喷涌而出的大股鲜血,红色而粘稠,在福旺白嫩的肌肤蜿蜒而下,刺痛人眼。 福旺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努力的向寒净伸出小手,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了。 但是寒净认得出那个口型,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如此熟悉。 活泼的,高兴的,依赖的,撒娇的那个声音。 师尊…… 第59章 为师很没用 寒净整个人都快被漫天风雪冻住了,可福旺的呼吸还没停,寒净不能懵,虽然满脑子乱哄哄一片,无数个声音吵成一团,可他必须尽量冷静地看着r_ou_干店老板,努力保持声音清晰稳定:“你到底想要什么?” r_ou_干店老板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掐着脖子的福旺,福旺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像是想要把这个人的样子刻在心里。r_ou_干店老板却微微一笑,声音慈祥,如同一个教育晚辈的长者,柔声道:“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恶毒,不好不好。” 寒净手指完全麻木了,r_ou_干店老板每说一个字,福旺脖子上的伤口处就有血液不停的流出来,可r_ou_干店老板却以灵力维持着福旺的生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活生生忍受割喉的痛苦,寒净觉得那一刀不只是割在福旺的脖子上,也割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脖子隐隐作痛,胸口也在隐隐作痛,全身不断的抽搐,呼吸的本能突然变成了一门崭新的学问,几乎窒息的压迫感催生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你到底要什么?!” r_ou_干店老板撇了撇嘴:“年轻人,性子真急躁。好吧好吧,坦白说,两件事,一件是杀了我手上这个小东西,一件是杀了寒玉,仔细想想,这个小东西不急,还是先杀寒玉好了,所以现在我想要寒玉的行踪,只要你把寒玉的行踪告诉我,这个小东西就暂时还给你,很划算吧?” 风雪从寒净的眼里灌进心里,寒净看着福旺,福旺脸上一直流下泪来。一开始的痛苦可以靠着信念忍耐,可持久的没有结束的痛苦很快就击溃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的忍耐,福旺向寒净伸出双手,脖颈流出的血已经染暗了前面的衣衫,澄澈清爽的蓝色变得脏污不堪,他看着自己的师尊,从小到大从没让他受过委屈没让他如此痛苦过的师尊,师尊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救他,只要师尊愿意,就一定可以救他啊。 寒净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在滴血,他右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左手手心,不让自己崩溃,远在天边的师尊,近在眼前的徒弟,说出师尊的下落至少可以保得徒弟暂时的性命,争取一些回旋的时间。可是身为弟子,师恩如海,即便是为了保住徒弟的性命,谁也料不到日后的变数,若是害了师尊,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r_ou_干店老板又叹了口气,像是在为不成器的晚辈着急:“我说过,犹豫不决会使你失去更多,你却总是不明白时间的宝贵。” 他手里的刀是剔骨尖刀,从福旺脖颈刺入锋利的刀尖,鲜血便喷jian了他一脸。他在鲜血中微笑,福旺四肢抽搐,眼睛已经翻起了白。 寒净已经喘不过气来。 雪城,真的是一座很冷的城,可以让一个人狠心出卖自己的至亲。 寒净浑身都在颤抖:“师尊他,在宗内闭关。” r_ou_干店老板满目慈祥,温和的微笑引导:“这个答案不对,再想想呢?” 寒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师尊一直闭关冲击渡劫,从未出关,你把福旺还给我!” 老板失望摇头:“看来,你并不了解你的师尊。” 福旺还在流血,这个人还在说些有的没的,寒净急火攻心,怒道:“你是不是想要耍赖!” 老板道:“这样吧,你过来,用你自己交换你这个小徒弟,怎么样?” 这个提议犹如久旱甘霖,完全是意外之喜,寒净僵硬的身体瞬间生出无限的力量,急声道:“好,我换他,我这就过来。” 本以为又会有所反复,没想到老板异常痛快,挪开福旺脖子旁边的刀,对寒净憨厚笑笑:“外面那些小孩子还在天上玩呢。” 被他松开的那一刻,支撑福旺生命的灵力连接也同时断开,福旺瘪着嘴眼泪汪汪的张开双臂向前跑了一步,脸上的神情便陡然一滞,失去灵力支撑的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头重脚轻的扑面倒下。寒净连忙上前一步接住福旺,右手并指,指尖灵力流入福旺经脉,左手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灵丹,喂福旺一一服下。 老板手里掂着刀,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不催促也不动作,仿佛只是一个路过的观众。 雪城终年不化的积雪洋洋洒洒,轻飘飘的雪花被清风一吹便摇头晃脑的游进了铺子,落在寒净身上,盖住福旺的眼睫。 孩童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在寒净惊喜的目光中艰难睁开,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却于冰川深处,有一汪婉转的春泉。 寒净呆呆地看着福旺,福旺眨了眨眼睛,小小的身子从寒净怀里如流星般撞入老板怀里,老板低着头,看着只到自己大腿的孩子,晶莹剔透的冰刃穿透老板柔软的血r_ou_之躯,从后心口钻出耀眼的寒冰锋芒,因为速度太快,冰刃没有来得及染上鲜血,仍旧纯净无暇。 老板脸上露出微笑,手中的刀顺势劈上福旺的脖子。福旺矮身躲过那行动迟缓的一刀,伸出双臂用力一推。 老板倒在地上,睁着眼睛,面带微笑,没有呼吸。 福旺回过头,对着寒净露出微笑,身子软软倒进寒净怀里。 寒净愣愣的抱着他,站起身,下意识的接住外面空中掉落的哭闹不止的孩子们,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他得带福旺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四面雪山环绕着雪城,寒净不认得路,不知道方向,可他必须带福旺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他僵硬的飞上高空,直奔一个方向,身边的温度因高度的增加骤降,昏迷的福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寒净连忙落回地面,茫然的看着四面几乎一模一样的冰屋,四肢发软,生出浓重的无力感。 早知道,不下山好了,一辈子都不要求飞升好了…… 小雪纷纷,天地尽白,寒净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心中却只有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凄凉。 世界这么大,万里千山暮雪,百丈十面红尘,他找不到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一只手落在寒净肩膀上,寒净一惊,猛然转身,看到书店老板面无表情的脸。 “客人,该回去吃晚饭了。”书店老板冷冰冰的开口。 寒净紧紧抱着福旺,狐裘把福旺裹成一只大白毛团子,他警惕的看着书店老板,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书店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是你爹。” 寒净:“……” 寒净抱着福旺的手几乎脱力:“师尊?” “……派来的。”书店老板面无表情地补充。 寒净:“……我凭什么相信你!” 书店老板:“爱信不信,你大徒弟和小宠物回来了,跟我回家。” 寒靳和小白羊众从还在对方的地方,寒净只能跟着他回了书店。刚进书店的门,一只白色的小毛团子就嗖地蹦上寒净的肩头,嗅了嗅狐裘,狐疑地看着寒净:“我闻到了血腥味,小崽子怎么了?” 寒净看到小白羊,紧绷的心总算能够松开一点,被紧张束缚的疲惫松了控制,如潮水般涌上四肢,他哆哆嗦嗦地掀开狐裘,露出满身是血的福旺,血腥味失去了阻挡,瞬间充斥着书屋,令人作呕。 小白羊呆呆地看着动也不动的福旺,伸出小爪子,却在爪子碰到福旺鼻尖之前猛然缩回,化身为一只被点燃的炮仗,怒声咆哮:“谁干的?!老子跟他拼了!” 寒靳站在寒净身后,温暖的胸膛贴着寒净冰冷的后背,被这温暖靠近,寒净满身风雪融化,再也难以支撑,靠在了寒靳怀里。寒靳一只手揽着寒净肩膀,一只手虽然略有些抖,依然坚定的落在福旺鼻下。 咆哮的小白羊闭上嘴,紧张的看着寒靳。 寒靳胸膛震动,长出一口气:“还活着,小白羊抱着福旺,众从去找医师。” 小白羊落地化人,小心翼翼的把寒净怀里的福旺抱出来,像是怕吵醒了福旺的美梦。 寒净浑身没了力气,靠在寒靳胸前,被寒靳拦腰抱起,与福旺一起被放到了床上。 “没事了,你睡一会吧。”寒靳弯着腰,在寒净耳边柔声道,一只大手覆上寒净双眼,“有我在呢,没事的,你和福旺都没事的。” 寒净闭上眼睛。 没事了,我知道,你是永远不会让我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好像没保存,我滴天呐,早上起来一看ipad我就懵了,还停留在修改页面什么鬼 第60章 为师的师尊 寒净醒来的时候月已上半空,在这雪城之中,月光皎洁,雪地生辉,像是没有真正的晚夜。寒靳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寒净的手,寒净一睁开眼睛,寒靳便弯腰把他半扶半抱了起来,寒净看到福旺一身已经被清理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松了口气,寒靳又递过温热的茶水。 寒净喝了口热茶,温度适宜的水分由肚腹催生出绵绵的暖流,他把茶杯递回给寒靳,压低声音问:“书店的老板呢?” 寒靳对门外使了个眼色:“好像是休息了。” 寒净疑惑地看着门的方向,觉得这个书店老板也是搞不懂。 小白羊蹦跶到寒净面前,同样压低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寒净自己阅历不够,见识浅薄,想不明白,便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寒靳和小白羊,希望他们俩能够做出靠谱的判断。 虽然心疼于寒净与福旺的遭遇,但是现在几人的行踪明显已经暴露,当务之急不是担心已经发生过的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目前的状况。 寒靳对玉成真人的印象十分模糊,似乎是在自己刚到平波峰不久,玉成真人就开始闭关冲击渡劫,此后再未出关,寒靳那时太小,对玉成真人的模样全无印象,更是分不清自己关于玉成真人的印象是来源于童年了了的回忆还是寒净的描述,只是在他的印象里,玉成真人分明是个不喜欢下山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实力高强的仇人。 “玉成真人是何时与人结了仇?” 既然不再与寒净师徒相称,自然不能再唤玉成真人为师祖,寒靳不抱什么希望的问寒净,觉得以寒净对玉成真人的崇敬之情来说,大概是不会记得任何关于玉成真人的仇人的事的。 寒净:“我师尊那么好,人人都喜欢,没有仇人。” 寒靳:“……”果然,寒净看玉成真人大概就如同自己以前看寒净,我的师尊绝不可能不完美! 小白羊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趴在福旺身边啧啧称赞:“我养的小崽子就是有出息,被人欺负了就杀回去,干得漂亮!” 寒靳便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可是福旺不曾修行,冰刃从何而来?” 小白羊:“……我就说要教小崽子修行,你们非不让,如果小崽子开始修行,哪里会这么容易被人欺负!” 寒靳:“……马后炮!不教福旺修行不也是你的主意吗?” 小白羊压着声音咆哮:“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小崽子这么好的天赋,当然要修行!” 寒靳:“……” 寒靳强行拉回正题:“而且那个r_ou_干店的老板刚好就是玉成真人的仇人,刚好就在那里开r_ou_干店,刚好就知道福旺的存在?” 寒净想了想:“其实,我觉得福旺当时不是福旺。” 寒靳与小白羊齐齐看着他。 寒净慢吞吞道:“当时福旺的眼神,是我师尊的眼神,虽然三百多年没见,我也不会认错自己的师尊。” 寒靳:“……”脸疼!自己就是那个两年不见就认不得自己师尊的蠢货! 既然福旺可能不是福旺,r_ou_干店老板可能也不是r_ou_干店老板,一直以为遭人追杀是因为关于福旺的预言,现在又冒出玉成真人的仇人,动不动就是渡劫修为,大乘修士也扛不住。 幸好寒净如今心境已与刚刚出门时大有不同,明白只要守护好自己的小世界,其他无力阻止的事便不必太过给自己负担,虽然心里为无辜的r_ou_干店老板的遭遇暗暗惋惜,也能平静对待。 “既然有现成的知情人,自然是去问知情人。”小白羊后腿一蹬,高高跳起,如同一颗小流星划过完美的弧度锤击在睡着的众从的腹部。 众从猛然睁开眼睛,捂住肚子,整个人弯成了一只虾米,发出痛苦的嘶嘶声,一双眼睛飙出眼泪,瞪着小白羊,气若游丝:“你……干……嘛……” 小白羊在福旺身边坐好:“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众从捂着肚子哭:“我……我要死了……” 小白羊:“你一只小妖ji,ng死个屁,快点起来跟我去问话!” 众从:“……”仗着妖ji,ng不容易死就虐待妖ji,ng,这只蠢羊会有报应的! 然而,武力值相对不高的小妖ji,ng还是被迫爬起来跟着去敲门。 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小白羊踹了一脚,门纹丝不动,寒净怀里还抱着福旺,人都出来了,把福旺自己留下必然不放心,索性一起抱出来。但这门久敲不开,寒净便心里发慌,生怕这个自称是师尊派来的人不知不觉间被人悄悄灭口,忍不住把福旺用狐裘裹紧,紧张的看向寒靳。 寒靳摇了摇头,道:“有结界。” 本来只是出来旁听分辨真话假话的小妖ji,ng又被推到门前拆结界。幸好结界这种东西本就是以阵借力,自然也能以阵破力,倒是对破阵之人修为的要求不是很高,众从很快推开了房门。 房内亮起一点星火,书店老板身着里衣外披皮裘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群夜闯房间的人和妖:“我家着火了,你们都来这避难?” 众从好奇道:“这雪城也会走水吗?” 老板:“家里有傻瓜的话可能会的。” 众从:“……” 小白羊拍了众从一巴掌,气势汹汹的走到所有人面前,抬起小下巴:“你到底是谁?” 老板:“住了两天你们终于想起要做个自我介绍了?” 寒净:“……你明明知道我们是谁。” 老板:“我知道是我博闻广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寒净:“……” 这个老板可能靠嘴皮子噎死过人,寒靳行了一礼,态度诚恳:“我们对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望道友指点迷津。” 老板终于起身下床,坐到桌边:“我姓陈名澄,师从仙剑门尺素真人。” 本以为既然自称是玉成真人派来的人,应当是与霞蔚宗有所关联,却居然是仙剑门中人,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寒净迫不及待要问关于玉成真人的事:“我没见过你,你与我师尊如何相识?” 陈澄道:“三年前律国的镇国大将军律贤屠杀律、丰两国戍边守将四十万人,我与师尊一起前往阻止,遇见玉成真人。” 寒净断然否认:“不可能,我师尊一直在霞蔚宗定波峰闭关冲击渡劫,从未出关。师尊出关,不可能不知会我。” 陈澄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道:“玉成真人告诉我,他的徒弟不日将前往雪城,希望我能替他暗中保护他的徒弟和他的小徒孙,我便来到雪城,结果一等三年,你们居然才来。” 寒净:“……”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陈澄道友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怨念很大? 寒靳疑道:“既然是初次见面,道友为何接受玉成真人的托付?” “虽是初次见面,却是仰慕许久,亦从言谈中为真人的风采所折服。” 寒净点头,是我师尊没错了。 寒靳:“……” 小白羊冷哼一声:“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什么修为,让你来保护寒净?当我小白羊是死的吗?!” 陈澄:“我渡劫初期的修为,怎么了?” 小白羊:“……”没……没怎么,大佬你继续。现在出门混的是不是渡劫期起步了?妖王完全没有生存环境了啊! 寒净不解:“师尊为何要你保护我?师尊自己去了哪里?我白天时仿佛是见到了师尊,可他怎么能借的了福旺的r_ou_身?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师尊?师尊冲击渡劫是失败了吗?即便失败了我也不会背弃师尊,他不来见我为什么也不通知我去见他?” 一连串问题不仅陈澄听得皱起眉头,小白羊都快被他绕晕了,连忙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第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寒净想了想,发现自己也记不得第一个问题了,还是寒靳在一旁道:“玉成真人为何知道寒净和福旺需要保护?他自己去了哪里?” 第一个问题,陈澄选择性略过,第二个问题,陈澄回答:“不知道。” 寒靳看了众从一眼,众从点了点头。虽然修为差距极大,可众从的天赋并不会受到修为的压制,更像是一种对待生物的本能,不以任何外物因素所左右。 寒靳继续道:“白天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玉成真人?” 陈澄道:“我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要杀真人你们应当去问真人,与我何干?” 小白羊不能接受:“大佬,你接受委托完全不用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利益纠葛的啊?” 陈澄瞥了一眼羊:“嗯,不需要,是我欣赏的人委托的就可以。” 小白羊:“……”任性啊,是真的任性啊! 第61章 为师的羊仔 遇到这么任性的大佬也是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不能刑讯逼供,不想回答的问题大佬直接跳过,根本没法交流!大佬修为高不缺钱还能怎么办?□□吗? □□……说到□□……小白羊疯狂对众从使眼色。 众从:“???”完全不明白啊,歪头眨眼是什么意思?卖萌吗?这只羊难道以为在自己了解了他的本质之后还会被萌到吗?简直是看不起妖ji,ng的定力! 小白羊:“……” 小白羊对陈澄假笑:“哈哈哈,夜深了该睡了,大佬好好休息,晚安晚安,我们先告退了。” 反正问不出什么,寒净寒靳也纷纷道了晚安,一群人回到房间,把失血过多受惊过度一直睡得很熟的福旺放在床上,众从也准备爬上地铺去睡觉了,又被小白羊一把揪住。 “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小白羊一脸严肃,大义凛然。 众从小心翼翼地看着羊,斟酌了一下羊的靠谱程度,胆战心惊的问:“什么任务?” 小白羊凑到众从耳边,做贼心虚的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去□□那个陈澄,务必让他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众从紧张的抱胸:“我是个纯洁的好妖ji,ng,不能做这种事的!” 小白羊:“你纯洁个屁!你跟那个王爷怎么回事你还纯洁!” 众从理直气壮:“我跟王爷那是你情我愿,他出钱我出r_ou_,但是□□这种事是我单方面的要去勾引一个对我没有意思的无辜人类,怎么可能一样?” 小白羊:“……”这只小妖ji,ng对于纯洁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 小白羊放柔声音,像是一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怎么会对你没意思呢?你没发现刚刚走的时候他谁都没看,就多看了你好几眼吗?” 众从努力回想,刚刚自己走的太快,根本没注意到陈澄是不是多看了自己几眼:“……真……真的吗?” 小白羊用力点头:“真的真的,毕竟你长这么好看,谁能抵抗你的魅力?” 众从怀疑的看着羊:“你,寒净,寒靳,都抵抗住了。” 小白羊:“……”废话!我们又不瞎! 小白羊坚持露出虚伪的笑容,一张羊脸谄媚又无辜:“我们都瞎啊!” 寒靳:“……”你才瞎!我明明眼神最好,喜欢上了这世上最好的人!寒净也不瞎,寒净都慢慢接受我了,一切很快就要水到渠成了! 众从恍然大悟:“也对,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小白羊:“……”好想打死这只妖ji,ng,也打死自己! 众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铜镜孤芳自赏:“你真的觉得,那个僵硬脸对我有意思?” 小白羊用力点头:“真的真的,发挥你的魅力,迷晕他吧!记住问他要追杀玉成真人的都是什么人,是不是一个组织,如果是组织的话这个组织的实力如何,他们靠什么来找到我们的。” 众从斗志昂扬:“没问题!交给我吧!我一定让他把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还必须是实话!” 小白羊挤出做作的崇拜脸:“你好木奉哦!去吧,我就知道你能行,加油!” 众从高高兴兴出门了。 小白羊转头干呕一声,四肢摊开趴在地铺上,有气无力:“这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恶心的话了。” 寒净“啊”了一声,茫然道:“你在骗他啊?” 小白羊瞥他一眼:“你觉得那个死人脸能看上他那么妖艳的小妖ji,ng?” 寒净:“……那你还让他去……找死吗?” 小白羊挥了挥爪:“放心,没那么容易死的。” 小妖ji,ng的确没那么容易死,但是小妖ji,ng很伤心,很伤心的小妖ji,ng眼泪汪汪的跑回来,瞪着小白羊。 小白羊:“……”这一看就是失败了,那这只小妖ji,ng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不用管他死活,让他自己哭去吧。 眼泪汪汪还没人安慰的小妖ji,ng拿起枕巾摔小白羊。 小白羊怒:“你干嘛!敢对我动手了你?” 哭唧唧的小妖ji,ng吓了一跳,但必须讨个说法,怂哒哒的把枕巾铺好,小声抱怨:“你这个骗子,你是来秀优越感的是不是?” 小白花白他一眼,又懒洋洋地躺回地铺:“我秀什么优越感啊,你神经病吧你。” 小妖ji,ng大哭:“你就是秀优越感!那个僵硬脸明明是喜欢你,多看的那几眼也是看你,你偏偏让我去□□他,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我魅力不如你吗?!” 小白羊:“……” 小白羊爪子艰难地竖起一根指甲掏了掏耳朵:“我刚刚聋了,你说啥?” 小妖ji,ng悲从心起:“你还要我再说一遍来羞辱我!那个僵硬脸自己亲口说的,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多看那几眼是看你不是我,我魅力不如你,满足了吧!” 小白羊:“……” 卧槽……这是多么异于常人的审美,哪一个正常的人类会……喜欢上一只羊? 真的不是喜欢吃羊r_ou_吗? 大半夜睡不着,目前的情况也完全摸不清头绪,闲坐着发呆也是无聊,寒靳倒是觉得挺有意思:“那挺好的啊,小白羊你去□□吧。” 小白羊恶狠狠的瞪着寒靳:“你再说一遍老子撕烂你的嘴!” 看着福旺睡脸发呆的寒净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这两只又互相怼了起来:“嘘,声音小点,又吵什么呢?” 寒靳忍着笑把众从带回来的情报分享给寒净,寒净震惊地看着小白羊,眼神怪异。 小白羊:“……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寒净真诚又伤感的看着那张毛茸茸的羊脸:“小白羊,你也喜欢他吗?如果你们俩是真心相爱,我绝不会拦着你的。我们虽然定了血契,可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可以离开我去过你自己的生活,我绝不会用我们的血契打扰你。” 小白羊:“……” 小白羊一跃而起:“寒净你是不是傻!见鬼的真心相爱啊!老子能看上他?就他那个说一句话就要噎死人的性格,老子跟他正常交流都做不到,怎么可能真心相爱,我跟你说要不是他还有点用,老子根本不可能在这个觊觎老子r_ou_体的人类家里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缓缓露出陈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呆久点也没关系嘛,反正大佬和我们的心是一起的,大佬你说对不对?”小白羊真诚的眨巴着圆圆的蓝色大眼睛,非常无辜且纯洁。 陈澄:“……” 寒靳被这只羊秒怂的气质折服。 “今天晚上你们到底睡不睡了?”陈澄面无表情问寒净。这群人里虽然寒净最傻最没主意,可寒净说话却是最管用的。 寒净茫然道:“不……不睡了吧……有事?” 陈澄:“但是我要睡觉,如果今天晚上我的门第三次被人闯入,我就把你们扔出去了。” 寒净:“……哦。”真的很同情小白羊,喜欢自己的寒靳温柔体贴总能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喜欢小白羊的陈澄却想把自己的心上羊扫地出门! 小白羊:“大佬慢走哈哈哈……” 门一关上,小白羊立刻变脸:“什么东西!要不是现在还要靠着他,老子一定要教训他。” 寒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小白羊紧随其后杀过来的冷酷眼神中转头专心研究床上的花纹,毕竟人家现在是有渡劫期大佬喜欢的羊了,惹不起惹不起。 小白羊:“……”妈的陈澄,毁羊清誉! 寒净c,ao心的看着小白羊:“小白羊,我觉得他对你不是很热情,你们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白羊暴跳:“我和他哪来的感情!” 看来小白羊的感情发展的不是很顺利,寒净连忙顺毛:“好,我不问了,你也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 小白羊:“……”智障主人忧愁多。 寒靳:“噗—” 小白羊:“……”妈的,大妖跳进曲海也洗不清了! 寒靳真诚的建议:“要不你就勉为其难,试试□□?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敌人却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就算是在陈澄的地方,也很有可能会遭到敌人的袭击。不了解情况就永远没有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小白羊:“不!不不不!!!” 寒靳严肃道:“我是认真的建议,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的突破口。既然陈澄把他对你的感情直言不讳,相信也是非常希望得到你的关注的肤浅的人类。既然众从可以为我们目前的困境牺牲,你为什么不可以?” 小白羊:“呵呵,他又不喜欢众从,众从也不容易死。他现在喜欢我,万一霸王硬上弓对我图谋不轨我怎么反抗?就算他不会霸王硬上弓,我要是拒绝了他,他恼羞成怒要弄死我怎么办!” 寒靳神色复杂:“……你想的还……真多。” 小白羊认真点头:“我知道,我考虑事情是很全面的,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寒靳:“……”呵呵!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5节 第62章 故友 经过寒靳一夜的辛苦劝说,小白羊终于决定为了大家的安全忍痛牺牲自我,一大清早就穿着众从愤怒奉献的露肩衣服,端着寒靳友情提供的盛满丰盛早餐的餐盘,拗好完美的假笑,去给陈澄送早餐。 幸好太阳已经升起,陈澄应该已经起了,寒净等人目送小白羊夸张的扭着腰进了陈澄的房间,寒靳忍不住转身笑了半天。 寒净看寒靳笑,也忍不住傻乎乎的跟着笑,却不明所以:“笑什么呀?” 寒靳摆了摆手,努力严肃正经:“我只是觉得小白羊这一去应该很有希望,忍不住高兴。” 寒净赞同点头:“希望小白羊一切顺利。” 众从怒哼,冷艳高贵的走过去。 寒靳:“……”这些脑子里缺根弦的是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陈澄可能只是用话术误导了众从而已?就陈澄看小白羊那眼神,以寒靳自己的恋爱经验,如果陈澄真的喜欢小白羊,寒靳就把小白羊供起来,一天三餐做好喂到他嘴边! 脑子里缺根弦的人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忙着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忙着梳妆打扮准备艳压的准备艳压,寒靳暗暗估摸离小白羊被赶出来还有多久,顺便给福旺做了点清淡补血的早餐。 福旺一醒来就一脸惊恐的四处张望,看到寒净寒靳才稍微平静一点,一头扎进寒净怀里,紧紧抱着寒净的腰,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缩着脖子把头埋进寒净怀里不肯露出来。 一个四岁的孩子,被割喉的心理y影并不容易克服,福旺醒来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崩溃埋怨,还能一如既往的信任寒净,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已经懂事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寒净伸手回抱福旺小小的身体,试图把自己全身的温暖传递给他。 “福旺,我们修炼吧。” 敌暗我明,师尊不知所终,不可能每次都能救场,与其依靠别人,不如让福旺拥有自保的能力。 福旺从寒净怀里露出半张脸,连连点头。 寒靳送上一碗暖乎乎的小米粥:“吃早饭,吃完早饭,咱们就开始修炼。” 福旺看着米粥目露渴望,可就是不肯松手来接,寒靳用小勺舀起一口喂他,福旺喝了一口,然后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割开的部位,像是生怕米粥从脖子里漏出来。寒净寒靳都是心疼,可也没有办法,寒靳静静的舀了一勺米粥看着他,等他自己确认吃东西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的喂第二口。 一顿米粥吃了小半个时辰,眼见最后一口下肚,寒靳拿手帕擦了擦福旺的嘴角,拿着空碗打开门要把碗送回厨房,一只纸鹤顶着满身的风雪扑棱棱落在了寒靳肩膀上。 寒靳捡起纸鹤,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拆开,这纸上有霞蔚宗的标志,是霞蔚宗传递讯息常用的纸鹤,纸上只有六个大字。 魔族进犯,速归。 寒靳不由得呆了一下,魔族怎么蹦出来了? 这世上的生灵虽然细分千万,但可以笼统的分为两个大类,灵智已开的和灵智未开的,其中灵智已开的又包含人,妖,ji,ng,魔四个小类。魔族是自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地下物种,他们的相貌,要么极度丑陋,要么极度美艳,喜y暗潮shi角落,不与其他族类来往。魔族的修炼方式大多是互相吞噬,人类觉得极其残忍,因此称他们为魔,可他们自己内部对此习以为常,又因无法吸收其他四族之力从不祸祸其他种族,倒是十分低调,要不是这次送信提起魔族,寒靳生活中根本就想不起这一号种族。 假寒净应当也没祸祸过这些与世隔绝的家伙啊,确认了自己没错,那么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就不能怂,捋起袖子就是干。敌人进犯,霞蔚宗特意传讯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要这些高阶修士回家坐镇,当一下靠山,师门有需要,自然不能不应。 而且,刚好可以回去看看玉成真人的闭关之所。 寒靳拿着小纸条回屋,小白羊已经气冲冲地回去了,正对着寒净抱怨陈澄活该单身一辈子。 小白羊把左边肩膀的衣服扯下来,把腿往桌子上一翘露出大白腿,怒道:“我都这样这样了,他都不看我!” 寒靳:“……他对你肯定不是真爱!咱们不在这呆了,回家!” 小白羊也愤愤一拍桌:“走!必须走!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死人脸了!” 寒靳把“魔族进犯”四字被撕掉的小纸条给寒净看:“门内可能有事,要我们回去一趟。反正目前情况不明,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对方掌控中,不如回霞蔚宗去。宗内有护山大阵,又有灵力高强的师叔师伯,就算对方追去霞蔚宗我们也不怕他。而且我平波峰也就我们这几个人,最近的珊海峰离平波峰也有六七十里,对方若真是冲我们来的,总不至于连累别峰。回去之后刚好可以看一下玉成真人是否已经出关,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指引他的去向,你觉得呢?” 寒净只觉得有道理:“那我们就不去林家了,直接回家吗?” 寒靳略一犹豫,看向福旺。福旺在寒净怀里露出半只眼睛,微微有些期待道:“我是要跟着师尊修行的,那本书就算解开了我也未必会学,咱们走吧。” 雪城给福旺留下的y影,催促着福旺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寒净便道:“那就走吧。只是小白羊,你是要留在陈澄身边,还是要跟我们走?” 小白羊愤怒的甩了甩头,把自己甩成一只巴掌大的小毛团子:“我是有什么毛病才会留下!当然是走!” 寒净拖家带口的去找陈澄辞行,陈澄难得的动了动眉毛,证明了他那两道标准的剑眉是真的:“玉成真人托我保护你们,你们却要走,我跟你们同往。” 小白羊抢先蹦出来:“不需要!上次是我和寒靳不在,我们三个在一起,未必拼不过一个渡劫修士,你还是留在雪城,这个地方和你的脸很配!” 陈澄并不理他,只是看着寒净:“你师尊将你托付于我,我应承了他自然要做到,送你们到霞蔚宗门口,你们回家之后,我便也回家去了。” 寒净不好意思道:“太过麻烦道友了,道友要回师门便回去吧,我们几个乘坐飞毯,最多两天便也到家了。” 陈澄坚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谁也不知道下次追杀你们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寒靳对陈澄笑了笑:“看这些年的雷云,这世上渡劫期的高手最多不过二三十人,玉成真人这是全得罪了?” 陈澄道:“真人有这个本事。” 寒靳:“……”是夸还是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盛情难却,寒净不好意思的接受了陈澄的护送,几人驾起飞毯,陈澄张开隐身结界,调整方向,向霞蔚宗飞去。 路上无数名山大川,人间集市,热闹喧嚣,福旺懂事起还没去过什么地方,唯一去了一次雪城,却经历了最可怕的噩梦,对下面的世界既好奇又充满恐惧。寒靳牵着福旺的小手站在飞毯边上,拿出地图,指着下面的高山流水,与他指认方向。福旺将地名与地图一一对应,倒是方向感和好的样子。 一旁的寒净老怀欣慰,总算两个徒弟都不像自己。 “这是木籽派。”寒靳指着脚下的海洋山峰与平原的交界处道,“木籽派修士以种植为主,崇尚创新,修真界几乎八成的药材都来源于木籽派,是修正界最重要的门派之一。” 寒净低头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一个活泼的绿色身影,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否能扛起木籽派的大旗,是否还如以前跳脱乐观。 寒净小声问寒靳:“我们去拜访一下程亲吧?” 宗门正逢魔族进犯,本不应此时在路上耽搁,可寒净面露怀念与哀伤,又让寒靳不舍得不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只是去见一面,只是耽搁半天,应当没什么关系。 几人落在木籽派山门前,立刻有木籽派的小弟子前来询问,寒靳报上姓名,那小弟子深色古怪的一一打量几人,自己上山通报去了。 不多时,那小弟子回来请几人上山。飞过山门,落在曾经大摆过宴席的广场上,广场上空空荡荡,偶有弟子路过也是神色匆匆,经由广场进入木籽派的待客主殿协色殿,就看到那一道熟悉的绿色身影。 虽是熟悉,却也略有不同,程亲的头发不再是柳条随意扎起,而是翡翠玉冠高高束起,衣服也不是活泼的草绿色纱衣,而是沉稳厚重的墨绿色正服,程亲的脸上也不是没心没肺的傻乎乎笑容,而是淡淡的微笑,明明是在微笑,却让人感到一丝疏离。 大殿空空荡荡,只站着几个旧友,没人说话,便显得有些尴尬。 寒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过,迎着程亲的微笑,喉间像是哽了一根鱼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程亲走近,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真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了。” 寒净却觉得那惊喜并没有那么的真诚,让人有些不舒服:“亲亲,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程亲微笑点头:“很好。” 寒净却更觉得难过:“你的植物学巨著,还在写吗?” 程亲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了,他看着寒净,突然收起所有的表情:“不用你管,你还是先管好你们自己宗内的事吧。” 寒净疑惑道:“我宗内何事?” 程亲勾了勾唇角:“你师尊挑翻了魔族的极乐城,魔族打上门来了,要霞蔚宗血债血偿,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水了二十万字俩人就亲了一下……这不是真正的我,但是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是高审二十多章就该睡觉觉了……我还签约了,我是不是作死,我这么不勤劳的人又不指望入v赶榜,我为什么要签约……以后都不能写脖子以下了……可能还要把媳妇撩我修一下改年龄……日常不知道自己脑子什么构造(ノへ ̄、) 第63章 师尊去哪了 寒净整个人都懵了:“谁?我师尊?为什么?” 程亲冷冰冰道:“是你师尊又不是我师尊,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何不亲自去问他?” 程亲生的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有两个笑窝,板起脸时便失去了那少年的纯真,显得有些不易亲近。何况他说话时语气江平少,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仿佛不是故友而是仇人。 四年的时间,就能改变一个人,他记得的是那个拿着小本本亲尝百草被人拒绝依然乐观的程亲,可生活对这样一个人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才让他脱下新绿换上沉重。修士被岁月固定的脸上竟也有了风霜的痕迹,寒净既失落,又同情,他看着程亲,葡萄黑的眼睛中是明明白白的关心:“亲亲,对自己好一点。” 程亲垂下眼睫,嘴角极快的扬起便落下,语气平静:“何必呢?反正也不会有人关心了。” “所以你才要对自己好点。” 你得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关心你了。 临走之前,小白羊丢给程亲一个小包,程亲接过小包,立刻就要打开,警惕地问:“什么东西?” 小白羊:“……你的花肥……如果,你还留着那朵破花的话。” 程亲诧异地看向小白羊的屁股。 小白羊:“……看什么看!你是不是想打架!” 程亲掂了掂小包,表情平静:“……这点花肥不够啊。” 小白羊:“……” 老子真是中了邪了还留在这跟他废话! 领头羊甩头就走,一干人类赶紧跟上,程亲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一群人背影远去,春天的正山百花争艳,花香遍野,阳光落在五颜六色的花草上,照耀着蓬勃的生机。 花团锦簇,香氛混合,只是萍水相逢,何必纠缠不清。 知道了师门出事之后,寒净一刻不肯耽搁,匆匆赶回霞蔚宗。霁月峰远远在望,寒净等人急着回去,和陈澄匆匆告别,陈澄也不再坚持非要送到山下,双方行礼告辞,寒净一行人乘坐飞毯继续前进。 福旺抱着寒净不撒手,好奇的远远打量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在他的记忆里,无论去到什么地方,能被寒净始终称之为“家”的,只有霞蔚宗平波峰而已。这是寒净长大的地方,也是寒净想要回归的地方。 霞蔚宗险峰千座,座座直cha云霄,往日里云雾缭绕在半山腰,整个霞蔚宗便如一条空中的飘带,青葱的山林和执着的高岭之花让这条飘带充满生机。如今这条飘带前却漂浮着滚滚的黑云,上万魔族驻守山门前,持续不断的攻击护山大阵。银色的阵法之光与黑色的魔气抗衡,阵壁已比寒靳在任时薄弱了许多。 魔族虽然相互吞噬,却也有自己的尊严,被一个人类挑翻城池,尽情屠戮,即便是感情不怎么深厚的魔族各大部族也难得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势要霞蔚宗给出说法。 与专修一门的宗派不同,霞蔚宗囊括修士众多,虽然做的不ji,ng,可各个领域也都有一两个的顶尖天才撑住门面,加上人数上的优势,坐稳修真界第一宗门的位置。霁月峰几乎一代单传的剑修,现任峰主临风月师从前峰主叶亭,便是叶亭千挑万选出的剑术天才之一,年纪轻轻,已是洞虚后期,此时正带领一干弟子驻守结界,防止魔族攻入。 既已启用护山大阵,自然不只拦了敌人,也拦了自己人。寒净等人虽然靠近,然而魔族众魔群情激愤,满心都是攻破霞蔚宗,存着要立威找回面子的心思,不仅并不驱赶看热闹的凡人和散修,甚至每天还会有小魔扛着几位魔王的大旗在凡人面前来回走动,大声宣扬自家魔王如何英勇善战。 也幸亏了这些魔王们的自我吹捧,寒净等人很快搞清楚了这几个魔头的身份。西方大魔王幽树晚,东方大魔王细雨出,南方大魔王江平少,北方大魔王燕子邪,都是妻儿遍地,食魔千万,令魔闻风丧胆的大魔王。这几位大魔王虽然难得为了魔族的面子聚在一起攻打人类,可观其手下小魔互相疯狂搬出对方的黑历史打脸的姿势来看,这种联盟应该不会比一张脆饼更坚固了。 寒净等人在山下的小镇暂时住下,魔族的种族天赋是吞噬,虽然人类修士的灵气对魔族来说不能吸收,吃了还会拉肚子,可真有必要的时候,自然是宁愿拉肚子也不能放过敌人。凭寒靳与小白羊的探查,这几个魔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修为应当全都相当于人修的渡劫期以上的修为,只是互相都怕其他魔王会趁机偷袭,所以整日派些小魔去攻打山门,绝不肯轻易消耗自己的魔力。 这山门,估计且得打上几天呢。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魔族所讨伐之事属实,寒净几人就算回去了也是众矢之的,父债子偿,师恩如父,寒玉不在,自然是要着落在寒玉唯一的徒弟身上。 寒靳摸了摸福旺的脑袋:“你师祖可真厉害,这世上的大能快被他得罪光了吧。” 福旺睁着大眼睛怯生生抱着寒净的大腿:“师祖坏坏!” 寒净脸色一沉:“身为徒孙,怎可言师祖恶言,向师祖道歉!” 福旺摸着脖子满脸委屈。 寒净突然明白福旺为什么会觉得寒玉是个坏人了,目前为止,打福旺记事以来,经历过的所有极其痛苦和不愉快的回忆,几乎都和寒玉有关。 “师祖是个好人,”寒净蹲下身抓着福旺的小肩膀,四目相对,“你觉得师尊是个坏人吗?” 福旺委屈的摇了摇头。 “师祖养育师尊几百年,教育出了师尊现在的模样,你觉得师祖是个坏人吗?” 福旺忧郁的摇了一下头。 寒净攥住他的小手:“日后你见到师祖,可不能像刚才那样说话,师祖该多伤心。” 福旺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寒靳对福旺招手:“来,小宝宝,该学习了。” 福旺眼睛一亮,渴望的看着寒净,寒净松开他的小手,看他欢快的奔向寒靳,忍不住发起呆来。 师尊是绝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可这天下,还会有人信吗? 寒靳让福旺自己读一遍心法入门,准备一篇感想,看寒净稚嫩的脸上满是忧愁,忍不住轻轻握住寒净的手。 寒净抬起头,撞进一双柔情缱绻的眼睛里,心跳骤然加速,口干舌燥,手心微微出了汗。 寒靳拇指轻轻安慰的婆娑寒净的手背,仅仅是手心贴着手背,温暖的力量就被手指一丝不漏的送进了心脏。 “当年我也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寒靳声音低沉,略有些懊悔,“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我没有能够坚持相信你这件事,对不起。” 寒净努力摇头:“不怪你,当时你一定很辛苦。” 寒靳自嘲一笑:“也许我就是太过看重自己的辛苦,而忽略了追寻真实的你,这样愚蠢的辛苦并不值得骄傲。” 这件事也许会成为寒靳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也已经成为寒净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可是不能成为寒玉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有相信自己对你的判断,在最后选择了放弃真相,差点害死你。”寒靳握着寒净的手轻轻发抖,这件事他从不曾向寒净坦白,甚至不敢自己回想,在把假寒净关进地牢之前,寒靳曾经一度想过,如果这个丧心病狂的师尊死了该多好,他死了自己也就解脱了,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摆脱日复一日的折磨,“如果我害死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无辜和委屈。”闭关之时全身放松,r_ou_身毁灭,神魂难附,最大的可能不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找到一副合适的r_ou_身,而是流连荒野,道消神灭。 寒净反握住他的手:“可你没有,那些都过去了。” 寒靳深吸一口气,再次露出微笑:“那些都过去了,可现在和那时多像啊。” 寒净坚定道:“我相信师尊,只要找到师尊,一切就将真相大白。” 既然寒玉上次附身福旺,就说明寒玉的意识是清醒的,且听陈澄所言,寒玉目前不仅仍然保有足够的实力,还对寒净等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这对寒净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意识清醒并且实力犹存的寒玉为何就是迟迟不肯露面,就连在自己徒弟面前出现都要附身徒孙?也许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可以见到寒玉了。 “一个人不肯在家人面前露面会有什么可能?” 寒靳拿过福旺写感想的草纸,在上面写了三个可能。第一,寒玉被事情绊住,难以脱身,第二,寒净身边有不能信任的敌人,第三,寒净已经被人监视,寒玉一旦露面就会被人制服。 这三个可能,无论哪一个,都不容乐观。可这三个可能,总得有一个和实际情况是能挨上边的。 现在的问题是,有没有第二种情况和第三种情况存在? 第64章 魔王很尴尬 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能确定自己身边的情况是否安全,寒净整个人都是懵的。回想一下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虽然并非每个人都态度热络,可要说哪一个像是敌人,寒净又觉得全都没有任何的嫌疑。仅看现在身边的这几个人,寒靳他是充分信任的,小白羊是自己神魂绑定的本命神兽绝不会害自己,众从是小白羊举荐的小妖ji,ng,虽然有些不良嗜好,可害人之人应该是没有的,福旺是自己捡回来养大的更不可能,如果说要怀疑身边的人,寒净没一个都没有理由去怀疑。 如果一定要在二和三里面选一个,可能还是身边有人在监视吧。 可是等级的压制便如同天堑,如果真的被渡劫修士监视了,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只是以玉成真人的修为,真的遭到了这么多渡劫修士的围追,即便目前没什么大碍,形势必定也不容乐观。而寒净无法联系到他,便无法确定他的生死。 寒靳试图从寒玉被人追杀的动机着手,找到一点线索:“一个大乘修士,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引来那么多渡劫修士的追杀?”下山之前,寒净寒靳在山上窝了二十多年,在霞蔚宗足不出户,受霞蔚宗庇佑,下山之后这种追杀才开始显现出来,并不一定代表寒玉最近才刚刚与人结仇。 一个闭关修行的大乘修士,为什么会与那么多的渡劫期结仇?而这世上仅存的渡劫期大能,个个心高气傲,居然在对待寒玉的事上难得统一,亲自出手? 这样看,寒玉也是个很有本事的大乘修士了。 寒净更加茫然:“当年假寒净横行的时候,也没被这些渡劫期大能联手收拾啊。” 对,当年闹得再热闹,假寒净也还留有理智,不会招惹寒靳无法善后的人,这世间浮沉万千,纵是自己宗门受到祸害,只要没有灭门,渡劫期大能们也懒得去管。要说最近这些年的灭门,也只有木籽派高阶修士全数遇害一事,可木籽派的渡劫修士都在那场谋杀中死去,也就不可能是木籽派复仇。 寒玉一定是挡了这些大能的道才会被追杀,如果能知道是哪条道,事情就会清晰得多。 无法进入到事情的核心,一切就都只是空想和臆测,现实的问题是,霞蔚宗护山大阵已经快被攻破了。寒净和寒靳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阵壁在一次次冲击中变得渐渐光芒消散准备阵法一破便立刻冲回宗门,与宗门一起抵御魔族。 数百只小魔受到阵壁摇摇欲碎的鼓舞,手持兵器更加卖力的敲打阵法。终于,在太阳从最后一抹朝霞中完全露出头来,轻快的阳光成了最后一根打碎阵壁的稻草,拿着兵器敲击的小魔们一时刹不住攻势,像是一群被杀死的苍蝇,从空中哗啦啦的掉了满地。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围观的人中冒出一个小小的疑惑的身影:“阵法破了?” 小魔们纷纷举起武器欢呼着冲回各自的大魔王手下报信邀功,空中的乱窜的魔气也随之一收,不再交错盘旋,而是整整齐齐的化作四股黑气,每一股黑气后面都迅速聚集起一批面目狰狞的小魔。 四股黑气隐隐躁动,却大概是受寒玉一个人挑翻了魔族一座城的传言威慑,没有一个愿意做那出头气,白白让其他家赚便宜。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有阵法的时候大家派些小魔出去拆拆阵法敲敲打打,都很团结努力,也很和谐和睦。可是阵法一除,直接面对霞蔚宗的剑修门,却像是给几位魔王盖上了一层遮羞布,个个如同黄花大闺女般不敢见人了。 本来是隔着门喊得凶,门没了却沉默,可能是近千年来最大型尴尬事件没有之一了。 阵法一破,寒净就是要带着福旺冲过去的,却被寒靳拦住,要静观其变。 日头慢慢升高,场面越来越尴尬,几位魔王都站在魔气下互相谦让,喊话让对方先行,半天也没推举出领头魔,福旺都看困了。 “这估计得争个一两天呢,”寒靳哭笑不得,“咱们先不回去,他们如果肯倾力而为,找整个霞蔚宗的麻烦的确难缠,可与整个霞蔚宗做对势必损伤惨重,魔族以吞噬别的魔来增强功力,这几个大魔王全都对其他三个魔王的修为虎视眈眈,是绝不可能互相信任的,最大的可能还是只肯针对咱们平波峰,咱们不出面,是最合适的。” 寒净有听没懂:“他们都是一族的,为什么不能彼此信任?万一他们齐心合力要与整个霞蔚宗为敌,我们就在这里却不回去承担责任,岂不是成了霞蔚宗罪人?” 寒靳不知道如何解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就更无法解释对这种天生就视族人为食物的种族而言,信任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总之,他们是绝不会齐心协力的,相信我。” 寒靳说相信我,寒净便接受了这个结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躲在这吗?” 寒靳看了看四周,因为是个大魔王的互相谦让,和谐的气氛赶走了大部分围观的人,他凑到寒净耳边低声道:“咱们不明目张胆地回去,但是还是要偷偷潜回去看看玉成真人闭关的洞府。就我们俩去,让小白羊带着福旺和众从留在镇上,我们去看一眼就回来。” 寒净有些担心:“可是小白羊自己能照顾好两个人吗?” 寒靳安慰他:“在霞蔚宗脚下,就算有什么问题,跑总是来得及的。我们不会呆久,速战速决,天黑就能回来。” 若不是寒净对玉成真人的生活习惯比较熟悉,寒靳就自己去了。 护山大阵护的不仅是一座山,而是整个霞蔚宗,山前阵法破,山后也可通行了。寒靳带着寒净悄悄从一座小峰上了山,立刻出发了小峰自身的结界,引来一批霞蔚宗弟子。能巡逻迎敌的弟子自然不会是新人,领头的弟子看到两人愣了一下,立刻弯腰行礼:“师叔祖,师叔,我这就去通报宗主。” 寒靳摆手:“你可悄悄通报宗主,但不可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通报,我们现在不易露面。” 那弟子毕恭毕敬道了一声“是”。 寒靳主动交待去向:“我们回平波峰一趟,宗主如有令下,请送往平波峰。” 小弟子应了一声,转身去通报了。寒靳牵着路痴的寒净很快找到了寒玉闭关的地方。 平波峰虽小,却也有自己的侧峰,寒玉就是在平波峰的侧峰闭关冲击渡劫,如今距他闭关之日已有三百五十年还多。 寒靳先是在闭关洞府外毕恭毕敬的喊“真人”,然后是寒净卖力的呼喊“师尊师尊”,仍是没有反应便动手推开了洞府的门。 洞府不大,一眼就可遍揽全貌,有人没人一目了然。 “师尊何时出关也未曾找我!”寒净颇有些失落,自己主动一一打量遗留的属于寒玉的东西。山洞里留下的东西都很简单,一张石床,床上一床薄被凌乱;一张石桌,石桌左上角放着几本整齐的书,桌前散落着几张纸,纸张有些泛黄,毛笔老老实实搭在了笔架上。 寒靳拿起那几张纸,字迹有些潦草,但还可以辨认,都是寒玉闭关期间的一些感想。翻那几本书,注释也都是关于书中内容的注释,没什么特殊的,也没有夹带任何的纸张。除此之外洞中还有一汪清泉,是玉成真人闭关时沐浴之用,清澈见底,没有任何可疑。 得,白忙了一场。 寒净把寒玉的手稿收好,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意味着对了解寒玉身上发生的事毫无帮助,只能悻悻而退。 回到客栈,小白羊上来关心情况,寒净拿出手稿老实道:“什么都没有,师尊除了这些手稿,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众从伸着脖子看手稿:“什么手稿呀?文学作品吗?” 小白羊:“……咱们俩想的是一种文学作品吗?” 众从斟酌了一下,认真求教:“你说的是那种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作品吗?如果是咱俩想的就一样。” 小白羊:“……麻烦你滚开谢谢。” 众从:“哼!”又欺负小妖ji,ng! 作者有话要说: 困……凑不够字数了……哎哟我不行我怎么越写越压抑啊,说好的甜文都不阳光了,崩了崩了,我要快马加鞭完结了! 第65章 为师吃醋了 被欺负惯了的小妖ji,ng深吸一口气就立刻不生气了,跟着凑热闹看寒玉的随笔。 小白羊推开他的脑袋:“去去去一边去,看得懂吗你?”反正这种通篇都是理论的东西,小白羊看一眼就困的不行了。 小妖ji,ng也看了一眼就不看了:“无聊!为什么这些人的人生过的这么无聊!为什么不能多看点有意义的书?” 小白羊:“……”花魁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寒玉的下落依然成谜,冲寒玉来的大魔王们谦让了一天,纷纷偃旗息鼓回营睡觉,霞蔚宗门前的局势意外的平和,寒净寒靳前去拜见宗主。 目前的局面尚不需要全部长老出面,徐缓自己一个人在书房整理宗内事务,见到寒净寒靳毫不意外,冷冷淡淡的见了礼,说起寒玉的事。 “师叔可知道师叔祖的下落?魔族此次报仇理由充足,若能问明情况,我也好在其中周旋。” 寒净惆怅道:“师尊应当是出关了,可出关之后并未与我联系过,就我们目前知道的情况看,师尊目前处境堪忧,实在令人担心。” 许是经常c,ao心的缘故,徐缓眉间竟已日积月累形成一个小小的不甚清晰的川字,即便是心情平静,也看上去像是在皱眉发愁:“我已派出弟子四处寻访师叔祖的下落,可就连师叔都不知道师叔祖的下落,便有些难办了。” 寒净愧疚道:“平波峰又让你c,ao心了。” 徐缓面无表情道:“夜已深了,师叔和师弟回去休息吧。”竟也没有反驳寒净。 寒净心里不是滋味,与寒靳一同离开徐缓的书房,垂头丧气道:“我好像一直在给家里惹麻烦。” 无论是小时候要麻烦师兄照顾自己,还是后来要麻烦宗门为了自己的过失饱受骂名奔波劳累,现在更是因为平波峰害师门与魔族对立,宗门明明是他的家,他却从没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寒靳自然而然的握住他的手:“可是家人是不会怪你的。” 寒净抿了抿唇:“我一定会找到师尊的。” 寒靳偏过头,花雕游廊下灯笼昏暗,他只能看到寒净的头顶,蔫蔫的,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寒净的后脑勺:“我会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寒净心中一暖,抬起头看着寒靳灯光下柔和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嗯!” “师兄!寒靳师兄哦那个!”活泼的女声响起,远远奔过来一只粉红色的娇俏身影,少女身高还不及寒净,却背着一把几乎和自己等高的金色大砍刀,看上去颇有些惊悚。她蹦蹦跳跳的跑到两人面前,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寒净,对着寒靳笑出一排可爱的小白牙,活泼道:“寒靳师兄,你回来了啦?” 寒靳笑道:“阿娇好。” 寒净在一边好奇的看着这个少女。 “寒靳师兄。”少女高高兴兴地上前抱住寒靳另外一侧的胳膊,身子紧紧贴在寒靳胳膊上,粉色的衣裳都折出了皱痕,“你走了这么久,阿娇想死你啦!” 寒靳牵着寒净的手一紧,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笑容顿时变得尴尬,小心翼翼地试着把胳膊抽回来:“阿娇,天色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阿娇娇声道:“人家睡不着,寒靳师兄,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呢。” 寒净:“!!!”yy 突然想起小白羊说过,靳儿的红颜知己很多,本门叫阿娇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说好的喜欢了为师三百多年,结果中间和小姑娘睡了觉!寒净心里瞬间打翻了一瓶陈年老醋,气哼哼地甩开寒靳的手走掉了。 寒靳:“……” 寒靳连忙用被寒净甩开的手推开阿娇:“阿娇,你这样说会让人误会的我寒靳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次不过是露宿荒野席地而睡,怎么就成一起睡了?这话日后切莫再说,于你名声有损。” 阿娇不依:“我又不怕!那些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好了,我阿娇不怕别人说的!” 寒靳苦笑:“你不怕,我怕啊,你可放过我吧。你也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胡闹,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阿娇追上前要再抓寒靳的胳膊,却被寒靳侧身躲过,阿娇眼睁睁地看着寒靳追着寒净而去,恨恨地跺了跺脚:“师兄真是执迷不悟,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那个大坏蛋!” 执迷不悟的寒靳追上寒净,抓住寒净的胳膊急切道:“你听我解释……” 寒净被拉的侧过了身,露出一双委屈脸。 寒净嘴角下垂,仰头看着寒靳,一双大眼睛瞳仁直颤,控诉着寒靳:“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追我了。” 刚刚下意识的甩手走人,走了一段路回过神来的寒净却发现身后没人追上来,立刻就慌了,放慢了脚步等着寒靳来找自己。被寒靳拉住的那一刻,寒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回了胸膛,忍不住委屈巴巴的控诉寒靳让自己担心了。 寒靳心里乐开了花,也不着急解释了,故作冷静,板着脸道:“我和阿娇说了一会话。” 寒净气鼓鼓凶巴巴地瞪着他:“你和她说什么话!” 寒净一张小包子脸,凶巴巴的样子都n_ai里n_ai气,寒靳怕自己会兴奋的笑出来,别开头道:“就是回忆一些往事。” 寒净觉得嘴巴里酸溜溜的:“你们俩有多少往事?”会比你和为师的还要多吗?! 寒靳:“还挺多的。” 寒净嘴巴里的酸味灌进了胃里:“那你这么快就回忆完了?” 寒靳一本正经道:“没有,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三言两语说不完,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去没关系吧?” 寒净:“……” 寒净气得头晕:“你……你自己说的喜欢我的!” 寒靳微笑点头:“是啊,我是喜欢你啊。” 寒净:“……” 寒净急的不知道自己自己在说什么:“我不能接受三妻四妾!” 寒靳实在忍不住笑了:“怎么说起这个了?” 他居然还笑!寒净委屈的不行,蔫哒哒地低下头:“我……我原谅你和别的女人睡过觉,但是从今往后绝对不许了!” 似乎是逗得很了,寒净的嗓音有含糊的走调,寒靳连忙弯下腰,侧过头看寒净的脸,寒净眼睛里闪着令人心碎的水光,犹如一颗颗散落的细小钻石,美丽却刺眼。寒靳忙收起玩笑的心思坦白从宽:“我和阿娇的关系,说起来其实更像是我和福旺的关系,你不用担心,她只是把我当作父兄,我也只是把她当作师妹。” 轻轻皱着眉露出温柔表情的寒靳看起来更让人觉得委屈,就好像刚刚被一个假寒靳欺负了,好不容易见到了真寒靳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让他看到,让他安慰,寒净瘪着嘴道:“我以前还是你师尊呢,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你这种人!” 寒靳哭笑不得,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不是,真的不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毕竟,你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目光中啊,”寒靳用额头轻轻抵住寒净的额头,两个人的体温从一个温暖的皮肤接触的那一点交互影响,“我不是每天都用那样的目光在看着你吗?” 寒净脸一下红了。 寒靳笑了笑,用额头蹭了蹭寒净的额头,而后额头稍分,下巴微抬,弯着腰侧头亲吻寒净粉红色的双唇 。 寒净:“!!!” 寒净整个人都快融化了,意识无附身之所,飞去了九霄。连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样的问题都想不出了。 寒靳:专心亲亲,什么都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垃圾领导气到了,其实昨天就有点生气了,今天才意识到人的无耻是没有止境的,甜蜜蜜的感情戏写不下去,短小本小了。 社会真是个大染缸,什么人都有! 希望这世上每一个人都能遇到善良的人,这样整个世界就都是善良,让垃圾去垃圾桶吧! 第66章 福旺丢了 回去的路上寒净脸上的红晕就没退过,寒靳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 “我觉得你刚刚是吃醋了。”下山的路漆黑一片,可寒靳牵着寒净的手却觉得被阳光照耀着。 寒净红着脸没有吱声。 寒靳:没有反驳就是默认!就是吃醋了! 寒靳美滋滋地把牵着的手强行变成十指紧扣:“以后就是我道侣了吧?” 寒净心里乱七八糟,既慌张又甜蜜,既想反驳又不想反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吭声的态度无疑鼓励了寒靳的得寸进尺,十指紧扣很快变成搂搂抱抱,寒靳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环着寒净的肩膀,等着他的拒绝又觉得寒净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这么多年温水煮青蛙,青蛙他早该习惯了,而且这只青蛙又傻又软,一定比别家的青蛙煮得容易。 寒净一颗心砰砰乱跳,生怕被寒靳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伸手捂住了心脏,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瞬间心口哇凉:“你和阿娇都睡过了。” 寒靳:“……天道在上!那次是大家一起出门,露宿荒野,天为被地为席,这要也算睡过了我真的和好多人都睡过了。” 只要寒靳说出的话,寒净都是信的,闻言再次心脏复苏活了过来,小小声道:“那,那我就原谅你了。” 寒靳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放下了小心,美滋滋地用了些力揽住寒净的肩膀,凑到寒净耳边低声道:“好,我以后绝对不会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一起睡了。” 寒净老脸一红,一双大眼睛左右乱看,一双手绞在一起,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你……你休得胡言!” 寒靳一张俊俏的脸上撒满憨笑,仿若村口的二傻子:“我只说给你听。” 两人甜甜蜜蜜的绕开魔族巡逻的小魔走回山下,到了客栈门前,寒净连忙从寒靳怀里钻出来,红着脸道:“正经一点!” 寒靳已经搂了一路,连寒净衣领上的纹路都已了然于心,此时配合地收脚放好,乖巧道:“好,我绝不让那蠢羊闹你。” 寒净一张白嫩的脸染了桃红,便如同一块白玉的糕点上沾了一片粉嫩的桃花,让人食欲大开,只想咬上一口,看得寒靳心痒,他却努力板着嫩脸清了清嗓子进去了。 夜半三更,客栈小二还没休息,看到寒净寒靳进门来,迎上前道:“请问是月字二号房的吗客人吗?” 寒净此时正是心虚,见谁都觉得对方是来笑话自己,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小二忙道:“客官你们可回来了,月字二号房的另两位客人出去了,让我给您捎个话,说是孩子丢了,出去找了,让您二位回来之后和他们联系,但是也没说怎么联系。” 本来还暖洋洋粉红色的一颗心瞬间像是落进了冰窟又像是被火炙烤,寒净茫然一瞬,脸上血色全消,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看着店小二,只觉得他在开玩笑,纵身一跃上了三楼,推开房门一看,房内果然空无一人,福旺的玩具还没收拾,吃了一半的零食没有封口,的确是走得匆忙的模样。 寒靳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微微皱起眉,r_ou_身劝慰:“急没有用,小白羊是你的本命神兽,你与他联系,我们速去汇合。” 寒净双手颤抖,无意识的攥紧寒靳的手,以深念呼唤小白羊。 神魂绑定,即便相隔千里,不过一念之间,小白羊很快在寒净的意识中回复:“我们在平京渡,现在还能追踪到福旺身上的气味,但是已经很模糊了,对方如果逃进了深海,我就再也闻不到福旺的味道了。” 平京渡离霞蔚宗已经相隔千里,即将进入南阳湾,南阳湾连通覆盖整个世界的水系,一旦对方进入海里,茫茫大海再难追踪。情况紧急,自然不能再用慢悠悠的飞毯,寒靳搂着寒净御剑而行,与星和月并肩,世界像是一个扣下来的巨大锅盖,压的人喘不过来,寒净全身无力的靠在寒净怀里,全身都在颤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觉得难以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平白无故抢走别人的徒弟,全然不顾养育了孩子长大的亲人的感受,也不顾孩子自己的感受。生而为人,谁也不是平白长大,为什么一定就要让别人的亲人难过? “你说,是不是上次那些人?”寒净内心兵荒马乱,迫切需要确认福旺的安全,“他们是不是要杀了福旺?他们上次说,一是杀我师尊,二就是杀了福旺,是我的仇人吗?是不是冲我来的?他们是不是要这样折磨我,让我感受他们的痛苦?” 寒靳搂着他的手稍微用力,以强硬的姿态充当寒净的依靠:“现在别想那么多,他们有能力偷走福旺,小白羊他们追了这么久都追不上,一定是修为在小白羊之上,如果要杀福旺早就动手了,不会一直逃到海里。我们一定能追上的,你和小白羊保持联系。” 人在慌乱的时候若遇到肯定的回复便会下意识的信服,何况寒靳说的很有道理,寒净胸中鼓起希望,连忙与小白羊联系,给寒靳指路:“已经由平京渡向西进入了南阳湾,对方速度很快,半刻钟后就能离开南阳湾进入平京海。” 寒靳调转方向飞了个直线。净月剑不断突破自己的最高速度,一路破开云雾,终于在南阳湾与平京海的交界与小白羊汇合。 海面寂静无声,月光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一幅被固定的山水画,可没一个人愿意停留欣赏,而在寒净看来,月光劈开海面留下的参差不齐的波光犹如不知名巨兽的巨口,伺机吞噬他的一切。 “前面前面!”目之所及之处刚刚出现净月剑月光下浅浅清晖的剑身,小船般大小的白色神兽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四肢踏着虚空急速奔跑,背上驮着一个陷进卷毛里的身影,“你飞得快,就前面三百里左右的地方,快!” 寒靳立刻调转成与小白羊一致的方向,刷的冲了出去。 苍穹布满了璀璨的星,净月剑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眨眼间飞过了墨蓝色的海面,气流涌动翻搅着水面,拖起一道数十米高的水做的尾巴。 净月剑在急剧的高速下已经难以保持稳定,防风结界已经在这样极速的移动下失去了作用,咸腥的海风直接糊了满脸,吹散了束好的冠发,寒靳把寒净挡在身后,替他卸去了大部分的风力。 两个人,长发被风吹成了一道直线,像两个疯子一样,疯狂的追逐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追上的目标。 幸好,剑修的剑还是这个世界最快的速度,在星罗棋布的苍穹下,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仿佛错觉般的小点。净月剑发出悲鸣,努力做出最后的冲刺,一贯性子软弱可欺的寒净此时却心中怒火难平,右掌一抓,抓起滔天的水浪,用力投掷出去。 在海面上,水灵充沛,水之术法施展起来事半功倍,数十米的水浪如同一堵高墙拍出,柔软的浪尖中涌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龙首,冰龙从水墙中破墙而出,现出尖锐锋利的五爪和鳞片,越过净月剑抓向天边的黑点。 月光清楚的指引着冰龙的方向,眼见离天边的黑点越来越近,海面倏然炸裂,大片水浪猛然升起,冰龙全速追击,避之不及,被冲天的水浪懒腰斩为两段。 寒净怒极,双手一抬,大乘修士磅礴的灵力灌注于海,水花翻滚接住空中坠落的两段冰龙,冰龙遇水再活,头尾重生,长尾一甩,引着升起的水柱狠狠撞上面前的水墙。 龙吟阵阵,两只红色的蛟龙从水墙后探出头,发出示警之声。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6节 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全速追赶占的的一点优势已经被消耗殆尽,小白羊从后方追上,瞪着两只蛟龙愤怒咆哮:“不要拦路!滚开!” 两条蛟龙一左一右,将寒净召唤的冰龙团团包围。 小白羊对月昂首,月华落在他圆润的双耳之间,像一颗种子落入适宜的泥土,一只月色朦胧的角钻出卷曲浓密的毛发,眨眼间已经长得粗壮结实。小白羊矮身屈腿,四蹄借无形之力弹起,光角聚起月光和星河的力量,将墨蓝色的海面照出澄净的蓝。 “你们去追福旺,我来对付这两只不长眼的蠢货!”神兽圆圆的蓝色眼睛瞪着两条拦路的蛟龙,甩了甩身子,体型再次暴涨两倍。 神兽身上的众从:已经完全被卷毛淹没了! 但是大家都这么认真,小妖ji,ng不能这个时候拆台! 众从窝进卷毛里,尽量减少存在感。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总是力所能及。 寒靳再次带着寒净玩命追赶,两条蛟龙刚往寒靳身边追赶,就被巨大的神兽一爪子拍了过来:“两条大蚯蚓,也敢跟老子做对!” 天边的小点已经进入了平京海,目之所及,再也没有陆地的存在。 寒净高高抬起右手,无数冰箭破海而出,空气被这千百只冰箭撼动,发生了短暂的扭曲。 风声呼啸,寒靳收起净月剑,拉着寒净踏着冰箭追着天边的身影而去。 身后光属性神兽的圣光照亮了天空,寒靳渐渐接近了那个乘着一只毛笔法器逃跑的身影。 福旺的哭声也已隐约可闻。 第67章 师尊 冰箭急速划破海浪,发出刺耳的嗡鸣,寒靳轻轻捏了一下寒净的手心,松开拉着寒净的手,净月剑在手中抡出一道完美的半弧,挑起磅礴的雷电之力,向前方的毛笔法器砸去。 神兽之光将天地照的如同白昼,万千冰箭充斥广阔的空间,幽蓝的电光r_ou_眼可见,无垠海面翻滚沸腾,毛笔法器在这震天撼地的力量面前如同随时颠覆的小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天地之力打翻海底。 然而这看似气势磅礴稳c,ao胜券的追击,却在触到毛笔笔头的那一刻就雨散风停难以为继,任他外面如何惊天动地,在毛笔法器的结界里,一切安静的像是世外桃源。 等级的压制,让人遗憾而愤怒。毛笔笔尖前被冰箭撞击而荡起的结界光芒的涟漪让寒净几乎丧失理智,直接人在空中拍出一掌,以蛮力破开结界。 然而,蛮力并不总是能即刻生效,而自始至终,坐在毛笔上的人一直带着福旺笔直前进,甚至不屑于回头看一眼身后追逐之人的努力。 寒靳手腕一转,净月剑缩为三寸长的匕首大小,一剑刺在了结界上,把结界捅了个窟窿。 结界就像是一只完整的气泡,只要出现了一个窟窿,整个结界随之破碎,福旺被扔在劫持者面前的毛笔笔杆上,他被捆成了一只粽子,本来哭得撕心裂肺,听到寒净寒靳的声音反而安静下来,满怀仇恨的瞪着把自己带走的人。 寒净看着坐在毛笔上背对着自己的人,一直匆忙追赶,此时才算是看清对方的背影,寒净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慢了半拍,一柄锋利雪白的长剑已经越过他刺向劫持者的后背。 劫持者虽然背对着寒靳,可对方行事大胆有恃无恐,寒靳不敢大意,这一剑用上了十成的力量,净月剑雪白的剑身已被雷电环绕,空中炸开的霹雳之声为寒靳卖力助威呐喊。 端坐在毛笔上的人动也不动,寒靳越发警惕,眼见剑锋已经吹断劫持者的几丝长发,下一秒就是劫持者的脖子,寒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越发冷静。 一只素白略有些婴儿肥的手握住寒靳的剑锋,手从后方来,寒靳没有提防,也从未想过提防。 净月剑气势汹汹,那只手即便蕴含了冰霜之力,依然瞬间便血r_ou_模糊,手指几乎被尽数削掉。 寒靳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那一个瞬间,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什么疑问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右臂已经断了。仓促之中无法收力,那一刻思维停滞的他下意识的选择是折断了自己的手臂。由丹田流往右手的灵力受阻,像是海浪撞上一堵高墙,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反噬了自己的来处。 寒靳喉咙一甜,可他顾不得口中的鲜血,用完好的左手捉住那只还握着剑锋的嫩手的手腕,召回了净月剑。 那只手的手指几乎已经是靠一点表皮在勉强保持着手指的完整性,虽然大乘修士的r_ou_身自愈能力极强,可净月剑上的雷电与烈火之力与手的主人的灵力恰好相克,阻碍了手指的自愈。寒靳皱眉低声道:“忍着点。”低头舔了舔那只手上的伤口。 雷火之力回收,那只手很快生长出新的筋络,白嫩的皮肤。 “靳儿,你自己治伤。”寒净低着头,从乾坤袋取出一只药瓶塞进寒靳左手。他和寒靳灵力共通,虽然寒靳丹田受到自身灵力的冲击,可寒净可以源源不断的把自身的灵力供给给寒靳,只要服用止血生骨的丹药,不出一时三刻,就能恢复自如。 他走到寒靳面前,夹在寒靳与劫持者之间,既是保护寒靳的姿态,也是保护敌人的姿态。 寒靳不明所以,然而这个人如果能够让寒净用一只手的代价救下,寒靳自然不舍得再让寒净因自己再次受伤。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不得不支持寒净的做法。 寒净看着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坐的笔直,但挺拔的腰背掩盖不了矮小的身材,寒净看着他,双膝跪地,双掌交错,额头点地,拜了下去:“师尊。” 寒靳愣了一下。 坐着的人没有说话。 寒净伏在巨大的毛笔的笔杆上,一动不动。 云销雨霁,冰箭归海,神兽的光芒渐渐消散,坐着的人终于叹了口气。 “你何必追来?”重归黑夜并没有影响除了福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视线,那人转过身来,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男童,却是身份最高的长者。他看着寒净,面无表情,眼中却有无限的疼爱与怀念,“手还疼吗?” 寒净动作未变,额头点地,道:“不疼。”声音却没什么活力,似乎是痛的失去了朝气。 玉成真人面无表情瞥一眼寒净身后的寒靳,仅是极快的一瞥,若不是寒靳一直注意着他,一定会错过那一道视线。 “净宝,你回去吧。”玉成真人嗓音稚嫩,语气却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与沉稳,“福旺我带着,你放心。” 寒净抬起头:“师尊为何要带走福旺?不仅福旺的事,徒儿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师尊。” 寒玉道:“我还有事,下次见面,你尽可问我。” 寒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寒玉,一贯清澈的眼睛居然也有了复杂的情绪:“师尊有什么事不能带徒儿一起?难道福旺一个小孩子比徒儿还能为师尊分忧解难吗?” 寒玉本是面无表情的脸色沉了下来,脸蛋虽然稚嫩,可在他冷冰冰的视线下居然十分有压迫感:“你是不是不肯听为师的话了?” 寒净固执的看着寒玉,不说话也不肯离去。 寒玉皱了皱眉,疾言厉色道:“你这是准备忤逆为师了?” 寒净低下头不说话。 寒玉:“……” 这下寒靳也看出来了,如果寒净铁了心不肯退步,寒玉对这个唯一的徒弟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寒靳本还在担心寒玉会突然发难的心也难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寒玉的确是对寒净一点办法都没有,疾言厉色的模样变成了难以察觉的无奈,明明一张孩童的脸,却像是哄三岁孩子一样:“净宝,你这样很不懂事,为师要生气了。” 寒净看着他不说话。 寒玉:……” 寒玉瞪了寒靳一眼。 寒靳:“???”你徒弟不听话不从自身找原因,瞪我干嘛? 福旺从寒玉身前的笔杆上使劲探出头来,看到寒靳忙大声呼喊:“师娘!师娘!” 寒玉又瞪了寒靳一眼。 寒靳:“……”这次可以理解了。 寒玉终于不愿再同倔劲上来的寒净纠缠,转身拎起福旺的衣领就从毛笔上跳了下去。寒净一声不吭的跟着跳,寒净一跳寒靳当然想也不想的跟着跳。飞奔过来的小白羊就看到毛笔上一个接一个跳成了一排,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冲过去就要抢寒玉手里的福旺。然而寒玉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掌,就将小白羊的冲势抵消了。 小白羊怒吼一声,还想再抓,寒净已经在半空中大喊一声:“他是我师尊,不要打!”制止了小白羊的再次进攻。 小白羊仍然保持着画舫般大小的体型,对寒净怒吼:“你不是说你师尊是大乘吗?!这他妈哪里像是大乘修为了!” 寒玉提着福旺落在海面上,足尖踏着海水却如履平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 “传送符!寒净你师尊要跑了啊!”小白羊大叫一声,冲上去伸爪就要捞,然而寒玉速度更快,海面上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寒玉和福旺就失去了踪影。 小白羊愤愤一拍水面,jian起巨型的浪花:“福旺还是被他带走了!” 寒净与寒靳都落在了水面上,沉默的看着寒玉消失的地方。寒净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寒玉,可寒玉就是不肯正面答复,而且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寒净看着空荡荡的海面,茫然无措。寒靳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指揉了揉寒净新生出来的肌肤,低声安慰:“至少现在知道是谁了。” 寒净反握住他的手,一双葡萄黑的大眼睛茫然又期待的看着寒靳。 小白羊柔软卷曲的羊毛里钻出一个在小白羊目前体型的衬托下无比娇小的身影,众从看着沉默的人和神兽,打破一海的沉默,小声道:“如果你们想知道这张传送符把人送去了哪,我可以试一下。” 寒净震惊的看着众从:“可以吗?” 众从从小白羊背上跳到寒玉刚刚消失时站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寒净满怀期待的看着众从,众从睁开眼睛,无辜的看着寒净:“我找到了,在山里。” 寒净从乾坤袋掏出一把传送符:“那我们也去。” 众从:“……那什么,虽然是在山里,可我不知道是什么山,山上也没什么显眼的标志,传送符传送不是一定是要自己知道准确地形或者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嘛。” 小白羊:“所以?” 众从小心翼翼的看着神兽的大爪子陪笑:“所以,我再想想,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万一我去过呢哈哈哈……” 小白羊:“……”要这小妖ji,ng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更新,今天突然想完结,估计离完结不远了…… 捉了个虫,昨天太困了,今天起来一看写的什么鬼还错别字连篇,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智力真的堪忧! 第68章 是个假神兽 众从小妖ji,ng站在海面上撕符,来来回回,从早撕到晚,再有钱的大佬也经不起这么撕,连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小白羊都忍不住r_ou_疼:“别撕了,你都快把世界跑一圈了吧。” 小妖ji,ng振振有词:“哪有!传送符的范围最多也就是万里之内,我虽然没看清寒玉撕的符是什么品质的,可肯定跑不太远。” 小白羊伸爪按着额头:“你别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话我就想揍你。” 众从:“……”又欺负妖ji,ng! 寒玉扔下法器跑了,他的法器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唯一的徒弟手里,寒净与寒靳并肩坐在笔杆上看着众从的表演,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从最初的着急催促到现在的无聊等待,心路历程也是十分坎坷。事实证明,再激烈的情绪也会在漫长的等待中慢慢平复,人的感情可能就是一片海,潮涨时虽然汹涌澎湃,可总会归于平静,这平静却绝不是绝对的平静,而是所有的东西都沉进了海里,等待一个再次爆发的诱因。 夕阳西下,日头像是一个红彤彤的溏心蛋,从破开的一角里流出一片粘稠的金黄,顺着广阔无垠的海水淌向遥远的海岸线,海风的味道咸腥却又有一股独特的清新味道,无数的海鸟在日落之前成群结队的结束一天的捕猎飞回窝去,路过寒净寒靳与小白羊身边,都保持了安静。 长这么大,寒净第一次看到海,以前寒净很少出门,自己一个人出门一定迷路,可这次下山只有四五年的时间,他却走过了比以往六百年还要漫长的路,见过了比以往六百年还要多的人,也懂得了以以往六百年还要多的道理。他以前长了个子和年龄,却依然只是个孩子,人只有走出山野,和足够多的人在一起,才会开始长大。寒净还没彻底长大,可也已经长大了许多,明白了很多,也不快乐了许多。 但是,和寒靳一起肩并肩坐在空中看夕阳,看万丈红光,万里海洋,仍然是一件快乐的事,能够让人短暂的放下不快乐,以平和的心情交流。 “师尊已经是渡劫期的修为了,”寒净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怅然和失落。超越大乘进阶渡劫是很值得庆祝的事情,可玉成真人的进阶却连他这个唯一的徒弟都不知道,“师尊不跟我说他的近况,也不肯带着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寒靳胳膊已经长好,自然而然的伸出胳膊揽寒净的肩膀,却被眼疾口快的神兽吼了一声,怕寒净害羞,又收回手老老实实放好:“不是你的错,这件事其实挺奇怪,大乘进阶渡劫的雷劫一定声势浩大,可是这三百多年来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哪怕是在海里,也会有那么一两个路过的目击者吧。” 寒净道:“那也未必,这天下无人之地众多,可怜师尊遭受雷劫时我竟然不在他身边帮他,实在是不孝。” 寒靳只得安慰:“他若是故意躲起来,就是不希望你知道,怪不得你。也不知道真人会不会照顾孩子,福旺的衣服有没有带,他那个小乾坤袋装不了多少东西,早知道当初给他准备一个大些的。” n_ai爸开始c,ao心孩子的生活,做师尊的也开始两边c,ao心:“不知道福旺能不能和师尊好好相处,哎,福旺和我性质不一样,太好动贪玩了,不知道师尊能不能受得了。” 寒靳:“受不了就送回来呗,我接着养啊。” 两个n_ai爸一起愁了一会,神兽在法器旁边踱着小碎步监督小妖ji,ng一刻都停不下来:“你到底有没有谱!” 众从:“……那个地方可能我真的没去过,而且这是哪一年的地图,全都对不上,一定是地图不够详细!” 小白羊:“……你不是自称人间已经转了一遍?” 众从理直气壮:“人间我是转了一遍,可我这样柔弱的小妖ji,ng很多地方都去不了啊!” 小白羊:“……我又想揍你了。” 寒靳:“那你说一下那个地方什么样,也许我们去过呢。” 众从捧着脸努力回忆:“那个地方应该是在山顶,很高,比云还高,因为从那里看出去有翻滚的云海和云海中隐约的山峰,右手边是一间三间的小木屋,木屋还漆了红门,看上去很奇怪。左手边是一张石桌,石桌还左边,有一个挺宽敞的平台,平台边还摆着几颗灵石,看摆放位置大概是个可以随时开启的防护阵,依我的经验,可能是个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演武场吧。” 寒靳:“……”虽然描述的很简洁,可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熟悉。 小白羊两只蓝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众从:“你为什么不早说?” 众从一脸茫然:“你也没问啊,你就该你我说,就让我找找找,咋滴了?有什么问题吗?” 小白羊变为人形:“符还给我!” 众从机智且乖巧地把符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还给了小白羊,寒靳拉着寒净落到海面上从小白羊手里拿出一张符:“你带着众从,我带着寒净。” 寒净茫然的试图收起毛笔法器,可寒玉走得匆忙,这法器的口诀没有留下,寒净收不回来,只能遗憾放弃:“怎么了?你们知道是哪里了?” 寒靳:“……” 小白羊:“……” 寒靳哭笑不得:“那个地方你也知道的,我带你去。”说着牵着寒净的手咬破一张传送符。 身边风景全都变成一道道连贯的线条飞速旋转后退,下一瞬两人便出现在了三间木屋前。 寒净看看右手边的红门木屋,左手边的石桌和演武场,忍不住低声喃喃:“这个地方……好熟悉!” 寒靳:“……”出一趟远门,路痴并不会就突然能够记住地方了。 “这是咱们平波峰。”寒靳尽量平静,不带有任何嘲笑口气地回答。 寒净:“……”太……太丢人了!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为师这老脸往哪放! 他脸蛋微红,强装镇定,努力表演:“我知道这是咱们家,只是没想到这么久没回来,家里还是这么干净。” 山顶随时随地的风掀起浮尘扑了寒净满脸。 寒净:“……”连风都嘲笑我! 演技已经大大进步的寒净强行假装没有被家里的山风打脸,果断转移话题:“师尊果然还是念着平波峰的,他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平波峰。” 寒靳没有说话,小白羊和众从扑地从风中突然出现,众从人一站稳就转了一圈:“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原来你们知道,那你们不早说,害我从早到晚撕了一天的符,手都撕疼了!” 小白羊:“……”这事完全就是沟通出问题的锅,可现在再后悔已经没有,再去后悔以前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寒靳道:“他们已经不在这了,你能知道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又去了哪吗?” 众从老老实实摇头:“我只能追踪阵法残留的阵波,如果他们是借助法器,我也没有办法。” “最近到处都有巡逻的人,法器太显眼真人应该不会用,你再试着感受一下这里有没有符阵残留的阵波。” 众从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半晌愤怒的睁开眼睛:“那边那个防护阵太碍事了,谁去把那些灵石收起来!” 寒靳连忙上前收起灵石,众从站在石桌前,左边走两步右边走两步,手里还掐来掐去,活脱脱一个凡人世界行骗的江湖半仙,但是这个半仙好歹还算是有点本事,半天终于睁开眼睛兴奋道:“我知道了!这次这个地方我去过!是妖族的地界!” 妖族与修士虽然同是灵智已开的生灵,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的活动范围与修真界泾渭分明,互相绝不轻易越界。但是行走人间的规矩是不管哪族,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便互不过问,因此也只有在凡间才能遇到修士和妖ji,ng一起称兄道弟聊天打屁。 小白羊兴奋的搓手,如果不是人形,小圆尾巴一定已经努力翘起来了:“妖族就是我的地盘!走走走,妖王带你们打架斗殴横行霸道。” 寒净:“……打架斗殴和横行霸道哪一个是好词?”妖族是不是都这么暴力,可不能让福旺在哪里呆太久,一定会学坏的! 小白羊笑眯眯的挥挥手:“都是好词都是好词,小妖ji,ng,是在妖界哪个地方?” “万狼山。”小妖ji,ng眨着眼睛,无辜又纯洁地看着小白羊。 小白羊:“……” 寒玉一定是有病! 寒玉一定是在故意针对神兽! 寒净疑惑地看着咬牙切齿的小白羊:“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打架斗殴横行霸道?” 神兽一脸正直,痛心疾首的看着寒净:“打架斗殴和横行霸道这种事你都要干,阿净你学坏了!” 寒净:“???” 这货一定不是我们家的神兽! 我们家神兽不可能这么正直! 第69章 羊的狼 现在的大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翻脸就翻脸,记忆比生活废还差,真是让人看不懂。 小白羊羊脸深沉:“一个人类的小崽子不值得大妖亲自去一趟万狼山,你们去吧,我守家。” 寒净疑惑脸:“咱们家有什么东西可丢的,需要你守家?”靳儿应该已经把家搬空了啊。 众从拉了拉寒净的袖子,用手捂着嘴巴,柔美的面庞硬生生变成猥琐八卦脸,拼命压低声音:“他不敢去万狼山的,那是天狼妖的地盘。” 寒净:“为什么呀?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家小白羊!” 想想那么一只柔弱可怜的巴掌大的小羊,遇到了狼不是食物是什么!真是太惨了,小白羊以前过得多么辛苦,真是让主人心疼。 小白羊双眼放空,仿佛失去了生机。 众从点了点头又摇头:“他才刚长大的时候,那时候实力比现在差了一大截吧,就差点被一只天狼妖吃掉,听说后来是被一个人救了才能活下来。后来他发奋图强,努力修炼,跑到万狼山去报复,但是听说那只差点吃了他的天狼是走火入魔,袭击他不久就已经因为妖力耗尽死掉了。他不肯罢休,大闹万狼山,非要天狼一族给个说法,说世上最稀有的夺光兽差点因为天狼族的失误失去血脉传承,必须给出赔偿。” 寒净:“……”听起来真的是一点疑问都没有,就是我们家的羊会做的事!难道是那次敲诈的太多,这次良心发现,不好意思再去万狼山了? 众从鬼鬼祟祟地瞥了当事羊一眼,露出诡异的微笑,大晚上的,月黑风高,看起来十分吓人,凑到寒净耳边,双手圈在嘴边用气音说话:“然后天狼族赔偿他啦,要把自己的王子赔给他做五百年的奴隶。” 奴隶这个词听起来很陌生,寒净还愣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会才想起奴隶是什么,他以前是不知道的,可是下山之后,倒是很偶然的看到过几户大户人家的奴隶。但是在人间,拥有奴隶好像是一件合法的事情,他也不能强行改变,只是依然会觉得奴隶十分可怜。 众从看了看生无可恋的羊,羊趴在石桌上,两只毛茸茸的小爪交叠在下巴下,抬着头看天,蓝莹莹的大眼睛里星星像是落进了海洋,羊不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只漂亮的羊的。 众从继续卖羊:“他的奴隶是个十分狡猾的奴隶,欺骗了大妖的感情,等到主仆契约订完之后才跟小白羊说他是主动要求的,他看上小白羊了,觉得小白羊一看就很好吃,想跟着小白羊!这不是欺骗大妖的感情吗?!” 寒净同情的看了生无可恋的小白羊一眼,点了点头:“太可恨了,觉得羊很好吃就算了,还要说出来,还要骗羊订了契约之后才说出来!” 小白羊支棱着耳朵,赞同的微微点头。 众从跟着愤愤然:“大妖当然就很生气!可是因为只是五百年的奴隶,五百年到了还要把狼还给人家的,又不能打死他,又不想让他跟着,这分明是最后什么赔偿都没拿到还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只好自己认栽,用主人的身份发了唯一的一条命令,命令那只狼崽子留在万狼山,不许跟着自己,就走了。是不是很可怜?” 去讨说法结果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回来,的确不是小白羊的作风,最惨的是,因为那个倒霉催的奴隶,小白羊以后路过万狼山都要绕道走,生怕被狼崽子缠上,真是十分可怜了。 寒净和众从都是一脸同情,寒靳只觉得难以评价,只好转移话题:“那行吧,让小白羊留下,咱们去万狼山吧,福旺又不想见到小白羊。” 忧郁的看星星的羊立刻抬起小脑袋原地爆炸:“福旺更不想看到你吧!” 寒靳摆手:“我不跟你吵,你留下,我们去找福旺,他跟着玉成真人一定吓坏了。” 小白羊沉默半晌,底气不足的强行嘲讽:“……哼!就凭你?你们两个人类去妖族的地盘,没有妖带着,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寒靳:“我们有众从。” 小白羊瞪着众从:“他一只小妖ji,ng,挂着妖族的名号,其实是一只ji,ng怪,你指望他能压得住场子?” 寒靳:“……”这羊难道是想让自己求他去?绝对不可能! 小白羊叹了一口气,看着星星,满脸沧桑:“事到如今,我夺光兽不得不重出江湖了!” 寒靳:“……” 寒净与众从则是一脸心疼,“寒净:不要勉强自己。” 众从:“我们可以的。” 小白羊站在石桌上,神情坚毅,大义凛然毅然决然道:“没关系,我带你们去吧,反正只要小心一点,不遇到那只智障狼就行了。” 传送符撕了一张,身边景色转眼又变,他们出现的地方是一道深邃峡谷的谷口,峡谷一眼看不到尽头,两侧峭壁直cha天空,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机的样子。 寒净抱着羊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触碰到一道软软的屏障,小白羊卷毛上泛起微微的白光,光扩散到了寒净身上,寒靳牵着寒净的手,那光便从寒净的手腕爬上了寒靳的衣裳,软软的屏障像是被这光融化出一个大洞,放任了寒净寒靳的进入。 “妖族才能进的,”小白羊解释,往寒净怀里又钻了钻,把全身藏好,只露出一张严肃的羊脸,“但是守护着这道屏障的主人也会因此识别出通过屏障的妖的种类,老子可能是唯一一只活着的夺光兽了你知道吗?” 寒净愣了一下:“节哀。” 小白羊:“……”的确是要节哀。 几人顺着峡谷走了一刻钟,两边依然是光秃秃的石壁,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峡谷,实在是走得心累。 “我们为什么不飞一会?”寒靳拿出飞毯,诚恳的问。 小白羊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四下打量:“那样太显眼了。” 寒靳:“……” 寒靳果断念出了飞毯的咒语,弯腰把寒净抱了起来,上了飞毯,众从小妖ji,ng捂着眼睛大喊“你们注意点”。 寒净脸都红透了,想把脸埋进怀里,可怀里的羊眼神太过痛心疾首,阻止了寒净的逃避。 “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千防万防,白菜还是让猪拱了! 寒靳低头看寒净,笑容甜蜜,似乎心照不宣。 寒净转开头满脸桃红。 小白羊:“!!!”好腻! 感情这两个勾勾搭搭,自己居然成了打鸳鸯的木奉子!小白羊气呼呼的缩进寒净怀里,决定再也不管这个主人了! 让他被不孝徒吃掉吧!不管了!管不了了! “主人!!!”一声狼嚎响起。 小白羊:“……”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人类?”地面上飞奔的黑狼见到飞毯紧急停下脚步,喉咙发出警告的声音,压低身体,前爪紧绷,红色的眼睛充满警惕,“人类,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寒净:“……”这狼……也挺可爱的啊! 寒靳毫不犹豫出卖队友,指了指寒净怀里藏到r_ou_眼看不见的羊,无辜道:“夺光兽带我们来的。” 黑狼锋利的爪子cha进了泥土里:“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你们胁迫他了?!” 寒靳:“你大概是有点孤陋寡闻,三百多年前,我身边这个人救了差点被一只狼吃掉的夺光兽,三十年前,夺光兽为了报恩,成了他的本命神兽,这你都不知道?” 黑狼:“!!!”不知道啊! 寒靳同情地看着懵了的狼:“年轻……妖,还是要多知道一点外面的事,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主人的主人。” 第70章 师尊很神秘 “主人!”狼崽子只懵了一下,就兴奋的摇着尾巴跳到飞毯上,人立起来,前爪扒着寒净的胳膊去看羊。 小白羊:“……”不说话,不呼吸! 被扒胳膊的寒净:“……”好……好可爱!毛那么蓬松,眼睛那么shi润,声音那么有活力!狼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怕狼! 狼崽子靠着卖萌把羊从羊主人怀里扒拉出来,小白羊拼命抱着寒净的胳膊不撒手,寒净在“狼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怕狼”和“身为羊的主人是不是要保护一下羊”之间左右摇摆,毫无作为,眼睁睁看着小白羊被狼崽子舔了一下毛毛瞬间炸了,松爪回头就要拍狼崽子一巴掌,却被狼崽子叼着小圆尾巴按在毯子上从头舔到爪,身上的卷毛都快被舔直了! 羊:“……”生无可恋,大妖颜面何存! 狼崽子舔了半天羊毛才一脸满足的趴在毯子上,把羊用尾巴圈进怀里,一点都不见外。 寒靳不在乎大妖的死活,只在乎儿子的死活,把此行的目的和狼崽子说了,狼崽子睁着圆溜溜的红眼睛连连点头:“哦哦,来找两个人类?我们天狼族很少有其他妖来的,其他妖都怕我们,我回头让狼把那些妖找来问问,谁带人类进来了。” 寒净蹲在狼和羊身边,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小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狼的背。 毛真的很软! 狼崽子毫不在意的看了寒净一眼,又专心低头舔羊毛。 小白羊:“……” 小白羊拼命从狼怀里冲出来变成了人形! 狼崽子立刻跟着化了形。他人形看上去比小白羊的人形小一些的模样,一张脸极富有狼族与生俱来的侵略性,眉峰眼角都透着霸道凶悍,血红色的眼睛十分吓人,可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虎牙,却一下子冲淡了这种狼性的侵略,变成了一个阳光的少年,手脚并用就往小白羊身上扑。 一狼一羊在飞毯上追来追去,绕的人眼晕,寒靳也是很想把这两只踹下去了。 有了狼崽子的帮助,对人类的追查很快有了结果。 “没有,没有人类进来。”狼崽子驮着生无可恋放弃挣扎的小白羊仰着脑袋说着人话,“你们要找的人可能根本就没进来。” 众从表示反对:“不可能!他们一定是进来了,我们只是被结界拦住了而已,不然就能瞬移到他们去的地方了。” 寒净愣了一下:“可是我们去平波峰也没有被拦啊。” 寒靳解释:“因为我们平波峰没有结界啊。”又没什么东西好丢的,要结界干嘛,穷人的家不需要结界! 寒净:“哦。”真的是很贫穷的一个小山头了! 狼崽子奇怪道:“可是只有天狼族才能瞬移进天狼族的地界啊,你们确定来的是两个人类?” 寒净:“……” 寒净震惊的看着寒靳,寒靳奇怪的看着寒净。如果是别人露出这种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的表情,寒靳一定会期待,可这表情出现在寒净稚嫩的脸上,不管寒净神色多么严肃认真,眼神多么真挚诚恳,寒靳都不能信。 果然,寒净挣扎了好半天,悲痛的看着地面,深沉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难道……师尊居然是一只天狼妖?” 寒靳:“不是。”面无表情,被道侣的智商伤透了心,连微笑都觉得很疲惫,笑不出来。 寒净松了一口气,嫩脸写满不敢相信的疑惑:“居然不是?” 寒靳:“……”你是多希望你师尊是只妖?! 寒靳一句话打消寒净的疑惑:“你觉得霞蔚宗收徒连徒弟是人是妖都分不清吗?” “哦,那应该不会吧。”寒净欣然接受这个结论,又猛的愣住了,“难道福旺……” 寒靳:“妖族小时候都是本体,哪有能稳定的保持人形的!” 寒净:“哦。” 猜测接连被否认,寒净放弃了自己思考,把体力活交给了寒靳,寒靳看着众从不说话,看得小妖ji,ng心里发毛,颤巍巍的主动开口:“有什么我能做的?” 寒靳:“你不是应该能看到他们传送的地方的样子吗?” 小妖ji,ng解释:“我只是能追踪符阵的踪迹,就像是沿着他们的脚印追过去看一眼,但是这次被结界拦住了,脚印断在了结界,没有看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寒靳转向狼崽子:“两个人类在天狼族的领地行走应该很显眼吧?” 狼崽子把试图偷偷滑下狼背的羊用shi漉漉的鼻子拱回去,抬着脑袋看回寒靳:“嗯,如果他们行走的话。” 寒靳:“……”就怕他们躲起来了。 消息到这里又断了,简直让人郁闷的发疯,虽然寒净寒靳都觉得寒玉不会伤害福旺,可是n_ai爸对于孩子交给别人养这件事总是寝食难安。 过了两天,寒靳撕了一张符回了霞蔚宗看了一眼,因为霞蔚宗坚持平波峰一峰都不在家,承诺一旦抓住寒玉就会通知魔族,并且允许四个大魔王都留下了自己的亲信监督平波峰的动向,四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大魔王和谐友好离去,场面结束的简直不像以吞噬为本能的魔族干得出的事。 不过,听说回去的路上南方大魔王被其他三个魔王合伙吃掉了,不知道真假。 天狼妖对于人类的盘查进展缓慢,呆了三个月后,仍然一无所获,寒净寒靳只好遗憾准备离去,可是狼崽子坚持邀请他们在妖族久住,寒净寒靳暂时也没有要去的地方,难得来一次妖族,便准备在妖族逛逛。众从则表示,如果不去解开书的秘密,他就要回去做花魁了。 “好歹是你们家的书,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众从自己好奇的抓心挠肝,极力游说寒靳。 寒靳:“……可能有那么一点,可是这本书对我没什么用,就算里面有什么顶尖心法,以我现在的修为也不可能废掉重来啊。” 众从:“……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求知欲都没有!” 寒靳:“嗯,没有。” 众从:“……”小妖ji,ng放弃花魁就是为了揭开谜底,结果正主自己一点都不好奇,还骗了小妖ji,ng四年,简直丧尽天良! 寒靳把书交给众从:“你如果真的那么好奇的话,就自己去解开吧。” 众从:“!!!”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大佬就是大佬,出手就是阔绰,哪家的秘法是能这么随随便便给人的,只有寒靳大佬能! 寒靳:“反正据你说这书也不是我们家的。” 众从:“……”哦,那还真是随手送人一点都不心疼! 在天狼族呆了一年,寒玉和福旺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小白羊实在不堪其扰,带着寒净寒靳跑了。 “说好的要拿到神器,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小白羊振振有词。 寒净:“…… ” 经过了这么多事,寒净自己对于神器已经没什么热情了,可是寒靳和小白羊都鼓励他一定要走到最后,即便最后拿不到神器,至少会收获一路的道心。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的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路,又回到了最初的目标,只是人却没了那种纯粹的渴求。 曲海远得就像是在天边,可对于修士来说,天边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是一定会到达的地点。上次见到海是寒玉劫走福旺时,海面空旷辽远,让人害怕。这次见到海,没有要追逐的人,没有必须做到的事,心情放松许多,碧蓝的天空连接着碧蓝的海水,分不清面前何处是天何处是水,世界像是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完整的蓝色的画布,蓝色是世界原本的颜色。 这蓝色画布上,应当是有一群飘忽不定的岛屿,虽然飘忽不定,却极好辨认,岛屿上怪石林立,极具特色,被称作靖南石林,而在其中的一座岛上,就藏着某位大能留下的一方秘境,秘境里有一条无主的神鞭,目前为止,还没有这条神鞭已经被人拿走的消息。 寒靳拿出一条法器小船扔进海里,一行人准备慢慢找一找浮岛群了。 反正有大把时光。 第71章 不明白的事 曲海之所以叫曲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段可以追溯的故事。虽然曲海没什么特点,可是大海本身就已经是非常吸引人的地方。和平稳的陆地截然不同的摇摆式移动方式,会让不适应的人觉得难受,却会让适应的人觉得别致。作为一个从小到大与水亲近的冰水双灵根修士,寒净在海里简直是如鱼得水。而身为雷火双灵根的修士,寒靳就……很突然的发现自己丢人了。 晕船!十分晕船!晕到站不稳! 那天在平京海的短暂停留仿佛是从未存在过的幻梦,寒靳现在只觉得很迷幻,他好歹是经常御剑飞行的人,话说坐船和御剑的区别在哪里!为什么会晕船! 如鱼得水的寒净抱着羊在船上晒太阳,晕到不行的寒靳蔫蔫的趴在床上数天数,惨到说不出话。 据说石林在曲海的位置虽然不固定,但是是有一个大概的运行轨迹的,而在这个轨迹上,有四处地方是石林的必经之地:东南方浪角湾,西南方澎湖礁,西北方溟沙池,东北方醉翁岛。根据记载,十年前有人在溟沙池见到了靖南石林,不出意外,这一两年间,石林就应当会路过醉翁岛,寒净一行人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醉翁岛。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7节 小船在海上漂了不知多久,全靠小白羊抓耳挠腮地强忍着困意研究地图指明方向,总算是到达了醉翁岛。 醉翁岛名为醉翁岛,其实岛上并没有什么人居住,更不盛产酒水,是个名不符实的、不过一二十里地的非常小的小岛。岛上植被茂盛,飞禽走兽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非常稀少。如果不是已经辟谷的修士,只怕难以在岛上生存。 双脚一踏上小岛的地面,寒靳整个人就活了过来,胃也不闹腾了,脑袋也不晃了,手上的力气也有了,小岛虽小,也是一片安稳的陆地,让在海上漂了不知多久的人见之亲切。寒靳掏出房子,进去收拾打扫,寒净和小白羊沐浴在阳光下,挽着衣袖裤腿,光着脚踩在金黄的沙滩上,淌着去而复来的薄薄的一层潮水捉螃蟹。 小白羊原形怕弄shi了毛毛,人形就毫无顾忌,疯跑着捉了一会被海水冲上来的各种海生物,又两手空空的疯跑回寒净身边:“寒净,这岛上还有其他人。” 寒净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想要神鞭的不止我们。”每一件神器都不乏追求者,这是神器的尊严和骄傲,他们能想到在这守株待兔,自然还有其他人能够想到。但是这些神器的追逐者倒也说不上是敌人,因为最后的结果并不是谁能活到最后,而是神器到底会选择谁。 寒净牵着一只大水球,把捉来的小虾小蟹和星星都放在水球里交给寒靳,说起邻居的存在:“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寒靳一边捡自己确定能吃的留下,不确定和确定不能吃的扔回水里,漫不经心道:“没有必要,我们又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有事的话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寒净一向相信寒靳的判断,他说没有必要那就不去了,转头又和小白羊去玩去了。 晚饭吃的是烤鱼,虽然必须强调一下,雷火灵根和做饭的火候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寒靳的灵根在海上的确很好用,手艺的确很不错,新鲜的无人捕捞的鱼虾的确很鲜嫩,就连调味上的微小瑕疵都被鱼虾本身的香味弥补了。 吃饱喝足,三个人躺在沙滩上看月亮,寒靳和寒净肩膀挨在一起说话,就差搂搂抱抱了。小白羊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知道大势已去,拦不住闺女铁了心要嫁穷书生,只能本着家庭和睦的原则忍气吞声远离狗男男,假装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聋了瞎了哑巴了,觉得自己真是真是特别委屈,天上圆圆的月亮真是真是特别冷清,非常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虽然是大乘修士,寒靳真的是吐坏了,强撑着照顾好道侣和宠物,说了会话就躺在寒净身边睡着了。天边的月亮像是一只银光闪闪的大灯笼,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在这样宽阔晴朗的夜空里,伸手摘星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从沙滩往海里看去,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被人撒满了灵石,远处有一两条鱼跃出水面,以证明眼前所见并不是一副纸上的画卷。小白羊远远的趴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小小的身子沐浴在月光里,发出浅浅的白光,十分惬意。寒净耳边听着沙沙的海浪声,看了一会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可能海水的确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寒净这一觉睡得很香,什么梦都没有做,被小白羊叫醒的时候觉得整个人又舒服又慵懒,身体浸泡在海水里不觉得冷,只觉得水之气息令人留恋,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头顶的月亮发了一会呆,慢慢地清醒过来:“我睡了一天一夜?” 小白羊窝在他脸旁,小嘴巴刚好对着寒净的耳朵,小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不孝徒睡得像猪一样。” 寒净懵懵的还有点迷糊:“那让靳儿接着睡,我去待客?” 小白羊:“不待!待什么客!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看他们干什么。” 寒净寒靳虽然都睡在沙滩上,身体半泡在水里,但房子法器已经收拾好了,两层高的小木楼伫立在树林边,为粗旷的自然环境增加了一处人为的修饰,既相得益彰又引人注目。 寒净翻了个身,和小白羊一起趴在沙滩上看向房子。即便不依靠大乘修士强化之后的视力,这无遮无拦的海面上月光明亮如灯,依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三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房子。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年轻模样,身上的衣服看不出门派,但是这三人应当是认识的,他们互相打了几个手势,三人散开,一男一女走到相隔较远的地方四下张望,一个男人手心轻轻捧起一朵小火苗,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木楼旁边的草丛上。虽然是在海边,草木水分充足,却依然在这小火苗的燃点下迅速燃烧,慢慢蔓延开来。 寒净瞪大眼睛,惊慌地看向小白羊:“他们在干嘛?” 小白羊愤愤道:“放火烧房子,还能是在干嘛,给我们烤火取暖吗?” 寒净知道火在蔓延,可他不明白的不是这些人是不是在点火,而是这些人为什么点火:“为什么要烧我们房子?” 小白羊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抓一个问问。” 月光太过明亮,小白羊像只被人扔出去的白色小毛球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横跨沙滩的长长的弧线,刷的撞到了点火的那个男修身上。那男修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肩膀上,一只发着微微荧光的白色小兽正蹲在他肩膀上,仔细一看,小兽长得有些像羊,可脸比羊圆,腿比羊短,就是一身的白毛卷卷的酷似一只肥硕的小绵羊,小兽两只蓝盈盈的圆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男修懵了一下,立刻狂喜地伸出手,小心的凌空放在小白羊脑袋上空,掐着嗓子柔声道:“夺光神兽,您怎么会在这?” 小白羊歪着脑袋看他,仿佛听不懂他说话。 男修又柔声和他说了一会,确定这是一只灵智未开的夺光兽幼兽,再也藏不住笑容,喜形于色,伸手把小白羊从肩膀上拿下来,捧在手心里。 另两个放风的一男一女已经看到我了火光,从远处回来,那少女低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白羊体型玲珑,点火的男修把小白羊用两只手裹住,淡淡道:“没什么,捉了一只兔子,挺好玩的。” 放风的男修女修均是神色古怪的看了点火的男修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放风的男修道:“回去吧。” 点火的男修把小白羊塞进怀里,跟在那一男一女身后一起走了。 寒净完全不明所以,说好的抓一个来问问,怎么就跟人家走了。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这火到底是灭还是不灭,寒净拿不准主意。虽然心疼寒靳,可寒净还是推了推寒靳,把人叫醒了。 寒靳睁开眼睛,还有些茫然。他虽然一直承担的是照顾整个家庭的责任,可实际上只是长得着急,加上被假寒净磨的早熟,说到底还是比寒净小了三百岁,这一睁眼迷糊的样子倒是让寒净有些愧疚贸然吵醒了他难得的好眠。 寒靳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寒净趴在沙滩上,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干嘛呢?” 寒净把刚刚的事和寒靳说了一遍,寒靳看了看已经烧到二层小木楼的火,无所谓道:“不怕烧的,法器如果这么随随便便就烧坏了,我一定要找麟芽峰的器修算账去,花了我不少灵石呢。” 可是法器不怕烧,树林却不禁烧,这小岛不大,但除了沙滩是潮shi的沙子外,整个岛的十之八九都被茂盛的花草树木覆盖,树林郁郁葱葱十分喜人,也是为数不多在此定居的鸟儿和走兽的居所,烧坏了实在可惜。 寒靳随手把火收了起来,制造了大火熊熊燃烧的幻术,自然而然的牵着寒净的手:“小白羊一旦听到了实话,一定会闹起来的,咱们也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寒净的手一落进寒靳的手里,就觉得整颗心都定了。 虽然睡在了沙滩里,可寒靳依然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味道好闻,眉眼如画,在月光下线条硬朗的侧脸蒙着一层朦胧的月纱,更显俊朗。 寒净突然就脸红了。 靳儿是真的好看啊!对天道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一个星期两千字,码三千字俩小时,不一样啊真不一样啊,写真是不需要对逻辑负责啊哈哈哈 第72章 仇人相见 小岛就那么大点地方,实在是不需要怎么费力寻找,寒靳牵着寒净悄悄的潜伏在那伙人营帐旁边的树林里,虽然有人守夜,可这伙人修为倒是没有能高过寒净寒靳的,守夜人几次从两人藏身的树旁擦肩而过毫无察觉。 这群人不知道是何门派,看帐篷有六顶,每顶帐篷都不是太大,人数应该在十多个左右,寒靳等了半天,发现小白羊那个暴脾气居然还没闹起来,怕小白羊悄无声息的就把人弄死了,使了个隐身术,和寒净一起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找人。 一共也就六顶帐篷,不过看了两个就发现了一个帐篷人特别多,不大的帐篷居然容纳了六七个人,六七个人围成一圈不知在干什么,寒净寒靳也挤不进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大概是察觉到了寒净的靠近,帐篷里传来一声软绵绵的羊叫声,寒净寒靳便住了脚,站在帐篷外听里面的动向。守夜人几番巡视,却窥不破寒靳的隐身术。 声音隔着毡布传出来有些沉闷,但对寒净寒靳来说犹如直接在耳边响起。只听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道:“芝连,夺光神兽是神兽,以你的天赋和修为,根本难以承受神兽的力量在神魂中留下的烙印,我们知道这只夺光神兽是你捡的,但你这样藏着掖着暗自强行缔约的行为实在让师叔们心寒,师叔们只会爱护你们这些晚辈,为你们分忧解难,还会抢你们的神兽不成?” 被唤作芝连的低声道:“弟子知错。”语气倒也恭敬。 寒净与小白羊神魂的联系十分牢固,寒净尚在人世,这个芝连若想和小白羊强行缔约,只怕会遭到以他的修为难以承受的反噬,幸好被他的师叔们阻止了。 另有一个声音道:“这夺光神兽的幼兽很是不好养,芝连你今天也累了,怕是照顾不好这只幼兽,就放心把神□□给师叔们替你养着,等你伤好了,自然会还给你。” 芝连忙道:“不敢劳烦师叔们。” 被称作师叔声音有些不悦:“你这是不相信师叔们?” 芝连又是忙道:“师侄怎敢,只是此行怕劳烦师叔,这幼兽很是顽劣,搅扰了师叔修行就不好了。” 那声音便道:“既如此,这幼兽本座便带走了,你且休息吧。” 芝连好半晌,芝连才低声道:“是,劳烦师叔了。” 小白羊在寒净神识里洋洋得意:“你看看你看看,本神兽多么抢手,人人都觊觎本神兽,你要好好珍惜本神兽!” 寒净诚恳道:“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珍惜,如果你想跟其他的人类,我可以放你自由。” 小白羊:“……” “嘶!”刚好有人掀开了帐篷,寒净看到怀里抱着小白羊的人猛然倒吸一口冷气,手背上出现一道血痕,小白羊小爪子从那人手上拿开,向寒净隐身的地方瞪了一眼。 帐篷里奔出一个人,正是那个放火的男修,他凑到抱着小白羊的人身边,陪着笑脸道:“师叔,这夺光兽实在是太顽劣了,还是弟子自己养吧。” 被称作师叔的人皱了皱眉:“这幼兽连我都能伤到,如此顽劣,放在你身边我岂能放心,待我□□一番,再交还给你。” 芝连的笑容顿时僵硬许多。 寒净教育宠物:“小白羊你老实点,怎么能胡乱伤人!” 小白羊翻了个白眼:“怎么胡乱伤人了,这些都是要烧我们房子的坏人!” 寒净:“冤有头债有主,烧我们房子的又不是被你抓伤的那个人。” 小白羊要不是现在在扮演一只不懂事的幼兽,早就跳起来了:“寒净你是不是傻,你觉得这些小辈没有人授意会随随便便去烧陌生人的房子?!” 寒净想起此行的目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烧我们房子了吗?” 小白羊道:“不知道,但是这个芝连是向我右边那个短发男人复命的。那人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就没再继续谈论这件事了。” 寒靳道:“你准备卧底个十年八年,等他们哪天想起来的时候主动说起原因?” 小白羊:“……” 寒靳:“哦,我知道了,你看上其他人类了,不想做寒净的神兽了,寒净快快快,我们不能绑住一个心不在这里的神兽,快点和他解除契约!” 小白羊:“……妈的寒靳你又挑拨离间!”神兽这么大度都不计较他拐走主人的事了,他居然还有脸找茬!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白羊后腿一蹬,从抱着自己的黑衣男人怀里跳下地,虽然四只小爪子撑着地,奈何原型实在是太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站着,就像是一只毛球趴在地上。黑衣男人露出笑容,伸出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来。我带你去睡觉了。” 小白羊蓝色的圆眼睛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幼兽的表象瞬间撕破,他虽然站在那没动,体型还是巴掌大小,可妖王的气势一出,即便是只小圆球,也仿佛是只需要仰视的小圆球。 黑衣男子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嘴角一沉像是要发火,临了却变成了恭敬,十分自然的对小白羊行了一礼:“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小白羊冷声道:“不是何方神圣,你们刚刚烧的房子是我的,我只好来这里住咯。” 黑衣男子瞥了芝连一眼,芝连在小白羊开口的刹那就已经震惊的瞪大眼睛,听说烧的是小白羊的房子,就如偷吃谷子被人类抓到的麻雀,小心翼翼的往黑衣男子身后缩去。 黑衣男子却让开半步,露出身后的芝连,满脸诧异地对小白羊道:“前辈搞错了吧,我们这里绝不会有人敢做出这等事!” 按照剧本,小白羊应该揪出芝连,说一句就是他。小白羊却懒洋洋一甩尾巴,银光乱舞,显出一个抱着琴的白衣男子,小白羊的人形面貌明艳,双眼狭长,长发未束,妖气十足,嬉皮笑脸的时候的确诱人,冷冰冰看着人的时候,却仿佛被毒蛇锁定,让人不寒而栗。 黑衣男子顿时面色苍白,不敢再装傻充愣,冷汗涔涔,拱手弯腰,毕恭毕敬道:“前辈息怒,这都是小辈不懂事,我定会严加管教!” 小白羊抱着琴没有任何动作,一个极低的宫音却从琴弦上溢出,黑衣男子干净的侧脸随之出现一道血痕。 寒净几乎就要叫出声,被寒靳捂住嘴。 小白羊右侧嘴角微抬,帐篷内漏出的烛光扑在他脸上,却被厚重的长发遮挡,化作浓浓的y影:“再听不到实话,下一个流血的地方我就不敢保证了。” 黑衣男子一怔,下一刻竟然跪下了。 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继而齐刷刷下跪。 黑衣男子道:“敢问前辈可是春愁琴游临水?” 小白羊:“……”太久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幸好这些人跪着,看不到神兽的尴尬。 小白羊没有说话,黑衣男子继续道:“前辈的主人可是霞蔚宗平波峰峰主寒净?” 小白羊保持高冷人设不崩,将沉默贯彻到底。 黑衣男子便咬牙继续道:“如今既然被你发现,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场有一半人的家庭都是寒净魔头所毁,复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这次轮到寒净愣住了。 过惯了不与人接触的日子,寒净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多么招人恨,是多少人的仇人了。以前他虽然知道自己仇人多,可并没有人上门寻仇,最初他时刻担心会有人找上门来,后来也算是经历了人间一些事,明白以自己与寒靳小白羊目前的实力,若非执着于报仇之人都不会轻易找上门来,何况那些年一直有寒靳给假寒净擦屁股,好歹没有酿成过于惨烈的事故。渐渐的,寒净只知道自己被人称作魔头,有很多人不喜欢自己,可并不知道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如今,遇到了复仇的人,寒净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心中感到羞愧,甚至不想追究这些人想要烧死自己的责任,却又有着五分的委屈,委屈于那些事并不是他做的,他安分守己三十年,还是没人信,还是有人为了不是他做过的事想要烧死自己。 寒净心中五味杂陈,寒靳立刻察觉,气脉想通,寒靳一直知道这件事是寒净的心魔,可这件事只能靠寒净自己走出来,他能做的只是开导和陪伴,此时也只能默默握住寒净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从自己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寒靳揽住寒净的肩膀,看着晴朗月光下寒净素雅的脸上九分的失落,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寒净的额头,“这些人在骗人,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知道烧的房子是我们的,就不会认为小白羊是只无主的夺光兽幼兽了。这些人是骗子,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寒净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寒靳。 那边小白羊也冷哼一声:“这一句不是实话。” 商音再起,黑衣男子脖子上出现一道细长的红痕,黑衣男子伸手一摸,鲜血染了满手。 黑衣男子脸上终于彻底失了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还没写完哈哈哈,今天科三过了哈哈哈,更一下,论文15号之前交,交之前,随缘更,提前祝所有人端午节快乐 第73章 抉择 小白羊抱着琴的手动也不动,蓝色的双眸冷冰冰地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被他视线扫过的人全都忍不住后背发麻,额头冒出汗来。 说多错多,黑衣男子索性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不再开口。 他不开口,却拦不住别人开口,火是芝连放的,虽然小白羊是幼兽是假,这所谓的师叔想抢夺芝连的神兽却是真,何况如今受害人找上门来,据说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寒净,芝连只怕晚了一步自己就要被推出去做替死鬼,连忙爬前一步,急声道:“前辈,我说,我说,就是他指使我和令茵茵、崔生去放火的。”他手指着黑衣男子,还不忘强调去放火的还有两人,黑衣男子侧头瞪他一眼,本来还算清秀的脸上满是y鸷,芝连知道这次若师叔不死死的一定就是自己,恨不得把老底都掀出来给小白羊看,“我们到此是为了取得绝神鞭奉回师门,绝神鞭乃是神器,自然不只我风流山想要,为了除掉竞争者,每当有其他人到达岛上,他就会安排人去除掉那些人。我身为弟子,虽然觉得这个主意过于歹毒也不得不从。” 寒净震惊的看着寒靳,寒靳竖起食指抵在寒净唇上,示意他听下去。” 小白羊问:“那这岛上在你们之后,我们之前来了几波人?” 芝连道:“有三波。” 小白羊忍不住向寒净的方向看了一眼:“三波人,都被你们害了?” 芝连声音颤抖,看了看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看着地面,并没有看他一眼,芝连心里更加害怕,一股脑交待:“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听说之前的三波人都被他派人害了之后扔进海里了。” 以前这种事小白羊听过也就听过了,可自从跟了寒净这个傻蛋,这种事小白羊听起来就觉得恶心。 寒净已经懵了,他呆呆地看着寒靳,实在是想不到这世上有人会因为如此荒谬毫无必要的理由去害那么多人的性命,他见识过的所有爱恨情仇,都是有因有果,可听了这一番话才发现因果可以这么不重要。 寒靳忍不住伸出双手捂住他的耳朵,这世界上的污秽远没有尽头,寒净是山间的清泉,却流入了人间,被沙石玷污,这是清泉的宿命,却仍令人不忍。 被恶心到的小白羊看着黑衣男子。事已至此,黑衣男子也不再装作恭顺,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对身后跪了一排的人道:“起来。” 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陆陆续续站了起来。芝连也站起身,只是站的离黑衣男子远一些,离小白羊近一些。 “之前冒犯了前辈,褚夜给前辈赔不是,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黑衣男子对小白羊态度还算恭敬,并不想立刻撕破脸。 小白羊道:“之前被你们害死的人命,你拿什么赔?” 褚夜道:“之前那三波人里既没有妖族子弟也没有霞蔚宗弟子,前辈何必管别人家的闲事?” 小白羊倒被他堵了一下,修真界门派之别严明,恩怨情仇也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报仇也得受害人的家族或者师门才有资格主张,小白羊与受害人没有任何渊源,这倒是真正的多管闲事了。 寒靳捏了捏寒净的手:“这里交给小白羊处理,我们回去吧。” 寒净望着寒靳,慢慢摇了摇头。 他心中十分矛盾,一方面这些人是害死了许多无辜者的凶手,另一方面,寒净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夺人性命的人。 寒靳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穿cha紧扣,不再说话。 所谓的成长并不一定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的发生,成长是当你迈进一个有着所有可能的世界之后,发现这世上的人和事总是超乎自己的想象,接受它,并且在之后作出人生的抉择。寒净前六百年只长了年龄和修为,既然选择了走向现实,寒靳就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开始长大,开始茫然,开始做出艰难的抉择。 这很难,之前的所有单纯分明的黑与白渐渐变得模糊,发现灰色的领域如此广袤,以至于这世上几乎没有纯粹的黑与白,选择站在哪里,真的很难。大部分人会放弃寻找黑白,走进简单的灰色地带。而寒净,他在纯白色的道路上走得很好看,寒靳希望在他迷路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支持。 被褚夜堵了的小白羊只噎了一下就发挥出了自己嚣张跋扈的本能,不耐烦道:“谁说我是要为他们报仇,你派人烧我房子,打扰了老子睡觉,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收拾你,怎么样!” 本以为大能有大能的尊严,没想到小白羊这个大能虽然披着人皮,还是兽类的随性,这次轮到褚夜被噎了。褚夜视线飘忽,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恭顺:“前辈说的是,我自当尽力补偿前辈,前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还有平波峰寒净寒靳两位真人,前辈回去和两位真人商量一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小白羊悠悠闲闲的换了一只手抱琴:“不用商量,这等小事有什么可商量的。我就一个要求,不如你自裁吧。” 褚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白羊:“前辈何必为难我等小辈。” 小白羊冷笑:“我让你自裁就是为难你等小辈,你要放火烧死我们的时候,不曾考虑到这一点吗?” 褚夜道:“晚辈已经知错了。” 小白羊觉得奇怪:“事情已经做下了,你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 褚夜低下头,声音诚恳:“我知道错了,以后就不会再犯了,请前辈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白羊抬起下巴,真想说话,一道雷电迎面甩来,小白羊侧脸躲开,就看到褚夜哪还有什么恭顺,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满脸y鸷,双手电光闪烁,蓄势待发。 迎面又是一道闪电噼里啪啦袭来,小白羊气笑,足尖微抬,抱着春愁琴后跃至半空,全身发出盈盈的白光,一头模仿人类乌黑的长发瞬间褪尽色彩。 “布阵!”褚夜低吼一声,他身边的人才猛然反应过来,纷纷拿出武器,各自站位。 小白羊看着他们站好摆好姿势,左手一抬,抱在怀里的琴被无形之力牵引,横在小白羊掌下,重重蹦出三个音节。空气仿佛被琴声震撼,天边云雾翻滚,雷声应和,褚夜手中的电光尚未再次抛出,双腕已经出现了一摸一样的伤口。 小白羊懒洋洋道:“确定要打?” 褚夜咬牙,双腕伤口虽不能立时痊愈,依然忍痛抛出电光。 地面上的人纷纷祭出各自的术法,一时间,风火雷电,金木水火土齐上阵,不大的一片树林瞬间被毫无节制的灵力清空,地面和空中皆是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各种灵力,寒靳撑着隐身结界带着寒净悄无声息地走到稍远的地方。虽然看着十分热闹,可等级的压制一直是难以逾越的高山,小白羊看似被包围,寒净寒靳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然而,待寒净寒靳找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再看电闪雷鸣之后的景象,却不由得一惊。 五行之力化作一只巨大的流光溢彩的罩子将小白羊从空中拉下,罩在地上,小白羊化作原形,身形暴涨,额头生出光角,银色的无实体的角奋力顶着结界,却没有顶动分毫。结界外所有人,除了褚夜和芝连之外,全都脚踏着统一的步伐,小心谨慎的行走转圈,芝连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褚夜甩出一道雷电,那雷电如同锋利刀刃,直接穿过芝连的左胸,落在地面上,轰然炸出一个大坑。 芝连后知后觉的低头看看自己的心脏。他的身体看似毫发无损,连衣衫都不曾留下被袭击的痕迹,人却在一眨眼之后倒在了地上,再也跑不了了。 褚夜双脚仿佛扎根在土地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小白羊,倒也没有多少得意:“你的两个同伴呢?” 小白羊虽是兽形,却不妨碍口吐人言:“收拾你们,老子一个就够了!” 小白羊的同伴,两个阵盲,正在紧急翻看一本阵法书,寻找破阵之法。 褚夜脸色一沉:“也好,先收拾了你,再去对付那两个!” 他声音刚落,所有人脚步猛然加速,七八个人身形快到几户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完整的圆圈,将结界按压下去,压的小白羊兽形不得不一缩再缩。 “越杀阵,集齐五行之力,越级强杀。”寒靳也找到了这个奇怪的阵法的注释,“此阵开启之时,聚五行力于一身,集聚五行之力于一身者即为针眼,破阵之法,击杀阵眼。” 寒净脸不由得一白。 他见过死人,见过人被杀,可他自己从没杀过人。 可他也绝不能看着小白羊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断更的日子过得太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坑。开不开新坑另说,旧坑一定要填完的!对自己的坑负责! 第74章 道侣很天真 小白羊被结界压得越来越小,前爪爪尖深深陷入地里,光角都有些暗淡了。长这么大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窝囊,可是每一次受窝囊气的时候都还是觉得生气,生气于自己的弱小,生气于自己的狼狈,生气于自己明明已经努力修炼,可修炼这种事似乎无论进行到哪一个阶段,总是会有人压在你的头上,让你抬不起头。 巴掌大的神兽仰头发出声传十里的愤怒咆哮,全身银光不再虚无缥缈,浓稠的仿佛是一滩ru白色的液体围绕在神兽周围,甚至可以看出银光丝丝缕缕流动的痕迹。 兜头压下的结界在神兽的奋力一挣之下猛然扩大许多,站在圈外的褚夜嘴角也猝不及防流下一丝血痕,神兽修为深厚,毕竟是越级强杀,褚夜不敢大意,双目微沉,稳稳站住一动不动,将汇聚全身的五行之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到成型的阵法上。神兽还活蹦乱跳,证明神兽的主人还安然无恙,若是在杀了神兽之前就遭遇神兽的主人,再无转圜余地。 汇聚五行之力的五色结界像是一块上好的琉璃,在月光下光华四溢,绚烂夺目,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现下却都没有功夫去欣赏这自然之力凝聚出的美景。小白羊身上的光越浓稠,结界的光彩就越夺目,收缩就越紧,神兽刚刚瞬间爆发出的力道并不足以打破结界,此时便再难重新积蓄起足够的力量。 巴掌大的神兽已经几户化作了拇指大小,虽然还在咆哮,可咆哮的声音与身形十分相符,几乎听不到了。 寒净神魂中猛然传来阵阵撕裂感,和r_ou_身的伤害不同,r_ou_身的痛苦可以咬牙忍耐,因为r_ou_身总会痊愈。然而灵魂的痛苦很难能够忍住,因为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灵脉相通,一方的情绪过于激烈时,另一方也能稍微感受到对方的心情,何况灵魂撕裂的痛苦本就像是要把人活生生劈成两半,寒靳不再犹豫,收起书,掏出一只枕头让寒净抱着以免他过于痛苦抓伤自己,一剑劈向褚夜。 干脆利落,银色剑光像是天边明月的延伸,仿佛自然而然的存在,却冷清孤傲,不容忽视。 褚夜倒下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褚夜自己。然而褚夜一旦倒下,阵法被破,五行之力反噬自身,脚踏阵步的人纷纷在这尚未能理解发生何事的境况下被自己难以承受的力量冲击倒转,飞了出去。 阵法被破,结界瞬间消失,蓄着一股不肯罢休的劲的小白羊失去了束缚身形暴涨,在月光下化作小山般大小的白色巨兽,一双蓝色的眼睛瞪着倒在被阵法摧残的废墟上的人,像是两盏荒野里的诡异明灯。 小白羊一获得自由,寒靳立刻冲回寒净身边,寒净额头脸蛋上全是汗水,枕头被他无意识的蛮力扯出白色的棉花,感觉到寒靳的靠近,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寒靳,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满是茫然的泪水,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意识回笼,双眼恢复灵光,怔怔地看着寒靳。 寒靳蹲下身,拿着手帕轻轻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和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没事了,小白羊也没事了,还疼吗?” 寒净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褚夜的尸体上,褚夜死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所以仍然睁着眼睛,满脸肃穆,神色沉着冷静,若不是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谁能想到他已经死了。 寒靳捂住寒净的眼睛,低声道:“不要看,人是我杀的,和你没有关系。” 月光下,小白羊发出愤怒的咆哮,一只爪子就有成人大小,一爪一个,正在一个一个的捕杀人类。 小白羊每踩死一个人,寒净就不由自主的身子跟着抖一下。 寒靳双臂交错,抱住寒净,用胸膛挡住他的视线:“这些人罪有应得,今天不杀了他们,他们还会去害更多人。” 耳边传来不知是谁临死前的惨叫,寒净身子又是一抖,双手下意识的抓住寒靳的领口,把脸埋进寒靳怀里。 “做错事的人,是不是就没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了?”寒净小声问,问得底气不足。” 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黑夜:“都是他逼我的!放过我吧!” 尖叫声戛然而止。 寒净身子又抖了一下,紧紧抓住寒靳的衣服,像是在抓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如果一个人是被逼做坏事呢?” 寒靳的脸颊贴在寒净额头上:“做错事的人当然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可是正因为是做过错事的人,别人给你机会重新做人的时候,一定要格外珍惜。如果一个善良的人被逼做坏事,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给别人留下一线生机,也是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寒净总算是稍微镇定下来,他鼓起勇气看向月光下那只庞大的神兽,失去了再次运转越杀阵的能力,这些人不过是神兽爪下的一只蝼蚁,抬抬爪就是一条命。 寒靳抬肩挡住寒净的视线:“别看了。”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又是另一回事,寒净没有杀过人,连见人被杀都很少,如今神兽的手段实在算不上好看,胆子小的心理一定会留下难以磨灭的y影。 寒净收回视线,落在寒靳眼睛里:“你说的我明白了,我没有害怕了。” 虽然他嘴上说没有再害怕了,可手还是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自己的神兽正在大杀四方,自己却在一旁看着,这种心情对寒净来说不仅全新,而且可怕,在这之前,他连小白羊和人类吵架都要管,总是苦口婆心的劝小白羊克制自己的脾气,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就会友善地回馈你。可这一次,寒净也许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因为你不够友善才会有争执,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无论你友善与否,只要认为你可能是个威胁,就会不择手段。 “这个世界上,纯粹的恶是很少的。”寒靳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略有些失神的大眼睛,“不要因为一小部分人就改变自己。” 寒净目光清明了些,点了点头:“师尊时常教导我,要保护比我弱小的人,是为人的担当。可是,师尊没有说过,如果我要保护的人是我的敌人,或者我要保护的两个人互相是对方的敌人,我该怎么办。” 小时候那些绝对的话在进入真实的世界之后开始变得模糊,会使以此为信条长大的人暂时陷入迷茫,迷茫中每个人却总能找到自己的路,不管那路是不是原来那条,总得走一走。 所以修士常说无论如何要道心稳固,因为当你离开师门,踏入真正的世界,才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山里的人可以千百年不变,可凡俗可以一天改变一个山里的人。 寒净的道心是身边的每个人都幸福快乐,小时候这件事看起来很容易,只要自己乖巧听话,大家看起来就很高兴。可是长大之后,原本可以轻易达成的事却变难了,就连师尊都抢了徒弟就跑,找都找不到了。 而寒净自己,也越来越觉得快乐是一件很短暂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充斥着他的脑海,似乎烦恼更多一些。 寒靳抬起手,食指抚上寒净眉间:“寒净,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很快乐。不管你要走什么样的路,你就是你,我相信你不会变成另一个人,你也要相信我永远都会相信你。” 寒净怔怔地看着寒靳,寒靳的眼睛里有一弯月亮,月亮里是自己的脸。 “靳儿……”寒净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抱住寒靳。 月光下一头气宇轩昂的神兽走过来,两只蓝色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俩干嘛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寒靳:“……” 本来还担心寒净会接受不了,觉得自己过于残暴,爽完了之后才灰溜溜的来找主人的神兽发现主人好像并没有特别生气,立刻转变老父亲心理,抬起一只巨大的爪子对寒靳咆哮:“有我在,你们休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 寒靳简直服了他了:“哪来的大庭广众!” 小白羊看了看满地的残骸:“……那不管,我说是大庭广众就是大庭广众!” 寒靳:“……”刚才为什么要救这只羊?自己多半是失心疯了吧刚刚! 老父亲小白羊又转向寒净,想要教育寒净两句不能这么不矜持之类的话,却发现寒净看着自己的爪子。虽然神兽的毛发有自洁功能,可小白羊依然觉得寒净仿佛是在看上面的血渍,身高小山包气势比天高的小白羊立刻蔫了。 巴掌大的小羊蹭了蹭寒净的衣角,蓝色的大眼睛无辜又可爱。 寒净弯腰抱起羊, 了 羊毛:“小白羊,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替我做一切我不敢做的事,愿意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不计较我不能及时救你。 寒靳一直是温柔的,可嚣张跋扈的神兽,也有自己的温柔。 第75章 羊哭给你看 小白羊觉得自己安全了,不会被寒净说教了,立刻开始得瑟了。方才除了布阵的人之外,还有几个和褚夜他们一波的人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小白羊开始大杀四方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慌乱逃窜,方才顾不上他们,如今小白羊想起来,觉得得擦擦屁股:“不能让他们这么走了,不然你魔头的名声就更响亮了。” 寒净于心不忍:“算了吧,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坏了。” “坏了不是才更应该弥补吗?”小白羊暴躁的教育主人,“我说你,也去拯救个世界什么的,明明是天底下最傻的老好人,却一直被人骂,你能忍,我不能忍!” 寒净自己也很想洗刷一下自己的冤屈:“拯救世界……怎么拯救?” 小白羊:“……” 小白羊的某个思路突然被点亮了:“要不我们雇一个人去满世界大脑异常,然后由你出面代表天道拯救世界。” 寒净:“……”这就有点扯了! 有小白羊胡言乱语转移寒净的注意力,暂时忽略面前的事,寒靳也一把背起寒净,在寒净惊讶的目光中加入讨论:“打打杀杀多不好,看过戏吗,才子一支笔,穿的足够广,黑的就能传成白的,何况咱们本来就很白,要我说,找个才子,写个好本子,全世界发,自己花钱找人唱,不要十年,这个事就搞定了。” 寒净安安稳稳地趴在寒靳背上,巴掌大的小白羊安安稳稳的蹲在寒净背上:“又不是每个人都听戏,我就不爱听戏。” 寒靳道:“大部分人还是爱听戏的,一传十 十传百知道吗?只要写的好看,曲折,离奇,有的是人看,还是得看写本子的人的本事。” 说到本子…… 三个人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个人:“众从!” 要说看本子写本子,众从这个文字成ji,ng、人世经历丰富的小妖ji,ng再合适没有了。 “等拿了这鞭子就去找他。”小白羊小爪一拍,就算是拍板了,“他戏足,戏真的很足。” 其他两人自然毫无疑义,众从是他们唯一认识的戏很足的人了。 而看似被遗忘的逃跑的人,在海边正在经历的幻境心性考验,寒净毫无所觉。 没了本就应该相安无事却莫名其妙跑来挑事的邻居,岛上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之后也有几波人来到这里,小白羊这次提前放出威压,吓跑了两波人,又因为毫不掩饰自己的原形被人想起主人是谁,凭寒净的恶名吓跑了四波人,最后还剩六波胆子大的留了下来,一起等群岛经过。 海上的日子算不清楚,要等的岛不来,栖身的岛又小的不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开始还各过各的,后来免不了有所交集,互相也混了个脸熟。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名门大派,寒净虽然名声不行,寒靳名声是有保障的,渐渐也有人来走动,慢慢也就开始相互邀约。 寒净寒靳毫不掩饰,两人道侣之名很快传遍小岛,大多数人觉得霞蔚宗的事与己无关,也有人暗地嘲笑,气得小白羊把寒靳骂了一顿,把嘲笑寒净寒靳的人打了一顿,生了两份气,自己都快爆炸了。 寒靳:“……”这货脾气太爆,完全没有自己这个正主发挥的余地! 寒净则在意识到小白羊生什么气之后,神奇的下定了决定,要和寒靳行道侣之礼。 小白羊:“……”什么c,ao作? 寒靳:“……”什……什么c,ao作? 寒净自己却很认真:“我知道我年纪比你大,却没有你成熟稳重又可靠,你如果反悔了我现在还可以答应,你认真考虑一下。” 寒靳:“……” 寒靳觉得自己在做梦,又怕寒净是不是在做梦,小心翼翼的问:“怎么突然就想……你想清楚了?” 寒净认真道:“我想清楚了,这样又是师徒又是道侣的成何体统,索性昭告天下,就做道侣,不做师徒了,也就没人会嘲笑你了。” 寒靳总算反应过来,这是寒净心疼自己了,寒靳本想劝他不必因为寒靳的感受勉强自己,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决不允许寒净身边有其他人的,寒净只能是自己的道侣,既然如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不顺水推舟先确立名分。 念头一出,寒靳觉得整个人都快飘到天上去了,看天看地看海看鱼哪哪都好看的不得了,尤其是寒净,本就端庄素雅的脸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那我们就先结礼,回去再补仪式,”寒靳激动的浑身都在抖,手在抖脚在抖声音也在抖,要不是寒净还在地面上,他应该已经上天了,“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愿不愿意……礼成之后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小白羊扑过来抱住寒净大腿哭嚎:“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寒净你再想一想啊,你为了我想一想啊,你为了福旺想一想啊!!!” 寒靳:“……”寒靳今天心情好,寒靳不想这个时候当着寒净的面和羊吵架!会破坏自己在寒净心里完美的形象! 寒净把小白羊抱进怀里,看着小白羊水汪汪蓝莹莹的大眼睛,握住小白羊颤巍巍的右爪,眼神坚定:“小白羊,我已经决定了,我以前让靳儿受了很多委屈,如今不能再继续让他受委屈了。” 小白羊脸上的白毛shi漉漉的,圆眼睛里满是泪水,嗲声嗲气软绵绵地问:“他受什么委屈了!” 寒靳低头看着寒净,寒净低头看着小白羊:“那三百年里,为了我,他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的。把他带回家之后,我们只相处了十多年,十多年里,我没有照顾好他,十多年后,一直是他照顾我,我知道,是很辛苦的。” 寒靳心里像是落下了一片羽毛,白色的,发着光的,轻轻压在心上,痒的难耐。 “那是他应该的!”小白羊垂死挣扎,卖萌卖惨齐上阵,“我要对你很好啊,我不好吗?我小时候比他可怜多了,他有你照顾,我谁都没有!好不容易跟你签了契约,你还要找一个我不喜欢的道侣,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寒靳生的一张白皙俊朗的脸,此刻脸上的笑容却要多狰狞有多狰狞:“你放心,我会和寒净一起好好照顾你的。” 小白羊立刻抬着小爪指着寒靳叫:“你看他你看他,寒净,他威胁我!” 寒净抬头看过去,寒靳脸上的表情瞬间换成春天般的温暖:“寒净,你别听他胡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照顾羊,照顾福旺的。” 小白羊:“……”虚伪的人类! 最后一波挣扎没有效果,小白羊只能接受现实,擦干毛毛,亦步亦趋的跟着寒净寒靳,以防这俩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伤风败俗! 岛上人虽然不多,但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寒净寒靳之间的关系,虽然这次只是结礼,但寒靳觉得激动的心情必须需要旁观者,挨个跑去通知了所有的邻居,收获了一堆真心或假意的恭喜,高高兴兴的从乾坤袋里找出两件红色的灵宝鲛绡,自己裁裁剪剪做了两件红色的外衫,又把竹屋里里外外布置了一番,挂上了红灯笼,铺上了红地毯,换上了红被套,贴上了红双喜。虽然是匆促结礼,日子还是要算一算的,刚好有报喜门的修士也在,寒靳请人算了日子,报喜门的人挑了一个最近的没什么大错的日子,报了喜,得了寒靳的谢礼。 日子就在两天后,虽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可没什么忌讳就算是好日子了,寒靳整天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活像是捡了什么神器级别的宝贝,还不止捡了一个,大概是捡了七八个才能笑成这样。 寒净本来是心疼他才说出要结为道侣的话,如今看寒靳这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发毛。 徒……道侣可能是要疯了,这可怎么办? 岛上就这么点人,大多还都不需要吃喝,寒靳却每天仿佛很忙的样子,一天要看八百遍灯笼有没有被海风吹歪,搞得觉得行礼这种事不就是念两句誓言交换一下灵识互相在元婴上刻下对方的名字的寒净都开始坐立难安,紧张到不敢看寒靳。 两个人的角色突然就掉了个个,仿佛寒靳才是那个提出要行道侣之礼的人。 在寒靳的极度亢奋,寒净的极度紧张,小白羊的极度沮丧中,报喜门算的日子终于到了。 寒靳头天晚上已经到岸边小白羊经常晒太阳晒月亮的礁石上暂住了,寒净自己躺在床上抱着羊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寒靳看着时辰,哆哆嗦嗦地敲响了竹屋的门。 寒净披着寒靳亲手做的红外衫,抱着小羊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掠过寒靳的脸侧,落在寒净白嫩嫩的脸上。 寒靳呆呆地看着寒净,觉得那光并不是由太阳照向了寒净,而是由寒净照向了自己。 世界真的大,茫茫人海,三百多年前,刚好遇见他,得多幸运的人才能做到。 他寒靳何德何能,幸运至此! 第76章 洞房花烛夜不存在的 寒净站在门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本就白嫩的肌肤几乎透明,他看着寒靳,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跳出胸膛来,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生怕一张嘴心就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只能仓皇的移开视线,不去看寒靳。可是即使不去看寒靳,依然能够感觉到寒靳的视线,比阳光更刺眼。 寒靳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海风沙拉拉的拍打着海岸,送来清爽的水汽,早上的空气格外的新鲜,海鸟早早已经起床觅食翱翔,新的一天总是能美好的超乎想象。 喜欢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不喜欢,虽然惶恐不安,可就是不愿意放弃,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可怜,可喜欢一个人又真的很幸福。喜欢上他之后,幸福就有了名字,幸福就是他的名字,是你呼唤他时他一句简单的回应,是你触摸他时他全然的信任,是他无缘无故的微笑,是他傻乎乎的笨拙,是他懵懂的疑惑,是他说的每一个字,是他呼吸的每一个瞬间。他是灼灼的烈日,他是悠悠的月光,他是天边的霓虹,他是手边的小花,他是每天必须看到的那道风景,他是他手心里的山水画。 他是他想要珍藏的宝物,却因为爱他愿意陪他走遍天下。 寒靳永远说不上自己到底为什么就是喜欢这么一个人,可无论如何,他心甘情愿,情愿为他执剑向苍穹,也情愿为他洗手作羹汤。不管别人眼里的寒净是什么样,在他心里的寒净,谁都比不上。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8节 寒靳心中柔情万千,伸手去牵寒靳的手。 一只穿了一只红色小马甲的羊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头顶开寒靳的手,落在寒净肩上,板着脸道:“还没结礼呢,不要动手动脚。” 寒靳:“……”怎么把羊处理掉,这是个问题,需要慎重考虑。 穿着红色小马甲的羊人立在寒净肩头,一幅指点江山的老岳父形象,警惕的看着要拐走傻儿子的寒靳,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大字,我看着你呢!!! 寒靳:“……”这么大喜的日子,为什么羊就不能识趣一点! 寒靳再次伸出手要牵寒净的手,寒净一直低着头,看着寒靳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紧张的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小白羊两只前爪把马甲一脱,刷的扔到地上,跳下寒净肩头化作人形。他一身白衣满目狰狞,看了看寒净寒靳的衣服又不情不愿的化了身红色的衣衫,一把抱住寒净的胳膊,对寒靳皮笑r_ou_不笑:“没有娘家人,我暂代一下,暂代一下,走走走,咱们去结礼的地方。” 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寒靳忍了,何况小白羊虽然捣乱,到底没有干出直接抢人的事来,寒靳深深看了寒净一眼,寒净紧张的抬起左胳膊迈开左脚出了门,站在门边不敢看寒靳,寒靳却毫无意识的又开始咧嘴笑了起来,心情瞬间回到了峰值,自己领先半步走在了寒净和小白羊面前。 结礼的地方就在寒靳昨晚睡觉的礁石旁边,被邀请来观礼的邻居们几乎全都到了,一个个满面笑容,都穿着红衣倒也显得喜气洋洋。毕竟这岛上实在是没什么大事,而且大乘修士都亲自来邀请了,不来实在是不给面子,整个岛上一共四十多个人,不给面子真的会很显眼。 海浪在沙滩上推满了软软的细沙,海水堆砌的泡沫在阳光下绽放着梦幻的色彩,人一多,小白羊就不得不考虑到寒净的面子,迫不得已放开了寒净。 寒靳自然而然地牵起寒净的手,走到早已提前摆好的整块寒玉台上,分别坐在了两块相对的蒲团上。 寒净偷偷抬头看一眼寒靳,正对上寒靳略低着头温柔的眉眼,那双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盛不下,从他的眼睛里流进了自己心里,寒净一时之间竟忘了害羞,眼睛眨也不咋的看着寒靳并指指天,一字一句道:“天道在上,万物为凭,我寒靳,今日诚心诚意与寒净结为道侣,永不欺他骗他负他,有违此誓,天雷之下,魂飞魄散。” 寒净一直知道他喜欢自己,寒净也知道自己对寒靳有占有欲,这种占有欲寒净自己从来不敢细想,也绝不肯承认。这种占有欲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都被寒靳照顾的太好,所以从没想过他会离开自己,看到他和似乎是红颜知己的人不拉开距离就很难受,一旦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很失落,每次难过的时候就想让他陪,每次开心的时候一定要让他知道,这是寒净长这么大私心最多的一个人,也是寒净长这么大还离不开的一个人。寒靳不知道,因为寒靳从没让寒净一个人过,寒靳从没见过寒净离开了寒靳是什么样子,可寒净自己知道,修行之人长正己心,长醒己身,他知道,却羞于启齿。 反正寒靳应该是不会离开他的,寒靳喜欢他啊,那这种话,就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了,两个人永远在一起,这一点又不会变。 “天道在上,万物为凭,我寒净,今日诚心诚意与寒靳结为道侣,永不欺他骗他负他,有违此誓,天雷之下,魂飞魄散。”寒净一字一句说,每说一个字,身体就紧绷一分,这几十个字仿佛化作一条无形的铁链,紧紧缠绕着他的全身,却又从心里催生出蓬勃的力量,足够忍耐这样的压迫和束缚。 誓言立下,永无更改。 两人本就气脉相通,识海互通这一步倒是省了。 接下来,在各自的元婴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抽取自己的一魄相互交换,便算是礼成了。 小白羊再次化作小山般大小的巨兽,把两人圈进怀里。 分离一魄有些痛,可看着对方,这种痛苦又有些快乐,灵魂中容纳对方的一魄的感觉有些奇怪,突然又更明白了一点对方的心情,明白了对方多么的喜欢自己。 “礼成!”小白羊嘟囔了一句,又变回巴掌大小,站在寒净脚边气呼呼的穿红色的小马甲,不情不愿的祝贺,“恭喜恭喜。” 看客们纷纷也跟着上前道贺,寒靳笑的见牙不见眼,稳重全无,就是个刚刚成亲的毛头小子,高高兴兴不厌其烦的回应“同喜同喜”。 寒净还有些不真实感,被寒靳牵着云里雾里的跟着回应“同喜同喜”,回应了一会猛然神智回笼,嫩脸腾的红了,低着头用袖子捂着脸不好意思见人。 看客们:“……” 魔头,你这样会失去你的威名的我跟你说! 既然是结礼,不管吃不吃,喜宴总是要摆一摆的,寒靳早有准备,岛上除了寒净他们一共也就六波人,摆了六张桌,桌上是寒靳之前乾坤袋里装的灵丹和可以生吃的灵草,小白羊嫌太寒酸,还掏空了自己的乾坤袋每桌又配了一壶琼浆玉液,虽然量少,贵在是真的很贵,不是大佬真的不能这么奢侈,客人们都很满意。 寒净是个一杯倒,但是宴席上每桌总得象征性的敬一杯酒,小白羊专业代酒,毫不含糊,就着凉凉的海风,连喝六桌,一点反应都没有。 寒净拉他:“你行不行啊?” 小白羊无语:“……能不能不要用你一杯倒的量来衡量我?” 寒净:“哦。”你行你厉害。 小白羊振了威风,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海面,满脸茫然:“我是不是喝醉了?我怎么仿佛看到了一群岛?” 寒净:“???” 寒靳:“!!!”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色的y影,y影慢慢扩大成一片陆地,以在场人的眼力,都能清楚的看到那是一群数十个岛屿组成的岛群,其中一座小岛上根根石柱浑然天成鬼斧神工,像是一棵棵巨大的石笋直cha天际。 围观群众就有点懵。 现在是继续喝喜酒还是去找神鞭,这是个问题…… 继续喝喜酒有可能错过神鞭,去找神鞭有可能得罪这个好不容易有了道侣走路脚都不挨地了的大佬,人生真的很艰难! 所幸大佬也是为了神鞭来的,寒靳很快做出了决定:“走,上岛!” 表面镇定的寒靳内心已经歇斯底里,什么洞房花烛夜,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都是骗人的……还是道侣的鞭子比较重要……心好痛!快要不能呼吸! 可是表面上,寒靳却是一幅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洞房花烛夜,根本不懂不懂什么都不懂,只有神鞭最重要的温柔样子,牵起寒净的手,净月剑自虚空展露身形,欢快的在空中绕了一圈,乖乖的停在寒净寒靳面前,寒净微微低头,对寒净微微一笑,朝霞灿烂,他的笑容却比朝霞更近且夺目:“我带你御剑飞过去,走吧。” 真的是很虚伪的大佬了! 第77章 呜呜呜呜哇 岛群大概由三四十个小岛组成,每个小岛上都有或高或低的笋行石林,可靖南石林不一样,靖南石林的笋长得格外高格外壮,一眼就能把它和周围的小岛区分出来。 因为有大佬在,其他人都跟在寒靳身后往岛群飞,觉得大佬在前面开荒真的很有保障。寒靳也不在乎做个前锋,牵着寒净御剑飞到岛群旁边,海面上风平浪静,吃饱了的海鸟们惬意的从岛群上空轻盈划过,小岛间能看到游鱼自由自在的往来穿梭,寒靳脚下的净月剑忽然就抖了一下。 寒靳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人暂时停下,净月剑虽然没有生出剑灵,但身为本命武器,也能够与寒靳心意相通,寒靳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里有禁制,不能飞进去,从水上走。” 禁制离最近的小岛还有几里地,寒靳抛出一艘小木船,小木船遇水疯长,很快变成一艘两头尖尖的小渔船,看上去最多只能容纳七八个人,所幸这次是海上寻宝,其他人也都做了充分的水上准备,纷纷祭出法器,从水面上晃悠悠地飘上小岛。 从最近的小岛上岸,离中心的石林仍然有相当的距离。而在最后一个人上岸的那一刻,水面上突然凭空生出浓郁的雾气,迅速笼罩了岛群,若是凡人到此,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虽然修士耳聪目明,在这样浓郁的雾气中也只能看到一箭之地以内的模糊轮廓。 寒靳牵住寒净的手,小白羊仍然秉持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原则呆在寒净肩膀上,寒靳提醒了一下其他人小心,便扣着寒净的手率先向记忆中石林的方向走去。 这个岛群算不得太大,因此石林所在的小岛离这个小岛并不算太远,只是浓雾天气,即便是不太远,也可能因为一步之差永远迷失在雾里。随着走得越来越远,寒净寒靳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由最开始的几十人变成了只剩下寒净寒靳和小白羊。但即便是寒靳,也不敢在这样的迷雾里夸口说自己走的方向完全正确,也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拦其他人改变方向。 寒靳估摸着走了有一个时辰了之后,总算是停了下来,这个小岛真的不大,如果走的是正确的方向,以两人的脚力,不可能走这么久还没到水边,虽然很丢人,可寒靳不得不承认:“我们好像迷路了。” 寒净:“……”道侣方向感也不怎么样啊! 被质疑方向感的寒靳掏出一把匕首,在脚下shi软的土地上刻了一道线:“做个记号,再走走看,如果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就也许是阵法。” 两人又顺着自以为笔直的方向走了许久,寒靳按照前进的方向留下许多长短不一的痕迹,然后宣布结论:“是阵法,一直在绕圈。” 三个阵法盲只能临时抱佛脚,一个人抱着一本阵法书,三只坐成一排开始现场学习。 雾气很大,但书上的字还能看的清楚,寒净认认真真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类似于这种情况的阵法,沮丧的看向旁边的寒靳,却意外的没有看到人。 寒净吓了一跳,懵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四处张望,想不明白寒靳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身边的的。寒靳是个无论去哪,即便是出门买早餐都会说一声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这种事绝对不是寒靳的作风,寒净不由得有些担心,低头去看小白羊,却发现那只蹲在比自己体型都大的书边上看书的羊也没有了。 寒净这下彻底懵了,就算寒靳会有出去找食物或者救个人的需求,小白羊在这种时候是绝不可能挺身而出帮助寒靳的,因为小白羊他就不是那性格。 寒净自己懵了一会,却不敢自己去找,以他的方向感,没雾尚且走一走就迷路,这么大的雾,寒净怕自己一挪动地方就再也回不来了。寒净老老实实在原地等了一会,雾气越来越浓郁,手里的书很快已经看不清字了,四周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的虫鸣鸟叫,从未在野外自己生存过的寒净完全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也许有一天了? 寒净无法判断时间,可是离开寒靳这么久,就像是一辈子已经过了一半了,这么大的雾,寒靳可能已经彻底迷路了。刚刚交换的一魄只能感觉到寒靳还健康的活着,可完全没有办法指示寒靳的方向,和小白羊神魂的联系也是如此,大雾还有彻底淹没人眼的趋势,寒净终于决定起来走两步。 就前后左右走两步,可能寒靳和小白羊就在身边的雾里,就差这两步路就能看到了。 前后走两步很快变成前后走四步,寒净谨慎的绕了一个小小的圈,失望的发现还是没有寒靳和小白羊的踪影,时间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雾气像是一团浓稠的颜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人的思绪总是能够无所顾忌的不断向坏的方向发展。 也许寒靳和小白羊出事了的念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蹦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吊在心口,越来越重,无法不想。 如果他们两个出事了,自己至少要知道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取代了谨慎和小心,寒靳和小白羊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寒净几乎能够想象到寒靳那张白皙的脸上红色的血痕,清晰到寒净几乎能看清小白羊身上的每一根卷毛。 寒净终于迈开腿,走进了浓雾里,他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不需要睡觉,时间的流逝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他期待着能够发现寒靳和小白羊的踪影,却越来越害怕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永远闭上了眼。寒净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多久,这个岛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他不知疲倦的走啊走,找啊找,脚底的鞋子已经越来越薄,却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终于这一天,寒净的鞋子破了一个大洞,他从没把鞋子穿破过,每次他的鞋子都是穿了一两次就会被寒靳收起来或者扔掉再换一双新的,这样的琐事他以前习以为常从未在意,可如今脚掌从鞋子破掉的洞里接触到粗糙的地面的那一刻,寒净却突然难以克制的想念寒靳,人如果没有被娇宠过,就可以吃下所有的苦头,可正是因为被人照顾到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照顾的多么好,在一点点苦头面前都会掉眼泪。 寒净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看着鞋底的洞,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寒净觉得丢人,伸手去擦,然后猛然意识到,这附近根本没有人,没有人会看到他鞋底破了一个洞,也没有人会看到他坐在地上捧着脚,不会有人嘲笑他,更不会有人心疼他。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浓稠的白雾,浓稠到几乎难以呼吸。神魂里的联系还在,可就是找不到,找不到那个和你的灵魂有关系的人,找不到那个拥有着你一部分灵魂的人,找不到那个无论什么时候眼里只有你的人,这个世界只有一寸之地,这一寸之地只有你自己。 寒净抱着膝盖,把脸埋进怀里,根本不想克制自己的眼泪。 被宠坏的人,伤口总是比别人更疼一些。 一只手轻轻落在寒净脑袋上,手掌宽厚温暖,按压的力度温柔正好,寒净猛然抬起头,看着蹲在面前的人,想也不想的扑进对方怀里。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寒净觉得委屈的要命,全身都疼,尤其是脚,特别疼。 寒靳伸出手臂把他搂进怀里:“对不起。” 属于寒靳的声音,似乎已经有半生没有听过了,只要寒靳回来了,寒净就觉得已经足够值得高兴了,寒靳一定也很着急难过,哭唧唧的寒净觉得自己过于苛责他了,寒靳一定也不想忽然消失不见,实在是雾太大了,他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寒靳,努力不再哭:“那我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寒靳轻轻揉了揉他的长发,目光温柔:“好,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发誓。” 寒净所有的勇气和信心忽然就回来了,他擦了擦眼泪,觉得实在丢人,寒靳会不会讨厌这样哭唧唧的自己,努力站起身,看着身边跟着站起身的寒靳,主动伸手牵住寒靳的手:“这次就好好牵着你,不要再走丢了,我们去找小白羊吧。” 寒靳点了点头:“好。” 寒净悄悄展开手指,要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寒靳的指缝里,寒靳却似乎毫无所觉,只是被寒净牵着手就可以满足的样子。 寒净瞬间有些脸红,老老实实的抓着寒靳的手。 “这边。”寒靳反握住他的手,换了个前进的方向。 寒净毫不怀疑,顺从的转了方向:“你知道小白羊在哪?” 寒靳点了点头:“跟我来。”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寒净脚底白嫩嫩的脚掌一直踩在粗粝的地面上有些硌脚,可雾气太大寒靳并没有注意到寒净脚上的变化,寒净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停一下,让他从乾坤袋里取一双自己的鞋出来,又生怕这样的自己显得太过娇气。 犹豫间,寒靳突然问:“寒净,你喜欢我吗?” 寒净:“……” 寒净脸上烧的厉害,可寒净不会说谎。 “喜……喜欢。” 寒净感觉全身的水分都快被自己热干了。 “那就好。”寒靳站住,拉着寒净的手看着寒净笑。 寒净勉强镇定的看着寒靳的眼睛,寒靳的眼睛带着笑。 “那就好。”寒靳又重复了一遍。 丹田传来被撕裂的疼痛,元婴被刀尖挑破,寒净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低头茫然的看向自己的丹田。 刀尖横向一划,在寒净腹部划开了血r_ou_模糊的口子,元婴被一刀划成两段,灵气瞬间从丹田毫无节制的冲向全身。 身上真的很痛,可心脏跳的那么快,强烈的宣示着最痛的是它。 “寒净,你喜欢上我了,我就可以杀了你了。”寒靳微笑着,拔出了匕首。他的脸生的好看,白皙俊美,风度翩翩,笑起来就更好看,像是一幅活了的水墨画。 寒净呆呆的看着他,这次竟然不觉得委屈了。 有人疼的人才会委屈,没人爱的人,没有委屈的资格。 第78章 不会生气的人 恢复意识的时候,寒净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就好像他以为自己睁开了眼睛其实并没有能够睁得开。 寒净茫然的坐了起来,可因为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只能感觉到地面很柔软,这种柔软不是坐的地方陷下去的那种柔软,只是感觉不到坚硬的触觉。寒净伸手摸了摸自己坐的地方,却摸了个空。,他明明是坐在某个地方,应该有所支撑才对,却仿佛是坐在了天上,四周一片空空荡荡。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开始慢慢回笼,寒净的心慢慢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摘拉撕扯,像是要被人生生的从胸腔里取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按着心口,想要把那颗心塞回去,想要和看不见的手抗争,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为疼痛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和寒靳交换了一魄,他也认得寒靳的眼神,可他不相信寒靳是出于自己的意识做出了那样的事,在雾里的时候寒靳一定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控制了,可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如何能够保护寒靳? 明明他一直在寒靳的身边,却没有注意到寒靳的异常,真的很没用,寒靳如果意识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做过什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想一想,寒净就觉得心疼的不得了,可现在古怪的情况似乎并不允许他去找到寒靳,保护寒靳。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摆脱目前的古怪,赶紧找到寒靳。 寒净第一次完全打开了自己的神识,大乘修士的神识可覆盖万里,可万里之内,一切皆是空。 就像是寒净现在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人即使闭着眼睛,面前如果有光,也会透过眼皮感觉到一丝光的感觉,可他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没有一丝光,打开了神识,神识里都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仿佛世界沦陷。 寒净懵了一下,站起身,伸出双手尝试往前走,脚下没有任何的触感,既不会有有所支撑的踏实感,也不会有踩在空中的漂浮感,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让人恍惚有种以前在地面生活的所有记忆都是错觉的恍惚。 不知走了多久,前后左右上下无光无声,无人无物,寒净本来就对时间很不敏感,以前还能看到太阳东升西落,月亮爬上中天,海水涨涨落落,鸟儿早出晚归,这次完全没有任何的外物,时间也就失去存在的必要。 寒净感觉自己是向着一个方向走的,可他不确定,因为他方向感不是很好,而且又什么都看不到。所幸他不会觉得累,脚踏的东西也不存在磨破了脚的可能,一直在走也是可以忍受的,走一走总比坐在原地发呆的好,至少要努力一下,努力找到回到寒靳身边的路。 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是一件让人渐渐心生烦躁的事,即便是修士闭关,也不可能完全隔绝外界的声音,花开花落,水滴石穿,小虫搬家,植物发芽,都是耳边常常被忽视却的确存在的声音,除非出生时就双耳失聪,否则绝难忍受突然的无声世界。寒净走着走着,便觉得沮丧与难过,不由得想发出一点声音来,这个地方连脚步声和衣衫行走间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寒净张开嘴开始自言自语,他觉得自己张开了嘴,说出了花,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寒净懵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是他生平未见,他的经验不足以应对这样的状况,可想起寒靳,又不得不鼓起勇气,继续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这次连时间也估算不出来,四周无声,眼前无物,张口无言,脚下无地,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寒净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并非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在寒净的神魂中响起,就仿佛它本就存在于那里,又好像它什么地方都不确实存在,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似长非长似幼非幼,既古怪却合理的让人生不出猜测,那声音道:“你这一生,可曾爱过什么人?” 寒净不明所以,既然可以交流,总比毫无头绪的好,他不会说谎,老老实实道:“爱过很多的,师尊,徒弟,师兄弟们,小白羊,还有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你这一生,可曾恨过什么人?” “不曾。” 这句回答斩钉截铁,那声音语调平平追问:“一点不曾吗?那个占据了你身体的幽魂,那些因为不是你做的事而憎恨你的人,那些追杀你和你徒弟的人,那些无缘无故就想杀你的人,一点不曾恨过吗?” 寒净想了一下:“我怨过,不曾恨过。我不会恨人,恨是要把他时时放在心上,我心上放不下那么多人。” “你这一生,有哪些到现在都无法释怀的事?” “很多。”寒净脆弱的人生阅历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小心翼翼的反问,“你是谁?”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为难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最终那声音再次响起,回答了寒净:“我应该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天道吧。” 寒净:“!!!” 天……天道大神???!!! 真的假的啊?活的天道大神??? 寒净顿时结巴了:“天天天天道大神,您您您您……天道大神好!见过天道大神!” 那声音依然语调平平毫无变化:“我好吗?你们人类不是常说天道无常,天意弄人吗?” 寒净:“……” 寒净委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谁说的您找他们去问罪啊。” 天道:“……” 天道再开口时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寒净,你有什么非活不可的理由吗?” 寒净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沮丧的垂下脑袋:“我死了么?这里是死人呆的世界?我还以为是我的功法救了我一命,关键时刻让我的神魂脱离了r_ou_身逃了出来,原来我真的死了。” 天道不置可否:“非活不可的理由。” 寒净认真道:“倒也没有,只是我怕靳儿太过伤心,如果能回去见他一面,告诉他好好活着就好了。还有小白羊,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有师尊,还有福旺,还有霞蔚宗,平波峰,如果能再看一眼就好了。” 天道:“……” 寒净说完自己也觉得单子太长了,可实在是认真想一想还是觉得哪一个都无法舍弃,只好装作没有读懂突然的沉默。 天道:“他们很快都会来陪你的。” 寒净这次愣了很长的时间,一瞬间的冲动是大喊大叫,可在这样的地方对天道大喊大叫有什么用呢,他想了又想,自己已经死了,根本毫无办法,只能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哒哒的低下头,鼻子酸酸的:“为什么呀?他们都可以成仙的,成仙就不会死了。” 天道:“没有成仙这回事了。” 寒净感觉自己突然听到了一个足以世界爆炸的重要消息,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ji,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为……为什么呀?” “你知道,成仙是怎么回事吗?” 寒净背书:“成仙就是修为登顶之后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更高的世界。” “更高的世界要毁灭了。”天道平静的扔下一个能炸死所有修士的消息,“我要关闭通道了。你们不能再无节制的吸收能量了,我养不起那么多修士了,所有人都要轮回,修士也不例外。” 养……养不起? 寒净瞬间觉得有些愧疚,天道这么多年养了这么多修士,真的很辛苦了。这么辛苦的天道真的不忍心再要求他放过师尊徒弟宠物和朋友了,仔细想想,不过就是轮回而已,今生缘无尽,来生再相续,也没什么问题。 “关闭通道需要一颗纯善之心,寒净,你愿意献出自己,魂飞魄散吗?” 天道的声音就像是问你愿意出去玩一玩吗,可寒净还是觉得今天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砸的人脑袋疼,寒净刚刚才接受的所有人都会轮回的设定,并不包括自己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 魂飞魄散,任何一个修士都知道其中的意思,所有人都怕死,比死更可怕的,是魂飞魄散。世界之大,有亲人爱人家人,可是再也没有你。 寒净眼眶shi了,虽然可能已经被天道看到了,可寒净还是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努力表现的勇敢无畏:“我愿意。” 天道:“你不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人,大多数都是和你一样从小在蜜罐里长大,长大后被人捧在手心的人。寒靳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需要你完全正视自己的内心,迅速下定决心,我会给你考验,可是在这个考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存在过也真实要发生,你愿意吗?” 寒净:“好,我愿意。” 面前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寒净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寒净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他好奇的站起身四处打量,却发现房内简陋的四方桌上的铜镜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年的脸。 “寒净,我要杀了你!!!”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寒净连忙跑出门,就看到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阿娇被寒靳紧紧抱在怀里,四肢乱舞,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人,金色的大刀在她身边嗡鸣,像是在代替主人轻声地啜泣。 不远处的人长发干枯,面黄肌瘦,眼神y鸷,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明明是少年模样,却仿佛半条腿已经踏入黄泉的将死之人,他看着少女和背对着自己紧紧抱着少女不出声的寒靳,随手向少女抛出一件东西:“这个我用不了,还给你吧。” 阿娇那么瘦小,却不知哪来的劲,猛然挣开寒靳,手脚并用扑过去接半空中的那个东西,她紧紧捂着那个东西,生怕它落地就不见了一样,落地时硬生生用自己的膝盖和手肘蹭在了地上,也只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大眼睛里落下滚滚的泪水。 寒靳刚刚跪抱着少女,此时也是跪着背对所有人,寒净心疼的跑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问问怎么了,却发现寒靳面前还横着一个人。 那人腹部被划开,露出鲜活的内脏,寒净捂住嘴巴,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阿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东西,飞快的跑回来,跪在尸体旁边,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放进那人的肚子里去。 寒净此时才明白,阿娇捧着的,是那个人的元婴。 而阿娇悲痛之下,喊出的那个仇人的名字,属于自己。 听说和亲见始终不一样,伤害陌生人和伤害亲人也始终不一样。 寒净跌坐在地上,全身发冷。 “沙门师兄呢?” “师伯出门游历去了。”寒靳是这样回答他的。 “师叔您明明是最后一个见过师尊的人啊。”徐缓却是这样说的。 那时他以为阿娇没礼貌,靳儿居然还护着她,可如今看来,阿娇肯无视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寒净自己未必做得到。 第79章 死很好的 寒净以前遇见不知如何应对的情况尚且会一颗心狂跳不止,直往嗓子眼蹦,这次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面前不过百米处就是熟悉的宗主起居的景秀峰的小竹林,竹林旁边是一方小桌,桌上刻着棋盘,在沙沙竹林响中,随时随地可以执子厮杀,也随时随地可以焚香品茶,这个地方是寒净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因为在寒靳被捡回来之前,师尊每次一闭关,沙门师兄就会把自己带到这来,怕自己一个人呆着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意外。他小的时候竹林还没有这么宽广,他也算是看着这片竹子慢慢长满山坡的。 可如今,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噩梦。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存在过也真实会发生。 寒净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以前觉得无关紧要而懒得记住的人和话原来一直都在他的心里,随时可以想起。 阿娇还跪在她最敬爱的师尊身边捂着师尊的肚子满怀期待的等着师尊睁开眼睛,即使她内心知道其实毫无希望,寒靳还跪在沙门师兄面前,垂着头一动不动,很远的地方,刚刚赶到的徐缓面无表情地看着师妹师弟和躺在地上的师尊,眼睛红得发紫吓人,额头青筋几乎爆开。 而那个假寒净,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仿佛失去了兴趣,拍拍手像是要拍去手上的血污转身就走。 阿娇的期待终于在理智的压迫下渐渐消失,她双手沾满了自己师尊的血,一抹眼泪不大的小脸上就被鲜血糊了满脸,染的眼睛都红得发紫可怕,金色的大刀静静躺在地上已经不再哀鸣,大刀的主人却痛苦的仰起头,喉咙几乎被沙哑的喊声撕裂。 蓝天白云翠竹,一切并没有改变,仍然美好明亮,可少女的眼睛里,只有鲜红的属于自己至亲之人的鲜血。 寒净在这样的沙哑的难听的喊声中,却根本不敢抬起头来,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真正的寒净,金色的大刀暴起,直追假寒净而去,眼见即将贯穿假寒净的后心,却被一柄雪白的银剑轻轻撞开。 银剑名净月,长三尺三,洁白干净,剑光如月。 阿娇猛然站起,眼神一厉,很难想象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能有这样尖锐的眼神,她看着低着头一直一动不动的寒靳,声音沙哑:“寒靳,你还要保护他!” 寒靳跪在地上,阿娇站着,看上去就仿佛寒靳跪在了阿娇面前一样,他没有说话,净月剑却一直挡在大刀之前,假寒净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双手背在身后,悠悠闲闲的走了。 阿娇几度发动攻势,皆被净月剑拦下,意识到只要寒靳在就永远无法向寒净报仇,阿娇果断的将刀对准了寒靳。 寒靳仍然跪着,竹林穿过一丝带着竹香的清风,撩起他垂落的长发,显示这个人并不是一尊石刻的雕塑,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大刀转眼间已经以同样直截了当的路径即将划破寒靳的衣衫,刺穿寒靳的后心,可净月剑却只是抖了抖,并没有像方才一样挡在大刀之前。 阿娇满目鲜血,眼神冰冷,那一刻,寒净确定她是想杀了寒靳。 那一刻,寒净什么都没有想,大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仍然攻势不减,气势汹汹地待着寒净的身体要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寒净脚下用力,硬生生的站稳了。 刀尖离寒靳只有半指距离,寒靳终于抬起头,看向寒净,只是神情仍是木木的,仿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寒净努力抬起嘴角,对他笑了一笑。 死而复生,从生到死,不过是半天的事,寒净没有什么遗憾,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奉献自己的灵魂魂飞魄散。 “你是因为愧疚所以想死吗?”天道问。 寒净点了点头,满心想着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不复存在,方才的痛苦似乎就可以暂时克制。 “这样的心我不要,我要的纯善之心,是一颗爱心。在关闭通道的阵法启动之后,你会经历种种考验,你须得坚定心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被幻境影响,你必须只有一个念头,一种毫无怨言的为了这个世界牺牲的感情,通道关闭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个世界无法承受失败,继续。” 刺目强光再次来袭,这次寒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竹子,身为一棵竹子,他无法随意走动,只能看到四面八方都是青翠的竹子,却不能换一个有人的地方地方呆。不过他很快听到了人的声音,那声音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是寒净,可这身体是寒净的,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是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平波峰,我就把你的魂魄从他身体里抓出来,撕个粉碎。” 寒净反应过来,这声音的确熟悉,可是几百年没听过了,所以一时想不起,这是沙门师兄的声音,他努力想摇一摇竹竿看清师兄在哪里,原来师兄当时竟然发现了?可是既然发现了,师兄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知道了。”良久的沉默之后,被沙门警告的人低声不甘不愿的说。 寒净虽然是一根竹子,可也是一根耳力很好的竹子,他听得到风敲打着竹叶的声音,也听得到刀破开风的声音。 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可这次脑袋却前所未有的好使了一次,他想起上一次看到的场景,竹林和死去的师兄,即便竹子是空心的,他也觉得通体冰凉。 “师伯!!!”这一声呼喊,寒净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了,他心中催促着寒靳赶紧制止那个假寒净,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寒靳咬牙切齿的声音低低响起:“师伯,我杀了他吧。” 寒净想了一下就知道寒靳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原来,靳儿是想过杀了他的。假寒净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寒靳要杀了他当然是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可为何之后却频频出手阻拦阿娇?他始终还是不舍得伤害他,即便说出这样的话。 他恨不得跳出来催促寒靳快点杀了那个假寒净,却听到沙门气若游丝的声音:“别……伤害他……保护好他……你师尊会回来的……他不是……”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寒净听得到寒靳低低的啜泣,暴躁的吼那个假寒净滚远点,而后是阿娇声嘶力竭的哭喊,一切接上了上一次的剧情,寒净心中只有杂陈的五味。 净月剑与大刀在空中卷起的气浪削平了半片竹林,寒净是这半片竹林中一棵最普通的竹子,悄无声息的死去,无人在意。 多死几次,身体的痛苦就已经可以坦然处之,可心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大,不停的流出血来,受了伤的人却没有脸自己去捂一捂,这样的时候,止血疗伤仿佛是一件对天下不公的恶行,这样的人,不是活该一点一点的流干血慢慢死去吗? “想活吗?”天道问。 寒净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偶,好半天才迟钝的反应了过来,慢慢摇了摇头:“不想。” 第80章 少年十八岁 “这样不好,也许我该放弃你了。”天道像是自言自语。 寒净:“……您要放弃我了?”在知道了那些之后,居然不让他去死? “实话说,你不是我最好的选择,”天道平平的语调难得起了一丝波澜,许久之后,天道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可以的话,我的最好的选择就可以活下来了。” 寒净愣了一下,倒不是觉得被看轻或者自己似乎成了被天道抛弃的人,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为那个不知名的最好的选择有些伤心。那个人是被天道选中赴死的人,那个人也是被天道爱护的人,可即便是天道,都救不了那个人。 原来人,即便是被上天看到,被上天眷顾,依然会有痛苦,依然会有难以更改的宿命。 寒净:“我可以的。”如果真的是天道最好的选择,说明那个人一定深深的热爱着这个世界,他愿意为了这个世界魂飞魄散,一定比自己更值得活下去。 天道像是叹了一口气,然而又仿佛是寒净的幻觉,天道仍然语调平平,只是道:“算了,他已经准备好了,时间不多了。我送你回去,看看自己的师尊和徒弟吧。” 寒净有些急了,他并不想回去,这个时候回去,已经变成难以面对的负罪,他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够有一些用,能够为了他爱的人做点什么,而不是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给他们找麻烦,都在拖累他们,他扬声急道:“我可以的!” “去吧。”天道却不由分说,打开了他眼前的光。 如同前两次复生的感觉,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己,只是身体已经被损毁了,留下的只有神魂,虽然是神魂,得益于寒净修习的特殊的功法,神魂也有实体,看上去和一般人无异。 那个死后的世界,再难觅的踪影。寒净怅然若失地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坐在一处小山丘上,小山丘上鲜花朵朵,风从山丘顶上往下走过,拂过枝条细嫩的小花,翻起一整片摇曳的花海。寒净站起身,看到山丘下有一间木头小屋,小屋门口有桌椅板凳和晒的衣服,应当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寒净顺着小山丘走了一刻钟,走到小木屋门前,小木屋单扇的木门敞着,寒净脚步一停,就从屋里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一头长发未束,蓝色的长衫穿的严丝合缝,脖子上还系着一圈蓝色的绸带,他长得好看,即使脖子上缠着的绸带乱七八糟,也只会让人注意到他明亮的双眼和单薄的嘴唇。 少年看到寒净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寒净,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寒净一时有些尴尬,支撑他走下来的力量不过是来源于想要找到寒靳确认寒靳安全的信念,这样被人打量,寒净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打哆嗦,他所做的一切,亲手谋杀了至亲之人的罪行,似乎在这样□□裸的视线下全部曝光,他突然开始怀疑,这世上的每一个陌生人都是他的仇人,都是恨不得杀了他的复仇的人,可他们想要复仇也并没有错,因为的确是他,是他的错导致了那么多的失去和死亡,他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复仇,没有办法还手。他甚至怀疑,徐缓和阿娇是怎么能够忍住没有杀了自己,这两个孩子每次见到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侍师如侍父,进入修真界,师父是比宗族更亲的人,他们怎么能够与杀父仇人和平共处! 许是寒净畏缩的深情唤起了少年的神智,少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寒净,大喊道:“人啊人啊!你怎么来了?这里应该只有我自己才对啊!” 似乎不是仇人,然而做了错事的人始终疑神疑鬼,总觉得下一刻对方就会通过不知道什么样的途径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寒净对少年匆匆行了一礼:“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去曲海怎么走?” 少年仿佛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只是盯着这个少见的人不住打量,在寒净越来越遮遮掩掩的动作中不情不愿道:“这里是ji,ng灵谷,住在这的都是ji,ng怪和灵物,我不知道怎么去曲海,你是从何而来?” 寒净微微皱起眉,他以前并不经常做这样的动作,可现在也学会了皱眉:“那你知道,人类的世界怎么走吗?” 少年恋恋不舍道:“我知道,你要去人类的世界吗?” 寒净点了点头。 少年道:“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请说。” 少年双手叉腰,长发自肩头滑落:“再过两个月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你陪我过完生日,我就告诉你去人类世界的路!” 寒净有些惊讶,他见惯了少年长相的老人家,何况这里是ji,ng灵谷,这少年居然真的只有十七岁,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有些意外,不过ji,ng怪都是天生地养,千奇百怪都是有的,只是寒净见识少,倒也不值得过于惊讶。且看这少年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应当也十分寂寞,寒净不由得心中一软,何况这少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像是一只终于见到了主人的小狗,漂亮的睫毛浓密的眼睛诚恳的望着寒净,寒净本来还念着寒靳的情况犹豫不决,看着少年的眼睛硬是狠不下心说一个不字。 听到寒净答应留下,少年眼中绽出明亮的光芒,很是开心的大叫了几声,匆匆拉着寒净进屋:“你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你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 木屋简陋,只有一张饭桌一张凳子一张床,墙上挂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拨浪鼓,虎头鞋之类的,寒净被他按坐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一一回答:“我不饿,也不累。” “那我们说说话。”少年坐在他旁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少年的眼睛上下睫毛都生的细长浓密,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墨着重描绘了一下眼部,眼睛形状明显却说不出的好看,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十分感动。 寒净开始有些拘谨,说一些自己在外遇到听到的坊间趣闻,少年听的津津有味,寒净便慢慢找到了说故事的自信,捡那些有趣的事说起,让人不解与伤心的一概不提。少年渐渐坐到了地上,捧着脸认认真真的听寒净讲故事,眼中流出浅浅的笑意。 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少年又问寒净饿不饿累不累,寒净倒是不饿不累,只是少年仍然ji,ng神抖擞的样子,寒净的故事已经少了许多,只好道累了,要睡觉。 少年高高兴兴的看着寒净躺在床上准备休息,自己也爬上了床。 寒净作为一个有道侣的男修,谨慎的提了一句:“我有道侣了。” “哦。”少年躺在寒净身边,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一本满足的闭上了眼睛,“睡觉了。” 他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脖子上的绸带都没有解开的征兆,寒净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也闭上眼睛。 一夜噩梦。 第81章 时间的玩笑 寒净一夜梦中反复,睡的很不安生,可一觉醒来,不过是眨眼之间,梦中所见所闻就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喘气都觉得困难。 少年正趴在床上,双臂支着脸,满脸担忧的看寒净,见寒净睁开眼睛,立刻紧张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被少年明亮的眼睛关怀又紧张的看着,寒净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暖流,虽然和少年初次相识,可却有恍然如故之感,总觉得无法拒绝,心底怜惜,口气更是忍不住柔软几分:“我没事。” 少年半信半疑的凑上来,一张脸离寒净的脸只有半寸距离,寒净能看清少年的睫毛,十分浓密,浓密到几乎失真的地步,可凑上来的脸并没有给人压迫感,因为少年眼中只有纯洁的关怀。 少年看了一会,自然看不出什么状况,便坐起身子,换了一个话题,绽开笑容,像是个急于向大人献宝的孩子:“该吃早饭了,要吃什么?我会做的可多了,喝粥吗?吃包子吗?” 寒净也十分配合的夸张:“你真厉害,那就喝粥吃包子,好吗?” 少年欢呼一声,高高兴兴的下了床跑出去,寒净在后面追:“不急不急,跑慢点,别摔着。” 少年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总觉得面对这个少年,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老父亲寒净虽然五谷不分,还是帮少年择菜添水:“孩子,你叫什么啊?” 少年愣了一下,楞楞地看着寒净,寒净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一些事,已经能够察觉到别人眼神中的情绪,少年眼中似乎是怀念和伤感,寒净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对不起。” 少年被这句对不起惊醒了:“没……不用对不起……”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寒净,小声道,“我有名字的,我很喜欢我的名字。” 寒净声音轻柔的鼓励:“既然你这么喜欢,一定是很好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少年又望着寒净愣了一会,才低下头,小声道:“不行,ji,ng怪的名字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你叫什么?” 寒净微微一笑:“人类倒是没有这个规矩,我叫寒净。” 少年默默的将寒净的名字放在舌尖翻来覆去几遍,忽然又高兴起来:“你叫寒净,那你就叫我寒吧!” 寒净反倒愣了一下:“这样也可以?” 少年高兴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就叫我寒吧,等你走的那天,我再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看他开心,寒净便觉得跟着开心:“好,那我就叫你寒了。” 和寒在一起的日子算得上快乐,虽然时刻为不知道寒靳的情况暗自焦急,可此处离人类的世界不知多久,自己方向感又差,靖南石林又踪影难觅,找到寒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对寒靳的自保能力没有什么怀疑,只是怕寒靳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尸体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如今自己居然死里逃生,从死亡的世界回到了人间,寒靳应当也能感应到自己的灵魂安稳,就像自己能够感应到寒靳的魂魄仍然完整。 只是寒十分缠人,不是拉着寒净聊天听故事,就是带着寒净到坡上采花数星星,看得出寒是个寂寞的孩子,可是无论多么寂寞,多么想和寒净一起出门玩,寒活动的地方始终限于木屋以上的山坡,山坡的另一面,寒从来不去。他告诉寒净,ji,ng怪和灵物的地盘意识都很强,如果不是宣战,最好不要轻易进入别的ji,ng怪的地盘。寒净便也放下那一点微弱的好奇心,老老实实的和寒一起呆在那一片已经走遍了的山坡上。 ji,ng灵的领域和人类的领域并没有什么不同,花朵都是一样鲜艳,天空都是一样明净,月亮都是一样圆缺,寒最喜欢的,是在晴朗的夜空下,和寒净一起躺在山坡顶的花丛里,看着月亮数着星星,听寒净说外面的故事,说那个特别体贴特别会照顾人的道侣,和那只特别调皮特别能折腾的宠物。寒总能听着听着就在寒净身边睡着,花丛中的睡颜安静祥和,总能让寒净父爱喷涌。 只是寒虽然喜欢粘着寒净,却从不会在寒净面前换衣服,他说这是ji,ng怪的秘密,寒净不是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自然尊重他的习惯。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到了,寒净头天晚上就一夜没睡,想着一定要让寒在清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听到自己的祝福,可他的计划因为寒夜没睡泡汤了。 因为巨大的年龄差,寒净严眼中,这个孩子还不过是一个小婴儿,虽然知道他已经是个大孩子,可每次说话依然是轻声细语怕吓到他:“怎么了?太高兴了睡不着吗?” 寒没有说话,两人都是仰面躺着,寒净看不到寒的表情,便侧过身准备看着孩子交流一番,可他一动,寒立刻背过身去,不让寒净看到自己,寒净恍然想起什么,伸手搭在寒的肩膀上:“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虽然看不到寒的表情,可寒净能够看到寒点了点头,他心中骤然涌起浓浓的不舍,像是一个无法离开自己的孩子出门的老父亲:“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寒摇了摇头。 寒净本来因为寒的生日而激动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变得有些伤感:“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19节 寒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寒净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能够感觉到他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寒净撑起身去看寒的脸,寒把脸埋进被子里避开寒净的视线。 寒净张口欲言,却发现无话可说,他看着寒的背影发了一会呆,终于仰面躺回床上,看着泥糊的屋顶看了一夜。 他已经发现,有些离别是无法避免的,无论多么不舍。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两个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涨,可既然分离是必然的,走之前至少要让寒过一个开心快乐的生辰。两人虽然都是一夜无眠,寒净还是在第一道天光照进屋子里的时候拍了拍寒的肩膀,假装叫醒了他,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鼓着掌道:“生辰快乐!” 寒眼睛红红的,眼中出现了红血丝,看的寒净又是一阵心疼。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可寒净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疼爱的晚辈,看自己疼爱的孩子哭总是一件让父母心疼的事,寒净却不得不假装没有发现他哭过,继续扮演快乐的样子,送上礼物。 因为除了换衣服和做饭之外的时间,寒一直和寒净在一起,所以寒净能够准备的惊喜有限,只是一只用法术保持花的鲜活的花环。寒净动手能力有限,编废了很多才编出这一只还算漂亮的。 寒小心的避开水分充足的绿叶和娇嫩的花朵,捏着花环的枝条,把花环戴在了头上,紧张的看着寒净。 寒净由衷的赞一声:“好看。” 寒不好意思地伸手扶了扶花环,露出羞涩的微笑。 早饭寒净自告奋勇主动包圆,寒在一边紧张的看着寒净,实在是寒净缺乏劳动的能力和经验,生个火生了半天生不起,寒在一边急的恨不得自己上去点火,寒净却坚持自己来。 水冰双灵根的修士真的对于生火这种事没有一点天赋,火石打了半天,引火的干草被火星沤了一把又一把,就是没有想象中熊熊的大火,寒净倒是不紧不慢的还在试。 寒蹲在寒净身边一直鼓着腮帮子吹火,恨不得化身风箱越靠越近,寒净怕火星迸jian到他脸上,打火石越打越低,寒鼓着腮帮子也越蹲越低。也不知是寒净的坚持起了作用,还是寒的坚持起了作用,几颗火星落下,干草总算是给了个巨大的反应,哗啦一下着了,火苗一窜三寸高,寒下意识的脑袋后仰,在低头时本就越落越低的花环不慎掉落,寒急忙探身伸手去捞,脖子上的绸带也不知什么材质,被火苗一舔,燃烧的速度和干草倒是不相上下。 寒只顾着捡花环拍花环上的小火苗,寒净连忙伸手去拍寒脖子上的绸带,手忙脚乱的要把绸带从寒脖子上扯下去。 寒确认花环无碍,猛然间意识到寒净在干什么,立刻挣开寒净的手,连连后退。 然而绸带已松,寒净已经从松开的绸带里看到了绸带下想要掩盖的东西。 虽然只是漏出了一道一指宽的缝,寒净这样的记忆还是认出了那个红色的胎记。 寒捏着花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寒净上前一步伸手扯他的绸带,寒捏着花环甩动胳膊试图挣脱,却被寒净首次的大声呵斥制止了行动。 “寒福旺!你给我老实点!”寒净其实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寒一下子老实下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忐忑的低着头,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偷偷瞥寒净的动静,寒净一下子就不再怀疑了。 “寒福旺,这是怎么回事?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还是要写一点,一定要结尾啊!本来就是趁着还年轻写点东西留个念,写完是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第82章 疑问 当初寒玉带走福旺时,福旺不过四岁半,直到寒净在岛上发生意外不过不到三年的时间,福旺不应当长得这么快。何况福旺天赋出众,只要开始修行,随时间慢慢长大这种事就绝不会发生在福旺身上。可即便存在如此多的困惑,一旦叫出“福旺”这个名字,寒净就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确定无疑,这就是他的寒福旺,他的小徒弟,他思念的人。 福旺仍然垂死挣扎,低着头不敢看寒净,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你说什么?我不是福旺!” 寒净气极反笑,用力扯下福旺脖子上的绸带,福旺要挣不敢挣,被他扯下烧成了两截的绸带,拿在手里厉声道:“寒福旺,你长大了,敢欺骗为师了是不是!” 红色的倒三角胎记长大了些,颜色却没有淡去,还是红如鲜血,福旺低着头蹲在地上像是只被抓到的鹌鹑,不出声。 寒净一把抓起他的胳膊:“你在这,师尊呢?师尊没有照顾你吗?那你跟我走,离开这里,跟我去找寒靳。” 福旺像是只大称砣,不仅拽不动,还自己往地上坐,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寒净,另一只胳膊去掰寒净的手:“我不走!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寒净蛮力拽不动,不由得用了灵力,可灵力一出手,寒净立刻后悔,福旺容貌如年龄,定然没有修为在身,自己贸然用了灵力,福旺筋脉脆弱,万一震伤不是玩笑,霎时间就将刚刚用在手上的灵力撤了回来。不曾想,福旺手臂上竟传来一股自我防御反击的灵力,因寒净灵力一撤,便畅通无阻地直达寒净体内,寒净本就是神魂状态,失去r_ou_身的神魂极其敏感,这一股带着些许攻击性的灵力一进入体内,顿时像是一根小针刺在了柔软敏感的丹田上,顷刻间就吐出一小口血来。 福旺吓得面无血色,呆呆的看着寒净,焦急的伸手去抹寒净嘴角的血丝,寒净退后一步,放开了他的胳膊。 福旺一双因睫毛浓密而y影深邃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看着地面,长睫抖个不停,双手交握,像是生怕自己又一不小心伤到了寒净。 那根小针还卡在寒净丹田,寒净收敛气息,排出那一道灵力,在此过程中一直看着福旺一言不发,随着寒净沉默的时间越久,福旺眼里的泪珠就越大,眼眶几乎承受不住。 吓唬得够了,确定福旺还是那个自己的徒弟福旺,寒净用了平生第一个套路:“你就这么讨厌我?” 福旺连连摇头,大颗的泪珠承受不住这样的摆动,直接掉落在地面上,寒净顿时心疼得演不下去:“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自己过的并不快乐。” 福旺察觉寒净口气转变,抹干眼泪抬头看着寒净,好半天才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 福旺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不能走,不能说,寒净却不得不问,为人师尊,十多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徒弟,如今徒弟明显有满腹心事难以言说,做师尊的怎能一走了之:“你师祖呢?我师尊去哪了?” 福旺看向别处:“他打猎去了。” “打猎做什么?” 福旺迟疑一下:“吃。” “以你们俩的修为,需要吃多少东西,出去打猎两个月不回?” 必要的时候,寒净发现自己的头脑可以很灵活。以前是有人宠着陪着,什么都不需要自己考虑c,ao心,什么都不需要自己亲自过问,如今那人不在,福旺却不能不管,寒净也不得不变得聪明了。 福旺语塞,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寒净继续:“你如今什么修为?” 这个福旺回答起来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我也不知道,我至今没有经过雷劫。” 一道雷是一道劫,一道劫是一扇门,以福旺的天资,方才反击之气的威力,筑基小雷早应当有,怎么可能至今未经雷劫。可福旺表情不像撒谎,寒净虽然察言观色的能力有所欠缺,可他心中并不觉得福旺是在骗他,寒净内心隐隐不安:“这些年,你们一直住在ji,ng灵界吗?” 福旺不吭声。 不吭声也是一种回答,寒净心中疑惑:“你真的是十八岁吗?” 福旺难过的看着寒净:“你不仅不记得我的生日,都不记得我的年龄了。” “今年是哪一年?” “慧灵纪两千二百八十年。” 寒净如遭雷劈,自己居然已经死了十年,不过是在天道手中在时间的轮回里走了两遭,时间居然开了这么大的玩笑。那寒靳,这十年里到底是怎么过的? “师尊,你怎么了?”福旺担忧的看着寒净。 寒净回过神来,眼前是福旺十八岁的青春的脸,看上去已经比自己的外貌还要大了一些,个头也比自己高了一些,可寒净看他仍然觉得是在看一个孩子,一个寂寞却不肯回到师父身边的孩子,寒净不由得叹了口气:“福旺,你告诉我,师尊还活着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有心理准备,寒净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当年追杀师尊和福旺的人都是修为高深的大能,自从寒玉带走福旺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找过寒净的麻烦,他们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而喻。如今福旺孤身一人在ji,ng灵界,寒净心中已有最坏的猜测。 福旺不明所以,不明白寒净为什么突然双眼发红,愣愣地回答:“活着啊。” 寒净一颗心立刻就稳住了,只要师尊和徒弟没事,都还活着,没什么事是问不出来解决不了的:“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福旺又不吭声了。 寒净板起脸:“带我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能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害你们的,你们不相信我?” 福旺连连摇头,生怕慢了一步寒净要生更大的气:“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是怕你为难……”福旺猛然捂住嘴,不再说了。 寒净道:“我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们是我的师尊和徒弟,一个是教我养我的人,一个是我教我养的人,我相信你们,无论你们做什么,只要你们认为对的,我都会站在你们身边,不会为难。” 福旺捂着嘴不肯多说。 寒净心中焦急,骤然知道十年已过,他对寒靳的现状更是担忧,只是把福旺自己留在这里,寒净也做不到。寒靳还不知道寒靳要到哪里寻找,福旺却是实实在在就在眼前,寒净犹豫片刻,便一把抓住福旺的胳膊:“既然不说,那你跟我走,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跟我去找寒靳。” 刚刚不小心弄伤了寒净,福旺这次格外小心,不敢动用一丝灵力,只能靠蛮力原地拼命挣扎大喊:“我不去我不去!” 寒净拉着他不松手:“由不得你说不去,这些年不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既然知道了就不会放你自己一个人。” 福旺拽着自己的袖子拼命往回拉,刺溜一声,袖子裂了,福旺和寒净同时愣了一下,还是福旺先反应过来,扭头就跑。寒净连忙追出去,福旺跑得寒很快,转眼间就越过了山坡,寒净自然毫不犹豫的追上去。 过了山坡,不过经过一个小山包,景色却骤然一变,一路延绵的青青草地摇曳花海陡然变成翻滚的黄土,就像被一个百丈高的巨人用大铁锹一锹一锹地铲开了地面,处处可见交错的凹槽和能容纳五六人站立的土块尖锐扬起的尖端,已经有些风干的痕迹。 人在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只蚂蚁闯进庄稼地,福旺略有些担心寒净会摔下去,扭头看了几眼,却发现寒净速度不减如履平地,又慌张的扭头跑远了。 寒净追了一路,福旺这小子也真能跑,寒净几次差点追丢,后来终于脑子灵光一回,在福旺回头看的时候假装躲在了一块大土块下,福旺看了几眼,又放开神识来看,寒净r_ou_身已坏,神魂状态封闭五感,福旺也想不到寒净居然已经死过一次,总算是相信自己真的甩掉寒净了。 福旺犹豫一会,又转身回来了。 寒净等他靠近,扑出去抓福旺。 福旺吓了一跳,抬手欲打,见到是寒净,又撤回了手掌,这一来回间,寒净已经抓住了福旺的手腕。 “怎么不跑了?”寒净凶巴巴地瞪着福旺,其实心中根本没有生气,一双圆润眼睛也没有任何怒意。 福旺这次没有挣扎,眼巴巴的看着寒净,小声道:“我怕你迷路了,就回不去了。” 寒净还以为他是自己要回去,完全忘了自己如果真的跟丢了福旺说不定会在这里永远出不去的可能,闻言不由心中一暖,本就是装出来的凶巴巴也变成了满腔感动与疼爱:“那你就不要乱跑了,跟为师去找你师娘。” 福旺不说话,虽然被寒净抓着手腕,却走在前面引路。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诉为师?”寒净本来声音就有些稚气未脱,软声说话的时候倒像是他才是徒弟,“你这样为师要担心死了。” 福旺只是不说话。 虽然不说话,至少不担心他会丢下自己跑了,来日方长,总能让他开口。 第83章 孩子去哪了 来时一心只有福旺无暇他顾,去时寒净已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大不一样,还有时间好奇起这ji,ng灵界的情况:“这一天一夜昼夜急奔也有上万里路了,怎么没见到一个真正的ji,ng怪灵物?” 福旺手抖了抖,没有说话。 寒净自然察觉不出这一点小小的来自福旺的异样,他虽然自诩已经历练了许多人事,到底是在寒靳与小白羊的保护之下,三个人的威压一放,免了多少腌臜小事,远不及一个金丹弟子独自下山一年的经历。 福旺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这里。” 寒净疑惑:“我看你跑得挺快,不像是没来过啊。” 福旺:“我那是慌不择路,哪里有路往哪跑。” 寒净顿时有些忧心:“那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福旺看了他一眼:“我自然能的。” 寒净:“……”总觉得……那一眼里,有大不敬的对自己这个不认路的师尊的点点蔑视。 孩子长大了,真的胆子肥得很,一点都不尊师重道,师尊是怎么教徒孙的! 寒净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弟子,虽然分离了许久,可福旺打小是他和寒靳一点一点拉扯大的,简直是当成了掌心r_ou_眼珠子一样的疼,而且在福旺看来他们分离许久,在寒净不过只是分离了几年而已。对修士而言,几年的岁月跨度不过如同凡人度过了几个月,实在是来不及生出什么生疏之感,唯一需要适应的就是这孩子突然长高了。 福旺现在明显瞒着一件事不肯告诉寒净,但能够回答的问题还是会尽量回答,寒净虽然没有什么套话的技巧,还是努力调动所有的聪明才智不停的问福旺问题,不管是多么天南海北的问题,只要福旺肯说话,总会泄漏一些蛛丝马迹。 “福旺,你学的是什么功法?”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福旺想要隐藏的范围之内,或者说,除了某一件特定的事,福旺也很想与许久未见的师尊分享自己的人生,许是孤单的太久,离开家的孩子见到亲人总是依恋的,否则他不会提出让寒净陪他度过十八岁生日的要求。 “和师尊一样,魂元神录。” “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的?” “九岁的时候。” 福旺被带走的时候四岁多不到五岁,九岁才开始修行,中间倒是空了许多年月,不过当初寒玉也是生怕寒净一生都是个孩子体型行走江湖不便才迟迟不肯教导,中间有所空缺寒净能够理解,只是这空缺……九岁,以福旺的天赋一旦修炼,应当是永远停在九岁,那五岁开始修炼和九岁开始修炼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最离奇的是,福旺并没有停留在九岁,他的身体还一直在长,与他的年龄保持着一致。 “你走之后,寒靳可想你了,你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小玩具他都留着没舍得扔,你记得你小时候画过一幅画,是我们一家,我和寒靳牵着你,你头上顶着一坨圆球,我还问你圆球是什么,你说是小白羊吗?” 福旺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声音低哑:“我记得,画的不好,被小白羊骂了,他把我的画夺走撕掉了。” 寒净不由笑了:“他那样跟你说的?” 福旺扭头诧异的看寒净:“他抢了画就跑,我追出去亲眼看着他撕掉的。” 每次提起小白羊,寒净就有些无奈:“骗你的,那幅画他自己留了起来,你走之后有一回路过凡人城镇,他拿画去找人装裱,被寒靳看到了,抢过来挂在了卧室里。” 虽然外出用的法器小屋只是临时居所,可是寒靳依然收拾的井井有条,名玩字画是不缺的,在一堆隽永山水中,最突出的反而是那一副人的眼耳口鼻全靠小黑点补充,宠物只用一个圆球代替,没有任何背景花草装饰的稚嫩画作。 “寒靳和小白羊如果能见到你,不知会有多高兴。”寒净几乎能想象那一人一羊表面威严凶狠暗地里乐开了花的样子。 福旺长长的睫毛猛烈忽闪几下,垂着遮住了眼睛。 寒净握着福旺的手指本来只是虚虚搭着,此时轻轻用了点力:“你想我们吗?” 福旺声音颤抖:“想,我很想你们,那四年我虽然不懂事,但是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寒净略有些嗔怪地皱起眉:“小孩子乱说话,你的一生还很长,你的快乐绝不仅于此。” 福旺腮帮鼓动,似乎在咬着牙,寒净并没有发现,只是拧眉叹了口气:“当年你被师尊带走,我是相信师尊的,我没想到你这些年过的并不快乐,是我对不起你。” 福旺轻轻摇头,十分懂事。许多年前,福旺就是这么懂事的孩子,即使被割喉也能忍着疼痛,明明只有四岁却有成人般的勇敢和体贴,他的懂事早熟的不像话,想起来却让人无来由的心酸,如今这份懂事体贴依然没变:“师尊也不想的。” 这一句话,是原谅了寒净,却让寒净更加不能原谅自己:“师尊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福旺鼻头有些红:“师尊以后要好好的,不要再和师娘分开了。” 寒净却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有些怅然:“我只要知道他安全就好了。” 他不是一个能隐藏心事的人,先前虽然觉得福旺亲近,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却一股脑的全盘托出,根本没有自己默默憋在心里的觉悟,末了总结:“我其实觉得没脸回宗门,也没脸见寒靳,我给他添的麻烦绝不仅于此,而且,好像一直是个麻烦。” 寒净失落,福旺却激动起来,他一把攥住寒净的手腕,一双眉目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寒净,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你不是麻烦,你们俩,你们和小白羊,都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永远在一次,否则我做的事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寒净心中一跳,有不好的感觉:“你做的什么事?” 福旺撇开头,声音再度低了下去:“没事。” “到底有什么事?”寒净脑袋里仅知道的几件事里,他深怕其中存在自己不知道的联系,“关于那个关闭外界通道的事,与这件事有关吗?” 在寒净心中,只有这一件事,他生怕和福旺有一丁点的关系,其他的事,都大不过这件魂飞魄散的命中注定,只要不是这件事,他和福旺,总有来日方长的。 福旺不吭声了。 福旺不是善于撒谎的人,他不吭声的时候就代表他放弃了撒谎这件事,选择了逃避,可之前知道福旺有事瞒着自己寒净不着急,此刻却急得恨不得打他一顿。 “是不是你?你就是那个要魂飞魄散的人?”寒净一时间根本无法理性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慷慨赴死牺牲自己的觉悟荡然无存,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件事,我不许!” 第84章 报死鸟 和寒净的激动相比,福旺却显得很平静,一时说漏了嘴的懊恼过后,他看向寒净的眼睛,诚恳的说:“不是我。” 寒净所有的焦躁和未出口的话全都戛然而止,他满心都是怎么把福旺捆起来,焦急中想的是怎么能让天道放弃福旺重新考虑自己,却被福旺一句话堵下去,思路后继乏力,根本没想过福旺否认后的结果。 好半天,他才干巴巴的开口:“……哦,不是你。” 福旺点了点头,ji,ng灵界这片仿佛被巨人犁过的田地一眼见不到尽头,福旺小蚂蚁带着寒净小蚂蚁在隆起落下的土块间穿行,寒净还没从自己的猜测中转过弯来,愣愣地被福旺牵着往回走。 忽而大地震荡,巨人似乎想起了他的田地又该松松土了,无边无际的土石碎块随震荡被冲起数十丈高,寒净尚未反应过来,福旺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弯腰背起寒净,土石飞jian,眼前都是浮空而起的土块,迸s,he出细小的碎土,福旺四肢并用,攀上面前浮空的巨大土块,踩着最高点纵身一跃跳到另一块土石之上。黄土炸裂,迷乱人眼,福旺背着寒净,像是一只轻盈的跳蚤,起落间已经蹿出去十多丈远。 寒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福旺正在全神贯注的踩点逃跑,此时挣扎着要下去只会打乱福旺的计划,寒净趴在福旺背上,一声不吭,洒出一片水雾,隔开了飞jian的小石子,黄土地里的风沙都带着满满的黄沙,水雾顷刻间便已变成浑浊的泥雾反而更影响视线,寒净连忙收手,幸而福旺走一步看三步,没被这暂时的泥雾绊住脚步。 “师尊,不要用灵力。”福旺一边奋力狂奔,一边迎着满脸的黄沙大喊。 幸好寒净的优点之一,就是绝对相信身边每一个人,并且不需要寻根问底,福旺话一出口,不需要解释,寒净也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贴着福旺的耳边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福旺似乎是摇了摇头,但他奔跑间搅动的风吹起的长发将这个动作弱化到难以分辨:“师尊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永远不用。” 土石起起落落,就像是巨人的脚步走走停停,可一望无际的乱土堆里,晴空万里,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任何除寒净师徒两人之外的生灵。 大地的震荡在一刻后终于稍有减弱,福旺的动作却小心许多,速度放慢,几次不顾危险从土石下方或者缝隙穿过,并嘱咐寒净:“师尊封闭神识,不要被发现了。” 寒净听话的封闭五感,不泄漏出一丝的气息,心中不解,不要被谁发现? 震感减弱,福旺瞅准几块刚好搭成一个三角摇摇晃晃的土块堆,爬进了三角里,拉着寒净全身缩进了y影里。 寒净这个人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乖乖和福旺一起让土块的y影完全遮蔽两人的声音,静静地等待可能会发生的事。 除了轰隆隆的余震,远处渐渐传来奇怪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乌鸦的尖叫,那声音由远而近,不到一刻就如滚滚雷声般来到耳边,仔细听去,那叫声中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像是女人的哭喊,可她哭喊的什么,寒净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 寒净看了看福旺,福旺小心的转了转眼珠,虽然在洞x,ue的y影里,他的眼睛依然亮的惊人,让寒净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要动,不要出声。 外面的声音嘈杂刺耳,像是几百个女人小孩同时在哭,吵得人心烦意乱,躲在黑暗的土洞里,双眼见不到光,寒净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随意扩散,他想起寒靳母亲的最后一跪,望源扑不灭的大火,史城烧成灰的少男少女,宗主师兄被剖开的丹田……一路走来,见过的死亡不少,听过的死亡更多,倒让人觉得活着本身没有意思。从此以后没有与天地同寿,所有人都入轮回,人活着是为了死,那死亡在何时发生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觉得痛苦,觉得此生已不能承受,倒不如去往来世,重新开始。 福旺一把攥住寒净的手,他死死看着寒净,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他的手上应当用了十分的力,霎那间就将寒净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寒净茫然的看看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福旺。 福旺松开他的两只手,捂住寒净的耳朵。外面的喧嚣嘈杂一瞬间少了一半,寒净不明所以,也伸手捂住福旺的耳朵。两个人不知道捂了多久,寒净倒是没有再走神发呆,直到外面嘈杂散尽,福旺才松了手,探出一颗脑袋,确认外面的东西都走了,把蹲在地上的寒净拉起来向外走去。 外面仍是乱土堆,满目的黄土地和之前似乎并没有两样,干燥,杂乱,福旺拉着寒净走了两步,似乎在寻找方向,寒净虽然没什么方向感,依然装模作样假装自己看两眼也能看出东南西北的样子,四处眺望。 ……总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师尊的尊严还是要努力维持一下的。嗯,就是这样! 努力维持自己形象的师尊眼尖地看到清一色的黄土地上的一抹翠绿,在无边无际的黄土地上,那翠绿就像天上唯一的太阳一样显眼。福旺显然也看到了那抹翠绿,他脸色紧张起来,弯下腰,示意寒净和他猫腰悄悄走过去。 寒净和福旺一起弯着腰悄悄贴着竖直cha在地上的石块走过去,然而寒净的良心却不允许他假装没有听到那一声婴儿的啼哭。他抬起脑袋,看向那抹翠绿,那个小身影被嶙峋的土块遮挡了大半,只冒出一个尖尖的绿色小角,像是一个婴儿没有折好的襁褓。他拉了拉福旺的衣角,示意福旺过去看看。 福旺用力摇头果断拒绝,寒净看了他一会,自己猫着腰调转方向走了过去,福旺连忙扯着他的袖子要把他拉回来,可寒净平日里不轻易做决定,总是乖巧听话没有主见,做下的决定却谁也拦不住,不撞南墙不回头,任福旺怎么拉,寒净仍然头也不回的爬到那抹翠绿旁边。 那不是一个孩子,至少不是人类的孩子。它是一只有着丑陋的人的脑袋的鸟,头是凸的,脸是扁的,眼睛向下耷拉着,嘴巴是尖尖的利喙,它有两只锋利的爪子,看到寒净便扑棱着翠绿的翅膀,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的尖叫声像婴儿的啼哭,两只比人拳头还大的利爪凶猛的抓向寒净的脸。 福旺双手如电,一只手抓住丑鸟的两只爪子,另一只手捏住丑鸟的喙,丑鸟扑棱棱的翅膀被他双腿压住,这只半人高的丑鸟拼命的挣扎着,却挣不开福旺的束缚。一时间绿毛乱飞,福旺双臂青筋凸起,僵持不到片刻,丑鸟一双红色的倒三角的眼睛仇恨的瞪着福旺,全身抽搐着,无力的放弃了挣扎。 丑鸟身下的土块上染上潮shi的污渍,在丑鸟身体放松僵硬的那一刻,一只巴掌大的没毛的丑鸟掉落下来,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大鸟丑陋的脸转向寒净,尖喙被强硬闭合,它只能从喉咙中发出粗哑的呼隆声,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看看小鸟,再看看寒净,丑陋的眼睛中充满泪水,显得更丑了。 寒净心中不忍,伸手去拿小丑鸟,本已放弃挣扎的大鸟突然再次剧烈挣扎,福旺几乎压制不住,寒净捧着小鸟,递给鸟妈妈,半人高的大鸟怔怔的看着寒净掌心的小鸟,看了半晌,抬头对上寒净的眼神,它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定格在还未睁开眼睛全身没毛疙疙瘩瘩的小鸟身上,睁着眼睛,双眼却失去了光彩。 大鸟身下的土块已经快要被大鸟身体里流出的液体全部打shi了,寒净不知道那是大鸟的羊水一类的东西还是大鸟的鲜血,总之几个呼吸间,大鸟就不再动了。 福旺等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的放开大鸟。 寒净捧着没毛的小丑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捡回来一个小东西。 他是不是有什么捡孩子的隐藏天赋啊? 而且,这个小丑鸟怎么养啊?! 福旺看着寒净手里的小丑鸟也有点懵,好半天才道:“要养吗?” 寒净呆呆的看着他:“不养……送去哪?” 福旺:“……” 福旺叹了口气:“这是报死鸟,天地幻化的ji,ng怪,擅长用哭声迷惑猎物自杀后吃掉猎物的尸体,群居,咱们俩恐怕没命送它回巢。” “那……那就只能先养着?等它长大了自己回去?” 福旺:“……” 走哪捡哪,捡人捡妖捡ji,ng怪,还能不能行啊?你怎么不去捡个魔族凑够五行呢! 福旺深深的觉得头大,并且心累,并且不知道拿寒净怎么办才好。 第85章 鸟不是好鸟 寒净一脸懵的捧着小丑鸟跟福旺回家,一路上简直角色颠倒,徒弟变师父,被福旺教训的不敢吱声。 “你又不会养,这不是人类的孩子,喝喝羊n_ai什么的随便拉扯一下就自己长大了,这是邪祟,天生就是害人的,有的邪祟生来就是要靠吃人才能长大的,你一来不会养,二来养了长大了你也控制不住它伤人,无论如何你都得背了这份良心债,你再捡个师弟师妹我都没意见,怎么就捡个这么个邪祟来。” 寒净一开始还小声顽抗:“那我看见了有什么办法?” 福旺瞪他一眼,寒净立刻闭上了嘴假装看风景。 掌心的小丑鸟全身光秃秃的长满了r_ou_疙瘩,脸活像是被人一掌拍扁了的r_ou_饼丑的可怕,寒净一边听福旺叨叨一边偷偷的看这小丑鸟一动不动的样子,觉得手心冰凉,突然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死了。 福旺叨叨叨很有他师娘的风范,寒净不敢说话,偷偷往小丑鸟身上输送了一点灵气。 福旺说话没人理,回头一看,简直要被寒净气死,劈手就要夺寒净手里的小丑鸟,结果那奄奄一息的鸟却仿佛粘在了寒净手上,甚至勉强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 寒净却在这小丑鸟挣扎间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的流失,而随着他灵力流失的越来越多,这小丑鸟身上竟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羽毛,翠绿色的羽毛像是由琉璃打造,根根青翠,如翡翠般透明清澈。本来是只可捧在手心里的小丑鸟,在寒净还在迷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长大成了一只手大小的模样。 福旺情急之下,用了灵力去抓,小丑鸟便又粘在了福旺手上,甩也甩不掉。灵力的流向几乎r_ou_眼可见,寒净总算明白过来这小丑鸟的养育方法。 有的邪祟是天生的,他们生来就要以别的生灵的性命为食,这是命,不在乎他们日后的选择,只在乎他们是不是想要活着。很多人类成为邪魔外道是因为他们后天选择自甘堕落,可这小丑鸟,它必须吃人才能长大,一个生下来就要吃人才能长大的生命,谁又能奢望他们懂得生命的可贵。 福旺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那只一只手已经放不下的鸟,他抽出刀,咬着牙,反手握紧刀柄,眼见就要斩下自己的手,寒净掌心递出充沛灵力,把小丑鸟抢了过来。 福旺一惊,立刻伸手就要抢回来,寒净后掠数步,左手掌心微抬,晶莹剔透的冰刃模糊了掌纹,他微微一笑,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看着福旺,觉得有些难过:“这世上的事,好像有很多是难以改变的,为师自己做错的事,为师自己付这个代价。” 他见不得眼前有生灵面临生死困境,他总是愿意伸出援手,可他也知道,这世上有些坏事,都是因为当初的好心。人的善念是很吊诡的东西,它一直被歌颂,有时却是人为恶的缘由。一个善良的人出于善念作出的事,有时却总是要让其他的人付出代价,这是很不应该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寒净不懂,是不是善良是错的是不重要的?是不是人只要顾全自身只要漠然处世才是为人之道?寒净不懂,可这个代价,他自己付。 冰刃在夕阳下凝聚起一抹东方的绯红晚霞,寒净看着掌上的小丑鸟居然也平静。 寒净一直相信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轮回,ji鸭鱼的此生入人口腹,或许因是前世造孽,或许因是来世积福,便如人世间的三六九等,他都相信是出于因果轮回,前世孽今生偿,今生福来世享,而ji,ng怪是没有来世的。 ji,ng怪生于天地感孕,借另一只ji,ng怪的肚子降临,无魂无魄,只此一世,活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再没有重来的机会。冰刃刺入这只小丑鸟的身体,这只小丑鸟就再也不会存在,前后难追,来世难寻。 这是这只小ji,ng怪唯一活的机会,可今日如果这里一定要在自己和福旺必有一死,自己和福旺必有一个背上因果之间选择,寒净竟然不能选择牺牲自己,让福旺和小丑鸟活下去。 这一刻,寒净竟然异常清楚的认识到,他的善良,不是无私的奉献,他的善良,不是舍生取义,他本也就是一个俗人,放不下诸多事,承不住天下人,因此入不得天道的眼,做不了那个注定要魂飞魄散的人。 寒靳福旺和小白羊总说他傻得过分,可他实在是辜负了他们,没有傻到最后。他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好,他也只是一个心中有高低的普通人,也只是一个一旦要在自己的性命和陌生邪祟的性命中做出选择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的聪明人。 他明白了天道想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可那样的人,也许真的全世界只有那一个了。 冰刃并没有带起任何的风声,晚霞的绯红落在刀刃上甚至有些温柔,小丑鸟在寒净掌上抖了抖浑身的翠羽,睁开了眼睛。 它实在丑的过分,睁眼更丑,两颗眼瞳只有芝麻大小,露出白大片白色的眼白,实在可怕,它呆呆的看着寒净,寒净对它微微一笑。 死之前,希望你看到的这世界最后一眼,是这世界有人在对你微笑。 这是寒净能给予的最后的善意。 冰刃划过翠羽,如同划在滑溜溜的石头上,虽然滑溜,但是坚硬,难以破开。寒净一愣,翻手为云倒提冰刃,就着左手滑落的姿势手腕一抬,冰刃由下往上刺向小丑鸟的胸膛。 小丑鸟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那股霸道吸食灵力的牵引骤然消失,寒净右手脱得束缚,眨眼间握住另一枚冰刃,双刃交错,发出铮然之声左右夹击,要把已飞到半空的小丑鸟斩落。 小丑鸟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叫声,转了个圈,落在寒净肩膀。 它明明能跑,却落了回来,寒净心中不忍,手中冰刃便失了力道,停在了空中。 小丑鸟蹲在寒净肩头,闭上眼睛,蹭了蹭寒净的耳朵。 它的羽毛看似琉璃,竟也有琉璃的触感,冰凉玉润。 寒净本就不忍,如此更是难以下手。福旺却焦心不已,学着寒净,双手凝出冰刃,狠狠向寒净肩上的小丑鸟刺去。 小丑鸟尖叫一声,缩紧翅膀纵身一跃跳落在地。福旺屈膝下砍,小丑鸟放声尖叫,扑棱着翅膀躲到寒净腿后,双翅抱着寒净的腿全身炸毛大声恐吓敌人。福旺紧追不舍,右手抛开冰刃,狠狠拍在地上,小丑鸟只顾面前,没注意身后的黄土中浮起一只干裂的黄土手,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把它固定在了原地。 小丑鸟再也叫不出来,可它两只翅膀拼命抱着寒净的裤子,死都不肯松手。寒净十分不忍,纵是邪祟,也是活蹦乱跳一条命,向他求救,他虽然决心不救,却依然觉得心中恐慌,不认识自己。 小丑鸟抬着脖子看寒净,发现寒净对于自己的处境无动于衷,身后的土手越收越紧,它已经喘不过气来,终于松开翅膀,拼命拍打寒净的腿,是一个推的姿势。 寒净向旁走了一步,小丑鸟看他一眼,双翅狂乱的拍打着土手,它的羽毛显然的确坚硬,不过拍打几下,土手便如同被利刃划过,碎成土块。小丑鸟全身翠羽倒立,伸长脖子,尖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就向福旺冲去。福旺后退一步,双手快速交错,扯出一道火墙。小丑鸟显然有些怕这突然出现的火墙,犹豫一下,立刻掉头回到寒净身边,脑袋顶着寒净的胸口,用力挥动翅膀顶寒净。 寒净不明所以,这小丑鸟倒是不伤他,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他顺着小丑鸟的力道退了一步,小丑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火墙逐渐消失,露出福旺一张杀气四溢的脸,小丑鸟尖叫一声,翅膀挥动得更加用力,顶着寒净走。 寒净突然有些鼻子发酸。 他明明要杀它,可它害怕的时候还是躲在自己身后。 他明明不救它,可它怕的要死也要带着自己一起逃。 他明明更高大,可它把自己巴掌大的后背露给敌人。 它这一生,生来就是邪祟,生来就要人命,可它自己,出于自己的意志,又做错了什么呢? 上天负它,寒净负它,可它这么小,又可曾负过谁? 寒净伸出手,把它揽进怀里,小丑鸟愣了一下,回头看一眼提拳靠近的福旺,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倒转身子,面对着福旺,张开翅膀伸长脖子凶狠的把寒净护在了身后。 寒净抬手挡住福旺的拳,福旺在他抬手的刹那已经卸去拳上的灵力,不过是轻飘飘的击了个掌,小丑鸟却一副老子跟你拼了的样子扑棱着要撕逼。 寒净指尖落在它脑袋上,它转过头,长长的脖子左歪歪右歪歪,来来回回打量寒净一通,发现寒净似乎没什么事,困惑的眨了眨小芝麻眼。 寒净对它低头一笑:“我没事,你乖一点。” 小丑鸟用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指尖,飞到寒净肩膀上,伸出一只翅膀指着福旺,在寒净耳边小声叫唤,边叫边瞪福旺,活脱脱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小模样。 寒净略有些无奈:“我实在是听不懂你说什么。” 小丑鸟情绪激动的双翅比划着指着福旺,告状求撑腰的意图不需要听懂它说什么也能明白,可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刚捡回来的……宠物?寒净只能和稀泥,装听不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是你哥哥,你以后要听他的话。” 小丑鸟震惊的看着福旺,指天画地的双翅像是被人冻结了。 福旺仍然有些不赞同:“师尊,这只鸟不是什么好鸟,早晚要闯祸的,天性如此,你看不住的。” 小丑鸟:“……” 寒净按了按鸟头:“到我看不住的时候,我自然会做我该做的事。” 第86章 师祖 因为小丑鸟如遭雷劈万念俱灰的神情,寒净意识到小丑鸟是能听懂人话并且是有自尊心的。虽然是天生的邪祟,但它倒也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这世间无论人、妖、魔、怪,能被人尊重并接受,也不过就是因为有个体的意志,能够受到自我情感的约束,从这一点上,寒净就无法把小丑鸟当成一个应当一刀劈死的邪祟来看。 小丑鸟在寒净肩膀上缩成一只颓废的鹌鹑,不是很有ji,ng神的样子,寒净同它说话它也爱答不理ji,ng神不高,唯有在寒净提出给它取个名字的时候出声应和了一声。 “这么……就叫寒筹吧。”中间的“丑”字被寒净含糊带过,小丑鸟没有听清,倒是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意见,冰凉的脑袋蹭了蹭寒净的耳垂表示赞同。 福旺不赞同地看着寒净和小丑鸟说话,但他知道寒净的性格,此时是断不可能再次对小丑鸟置之不理的,因此并未多言。 只是小丑鸟的进食着实让人头疼,寒净装模作样的打了两次,吓得小丑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吸食寒净的灵力,有算是勉强学会了点到为止,幸好大乘修士灵力充沛,倒也不怕它每天吃那么一点。 师徒二人来的时候一个逃一个追,回去的时候倒都放慢了脚步,以致过了两三天才回到那片小屋前的山坡上。 在黄土和风沙中走得久了,见到娇嫩的小花和满目翠绿的草地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小丑鸟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蓝天白云绿草地,突然福至心灵,懂得了美是什么,立刻放弃寒净的肩膀,自己扑棱着翅膀跑到草地上满地打滚撒欢。 寒净与福旺都不管它,虽然没有明说,却不约而同地向木屋走去。 寒净到底是走是留,福旺到底是走是留,总要有个结果。 然而师徒二人刚刚靠近小木屋,便同时感觉到木屋里一股活物的气息,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福旺先反应过来,右手一翻,一把匕首便握在掌中,他警惕的挡在寒净身前半步,率先走到木门前,看了寒净一眼。 寒净双手掐诀,点了点头,福旺迅速推开门,身子一矮,猫腰冲进木屋。 木屋里的人倒是悠然自得,放下手中的书卷,施施然的从唯一一张床上站起身,看向门口的两人。 寒净和福旺都是一愣。 那人笑了笑,笑容爽朗。 寒净脑子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这个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这世间谁有还能记得并且冒充这个人的样貌? 寒净还在脑中一片空白时,仅仅只是愣了一下的福旺已经果断拉着寒净转身就跑。 寒净茫茫然被他拉了跑了几步,回头看那人跟了出来,站在木屋门口,仍然满脸笑容,似乎隐含纵容,那笑容瞬间与久远的记忆重合,让寒净立刻就确定这个人是活生生的站在那里,绝不是被人假冒。 寒净反手拉福旺:“别跑,我要去问问他。” 福旺力气却很大,拉着寒净不停:“他是坏人,快走!” 小丑鸟本来自己在山坡玩,忽然一阵风从身边掠过,看到是福旺拉着寒净跑远,愣了一下,张开翅膀尖叫着追了上来,生怕寒净把自己落下了。 寒净稍用上灵力,气沉丹田,使了个千斤坠,拒绝福旺的逃跑计划:“你知道他是谁?” 福旺拉不动,急得直跺脚:“我知道,他是坏人,他要杀我,快走快走。” 寒净却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走:“你先走,我去问个清楚。” 福旺急得额头冒出汗来,一双线条浓重的深邃眼睛中露出祈求:“师尊,我们先走,我再跟你解释。” 寒净却毫不犹豫断然拒绝,推开福旺的手:“既然他要杀你,你先走,他若要连我一起杀,我便为你挡个一时片刻,他若不想杀我,我便一定要问个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会,他居然还能出现在这里! 福旺双手紧紧抓住寒净的衣袖,见寒净对自己的祈求无动于衷,便慢慢鼓起勇气眼神坚定:“我不会丢下师尊自己走的。” 小丑鸟好不容易连飞带跑追上了寒净,尖叫一声扎进寒净怀里,寒净一手抱着鸟,一手衣袖被福旺拖着,突然觉得自己左手一个孩子右手一个孩子,却强迫孩子去面对恐惧的自己很残忍。 福旺的害怕是真实的害怕,纵然寒净并不认为那个人会做出什么让人害怕的事,可福旺这样懂事的孩子求自己逃走,寒净也不舍得让他违背自己求生的本能和自己一起去追问一个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的答案。 “走吧。”做师父的,总是最先妥协的,寒净抓住福旺的手,不再拖后腿,“我们去哪?” 福旺拉着寒净就跑。 然而,面对以寒净的修为只希望能够阻挡片刻的人,即便福旺跑得再快,如风如沙,也依然被那人轻松拦下。 黄土地上的风沙总是能轻易迷人双眼,那人笑容如朝日熠熠,看着寒净和福旺,眼中带着疼爱和纵容。 福旺抓着寒净手腕的手不自觉缩紧,寒净看一眼福旺,福旺双睫颤动,眼神飘忽,的确是怕了的样子。 寒净突然有一种,明明是一家人,却只有自己被瞒在鼓里的荒唐感。明明是一家人,他们却在互相畏惧,只有自己天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很快乐。这些人之间存在着一个他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寒净成了一个傻子,成了一个局外人,成了一个被所有人瞒着忽视着的人。 寒净抓住福旺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后,自己上前半步,挡在福旺面前,千头万绪,本以为会情绪激动难以自制,张了张口却发现无从问起,这个秘密他至今只是隐隐察觉到了它的存在,最近发生的事似乎都有所联系,却是一团扯不出头绪的乱麻,无从开启,最终,寒净开口,只是一句平静的问候。 “寒净,拜见师祖。” 那人笑容不变,满目慈爱,点了点头,一副无可挑剔的慈爱长者模样。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0节 寒净却不得不握着福旺颤抖的双手给福旺以力量:“师祖不是五百多年前就飞升了吗?” 法道真人在寒净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不多,但是在寒净童年的记忆里,法道真人是一个活泼跳脱、有点怕徒弟、极难见到正经长者模样的奇葩师祖。 这位师祖,在寒净不到一百岁的时候,寒净亲眼看着他经过了九道天雷,登上彩虹桥,走进了大世界,从此近六百年不见。 飞升是一条人人期盼却有去无回的路,成仙者斩断尘缘,只能容于大世界。 而寒净亲眼看着飞升的人,五百多年后,却出现在了这里,成为被自己的徒弟惧怕的人。 寒净一瞬间心中升起满腔的迷惑,想起天道那句养不起,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世界的天道,是否已经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乱子? 法道真人是个眉目英俊的美男子,他的英俊不在乎长相ji,ng致,而是他身上只有一股肆意放纵烈火骄阳的气质,让人见之便豪气顿生,放在凡间诗文里,就是纵马天涯的大侠。 此时,这位肆意快活的大侠,却一副长者的端庄模样,虽是面目慈祥,眼神关爱,倒让寒净无端害怕。 法道真人爱笑,就像这天下没有不值得高兴的事,他此时笑容满面,却和以往活力四s,he的烈火骄阳不同,颇有几分服老的悠然,和寒净打招呼:“小寒净长大了,长得这么可爱,你师尊去哪了?” 寒净摇头:“我已许久未见过师尊。” 法道真人老成的叹了口气,倒像是一个稳重长者的模样了:“我好歹是他师尊,他总是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总是?”寒净居然现在越来越懂得听人话中的意思了,“师祖不应当在大世界研习仙道吗?怎么总是找师尊?” 法道真人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你身后,是你的徒弟吗?” 寒净和福旺互相握着对方手腕的双手几乎同时加重了力道,寒净再侧移半步,将福旺整个人挡在身后:“是我的小徒儿。” 法道真人又笑了:“那躲什么啊?快出来拜见祖师爷。” 寒净也笑了:“师祖不是向来不喜欢人拜来拜去的嘛?不知师祖这次回来,能留多久?” 法道真人瞥了福旺一眼,视线落回寒净身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寒净道:“可书上说了,飞升之后就要去往灵力更加充沛的大世界,这个小世界已经容纳不了仙人。” “小寒净是不欢迎我?” 寒净笑容难以维持,假笑是比斗法还要耗费心神的事情:“寒净自然欢迎师祖归来,只是唯恐小世界的灵气难以维持师祖的灵气运转,怕伤了师祖身体。” 法道真人笑容灿烂:“小寒净有心了。” 第87章 师尊去哪了 对方乃是仙人,何况是不曾撕破脸的师祖,寒净实在不好表现的太过提防。 “师祖在找师尊吗?师尊不在这里,师祖何不去别处寻找?” 法道真人双手背于身后叹了口气,他这幅模样实在老气横秋,记忆里,法道真人实在是极少有过正经的模样,寥寥几次譬如,喝酒被凶了,真人便会背着手叹气,一本正经地端着师祖的架子教育寒净:“你师尊实在是不太可爱,你以后不要学他。” 小寒净便懵懂的看着师祖,觉得云端之上,山风之下,师祖真是格外凄凉,却也格外伟岸。 然而个头矮小的师尊一从屋里探出头来,凉凉的问一句:“你方才跟我徒弟说什么?” 法道真人的伟岸就立刻不见了,笑嘻嘻地讨好道:“我说我们家小玉儿实在太可爱了,小寒净这方面还要多多向他师尊学习才行。” 等寒玉一脸嫌弃的回屋里,法道真人便会对寒净眨眨眼,笑嘻嘻的又不知溜达哪里去交朋友去了。 “小玉儿有心躲我,”如今的法道真人寒英却没有当初那种跳脱了,他望着寒净,眉头轻皱,满面忧愁,看上去是认认真真在发愁的样子,“小寒净,我本不愿你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可知道你师尊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寒净以前是对身边的人全然信任,若是二十年前,遇见寒英,一定是寒英说什么寒净信什么,可是现在的寒净不仅不信任,甚至也不怀疑了。相信谁,怀疑谁,都是需要感情和思考的事,寒净现在觉得自己不仅失去了那仿佛永远充沛的感情和天真,也没有了思考的意愿,更像是“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听都懒得听”的直接放弃。 可见人有时候的确是会颓废的,即便是寒净,也有会觉得这世界与己无关的一天,这倒是一种新奇的心情,可寒净打心底里却又对自己的这一状态有着淡淡的厌烦。 “我不知道。”寒净无ji,ng打采地回了一句,一副“你别说,我懒得听”的样子。 寒英:“……” 寒净:“……” 寒英寒净大眼瞪小眼,两眼同懵逼。 因为寒净的不配合不追问,寒英酝酿了一下,苦大仇深的看着寒净,沉痛地问:“你不想知道你师尊这些年干了些什么吗?” 寒净呆呆的摇头:“不想啊。” 寒英:“……”能不能收回那句“我本不愿你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寒净:“……” 寒英:“……” 福旺:“……” 小丑鸟:“……”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最终活的最久的人证明了人活那么久总有些除了年龄以外的东西随着时间也在增长。 “我知道你想知道小玉儿的事。” 寒净一脸懵的看着寒英:“我不……”后面的字在寒英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抖了抖,“……想?” 寒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想!” 寒净看了看也是一脸茫然的福旺,又看了看瞪着小眼睛真正茫然的小丑鸟,意识到不管有没有观众,寒英都想说,只好和另外一人一鸟保持了沉默。 虽然没人配合,但是好过被人拆台,寒英总算是把瞪得有点累的眼睛眨了眨,恢复了忧愁多思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寒净:“……”到底说不说啊? 寒英坚持完成了一个人的前戏,缓缓开口:“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小玉,他犯下太多错事,身为师尊,我不能不管。” 寒英还想卖个关子,寒净却实诚地开口:“那您赶紧去找师尊,和我废什么话啊?” 寒英:“……”不孝!实在是太不孝了! 寒英假装没有听到寒净的话,不再大喘气,做铺垫,没好气的直接进入正题:“这些年来,小玉伙同一群疯子,灭了阿摩罗教数万教众,屠杀了律国和丰国戍边战士数十万众,挑了魔族的极乐城,收了ji,ng灵谷无数ji,ng怪灵物,现在还在外面挑起了修真界和妖族的战争,这些你都无动于衷吗?” 寒英每说一句,眉间厉色便多一分,话中怒意便盛一分,万里黄土震荡,黄沙滚滚,似乎都在应和着仙人的愤怒,及至最后,他几乎声声如刀,身边黄沙如旋,接天蔽日,席卷整个天空的光芒。天地仿佛混为了一体,而在这一团乱糟糟的天地里,万里的黄沙吹不动三人一鸟的衣衫与羽毛。 寒净一字一字的听,却一个字都没听懂,也许仙人飞升之后说的话凡人难以理解,反正寒净觉得以自己的愚笨是难以解读,寒英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话中有话暗示自己,还是脱离凡俗正话反说? 寒英:“……你听懂了吗?” 寒净诚恳摇头:“师祖明鉴,没懂。” 寒英:“……” 寒英自己回忆一下自己的话,觉得每一个字都不拗口,每一句话都很顺畅,每一个意思都很清晰,因为知道寒净的不配合和傻气,他甚至没有按照设想的一样用上“想必你也听说了小玉挑翻魔族的极乐城的事”这样需要对方配合的吊人胃口的开头,这怎么还会不明白?! 寒英咬牙:“你是哪句没听懂?” 寒净无辜道:“从这些年来之后就没听懂了。” 寒英气极,张口就要再说一遍,却瞥见寒净抱着小丑鸟的手,寒净的手深深cha入小丑鸟的羽毛之间,弄乱了小丑鸟翠绿的羽毛。 小丑鸟茫然的仰着脖子看着寒净,完全不能理解这场人类的交谈,它只是仰着脖子,看着寒净,就像是一只雕刻的假鸟。 寒英轻轻叹了口气。 瞬间黄沙归位,风沙散尽,天地复亮,寒英负手而立,眼含悲悯,落在寒净身上,哑声道:“小玉是你的师尊,可他也是我的徒弟。我平波峰一脉单传,你也是有徒弟的人,当知我心。” 寒净笑了笑:“师祖,我真的没听懂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句话已是大不敬,由寒净说来却只觉诡异,福旺诧异地望着寒净的脸色,默默攥紧了寒净的衣角,寒净却未曾察觉,只是似笑非笑,双眼直直的看着寒英。 寒英倒也不气,仍是愁眉紧锁眼含遗憾的模样:“寒净,我曾与你言过,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小玉。” 寒净嘴角的笑渐渐抽搐抖动,几乎难以维持。 寒英腮帮抽动,闭了闭眼睛,继而露出无奈浅笑:“小玉五岁的时候,我从他父母手里把他抢回山门,从那以后,照顾他就是我的责任,千年前如此,千年后,即便相隔两界,也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寒净开始发起抖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寒英脚下的黄土。 一颗水珠砸在小丑鸟身上,仰着脖子看寒净的小丑鸟呆呆的低叫一声,继而扭过脖子怒视寒英,疯狂尖叫起来。 然而,即便是天生邪祟,那点天赋对于仙人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寒英骗过头去,眼中只有漫天黄沙:“寒净,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就算你死,小玉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去死,帮我找到他。” 寒净紧紧抱着已经长大许多的小丑鸟,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像是没有听到寒英的话。 不知哪里来的野风吹动了地上的浮尘,卷走了寒英的踪影。 寒净抱着因为失去了敌人而安静下来的小丑鸟,体力不支,坐倒在地上。 福旺小心翼翼的抱着膝盖坐在寒净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一刻,寒英和寒玉变成了两个陌生人,从寒净的记忆里消失了一切踪迹,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与笑容占满了寒净的心。 与君相别离,是否有归期? 寒靳,这个世界疯了,可你在哪呢? 第88章 寒靳 小丑鸟小心翼翼的用丑巴巴的脸蹭了蹭寒净干净素雅的脸,寒净猛然瞪大眼睛,他眼里还留着大颗的不能滚落的泪水,看上去眼睛格外诡异,倒把小丑鸟吓了一跳,脖子一抖,脸就退开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寒净。 寒净豁然回头,看到一脸纠结的福旺。 福旺猛然对上寒净的眼神,慌慌张张的在脸上换了几个表情,最终变成了认命,耷拉着脑袋蹲在了寒净面前。 寒净抬袖胡乱抹了抹眼泪,严厉地盯着福旺:“你师祖到底去哪了?” 福旺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寒玉的下落,还是不想说。 这几天寒净也算是见识到了福旺的倔强,他不肯说的事就一定不会说,寒净继续厉声问:“师祖说的关于师尊的事,你知不知情?” 福旺低着头,抠着地面的土块,轻轻点了点头。 怒从心起,却无从发泄,寒净看着福旺的发顶心,嘴唇蠕动,好半天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和寒靳对你儿时教导,你全都不记得了。” 福旺不抬头,手指被土块蹭得发黄,小声道:“我没忘。” “没忘你今天做出这样的事!”寒净气得全身发抖,甚至一瞬间生出“怪不得寒英要杀他”的念头。 福旺低着头,脾气却比寒净还大:“我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找过我吗?你和师娘都说要看着我长大,你们看着我长大了吗?我都长这么大了,我把自己拉扯着长这么大了,可再见到你的时候,你都认不出我!你心里只有师娘和小白羊,如果是他们俩丢了,你就会去找,我丢了就不用找了是不是!” 福旺声音越来越大,声音中的哭腔也越来越难以掩饰,他匆匆用袖子擦眼以掩饰自己的眼泪,可面前的地面还是晕开了一片深色。 寒净满腔的怒火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面对福旺的质问根本无言以对。 稚子何辜,错的是对孩子做出了承诺却不能遵守的大人,错的是在孩子成长的路上从未出想过的师尊,错的是在孩子绝望无助时从未出现的亲人,错的是寒净,再难弥补。 寒净这一辈子,总觉得自己做事做人一片赤诚,规规矩矩,可惜却总是一错再错。 过了不知多久,寒净站起身,沉声道:“跟我去找你师娘。” 寒英寒玉皆是长辈,晚辈对长辈的事能管则管,可福旺是晚辈,长辈对晚辈,不得不管。 “我不去!”福旺站起身,赌气的转身背对着寒净,“你自己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到底是自己亏欠他,寒净再也无法像方才那样声严厉色,只能柔声劝他:“以前没有找到你就放弃,是我和寒靳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跟我回家吧。” 福旺却几步跳开了,站在十丈外的黄土地上看着寒净,眼神眷恋却又坚决:“那只丑鸟会给你指路,你也听到那个大坏蛋的话了,修真界和妖族开战了,你快回去找师娘和那只羊吧。” 寒净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福旺却转过身,趁着寒净愣神的功夫,几步跑远了。 修真界……和妖族…… 寒靳……和小白羊…… 福旺说的没错,小丑鸟虽然是只刚出生没几天的鸟,可ji,ng怪的脑袋里大概是天生有一副地形图的,只要寒净给小丑鸟看一眼地图,小丑鸟就能找到去寒净指定的地方的路。 寒净对走到了哪里根本没用任何认知,只是渐渐的开始见到了活人,便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已经进入了人类的世界。他不知道寒靳现在在哪,然而一想到霞蔚宗,徐缓眼眶发红青筋暴起的神情和阿娇撕心裂肺的哭喊便一刻不能忘,以前不知可以以无辜者的姿态相处,然而知道之后若还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未免过于不知廉耻,寒净不敢回宗。 他是r_ou_身已毁,神魂复体,乾坤袋也早就不在了,和寒靳画符通讯也暂时不可能达成,他虽然能够隐约感觉到寒靳身体健康,却不能分辨寒靳的方位,倒是小白羊,身为他的本命神兽,主仆契约似乎比道侣契约ji,ng准的多,寒净能够隐约察觉小白羊的方位。 南方,唯有南麓森林。 小白羊,已经回到了妖族? 寒净昼夜向南赶路,小丑鸟每日定时定量吸取寒净的灵力,已经长得有刚出生的人类婴儿那么大了,站在寒净肩膀是已经站不住了,但是好歹已经能一直飞了,不再是像只人类豢养的老母ji一样只能张着翅膀蹦跶两下的蠢模样了。 就是,更丑了。 这天,小丑鸟飞在前面带路,寒净匆匆赶路时,心中却传来一股熟悉的悸动,果然,没过多久,一只白色的毛团子就从路边的草丛里刷的冒了出来,扑到寒净身上。 小丑鸟初时没反应过来,一回过神看到寒净下意识伸出双臂接住的白毛团子,顿时羽毛炸开了,他扯着脖子奋力尖叫,一边叫一边扑上来伸出利爪就要抓走那只毛团扔掉,却被寒净伸手拦住了。 “自己人自己……妖……没事没事。”寒净安抚小丑鸟。 白毛团子却不乐意了:“寒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背着老子偷偷摸摸又收了一只宠物!” 寒净:“他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我总不能扔下他自己。” 小白羊在寒净肩膀找了熟悉的位置蹲好,身上散发出白莹莹圣洁的光芒,高傲地抬着小下巴瞪着小丑鸟:“我的天道啊,这也太丑了吧,这样的你都捡,你还有没有底线了!” 小丑鸟:“……” 小丑鸟扑棱着翅膀愤怒的伸长脖子就要啄小白羊,却被寒净伸手抱进了怀里:“好了好了,和平共处,和平共处。” 小丑鸟在寒净怀里老实下来,小白羊昂着小下巴一副“本神兽不和丑八怪计较”的样子。 总算这两只还算给面子,寒净迫不及待的问:“小白羊,寒靳呢?他没来吗?” 小白羊四只小爪在寒净肩膀上挪了挪小碎步,气哼哼道:“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简直是疯了!” 寒净心中一紧:“怎么了?” 小白羊气冲冲道:“当年,他被雾妖控制,亲手捅了你一刀,醒来之后就寻死觅活。我都活的好好的,你自然是没死……你说,你这么多年干嘛去了!” 小白羊突然转移话题,寒净猝不及防,未及细想,老老实实道:“我死了之后,见到天道了。” 小白羊小爪重重一踏,兴奋道:“你见到了天道!它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他有没有告诉你升仙的捷径!你有没有和它学习到什么秘术?不愧是我游临水的主人,就是这么福缘深厚,居然能得到天道的青睐!” 寒净苦笑,他和小白羊是神魂绑定,同生共死,两体一命,倒也没什么不能对小白羊说的,于是便坐在路边,与小白羊将自己r_ou_身死亡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小白羊听完之后,整只羊都不好了,自己愣了大半天,才愤怒的一拍爪下寒净的肩膀,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妈的!” 寒净苦笑一下,提醒小白羊:“靳儿现在到底在哪?” 小白羊这才想起继续人间正常的故事:“我们俩都很确定你没死,可就是找不到你,你的神魂我根本难以捉摸,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你去了另外的时空,总之,寒靳虽然寻死觅活,但也没真的去自杀,只是我知道,他心里,却对妖族有了芥蒂。那只雾妖,是秘境主人千百年前留下的护宝妖,道行应当与阁主差不多了,居然被那个王八蛋用计夺了内丹,弄死了!” 小白羊毕竟是妖族,得知寒净没死之后,便不想再与雾妖纠缠,对寒靳居然弄死了一只妖圣级别的大妖一事也颇为不满。只是雾妖的确犯错在先,小白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将这不满压在心底,与寒靳一起四处寻找寒净的下落。 后来忘了具体是从何时开始,人间妖族与修士的争斗多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多,修真界与妖族的关系也日渐紧张,终于到了全面开展,互相驱逐的地步。 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双方坐下来制定友好协商的解决方案,可寒靳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极力主张将妖族彻底赶回南麓森林,以免有些灵智虽开却不通人情只知兽性的妖祸患人间。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渐渐就变成了修真界与妖族对立,成了敌人。妖族大劫,与修士争夺人间的居住权,寒净不在,小白羊自然回到了妖族,与妖族众人站在了一起。 后来,就变成了小白羊代表妖族,在战场上遇见了代表修士的寒靳。以前一人一羊虽然每日切磋,可并不会像如今这般真的动了杀心。 “他真的是疯了!”小白羊气呼呼的踩寒净的肩膀,“反正我是和他说不通了,你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寒净尚未来得及明白小白羊话中的意思,神魂一片激荡,寒净心跳如鼓,回头望去。 寒靳站在人间明媚的阳光里,一袭玄衣,眉眼如一副清隽温雅的山水图,浓淡得宜,温柔似水。 第89章 寒靳 分隔数月,思念却像是阔别数年,但对寒靳来说,是真的已经过了十年,且是背负着愧疚与痛苦的十年。 寒净肩膀蹲着羊,手里抱着鸟,呆愣愣的看着寒靳。 离开寒靳之后,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让他觉得死比活更有意义,可见到寒靳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想活,即便活着会痛苦煎熬。寒净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这世上但凡自杀的,看上去是不怕死,可他们活着比死更累,因为世界都是痛苦。而这世上但凡想活的,看上去是怕死的,都是因为无论如何,活着还是有那么一些乐趣和眷恋的,即便那眷恋看上去十分可怜。 羊切了一声自己跳开了,寒净眼中只有寒靳,连自己松开了鸟都没发现,寒靳已经大踏步走过来,将寒净紧紧抱在了怀里。 寒靳素来温和,尤其是对寒净,力气大了怕碰坏,语气重了怕伤心,整天捧着哄着像是个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这次却恨不得把这个珍宝揉进肚子里,融进骨血里,再也不能分离。 寒靳对寒净一直是笑的,可这次他却红着眼,咬着牙,恶狠狠的用指尖勾着寒净的下巴,不由人准备就吻了下去,把本就魂不知飞去了哪的寒净彻底打了个魂飞魄散。 然而汹汹的气势不过片刻,就在唇舌间消散了,化作温柔的眷恋。恋人的温度从恋人的唇舌和指尖传来,把木愣愣的心重新熨贴成鲜活的生命。 所有的自以为的坚强和倔强都被这温度烫成了委屈,这委屈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谁的欺负,毕竟即便心灰意冷,事实是,根本没有人欺负过寒净,只是揭露了一些寒净不知道的事,这委屈纯粹是因为矫情,因为“在我这么难过的时候你居然不在我身边”的为人不齿的软弱和造作,寒净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委屈的,可就是抱着寒靳的脖子不肯撒手,自己偷偷生了闷气。 瞬间的暴戾迅速变成温柔的克制的寒靳,在想要退开一些看看寒净的脸的时候,察觉到脖子上双臂的力道,胸口里的心脏牵动着全身,疼的就像小时候刚刚修炼时,被雷电打过全身一样,可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娇生惯养的小男孩,成了家的人,只能站得像一座山,抱着他的恋人,说一声“我在呢”。 一句话,三个字,轻的只能在恋人耳畔流连,却像一把大锤,把寒净的心砸的又麻又疼。寒净个头没有寒靳那样高大,刚好能把自己的脸埋在寒靳的胸前,就像是人生中升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能把一切不顺心不如意的事都全部挡在墙外。在这堵墙里,寒净不需要c,ao心任何事,也不需要自己做出任何的决定,承担自己不能承担的后果。 小丑鸟唧唧歪歪地拍打寒靳的小腿,被还没有鸟腿高的小羊一巴掌拍一边去了。小丑鸟奋起展翅,小白羊一挥爪把鸟嘴堵上,抓着鸟腿走了,小丑鸟在草地上拖出一道明显的路径,小白羊回头瞥了一眼,心满意足:“傻鸟,人话都不会说,也敢跟老子争宠!” 寒净并没有意识到鸟被羊拖走了,自见到寒靳的那一刻,他眼中就只看得到这一个人。比他第一次与寒靳分开,独自闭关三百年后再相遇时的思念更甚,心中的情意也远非当日可比。虽说当日看来是迷迷糊糊地就和寒靳成了亲,可成了亲,自然是不一样的。成了亲,每次想起寒靳的时候,那前面的头衔不是徒弟,而是道侣,是魂系与共,心海相通的道侣,念着他的名字,也有不同于旁人的味道。 寒净不动,寒靳也不动,他抱着寒净,生怕又是一个光天化日下的美梦,即使是在阳光下的美梦,也终究是一场幻境。自从失去寒净,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无数的幻影,妖族的幻境天赋,魔族的幻境秘术,人类的幻境阵法,ji,ng怪的幻境之身,他每次都能见到寒净,有的一看就能看穿是假的,大多数却总是能困住他的,即便是幻境中的几分相似,即便是心中存有一半的疑惑,他却每每总在“万一这个是真的,寒净只是如我那时被雾妖控制一般被人控制了”的想法中难以自拔。他们魂魄相系,可世界这么大,寒靳就是怕自己学识浅薄,真有那自己不知道的断绝魂魄联系的法宝。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就越来越后悔当日被雾妖乘虚而入,也就越来越挣不脱那些似真似假的虚妄。 杂念丛生,难以断绝,修行不安,心境倒退,居然变得畏首畏尾。三百多年前,他认错了寒净,那是他一生最大的过错,也是他一生最大的心魔,从此即便只有三分相似,他也先怀疑自己的判断,只怕一旦再错,再难挽回。 这世上所有的修行之人,难修的不是灵力,难修的不过是心魔。比人更强大的人,只有人心自身,战胜不了自己的人,永远战胜不了天。 寒靳自知心魔至此,飞升无望。可此时此刻,与寒净在一起,飞升又有什么可吸引他的呢? 人人追逐的,并非我心头之好,我心所爱的,即便被人弃如敝履,也要破腹剜心,把他摆在胸腔里,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安安稳稳,只见春暖花好。 傻站了许久,久到被打晕的小丑鸟又醒了过来,趁小白羊在舒舒服服的吸收刚出来的月光,扑棱着大翅膀飞奔过来叽叽喳喳的在寒净脚边乱窜乱打,才把这一对完全未曾察觉时间流逝的人唤醒。 寒净归来,寒靳心情好得过分,对这丑鸟打断了两人的亲昵也不太恼,只轻轻斥了一声“聒噪”。 寒净猛然回神,却见天色居然黑了,想起小丑鸟的进食,便蹲下身,将手覆在小丑鸟额头,将灵力分了一些出去。小丑鸟收拢了翅膀,惬意的闭上小眼睛,伸长脖子,十分舒爽的模样,翠绿色的羽毛如同强光下的琉璃般耀眼。 寒净寒靳离得近时,灵脉相通,自然察觉了寒净的作为,他现在对事关寒净的任何事都见不得一丝不好,立刻脸色一沉,去抓寒净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寒净的手却像是粘在了小丑鸟脑门上,抓不下来,寒靳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只邪祟!” 寒净仰着头看寒靳:“没关系的,小丑……小愁知道轻重的。” 刚好小白羊踱步过来,看到小丑鸟乱跑,也有些愠怒,寒净便向寒靳重新叙述了一遍分开后的经历。 “许是刚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又或许是第一口灵力来自于你,将你认作了母亲吧。”小白羊倒还算理智,看小丑鸟不过片刻就不再吸食寒净的灵力,用小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手示意吃饱了之后,慢悠悠分析道,“不过你真的看到福旺那小崽子了?他在哪?我去把他抓回来。” 寒净摇摇头:“福旺似乎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不肯跟我走的态度很坚决。” 小白羊气呼呼的发光:“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当我游临水白养他那几年了?由不得他!我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寒净看向寒靳,却迎上寒靳古怪的眼神,寒净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不由得有些心中不安,不敢去看寒靳的眼睛。 寒靳却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寒净的下巴,温柔的迫使寒净无法逃避,柔声问:“沙师叔的事,你知道了之后,心中是何感觉?” 寒净满脸通红,是自责,也是害怕,自责于因自己的疏忽害了至亲,害怕于寒靳心中会对自己失望,他额头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眼角不由得就红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现在说对不起,实在晚了些,说不是自己的错,实在是不知耻了些,说后悔又太轻飘了些,竟是完全不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寒靳低下头,亲在寒净通红的眼角。寒净闭上眼睛,嘴唇触碰敏感的眼角的触感便更加清晰,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睫毛上,不舍得惊扰。 “寒净,这是我们两个的错,我们两个一起赎。” 第90章 审美是什么 寒净下山这许多年,见过听过的话本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才子佳人受人迫害,之后一起奋起一起打坏人,少部分是一人做错了事另一人拼死挽回力挽狂澜,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道侣两人一起犯错一起赎罪的,且这事自己就是主角,实在是啼笑皆非。 但是心里舒服,一起相互扶持,总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能相隔云端的好。 他懂他,不前他半步,也不落他半步,正正在他身边,一伸手就碰的到。 小丑鸟吃饱了灵力无所事事的梳理羽毛,小白羊闹着要去找福旺。 寒净把小丑鸟推给小白羊:“让他带你去,既然人妖之战据说是我师尊挑起的,我总得尽力斡旋才行。” 小白羊顿时嫌弃得不行,小短腿连摆几下离小丑鸟八丈远,被寒净推了一把的小丑鸟傻呆呆的看了看寒净,又看了看小白羊,细长的腿一迈,自己又走回了寒净身边。 “我不要带这么个丑东西上路!我是有审美的!”小白羊义正严辞的撇开和小丑鸟的关系,“跟这么个玩意呆久了,我怕我的毛毛都不会发光了!” 寒净:“……我这一路带着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小白羊愤愤地哼了一声:“带着这么个丑东西,我可丢不起这人!” 寒净愣了一下:“可你不是人,你是妖啊。” 小白羊:“……” 被噎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小白羊竟无言以对。 小白羊不肯降低身份带这么个丑东西,寒净却是不介意的,只要寒净高兴,寒靳是没什么废话的,立刻就要带寒净回修真界去。 小白羊后蹄着地,小身板人立在寒净脚前,振振有词道:“你身为我的主人,难道不是我在哪你就在哪嘛?跟我回妖族!” 寒靳冷笑一声:“只听说主人在哪宠物在哪的,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神宠,要主人跟着你的步子走。” 小白羊怒道:“寒净跟我回妖族,我保证他日子过的舒服妥帖,无人敢动!可留在你们修真界的妖族是什么下场,你敢告诉寒净吗?!” 寒净诧异的看向寒靳,寒靳目光微动,看着小白羊道:“那是别人,谁都不能逼寒净做他不愿做的事。” “什么事?”寒净抱着小丑鸟问。 小白羊愤愤道:“他们人类着实可恶,我族与人类绑定契约的妖兽,全都被这些人类驱使与我妖族为敌。有不忍与亲族自相残杀的契约妖族,统统都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类斩首示众!” 寒净目光一瞬间有些茫然:“可是,契约妖兽与契约人神魂相连……” 小白羊道:“妖兽一死,契约人必疯,他们却把帐统统算在我妖族头上,说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和妖兽才会死!” 寒净微微抬头看向寒靳。寒靳是没有契约妖兽,也没有任何收养的他种生灵的,可寒净与小白羊签订了契约,手里还抱着一只邪祟,实在不敢轻易同寒靳去往人类的阵营。 寒靳低头望着寒净的眼睛,寒净的眼睛像水,却再也不是浅滩,在那汪眼睛里,已经有了独属于眼睛主人的淤积沉淀,寒净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人了,再也不是以前懵懵懂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了。 寒靳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寒靳缓缓抬起手指,落在寒净脸上,肌肤细腻柔软,手指经过之处弹润可口,寒靳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了这个人,他已经辜负过一次修真界了啊,那么放弃第二次,又有什么难的呢? “那我们你就不回去,我跟你走,你说去哪就去哪。”寒靳缓缓露出微笑,他天生白皙俊俏,后天灵力充沛,平常小辈见了都是一副温润却疏离的高人模样,何曾这般笑得像一个讨好长辈的孩子,竟有几分年少的顽皮,“反正我跟定你了,你休想甩开我。” 寒净抱紧手里的小丑鸟,生而为人,以人的身份活了数百年了,自然心中是想回到人群中间,回到师门之内的,可是他已经对不起很多人,此时能不辜负一个是一个。 这千万里路,日月偏转,星河沉落,小丑鸟由巴掌大一点,长成如今展翅亦如雄鹰的样子,中间地形变换,天气莫测,从未闹过脾气,每次都是它来讨好他逗他笑,见人接近他就厉声示警奋力驱逐,他是它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要为它的生命负责。 可是人族尚且自相残杀铲除异己,妖族本性凶残,又能否容纳两个人族? “我也不知道,”寒净对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可身为寒玉的徒弟,又似乎有义务去了解一下,他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丑鸟,认真想了想,“既然师祖说此事是师尊挑起,总得有个缘由,人妖之乱,缘由何起?” 寒靳道:“起初只是因一只小妖,有修士与小妖族中起了争执。” 那时寒净不知在何处,寒靳与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依靠主宠契约与道侣契约的链接找到寒净,忽有一日,小白羊接到消息,称族中出了一件大事,许多刚开灵智不久的小妖被人打杀了,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画阁身为妖族统帅,有护卫妖族之责,此事必须追究。于是小白羊丢下寒靳回了画阁,过不多久,寒靳接到师门传讯,妖族频繁生事,速回议事,待寒靳回到霞蔚宗,已经到了选择是战是和的时候。 小白羊本就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逼逼,妖族他是嚷嚷的最凶的,非要修真界给个说法不可。而寒靳本来性情温和,且修为深厚,若能劝和也许也能有些作用,可自从寒净消失之后,寒靳的脾气几乎变得和小白羊一样暴躁,对整天喊打喊杀的妖族更是厌恶至极,当时许多妖族借报仇之名捕食修真者,妖族却对此极为纵容,就连许多霞蔚宗下山历练的弟子宗内的丹牌都碎成了粉末,寒靳心生厌恶,一力主战。 像这种混乱状况,以往阿摩罗教都是充当和事佬的那一个,可阿摩罗教数年前已经封山,有人前往阿摩罗教迦蓝湖希望阿摩罗教教主出面劝和,却发现阿摩罗教迦蓝湖已经变成了一汪死水,阿摩罗教教众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圆寂了。 数千顷的湖面上,坐满了阿摩罗教神色安详的数万教众,个个手持莲花印,虔诚而温和,虽已死去多时,却仿佛只是睡去。 天下震动,谣言四起,人心浮躁,须得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把存稿发出去了!两次了!卧槽,这个更新之后的app真不友好! 第91章 生而有光 从一只小妖到数只小妖,从一家争端变成天下纷乱,开了灵智,有了感情,结了亲友,便有了恩怨情仇。 修真界虽大,修士岁月漫长,好友遍天下,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妖族虽凶蛮,然而修行不易,族中最团结,一妖出事,全族震怒。 冤冤相报,便如雪山顶不慎滚落的一颗石子,未到终点,便已难以化解。 寒净觉得,既然有人想站,自然也有人想和,只是缺了个有力的牵头之人,他神宠是小白羊,道侣是寒靳,修为不低,做个牵头之人抛砖引玉似乎也不算僭越:“既然小白羊和你各自在妖族与人族间颇有威望,不如我就站个中立的态度,我来做那个和事佬。” 寒靳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寒净居然会想到毛遂自荐,然而下一刻,寒靳便斩钉截铁道:“不行。” 寒净出师未捷,受了打击,想起自己先前的名声,又是害死现任霞蔚宗宗主恩师的“凶手”,鼓起的那点勇气也就没了。 寒靳看他一张脸瞬间苍白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妥,小心握着寒净的手柔声道:“这个牵头之人很不好做,你威望差些,难以服众,说不定反倒被人视为眼中钉,危险的很。” 寒靳说的有道理,寒净自然认,只是人妖两族战祸将起,他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甚至连选择一个立场都做不到。 “哎哟,现在什么时辰了?”小白羊见不得这两个人类心里那么多瞻前顾后,不耐烦的瞪瞪鸟,望望天,一拍地面,猛然想起什么。 双方互诉过往,已经是月落日升复又西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天一夜,小白羊看着天色,脸色微微变了:“糟了糟了,我跟蠢狼约着去打架呢,现在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寒净对小白羊的个性十分头痛:“你成天就是到处约架,这样不好。” 小白羊冲寒净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浓云派的那些画师手贱,一个个把我们妖族画成了什么鬼样子,侮辱我妖族声誉,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我妖族的审美!” 寒净反应过来:“你们是要和修士打架?” 小白羊摩拳擦掌:“可不是,我得赶紧去了,不然那只蠢狼该以为我怕了。” 小白羊小小的身躯却有惊人的弹跳力,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弧光,寒净想也不想,赶紧追上,寒靳自然毫无疑义紧随其后,小丑鸟懵了一会,发音过来,嘎嘎大叫着张开翅膀奋力追赶,可它到底出生时间短,修为尚浅,比不得大乘修士,就是刚刚一愣神的功夫,两人一羊就失去了踪影。小丑鸟茫然地扇动着翅膀四处寻找,天边远远递来一股水系灵力,把它卷了过去。 小丑鸟被那水系灵力卷进寒净怀里,连忙张开翅膀抱着寒净的手臂,四处张望间,只见不远处的山谷间,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正与一群手持毛笔的人乱战一团。小丑鸟是第一次见到妖族,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妖争斗,只觉得灵力四溢,十分可口。可它又怕寒净再次消失,只得窝在寒净怀里,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灵力被浪费了。 人妖打得不可开交,一只垂耳小兔雪白的毛发被铁笔画上了血痕,小白羊一团小白光从天而降,混战中跃出一头黑狼,稳稳接住了小白毛团,小山般庞大的身躯落在地上振起滚滚黄土。小白羊骑在狼背上化作人形,春愁琴琴声幽暗,呜咽喑哑,划破渐沉的天色,似片片月光落入人群,即便那与垂耳小兔对战的修士反应迅捷,身上依然落上了五六道血痕。 小白羊既已入场,对面自然也有大能应战,模样不过二十来岁的青衫修士手持白玉笔,笔锋游走,举手便是一片浓墨山河,向小白羊和黑狼当头压下,小白羊冷笑一声,食指一点,商音离琴,搅乱了山河,拇指一抬,宫音如破军之刃,穿过破碎山河直扑青衫修士面门。 寒净未做思量,伸手撒开一片水雾,将宫音轻轻一兜。小白羊是寒净的神宠,自然伤不得寒净,满含杀气的宫音撞上水雾,就像一片被网打捞起的月光,安静的碎成了片片星辰。 小白羊回头瞪寒净:“你干嘛!不要影响我打架!” 他回头间,对面又是一副百花争艳图滴溜溜转了过来,片片花瓣似乎还能看到晨间的露水,黑狼却没让那美艳的花瓣近身,就灵活的跃开了。 因为黑狼机智,小白羊凶的十分放心:“说好的中立,你这样拦着我就是在帮他们,你帮他们就是想让我死,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寒净忙道:“当然不是!” “那你就别拦我!”小白羊凶巴巴地瞪着寒净,要寒净的保证。 山谷中人有百人,妖有百只,个个杀红了眼,以一己之力难以全部阻拦,何况对面与小白羊对峙的也是大乘修士,寒净不可能轻易阻止的了小白羊和青衫修士的争斗,寒净一时语塞,根本想不到任何能够保护双方的办法。 黑狼闪转腾挪,小白羊抱着琴,看着寒净:“寒净,你们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记得望源城的那只小竹笋妖吗?” 寒净点头,那只小妖只是修成人形,人话尚且说不好,却因为和人类走得近,出了事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他死了。” 寒净心中猛然一悸,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白羊。 “他想家,阁主为了鼓励他修行,就告诉他,只要他自己有本事回家,就许他每年回乡祭拜,南麓到望源九万里路,开始是有大妖带,可大妖事务繁多,待路走的熟了,便让他一只小竹笋上路,他背着他那个小包裹,又矮又小,人话还说不好,离开了画阁,一个月后,归乡阁的元灯就灭了。” 寒净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不止人族,就算是妖族,小妖死了,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人族。”小白羊的琴弦留住了月光,银白夺目,“寒净,种族不同,立场永远不同,只是以往还有和平的表象,这场战争不是你师尊挑起的,你师尊或许添了把火,可柴,一开始就是两族慢慢积怨而添的。” 寒净无言。 人族的国与国之间尚且互相猜忌,设了防线囤了重兵,何况是人族和妖族,更是截然不同。人族忌惮妖族的利爪,妖族也顾忌人族的术法,即便是暂时的和平,总是不免想着万一对方怀着恶意,如何应对。 人心隔肚皮,总怕对方怀着恶意,自己心中也就慢慢的恶意滋生。 “我妖族每年有数千小妖被人类取心夺肝,只因为我妖族身上总有对人类修行有益的部分,我妖族神智刚开时也会混混沌沌捕人为食,寒净,你太傻了,你不知道之前所谓的和平下面埋着多深的怨气,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怨气一旦爆发出来,一切试图阻拦的行为都不过是螳臂当车,凭你一人是绝无可能的。你走吧,让寒靳带着你和福旺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因小白羊心不在焉,手持白玉笔的青衫修士也停了下来,在黑狼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踏着虚空,听着小白羊的话,清秀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感慨:“我还以为妖族只知道打打杀杀,你看的倒也清楚。可惜,看得再清楚,你有你的万千小妖,我有我的徒子徒孙,不然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心的朋友。” 小白羊回头望他一眼:“不要,你长得丑,我不喜欢。” 青衫修士:“……”仿佛有一句脏话要讲! 寒靳从后面轻轻握住寒净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像是怕吓着寒净:“我们去找福旺吧。”有些事,不舍得他见,不舍得他懂,不忍他的善良无所归依,不忍他的纯真层层剥离,如果还能像以前那样,像他遇见自己之前那样,做一个因为路痴从不出门的人,窝在自己的小世界便以为世间和暖,他的世界便永远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寒净呆呆地被寒靳揽着肩,转过身,可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厮杀成一团的人与妖,望着泼墨山水中飞jian的血染红笔尖的牡丹花,望着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山谷中努力蹦跳的兔子和松鼠,望着修为尚浅灵力难继的十多岁的小童。在呼吸停止的地方,几缕微弱的,几乎r_ou_眼难见的白光,从人与妖的尸体里钻出,像是飘渺的烟,丝丝缕缕飞向了天边。 那是生灵的魂魄,伴彼一生,并没有多么坚韧,其实不过飘渺如烟。只是红尘大梦,不知这是梦醒,还是梦破? 那烟飘渺的很,不能为神识所捕捉,r_ou_眼稍有恍惚也便失了踪迹,然而寒净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一刻不曾偏移,看着那些光飞到天边,被一片云经过,搅散了。 这世间生灵,生而有光。 光灭之处,是魂飞魄散,永无归乡。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1节 第92章 魂兮魂兮 可是不应当。 灵魂虽然如烟单薄,却也如丝坚韧,灵魂自有其能够历经轮回洗练而不散的重量,不应当被一朵云不经意的打散。这世上,最轻是魂魄,最重也是魂魄,最虚无是魂魄,最厚重也是魂魄。人之一生,七情六欲,百年日月,千般思量,万般不舍,脱了r_ou_身,皆是魂魄。 “靳儿……”寒净抓着寒靳的手臂喃喃,“靳儿,不对……” 生灵一生,或平平淡淡,或刀口舔血,或朝生暮死,或寿比天地,都只是这一生。在这个世界,轮回是自然之理,是万物之始,也是万物归宿,是此生的安慰,更是来生的希望,可魂飞魄散,魂飞魄散,是最痛,也最重。 魂飞魄散,前无前生,后无来世,希望断绝,彻底消失。 “靳儿,你看到那些魂魄了吗?”寒净一手抱紧小丑鸟,一手抓着寒靳的手臂,踏着水灵,登天而上。和魂飞魄散相比,此生的死亡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他不再关注脚下越来越远的人与妖之间的混乱争斗,追逐新近出现的,飘向天边的那几缕魂。 寒靳随他望向那几缕细微的烟雾状的魂魄。说来好笑,生灵在世,总要分个种族边界,总会分出三六九等,可死了之后,灵魂却并无差别。 二人一鸟追着那几道魂魄到了天边,每个生灵的魂魄都是几丝缠绕盘旋密不可分的烟雾状,可升的越高,雾丝之间的勾连便越松垮,就像是一双巧手解开了乱麻,却又任其分崩离析,四散飘零。修士虽然修行长生之术,灵力可移山倒海,可却对魂魄束手无策,寒净虽然修习修炼神魂之法,能以魂魄维持r_ou_身形态保命续命,却不能对别人的魂魄做什么改变。魂魄一事,似乎独属于天道,虽有轮回,却不可干预。曾经有大能立志要追寻轮回的秘密,却总是会被突然出现的人和事挡住视线吸引注意,而魂魄,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如烟消匿。 生于此世,踏着这方土,说着本地言,所遇所见,冥冥之中,都自有安排吧。 可既然魂魄是天道一事,天道将关闭此方世界,每个生命都需入轮回,那这些灵魂的消散,是出于天道的冥冥吗? 本就淡薄的魂魄因丝缕分离而更加模糊,在碧蓝的天和柔软的云的背景下,越来越难以捕捉。寒净和寒靳聚ji,ng会神,分别盯着一缕魂丝,可魂丝在云中穿过,眨眼就和蓬松的云混成一团。二人仅靠r_ou_眼,相继失去了目标。寒净一头扎进云里,充沛的水雾和点滴的水珠拂过寒净的脸颊,可那道魂丝却是彻底不见了。寒净一连追踪了数道魂丝,无一例外的都跟丢了。寒靳也不是粗心大意之辈,即使小心翼翼,也没能分辨出那些极浅极淡的烟雾去了何处。 几番追逐,云层中扑了个空满身的水,寒净尚且毫无感觉,寒靳雷火灵根,心中不喜,但在寒净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小丑鸟却是满身的水珠感到十分讨厌。它虽然是只天生邪祟,可借了母体生出来,是难得生来就有r_ou_身的几种特殊ji,ng怪之一,有了r_ou_身自然就有偏好,身为一只鸟,最讨厌的就是羽毛渗水,shi漉漉的十分沉重。一开始小丑鸟还能忍气吞声,和寒净一起折腾,后来羽毛上挂的水珠越来越多,羽毛越来越潮shi,它开始大声抗议,试图引起寒净的注意,务必要让寒净注意到再懂事的娃娃也不能经受这样的虐待了,不出声不能当作自己不存在! 寒净被小丑鸟嘶哑难听的尖叫声从满腹心事中惊醒,注意到小丑鸟的小眼睛里糊满了水珠,从脖子上有一道小河流顺着羽毛往下滴水,小丑鸟难受的拼命摇头甩水,知道它是难受了,忙伸手排出它身上的水珠,让寒靳烘干了它的羽毛,看着小丑鸟满意的点点头后低头疏离温暖蓬松的羽毛,怅然而不甘地最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始终寻不见那些魂丝的踪影,只得放弃:“魂魄一事,始终不是我们能窥得缘由之事。” 寒靳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揉过寒净乌黑如水的发顶,倒是不在乎这一点窥不得天机的挫败感,失去十年,现在只要寒净在身边,让他做的事他都会尽力去做,却绝不会为了任何事离开寒净一步,哪怕是寒净要求。 “天道之意渺茫,不必过于自扰。”无论是不能飞升,还是堕入轮回,对寒靳来说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他执念过深,即便通道不闭,也绝难飞升,此生能和寒净白头到老,来生千山万水,他也会寻到寒净的所在。既然世间万物一生都有一死,那么在此生死之前,他不愿再用有限的时间掺和到这些打打杀杀的破事里,更不愿寒净一时想不开非要掺和到天道的计划,做那个魂飞魄散的人。人的本质果然是自私的,寒靳自己一条命没什么,若为了天下苍生,自然可以牺牲。可若是寒净,天下苍生又怎么比得上寒净的安然微笑。 以前陪寒净听戏,听到为一城舍一人的桥段,寒靳一边觉得实在是令人敬佩,一边又觉得如果是自己实在难选。可如今,若真有这样一个选择放在眼前,莫说是一城,整个世间又与他何干,这世间没有寒净,还叫什么世间! 抚摸发顶的手指干燥温暖,顷刻烘干了长发,寒净舒服的缩了缩脖子,无意识地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寒靳的指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即便已是道侣,寒净仍然觉得有些羞涩。他大概知道道侣间是可以做些不同旁人的亲密之事,可是是什么样的亲密之事还是一知半解,只是直觉的决定心脏砰砰乱跳,不敢看寒靳,却也不想离他太远。 寒靳毫无疑问是个美男子,即便是在群英辈出的修真界也难掩天赋,三百多年大乘的不是没有,可也不是年年有,更难得是性情温和,正直善良,始终没有被遇见的各种糟心事磨去他的希望,始终心性坚定,寒净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会捡,一出手就捡了这么个人回家。和寒靳做那些不同于旁人的亲密之事,只有期待,倒没有对未知的害怕。 只是,就以前从众从那偶然看来的小画本里,还是觉得过于羞涩了些。 寒净面颊绯红,低下头 了 鸟毛。小丑鸟刚伸长脖子吞了一道路过的美食,突然被寒净 乱了毛,既懵逼又心虚地缩回了脖子,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皮看寒净,它因为眼睛小,瞳孔更小,翻着眼皮偷偷看人特别像是在翻白眼,寒净还以为自己被这只什么都不懂的鸟无情的嘲笑了,忍不住撅了撅嘴,小小的哼了一声,表示小丑鸟这样的行为非常不讨喜! 小丑鸟看寒净似乎生气了,犹豫片刻,张嘴吐出一道烟雾,蔫哒哒地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手臂,表示悔过。 寒净眼睁睁的看着小丑鸟吐出一道魂丝,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怎么可以吃人呢!”魂魄无形,承载的却是生命的重量,吞食魂魄,与食人无异。寒净生怕小丑鸟造孽害人,一路上都用自己的灵力养育它长大,却没想到它会偷吃魂魄。也不知这一路上,在寒净没有注意的时候,它是不是也曾偷吃过其它魂魄。 小丑鸟蔫眉搭眼地表示认罪悔过,寒净一拍它的肚子,声音有些怒又有些急:“你吃了多少!” 小丑鸟连连摇头,抬起一只翅膀,收拢羽毛,竖得笔直,继而再次疯狂摇头,表示自己这是第一次犯,就吃了这一个还吐出来了。 寒净愤怒于亲手养的娃娃居然吃人了,寒靳却抓住了另外的重点,寒净养的鸟,寒靳自然和颜悦色,他望着小丑鸟豆粒大的小眼睛,眼中没有一丝嫌弃:“你是不是,能看到这些散开的魂丝?” 寒靳和寒净关系亲密,和小丑鸟没有仇怨,还给小丑鸟烘干羽毛,小丑鸟对他也颇有好感,乖巧的点了点头。 寒靳抬头,对寒净笑了笑:“寒净,你毕生的机缘,是不是都在捡人捡宠物上了?” 寒净:“……”这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第93章 大阵 小丑鸟虽然没有口吐人言的天赋,可却听得懂人话,何况刚刚惹寒净生了气,小丑鸟急于立功挽回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形象,甩了甩shi漉漉的羽毛,强忍着不适离开了寒净的怀抱。 可是虽然离开了寒净的怀抱,它却在原地转了个圈,踌躇一会,看了寒靳一眼,落在了寒靳肩膀上。 寒净还没反应过来,寒靳先懵了,他和小丑鸟不熟,虽然表示出和善,但也是因为寒净的缘故,小丑鸟这带路带到了自己身上,寒靳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只鸟不会要诬告自己吧!之前挑拨离间这种事都是小白羊的活,怎么走了一只羊,来了一只鸟,还是这副德行! 寒靳强忍着把小丑鸟摔下去的冲动无辜的看着寒净,务求让自己的眼神足够委屈! 幸好小丑鸟没有要诬告寒靳的意思,它落在寒靳肩膀上纯粹是为了和寒净面对面地交流又不用一直扇动shi漉漉的翅膀!小丑鸟张着翅膀手舞足蹈地对寒净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寒靳只觉得那对大翅膀在耳边呼扇来呼扇去,可寒净满脸的认真,似乎真的看懂了听懂了,寒靳只能忍耐。 “嘎嘎嘎!啊啊啊!” 寒净点头:“哦哦,分开去了不同的地方?往哪个方向去了?” 寒靳:“……”寒净,你是认真的吗?我不在的时候居然偷学了鸟语? “嘎嘎嘎!啊啊啊!”手舞足蹈大翅膀扇来扇去。 “哦哦,东方和北方,就这两个方向吗?” “……”这一句鸟语和上一句有什么区别?!寒净都能听懂鸟语了,以后夫夫交流会不会有问题? “嘎嘎嘎!啊啊啊!” 寒净想了想,拍板敲定:“先去东方!走!” 小丑鸟叫了一声,总算起飞带路了。 寒靳:“……”好像和寒净有距离了,不高兴! 两人一鸟冲着东方飞去,一路经过不知多少高山流水,在云端之上俯瞰下界,熙熙攘攘的人世繁华尽收眼底。小丑鸟路过了几座城池,在一座大城之外开始降落。地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帐篷,红色方底旌旗飘飘,银铠缨帽的士兵列队走动,小丑鸟直冲而下,毫无顾忌,被寒靳一把捞住。 小丑鸟和寒净一同无辜的望着寒靳。 寒靳颇有些无奈:“下面是军队驻扎之地,我们贸然闯入,只怕引起恐慌。” 大国之间与大宗门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可能交好也有可能交恶,但就算是再要好的关系,不经通报直闯军营重地,意图窃取机密的怀疑是免不了的了。 寒净与小丑鸟俱都乖乖的看着寒靳,等他拿主意。 寒靳:“……”这鸟虽然是个邪祟,倒是比羊懂事多了。 寒靳好言好语与小丑鸟商议:“要下去还得委屈你一下。” 和小丑鸟交待一番,小丑鸟似懂非懂,寒靳掌中渡过ji,ng纯灵力,把小丑鸟喂的又大了一圈,小丑鸟顿时更加乖巧,卖力地鼓足劲扇动翅膀冲了下去。 寒净寒靳落后几步,不紧不慢的追了下去。 有东西靠近,地面驻军自然反应迅速,西南营帐中一道银光冲天而起,万钧雷霆蓄于箭尖,和小丑鸟的轨迹即将在半空中交汇于一点。 小丑鸟出生以来,虽然天性凶残,本性彪悍,可毕竟实战经验太少,面对来势汹汹威压甚强的迎面一箭,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沿着既定的轨道冲了下去。 幸好身后一道雷霆之力急追而下打偏了那只雷箭,小丑鸟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雷箭从自己脸侧划过,噼啪雷声在耳边清晰放大,后知后觉的乱挥着翅膀,本能的大叫起来。 小丑鸟一族的天赋乃是通过特定的叫声激发并放大敌人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这招对于未开灵智的野兽和花草不管用,可是对于小丑鸟一族需要的充满灵力的猎物来说效果基本上是立竿见影。 小丑鸟情急之下的大叫,它自己未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倒的确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只是害苦了所有听到它叫声的人。 包括寒净和寒靳。 这两个人都是满腹的心事,寒净经历过一次,反应还算迅速,立刻捂住了耳朵,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寒靳,却看到寒靳脚下不稳,灵力溢散,一头栽了下去。 寒净整个人刹那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到,他手脚发抖,连身体自然而然的灵力运转似乎都成了一件特别难以理解的学问,跟着寒靳一起掉了下去。 呼呼的风声从心口呼啸而过,寒净努力伸出手要抓住寒靳的手。 如果他不抓住寒靳……如果…… 那就一起死好了…… 小丑鸟扑扇着翅膀努力拔高,却眼睁睁看着寒净寒靳先后从身边落了下去,它惊愕地看着两人,愣了一下,闭上嘴巴,拼命挥动翅膀追了下去。 可它的速度似乎比不过自然的力量,蓝衣白衣在越来越大的风中铺开巨大的水花,在小丑鸟的视线中相互交叠,像是一片急速远去的天空,如同缠绞在一起的蓝天白云,难以分离。 地面已经赫然在望,两人下落的速度已经难以阻挡,营帐中的人都被小丑鸟惊天动地的喊叫魇住,小丑鸟哀鸣一声,放弃了扇动翅膀,收拢成一团,跟着落了下去。 从万丈高空落下地面,不过短短几息,风声已经如鼓,几乎震裂小丑鸟的耳朵。它眼巴巴的望着寒净的背影,就算是要死,也总得和这第一眼见到的人死在一起。 寒靳于恍然中猝然惊醒,仿若一场经年的大梦,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只看到寒净嫩生生的脸上满是泪痕,双目痴迷,从空中无拘无束地自由下落,便再也顾不得分辨如今的处境,吓得手脚冰冷,提起灵力硬生生扭转了自己下落的趋势,迎空将寒净接了个满怀,顺手捞过明明有翅膀却放弃了飞翔的丑鸟。 寒净一落进寒靳怀里便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寒靳的脖子,痴迷的眼神也渐渐回复清明,只是仍在不停落泪。寒靳扔开手里的丑鸟,捧着寒净的脸,看他劫后余生般的后怕和恐惧,心中愤怒又心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被扔开的小丑鸟展开翅膀,小心翼翼的在二人身边盘旋,小眼睛偷偷打量寒净寒靳的神色,倒是不敢再发声了。 寒净已经是第二次体会报死鸟一族的天赋,只是这次绝望求死的想法比上次更甚,即便醒来,依然不能立刻从恐惧的情绪中走出,恨不得把寒靳栓在自己身上,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甚至难得的对小丑鸟动了火气:“你太胡来了!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小丑鸟飞翔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寒净。 寒靳对小丑鸟倒是没有迁怒,只是这件事更像是对寒靳的警醒,提醒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寒净和寒净所保护的一切。他知道寒净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日后自己一定是第一个后悔的,替寒净向小丑鸟板着脸教训:“不是怪你的意思,知道你是太害怕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再犯了,要学会控制自己,听话的好孩子才受人喜欢,明白吗?” 小丑鸟眨了眨小眼睛,点了点头。 寒靳拍了拍自己的宠物袋:“你先进来呆一会面壁思过,出来的时候要诚恳的道歉。” 小丑鸟蔫蔫的看了寒净一眼,钻进了宠物袋里。它是第一次进宠物袋这种地方,虽然不太舒服,可是仍然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寒净全身仍然在微微颤抖,抓着寒靳的手臂不肯放手,寒靳心中虽然心疼,慢慢的却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欢喜。曾经以为是一厢情愿,以为他是懵懂无知不懂情爱,以为是自己骗婚骗来的道侣,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他开窍懂得爱情和师徒之情的区别,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绝望。 以为永远不会开花的这棵铁树,他总算是开花了,即便是一朵迟开的花,也已经足够让人所有的遗憾都烟消云散。 来日方长自然是好,可两情相悦才是人间至乐。 第94章 罪人律贤 气氛真好,有人打扰。 从万丈高空坠落不过几息,已经极接近地面,小丑鸟的叫声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极其短暂,还没人来得及自杀就回过神来,地面的人除了一身冷汗之余,对空中大摇大摆的人也实在不能不提防。一队银铠甲士蓄势待发,飞上天来。 寒净好歹也是一山之主,是要面子的,在甲士们上来之前寒靳便将乾坤袋中一件移形换貌的法宝附在了寒净脸上,自己转身半挡在寒净面前,对甲士们客客气气地抬了抬手。 心情好的时候,寒靳的礼数是没得挑的,长辈面前他恭谨,外人面前他谦和,至于寒靳脾气不好的时候,寒净没见过,只听小白羊说过,但是小白羊经常说寒靳很多不好,有的听起来就很夸张,寒净倾向于寒靳这个人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寒靳怎么可能会脾气不好!寒靳整个人都很好!哪哪都好! 寒靳威压重,态度好,甲士们也不敢过于冲撞,说话也尽量轻声细语却不卑不亢:“不知仙人此来是为探亲还是访友?” 反正是不欢迎久住,寒靳心情好,分毫不见怒气,他声音清朗,既不高昂也不会太轻,平易近人道:“方才宠物乱闯乱撞,惊扰了诸位,寒靳向诸位赔罪。不知此地为何处?” 为首的银铠甲士道:“此地是律丰两国交界之处。” 寒靳道:“方才我的宠物是追寻我的一件失物来到此处,不知可否让寒靳下去寻找失物?” 为首的银铠甲士略一犹豫,便拱手道:“请。” 寒靳自然而然地牵着寒靳的手向下一路前行,落到营帐中央,一员高高壮壮的大将已站在营帐前对寒靳一拱手,声如洪钟:“不知寒师叔到此,有失远迎!” 寒靳怔了一怔:“师侄是我霞蔚宗门下?” 那大将道:“小将律严,乃是北海玄月宗兴道真人门下入室弟子。” 北海玄月宗是个很小的门派,因为招生要求太过严格了,一要皇亲国戚,二要天赋异禀,三要十岁以下,但是有这样的招生要求在前,这个门派虽然小,地位倒是十分超然,此次道妖两族的争斗,玄月宗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兴道真人与寒靳的确是同辈,也是个天纵奇才,只不过玄月宗太过封闭,寒靳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倒的确是不认识。只是修真界就是这样,喜欢叙辈,一来讨个亲近,二来就算讨不了亲近也可以自报家门震慑对方,寒靳虽然不怕玄月宗,倒也不是一个无缘无故挑事的人。寒净在手,他现在脾气好得很,因此也不客气,认下了这个便宜师侄:“原来是师侄,我今日在云头不慎遗落了一件颇有灵性的法宝,那法宝似是逃到了此处,我灵宠奉我命前来捉那法宝,不懂规矩,冲撞了诸位,万请见谅。” 寒靳说着,将小丑鸟从宠物袋里放了出来,他自己是没有灵宠的,这宠物袋是寒净不在的这些年,他偶然有一次见到有卖,防御极佳,想到寒净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便备着留个念想,宠物袋好歹要比在乾坤袋呆着舒服得多。 小丑鸟一出来就看寒净,这一上一下,寒靳与人说话间,寒净已经冷静许多,见小丑鸟一出来就是看自己,心中对自己方才所言愧疚无比,摸了摸小丑鸟的脑袋,将它抱进怀里顺毛。小丑鸟眯着眼睛舒服的缩起脖子,微微张开翅膀碰了碰寒净的手腕。 寒靳倒不至于吃一只鸟的醋,何况这鸟实在是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傻鸟,听说动物有将第一眼看到的动物当作父母的本能,这丑鸟对寒净多半是父子之情。 寒靳对律严微微一笑:“就是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我替它向诸位赔罪,幸好没出什么事。”他说着从乾坤袋取出一匹金光溢彩的绸缎,“寒靳数年前得此烈阳褚火缎,仅此一匹,万望不弃。” 律严忙道:“那如何使得。” 寒靳道:“师侄便不要推辞了,我那法宝捉不捉得住还得靠师侄帮忙了。” 律严道:“我信师叔为人,断不会无缘无故牵扯人间国战,师叔请。” 寒靳将那锦缎交给身后的银铠甲士,转手拍了拍鸟头:“小筹,你去看看,那东西跑哪去了。” 小丑鸟在寒净怀里蹭够了,ji,ng神抖擞,振翅高飞,逡巡一周,看准方向冲了出去,寒靳寒净携手跟随,律严等人也紧随其后。出了营帐飞了不过片刻,远远看到一块黑色的巨石,再飞得近了,就看到巨石隐约是个人形,高约三十丈,是个朝着中州跪地的姿势。小丑鸟飞了一圈,落在了那石像磕在地面的脑袋朝天的后脑勺上,啄了两下。 寒净觉得站人家脑袋上不妥,将小丑鸟唤了下来,站在石像的脸旁,看寒靳。 寒靳低声解释:“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丰国,曾听闻律丰两国交界处,有一人名律贤,夜屠四城四十万人,仙剑门八位剑仙联手将那人斩杀后,建议以地心石雕刻石像镇压此地残留的怨气滋生的怨灵,律国为给丰国一个交待,便将那石像刻成律贤的模样,面朝丰国跪地赎罪,并将律贤全家满门抄斩,尸首斩首示众。这石像就是律贤的赎罪像。” 寒净只是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四十万人,血流何处,魂归何处,个个亲友又心念何处?旁人听起来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可寒净自己手上只是有沙门一人的鲜血就已经难以自处,四十万人,若要留下名册,那名册要从这里排到何处? 寒净暗自心惊胆战,紧紧攥着寒靳的袖子,四十万活生生的人命,听的事越多,越觉得这世上难以理解的人太多,譬如师尊,譬如律贤…… 譬如师尊…… “这些年来,小玉伙同一群疯子,灭了阿摩罗教数万教众,屠杀了律国和丰国戍边战士数十万众,挑了魔族的极乐城,收了ji,ng灵谷无数ji,ng怪灵物,现在还在外面挑起了修真界和妖族的战争,这些你都无动于衷吗?” 寒净不是一个生活记忆极佳的人,寒英的话不知为何,记得如此清晰。 那时寒净只是听一听,许是太过震惊,反倒有些麻木,如今想来,想一次,就更添一次心惊,也就更觉得手脚无力几乎站立不住。 那是他的师尊吗?是从小教他“君子以仁立时,尔当以善为本”的师尊吗?是那个教导他“大道万千,唯正不灭”的师尊吗?是那个被徒孙辈当作小弟子只会自己生闷气的师尊吗?是那个自己不小心打翻鸟窝摔碎鸟蛋都会说“你负它因果”的师尊吗? 他的师尊,明明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是这世上个头最矮却最有担当的人,是这世上看万千生灵如看自己的人,怎么会一转眼变成一个刽子手? 那不是他的师尊,那一定是这世上最最y险歹毒的恶鬼,占据了他的师尊的皮囊,就如当年的他。 而徒弟不孝,只知道为自己的遭遇自怨自艾,竟不能找到师尊,革除恶鬼,教养之恩不能报,何以为人,何以为人徒! 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寒净的脸,寒靳微弯下腰,俊朗的脸离寒净只差两寸,眼中满是担忧和极力掩饰的惊恐:“怎么了?不舒服吗?” 寒净是元神化作r_ou_身,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第二条命,寒靳并不了解寒净修习的这门秘技,可这捡回来的命,想来一定是极为ji,ng细的,得仔细呵护时刻注意。 寒净实在是全身都在抖,他满心都是寒玉不知正在何处受苦,一颗心抖得快要跳出胸腔,懊悔自责之情像是要在他的血液里结冰,他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却靠在了寒靳身上。 明明是凡人穿单衣也不觉得冷的天气里,寒净却蜷成一团,显得更小了,寒靳连忙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从乾坤袋抓出一件焱狐皮的大氅将寒靳裹了起来,对律严匆匆道了一声“抱歉”,对小丑鸟一招手纳入宠物袋,飞向城镇的方向。 寻常的小城镇虽然有自在冠的医师,可难有高阶医师,寒靳这时候不能赌自己刚好运气极佳能够遇到一位巡游的高阶医师,直接飞向了律国的都城桓塬。 高阶医师虽然见多识广,探了寒净的灵力之后依然吃了一惊:“元神?” 寒靳紧紧抓着寒净的手,生怕自己松了一点寒净就会从指尖溜走:“可是元神出了问题?” “心境不稳,元神自然会受影响,不可大喜大悲大哀大怒,否则元神都有可能散形。”医师颇有些束手无策,“只是元神,也用不得寻常丹药,稳固元神的丹药都极为稀有……” 寒靳急道:“什么珍稀药材,医师但说无妨,我去寻来。” 医师叹了口气:“天下药材,尽在木籽派,只是自从木籽派新掌门上任以后,药材便不那么好得了,我将所需药材写一张单子,你尽力求取吧。” 医师去写药单,寒靳传讯小白羊。 这种时候,他谁都信不过,只能相信小白羊。 小白羊果然也不负所望,夤夜过后,天亮时分,小白羊披着满身的露水赶到,也顾不得和寒靳打嘴仗了。 “你去吧,这里不用你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调到了业务部门,尤其怀念以前办公室的清闲,以前是从早到晚不知道干啥,现在是从早到晚不知道还有多少没干的。身心俱疲,很想请个假了(ノへ ̄、)幸好我在以前的办公室的时候拿到了驾照,不然真是没时间了。说起来也巧,刚拿到驾照买了车,换部门了,我怀疑这是一个针对不愿意给我派公车的y谋…… 第95章 程亲 此来是为求取药材,不能轻易开罪木籽派中人。寒靳御剑到得木籽派正山山门前,便按规矩等在山门前等待通报。 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山门前值守的小童换了两拨,正山前来来往往的路人指指点点嘲弄的眼神寒靳看不到,可寒靳的确忍不了了,等待的每一个瞬间里消耗的都是寒净的元神,再好的修养,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即便要彻底开罪木籽派,他也不可能拿寒净的命来开玩笑。寒净的命他亲手糟践过一次,亲手夺走过一次,可寒净这个人,就是不知道记仇,即便是自己错认了他,自己错杀了他,他心中也一点怨恨都没有,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寒靳绝不允许他在自己面前再死一次,何况,寒靳知道,这次一旦失去,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从此五界十山,六道轮回,这个人再没有复生的可能性了。 寒靳既然还活着,就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木籽派的结界虽然坚固,可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寒靳的神识小心的探查到四味药草的方位。修养神识的药十分珍贵,用来配药的药材也都是地阶起步的神草,只是四味药草生长环境不同,分散种植,寻找起来实在有些麻烦。其中宿寒花离正山最远,虽然有守卫,但是取了花之后,在守卫通传之前,时间应当足够取得剩下三味药材。这次取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寒靳一旦在心中推演完毕路线,即可对正山守山弟子怒哼一声:“木籽派未免欺人太甚!”随即在守山弟子漫不经心的目光中隐去身形,送出一道幻影远去,进了木籽派的山门。 让一个大乘修士在人来人往的门外站一天一夜,自然要做好有一两个行色匆匆下山而去的弟子丢失了弟子令的准备。 宿寒花,顾名思义,此花喜寒畏热,生在雪山之中。木籽派以结界笼罩了南方数十座山头,造就连绵不绝的雪山,专门用来种植这一类只肯生长在雪中的花。木籽派经过那次震惊修真界却至今无果的灭门惨案,如今实力大减,寒靳这朵花取得顺利,只要在那些守卫弟子醒来之前取得其余三味便可。 他小心将花收入乾坤袋,接下来的三味草药,会离木籽派的中心越来越近,被人发现的几率也会随之增大,寒靳虽然自信,却不自负,木籽派即便发生了那样的惨案,到底是千年来的药草大派,底蕴深厚,法宝无数,何况程亲也是天纵英才,当年他便那样刻苦勤奋,亲尝百草,如今这许多年不见,寒靳的修行已经有些荒废,不知程亲实力如何了。 寒靳谨慎,安全地取得第三味草药凰玄尸根,第四味噬光草便不得不全力一搏了。 说来也是因果循环,当年程亲正是为了培育噬光草巴巴地跟着寒净等人下山游历躲过一劫,如今寒靳却要去盗取噬光草。噬光草的确是天阶神草,当年程亲养它是因为长成的噬光草有极佳的防御,可未长成的幼年噬光草却同时是稳固元神的绝佳药材。寒净元神化形,有了噬光草便可防止元神被法宝摄取炼化,寒靳断不可能放弃这味神草。 噬光草世所罕有,程亲一向是随身携带。寒净生死攸关,寒靳在山门前站了一天一夜,程亲不予理会,可见当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情谊已经无法引起程亲的同情,现下寒靳和程亲的修为未必会相差多少,只要程亲没有达到渡劫修为,便应当不会察觉寒靳的存在。幸好当年受邀前来木籽派时,为了应酬,正山的屋舍他基本都去过,如今也不至于迷了路。寒靳小心遮掩行踪,先到程亲房中寻找。 程亲不在房中,噬光草也不在。 寒靳已经不敢动用神识,他顺着正山转了一圈,没有见到程亲,也没找到噬光草,看来程亲依然是草不离手,当然,最差的设想是噬光草已经用掉了,但是寒靳现在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先找到程亲再说。 幸好程亲是一派之长,找他的人总是很多,总有人见过他的踪影,有小弟子议论,程亲去了祠堂祭奠,木籽派的祠堂在一座单独的山上,山上倒是没有种植什么名贵草药,只有自然的郁郁葱葱,草地上随处可见荒冢遗墓。木籽派讲究天地自然,死后并不要求大修陵寝,随地一埋,立一块石碑,和野花野草在一起,生于天地,归于天地。 寒靳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失败。在认错寒净的三百年里,他无数次想过失败,无数次想过要和寒净同归于尽,在道妖两界的争斗中,他无数次地想过失败,想过用命偿还他伤害了寒净的罪业,他自认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可以为了任何值得的人冲在前面,却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想要活着回去。 所以,他格外的小心翼翼,他用了自己能够动用的所有法宝这样自己的行踪,掩盖自己的气息和修为,小心翼翼的踏着草地一座坟一座坟地寻找程亲,设想了无数种正面冲突的可能,计划了无数种逃生路线。 十月草黄,这个季节的天气不冷不热,有时艳阳有时y郁,修至寒靳这个境界,早已经不在乎冷暖,不计较天气,然而程亲身披一件白的耀眼的银狐裘,像是十分畏寒的样子,盘腿坐在一座孤冢前,动也不动,从后面看,既像是个活人,又像是一块石头,胆子小的见了怕是要吓一跳。 寒靳没有在程亲身旁看到噬光草,第二坏的可能是噬光草在程亲的乾坤袋里,事已至此,即便不想正面冲突也不可能了,寒靳并没有足够多的时间暗查试探,他已经出来了一天半,道侣之契时刻提醒着寒靳,寒净的元神十分虚弱,连存放在自己这的一魄都已经有一些模糊,他必须单刀直入速战速决,即便是要得罪整个木籽派。 寒靳撤除了身上的伪装,气息一露出来,以程亲的修为不会察觉不到,然而程亲依然盘腿坐在石碑对面发着呆,直到寒靳站到了他面前,他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寒靳,依然沉默不语。 寒靳蹲下身,直接说明来意:“程亲,我需要你的帮助,寒净的元神不稳,我需要噬光草。” 程亲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有些不耐烦:“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寒靳看着他,语气中是不可拒绝的坚定:“无论你给不给,我今天一定要拿走噬光草。” 程亲掀了掀嘴角,就像一只晒太阳的猫打了个不情愿的哈欠:“不问自取是为贼,不给强取是什么?” “是强盗。”寒靳回答的毫不犹豫,“但我一定要得到噬光草,我只知道你有。” “就因为我有,就因为你要,你就一定要抢走是吗?”程亲总算露出一个注意力集中的表情,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欠你,你们师徒俩我谁都不欠,这辈子我不欠任何人,可所有人都在向我要,我看着是善良啊,还是太好欺负啊?” 寒靳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你被欺负不是你的错,是欺负你的人的错,是我的错,可即便是错的,我也一定要做。我告诉你我这么做的理由并不是当了□□还要立牌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做这件事的决心有多大,我可以为了这件事坏的多么彻底。” 程亲看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他本来就少年有成,长得圆润讨喜,这一笑起来眯着眼露出一口大白牙,倒像是以前刚刚认识时的少年没有忧愁的模样,可他说的话却始终不是当年的程亲会说的话了:“噬光草就在我的植物袋里,我的植物袋和我元神绑定,要拿植物出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自愿,二是我死,我不选一,你要选二吗?” 寒靳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的身影挡住了阳光的程亲,手中净月剑雷光闪动:“我可以为了这件事,坏得自己都不认识。” 程亲收住笑声,站起身,他身边风声涌动,草木摇摆:“寒靳,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寒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净月剑利落的摆了个起手势:“对不起,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战吧。” 程亲瞪着寒靳,像是一只瞪着侵犯了自己地盘的敌人的野猫。寒靳面无表情,抬剑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和犹豫。两人身边灵力越来越浓郁,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催动出卷动的气风,整座荒山的野花野草像是活了过来,在风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远处天边一道流星划过,即便在白日里也清晰可见。 程亲抬头看了一眼天,剑拔弩张的气势忽然就沉了下去,瞬间消失殆尽,他从宽大的狐裘下伸出一双手,手上捧着一只小小的花盆,盆中的草数十年未见长大,依然肥嫩可爱,他把花盆扔给寒靳,寒靳小心接住,慌忙放进乾坤袋里,生怕程亲反悔。 程亲像是被寒靳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笑了:“你记住,你们整个平波峰都欠我,欠我们木籽派!” 寒靳深深的看了程亲一眼,天边的流星越来越近了。 程亲冷冷地看着寒靳:“快滚吧。” 寒靳拱手致谢,转身欲走,天边的流星已经轰然砸在了地上,显出其中的真身。 “平波峰的人,还想走?” 第96章 木籽派祖师 从程亲利落的扔出草盆的时候,寒靳就知道来人一定是以程亲的修为也会畏惧的人,也就是说,是以寒靳现在的修为也会畏惧的人,即便是在那人落地之前寒靳就已全力冲出,还是不能甩开那人。 仅是对方身上放出的威压,就已经足够让寒靳从剑上跌落,他勉强在重重摔在地上之前调整姿势,双脚着地,看向来人。 这样的威压,甚至不应该属于渡劫期。 来人身穿一件简单朴素的青衫,柳条编发,双手空空,大道至朴,修为足够高深的人,甚至不需武器法宝傍身,因为若是配不上自身实力的法宝武器,反而会是一种拖累。 识时务者为俊杰,寒靳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敢问是哪位前辈?寒靳不知如何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指明。” 那人面皮不过十八九岁,只一双眼睛透漏出丰富的阅历和足够自负的怒意:“你这小辈如何得罪我,怪只怪你是平波峰的人,我木籽派恩怨分明,不迁怒霞蔚宗,可平波峰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既然称寒靳是小辈,自称“我木籽派”,自然是木籽派的前辈,可木籽派的前辈寒靳大多数在程亲的寿宴上见过,之后更听说木籽派全派上下的大能都被一夕夺命,这是哪一位未曾漏过面的隐世长老? 寒靳放低姿态:“前辈与我平波峰有何宿怨?若前辈实在气得很,寒靳愿意以命相赔,只是寒靳这条命赔给前辈,前辈是否便可不再追究平波峰其他人?” 那人一甩衣袖,怒哼一声:“巧舌如簧,倒显得是我欺负了你这小辈!况且,我木籽派上下数十口人岂是你一条命可以赔的!” 寒靳愕然一瞬,据理力争:“木籽派所遇之事虽然令人扼腕,可与平波峰何干?前辈既然要晚辈的命,晚辈认了,何苦要找这样天大的罪名硬扣给晚辈,晚辈承担不起!”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看着的程亲开口:“祖师爷,曾徒孙以为,这件事即便要算账,也不该找平波峰。” 那人瞪了程亲一眼:“你就是过于心善,刚刚他从你这拿走了什么?” 程亲看了躬身站在一旁的寒靳一眼,轻飘飘道:“是我送给他的,年少时,他也曾是我的朋友。” 寒靳微微转过头,看向程亲。程亲却看着祖师爷,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寒靳看向自己的神情多么复杂。 “你把他当朋友,可木籽派危难的时候他在哪?这么多年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又在哪?”程亲的祖师爷一副要把曾徒孙的榆木脑袋换掉的样子,十分恨铁不成钢,“我木籽派就是建派以来过于温和才会招致今天的下场,是我教错了徒弟,这个错,我得改。” 程亲道:“既然祖师爷已经回来了,木籽派自然没人敢再欺负,曾徒孙已经长这么大了,性子是改不过来了,您得由着曾徒孙这一回,让他走吧。” 祖师爷瞪着程亲,程亲平静的回望,半晌,祖师爷恨恨地一挥衣袖,看着程亲咬牙道:“罢了!谁让我木籽派就剩了你这么一个独苗苗!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他一马,可是下次再让我看到平波峰的人,绝没有这么简单!” 程亲在阳光下对祖师爷笑了笑,这一笑,又像个孩子了:“祖师爷最好了!” 寒靳拿着噬光草回到寒净身边的时候,寒净的身体已经隐约有些模糊了,可寒净自己的意识倒是很清醒,他坐在床上,像做错了事一样抱着有些飘忽的身体可怜巴巴地看着寒靳,小小的一团就像是一只一直盼望主人回家的小狗,寒靳只想把他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 把药草交给医师,他也的确抱着寒净不肯撒手,气得小白羊直跳脚,但是身为一只羊,真的是毫无办法。 “此行顺利吗?”寒净下巴垫在寒靳肩膀上,寒靳只能看到寒净白净的侧脸和小小的耳垂,这个人可能即便是能够长大,也不会是个高个子的男人,当然这话是不能和寒净说的,说了估计要郁闷的。 “一切顺利。”寒靳隐藏了程亲的祖师爷的存在,只把程亲送草那一段重点说了,“他说是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所以送给我们。江湖上传言他做了掌门之后刻薄寡恩心情乖戾,想来不过是自我保护的表象罢了。” 寒净心中既心疼程亲,又觉得这样多年前偶然得来的友情能够延续至今实在十分暖心,这个世界果然并不全都是不可理解的冰冷和伤害,也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有人给你温暖和惊喜:“那我们以后得好好谢谢程亲。” “那是当然。”寒靳轻声道,心中的疑惑却只能埋在自己心里。 木籽派的创派祖师行木真人飞升已经数千年,如何会出现在木籽派? 木籽派大能被杀之事和平波峰有何关系? 平波峰的法道真人、木籽派的行木真人,是惟二回到这方小世界的人吗? 寒靳总觉得,仿佛有一件大事,正在等待爆发的高潮,而高潮之后,一切都将有所定论。 寒靳要来的草药最终只做成了十颗丹药,噬光草万年难得一棵,十颗丹药保寒净一生平安,吃了这颗只剩九颗了,每一颗都珍贵无比,寒靳拿着那九颗丹药,觉得这轻飘飘的,是寒净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修士的命,远不如凡人想象的那样沉甸甸,世间万物,有生必有死,不管是谁的命,即便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都如浮萍如草芥,随时会沉没夭折。 寒净休息了两天,就要去找寒玉。 小白羊强烈反对:“你能不能老老实实找个小洞府闭个关,不要再掺和这些事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师尊自己都躲着你,明显就是不想你参与进来,你就非要找事非要找死非要让我让寒靳让所有关心你的人担惊受怕是吧!” 小丑鸟对小白羊凶巴巴的挥了挥翅膀,大叫一声,继而关切担忧的看向寒净,小小的豆子眼里有对小白羊的赞同。 寒靳虽然没说话,寒净却也看出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赞同。 寒净假装没有看到寒靳的脸色,只是看着小白羊道:“如果你有危险,就算是不可违抗的天命,我也会用我的命替你的命。” 小白羊声音立刻小了很多,变成了低声的嘟囔:“万一人家根本不需要你呢。” 寒净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他一定需要我,否则他早就来找我了。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徒弟,他如果还是他,远离我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他如果不是他,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犹豫不决质疑道心的权利了,所以两天时间,寒净选择了绝不会再动摇的立场,相信寒玉,相信自己。 小白羊败下阵来,瞪着寒靳。寒靳是个典型的好好道侣,就算心里觉得道侣错了,嘴上一定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就算知道有危险心里愁得不行,嘴上一定是好好好走走走我陪你大不了一起死,总之,就是那种在外面人五人六看着风光潇洒但是在道侣面前屁也不敢放一个的包子男,看着好看好吃其实根本没有骨气!在小白羊的目光对上寒靳的目光之前,寒靳敏捷的转头看天,假装屋顶的雕花很美。 小白羊气到发光! “行!老子陪你走一趟!你要是把自己作死了,老子也活不成了啊!”小白羊悲愤的挠鸟毛。 小丑鸟拼命抖翅膀,还是没有把羊甩下去,反而被羊爬到背上,莫名其妙成了羊的坐骑鸟,简直是飞来横祸,这c,ao作让鸟摸不着头脑。 要找寒玉,只能从寒玉最近见过的人开始,唯一知道寒玉最近见过的人就是寒福旺,两人一羊一鸟日夜兼程的赶往ji,ng灵谷,结果发现人去屋空。房间内的日用品被席卷一空,看着不像是临时出门的样子,线索从这又断了,寒净有点懵。 别人找人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寒净找人根本连头都没有一个,只剩令人头大。 “不急不急,反正这么久没找到了,捋捋,捋捋,”寒靳找寒净的这十多年,除了知道寒净没有魂飞魄散之外也是毫无头绪,用的是绕着世界走一圈的笨方法,这样的笨方法他都肯用,现在大不了就是陪寒净再走一遍世界。 陪你走遍全世界,也是一件十分令人心动的事了。 寒靳美滋滋地掏出一张纸,拿出一支笔:“来来来,这些年听到的关于师祖……不对,我该改口叫师尊了吧,寒净的师尊就是我师尊。” 寒净:“……”突然脸红! 小白羊个头虽小但是超凶:“呸!不要脸!” 寒靳不理他,得意的看着寒净红扑扑的脸自己改了口:“来理理这些年听说的关于师尊的事,我来记一下。” 寒净努力正经地看着寒靳手里的纸笔,假装感受不到落在身上的火热视线:“嗯!”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靳儿的目光很……猥琐……一定是错觉!靳儿是个正人君子! 寒靳:“……”擦了擦嘴角。 小白羊:“……死流氓!” 小丑鸟:“嘎???” 第97章 脑子不好使啊 既然是从头梳理,寒净就老老实实开始配合寒靳的思路:“我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被扔在霞蔚宗北边边界的山脚下,师尊独自下山历练的时候捡到了我,把我领回平波峰悉心照料,因为师尊长得显小,所以很快我就长得比他高比他壮看着年纪比他大了,师尊虽然心里别扭,但从不会因此轻视我,修行、做人全都亲自□□,我虽然长得比师尊老成,但是心中一直视师尊如父如兄,从未敢有过半丝不敬。” 小白羊翘着小羊唇“啧啧啧”,对寒靳翻白眼。 寒靳不为所动,脸都没红一下,一本正经的看着寒净。 面对这样毫无羞耻心的人类,大妖表示人不要脸真的拿他没办法! 寒净反倒被小白羊若有所值的“啧啧”声啧得脸红,声音都轻了许多,“忘了是我多大的时候,反正应该是在筑基期时,师祖法道真人飞升了,之后直到我把靳儿捡回家,我和师尊独自生活了二三百年的时间,后来师尊因为要冲击渡劫期在靳儿十多岁的时候闭了关,我也离开平波峰,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我回到平波峰,一直呆在山上,直到画阁阁主来访,我带着你们两个下山,先是到了望源,第一次见到死人。” 第一次见到死人的经历对寒净来说无疑十分沉重,以致记性一向不太好的他一直不能忘。 寒靳神色自然的接过寒净的话:“之后我们应邀代表霞蔚宗去了木籽派为程亲祝寿。” 说到程亲,想起那棵噬光草,寒净放松一瞬,随即想起之后的事忍不住心生遗憾:“我们带走了程亲,然而木籽派惨遭大劫。” 而这事,便是寒靳目前所知的最早的被人指责与寒玉有关的事了,寒靳将这件事写了下来,但不忍告诉寒净此事与寒玉有关,幸好寒净也没觉得不对,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梳理和寒玉有关的事的议题,完全变成了回忆录。 “然后就捡到了福旺。” 而福旺后来被寒玉抢走了,虽然不知道福旺为什么对寒玉来说重要,但寒靳把捡到福旺也写上了,继续道:“之后带着福旺,到了宝乐,那里正在过乞巧节。” 寒靳默默地写上了“宝乐乞巧节事件”,二人一羊都没有再过多讨论这个事件,寒靳在下方继续写上“魏家绝学”四个字,因为那本所谓的魏家绝学,几人找到了众从,那时发生了律贤屠城事件,但当时听说只是唏嘘,并没有人把这件事和寒玉联想到一起,之后便带着众从一起经由西洲魏家,转道北方雪原雪之城,遭遇福旺被劫,寒玉附身福旺,也因此认识了…… “仙剑门,陈澄!”小白羊叫了起来,羊脸也能看出兴奋。 陈澄当时说是受寒玉之托保护寒净等人,但寒净等人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奇怪,被魔族进攻霞蔚宗的事吸引了注意力,随意地和陈澄分开了。 “魔族极乐城”,这件事,第一次让寒净等人意识到寒玉已经不在霞蔚宗了,紧随其后,寒玉就现身,带走了福旺。 那时寒净等人因为寒玉本人出现,仍然没有足够的警觉,就让寒玉带走了福旺,寻找无果后,出于寒净本人对于寒玉的无条件信任,寒靳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两人一羊转道去了曲海,寒净r_ou_身陨灭,被天道大神垂青,与其发生了一段短暂的交流,知道了一些事。 寒靳写下“大世界毁灭,通道关闭”这几个字,手都有点抖,幸好,寒净没有通过天道大神的考验,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 然后,寒净就遇到了福旺,福旺明明认出了寒净却不与他相认,是因为有事在瞒着寒净。之后,寒净又捡了一只鸟。 小丑鸟:“……”站着不动,假装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是“寒英”出现,寒英似乎把所有的事串联了起来,但是也并没有说得清楚明白。 之后,带着小丑鸟回到寒靳身边的寒净,在小丑鸟的帮助下,发现了魂魄流转的去向。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这一张薄薄的纸上,但寒净还是想不明白寒玉做出屠城灭种那种事的动机是什么。 “我们去仙剑门,找陈澄。” 寒靳把这张薄薄的纸收起来,望向天边的目光也有些茫然。他比寒净多知道的信息只有一个木籽派祖师爷的存在,却让他心中隐约有一个轮廓,就好像在森林里找一座小屋,他仿佛在郁郁葱葱的翠绿中看到了小屋的屋顶,却因为某种自己并不想想清楚的原因试图说服自己那并不是屋顶,只是远处的一截枯树枝。 从ji,ng灵谷又赶回律国边界,这次寒净情绪稳定,在寒靳极力想要放松却实在做不到的凝重表情中带着小丑鸟一起又探察了一遍律贤的雕像。 那雕像十分庞大,小丑鸟绕着飞了一圈,表示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些魂魄的细丝都在这呢,它四处乱啄,似乎是想要把那些沉浸在石头里的魂魄都啄出来,可惜它的喙虽然坚韧,也啄不开地心石,反倒震得自己头晕眼花,晕头转向地飞到寒净肩膀上求安慰。 这石头既然是仙剑门提出放在此处镇压怨气,倒也不必较劲,许是仙剑门中人偶然得知此石有吸引魂魄的功能才加以利用,反正要去仙剑门,一道去问问即可。 几人告别律国的将领,进入丰国的土地。律丰两国虽然因为十多年前律贤的事相互不信任,但也不会为此轻易得罪高阶修士,丰国也是客客气气地派人“护送”寒净等人到了仙剑门门前,看着寒净等人进了仙剑门,才回边境复命。 仙剑门顾名思义,全门上下以剑为道,进入仙剑门,便是剑修特有的张狂剑气,寒净寒靳小白羊是不怕的,小丑鸟却年纪尚小不能忍受,只是顾及自己的天赋上次闯下大祸惹得寒净生气,全身翠羽沉默地炸起,一个劲的顶寒靳腰间的宠物袋。 寒靳把小丑鸟收进宠物袋,将宠物袋绑在了寒净腰间。 走过门前那一段剑气纵横的长道,剑气便渐渐消失了,虽然仍是弟子来来往往,但大部分都已经不是不懂得收敛剑意的初学弟子了,寒净几人随着守门小弟子的引领,到得仙剑门待客的引仙堂,就看到一个身背一柄宽厚长剑的剑修正站在堂中,正直直地望着寒净等人。 小弟子自觉退下,双方见礼,剑修自我介绍:“尺素真人。” 寒净乖巧道:“我是寒净。” 还是寒靳记性好,虽然时隔许久依然能够对号入座:“您就是陈澄的师父,尺素真人?” 尺素真人点了点头,剑修说话毫不拐弯抹角:“你们来找陈澄,你们何时见过他?”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2节 寒净不知为何有些忐忑,看向寒靳,寒靳脸上挂着诚挚的微笑道:“十多年前为陈道兄所救,因此结缘,此次路过,特来找陈兄叙旧,不知陈兄在何处?” 尺素真人明目张胆的将寒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大概是寒净寒靳看上去实在不像坏人,尺素真人态度还算和善:“我也在找他,那孩子自十七年前与我一同出门斩杀律贤后,便不知所踪,连封信也未曾带回。你说他曾救你,是在何处救你?” 寒靳诚恳道:“在雪山,当时我道侣修炼出了岔子,我又是雷火双灵根,帮不上忙,幸而陈道兄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真人需要我们帮忙寻找陈道兄,我二人责无旁贷!” 尺素真人倒是个没什么心思的痛快人,毫不在意与素不相识的外人分享手头的信息:“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前段时间听说有人在霞蔚宗附近见过他,不过我仙剑门和霞蔚宗相隔甚远并无深交,不知他去那做什么。今天听说你们是霞蔚宗的人,还以为你们近来见过他。” 寒靳微微蹙眉:“陈兄去了霞蔚宗?这倒是怪了,他未曾找过我,也未曾托人带过话。既然如此,晚辈便不多打扰,告辞了。” 尺素真人也不是个会留客的人,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要走就走吧。” 离开仙剑门,不止寒净整个人脑袋是乱的,寒靳都有点懵,如果陈澄是和寒玉一起的,陈澄出现在霞蔚宗附近一定不是偶然。 “小寒净啊,你师尊是不是有什么心爱的宝贝落在家里了,让人去取呢?”小白羊懒洋洋地趴在寒净肩膀上晒着太阳打了个哈欠。 寒净不大确定,平波峰虽然穷,但师尊活了那么久了,的确有那么几件特别喜欢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珍稀法宝,都是些有感情寄托的私物,但这些私物让陈澄去取吗?师尊凭什么那么相信陈澄!寒净莫名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在师尊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动摇了一点点:“也有这种可能吧……” 小白羊:“那走呗,回去看看你师尊的东西有没有少呗,如果少了就一定是被拿走了。” 寒净:“……”不高兴! 师尊一定是没有那么喜欢寒净了! 哼! 第98章 何烟 世界那么大,也快跑一圈了。 寒净对回到霞蔚宗见到阿娇和徐缓这件事内心十分害怕,即使理智不断劝说自己不能永远逃避下去,至少要到师兄埋骨处为师兄捧一抷红尘土,可能够清晰明白的道理,并不一定就会被情感所接受。寒净的神魂动荡不安,缺少了r_ou_身的遮掩实在明显的很。 寒靳不肯再走,联合小白羊叨叨叨给寒净洗脑,试图让寒净放弃这个不一定会有结果的行程,让寒靳自己回去,可寒净固执的很,无论寒靳小白羊说什么,都是默不作声的听但是拒不执行,寒靳没有办法,小白羊提议打晕他,可大家修为差不多,打晕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寒净又是神魂化身,万一打不好打散了就懵逼了,所以只有提心吊胆一起上路。 “老子早晚会被你连累死的!”小白羊喋喋不休地趴在寒净肩膀发动情感攻势,“你眼里只有你师尊,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也不考虑考虑我和寒靳的死活。”小丑鸟叫了一声,小白羊斜了小丑鸟一眼,“哦,还有这只鸟。” 寒净假装没听到。 寒净离开霞蔚宗已经很久了,上次回到霞蔚宗时,他见到了阿娇,还吃了一通寒靳和阿娇的飞醋,那时心中对阿娇很有几分小小的不满,可是如今这不满都是愧疚,寒净生怕遇到阿娇和徐缓,直接回了平波峰,由寒靳去拜见徐缓。 平波峰和上次回来时相比破旧许多,这山上的木屋都是普通树木制作,虽然走的时候寒靳临时抱佛脚照葫芦画瓢施了几个防尘放腐的结界,可看来这结界学的不到位,平波峰又无人打扫,屋里还是积了薄薄的灰尘,屋外吃饭的小桌小椅也都倒了。 小白羊绕着座椅走了一圈,愤愤然地伸爪拍地:“娘的这是有人趁老子不在在这打架啊!别让老子找出来是哪个小兔崽子,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当块桌布!” 上次回来的时候座椅有没有倒寒净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当时也匆忙,没多做停留就走了。 寒净有些紧张:“难道师尊和人在这打了一架?是有人劫走了师尊?” 小白羊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以你师尊的修为,真跟人打起来,你这小山头还能在吗?” 寒净:“哦。” 小白羊溜达了一圈,盯着一张翻倒的石凳看了一会,跳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哎,你快去看看你师尊有没有少东西啊。” 寒玉闭关之前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封进了乾坤袋,就扔在以前寒靳睡的杂物间里,后来寒净离开平波峰之前,嘱咐寒靳好生保管平波峰的一切,寒靳也不知道都给放哪去了,但是应当是没有带走的,因为寒靳陪寒净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只乾坤袋,而乾坤袋是不能容纳另一只乾坤袋的。况且寒玉留下的乾坤袋寒净能打开寒靳却打不开,寒净印象里寒靳也从未要求他打开寒玉留下的东西放到自己口袋里,寒玉的东西一定还在这里。 寒净把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平波峰东西不多,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是有不少东西的,飞升的祖宗们飞升之前都是把用不到的东西随手一封扔进柜子里箱子里盒子里,寒净找了半天才发现寒玉那个灰扑扑的口袋。 口袋还在,就说明陈澄没有带走寒玉的东西,因为陈澄自己是打不开这个口袋的,但也未必说明陈澄的目标不是这个,他可能只是还没找到进入霞蔚宗的方法。 寒靳回来的时候,寒净正在依靠自己微薄的记忆力试图分辨出寒玉的东西有没有少,铺了一地的东西看着也很是眼花缭乱,让人无处下脚。 徐缓踮着脚尖站在外面:“炫富?” 寒净:“……” 寒净呆呆地看着他,动都不敢动,和阿娇比起来,寒净最不能面对的是徐缓。 他和沙门年龄差距不小,和徐缓的年龄相差不大,因为师尊看上去年纪实在很小不像是能带好孩子的样子,沙门身为下一任宗主时时关心,也算是师兄把他和徐缓一起从小带大,虽然徐缓一直叫他小师叔,可小孩子的时候这句小师叔就只是一个称呼,并不会造成任何心理上的隔阂。相比素不相识的阿娇,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徐缓,更让他无地自容。 然而徐缓态度从容,仿佛完全忘记了当初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只是踮着脚尖越过一地的法宝边走边啧啧啧:“现如今法宝真是没地位,没有珍匣玉奁也就算了,连桌子都不配上了。” 寒净虽然只剩下元神,仍然觉得似乎心跳如鼓,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刽子手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希冀一丝明知不可能的挽回的余地,他双颊通红,小心翼翼讨好的看着徐缓:“你……有你喜欢的吗?我送你啊。” 徐缓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好歹现在也是一宗之主,是有c,ao守的,不能随便收你们这些峰主的东西,我可是绝不会偏心的。” 寒净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送你礼物,并不要你偏袒平波峰什么。” 徐缓“啧”了一声:“我知道你没那个心眼,你真是,你怎么那么不经逗啊,让寒靳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寒靳在一边笑了笑:“我可是打不过霁月峰那位,就算误会了也是敢怒不敢言,自认倒霉算了。” 徐缓咳嗽一声,神情有些尴尬:“未必打不过,未必打不过,改天我替你们安排一下,你们两个可以切磋一下嘛,不必留情,互殴就好,互殴就好。” 寒靳正色道:“我可不敢,毁人姻缘是要被驴踢的。” 徐缓:“哪头驴敢踢你?” 寒靳:“霁月峰的犟驴。” 徐缓:“……” 寒靳一脸正经:“玩弄别人的感情是要负责的!” 徐缓:“……老子只是在他快走火入魔的时候陪了他一下谢谢!老子就是在他神智不清快要放弃的时候撒了个谎想让他有点责任心挺过来谢谢!老子没有玩弄任何人的感情我谢谢你全家!” 寒靳:“哦,我是明白,他明白吗?” 徐缓:“……”简直不讲道理! 徐缓再次强行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我听说你们是担心有人偷偷潜入宗内,所以来看看。师叔祖东西少了吗?” 寒净有问必答,十分配合:“没有没有,我看了一下,应当是没有的。” 徐缓对此毫不客气的流露出怀疑的目光:“恕我直言,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个记性,实在不值得相信。” 寒净也颇有些心虚:“反正我觉得东西是没有少的。” 徐缓看了看满地的法宝,好半天才道:“虽然从小玩在一处,但是也的确是记不清师叔祖的东西了,权当作没丢吧。你们平波峰平日里就一个小结界,有和没有是一个样,从今往后,换一个强力些的结界吧。” 寒净点了点头:“好。” 徐缓道:“师叔祖的事,我听寒靳师兄说了,事情究竟如何现在难以妄下定论,师叔祖和陈澄的下落我都派人去查了,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徐缓目光落在小白羊身上,小白羊羊视眈眈地瞪着徐缓,虽然还是蹲在石凳上,身体却明显的戒备,徐缓张口欲言,寒净忙道:“小白羊跟着我不会对霞蔚宗有威胁的,我保证。” 徐缓道:“说起来,听说之前有几名弟子在平波峰发生了冲突,看这样子也没人收拾一下现场,我替那些弟子向你赔个不是,如有损失,找他们师父要去。” 寒净愣了一下:“我这里吗?可是,为什么在我这里啊?” 徐缓道:“你还记得你们下山之前,有一个带着一只神兽彩凤的外门弟子经常会到这里来旁听吗?” 寒净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现在的记性比以前好多了,居然隐约回忆起了模糊的印象:“那只彩凤似乎有些传承上的障碍,现在如何了?” 徐缓道:“不知道,那个外门弟子和那只彩凤在你们下山不久就离开了。” 寒净最近越来越容易因为不经意的一件小事便感到伤怀:“怎么了?霞蔚宗不好吗?是去改投了它门?” 徐缓坦然道:“你生来就是内门弟子,峰主传人,根本不知道外门弟子过的什么日子。外门弟子不是资质平庸就是心性不佳。那许多心性不佳的人混在一起,平日里难免冲突不断,若能修心养性迷途知返倒还有进入内门的机会,可大多数都是自怨自艾拉帮结派互相踩压,道心不够坚定的很容易就被腐化堕落。何烟进入外门的时候便资质平庸道心不稳,他千里迢迢来平波峰旁听受你恩惠,招了那些心性不佳的人的非议和欺辱,你在时尚好,你走后那些人便觉何烟失去了靠山,总是在些小事上刁难何烟,你这个小破山头走时设了个结界和没有一样,可能是因为僻静,何烟有时会上来独坐,有一回和偷偷跟上来的那些无聊弟子发生了冲突,损坏了你的东西,被赶下山去了。” 寒净目瞪口呆:“你……你知道得如此清楚,就放任他被赶下山去吗?” 徐缓身为一宗之主,清楚的知道何烟的苦楚,却任由他被人欺凌赶下山去,这对一个外门弟子来说,如何能不寒心!便如同那些凡人,凡人受了冤屈尚且气不过要告御状,对何烟来说,这不亚于想要皇帝清清楚楚的知道你的冤屈,却毫不在意。 申诉无门,何烟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十多岁的孩子,离开时,会是何等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简直了简直了简直了!!!国庆一直在加班一直在加班一直在加班,每天加班到九点九点九点!!!早上八点去,晚上九点回,回家洗漱一下做做这个弄弄那个都快十二点了,一点自由都没有了!最可恨的是,公务员不适用劳动法,不享受三倍工资,加了,就是加了,其他,啥也没有!!! 第99章 傻子 徐缓却没有感觉到寒净丰富的内心:“他刚入门时便深陷幻境,可见道心不稳。入门后虽然态度诚恳,可是天赋实在有限,彩凤传承修复之后,何烟自身的能力也并没有因此得到明显的改善,天赋差,道心不稳,性格又不讨喜,留在霞蔚宗又有何用?” 寒净一时觉得徐缓竟有些陌生:“可是……可是,就因为没有用吗?” 徐缓神色一如往常:“所有有收徒资格的人都不愿收他,留在这就是继续无望的等待,注定没有结果而且受人欺凌,留在霞蔚宗只是浪费人生,不如就此离开,世界之大,即便机会再渺茫,未必就没有他的一份机缘。” 寒净哑言。徐缓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寒净仍然觉得心中难受,于情感上不太能接受。 徐缓看着寒净,寒净抬着头看着徐缓。 徐缓:“你可别这么看着我,能不能不要感情这么丰富,大家都是宗主峰主了,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去看问题了,这么多事了,你怎么还没长大啊。” 寒净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想要张嘴,却不知道是要反驳还是认错,反驳显得自己幼稚,认错感觉很别扭,寒净最终没有说话。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走了?”徐缓看了看这个偏僻的小山头,“好歹是一峰之主,如果不走了,就好好收拾一下,挑两个乖巧的小弟子过来日常洒扫联络。” 寒净看向寒靳,寒靳与寒净对视一眼:“玉成真人还没找到,留下也不安心,还是要继续上路。” 徐缓点了点头,看向寒净,神色平静,声音沉稳:“小师叔,当初我没有救下师尊,也没有救的了你,希望你一定要把师叔祖带回来。” 寒净瞪大眼睛,看着全身上下都沉稳的像一棵松树的徐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安慰,好一会的时间,他还是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的。” 徐缓像来时一样,踮着脚尖越过一地的法宝嘴里叨叨着“炫富炫富,厉害厉害”走了,花纹繁复的宗主常服在山顶的微风中沉重的只能刮起一点点边角。 这个人和他身上的衣服都太沉太稳了,沉到寒净看着他黑色的背影都觉得累,稳到寒净看着他下山的脚步都觉得涩。寒净记忆中那个会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馊主意的人,已经能够识破世事的真像,也能咽下所有人生的苦果,成为一个宗门的依靠。 可是这一刻,记性不好的寒净想起的,是小时候徐缓一身灰尘,发髻散乱,神神秘秘地对寒净小声说“小师叔,你去告诉师尊那个鸟窝是你掏的,我就把这只小鸟给你”的样子。 那时候,懂事这个词,和徐缓是不沾边的。 “哎,你怎么不问我咱们宗主和霁月峰的那谁是怎么回事?”寒靳凑过来看着寒净的眼睛,笑意盈盈。 寒净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寒靳。 放松下来的小白羊一跃而起,一张羊脸写满八卦:“什么事什么事,是不是j,i,an情,说说说说。” 寒靳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看着寒净道:“霁月峰的叶恬还记得吗?” 寒靳努力回忆一下:“叶蓁师兄的亲传弟子,现任的霁月峰峰主?” 寒靳点了点头:“说起来,那个叶恬,平常看着一脸高傲谁都不理的样子,对宗主也不怎么尊敬,开会十次有八次不到,抱着把破剑就跟抱着自己媳妇似的,人缘差得很,前段时间修行时被人打扰,出了岔子,差点走火入魔了。” 寒净是个脑袋里同时不能想两件事的人,立刻忘记感怀过往,焦急的问:“那他现在如何了?” 寒靳道:“现在好得很,当时一发现不对立刻就有弟子通报了宗主,可是那个人人缘差得很,修为高,修行的功法又霸道,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能帮上忙的人,咱们宗主是宗主啊,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小白羊道:“救命之恩?就这么简单?!”这算什么八卦! 寒靳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徐师兄去了是去了,可是修为不够,压制是不可能压制的,只能打感情牌,可是没什么感情啊,谁能跟个木头有感情啊,只能就地发展感情。” 寒靳说到这卖了个关子,小白羊笑容渐渐猥琐:“孤男寡男……就地……发展?” 寒净一脸懵,总觉得不是很想懂小白羊笑容里的含义。 寒靳简直想一巴掌糊在羊脸上,没好气道:“没你想的那么多!徐师兄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同门之谊,可是俩也不是一起玩大的,没什么共同回忆,只能渐渐变成单方面崇拜夸奖,叶恬你真的特别好特别木奉特别优秀好多长辈都喜欢你好多小辈都崇拜你,可是叶恬根本不为所动,走火入魔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失控,徐师兄只能最后努力一把,不行就只有召集长老们联手把叶恬关起来自生自灭了,也不知道徐师兄是怎么想岔了,想起叶恬这个人虽然无牵无挂的可是责任心还算强,如果有所牵挂说不定能够挺过来,干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 “啥事啊?能不卖关子吗?!”小白羊不知从哪掏出一包果干,和寒净一人一口的吃了起来。 寒靳:“……” 寒靳:“要说人犯什么不能自己犯傻,徐师兄自己主动抱着叶恬说了一堆仰慕已久喜欢你之类的鬼话,然后,抱着叶恬亲了一口,说什么现在有了肌肤之亲,一定要叶恬负责云云,总之事后徐师兄说当时自己不清醒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但肯定是就亲了一口,亲哪也忘了,结果就是叶恬他挺过来了,而且一定要对徐师兄负责,他好像觉得不只是亲了一口,就记得是有肌肤之亲了,成天跟在徐师兄屁股后面问什么时候举行道侣大典。” 小白羊:“骗鬼哦,人呢,今天怎么没见到那个傻子?” 寒靳:“宗主师兄借口宗主的道侣大典绝不能没有奇珍异宝点缀,那傻子以前就抱着一把破剑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现在出去搜刮法宝去了。” 寒净:“啊,缓缓的道侣大典,我也得准备一件像样的礼物啊。” 寒靳:“……” 小白羊:“……你是不是没听懂这个故事?你那个宗主师侄是骗那个傻子的,他不是真的喜欢他你明白吗?” 寒净:“……哦,但是叶恬在追他是吧?” 小白羊:“……” 寒净:“按照我的经验,也是有事成的可能的。” 小白羊:“……”你有个屁的经验啊!你不就是太傻了才被寒靳拿下的吗?!你那点阅历还敢谈经验,怕不是疯了咩? 寒靳:“……”美滋滋,并且疯狂点头,并且突然想要为叶恬助攻。 寒净蹲在地上把寒玉的法宝一件一件收回乾坤袋里,顺便淘淘有什么适合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寒玉也没有特别喜爱的法宝:“缓缓能有人这样陪着也挺好的,他一个人太苦了一点,刚才我看缓缓,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说起以前的事的确伤心,可是不见绝望,不知道是他自己彻底想开了,还是那位叶恬师侄的功劳。如果是那位叶恬师侄的功劳,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他。” 寒靳和小白羊同时愣了一下。 寒净这个人,你说他傻,说他不敏感,可他有时候,又看得很清楚。 寒靳去找徐缓说明寒净现在的情况希望徐缓能够当面表示原谅的时候,的确很担心徐缓会直接拒绝。在寒净刚刚回来的时候,寒靳能清楚的感觉到徐缓的恨意,那恨意是因为沙门师叔临终前的嘱咐才能勉强克制,如今只要几句话的功夫就有可能让寒净灰飞烟灭,寒靳已经做好了和徐缓决裂的准备。 所以当徐缓答应的时候,寒靳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其中,未必没有徐缓口中让他头疼的那个傻子的功劳。 而这件事,只有另一个傻子才看得清楚。 第100章 离别 这个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渺小的影响着这个世界的事情,这些事情并不为外人所知,甚至路过看到也不会在意,可历史的走向却一直是由这些天南地北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联系的事所调整。如果一个人能够知道世界上此时此刻发生的所有事,如果能够了解这世上所有生灵的脾气秉性,甚至可以推断出这个世界下一秒发生的事。 可即便是神识可覆盖千里的修士也不能将整个世界包揽,即便是智绝无双的谋士也不能算尽万千生灵,人就是人,人的一生,因为无法预见,所以充满意外。 回到平波峰总得收拾一下,晚饭是寒靳ji,ng心烹饪,小白羊和小丑鸟都吃得肚子流圆。 小白羊拍了拍圆肚皮,山高天近,小白羊身上卷卷的绒毛发着让人恍惚的浅浅的光,打一个饱嗝就猛然亮一次,整只羊一闪一闪的,小丑鸟看得发愣,凑过来要啄小白羊,被小白羊一巴掌挥开了:“丑鸟,老子的毛毛岂是你这样丑的鸟能玷污的!” 小丑鸟小眼睛眯起,蓄势待发,偏要啄一下。 一羊一鸟闹腾的鸟飞羊跳,毛掉了一地,小白羊两只小蹄子乱刨,身上掉下来一面镜子。 那镜子寒净见过,是一面传影镜,是小白羊和妖族的通讯之物,小白羊看到镜子愣了一下,撇开在头顶飞来飞去的鸟去捡镜子。 小丑鸟趁机在小白羊脑门啄了一嘴毛,自己飞进屋子里数羊毛去了。 小白羊快要气疯,拿着镜子誓要拍死那只丑鸟,结果还没来得及发飙,镜子先亮了。 小白羊顿时整只羊都僵住了,趁着镜面水雾变幻,在神识中数落寒净:“老子抛下整个妖族跟你瞎折腾,你知道老子多好了吧!” 寒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白羊一张僵硬的羊脸转眼间春光明媚,笑嘻嘻地对着镜子点头做揖,嬉皮笑脸道:“阁主早上好啊,今天阳光……” 水雾终于完全散开,在面前化作一面清晰的镜中景象,色泽鲜艳,清晰到能看到妖的血也是鲜红色的。 寒净愣了一下,连忙去抱小白羊。小白羊巴掌大的身子,抖得像是一颗被不断摔落在地上的豆子,寒净下意识的伸手想要遮住小白羊的眼睛,却被小白羊两爪一把拽下,手背上留下八道清晰的血痕。 寒净却不敢喊疼,他看着小白羊的眼睛,小白羊的眼睛是动物特有的大而明亮,卖惨撒娇的时候尤其清澈水润,可现在,镜中的血似乎流进了小白羊的眼睛里,连泪水都鲜红无比。 小白羊全身的毛炸开,不仅露出了尖爪,兽齿也毫不掩饰,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他的敌人,离他千万里。 他只能看着,全身憋着一股气看着,看着小妖们被人类活生生地破腹取丹,看着九尾天狐仰天长啸,引来百兽齐鸣,他看着狼群冲进了人群,看着象群挡住了刀剑,看着鸟群从天空坠落,看着九尾天狐一路向山顶狂奔。 在风最猛烈的地方,月光最好,九尾天狐翻滚的纯白色的毛发似乎也在月光下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狐狸一族向来美艳无双,通人情擅魅惑,可她偏偏化作市井大妈的形象四处招摇,性子倒也是个市井大妈的性子,爱听八卦,爱拉媒保纤,爱以过来人的身份干预别人的生活。 小白羊今生唯一一次见到她的真容,竟然是隔着泪水,看镜中花月,美人画卷,不堪俗世搓磨。 小白羊突然从寒净怀里跳了出去,他站在空中的镜像前,似乎下一步就可以穿越镜像到达镜中朦胧的月下美人身边,可他不敢再靠近一步,怕会戳破这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握着拳红着眼几乎就要癫狂:“不要怂!上!你这么厉害,谁能打得过你!你不是离飞升只差一步吗,弄死他们啊!” 月下美人侧头微微一笑,这世间没有一字可形容那一刻月淡风清的风情,可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一个被这一笑勾走魂魄。 “临水,从今以后,你就没有家了。”美人声音莺啼亦不能比,一双盛满月光的杏眼里只有平静,甚至唇角还有一抹浅淡笑意,“但是,你不要问,也不要报仇,你活着,所有能够活下来的小妖,你得保护他们。” 小白羊双目瞪得滚圆:“你说什么丧气话!怎么就没有家了!你在,所有的妖就都有家!你不能这么自私,苏红艳,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自己解脱了,却让天下所有的妖都没有家了!” 即便想表现出不在乎的坚强,这一刻小白羊才发现,妖有七情六欲,也不可免俗的在这一刻软弱成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羊,他努力怒吼出来的声音被不受控制爆发的泪水泡软到难以发声。他低下头,把脸藏在两只小小的羊爪里,他想做个不会被任何事打败的神兽,他想要永远不会流泪,也永远不会束手无策,可现实是,他哭得全身的毛毛都快shi透了。 “临水,这是我的命数,我心中能够理解,可让我亲眼看着这数十万的小妖死在面前,到底不能无怨。”苏红艳仰起脸看着月光,月光成了她的陪衬,一层最不起眼的点缀,“我临死前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和人类斗到底,相反,这个世界很快会变,变得对妖族而言更加艰难,你要找到所有活着的和刚刚觉醒的小妖,把他们带到诺祠境去,你要约束他们,教导他们,就像我曾经对你做的那样。”苏红艳缓慢的将目光从月亮上向小白羊轻轻一转,虽然不再是熟悉的面貌,却依然是熟悉的慈爱的目光,在她那张美艳的脸上形成奇异却协调的错乱感,“你已经是只长大的神兽了,不能再自由自在了。你们这些神兽,可不能让我们这些普通的狐狸ji,ng替你们扛着了。” 小白羊颤巍巍地伸出小爪,收起所有的爪尖,想要碰一碰苏红艳近在咫尺的手。 苏红艳也伸出一只手,几乎与小白羊的爪尖抵在一处:“临水,你还记得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小白羊大大的眼睛不断落下泪来,他那小小的巴掌大的身体已经流出了比整个身体还要重的眼泪,他仰着小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苏红艳,几次张了张嘴,终于颤抖着点了点头:“苏红艳,你……是我娘吗?” 苏红艳杏眼瞬间红了,美人脸上渐渐长了皱纹,转眼间又是一个市井大妈的模样,她的指尖虚虚地搭在小白羊上方,在寒净看来,就像是落在了小白羊脑袋上:“我没做过娘,这些年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 小白羊把脑袋往上顶了顶,让假象看起来更加逼真:“不好!一点都不好!哪有你这样做娘的,哪有你这样半路扔下我自己去死的,你别死,你别死,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我再也不在外面乱晃了,我就天天陪在你身边,你别死好不好……” 苏红艳双眼发红,却不再说话。 她不说话,旁边却有声音传来:“苏阁主,时间到了。” 陪着小白羊默默垂泪的寒净猛然瞪大眼睛。 那声音,他有段时间没听过了,可是却一点也不陌生。 “寒福旺!你是不是疯了!”寒净用力擦去眼里蓄积的影响视线的泪水,“寒福旺,你给我回来!你敢对她做什么?!” 小白羊不敢置信地看着水镜的边缘,似乎可以穿透水镜看到另一端没有被水镜摄入的地方。 “寒福旺,你他妈敢动她老子弄死你!弄死你你信不信!寒福旺!” 水镜的画面突兀的消失了,雾气重归于混沌,眼前哪还有万乐山的山顶,只有平波峰的三间小木屋。 “寒福旺!寒福旺!”小白羊四爪乱刨,几乎丧失理智。 寒靳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失控的亲人,他左手揽着几乎崩溃的寒净,右手抓着似乎只剩下动物本能的羊,低声道:“没事的,没事的,福旺他才多大,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没那么大本事,没事。” 寒净的元神混混沌沌,恍恍惚惚:“可是……可是他是福旺啊……” 寒福旺的灵根开天辟地只此一个,寒福旺的修为进境,谁也不知道会有多恐怖。 至少在ji,ng灵谷,寒净追寒福旺的那一次,寒福旺的修为绝不在寒净之下。他才有多大,当时是十八岁,如今,已经是十八岁多出一个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100章了,太水了太水了,强行结尾倒计时 第101章 天道无情 小白羊红着眼就要往画阁赶,然而眼见要飞出平波峰的地界,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拦住了。 这世上,能设下轻而易举拦住小白羊的结界的人,恐怕不是很多。更何况小白羊怒而一顶,居然没有顶得开。这下连努力想要安抚一人一羊不断念叨冷静冷静的寒靳也不得不警惕起来。 寒净刚刚翻腾了一遍平波峰的法宝,手里宝贝正是十分充足的时候,想也不想的提了一把铸金三叉去捅,结界没捅破,反而自己差点被震落地面。 寒靳左手抓着人,右手抓着羊,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恐乱飞的小丑鸟唤进了宠物袋。 天边远远流淌过一颗流星,隔着结界,于虚空静立,停在御剑的寒靳面前。 寒靳错愕地看着来人:“徐师兄?” 徐缓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一羊,沉重的宗主常服穿在他身上,似乎比平波峰还要沉一些。他身上那个跳脱的性子似乎是偶然的错觉,此刻足不点地立于空中,双手背后,墨发玄服,似乎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再足以打动他了。 “徐师兄这是何意?”寒靳心中瞬息闪过数个念头,个个都对寒净不利。寒净越脆弱,寒靳对世界的猜疑就越多,侍师如侍父,修真之人断绝尘缘,师尊是一生至亲,是顽皮时你最怕,可遇到困难时你唯一可以想起的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徐缓终于是要复仇了。 徐缓长相不算多么出众,但宗主的气势是长在他身上,根植于他四肢百骸的东西,他看了寒靳一会,目光中似乎百流汹涌,却又似乎平静如川,他似乎是在想自己需不需要回答寒靳的问题,最终他似乎觉得并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下达了一个冷硬的命令:“从今天起,平波峰全部人禁足。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得离开平波峰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小白羊怒道:“我并不是你霞蔚宗的人,你凭什么约束我!” 徐缓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像是懒得费力气去做一个嘲讽的表情:“那你可以选择自杀,不做寒净的神兽,就不用受霞蔚宗的约束。” 小白羊怒吼一声,挣脱寒靳不甚用力的约束,化身数倍,冲撞结界。 徐缓看着巨大的夺光兽一下一下撞击那层看不见但的确存在的结界,连表情都懒得回馈。他眼中既没有嘲讽,也没有高高在上的骄傲,更没有一丝的恐惧害怕,就像在看一场不好看的戏,甚至有些疲惫的厌烦。 寒净眼睁睁地看着小白羊不断掉落的闪闪发光的毛发,平波峰下着一场最绚烂的光雨。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可能正在杀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变得完全陌生,偶然见过的慈祥长辈可能正在走向死亡,这一切都和寒净没有直接的关系,却又全都和寒净密不可分,寒净心中几乎杂念生魔,活了这么久,他自认没有做过亏心事,如今,却十分害怕鬼敲门,他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别人的事,此刻却觉亏欠这世间良多,他心中怒焰正炽,却也悔恨交织,他既觉得徐缓可怕,又觉得自己羞愧难当,他既想为了寒玉活下去,又想有骨气的把这条命还给徐缓。一个人,活不活,都觉得不应该,这个人的存在,该有多么可笑。 寒靳紧紧握着寒净的手,甚至不怕寒净会觉得痛,他要的就是寒净痛,痛到知道活着的感受,他一向没有玩弄y谋阳谋的心,却也不是看不懂其中的机窍:“宗主师兄,你何时布下这结界?” 小白羊撞的脑袋几乎流血的结界,怎么可能是临时布下。这结界早已备好,缺的是所有需要呆在结界里的人回到笼子里。 徐缓没有回答,确认小白羊突破不了这结界之后,他转身就走。 然而须臾间,大地忽然震颤不止,东方一条裂缝不知从多久之外绵延而来,万里土地像是被人一刀切成两半,鸟兽像是一道临时拼凑起来的缎带,惊慌地在大地上标示出裂缝的所在。 小白羊奋力一撞,扑了个空,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一时竟有些没有反应的过来。然而寒靳已经在小白羊和徐缓都还没来得及动作之前,裹着寒净抓着小白羊冲了出去。 大地的震动一次比一次强烈,东方的天空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愤怒,流淌着滚烫的云彩,寒靳生怕东方出了什么大的变故,带着寒净和小白羊准备转道,寒净却反应过来,挣脱寒靳直往东方而去。小白羊懵了一瞬也便反应过来,挣脱寒靳径自向南麓森林方向飞去。 寒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寒净。 寒净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寒靳抢先道:“我们是道侣,是死是活都在一起。” 寒净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大地上的动静惊动了所有生灵,下方的凡人城镇已经人心惶惶,到处都是逃难的人,许是寒净知道的所有事都和寒玉有关,寒净觉得在裂缝的尽头,这次震荡的来源,也一定和寒玉有关。而这次,不管是不是要死,他都要知道寒玉的安危和真相。 两人飞奔数万里,用了几乎一天的时间,不眠不休,终于靠近了东方那铺开半片天空的火红云彩附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火红云彩,而是一片鲜红的经久不散的血雾。 血雾中一力战千人的人,寒净认识,寒靳也认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处见。 可是除了他,倒也的确没什么人做得到了。 除了经脉逆天,天道之子,还有谁能一直取别人性命而自己毫发无伤。 那团翻滚的血雾血腥味浓重的令人几乎难以呼吸,即便寒净是元神状态,不需要呼吸也可以,沐浴在充斥着整个空间的鲜血的感觉,也实在让人恶心得想吐。 有那么一瞬间,看到浑身都沾着细小的血珠的福旺面无表情地一刀一刀劈开别人的身体,寒净生出了“当初没有捡他回来就好了”的想法。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福旺身上,寒靳拉着寒净远远的悄悄落下。 寒净浑身发抖,自己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寒靳伸出指尖轻轻揉了揉寒净的眉心,低声道:“那些人的修为,都在你我之上。” 前方不是寒净寒靳能够参与的混乱,但这世间,又哪来这许多修为在寒净寒靳之上的人。 “寒净,我有一个猜想,”寒靳小心的拿出所有遮掩气息的法宝把两人的气息遮掩干净,“我怀疑,这些人都是已经飞升的仙人。” 寒净不可置信的看着寒靳。 寒靳直视寒净的眼睛,一字一句轻声道:“就像法道真人和木籽派的祖师爷一样,有仙人回到这个世界了。” 寒净根本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他动用所有的智慧想了一会,道:“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你一脸的不高兴呢?” 以往飞升之后便仙人永隔,如今仙人们都回来了,父子可以团聚,师徒可以天伦,所有人都回到自己最牵挂的人身边,有人重得陪伴,有人重得依靠,多好。 “可是为什么以前飞升就是飞升,永远不得回到这个世界呢?”寒靳目光看向远方,一力战千人的福旺,“为什么,天道诞生福旺?” 寒净愣了,即使再愚钝,他也从寒靳的话里听懂了寒靳的意思,只是这意思,让他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福旺是天道降生,用来铲除这些仙人的工具?” 寒靳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向远处眺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寒净望着福旺,福旺似乎不知疲倦,寒净脑袋空空,却突然蹦出四个字:“天道无情。” 人都道天道无情,天道过于庞大,从不在意个人的得失,天道之下,圣人与刍狗无异,何况一个普通渺小的人类的悲欢。这世间千千万的生灵,对天道来说可能也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今天死去多少人,降生多少人,天道会在意吗?没有人约束仙人,那就降生一个,降生的那一个,在其他人看来是人,可在天道眼中,人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寒净,你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就不要消失。”寒靳攥紧寒净的手,攥到寒净骨头疼,“你有没有注意到,福旺杀的仙人越多,身上的气息就更强。” 寒净凝神望去,渐渐看出端倪,那些仙人的血落在福旺身上很快就会被吸收,所以打了这么久,福旺身上始终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血雾而已。从仙人的伤口处,充沛的元灵几乎r_ou_眼可见的流淌进福旺身体里,让福旺在短短的一柱香的时间里,就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这是魔族的吞噬天赋,”只要让寒靳站进这个谜团里来,寒靳似乎就能发现一切不寻常的地方,“但是这样福旺也撑不了多久,他在透支生命来吸收那些仙元,否则以他的修行天赋,外表应当停留在七八岁的时候,现在也不会再继续长大。” 寒净不是很明白寒靳的意思。 寒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解释:“他拥有魔族的天赋,可代价是吞噬的越多,老得越快,他甚至会比正常的凡人老得更快,寿命更短,如果是目前这个吸收仙元的速度,我认为,不出一个月,福旺就会老死。” 这种事寒净简直闻所未闻,可是他相信寒净的判断,寒靳总是聪明敏锐的多。 可是,寒净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得比自己还大,老得像一棵树,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死在自己的前面。 第102章 祭天 “你看那,”寒靳指着远处战场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小声提醒寒净,“这群仙人即便是死也要在这里和福旺斗到底应当是有原因的,我觉得原因就是那个。” 寒净顺着寒靳指的方向看去,福旺下方原来有个小小的结界,只不过因为寒靳寒净落地的地方在旁边一座较矮的山头,那边山头虽然已经被这些神仙打架清空了树木鸟兽,但刚好有一块大的碎石挡住了,只能看到一个结界的角落,如果不是寒靳观察仔细,根本看不到。 两人悄悄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幸好虽然神识不敢铺开,r_ou_身的强化还在,大概看清那结界中是一个面貌丑陋身材矮小不辨男女的生物,它穿着一身七彩鲜艳的衣服,戴着一顶不知多少种鸟类的羽毛做成的毛茸茸的七彩的帽子,这一身诡异的打扮就像小丑鸟强行扮凤凰一样,看上去简直让人眼睛疼。不过那生物怀里抱着一尾绚烂的锦鲤,鳞片倒是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只是即便相隔甚远,寒净寒靳也看到,锦鲤已经死了。 而在那生物和锦鲤旁边,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师尊!”寒净瞪大眼睛,生怕自己认错了那个小矮子。 寒靳低声道:“那个穿得五彩斑斓的应该是魔族。” 师尊又和魔族搅在了一起?什么情况? 头顶是血雾萦空,眨眼生死,结界中的魔族却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锦鲤,手中轻抚锦鲤的鳞片。就连寒玉也仿佛并未发现这一方安稳天地是用福旺不休的杀戮和短促的寿命换来的,只是静静地站在魔族身后,和那块大石头并无两样。 那魔族坐在地上,手里捧着锦鲤,满身鲜艳的色彩,也掩盖不住它的矮小和丑陋,它坐了不知多久,日落西山,夕阳晒退了手中锦鲤的鳞片光芒,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赤金色,那魔族便低下头,一口咬在了锦鲤肥嫩的腹部,满口的獠牙沾了鲜血,更加可怖。 那魔族低着头生吃着锦鲤r_ou_,不让一滴血落在地上,杂草般鲜艳的头发完全遮住了它的面容,锦鲤是一尾半人高的大锦鲤,它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连骨头都没有扔,然后抬起头,捧着手,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舔净了鲜血漉漉的手指。 虽然天黑路遥,寒净寒靳还是能够隐约看到,那魔族居然像是换了一张面容一样,驼背一下挺拔起来,像是被人一拳打扁的脸五官有了清晰的轮廓,它的皮肤白皙,甚至连五彩斑斓的打扮,在它身上,都有了几分美感。皓月当空,它抬起头,无暇的脸直面着被血朦胧的红色月光,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一直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的寒玉突然活了过来,他仰着脖子,看着那魔头的脸,幼小的脸上九分的无情居然掺杂着一丝的悲悯,他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干干净净的地面,也看向那轮血月。天上的仙人在奋不顾身的拼死合力希望制服福旺,寒玉却自始至终看也没有看福旺一眼:“骨厉,时间不多了。” 那魔族缓缓抬起双手,拢在自己鼻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吐出。他五彩斑斓的头发在血月下暗沉得可怕,一开口嗓音却柔媚到近乎诱惑,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像凡人话本里勾引人的山ji,ng野怪,笑得畅快:“阿锦,你在我的肚子里,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他自顾自地说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阿锦,你说的对,你是尾幸运的锦鲤,就算是魔族也能从你身上获得好运,可是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把你身上的好运全都夺走了?” 骨厉缓缓睁开眼睛,双手轻轻抚摸自己的面庞:“阿锦,我没了这张脸,你不嫌弃我,你没了命,我也不嫌弃你,我还是听你的话,我会试着做一个你会喜欢的不一样的魔,可你也知道,我到底还是个魔头,你不看着我,劝着我,那我就要偷偷背着你去教训一下那些欺负你的人,你要是生气,我就把命赔给你,好不好?” 魔头猩红的眼睛被鲜血完全包裹,红得像是一整颗雕刻ji,ng美的红宝石,美则美矣,却假的吓人,他低下头,似是喃喃自语:“阿锦,你有没有后悔过,遇见我这样一个魔头,让你这样自由和平的妖,竟有这样悲惨的结果?” 寒玉仰着头,低声问:“所以,你要不要用自己的魂魄,为它,谋一个来生呢?” 骨厉淡淡一笑,笑容竟有几分稚气的快乐:“幸甚。” 多么好,能够让你有来生,而更幸运的是,你的来生绝不会有我,。 骨厉舔了舔手指,指尖似乎还有阿锦血液的香气,被鲜血清晰呈现出的结界壁似乎破开了一条小口,从小口处一道浓稠细微的血线像一条毒蛇蜿蜒落在了骨厉身上,他靠坐在那块碎石头上,皮肤吸收着黏糊糊的血液,吸收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福旺。天生的魔族,吸的越多,他的皮肤便越白皙透明,身体便越肿胀庞大,数息之间,他的身躯便已经填满了结界,继而冲破结界,明目张胆的暴露在漫天的风火雷电里。 一位用符的仙人一张符咒扔了过去,骨厉随手一抓,那符纸入手即焚,骨厉摊开手,看到手心灼出一道红痕。 “必须斩杀魔王!”用符的仙人广袖一甩,身周犹如金山升起,漫天的符纸次序排列,一股脑涌向骨厉,骨厉不避不挡,任由符纸损毁越发透明的皮肤,漠然的神情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没有痛觉。 “魔族,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身高已经逾十丈的骨厉微微侧头,看向脚边越发娇小的寒玉,“当初如果不是你挑了极乐城,我也不会认识迷迷糊糊误闯进去的阿锦,阿锦说有恩必报,这个恩,我用整个魔族来还你。我还了恩,来世你若见到阿锦,为他找一个真正良善的人,让他快快乐乐的过一生,让他还有第三世,第四世,千千万万世,能够灵魂永在,轮回无休。” 寒玉仰着脖子,然而其实已经只能看到骨厉胸前五彩斑斓的衣服了,幸好大家修为都不低,纵然相隔甚远,听到说话却是没问题的:“我答应你,就算我没有来生,我的徒子徒孙也一定会做到。” 寒净:“……”这一刻,寒净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吼寒玉,他想说你还知道你还有徒子徒孙呢,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即便福旺一个人拼死阻拦了大部分的攻击,骨厉身上还是很快就遍体鳞伤,可他得了寒玉的承诺之后,就一直只是笑,仿佛是身陷入了某种幸福的幻境,他的身体还在不断的吸收新鲜的血液,还在不断的拔高,在寒净错觉他会不会把天捅破的某一刻,骨厉的身体突然炸裂开来,化作漫山遍野的黑气,y森森地遮蔽了所有的光芒,呼啸着涌入了地下。 黑气有如一片空中之海,见不到源头,却源源不断奔腾不绝,几乎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完全没入了地下,寒净还一脸疑惑的看着寒靳,寒靳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仙人中突然传来一声震若惊雷的怒吼“保护魔族”,铺天盖地的光芒瞬间砸向地面,大地被一只巨大的手猛然压下百尺,土塌石陷,连寒净寒靳脚下的土地都不能幸免,但也使得寒净第一次看到地底的魔族城镇。 魔族不是喜欢群居的种族,他们的城镇大多分散,互相隔着极远,并不经常走动,然而此时磅礴的黑气压下,如同r_ou_眼可见的瘟疫,吞噬着每一个低等魔族的血r_ou_夺取力量不断成长,黑气所经之处低等小魔哀嚎遍野,高等魔族奋力奔逃,却因素有嫌隙,竟连此时都有魔故意引诱借黑气除掉异己,反倒为黑气增添养分。冲进黑气的仙人拼命拉开结界,反被魔族怀疑痛下杀手。魔族可以吞噬同类,但是吞噬它族的力量却只能吸收百分之一,骨厉从仙人身上得到的能量本来低微,却因为魔族自己互相陷害的行为得到极大助力,终于挡无可挡,化作黑色的浪潮横扫了整个魔族的地盘。 寒净眼睁睁的看着魔族的幼小哀嚎哭泣,看着高等魔族大难临头还要自相残杀,看着仙人的光芒陨落在黑气里,他心中见不得这么多的悲苦,双手却没有阻止的力量。他明知道魔族猜忌多疑的性格,却为那些刚刚出生的小魔而难过,这些小魔都还没有开始活过,还没活出自己的样子,就完全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吗? 他想救下一个两个的小魔,即便魔族是个天生不讨喜的种族,可就一点延续下去的必要都没有了吗?谁能够决定一个种族的覆灭,又凭什么决定一个还没活过的可能根本不会伤害人的生命的去留?!可是寒靳死死地拉住了他,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黑气和福旺身上的时候,寒靳紧紧抱着寒净,捂住他的眼睛,带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寒玉身边。 寒玉浮在半空中,看着脚下魔族的覆灭,那是整片r_ou_眼能够看到的土地上滚滚而过的洪流,彻底改变着整个世界的未来,寒玉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抬起眼睛,看了寒净一眼,又垂下眼去,继续观察魔族的变更,站在漫天升起的魂魄细丝中,淡淡道一句:“你们俩来了。” 魔族的命运在魔族的天性中早已注定,而在魔族最后一个抱着孩子拼命奔跑的母亲被吞噬的那一刻,那团在地下铺开了万里的黑气轰然退散,所有还在拼命阻止黑气的仙人像是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冲击,被尽数弹开,迫不得已化作数颗流星消逝于天际。 世界突然的干净了,刚刚的动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不是十五,可天上的明月还是挺圆的,像是一盏玉灯笼被人轻轻的用风固定在了天空。清风和善,哪来的什么血腥什么黑气什么仙人。 寒玉抬起头,看着双手持刀剑一时有些茫然的福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个自愿献出灵魂却满含怨气的高级魔族可真难找,不枉我费尽心机,让他认识了那尾锦鲤。” 寒净:“……” 这一刻,寒净觉得这个师尊,真的完全陌生。 可是寒净还没来得及发火,寒玉便仰着他的小细脖子,温柔的看着寒净:“净儿,你来的正好,那尾锦鲤的来生,就拜托你和徒孙照应了。” 寒净从那样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求生的欲望。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3节 第103章 寒靳的背叛 寒净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人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高尚,人这种生灵,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你爱的人是第一等,陌生的人是最下等,就算寒玉伤害了那么多人,可在寒净发现寒玉不想活的那一刻,寒净心底最真实的反应并不是活该两个字,而是担忧。就算寒玉和那么多生命脱不了干系,就算寒玉得罪了天下所有人,就算左手是千千万的生灵右手只有一个寒玉,寒净还是想问他:“你为什么不能就此罢手,隐姓埋名?” 寒玉并不是很想仰着脖子看自己的徒弟,他垂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脚下,万里静寂,满目疮痍,一丝虫鸣也无,给人以这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此时此地的四个人的错觉:“你不要问,从现在开始,你和寒靳跟着我,但是要听话,什么都不要问。” 寒玉挥了挥袖子,向西方飘去,福旺紧随其后。寒净与寒靳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寒玉一路领先,无论寒净怎么问都是不理不睬,寒净寒靳转向福旺,凶巴巴的逼供。 “你说,你和你师祖到底在干什么!”寒净凶巴巴的脸一摆出来,就看到福旺神情有些无措,心中一喜,好歹这个徒弟虽然现在道行高深,还是懂得怕师尊的。 福旺眼睛飞快的瞟了寒玉一眼,看寒玉没有反应,微微侧过脸对寒净小声道:“大阵即将完成,他们都以为最后的阵眼在霞蔚宗,趁这个机会,我们去完成最后一步。” 寒净有点懵:“他们?谁们?” “那些仙人。” 寒净想起福旺浴血奋战的样子,虽然在福旺看来,对付那些仙人也许如同切瓜一样利落,可那毕竟是仙人,而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福旺。寒净心中升起强烈的预感,却又被更为强烈的“寒玉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想法暂时压制了狂跳的心脏,他装作镇定的模样,尽量轻松地问:“他们以为阵眼在霞蔚宗,然后呢?” 福旺又瞟了寒玉一样,寒玉仍然面无表情,福旺就继续小声道:“霞蔚宗是修真第一大派,必然要散的。” 寒净被他那理所应当的语气激怒:“霞蔚宗也是你的师门,怎么就必然要散?!” 福旺被他一吼吓了一跳,缩着肩膀看了看寒玉的背影不敢说话了,他这鹌鹑一样的样子让寒净更加愤怒,他心中积攒的所有的怒气、对寒玉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句话的缺口源源不断的砸向寒玉:“寒玉,虎毒不食子,霞蔚宗是生你养你的师门,你居然对师门下手,你……你简直连魔族都不如!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师尊!你何以为人师!” 寒玉充耳不闻,仍然飞在前方,云层之上风猎猎,寒玉的长发和浅蓝色的衣袖袍摆翻飞,背影纤尘不染,如天上仙童,谁知背后都是恶毒手段。曾经的寒玉并不是这样的,可他分明还是寒玉,又或者,是寒净一直都不曾认清寒玉这个人。一直以来,寒净恪守的都是寒玉教给他的一切,遵循的都是寒玉教导的道理,他的一切的基石和底气都来自于寒玉,可寒玉这个人,说塌就塌了。 寒玉塌了,寒净心中的方寸之地便塌了。 寒净陡然双袖一甩,双掌间拉开数十根在云端毫无遮挡的阳光下锋芒刺眼的冰凌,寒玉始终不肯回头,连一句回应都不肯的态度让寒净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掌间的冰凌根本无法打动寒玉,寒净狠心推了出去。 福旺推出一掌,还未靠近寒玉的冰凌便消失无踪,寒净怒火攻心,瞪了福旺一眼,甩袖就走。 寒靳看着寒玉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跟随寒净离去,福旺急忙追上寒净,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小心翼翼的问:“你们去哪啊?” 寒净瞪了他一眼:“如果霞蔚宗注定要散,那他散的那一刻,我一定要在!既然你选择了师尊,便不必再来找我,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师徒情分到此为止,我死了也不用你收尸!” 福旺慌张的伸手拉住寒净:“师尊,你又不要我了……” 他口气绵软委屈,寒净心中一软,转脸一看,福旺那双极具妖魔风情的深邃眼睛里的惶恐和不安一览无余。当初寒靳是他徒弟,他从长久的闭关中出关遭到寒靳刀剑相向,气得要爆炸却还是被寒靳的服软轻易征服,而福旺即便在外面怼天怼地却从不曾对寒净有半分的不敬,寒净又怎么可能心肠硬的起来,何况当年是由于他的过错导致福旺被寒玉养成了这样,这责任一定是寒净的比福旺自身的要大,他又有什么脸面狠心呵斥,可总不能喜笑颜开的夸他做得好,只好板着脸道:“你知错吗?” 福旺委屈的看着寒净,摇了摇头。 寒净压下去的一把火就这一个摇头点燃了:“你还不知错!”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寒玉,寒净心中烦躁不已,“跟着那种人能学什么好,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师尊,你就跟我走,所有的罪我们师徒一起赎,如果你非要和那个恶魔在一起,就不用再叫我师尊!” 福旺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寒净,又看了看还在远去的寒玉,无助地看了看寒靳,最后看向寒净大的眼睛时,只这一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抓着寒净衣袖的手紧了又紧,过了半晌却慢慢的放开了:“师尊,我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你和师娘、小白羊能活下去,你不要回去,霞蔚宗撑不住的,你回去一定会死的。” 寒净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是即便是一团乱麻,即便是死,霞蔚宗里有平波峰,有师兄弟,有徐缓,有阿娇,有会围着他叫师叔祖的小徒孙,有上上下下三百六十五峰数万的弟子,他如果不能阻止,至少有同死的勇气:“我与霞蔚宗共存……” 一个“亡”字尚未出口,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骤然变成诡异的螺旋在眼前变幻,片刻之后,一切稳定下来,寒净才感到四肢被束缚在一间牢不可破的贴身设计的牢狱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放大了数倍。 寒净看了半天,因为外界的声音,才使得寒净能够确认眼前那张庞大的脸属于寒靳,虽然庞大,依然俊朗无暇,因为庞大,所以眉宇神思不容错辨。 寒靳望着寒净,笑容温和,眼神哀伤:“这个布偶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以免有一天你神魂不支难以为继,我便能将你暂时藏身其中,设法相救。你在里面只是会行动受限,对你本身不会有任何影响。” 寒净错愕地看着寒靳。这一刻,他并没有觉得被背叛或者被束缚,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彻底丧失了所有的想法,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如果,连寒靳都不站在他身边,他失去了所有坚持曾经的原则和道义的能力。爱毁灭便毁灭吧,爱杀戮便杀戮吧,说到底,和他寒净,又有什么真正的关系呢。 第104章 厮杀 寒净被困在一只小布偶里看着寒靳跟着寒玉和福旺向西飞去,小丑鸟察觉到寒净的气息变化,从宠物袋钻出来,楞楞地站在寒靳的剑上,面对着寒靳,看着被寒靳护在掌心里的寒净。根据灵魂的味道,它能够确定这就是寒净,可是寒净怎么变的这么小,比自己还小得多! 寒靳看了它一眼,便不再关注。小丑鸟跳到寒靳横在胸前护着娃娃的手臂上,用脑袋蹭了蹭寒净的布脸。 小丑鸟那张脸近看简直惨不忍睹,何况在现在的寒净看来还放大了数倍,但寒净被这一蹭倒是蹭出一丝神智来。他被困在布偶里,虽然感觉不到风,可也感受不到温度,小丑鸟身上暖烘烘的羽毛倒是显得柔软了许多。 寒靳从手臂里抱着一只布偶变成了手臂里抱着一只布偶和一只鸟。 寒净变成布偶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说话,他自己赌气也不愿张口,就看到一行人飞到海边,落在一个有些眼熟的地方。虽说是眼熟,寒净脑袋不够用,也记不起到底是哪里,倒是感觉寒靳身上突然有些颤抖。他连忙伸出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搭在寒靳手背上,又立刻想起正在和寒靳闹别扭想把手收回来,纠结了半天,还没把手缩回来,就被寒靳握着连手指都没有做出来的手轻轻捏了捏。 寒净立刻抽手抱胸,哼了一声,以示态度! 寒靳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并不生气。海边除了平波峰这些人,还有数十个或背或持着各类法器的修士聚在一起,看到寒玉落了下来,也不说话,都沉默的拱手行礼,寒玉也沉默的举手还礼。他个头虽小,表情和气势却足,并不如何显得无法融入,反而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谁才是领头之人。 其他人对于寒靳的出现并没有表示任何的惊讶和疑惑,寒靳也极为自然的一拱手,其余人也纷纷回了礼,一群人安静的向海面走去。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不拘泥于船,踏着水面就热热闹闹的往里走,走得远了,陆地在身后消失,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人行走在水面上,分不清东西南北,都是波光粼粼的光芒,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但是寒玉好像是在这难以分辨出时空的地方也能分辨出自己要走的路,至少寒净看不出他有过迷路的样子。 走了一天一夜,寒玉终于在一座石岛前停了下来,这座石岛寒净不仅是眼熟,他还想起了这座石岛的名字。 靖南石林,他失去r_ou_身的地方。不仅是寒靳,寒净自己也是心中一颤,他的确不怕死,也不怕再被寒靳误伤一次,可是万一,万一这一次他真的灰飞烟灭了,寒靳可怎么活呢。他伸出两只小布手抓着寒靳极力想要压制却依然在微微颤抖的手,布做的脸上眉毛鼻子也挤出了一个关心的弧度。 寒玉已经上了岛,寒靳站在岛外的水面上止步不前,福旺奇怪的看着寒靳,在寒靳背后用双手推他:“师娘,走啊走啊,到了到了。” 福旺推的时候全没有动用灵力,寒靳却用上十足的力气将自己定在原地,微微侧过头,看身后的福旺:“我不去。” 福旺从寒靳身后伸长脖子看了看寒玉与其他人的背影,他们上了岛,并没有如何停留,只是放慢了脚步,从之前的一步千丈的走法变成了一步一步落在了实处,因此倒是走得十分缓慢,然而福旺仍然是有些着急:“怎么了啊师娘,走啊,师祖都走远了。” 寒靳坚持:“我不去,你去找你师祖吧,反正我去不去,并不影响你们的计划。” 福旺有些急了:“师娘,那些坏神仙很快就会赶来的,你和师尊在外面很危险的。” 寒靳低头看了看寒净,寒净亦抬着头透过单薄的布料看着寒靳的眼睛。寒靳的眼神有些放空,寒净摇了摇头,寒靳把布偶和鸟一起塞到福旺怀里:“你带着他们俩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那些仙人来了我自有应对的说辞。” 福旺抱着布偶和鸟,低头和布偶对视一眼,彼此都明了了对方的想法:“不行,师娘。” 寒净也道:“不行,靳儿,我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师尊和你要做的事一定是与那些仙人为敌的事,你不能冒这个险。我们一同进去,如果你还像上次那样中了招,福旺和师尊都会帮你的。” 寒靳这次却很不听话,虽然没有对寒净说不,可是还是动也不动。 福旺求助地看向布偶寒净,这只布偶做的虽然细节不足,可是还算可爱,鼻子嘴巴虽然不ji,ng致总算也没被直接省略,难得的是能够配合寒净的元神做出大概的表情,福旺看到寒净挤了挤眼。 福旺:“……什么意思啊?” 寒净:“……”这个憨货,看不懂自己的眼神也就算了,还这么直白的问出来! 寒净背着寒靳小声道:“你打晕他打晕他。” 福旺恍然大悟,哦哦两声,看向寒靳,跃跃欲试。 寒靳:“……”寒净也就算了,怎么福旺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寒靳突然并不怎么放心把寒净交到福旺手上,可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寒靳自己可以留在外面,绝不能带着寒净一起留在外面,他不敢应自己的懦弱无能让寒净冒一点风险,眼见寒玉步履从容的走了进去,只能抱着相信寒玉的想法咬咬牙走了上去。 踏着细软的沙滩,还没留下几个脚印,雾气已经开始蔓延,寒靳一把抓住福旺的手腕,声音急促:“我明明已经斩杀了雾妖,为什么还会有雾?!” 福旺愣头愣脑的看了一眼四周:“师娘,这个雾气是迷林阵法的雾气,你杀的那只可能是因为环境适宜,刚好寄居此处,和这些雾没什么关系的。” 寒靳似是不能接受,抱着布偶,放进怀里觉得不安全,背在身后也觉得不安全,交给福旺觉得不安全,绑在小丑鸟脖子上也觉得不安全。 寒净被他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找到一个放心处置的地方,心里一点气都存不住,立刻就主动开口问“迷林阵法会迷惑人的心智吗?” 福旺道:“会是会,可是师祖知道入阵之法,跟着师祖走就不会有事的。” 寒靳立刻快走几步挤到了寒玉身边。 福旺:“……”师娘果然还是师娘,就是这么识时务! 寒玉看了挤过来的寒靳一眼,伸手拉了一个黑衣男子一把,让黑衣男子和挤过来的寒靳一起分列左右。寒净看了那个被自家师尊重点照顾的黑衣男子一眼,那人也刚好看向寒靳与他怀里的布偶,寒净看到那男子对着寒靳微微点了点头,寒靳也回以点头。 寒净自己也觉得那人有些面熟,见应当是见过的,就是一时想不起名字。 既然双方互相点头示意,寒靳也不是个冷淡的人,主动开口叙旧:“你的彩凤呢?” 那人面色平淡:“已经死了。” 寒靳顿时噎了一下,低声道:“抱歉。”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习惯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寒净看着那个人,心里颇有些为他感到难过。 “有仙人过来了。”队伍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寒玉等人头也不回的加快速度继续往前,寒净扭头往后面的天空看了一眼。因为进来的时间不久,雾气还没有浓郁到完全看不清东西的地步,寒净看到天空中仿佛泄漏出一片星光瀑布,即使在青天白日,也能看到视线尽头的数点星芒像是一座星星之桥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向着石林延伸,很快落在了岛外的水面上,却没有jian起一朵浪花。 福旺如临大敌,退到了队伍最后。他可能是这个队伍里除了小丑鸟之外年龄最小的,却是第一个站出去的人,而所有人,包括福旺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双十一,还是一条单身狗 第105章 善有三品 福旺刚刚转身,寒玉开了口:“你不用再去了,让他们去,你跟我进去。” 福旺一脸诧异的背着身扭头看着寒玉的背影,寒玉没有转身,福旺只能看到寒玉的背影,福旺傻愣愣的表情却慢慢变成些许的畏缩,他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显得有些紧张,那围巾虽然随着他浴血奋战,但是材质特殊,现在看上去依然干净整洁,甚至轻薄的有些飘逸。福旺因为脖子上的胎记,自上次寒净见到他,他的脖子上就一直绑着一根绸带,后来就变成了围巾,虽然福旺本人一点也不怕冷。 其他人本来只是个个面无表情地赶路,听到寒玉的话便纷纷停下脚步,看了福旺一眼,回首转身,与福旺擦肩而过,甚至没有一句言语的交流,逆着安稳之路,毫不犹豫的走向水波上那片璀璨的星光,一群人眨眼间就只剩下寒玉寒净寒靳福旺和那个黑衣男子而已。 寒净忍了又忍,没有忍住,在寒靳怀里平视着目不斜视的寒玉问:“师尊,他们都和福旺一般吗?” “一般如何?”寒玉语调平平,以前授课之时,他也是这般口吻,照本宣科,仿佛只要把书本上的东西塞进寒净脑子里就完成任务。 “一般厉害啊。”寒净扒着寒靳的胳膊向后看。 寒玉道:“那倒没有,他们都只是渡劫期或者大乘期修士,根骨所限,在这个小世界,永远不会是仙人的对手。” 寒净懵了一下,这不是他预料中的结果,所以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然而帮助他理解的是雾气逐渐浓郁之后只能朦胧看见的光和血。他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而只有梦才会这么荒谬。 这是个梦啊!他身处一座巨大的石林迷阵,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堕入了幻境?他身边的寒靳寒玉是真实的人还是只是他的幻象呢?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可原因不重要,所有的心中幻境,只要能够离开,就只是失败的假象,他对阵法知之甚少,可是只要信念坚定,任何幻象都不足以让他去伤害别人。 “师尊,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跟我说过,善有三品,以不作恶为下,济危难为中,救苍生为上。”寒净用不甚有力的小手紧紧抓着寒靳的衣袖,寒靳应该是真的吧,他一直都在寒靳的怀里,并没有一刻分开。 寒玉目视前方,四周迷雾重重,他前方一直有一条清晰而笔直的道路:“为师错了。” 这个寒玉一定是假的了!寒净难得聪明了一回,捏了捏寒靳的手,不动声色道:“师尊哪里错了?” 幻境中的寒靳似乎有问必答:“为师那时并未听过一个故事,今日刚好问你。荒山有恶虎伤人,不许虎伤人则虎必饿死,虎与人皆不能离开荒山,你该如何?” 寒净哑口无言。 然而寒玉还有问题:“再来,百人山中遇大雪封山,食人则能活,不食皆饿死,是食人还是不食?” 寒净思量半天,坚定道:“别人如何我不能管,但我不吃。” 寒玉总算转头看了寒净:“你吃与不吃,只要活着就是见死不救。你若自我奉献,便是陷所有活着的人于不义,而当初,他们都只是选择了活。” 寒净再次无言以对。 寒玉的腰杆笔直,前方的道路虽然清晰,尽头却还是雾里看花遥遥无期,然而后方雾气已经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重叠翻滚不休,道道祥光从雾的幕布里透进,光线的尽头是无数细小的飞舞着的能够被看见的飞灰,循环往复,勾勒出摸不着的光的轮廓。 杀意已经及于脊背,不用回头眼前就是各色光线汇聚为一的耀眼白光,寒玉双臂一摆,振开袍袖,将黑衣男子和寒靳福旺往前推去,自己停下了脚步。福旺左手抓着黑衣男子,右手抓着寒靳,毫不犹豫,发力狂奔,寒净猛然反应过来,在寒靳怀里拼命挣扎,却被寒靳死死抱住,他只能从寒靳臂弯的缝隙里看到寒玉站在雾气荡涤一空的石林中央,身后是一群的人。那群人站在寒玉背后,几乎要淹没个头只到正常成年人腰部的小小的寒玉。 寒玉对寒净神色淡然的挥了挥手,转过身,面向那些强大的年轻的仙人。 一个人从那群人里走出来,走到寒玉面前,寒净看不到寒玉的表情,只能听到寒玉的声音,那声音倒是和寒玉的小小的身体十分相符,那是有些委屈的撒娇的轻轻的一声“师尊,他们要打我啊,你也要打我吗?” 眼前的雾气再次开始聚拢,这次聚拢的速度极其迅速,寒净只能朦胧看到寒英一下就笑了,这次的笑容倒是和许多年轻寒净记忆中独属于寒英的爽朗笑容重合了,寒英弯下腰,摸了摸寒玉的头发,似乎还轻轻的叹了口气。 雾气再次彻底聚拢,这个岛似乎对寒净的视力和听力都有压制的作用,寒净不仅看不到,甚至也听不到寒英的回应了。他的耳边只剩下寒靳的心跳声,寒靳把他紧紧搂在心口,一只手护着他的脑袋部位,在这匆忙的逃跑中,连一丝风都没有让他感觉到。 寒净不知道福旺带着他们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线,他看不到,也不敢影响寒靳福旺逃命,他只能感觉到好像有转弯有坠落有跳跃,寒玉的确为他们争取了不短的时间,福旺停下了。 “师娘,替我们护法。”福旺一脸认真。 寒净手脚都被固定住了,脑袋上被盖了一张小手绢,凭手感他能确定自己被寒靳绑在了小丑鸟的脖子上,是个骑在鸟背上的姿势,可是盖着手绢这件事让寒净脑袋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想象,所有的想象都是坏事。他紧张的几乎要窒息了,虽然元神并不会有窒息这样的感觉,满脑子的杂念让他一点也不能安静下来,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嚷大叫起来:“放开我!寒靳!寒靳!放开我!” 小丑鸟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想抖翅膀,翅膀抬了一半,担心会把寒净摔下去,又别别扭扭地收回去了。 它这一动寒净倒是想起来了:“小筹,你把我脑袋上的手绢咬下来!” 小丑鸟转脖子要咬,但是实在是脖子短又粗,根本碰不到,很是丢鸟的面子。它委屈地叫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寒净:“……”寒靳还真的很会找地方了。 “福旺!”寒靳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 寒净担心的一颗不存在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的大叫:“怎么了怎么了?” 好半晌,寒靳道:“没事……你知道的,福旺他,又变老了。” 寒净顿时只剩下揪心,面对已知的问题却无能为力的揪心。命运如此,天道无情,人能如何? “我没事,师尊,”福旺的口气还是轻松的,“只要师尊师娘没事我就开心,我开心就没事了,又不会痛,但是我要比师尊师娘先走一步了,你们以后一定会想我的吧!” 寒净心里搅成一团,轻声呵斥:“说什么傻话,什么走不走的,师尊在这里,你走到哪里去?” 福旺嘿嘿一笑:“师尊,虽然遇见你是上天的安排,可是我觉得,这个安排还不错,至少在我小的时候,的确有一段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师尊师娘不会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想当初那么一个小团子,整天闹着要学修行,可是学修行有什么好呢,学修行只是他的催命符罢了,如果当初不让他跟寒玉走,让他只是做一个普通的长寿的平凡人,该有多好,而现在,寒净连说出一句“现在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能力也没有。 “师尊,你和师娘一定会很好的,一定的。” 寒净趴在鸟背上,一颗心沉甸甸的满是惆怅却还故作轻松:“还有你,我们一家人,都会很好的。” 远处铺天盖地的威压如有实质,小丑鸟慌乱的抖了抖翅膀,飞向寒靳的肩膀。风带起了那一方小小的手帕,寒净布做的眼睛从寒靳的肩头一眼就看到了地面。 地面有五根石柱,一金一青一蓝一红一黄,都有流动的符文盘旋其上,光从符文流过,在柱顶组成一道白色的温柔的结界。 福旺躺在结界的正中央,头对金柱,左手对青柱,左脚对蓝柱,右手对黄柱,右脚对红柱,脖子手腕和脚腕都有一道细小的口子,红色的血雾从他身上的小口流向五道光柱。 这是寒净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景象。 福旺闭着眼睛,嘴巴动了动,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寒净无意识的学着他的口型,当他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那四个字是什么的时候,所有坚持的坚强和相信几乎一下就塌了。 师尊,我疼。 面无血色却还神志清醒地躺在阵法中央,全身的血液和力量慢慢流逝,福旺说的是:师尊,我疼。 围巾被扔在一边,幼年时的割喉之痛留下的疤痕还在,如今却是自己主动撕裂自己的身体,疼吗? 可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并不相通,寒净不知道福旺有多疼,福旺也不知道寒净有多疼。 第106章 消亡 “你就看着他去死吗?”近在咫尺的威压已经不重要了,所爱所思所念之人都已被这世界一一摧毁,寒净心如止水,看着寒靳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悲伤不升,欢喜不剩,“你就这样看着?” 寒靳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仓皇,他手中净月剑雪白一如往昔,雷电环绕翻滚不休,噼啪细响不绝于耳,目光就像多年前,他对寒净说我喜欢你时,那样温柔,饱满爱意几乎不用宣之于口,可他还是选择说出来,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唇舌,对寒净做生命中最后一次告白:“寒净,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寒净:“……” 寒靳抬起左手,送出一道风,停在寒靳胳膊上的小丑鸟被扔上半空,惊慌的拍打翅膀,不知所措的看着寒靳,威压已经近在咫尺,小丑鸟叫都不敢叫,本能的想逃,可寒靳似乎没有逃跑的意思,它只有驮着背上的布偶娃娃,茫然的定在半空中。 “带他去找小白羊。”寒靳指明了方向。 威压压顶,小丑鸟尖叫一声,展开双翅,带着寒净穿云入霄。 寒净终于明白过来,失去了寒玉,失去了福旺,在这一刻,他要面对的,是失去寒靳。 是失去寒靳啊…… 是……连寒靳都要失去了啊…… 可是怎么会呢?寒靳应该是那个永远能回去的地方,是那个无论寒净做了什么都能承担的人,是世界无论如何也能撑住天的人,是寒净今生今世惟一与之神魂交换的人,他是寒靳啊! 云层厚重,掩盖了大部分的声音和画面,可隐约透过绵软白云的,是一闪而过的雷电和嘶吼。 寒净的心口处被这雷电和嘶吼击中,恍然痛到神魂几乎要碎了。他的每一丝魂魄仿佛被人残忍的拉开,回归到了灵魂最本质的细缕,又被“寒靳”这两个字强行拼在了一起,布偶的布片被这重组之力揉碎,包裹着的凝神固原的雪羽丝遇光即化,像是一缕微微的风。 寒净在这股微微的风中落向海上的石林,带着天上忽生的风雪。 坠入云层脱离云层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群仙聚力攻击五根石柱围成的结界,寒靳跪在结界前,全身已经挂满血污,他只是一个大乘修士,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可他还是撑着剑不肯倒,一双眼睛顽固的睁着,却没有痛苦的神色。 世间万种色彩,归于一处总是白,漫天无数神仙,合力一击却只如一柄薄薄的刀,寒靳扬了扬嘴角,人虽输了,神情却是轻蔑,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发出嘲讽,却只吐出满口的鲜血。 寒靳的丹田已经碎了,寒净一靠近他就觉得腹部剧痛,像是一只手抓着内脏疯狂的摔打,让他猝不及防地跌落到寒靳面前。 那柄薄薄的刀极轻极慢地飘到了寒净眼前,寒净下意识的双手撑地,把身后的寒靳挡了个完完全全。刀太薄,薄到无锋,身后的寒靳想要推开他,可是力气实在太小,肩膀沉沉黏黏,应当是寒靳呕出的血落了满肩,寒净却突然想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刀锋划过寒净的脖颈,神魂没有鲜血,可是灵魂开始泄漏,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飘荡的灵魂回过头,看到薄薄的刀悠悠的从自己的后颈划过,落进了寒靳的心脏。 似乎有一声震天的鸟鸣响起,天边不知何处传来一股巨力,拉扯着寒净飘飘而起,他看到一只长相奇丑的鸟在一片金光外盘旋哀鸣,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 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极其伤心的事啊?这世间明明就很无聊,这么飘着很无聊,后面跟着的灵魂也很无聊,下面僵硬的人类很无聊,这只鸟叫的也很无聊,这些活物,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意思?他为什么要说意思?他为什么要思考这些奇怪的东西? 思考……思考是什么? 那只奇丑的鸟叫个不停,嗓子都要哑了,尖尖的鸟嘴里流出了绿色的液体,很快那只鸟就再也飞不动了,吧唧一声落在了地上,动也不动了。随着丑鸟停止了哀鸣,地面的人类回过神来,随着几根柱子开始比划,可还没等比划到位,那几根柱子周围的金光却直上云霄,融进云里,瞬间铺陈开来,向无边的四极汹涌奔去,如同一条决了堤的江河,包裹了所有的一切,消亡了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整片无边无际的天空,被一只巨大的罩子当头罩下,金色的光芒拢住四野八荒,浩瀚的光芒向着地面坠落,整个能够看到的看不到的世界都在下着同一场让人睁不开眼的流星雨,可是那只鸟还是一动不动。 那只鸟啊,好像是死了,可是怎么没有灵魂呢? 真可怜。 ……真……可怜啊…… 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他望着那只丑鸟的尸体,再也飘不动了。 他的灵魂再次组成了一个寒净,他的意识不知从世界的哪个角落回到了他的魂魄,他认出了身后那个透明的熟悉的魂魄,情绪像一颗秤砣把他压回了地面。 被金光吞没的仙人们没能留下尸体,小丑鸟的尸体尚有余温,福旺和那个不知何时死去的黑衣男子的尸体已经凉透,寒净想伸出手去碰一碰,手却从他们的尸体中穿了过去。 寒靳静静的站在寒净身后,看着金黄色的天空,默然不语。 寒净双手捂住眼睛,人的七情六欲,伤心快乐都无比清晰,他本应分化为曾经亲眼见过的那些灵魂丝缕,飘飘然自有归属,前尘不忆,来生不知,可他偏偏重归于他,必须静下心感受这一切的失去而无所得。 只因人说天道无情,天道,便要无情至此吗? “便当作我无情吧。”方寸之地传来一声叹息。 寒净抬头,看到福旺站在金色的天空下,雪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暗色,双目瞳孔比天空的颜色更加耀眼。寒净来不及欢喜,便意识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福旺总是懵懵的脸因“他”的存在失去了所有的表情,那双金色的瞳孔中不是在他面前的寒净寒靳,而是朝阳晚月,牧野上的牛羊,城墙中的人类。 “在这个世界因为偶然从无数世界的缝隙中不知因何诞生之时,我就在这个世界之中随着这个世界长大。那时,世界只是一个点,还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更没有生命。”福旺蹲在黑衣男子面前,并不在乎他的听众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自顾自的开始说话,“那时,我懵懂无知,时间久了,便觉得无聊。” 世界的意识也并不是一出生便已老。 那是,他是这世间的惟一,有时候睁开眼睛看看旁边的世界,好不热闹,难免向往,便偷偷模仿别的世界做了些灵巧的小玩意,看着这些小玩意打打闹闹,虽然总是头疼,却很开心。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别的世界总要有生老病死,为什么不能让这些小玩意一直活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做的那些小玩意发生了争执,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开始打打杀杀,时间对他不过是眨眼之间,而眨眼之间,这第一批小玩意便全部变成了怪物。 因为他没有赐予这第一批小玩意死亡,所以他们被埋在了地下还能动,被砍成了r_ou_泥还能思考,被煮熟了心肺还能愤怒,他们每日哀嚎,埋怨世界不帮助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了这样的怪物。无论世界多少次把他们恢复原状,他们总是能找到争吵的理由。终于有一天,世界疲惫了,他给了那些小玩意永远的死亡。 世界安静了。 可是世界也更加孤独了。 不知多少年之后,世界的伤痕似乎已经被时间抚平,这个世界上再次出现了一批新的小玩意,死亡如影随形,在死亡的鞭策下,为了生存他们创造了无数的奇迹。世界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世界里随时随地发生的死亡,可每一次的奇迹总能让他惊叹不已,他赐予这些小玩意食物、阳光和水,他投入了越来越多的ji,ng力,就更不舍得大地上的生机轻易毁灭,他赐予北方山水之ji,ng,南方妖族之寿,西方ji,ng灵之能,东方魔族之智,而这大地上,他最偏爱的就是最初诞生的人族,那是他模仿别的世界的人创造的第一批生灵的后裔。 他投入的越多,就越专注于自己的小世界,就越虚弱越卑微,就越想给他们更好的命运和去处,世界没有年龄没有性别没有种族,可在他的守护下成长的每一个生命,不都是他的孩子吗? 他给他们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时候,为他们打开迈入另一个比他更大更好的世界的通道。最初的生命歌颂他的给予,赞美他的宽广,可是时间一久,却只道是平常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开始说,天道无情,天道不公。 他们从无到有,从有到富,然后对这个世界感慨,为什么老天爷给的这么少呢? 对,他们叫他老天爷,可有时候也叫他,贼老天。 贼老天,你欠我! 到底是谁欠了谁? 第107章 天道有情 世界渐渐的便漠然了,他不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这个世界越来越热闹,可他已经不喜欢热闹了。他有时会关注某一个人短暂的一生,有时又会昏昏沉沉睡上几个眨眼。世界已经有了一套按部就班的规则,他几乎从不出手干预。无数的生灵努力想要脱离这个世界去往更大更好的世界,他例行公事的送上最后的考验,在那考验中灰飞烟灭的,他们的亲人总要骂几句天道无情,可世界已经不在乎了,这些小东西总是不明白,更大更好的世界是更严厉的考验,而连他的考验都过不了的小东西,只是死在这里和死在他乡的区别而已。 时间就是眨一眨眼睛就过去的幻影,日子过得一团死水的时候,宇宙中起了波澜。一个小世界不知何故突然爆炸了,爆炸的冲击引发了相邻大世界的爆炸,无数的能量在宇宙中四处jians,he,摧毁了不知多少世界,终于到达了他的面前。 留给他的时间,按照他身上这些小东西的记录方式,应该是不到四百年。相邻的大世界,那个对他的模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总是和善地接纳他的小东西,那个在他因为愤怒而山河震荡的时候会安慰他的大世界告诉他,别怕,我帮你挡一下。 无数注定要消亡的世界都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吞噬爆炸的冲击,阻止爆炸的蔓延。大世界说,如果幸运的话,在大世界消亡之后,冲击将会微乎其微,只要他用尽所有的力量阻止封锁自己,就能够活下去。 而他所有的力量,大部分已经分给了身上那些烦人的生灵。 四百年的时间,是大世界吞噬爆炸的冲击的时间,也是他重新夺回自己能量的时间。他需要的是灵魂,是生机,是时间,是一场对所有生灵来说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大世界已经陷入了痛苦,曾经离开了他去往大世界的人纷纷想要回到他的怀抱,可是他已经没有力量保护他们了。他们曾经满心欢喜的投向了大世界的怀抱,可是在大世界濒临灭亡的时候他们只想着逃,他们身上已经吸取了大世界的能量,回到这个世界只会影响这个世界既定的规则,他再也容不下他们。既然他们不在乎天,天又何必在乎他们! 世界开始着手准备一场灾难。 金黄色的屏障已经包裹了整个世界,福旺所在的地方一丝生气也无,寒净寒靳只是两个可有可无的听故事的人,福旺挥一挥手,黑衣男子身下的土地活动起来,将黑衣男子和小丑鸟都裹入地下。 寒净无话可说,他没有任何的立场指责天道,而在骂天道无情的人中,有寒净的一份。尘归尘土归土,世界不过是恢复最初的样子,他们这些侥幸活过爱过失去过的人,没有任何理由去恨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是这种方式?”脑子是个好东西,寒靳总是随身携带,“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地震,洪水,雷电,火雨,为什么要用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我们两个还在?” 话虽然像是在找死,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 低头看着土地掩埋尸体的福旺抬起头,看着寒靳的眼睛,虽然没有表情,却口气轻快:“你看,这个世界上虽然大多数人让我生气,可总有你这样的人让我惊喜。” 寒净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可仔细想想其实什么都没明白。 福旺抬起头,看着天空的屏障,他的眼中依然不是眼前的屏障,而是越过屏障之外,那个已经几乎完全消失的大世界。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福旺唇角的线条温和些许,“我赐予你们死亡,谁又能给予我死亡呢?” 世界开始着手准备一场灾难,很快所有的力量都会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幸运的话,只要大世界能够完全的吞噬爆炸的余波,他能活下来,虽然这对大世界来说很痛苦。 可是大世界好像并不觉得痛苦,在逐渐消失的过程中,大世界甚至开始琢磨着写笑话全集。 世界有些惊讶:“你有受虐倾向啊?” 大世界:“……” “对不起对不起,”世界连忙道歉。 “没关系,”大世界并不放在心上,“我只是想留下一点开心的东西,这样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想到我也是开心的。” 世界愣了一下:“你以后不在的时候……” 大世界的意识温柔的放轻了声音:“从现在开始,我只能陪你四百年了。” 世界回到自己的空间想了很久很久,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世界只诞生了十几亿年,可是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只剩四百年好了。否则他自己活下去,一定会被这些烦人的自己造出来的小东西折磨疯的,就让这些小东西自己自相残杀好了,他再也不想管他们了。 他有一个阵法需要完成,可是他的真身当时不能降临人间,所以将阵法传下人间,寻找一个可靠的人帮他完成阵法。那阵法几经转折,被一个孩子带入平波峰,被寒玉看到,寒玉便成了天道在人间的行者。 “那个孩子,就是我?”寒靳打断了世界的话。 世界像是一尊雕塑,只有嘴巴在动:“那个孩子,就是你。” 寒玉开始着手准备布阵之事,世界开始着手准备降临人间之事。要降临人间,他需要一个能够容纳世界的足够强壮的身体,一个能够为了世界自愿牺牲的灵魂,可是短时间内,这样的身体和这样的灵魂合为一体的生灵,根本难以出现。世界退而求其次,开始寻找这样的灵魂,塞入足够强壮的身体。 一个灵魂进入另一个身体的实验很失败,整整三百年,那个灵魂始终找不到方法完全掌控r_ou_身的力量,五方阵法已经建立一半,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世界只有一边寻找合适的灵魂,一边匆忙诞生一个婴儿,希望把这个婴儿交给合适的人抚养,孕育出一个具有牺牲ji,ng神的灵魂。在这个婴儿成长的过程中,偶然间被寒玉附身之后仍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世界开始看到了希望,只要这个孩子放弃身体的控制权,接纳新的灵魂掌控自己的身体,就可以实现世界的设想。 寒净也跟上了世界的思路:“那个孩子是福旺,那个灵魂是师尊。” 世界摇了摇头:“那个灵魂,是我刚刚埋葬的那个人,他叫何烟。” 何烟是个孤儿,一生颠沛流离受人欺负,生命中的挚爱一一远去,是最有理由恨这个世界的人,也是世界最不看好的人。要容纳世界的意识,需要一个绝对纯洁的灵魂,要通过重重幻境考验,要能完全摒弃自我。世界一直在名门大派中寻找一个不染世事的灵魂,却没想到最美的花开在最肮脏的污泥里。 第一次见到何烟的时候,他连霞蔚宗一个小小的入门幻境考验都通不过,后来寒净寒靳下山,何烟离开霞蔚宗,四处流浪,在望源,彩凤被人盯上,打斗中烧坏了数间凡人屋舍,何烟被彩凤送走,彩凤与恶人同归于尽。 何烟的孤独,是得到过所有的温情得到了所有所亲所爱的保护换来的孤独。 他最有理由恨这个世界,可他是惟一通过考验的灵魂。他的灵根不佳身体羸弱,可他从不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世界常常觉得,让这样的人去死,也是一件不那么愉快的事。 但他是惟一。 只有通过他,世界才能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世界才能凝聚自己的力量,世界才能用五千万生灵的灵魂建起头顶的这一道屏障。 “这个世界上,我自己造的东西往往能够出乎我的意料。”世界眼中的大世界只剩下一小块的能量还在坚持抵消着爆炸的余波,那一小块能量上写着最后一个笑话,逗得世界坚持不住的笑了起来,“虽然你们心中的信仰各不相同,可却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之牺牲。我看着阿摩罗教众诵读经文尸山沉海,看着一代名将撕碎十八封遗书拿起屠刀,看着狐妖挖出自己的心,看着魔族最后终于懂得了爱,看着天之骄子变成冷血的杀手,看着明知死路一条的人用身体阻挡仙人的能量,看着一只没有灵魂的ji,ng怪啼血而亡……这个世界,好像还是有点意思的。” 世界转过头,他用着福旺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一个弧度明显的微笑:“替我保护好轮回。” 世界眼中,大世界最后残留的一角终于彻底消失了,那句玩笑也彻底消失了,世界纵身一跃,投身无边无际的金光之中,那光芒即便是灵魂也觉得刺眼了。 北方山海腾起巨浪,南方古林万兽齐鸣,西方峡谷荧光葳蕤,东方地底黑雾冲天,世界各地飘起灵魂的丝缕,层层交叠,r_ou_眼可见,渐渐粗壮。 整个世界,无人、魂能睁开双目,直视万物。宇宙中那道几乎消失殆尽的余波像一柄已经力气用尽的刀在这个小世界上轻轻碰了一下,大地震荡,万籁俱寂。 霎那间,蓝天白云,阳光透过绵软的白云落在灵魂之上,金色的阳光闪烁着细小的尘埃。 此世常混沌,万古如初生。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结束了,愿天下赤子行遍坎坷路而初心不改。 第2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