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 正文 第1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节 简介 比重生一次更牛逼的是重生两次 娱乐圈重生文,滥情演员攻x痴情偶像受,攻方不洁,受方揣包,介意慎点。 蜷川莲想和李郁在一起,为了实现这个微小的愿望,他杀死自己两次,当了十五年爱豆。 第1章 向死而生 2023年6月13日,吴城。 那是一个寒冷的初夏,偶像团体saudade等来了他们的第一场演唱会,没有人想到,这场一雪前耻的表演,竟然成了蜷川莲的催命符。 演唱会进行到尾声时,组合成员蜷川莲不慎从舞台坠落,送医一周后去世。 队长悲痛之余在个人微博上发出声明,称蜷川坠落舞台后尚有意识,何以在入院七天后突然死亡,其中句句指向医院渎职,并要求解剖遗体。 迫于舆论压力,医院方私下约谈队长陆湛,当天,陆湛准时赴约,他坐在院长办公桌后,满身凛冽y狠的杀气。 院长是个花甲老人,他从抽屉里取出照片时,手还在不听使唤地颤抖:“陆先生,不是我们不想解剖,是不能解剖啊。” 院长向陆湛出示了一组照片:“请看这个。” 陆湛轻蔑地从老人手上抽走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院长适时地开口说道:“病人的死因不是伤重不治,是自杀。”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明星不堪压力自杀,李郁一边浏览新闻,一边凉薄地评价:“她不珍惜生命。” 蜷川坐在李郁膝上,像一只乖巧的金丝雀。 金丝雀也看到新闻,不甘示弱地一扬眉:“你觉得死亡也分三六九等吗?” 李郁没有接这茬,蜷川不安分地动了动,自言自语:“我从不这么认为。” 蜷川坐在医院天台的护栏上,想到他和李郁的对话,谁也不会知道,那场对话竟然在无意中决定了他的命运。 耳机里播放着一则娱乐新闻,蜷川瞅了一眼屏幕,向来花花绿绿的娱乐版块今天变成了纯黑色,主持人一脸凝重地报道着演员李郁的死讯。 李郁今早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前助理吴向萍的住处被各路媒体团团包围,所有人的问题几乎都是一样的—— “李郁到底在隐瞒什么?” 蜷川看着屏幕里的人乱成一锅粥,好像在回答他们的疑问一样,轻轻说道:“当然是我啊。” 蜷川出了意外后,李郁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看他,为躲避聒噪的媒体,他驾车钻进一条小巷,然后就再也没能出来。 “你是为我死的。”,蜷川幽幽道。 他退出视频app,把手机和耳机一一扔下楼,听到配件碎裂的回响,脸上泛起恍惚的笑意,抱紧怀里的相框,闭上眼睛,从楼顶一跃而下。 死亡是没有三六九等的,因为我们终将向死而生。 院长向陆湛出示的照片里,蜷川莲身着浅蓝病号服,躺在一片糜烂的血r_ou_中央,四周都是喷jian而出,凝成褐色斑块的鲜血。 第2章 saudade 舞台上的幕布拉得严严实实,吝啬地只开着一盏聚光灯,组合成员都在幕后做最后的准备,里面偶尔飘出几句微弱的歌声,六个纤细的人影在灯下晃动。 一票男粉在观众席上嘶吼:“啊!!!!!!!!!!!超好看的!!!!!!!!!!” “这还没露面呢,一个个是不是有病。”,骆漫漫嫌弃地捂起耳朵。 周婷把一张手幅塞到骆漫漫怀里:“别废话,赶紧拿着。” “好好好。”,骆漫漫懒洋洋地展开手幅,有气无力地往空中一举,“这样行吗?” 周婷猛地一拍她的后腰:“ji,ng神点!” 骆漫漫不乐意了,在周婷的胳膊上猛掐一下:“小妮子跟我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周婷捂住胳膊不让掐,振振有词:“我不管!今天我家小姐姐回归!你要理解我!” 周婷家的小姐姐属于偶像团体six sed,是玉面旗下的当家花旦,由六位成员组成,每位成员的名字都以s开头,人称六秒,也有叫6s的,听上去像库克又出了新手机。 六秒从出道以来一直很顺,骆漫漫不追星也知道,今天她们回归出新歌,周婷求爷爷告n_a_ai,手段用尽才抢到两张票,天不亮就拉着骆漫漫来了。 在等待的四个小时里,周婷水米未进,却保持着一种令人费解的亢奋状态,骆漫漫心想她亢奋就让她亢奋去吧,脑袋一垂,没多久就有了睡意。 周婷怎么肯放骆漫漫去睡觉?把她摇醒以后,在杀人眼神的洗礼中强作镇定:“来,我跟你说个好玩的。” “行行行,你说,你说,我听着。”,背后的男粉还在嘶吼,觉是怎么都睡不成的,骆漫漫不得不塞住一只耳朵,把没塞住的那只靠过去。 周婷道:“今天有新团出道,叫saudade,男团!初舞台!撞上我们家也挺惨的,一位估计是没希望了。” 骆漫漫随口一问:“哪个公司的?” 周婷一脸认真:“星河娱乐。” “星河?”,骆漫漫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噢,知道了。” “哎哎哎别睡!”,周婷拉起她的胳膊左右摇晃,“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呀。” saudade的队长叫陆湛,星二代,母亲是名噪一时的影后卫清欢,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就去世了,骆漫漫她妈骆璇给卫清欢当过经纪人,卫清欢死后骆璇跳槽,两家人本不该再有交集,只是因缘际会,骆漫漫上中学时又和陆湛见过一面,他长得和卫清欢不太像,不过确实很好看。 说起来都是旧相识,骆漫漫的确一点也不意外。 舞台上传来一段悠扬的哨音,观众席的气场明显变了,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向那块鲜红的幕布。 周婷放下手机,训练有素地一手举应援灯,一手举手幅,骆漫漫刚想开口,就被她嘘了回去。 “漫漫快听!” 话音方落,幕布升起,six sed六人排出扇形站位。 “who! is! iortal!(谁能永垂不朽)” 六秒的新歌《不死》以一句念白开场,紧跟着急促的鼓点,鼓声从台前传到幕后,在走廊里肆意穿梭。 一只手不甘寂寞地在化妆台上打拍子,另一只手在眉尾描完了最后一笔,陆湛仔细检查妆容,被镜中浓妆的自己逗得发笑。 “你还有心情笑。” 薛行钻进闷热的待机室,端给陆湛一杯温水:“喝了润润嗓子,她们唱完就到我们了。” 角落里的蜷川莲在打盹。 薛行脾气急,陆湛和他共事多年最清楚不过:“公司安排今天出道,和我发脾气有什么用?你要是坐不住,就把剩下那两个找回来,我们再过一遍走位。” “出去找了,没找到。”,薛行没好气地往陆湛身边一坐,“你不是不知道他,神出鬼没的,谁也管不住。” 薛行口中的“他”指的是老幺卞云,今年才十五岁,声音条件极佳,陆湛第一次听时惊为天人,恨不得把所有溢美之词都用上,卞云受到称赞,也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矜持地点点头,说了几句谢谢,当时陆湛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时过境迁,他现在只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卞云年纪小,皮得要命,满脑子鬼主意,管教他简直折寿,陆湛和薛行早就放弃了。 这时候,角落里的蜷川莲还是没醒。 蜷川是队内唯一的外籍成员,十岁被星探发掘,开始在公司里当练习生,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个性突出得有点显眼,在他身上看不出半点日本人集体主义的影子。 陆湛把化妆品归置好,刚准备去把蜷川摇醒,薛行上来拉住他。 薛行:“你别管,他这几天太累了。” “我说你怎么…” 陆湛说到一半,薛行忽然抬眼定定看着他,薛行有一双凤眼,凌厉得无人能掖其锋芒,此刻,这双眼里蕴含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陆湛心里是知道的,立刻噤声不言。 沉默了几分钟,待机室的门又开了,卞云像一阵龙卷风似地刮了进来,身后跟着失踪多时的方嘉。 陆湛如获大赦,过去把卞云揪过来,摁到椅子上补妆:“我的老天,小祖宗你可算来了。” 卞云:“这不还有一会儿吗,6s唱完了?” 陆湛一脸苦大仇深地给卞云扑粉:“出道舞台你还想掐着点上,不要命吗?” 这时,角落里的蜷川终于醒了。 他慢慢坐起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觉得眼睛上蒙着一层ru白的雾气,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还好这种不适开始随着时间慢慢消退,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何方——出道舞台的化妆间里。 薛行有意无意地偷看蜷川莲,他和陆湛长得有三分相像。陆湛的鼻子更好看,线条平直,行云流水,不见一点拖沓,蜷川的鼻梁则不算太高,鼻尖微微翘起,和丑是沾不上边的,但也太女气了。 陆湛喋喋不休地教训卞云:“下次要是再让我抓着你乱跑,我…我就…” 卞云接话:“放弃吧,你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陆湛气得差点吐血,卞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往椅子上一靠,闭眼养神,任由化妆刷在脸上暴躁地戳来戳去:“我听说李郁来了,让四哥带我去看的。” 蜷川:“李郁?那个演员李郁吗?” 卞云眯起眼睛,得意洋洋地笑着:“不然呢。” 李郁是玉面娱乐旗下的艺人,全公司上下的摇钱树,股东们捧在手里的宝贝疙瘩,不为别的,他实在太能赚了,早年也演电视剧,现在为求转型开始演电影,就没接过不挣钱的片。 李郁年轻时是个流量小生,刚出道那会儿连续接了三部抄袭剧,公关吓得都不会哭了,不等事情平息,他又和一位华裔女星传出绯闻,这个女明星污点不少,光是言论就能打满一张a4纸,正反面的那种,不管恋情是真是假,李郁都触到了国内观众的雷区,引爆一片骂声。 当年,李郁的粉丝都跟地下党似的躲躲藏藏,“喜欢李郁”和“做微商”、“每天发九宫格自拍”、“明明很瘦还喊着减肥”、“只p自己不p朋友”、“当面嘲讽朋友的爱豆”、“逢年过节在微信上讨红包”一起,并列为新时代青年的七宗罪,就是这么一条烤糊粘锅翻都翻不过来的咸鱼,现在竟然混成了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利双收,惹人艳羡。 蜷川急不可耐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卞云:“没什么特别的啊,看着挺神气,个子很高,其他的也就那样儿吧,哎三哥,难不成你喜欢他?” “什么?”,蜷川心里一惊,然后才意识到卞云说的喜欢和他理解的不一样,“不,没有,你别问了。” 蜷川偷偷检查胳膊,上面没有任何伤痕,动了动手脚,也活动自如,他松了一口气,万幸,他还活着,李郁也活着,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时间又回到了2018年。 方嘉抬起头,扫视每一位成员,目光有些茫然:“你们说,我们会有李郁的运气吗?” 陆湛难得地显示出了犹豫的神色,这时,蜷川却说:“会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会的。” 迎着其他四人狐疑的神色,蜷川笑了一下,他看着队员尚还年轻的面容,不由觉得一切恍如隔世:“我们会很红,我们五个人会在一起很久。” 《不死》以全体成员的哼唱结尾,陆湛听到熟悉旋律,把化妆刷一撂:“没时间了,别东想西想的。” 他最后整了整衣领,推开门:“走吧,上场了。” 走廊的灯光洒进待机室,那一刻,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出现了明亮的银白光点,与希望是同一种颜色。 第3章 明年的礼物 2018被称为中国的偶像元年,原因无他,在接受了十几年的舶来品以后,这个文明古国突然开窍,也效仿韩国,逐渐把本土的唱跳艺人和歌手演员等职业剥离开来。中国人口基数大,想当偶像的一抓一大把,隔壁又有一整套成熟的艺人培养系统可以借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短短几年间就成了气候。 six sed是一代团,由玉面娱乐公司和韩国合作方共同运营,本质上来说还是中韩混血,等轮到saudade这样的二代团,才能真正称为国人独立打造的团体,前景究竟如何,现在谁都说不清楚。 “卧室比以前更安静,我在记忆里找你,不断预习失去的场景,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saudade的出道曲叫《冷夏》,打歌结束以后,陆湛与薛行并肩走着,时不时哼一段歌里的高潮部分,用手肘捅薛行:“你说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求而不得的爱情吧?”,薛行累坏了,心不在焉地答道。 陆湛困惑地道:“我总觉得歌词写得怪怪的,‘预习失去你的场景’是什么意思?如果说的是失恋,‘复习’才更贴切吧?” “谁管他。” 薛行原定是solo出道的,这个团的音乐风格和自己相去甚远,他第一次听出道曲的时候牙都酸掉了,怎么可能对歌词上心,随口敷衍了几句,回到待机室以后,把疲惫的身体扔进沙发,死尸似的一动不动。 陆湛拽他:“起来,还没完呢。” 按照惯例,录制结束以后都要去向前辈打个招呼,six sed出道三年,实力颜值俱佳,资源也好,一路扶摇直上,陆湛等人只有仰望的份,自然不敢怠慢。 卞云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不知道她们在台下是什么样子的。” 陆湛忍无可忍拍了他的头:“说话小心点。” six sed只比saudade多一个人,待机室却宽敞了不止一倍,陆湛敲门时门缝里漏出来一丝冷气,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蜷川原以为会看到一屋子人,想不到是六缺五,只有队长沈兰茵和李郁两人在。 沈兰茵和李郁是一个公司的,玉面内部的艺人关系都不错,探班也是理所应当,但沈兰茵把所有人都支出去算怎么回事?其他四人想入非非,只有蜷川镇定如常,陆湛甚至觉得他的表情冷静得过分,有些麻木了。 “来了啊?”,沈兰茵坐在化妆台前,没有起身,“辛苦了,都坐吧,别客气。” 陆湛不敢坐,薛行见状也默默拉住了卞云,李郁仍站在墙角,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每个人。 陆湛觉得李郁y森森的,刻意别开目光不看他:“兰茵姐,其他人呢?” “出去了。”,沈兰茵飞快回答了陆湛的问题,笑盈盈地环顾一圈,“每个长得都很好看,又年轻,以后大有前途。” 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陆湛要是再问下去就是傻子了,连忙自谦:“不敢。” “你是门面吧?我在官网上看见了。”,沈兰茵直勾勾盯着陆湛,眼中笑意不减,“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她停顿了一刻,赞道:“基因真好。” 陆湛的母亲是卫清欢,远近闻名的美人,演过大片,拿过影后,可惜红颜薄命,三十岁就没了。 卫清欢的死因到今天为止都是一个谜,陆湛不喜欢别人提起,但沈兰茵是压他一头的前辈,不好发作,只能支支吾吾地蒙混过去。 沈兰茵还是不打算放过他:“说起来前辈和我是一个公司的,她去世那年我还小,没有见上一面,现在想想还是觉得遗憾。”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笑着问陆湛:“对不起,我话太多了,你不介意吧?” “没事,没事…”,陆湛皱起眉头,斑驳的粉底卡在纹路里,看上去好像戴了一张快要裂开的面具。 沈兰茵一直缠着陆湛说卫清欢的往事:“唉,出了车祸,遗容面目全非,真是可惜。哦,还有,我队里的苏婉佳就是因为长得像她才被选进公司的,下次有空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她长得到底像不像前辈,你最有发言权了。” 陆湛咬紧牙关一语不发,薛行刚想帮着说两句,李郁突然上前,拍了拍沈兰茵的肩膀:“你们慢聊,我出去抽支烟。” 沈兰茵转过头,趁着陆湛等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向李郁抛了个含情脉脉的媚眼:“去吧。” 李郁头也不回地走了,沈兰茵刚想开口敲打敲打剩余的四人,蜷川猛地掉头,跟在李郁后面离开了待机室。 沈兰茵错愕:“他这是怎么了?” 卞云的反应飞快:“内急。” 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李郁经过蜷川莲他们的待机室时,停下脚步看着贴在门上的成员姓名,又看了看蜷川本人:“跟着我干什么。”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蜷川终于不用再掩饰自己的表情,他困惑到极点,开口便问:“你到底怎么了?” 李郁朗声一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蜷川心里咯噔一声:“你和沈兰茵…” “是,不过也是一时的。”,李郁靠在墙边,“过一阵子就倦了。” 说完,恶趣味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到时候你还有机会。” 蜷川拂去他的手,表情平静如常,只有眼里多了两点不易察觉的水光。 “出道了就好自为之吧,偶像吃的是青春饭,一旦上了年纪就要另谋出路了。”,李郁转身欲走。 蜷川在他身后喊:“等等!” “什么?” 蜷川慢慢抬起手臂,指着李郁黑色的衣袖:“这串砗磲手串,哪儿来的?” 李郁的手串上共有十八颗砗磲,质如白玉,每颗都是蜷川一点点磨出来的,费了无数材料和一双眼睛,全天下仅此一串,烧成灰也不可能认错。 李郁如果真的另有新欢,怎么可能还戴着旧爱送给他的东西,而且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蜷川记得很清楚,手串是他送给李郁的五周年礼物。 蜷川在2014年和李郁确定关系,五周年是2019年,然而今年是2018年。 换言之,他戴着一串明年才会出现的手串。 蜷川刚想问个清楚,李郁忽然转身,把他按在墙上,将演出服扯下一点。 肩头传来一阵钝痛,蜷川失声叫了出来,被李郁堵住嘴。 李郁在他的皮肤上吮吸啃咬,直到留下一个深红的印痕才罢休,放开蜷川以后,他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随口夸赞:“你现在叫得比以前好听。” 李郁选的位置实在是妙,蜷川穿好衣服后,吻痕没有被完全遮住,露出一点引人遐想的红肿。 他离开以后,蜷川用力扯衣服遮盖,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最后,他自己也放弃了,怅然若失地发了一会儿呆,擦擦发红的眼睛,一步一步挪回待机室。 其他四人在待机室里或站或坐,看到蜷川回来,薛行第一个冲上去,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为蜷川解围的卞云第一个开口:“三哥,你干什么去了?” 陆湛:“卞云!” 陆湛很少直呼卞云的大名,不是喊小祖宗就是喊云云,卞云自己也吓了一跳,见他大哥可能真的生气了,撇撇嘴什么都没说。 “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提了。”,陆湛走到门口,用手肘顶开门。 门开了,沈兰茵笑着迎上来:“去哪儿了?” “和你说了,只是抽支烟。”,李郁把沈兰茵揽进怀里,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沈兰茵揪着李郁的衣领,迫使他低着头与她平视:“你们真的分手了吧?” 李郁轻轻推开沈兰茵:“这还有假的不成。” “那就好。”,沈兰茵说,“你知道,我不喜欢被骗的。” 李郁单手圈住沈兰茵的腰:“我知道。” 挠了挠她的下巴:“好了,别跟他置气,笑一个?” 沈兰茵配合地抿唇一笑,月牙似的眼睛里盈着一汪春水,她天生就是一张网红脸——ji,ng致的五官,小巧的脸,再配上一个尖尖的下巴,所以有人说,沈兰茵的美貌是当下最流行的美貌。 沈兰茵自己把这句话当作赞美,可是人心易变,流行又能流行多久? 第4章 三味线 那天看完打歌舞台以后,周婷激动地找到骆漫漫:“姐妹!你听我说!我有新墙头了!” 骆漫漫在宿舍的床上躺尸,手里拿着一本全新的四级单词书:“谁啊?” 周婷亢奋地爬上梯子,举着发亮的手机给骆漫漫看:“是他是他就是他!” 骆漫漫定睛一看,哟这不就是陆湛么?当偶像当得有声有色的,刚出道就有小迷妹了。 周婷见骆漫漫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满意,用力推了她一下:“我给你五分钟组织一下赞美的语言。”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骆漫漫的词汇量比较贫瘠,所以只能拿数量来凑,一连说了四个好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朝向周婷,“墙头墙头,你都有多少墙头了?连起来都和长城差不多了吧?” “这次我是认真的!”,周婷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保证, 骆漫漫把她的右手摁下去:“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周婷词穷:“我…” 女人太善变了,骆漫漫不屑地哼唧。 “s_ao大的是个好团。”,周婷开始真情告白,“我觉得他们实力不错,而且长得好看。” 骆漫漫:“s_ao大的?这什么名字。” 周婷:“官方组合名是saudade,唉,葡萄牙语那么冷门我们哪儿会念啊,s_ao大的是爱称,你多混混饭圈就知道了。” 骆漫漫眼睛一亮:“说到饭我还真饿了,你去给我买份钵钵。” 周婷委屈巴巴:“又是我跑腿啊。” 骆漫漫据理力争:“上周是我买的饭。” “可是…”,周婷刚想说骆漫漫上周就负责了一天,剩下六天全是她,不太好使的小脑袋突然灵光一闪—— “买饭可以啊。”,周婷抛出一个油腻的媚眼,“你要给我的崽崽打榜。” 骆漫漫一脸懵逼:“什么崽?什么榜?” 周婷把手机往骆漫漫手里一塞:“回来我教你。” 她掷地有声地宣布:“妈妈的崽崽一定要走花路!” 这次星河兵行险招,想不到剑走偏锋,还真戳到了某些小姑娘的萌点,saudade的打歌舞台被传到b站,弹幕全是“妈妈爱崽崽!”,“崽崽太可爱了!”,“崽崽眼里有星星!”,“崽崽冲呀!!” 薛行看到一半实在看不下去了:“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喜欢给人当妈?前两年不还是男朋友么?自动升辈分了?” 卞云捧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方嘉顺手捏了捏卞云笑到变形的脸。 “二哥你别问我,我还是个孩子。”,卞云坐直以后,一本正经地说。 方嘉:“我也没成年。” 方嘉的年龄在队内倒数第二,他是冬天的生日,现在的确还没满十八岁。 想到年龄这茬,薛行如梦方醒地把他从沙发里拽出来:“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快点,看书去。” 方嘉一听复习,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晚上还有行程,让我歇会儿不行吗?” 卞云也帮腔:“是啊,我们年纪还小,不能受累。” “不行,快去。” 薛行的相貌最有攻击性,两道剑眉笔直,眸光如星,板起脸来比陆湛威严多了,卞云也不敢没大没小的。 方嘉一个人孤立无援,朝角落里的蜷川求救:“三哥…” 那天见过李郁之后,砗磲手串就成了蜷川心里的一道疑影,他一心想着这件事,随口敷衍道:“大家都累了,算了吧。” 他披起一件外套就往外走去。 方嘉:“三哥?” “我去练习室。” 卞云看热闹不嫌事大,对薛行道:“看,三哥被你气走了。” 薛行罕见地吃瘪了,默默不语。 练习室没给蜷川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刚来中国的时候汉语不好,做什么都慢半拍,他都觉得自己拖后腿,更别说教舞蹈的老师了。 为了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刘洋的嗓门一直很大,喊拍子的时候声音洪亮,满满当当地填进房间每个角落里:“一,二,三,四,跟上!过去!对,跟上,手!腿!你做梦呢?!” 他的声音骤然又拔高一个八度,所有练习生都停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扫到蜷川身上。 一阵劲风刮到眼前,蜷川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板子毫不犹豫地落下来。 刘洋恨铁不成钢:“知道自己什么问题吗?说说。” 蜷川无力地张了张口:“不…没有,不知道。” “还敢说不知道!”,刘洋反手又是一板子。 蜷川:“我…” “你看看他!”,刘洋用板子指了排在蜷川前面的男孩,“再看看你!慢了多少心里没数吗?还要我教几遍呐?啊?” 蜷川知道自己慢了,他也想说,但话到嘴边都是日语,仅有的几个中文单词也被刘洋吓回去了。 刘洋气得不行,别的孩子挨骂至少有反应,蜷川就不一样了,不知道这孩子是说不好中国话,还是脑袋里天生就缺根筋,除了点头摇头,其他回应一概没有,骂得多难听都不哭,别说哭了,人家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他把板子一扔,坐在落地镜前:“到底听得懂我说话吗?” 蜷川诚实地摇头。 得了,又是点头摇头,刘洋烦躁地一挥手:“那你出去!” 蜷川:“啊?” “啊什么啊!” 刘洋彻底怒了,怎么会有这么木的孩子,气势汹汹往门外一指,咬字清晰:“出去!” 蜷川懂了,揣着一双红肿的手默默离开。 他刚把门带上,半空响起一缕乐声。 津轻三味线?蜷川听邻居家的婆婆弹过,想不到这里也有人会这门乐器。 隔壁的练功房空着,透过门上一条狭窄的磨砂玻璃,蜷川辨认出里面的人是李郁,便大着胆子从门缝挤了进去。 蜷川莲是李郁在日本旅游时捡到的,他在娱乐圈浸 y 多年,慧眼识珠,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个小男孩以后能成气候,蜷川的爸爸好赌,正嫌这个孩子累赘,什么也没问就点了头。 为了避嫌,李郁没有将蜷川留在玉面,而是送去了隔壁星河,时不时过来视察一下小朋友的成长情况。 他原来只是把蜷川当成儿子养,也着实没想到日后会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展开。 此刻,李郁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琴上,他用玳瑁片勾弦:“天阙沉沉夜未央,” 停顿片刻,又勾弦:“碧云仙曲舞霓裳。” 身体微微后仰:“一声玉笛向空尽,” 扫弦:“月满骊山宫漏长。” 蜷川被李郁盯着,他的目光好像在问自己“如何?”。 蜷川找不到恰当的词回应,李郁早知如此,也不多话,用拨片轻轻一击琴身,扫过纤细的琴弦,一首本来清幽的曲子被改得铿镪顿挫,三味线本是“克制”的乐器,不在于放,而在于收,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弹到尽兴时,微微倾斜三味线,右手反拨,用力一扫,在这个音符的余韵里肆意挥弦,蜷川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李郁看到蜷川如此,嘴角含笑,一瞥按弦的那只手,目光转暗,犹如剑客拔剑前最后压抑的一瞬,继而他的手指如莲花一般绽开,一长串激烈的琴声在手中流淌,玳瑁宝光流灿,满室生辉。 《八千代狮子编曲》,李郁删去大段铺垫,又改了几个音,力求用一把三味线也能弹出合奏的气势,还好琴找日本匠人定做的,不然也经不起他这么大开大合地折腾。 一曲毕,他适时按住琴弦,乐声停止,室内寒凉彻骨,最后,李郁握住拨片,每拨一下,就念一句白居易的《羽衣歌和微之》:“玲珑箜篌谢好筝,陈宠筚篥沈平笙。清弦脆管纤纤手,教得《霓裳》一曲成。” 把琴平放:“献丑。” 蜷川愣住了,李郁看着他笑:“不鼓掌吗?” 蜷川赶紧啪啪啪地拍手:“好听!” “看到三味线就想起你了,”,李郁道,“索性拿过来弹一弹,逗你开心。” 他见蜷川揣着手,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又被打了?” “是,因为我太迟钝了。” “我看看。”,李郁拉起蜷川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低下头,仔细检查手心的伤痕。 蜷川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挨打不是什么光彩事,一个劲儿把爪子往回抽:“不要看。” 李郁看穿他的心事,干脆把蜷川一整个人拉到胸前,用手臂箍紧,闷声笑道:“每次来都能看见你被打,话说回来,不就是慢了一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年蜷川十岁,身在异乡,吃不好睡不好,又被种族限制得死死的,个子比同龄男孩矮了半个头,而李郁身材高大,胸膛又宽厚,两个人现在的动作就像成年雄狮抱着一只小猫崽。 练习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李郁深深吸进一口清冷的空气,很享受这一时半刻的宁静,“为什么会慢?” “无论如何也想做到完美,拼命想着这个念头,反而不行呢。”,蜷川说完这些,深感挫败,无ji,ng打采地垂下头去。 李郁点点头,他放开蜷川,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席地而坐,为了照顾蜷川的个子,他还弯了一点腰:“那就一点点来,别着急,谁没犯过错。” “修正错误,弥补遗憾。”,李郁给他顺了顺毛,“你还小,有的是机会。”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低下头笑了一声:“唉,是不是太老套了。” “不,没有,很好。” 李郁拍拍蜷川的肩膀,皱起眉头,“你身上太冷了。” 言罢,李郁起身要走。 蜷川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李郁把手cha进衣袋,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我又不是星河的艺人,天天往这儿跑也不像样,再说吧。” 李郁有钱,有地位,长得帅,性格过得去,是个很容易被喜欢的男人,当蜷川意识到李郁也喜欢他的时候,比中了彩票还要高兴,李郁能在这么多追求者里选他,证明蜷川莲也是个不错的人。 曾经,李郁很用心地喜欢过蜷川,但是死了一次之后,就没那么用心了。 作者有话说 李·花心大萝卜·郁给大家划重点:撩汉一定要投其所好 第5章 abandon “我喜欢的小姐姐要和我喜欢的崽崽一起上综艺啦!!!!” 周婷狂喜乱舞,抽走骆漫漫手里那本看了一个月还停留在abandon的单词书:“六秒的小分队!还有s_ao大的全员,都是我喜欢的,下周就播了,你一定要陪我看啊!” 骆漫漫披头散发的在宿舍里闭关一整天,顶着满脸油光伏案苦读,看到后来都魔怔了,书上的英语字母仿佛都活了过来,在她眼皮子底下风s_ao扭动。 周婷基础好,在这节骨眼上还能无忧无虑地追星,骆漫漫恨得牙痒痒,劈手把书夺过来:“烦死了没见我还背书呢吗?你要看自己看去,别拉上我。” “骆漫漫~”,周婷像个橡皮糖一样锲而不舍地黏上来,眨巴着开过双眼皮的眼睛,“12月还有一次四级考哦。” “我去你的。”,骆漫漫一巴掌把她拍走。 周婷不依不饶:“骆漫漫~” 骆漫漫把书立起来遮住脸:“周婷我劝你善良。” “你不陪我看正片的话,看看预告总行吧?第一集 预告刚出来,还热乎着呢。”,周婷腆着脸又贴了上去,骆漫漫还没点头,她就急不可耐地按下了播放键—— 预告在一阵轻快的纯音乐里开始,第一个入镜的是卞云。 “我特别喜欢狼人杀!”,卞云双眼直发光,“手机里有好几个app。” 公司给卞云安的是元气小n_ai狗人设,最讨奔三的大姐姐喜欢,画面外的几个staff差不多都是这个年纪,故意逗他多说话:“那你玩的怎么样啊?” “很多人夸我声音好听,但是没人夸我玩得好。”,卞云找出一件复仇者联盟的t恤,放在肩上比了比,放进箱子,故作老成地叹气,“我不喜欢当狼,当狼太难了。” 后期给卞云配上一对尖尖的猫耳朵,他说不喜欢当狼的时候,耳朵也耷拉下去。 画面一转,陆湛和蜷川莲准备出门,看到摄像机过来,蜷川莲拉拉陆湛的衣袖,示意他看镜头,两个人什么都不必说,站在那里微笑就非常赏心悦目了。 好事的stuff问:“有人说队长和莲莲长得像,你们同意吗?”,这句话被后期变声,还加上两倍速,抹掉了那一点点不易被察觉的火药味。 陆湛关掉鞋柜上的灯,室内顿时变得昏暗,他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站在阳光里:“我知道啊,确实有点像。” 一明一暗之间,有了光影加持的陆湛更好看了,周婷拉着骆漫漫尖叫:“漫漫漫漫!你看他!他简直是仙子,仙子你懂吗?仙子!!” 那个二倍速的声音又问:“那队长是c位,莲莲可不可以也站c位呢?” 陆湛和蜷川相视一笑,前者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我们可以轮流c位啊。” 说完,陆湛轻轻碰了碰蜷川莲的手,蜷川莲得到信号,引摄像机去拍方嘉和薛行。 方嘉抱着一摞练习册,薛行从上面抽走两本,往他已经鼓鼓囊囊的书包里塞。 “我的手好酸哦。”,方嘉对镜头说悄悄话。 薛行贴心地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整摞练习册,继续和书包斗争,方嘉好心地做解说:“我要高考了,二哥在帮我整理学习材料。” stuff:“录节目也要看书啊?” “对,录节目的时候也要看书。”,方嘉乖巧地点点头。 薛行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去,拉上拉链,连同自己的背包一起往肩上一甩,他惜字如金,匆匆经过摄像机时,才两根手指并拢,一碰前额,说:“再见。” 镜头升高,拍了几秒蓝天白云,再次下降的时候已经到了六秒的宿舍,沈兰茵坐在粉色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白猫,司徒妍和孙月明一左一右和她挨着坐。 沈兰茵:“大家好。”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节 三人合:“我们是six sed!” 沈兰茵穿粉色,司徒妍穿白色,孙月明穿藕荷色,漂亮姐姐们身上的色彩格外和谐 “这是绒绒,我的猫。”,沈兰茵用一根手指抬起绒绒的爪子,向镜头挥了挥,“你们好呀。” 骆漫漫一直认不全这六个人,背单词间隙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分不清:“三个人都是谁?” 周婷说起本命如数家珍:“这是队长沈兰茵,右边是孙月明,主唱,左边是司徒妍,老幺。” 她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躺到床上翻滚:“救命!老幺真的好可爱啊!” 司徒妍身材娇小,只有160,日系萝莉的长相,男粉最多。 “忙内对这次获胜有信心吗?” 镜头给了司徒妍一个特写,她羞赧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还是问姐姐吧。” 沈兰茵很自然地接话:“我相信我们会活到最后的。” 她揽过孙月明,三个女孩亲亲热热地拥在一起:“六月十日,等我们!” 背景音乐换成《不死》开场里的那段鼓点,所有人关上行李箱的动作被剪到一起,随着最后一只箱子落锁,后期放了一段月升日落的过场动画,配上一声狼嚎,打出片头——“人狼游戏”。 这档综艺的内容不复杂:人狼游戏中有两头狼,三个能力者,三个村民,节目每期邀请八个嘉宾,随机分配角色,请来的嘉宾多是大势组合的成员,收视率一直不错。这次外景定在杭州,节目组事先租了一栋别墅,离西湖和楼外楼不远,游戏节奏紧张,中间穿cha个吃播什么的也甚好。 吴城和杭州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薛行负责驾驶。上车以后,大家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只有陆湛拿着企划表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人狼游戏这档节目的热度不低,新晋组合能被邀请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但他多少有些顾虑。 薛行一直注意着陆湛的举动,趁他发呆的时候说:“沈兰茵,孙月明,司徒妍,都是六秒的成员,打歌期撞上已经很尴尬了,这次又要一起录节目,还是玩狼人杀…今年犯太岁了不成。” 综艺是圈粉神器,陆湛想带着成员多刷脸,沈兰茵肯定也这么想,人狼游戏实行淘汰制,被杀或被投票就要离场,也就是说,越早被淘汰,曝光率越低。 saudade面临一个两难的困境:太早出局圈不到粉,认真玩游戏又难免触碰到六秒的利益。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六秒人气高资历老,队长沈兰茵更不是省油的灯,得罪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就是担心这个。”,陆湛叠起企划表,一脸y云,“经纪人怎么说?” “他只说了三个字,”,薛行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加到三根,干巴巴地道,“多,露,脸。” 没办法,星河实在太穷,穷疯了,多露脸演出费就多,公司分到的自然也多,上头才不管艺人私下的关系怎么样,反正有了过节也不是他们受委屈。 “别人倒还好,我就是怕这位。”,陆湛指了指戴着耳机打盹的蜷川,“他和沈兰茵两个人,新仇旧恨一样都不缺,万一被观众看出来了怎么办?” 刚出道的艺人如果背上不尊重前辈的黑料,那么他们五个人算是都完了,不是陆湛不信任蜷川,而是他和沈兰茵的过节由来已久。 薛行原定是solo歌手出道,练习生时期和蜷川不熟,所以毫不知情:“他和沈兰茵到底怎么了?” 陆湛见瞒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沈兰茵的现任李郁,以前和他也有一段。” 薛行想到一件旧事,大惊:“那他岂不是…” “对,我以为你们都能看出来。”,陆湛道。 薛行忧心不已:“蜷川他…” 蜷川莲睡眼惺忪地摘下耳机,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就问:“啊?我怎么了?” 陆湛和薛行心道不好,立马看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像偷偷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学生。 蜷川莲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是不是到江干区了。” 陆湛:“对,你怎么知道?” “来过杭州。”,他埋下头,一点点撕着中指上的倒刺,“薛行,到前面那个路口,能放我下去吗?我想去个地方。” 薛行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可是明天就录节目了。” 面包车在红灯前停下,蜷川莲叹了口气,趁人不备,拉开门锁,从车上跳了下去。 “蜷川!”,陆湛腾得站起,忘了自己在车上,头撞到车顶,“啊!嘶…” 蜷川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他走在人行道上,似乎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红灯变成绿灯,前面的私家车还是一动不动,薛行咬着牙,用拳头狠狠地撞喇叭:“该死。” 不一会儿,蜷川瘦削的背影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卞云一觉醒来,把眼罩拉到额头上,看到座位空了一个,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了这是…” 陆湛把他的眼罩拉回去:“不关你的事,继续睡觉。” 转而安慰薛行:“算了,由他去吧。” 蜷川莲一直是队内最自由散漫的那一个,除了和大队一起必要的练习,其他时间一概独来独往,出道前那段时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紧紧绷着一根弦,恨不得住在练习室,只有这位该吃吃该睡睡,平时的娱乐活动一样没耽误。 最最让人不解的是,蜷川对表演内容相当熟悉,飞一样的走位看一遍录像就能消化,对节奏的掌控也是队内最佳。《冷夏》最后有一段三段高音,薛行负责最后一段,刚开始他不适应舞蹈强度,高音唱不上去,每次都是蜷川帮他唱的。 陆湛将蜷川的表现归咎于他八年的练习生生涯,蜷川十岁进公司,练习歌舞,寒暑不辍,这样想来,似乎这一切也是寻常。 蜷川走在昏暗的暮色里,小吃街上的招牌杂乱,横七竖八地立在头顶,灯箱大多蒙上尘埃,色彩浑浊而沉重,偶尔有私家车从他身边缓缓驶过,碾压地上的包装盒和食物残渣。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站在小吃街的入口,却抬起手,往手心轻轻哈了一口气。 哈气的动作仿佛是个信号,记忆深处的片段得到信号,从漫长的睡梦中苏醒过来。 李郁把他的手放进大衣口袋:“冷就说。” 因为手在人家的口袋里,蜷川不得不紧紧跟着李郁:“好,下次记得了。” 李郁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大,蜷川只能一路小跑跟着,像一只蠢萌的仓鼠。 往前跑了一段,李郁脸上的笑意终于藏不住,刮了刮他的鼻梁:“小朋友。” 蜷川据理力争:“我都十六岁了!” 李郁:“十六岁也是小朋友。” 蜷川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往他身前一横:“那你还给我看《情迷平安京》?” 李郁一时词穷:“你…” 蜷川扬起脸,面露得意神色,李郁笑骂一声,假装伸手要打他,蜷川也不躲,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等在原地。 李郁怎么忍心真打,用手垫在蜷川的脖子后面,把他拉到自己身旁:“混小子…早知道就不带你看了。” 《情迷平安京》是一部中日合作的电影,里面有不少激情戏片段,删减后才上了国内院线,蜷川求了李郁半天,李郁才答应给他看一刀未剪的版本。 电影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战败,一夜之间失势,军方紧急召回潜伏在中国的细作,派了一艘名叫平安京号的轮船在港口接引。 女主角北村忍是一名细作,上船后,她偶遇少时的恋人藤原祐司,两人都明白,这是一段有去无回的旅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北村和藤原终于坦诚相见,他们回顾相识相知的岁月,感叹自己被战争蹉跎的一生,最后不带一点遗憾地,手牵手向世界挥别。 李郁扮演的角色叫高丰羽,是北村忍名义上的丈夫,北村回国前,为掩人耳目,亲手开枪s,he杀了他。北村以为她不爱高丰羽,却在和藤原相认后频频出现幻觉,有时候,她说着说着话,眼前的藤原就会变成高丰羽,轮船越靠近日本,这种幻觉就越真实,甚至她在和藤原的时候,也差一点叫错了名字 在影片末尾,轮船靠岸,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北村忍双手反绑,跪在甲板上,被枪抵着后脑,那一刻,她终于还是想起了高丰羽,那个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死的男人。 《情迷平安京》的最后一段台词是这样的: “我叫北村忍,三十九岁,大阪人,会说流利的日语和中文,我经常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不懂得如何分对错,我也很少对别人感到抱歉,但是一个人除外。” 这时,画面转暗,枪声响起,在一片“大日本帝国万岁”的绝望呼喊中,夹杂着北村忍微弱的声音。 她说:“高丰羽。” 《情迷平安京》的口碑一般,轮船的设定也被指责过度模仿《泰坦尼克号》,大部分观众都是奔着藤原祐司的扮演者去的,李郁在其中不过是个陪衬。 蜷川莲对他那帅气的老乡没什么感觉,反而很喜欢高丰羽这个角色,缓存了一整部电影,然后逐帧逐帧截取有高丰羽的画面,结果被李郁逮了个正着,蜷川气得三天没接他电话。 那是四年前的除夕夜,李郁带蜷川去杭州吃柴火ji,店里很暖和,老板很热情,李郁负责干活,蜷川负责盯着他看,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倒计时,等数到“零”的时候,蜷川扯下半拉玉米馍,稳准狠地塞到李郁嘴里,窗外,璀璨的烟火在空中乱飞,他很高兴,李郁也很高兴,玻璃上映出两张真心的笑脸。 那时候,一切都完美无缺,而唯一的缺憾是,它并不长久。 第6章 巫山 到门口的时候,李郁顶起塑料帘子,示意蜷川先走。 蜷川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笑容和体温同样温暖:“那么好啊?我都不习惯了。” 李郁嘁了一声:“难道我平时不好吗?” 蜷川想也不想就答:“也好。” 说完就一蹦一蹦地过了门,像初春时节在地上找食吃的小麻雀。 蜷川小小年纪就出来打拼,客居异乡,这一行又竞争激烈,为了保护自己,他只能装出少年老成的样子,李郁也是这么过来的,免不了有点心疼,看他和自己在一起不设防的样子,那颗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 李郁带着蜷川往停车场走,蜷川却停了下来,他以为小朋友腿短跟不上,刚想等一等,一只手越过他的肩头,夹住他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拉—— 李郁:“干什么?没大没小的。” 蜷川掂了掂脚,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李郁的鬓角:“你转过来,我有话要说。” 李郁没转,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车钥匙:“快说吧,外面冷。” 蜷川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但也没办法,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今晚的月亮真美。” 今晚的月亮真美。虽然是讹传,夏目漱石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但意外地很受欢迎,已经变成日本含蓄文化的某种标志了。今天之前,蜷川翻了很多和诗诗集,挑出来的句子要么太难,他一口气念不下来,要么太隐晦,外国人肯定听不懂,选来选去,竟然还是这句“今晚的月亮真美”最合适。 而且今天还有月亮呢。 蜷川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点窃喜和狡黠,自以为是地觉得李郁没文化,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迫不及待想要把真心告诉他。可是李郁一下子就懂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把蜷川裹在大衣里,哄小孩子一样地拍着背,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高丰羽了。” 那个为了北村忍奉献一生,最后死在她手中,头上绿得可以放羊,并且还无怨无悔的男人。 蜷川默默贴近李郁的胸膛,仔细听他的心跳。 李郁追问:“嗯?是不是?” 蜷川不回答,而是说:“如果你没有演高丰羽,那么我应该会更喜欢藤原君。” 扮演藤原祐司的演员多帅啊,更何况还是日本人呢,蜷川天生就弯,看见漂亮小哥哥就走不动道,但整整两个小时的电影里,他一眼也没有看藤原祐司。 蜷川一直在看高丰羽,最后那段激情戏里,北村和高丰羽颠鸾倒凤,蜷川还会可耻地幻想,那个被李郁压在身下的人是他。 蜷川从小跳舞,身体很软,李郁不由自主被吸引,伸出胳膊圈住他,喉结动了动,哑声说:“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蜷川不解:“正人君子?” 李郁这才想起他可能听不懂,无奈地换了一个说法:“我是坏人。” 这是李郁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虽然风流,但还没有好色到那个程度,连看着长大的男孩子也不肯放过,如果蜷川害怕了,就此松口,他大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蜷川:“可我喜欢坏人。” 言罢莞尔一笑,一派天真。 最后一道防线也溃不成军,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李郁环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压在自己胸前。 李郁背过蜷川,那是他们一起去游乐园那一次,蜷川走得很累了还不好意思开口,李郁索性背了他一路。 背和抱不一样,李郁用了一个这样暧昧的姿势,这个姿势原本是用来抱女人的。 他弯了弯贴着蜷川大腿的手指,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蜷川点点头:“一直是。” “这是你自己说的。” 李郁大步流星地走到车门旁,打开门,把他按在后座上,低下头交换了一个深吻。 后视镜上挂着一只福袋,用金线绣了“浅草御守“四个字,是蜷川从日本带的,李郁为了哄他高兴,一直挂在车上。 蜷川乖巧地配合他,时不时轻轻揪一揪李郁身上的毛衣,李郁不耐烦地捉住他的手,举过头顶。 吻毕以后,李郁用shi润的嘴唇蹭他的鼻尖:“待会儿可别哭。” 李郁一直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欲望,耽于女色还不够,圈里有好几个小鲜r_ou_都和他做过露水夫妻,手上的酒店会员卡多得能斗地主,因为是常客,每次开房都有折扣,但李郁没有带蜷川去他常光顾的酒店,他和别人毕竟还是不同的。 李郁担心蜷川第一次会不会不习惯,事出突然,他也没个准备,然而蜷川用行动证明,他的担心都没什么不必要—— 刚一进门,蜷川就急不可耐地把李郁压在墙上接吻,手伸向他的裤裆,隔着一层衣料殷勤套弄,李郁刚才在车上就有点儿想入非非,一被撩拨更把持不住,在玄关就s,he了一次。 余韵未过,李郁浑身上下又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觉得那点东西s,he在裤裆里未免可惜了,遂用手去解皮带,指了指浴室:“去,把衣服脱了,在那儿等着。” 一阵清脆的声响过后,瓶子倾倒,里面溢出芳香的液体,在淡金色灯光下,仿佛某种致命的毒药。 李郁ji,ng虫上脑顾不得许多,拂去一堆碍事的瓶瓶罐罐,拉着蜷川进入正题,蜷川配合地趴在浴缸边,时不时轻轻喊一声疼。 李郁侧过头亲亲他当作安抚,反复几次下来,蜷川尝到甜头,动不动就喊疼,李郁被这小孩拙劣的撒娇技能逗笑,沾了一点处的体液,捅进他口中:“再骗我,我就罚你了。” 蜷川低头含住手指,尖尖的虎牙在指腹上刮蹭,慢条斯理地舔舐着长了薄茧的关节,李郁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能适应,模仿身下的动作,一言不发抽送起手指。 捣弄了一阵,李郁抽出手指,把津液抹在他赤裸的身体上,用力一顶:“叫哥哥。” “叔叔。” “嘶…小鬼。”,李郁在他臀上掴了一巴掌,顺手打开水龙头,换了个体位继续。 李郁身上的男士香水被热气一蒸,闻上去比白天更加浓烈,蜷川闭着眼睛,沉浸在这种有点儿老式的香味里,当李郁最后释放时,蜷川抱紧他,在李郁耳边轻轻说:“其实我喜欢你。” 他不善言辞,很少说那么露骨的话语:“你也想象不出来,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第7章 兔子和窝边草 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意思是,你给朋友塞的安利他们永远不会吃。 周婷下定决心一定要打破这个魔咒。 “漫漫漫漫!这条微博一定要看!”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星期一,骆漫漫翘了课复习英语,周婷见缝cha针,一个加速冲到骆漫漫的书桌前,像个傻子一样拿着手机疯狂挥舞。 骆漫漫的复习进度还停留在abandon上,她认命了,她真的不是学英语的料,在周婷的猛烈攻势下放弃了抵抗,把手机接过来:“好好好,我看,我看还不行吗。” 周婷向她展示的是一组饭拍,图片里的男孩子和陆湛长得有点像,名字叫“len”。 骆漫漫:“这三个字母咋念啊?lēn?lén?lěn?lèn?” “念れん啦你个笨蛋!人家是日本人。”,周婷美滋滋地逐张存图,“我们都叫他莲莲,莲莲超可爱,妈妈爱他。” 骆漫漫仔细看了看饭拍,这个len的气质比陆湛更内敛一点,身材也比陆湛小了一号,照片里的他正在向粉丝挥手,袖子滑下来,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 周婷把照片放大,观察蜷川莲细瘦的胳膊,再低下头捏捏自己腰上的r_ou_,羞愧得无地自容:“我的天,这帮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瘦的?” 周婷觉得她作为一个女生实在太不合格了。 “哎你快看!”,骆漫漫点着那张被放大的图片,“这是什么?” 初舞台结束以后,蜷川在街角便利店买饮料,被蹲守的粉丝逮个正着,才有了这组照片。 蜷川莲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有粉丝,面对镜头还有些放不开,在另一张照片里,他就没有直视镜头,而是把头微微偏向一侧,避免和人有目光接触。 这一偏头不要紧,骆漫漫发现,蜷川的锁骨上方有一处圆形的红肿。 周婷也看见了,哎呀一声:“应该是蚊子咬的吧?” “蚊子咬的是水红色的,你看。”,骆漫漫向周婷展示自己腿上新鲜的蚊子块,“那是枣红,颜色不对。” 周婷若有所思:“那你觉得是不是…” 骆漫漫把卷起来的裤腿一点点展平,两个八卦的女孩子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蜷川在店门口站了许久,门里传出一缕柴火ji的香味,故地重游,还是一样的店面,一样的摆设,一样慈眉善目的老板,除了他和李郁的关系,什么都不曾变过。 沈兰茵刚才还当自己认错了人,想不到真的是他:“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儿。” 一阵甜腻的香风扑面而来,蜷川也认出了沈兰茵,李郁不在,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没什么,偶然路过的。”,他言不由衷地道。 “我这两天嘴里没味道,就出来吃换换口味。”,沈兰茵对着玻璃补了一次口红,“咔”一声把盖子扣上,她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笑容还挂在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感情,“你正好‘路过’,还挺巧啊。” 谁不知道蜷川曾是李郁的人,谁又不知道他们来过这里,上次李郁醉酒,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喝多了以后,李郁倒是一副情种的样子,沈兰茵差点都信了,但他酒醒之后,转头就去睡了一对双胞胎姐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是个贱骨头,沈兰茵比谁都清楚。 “对,我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蜷川结结巴巴地扯谎。 要不是为了前程,谁会愿意跟李郁那样的男人,蜷川莲却喜欢他喜欢得发疯,沈兰茵用余光打量这个演技拙劣的后辈,又是同情又是轻蔑。 她把口红装进手包:“过来,我载你一程。” 沈兰茵这次开的是李郁的车,半个小时的车程里,蜷川安静地坐在角落,与沈兰茵交谈,他闻到老式古龙水的味道,感觉灵魂被切成一堆鲜血淋漓的碎片。 沈兰茵看到蜷川锁骨上的红痕:“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蚊子咬的。”,蜷川答道,顺便把衬衫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一颗扣子。 沈兰茵也不追问,直奔主题:“我和你是狼,每晚要杀一个人。” 她解释道:“台本里已经分配好角色了,但其他人是什么身份,节目组没有告诉我。” 上了高速以后,沈兰茵一脚踩下油门,在引擎渐渐加大的轰鸣声里征求他的意见:“你说,我们要去杀谁?” 人狼游戏,游戏外的规则更多,沈兰茵把这个赤裸裸的问题抛给他,其心可以想见。 “不如轮流来。”,蜷川默默攥紧身下的沙发垫:“今晚我杀自己队里的,明晚你杀你的。” 车速飙到了一百二十码,沈兰茵还不满足,她咬着牙越开越快,好像在和谁较劲一样,挂在后视镜上,绣着“浅草御守”四个字的福袋因为过快的速度左右摇晃,她不满地啧了一声,单手解下福袋,看也不看一眼,打开窗扔了出去。 “好。”,沈兰茵握紧方向盘,眼神y郁,“就照你说的办。” “我出道比你早,是你的前辈,这次让一让你,第一夜杀我这里的人,已经有人选了。” 沈兰茵说话的语气,就像她真的打算要做点什么一样。 两人回到别墅时,沈兰茵又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和工作人员说说笑笑打成一片,蜷川则被快要急疯的薛行拽了回去。 卞云看到和他同行的人是沈兰茵,奇道:“咦,你怎么和你的情敌在一起…” 陆湛:“卞云!” 卞云生生转了一个调:“七月份的尾巴是狮子座…” 方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埋下头刷刷刷写作业,心道自家大哥也太不小心了,卞云ji,ng成什么样他们心里没数吗?这种事情还选他在场的时候说,得了,现在全队都知道蜷川是gay了。 陆湛领教过沈兰茵的脾气,又见蜷川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顺嘴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蜷川满脑子都是那个被扔出车窗的福袋,摇了摇头便落荒而逃。 “啧,你怎么…”,薛行上前一步想去追,被陆湛拉住。 陆湛向他使了个眼色。 薛行哼了一声,甩开陆湛:“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厢无话,陆湛垂下目光,把呼吸调整到正常水平,随后抬起头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好前几天公司叫我过去,也聊过类似的事。” 薛行的脸色有所缓和,方嘉默默放下了笔,卞云坐在饭桌上,晃荡的两条腿也不晃了,六只眼睛目光如炬,齐刷刷粘在陆湛身上。 陆湛道:“我们这一行是怎么样的,面对的是谁,讨好的是谁,大家心里清楚,在座的资历都比我深,我不用多说。” 这一行说得好听是娱乐圈,说得难听就是下九流,尤其唱跳艺人,和旧时的歌伎舞伎没有区别,面对的是一群恩客,讨好的是他们那颗年轻躁动的心。 “我们要做什么事情,在公司里是什么地位,你们肯定也清楚。”,陆湛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无比黯淡。 其他三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saudade的核心概念本就是“男友基友两相宜”,全方位无死角地同时满足女友粉和cp粉,出道之前,高层设了个饭局,把他们五个都喊来,席间,策划团队的头头,一个四十多岁,c,ao着北方口音的男人毫不避讳地说:“做戏懂吗?挣钱懂吗?你们自己动动脑子,搞些大家爱看的东西出来,人家看着觉得不错,自然就喜欢你们五个人,喜欢你们五个人了,自然就愿意掏腰包,哎,就是这么简单,我今天把话明明白白搁在这儿,要是谁再听不懂,那也不用干了。” 他拿起酒瓶给蜷川莲倒酒,蜷川连忙站起来,捧着酒杯如临大敌。 男人感受到他的敌意,不怀好意地笑:“我知道,你们好好的男人,做这个肯定不情愿,但也没办法,谁还没为五斗米折过腰呀,是不是。” 他倒完酒,顺便摸了摸蜷川的手背:“弟弟,不是我说,你怎么真跟个女的似的。”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saudade策划得用心也不用心,星河的账面上连续数年赤字,急需盈利,所以公司把所有资源都砸在saudade身上,巴望着他们一夜爆红,然而saudade也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没有隐私,无需尊重,别人喜欢什么,他们就是什么,随着娱乐圈的大潮浮浮沉沉,身不由己,星河推出新团体的那一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陆湛:“现在的处境不乐观,要是再和李郁扯上关系,公司和舆论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 薛行y沉着脸:“那你想怎么办?” “忍着。”,陆湛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在薛行目光的凌迟下,陆湛咬紧牙关,把剩下的话说完:“忍到出头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蜷川的事情,你们一个都不准cha手。” 卞云:“谁怕他!” 陆湛早就料到卞云会为蜷川出头,一言不发,静静让他把话说完。 卞云从饭桌上跳下来,目光炯炯:“谁怕李郁!要是这个队解散了,大不了我们各自当艺人!我还能唱歌,我有什么怕的!” “你能唱?那有人让你唱吗?人家凭什么选你?你知道圈子里有多少歌手吗?老天爷赏饭吃的不止你一个,没什么是非你不可的。” 陆湛问完,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我平时太宠你了。” 方嘉不爱和卞云闹腾,薛行脾气火爆,蜷川莲独来独往,卞云最亲近的就是陆湛,也只有陆湛有耐心陪他折腾,一次次原谅他的过失,现在卞云听到这番话,满腔热血都冷了下去,陆湛的面容第一次显得那么陌生。 陆湛见无人有异议,长出一口气,下了定论:“蜷川是直的也好,弯的也罢,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你们也别多问,以后,他依旧是他。” 推开横在他面前的薛行和卞云,转身上楼:“夜深了,睡吧。” 别墅总共三层,saudade五个人分到一层,方嘉要学习,所以去住了单人间,剩下的薛行和蜷川一间,陆湛和卞云一间。 卞云也挺硬气,看到陆湛回房,在他身后大喊:“我出去住!你一个人待着吧!” 说完,恶狠狠瞪了一眼薛行,头也不回地跑了。 方嘉抽了抽鼻子,回到桌边继续看书,自动笔的笔芯时不时在纸上刮蹭出尖锐的噪音。 薛行走后,方嘉换了一行继续写,刚刚下笔,笔芯毫无征兆地崩断。 蜷川绷紧脚背,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轻轻发出一声呻吟,他侧躺在床上,双眼失焦,所有的景物都模糊起来,唯一还存在的是触觉,手上多了一片粘腻的shi热。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怀里抱着的外套,稍作犹豫,还是把外套扔进洗衣机里,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 外套上沾染了古龙水的味道,蜷川本能地对这种气味有反应,自渎的时候,他刻意不去想起李郁,胡乱弄了一通,结果还是意 y 着他到了高潮。 蜷川洗了个澡,外面的洗衣机开始工作,他在机器轰鸣里对镜自照,忽然哭出了声,他有一万种和李郁在一起的幻想,可是幻想里的那个人已经离他而去了。 薛行一声不响等在门外,蜷川慢慢止住哭声以后他才开口:“你又在想他。” 蜷川吓了一大跳,刚想开溜就被薛行挡回去。 薛行用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他,认真扫完一圈后说:“放心吧,像你这样的,求我我都不会上。” 他给蜷川让路,后者立刻如兔子一样跑了。 房间的布局和酒店差不多,两张单人床中间有一个床头柜,薛行慢悠悠晃到自己床边坐下,从柜子里拿了一罐啤酒:“忘了告诉你,李郁是我哥。” “同父异母。”,薛行拽掉拉环,刚想喝,发现蜷川正直勾勾盯着他,愣了愣,“怎么,你也想喝?” 蜷川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我有点乱…” 薛行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地摇头,自顾自说下去:“我爸是做生意的,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勾搭上了我妈,她小三上位,还把原配赶出家门,那年李郁十五岁。” “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爸又有了小四,这次被赶出去的人变成了我和我妈。”,薛行呷了一口酒,“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风水轮流转。” 李郁十六岁出道,薛行十一岁进公司当练习生,兄弟俩应该早就没有联系了,却在冥冥中选择了一样的道路。 薛行把手指关节拧得咯咯响:“我和李郁经历相似,他心中的恨比起我来说,只会多不会少。” 抬眼看向蜷川:“这种人唯利是图,如果你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有回报的。再这样耗下去,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蜷川根本没仔细听,一厢情愿地道:“可我还是会坚持。” 薛行不悦地挑了挑眉:“为什么?” 他的唇边染上一丝细微苦涩的笑意,蜷川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世界尽头的蝴蝶扇动翅膀。 他说:“因为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第8章 防风 第一夜过去了,被杀的人是司徒妍。 节目组到女生宿舍里取了几组镜头,司徒妍被告知昨晚死的是自己,要求发表临终遗言。 “被杀了吗?那也没办法呢,希望姐姐们可以活得长一点,”,司徒妍笑起来眉眼弯弯,“很遗憾不能多陪大家一段时间,再见啦,请多多支持six sed哦!” 说完还手指比心。 孙月明刚准备下楼,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懵逼:“嗯?妍妍被杀了?怎么会是妍妍?” 镜头骤然拉近,后期给她配上了“???”的特效。 周婷笑倒在电脑前,赶紧发了一条弹幕:“截图成功哈哈哈哈哈哈哈” 骆漫漫觉得她真是不懂这群追星少女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主唱大人一直很呆萌的,”,周婷眉飞色舞地说,“吃货团宠哦。” “团宠什么意思啊?” 骆漫漫抱着单词书在床上看了一上午,话都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坐化飞升了。 “就是一个团里,大家都让着她宠着她的那种。”,周婷忙着把刚才的截图做成表情包:“主唱是真的有点木讷,也不太会说话,还好进了这个团,其他人都很照顾她,尤其是队长和忙内,她们三个人的三角cp很好磕,糖都特别甜。” “希望月明小姐姐一直这么单纯下去。”,周婷捧着脸,一身耀眼的母性光辉。 七个人被召集到楼下,昨晚的信息公布以后,从方嘉开始逐个发言。 镜头采用俯拍,方嘉头上多了一个米黄色的小箭头。 “要杀人的话,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后和被杀的人有肢体接触,昨天晚上女孩子都在做指甲没有出门,那么月明姐和兰茵姐之中一定会有一头狼吧?” 做指甲确有其事,节目组事先和六秒打过招呼,在房间里放了“隐藏摄像机”,沈兰茵和队员一边做指甲一边“不经意”谈起saudade,借此给后辈团造势。 小箭头移到卞云头上,他刚拿过话筒就说:“四哥,你第一个发言怎么这么流利?” 方嘉:“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呀。”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卞云心中大呼,为了凑满集数,节目组规定第一天必须全体弃票,方嘉这么正儿八经地一分析,他们弃票就显得太假了。 卞云只能凭一己之力努力把水搅浑,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以我多年玩狼人杀的经验,我觉得你有嫌疑!” 他的语气过于激烈了些,方嘉习惯性地否认:“没有啊,我真是这么想的。” 工作人员在摄像机后打手势鼓励卞云怼回去,卞云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分析:“哪有第一天就直接标狼的,难道不是要等到第二天或者女巫爆身份吗?而且…而且我是老玩家了,老玩家觉得你这样把人标狼打身份很不做好。” 后期剪掉方嘉的镜头,进了一小段柯南的bg,把“老玩家”,“标狼打”之类的字眼写在气泡上,卞云发言的时候,泡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画面比现场活泼很多,观众也不会感觉到气氛微妙,弹幕里全都是“老玩家,佩服佩服”,“卞云弟弟n_ai凶”,“卞云怕是团霸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轮到被“标狼打”过的沈兰茵,她说:“其实方嘉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我不是狼,月明也不像。” 沈兰茵说完话,节目组cha了一段回放,昨天晚上,本来孙月明和司徒妍都准备睡觉了,沈兰茵却拿出一瓶指甲油要给两个人试色,这才有了“肢体接触”。 沈兰茵主动伸手,搭在孙月明的手背上:“我们天天晚上都有肢体接触,所以我也没有注意过。” 周婷高分贝的尖叫差点没把屋顶掀了:“漫漫你看!蓝月亮cp发糖了!啊队长好会撩啊队长怎么这么会撩!!!” 骆漫漫剥了一颗可乐味木奉木奉糖,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问:“cp?她们是一对吗?” 周婷连连摇头:“团内cp才不是情侣,我还是希望姐姐们以后能各自找个好人家。” “一边磕cp的糖一边希望她们各自嫁人?”,骆漫漫一摊手,“这不自相矛盾吗?” 周婷:“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她把视频暂停,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cp是cp,cp总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我们喜欢cp呢,是喜欢她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比如你看,兰茵姐姐沉稳大气,时不时还会撩撩主唱,一直和主唱粘在一起,这就是典型的忠犬攻x呆萌受呀!产生化学反应的不是她们本身,而是忠犬攻x呆萌受这种组合,而且队长和主唱的感情真的很好——不管那是不是爱情,现代社会哪儿有那么多深厚的感情,缺什么补什么咯。” “哦…”,其实骆漫漫还是不明白,她觉得自己要是追星,肯定是一个“zqsg”(真情实感),会遭报应的傻粉丝。 她把木奉木奉糖拔出来,对着周婷:“来,我们要不要也来点化学反应。” 周婷一掌拍下:“滚。” 投票环节里,所有人都按照台本弃票,又补拍了几种不同的表情用于剪辑,确认没问题后导演喊卡,关掉摄像机。 灯光熄灭后,七个人各自显示出了截然不同的状态,卞云站起来伸懒腰,方嘉找出藏在角落的练习册准备要写,陆湛和薛行一言不发,孙月明向补粉的化妆师小声说谢谢,沈兰茵歪过头就睡,眼睛刚刚闭上,又被手机铃声吵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喂?嗯,是呢,我在录综艺。”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沈兰茵又道:“酱油?酱油在柜子里,是啊,我新买的,还没开过。” 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回避任何人的意思:“你什么时候自己做饭了?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叫外卖吧,等我回来再说,好,我会小心的,嗯,你也是,挂了,我一会儿还有行程,好,知道了。” 沈兰茵今年二十九岁,年龄也不小了,谈个恋爱是稀松平常的事,至于偶像禁止恋爱这条规定里究竟有多少水分,是圈内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大家都理解,也不会随便外传,沈兰茵挂了电话以后,有个大胆的男助理甚至起哄:“兰茵姐,郁哥给你打电话了吗?” 沈兰茵微笑着点头,从手包里找出一袋糖果,站起来四处分发:“对啊,他平时不做饭,让大家看笑话了,来,都吃糖吧。” 轮到蜷川的时候,沈兰茵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他现在很好。” 她保持着甜美客套的笑容,挑了挑眉:“比以前幸福得多。” 沈兰茵往蜷川手上放了两颗糖,多出来的那一颗仿佛是某种意义上的施舍。 蜷川没有拒绝,沈兰茵亲眼看着他吃下去,才放过他去纠缠别人,糖是草莓味的,蜷川含了一会儿,转头对陆湛说:“我想上去吹吹风,行吗?” 司徒妍已经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风。 这栋别墅面朝西湖,一眼望去就是断桥,几十人的旅游团浩浩荡荡地过桥,导游举着喇叭嘶吼的声音还能隐约传到司徒妍耳朵里,缠着大红色灯管的乌篷船在湖中央晃来晃去,接了一船又一船叽叽喳喳的游客。 ji,ng修照片里的西湖永远清静秀丽,永远渺无人烟,实则不然,尤其是旅游高峰期的西湖,足以摧毁慕名而来游客的所有幻想,但是司徒妍还挺喜欢眼前这一幕,聒噪,杂乱,带点社会主义独有的人情味。 她点了一支香烟,抽了一口,听到身后有人敲阳台的玻璃门。 司徒妍过去开门:“你是?” “你好,我叫蜷川莲。” 一阵潮shi的夜风吹来,司徒吐出一口烟,白雾模糊了她的面容,指尖的橙红色光点不断明灭:“艺名?” 蜷川:“真名。” “好吧。”,司徒妍自报家门,“我姓申屠。” 她把抽到一半的烟掐了:“申屠防风。” 蜷川好心相劝:“抽烟伤嗓子,以后还是戒了吧。” 她“哈”得笑了一声,张口便唱:“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司徒妍的嗓音就像一潭无鱼的水,很难找出任何一个词汇形容,听起来比她平时在台上的歌声更加低沉和缓。 最后一缕余音消散在风中后,司徒妍说:“我的嗓子比不上你那个队友卞云,不过当个偶像还是够了。” 这一行不乏老天爷赏饭吃的幸运儿,这把嗓子无论怎么毁还是远远高于平均水平,蜷川瞬间觉得他多管闲事了。 司徒妍看到他有些窘迫的表情,安慰道:“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胳膊搁在窗台上:“我是北方人,从没来过杭州,其实我一直想来一次,西湖边不仅有西泠印社,还有藏剑山庄呢。” 司徒妍是资深剑三玩家,皮这一下非常开心,傻兮兮地笑了好久。 笑完以后又叹了口气:“可惜,那么快就要走。” 她脸上犹带着笑意,眼神却慢慢冷了:“沈兰茵,不好惹呀。” 蜷川觉得这是对方的家事,并不想管,又觉得沉默太过尴尬,只好简短地问:“怎么了?” 司徒妍倒是很坦诚:“说起来不过是女生间ji零狗碎的琐事,但是一直放在那儿不解决,现在有了利益冲突,旧账全都被翻出来,关系一下子就冷了。兰茵姐呢,太要强,刚出道的时候,六个人互相依靠,谁也离不开谁,那时候,她要强是优点,可现在我们年龄到了,要另谋出路了,她还是那么要强,恨不得全队只有她一个人出名,拼命打压别人,怎么会没有矛盾。” six sed出道也不过五年时间,现在就已经要各奔东西,蜷川没想到,原来女团的寿命这么短,或者说,所有唱跳团体的命运都是这样,昙花一现,连凋零也是无声的。 “真的没有出路了吗?”,蜷川问。 “怎么会。”,司徒妍洒脱一笑,“好歹是最红的女团,公司不会亏待我们,就算什么都不争,也能做一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 司徒妍托着下巴,长长的美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手机屏幕,:“但沈兰茵想要的不止这些,她想继续当明星,她喜欢被关注,如果让她过回普通人的生活,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3节 six sed的所有歌曲都是正儿八经的kpop风,最开始圈到的也是韩星粉丝,然而韩国娱乐圈已经繁盛了十几年,这些粉丝的平均年龄都不算小了,生活重心慢慢向事业和家庭转移,少有人再愿意为偶像一掷千金,六秒的命运也因此走入围城。 大队都未必能红下去,成员单飞的前景也不容乐观,沈兰茵心魔太深,不然也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司徒妍一个人自说自话了那么久,蜷川都很少发表意见,她猜是蜷川不想卷入无谓的事端,但在司徒看来,这种矛盾是每个组合的必经之路,根本不能算什么猛料,蜷川还没经历过,经历一次就会明白了。 她最后看了看那个在她心中既有西泠印社,又有藏剑山庄的西湖,说:“蜷川莲,好看的小哥,我记住你了。” 她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再见,我们后会有期。” 司徒妍目测一米六出头,看着柔柔弱弱,还长了一张人尽可欺的脸,想不到手劲意外得大,她走出去很远以后,蜷川还是觉得肩膀隐隐作痛。 第9章 鸿门宴 第二夜是平安夜。 方嘉迫不及待地跳了身份:“我是预言家!昨晚验了我三哥,三哥是狼!” 卞云大吃一惊:“四哥你别蒙我,你第一夜验了谁?” “验了司徒妍,是好人,然后她就被刀了。”,后期给方嘉加了一对狗耳朵,他说着话,耳朵心虚地耷拉下去。 “你是悍跳狼吧?”,卞云想也不想就说,“现在场上还有两头狼,如果明天再刀掉一个人,那我们这里的人就不够了,四哥你现在跳预言家,我完全可以这样怀疑。” “我真的不是!”,方嘉脑袋上的狗耳朵又竖了起来。 卞云稍加思量,以他对方嘉的了解,这个四哥绝对不会骗人,那么他就是真的预言家,而蜷川是狼,如果按照一般的思路,他的发言应该引导其他玩家给蜷川投票,可这是综艺节目,而非一场游戏,今晚最理想的结果是平票,这样的话,方嘉和蜷川都可以继续在节目里露脸。 他决定继续扮演一个“愚民”,把火力从蜷川转移到方嘉身上:“四哥从第一天开始就到处怼人,而且现在妍妍姐已经被刀了,死无对证,所以我觉得四哥就是狼,今晚我要票四哥,谁劝都不听的那种。” 卞云可能是全场唯一一个认真游戏的玩家了,他把话筒给陆湛,陆湛只问了蜷川一句话:“你是吗?” 蜷川摇摇头:“我不是狼。” 他连犹豫的停顿都没有:“好,那么我票方嘉。” 最后一个玩家有整理票数的义务,这样可以理清在场所有人的立场,方便下一局投出正确的狼,陆湛却没有归票,他一把麦克风放下,全场灯光被调暗,每个嘉宾头顶上都亮起一盏的s,he灯。 投票的音效是围棋落子声,落子声接二连三响起,看来大家都没有迟疑,卞云抱着平板偷瞥陆湛和蜷川,弄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思来想去,在平板上点了一下,把票给了方嘉。 在正式播出的节目里,投票环节有低沉的人声提示音:“三,二,一。” “开始归票。” 灯光亮起,陆湛沈兰茵蜷川投给方嘉,卞云方嘉孙月明投给蜷川,薛行弃票。 卞云心想还好他临时改变主意投给蜷川,不然方嘉就要出局了,只是发言和行动不符会引起怀疑,明天需要垂死挣扎一下 提示音:“平票,今天无人死亡。” 现场七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沈兰茵直起的腰稍微弯了一点,她靠在椅背上,趁镜头是个远景,偷偷揉了揉酸疼的手臂。 不知道杭州是不是和沈兰茵犯冲,她来了这里以后就浑身不舒服。 蜷川和孙月明都没什么表情,薛行坐在陆湛对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互相砍杀,火花四jian,最后明明是陆湛占了上风,他却主动把眼神移到别处,不再理会薛行。 卞云不知道为什么陆湛会突然倾向蜷川,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游戏暂停。” 嘉宾坐的椅子下铺了轨道,提示音结束后,椅子向后移动,每个人之间缓缓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扑”的一声,灯光全部熄灭。 薛行一回房间就把所有灯都打开,陆湛站在玄关处看他忙活,胸有成竹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薛行没想到陆湛这么有底气,好像是他大惊小怪一样:“那么快就开始捆绑炒作了,陆湛,你未免也太…” “太什么,太不合时宜?”,陆湛进屋,拿了一罐雪碧,单手拉开拉环,“底下两个都是未成年,我不选蜷川的话还能选谁。” 陆湛的手比脸还要好看,手指上骨r_ou_的比例正好,线条流畅,他开易拉罐的时候,拇指下的凹陷形成一小片y影,有种迷人的力量感。 薛行不老实地偷看了一会儿,清醒过来以后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趁陆湛没发现,连忙正色道:“蜷川本来就是弯的,你这样让他怎么想。” 陆湛轻笑一声:“哦,原来如此。” 薛行一直想当歌手,而不是有服务性质的偶像,所以也不太愿意讨好观众,更不会因为炒cp不带他就心生怨怼。 都到了这份上,陆湛再看不出来点什么就是傻子了,想到以后还要朝夕相处,不欲点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便语焉不详地说:“你还挺关注他的。” 薛行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更恼火了:“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蜷川和你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没见你炸毛啊。”,陆湛耸肩。 薛行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陆湛!” 陆湛喝了一口雪碧,碳酸饮料里的汽直直顶着喉咙,他微微仰起脖子,喉结不适地滚动了一下。 薛行本能地看向别处避嫌,等他回过神来,陆湛已经上楼了,还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以后你不用跟我说这事了,反正我也不听。” …… 岂有此理!陆湛对卞云百依百顺,明明是当哥的年龄却c,ao着当爹的心,哪怕不是卞云,对别人也是温柔周到,轻声细语的,就是喜欢往死里埋汰薛行,变着花样拿队长的身份压他一头。 队内五个人,除了方嘉是与世无争的佛系小天使,剩下的蜷川克卞云,卞云克陆湛,陆湛克他,薛行作为一个暴脾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食物链底层了。 薛行很想冲上去拉着陆湛问个清楚,但是那样未免也太莽撞,只能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压在脑海深处,一个人回房生闷气去了。 留下客厅里一室灯火通明。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是十几年前就不流行的款式,这群土大款偏偏喜欢得不得了,金黄色的光刺得李郁眼睛疼,他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看到进来传菜的小姑娘姿色尚可,招手让她过来,小姑娘也识时务,走近以后顺从地低下头。 李郁在她颊边偷香一口,解下手表塞到她手上:“拿去吧。”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边上起哄:“圈子里都传李郁会玩女人,看看,那么大方,女人想不贴上来都难。” “客气了,都是大家抬举。来,杨总,我敬你。”,李郁和他碰了一杯,抬头一饮而尽。 杨涵大赞李郁爽快,喝了酒,醉醺醺地搭着李郁的肩膀:“李郁啊,我听说最近有个新人,日本的,好像以前和你也有一段儿?” 李郁面色骤然一冷,还好杨涵没有察觉,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漫不经心地说:“都过去了。” 杨涵来了兴致:“怎么样,漂不漂亮?” 李郁强颜欢笑:“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说漂亮。” 蜷川喜欢躺在李郁的大腿上,这样李郁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他经常说蜷川漂亮,蜷川一点也不排斥,只要是从李郁口中说出来的好话,他每个字都照单全收。 酒劲上头,李郁眼前一黑,仿佛又看到蜷川在对他微笑,心里猛然一痛。 杨涵跃跃欲试地搓着大腿,向李郁挤眉弄眼:“你懂什么,男孩子漂亮才更稀罕!” 其他人也加入了这场对话:“到底怎么样啊李郁?你是怎么玩他的?说出来助助兴啊。” 说完就放浪形骸地大笑起来,李郁怔怔看着满桌佳肴美酒,手边的酒杯翻倒都浑然不知。 杨涵发现他表情不对,伸手用力推了推:“喂!李郁,问你话呢。” 笑声渐渐平息,李郁回过神来,连忙把酒杯扶起来,他想他可能是喝醉了,管不住自己的嘴,零零碎碎说了很多:“那个男孩子不听话,像喂不熟的野猫,稍微骄纵一点都不行,而且倔得很,不好调教,长相也是尔尔,你们要是想玩,我给你们介绍几个更听话的。” 蜷川的眼睛形似勾玉,让李郁想起供奉在日本皇居里的那块“八尺琼”,他长得清秀寡淡,像造物主寥寥几笔淡墨画出来的,唯独有一双国之重器般的眼睛,让人看过就难以忘怀。 导演尚轶轩和李郁相熟,也见过蜷川,说他眨一次眼睛,世上就多一个故事。 杨涵喝高了,这几句话左耳进右耳出,他咧开嘴笑了笑,搭着李郁的肩:“听话的咱们要多少有多少。” 指了指几个负责上菜的小姑娘:“你看,这不都是。” “但能入你眼的可不多,你刚才一说我倒更好奇了。”,杨涵心痒难耐地搓手,“下次咱们再聚一回,你把那个小男孩带来,行不行?” 李郁的脊背陡然僵直,他心道不好,端起酒瓶给对方满上,推拒道:“杨总,我很久没见过他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 李郁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他混迹娱乐圈多年,人脉颇广,根基深厚,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连一个睡过的男孩子都找不出来?这就是胡说八道了。杨涵由此得知李郁不情愿,脸上一黑,也没喝杯子里的酒。 “李郁啊,我告诉你,”,杨总的声音低沉下去,“注资那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你可别给弄砸了。” 签约玉面娱乐的艺人大致有三类,隶属三个不同部门,演员、歌手,以及偶像艺人。自从成功培养出six sed这个一代团以来,玉面的野心越来越大,计划将偶像艺人这一类别单独分出去成立子公司,今年年初,韩企ck视讯表示有意给公司注资,这个杨涵就是ck的人,此次专程从韩国飞到中国考察项目,玉面自然不敢怠慢,一连几天都让李郁陪着游山玩水,唯恐伺候不周。 注资成与不成,说得直白些,全在杨涵一张嘴上,现在他开金口向李郁讨要蜷川莲,如果李郁不答应,后果可想而知。 “行不行?你倒给个准话啊。”,杨涵又在催促。 李郁咬了咬牙,终究狠不下心来答应,只能用缓兵之计:“杨总,我喝多了,出去吹吹风。” “行,你去吧,回来以后再接着喝。”,横竖李郁也跑不掉,杨涵想着顿时宽心不少,胯下蠢蠢欲动,仿佛蜷川已是囊中之物。 李郁道声失陪后独自离席,被守在大堂的助理看见:“哎!您去哪儿?” 李郁:“不关你的事,别跟过来。” 有一瞬间,李郁想,干脆一走了之算了,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地下车库的温度低,李郁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车,倚在门边,手脚冰凉,玻璃上的寒气源源不断灌到体内,他想来想去,终究心意难平,骤然发起狠来,往车上狠狠捶了一拳,破口大骂:“畜生!全是他妈的畜生!不得好死!” 他看到玻璃上形容狼狈的自己,咬咬牙,眼看拳头就要落在上面,一个女人急匆匆追了上来: “等等!” 她见李郁要砸玻璃,赶紧过去拉着:“您千万别冲动,万一把手弄破了,等会儿回去他们问起来不好交代。” “滚!” “郁哥!”,她干脆挡在车和李郁之间,一脸英勇赴死的表情,“这车是公家的!” “公家的?” 李郁愣了愣,吐出一口浊气,往后退去:“我自己的呢?” “兰茵姐开走了。” 李郁听到沈兰茵的名字,神智终于回转几分,露出淡淡的嫌恶神色:“原来是她。” “您喝多了,吃颗醒酒药吧。”,她从口袋里找出一板药片,抠出两片拿给李郁。 李郁把醒酒药吞下去:“向萍。” 吴向萍:“哎。” 胃里抽痛得厉害,李郁贴着车身慢慢坐到地上,他抱着头,手指cha进鬓发,带出几根银白的头发丝来。 吴向萍小心地建议:“要不您歇会儿,我回去跟杨总说。” “不用。”,李郁争分夺秒地按压头上的x,ue位,心想你去就是被那群畜生吞吃入腹的命,“我马上就回去。” 等到头疼缓解了一点,李郁又问:“你带手机了吗?” 吴向萍:“带了,您想联系谁?” 李郁扶着车门重新站起来,干咳了几声,吴向萍以为他要吐,背过身去翻找放在包里的纸袋。 李郁摇了摇手示意不必:“我没事。你现在打给蜷川,说我想见他。” 吴向萍停下动作,觉得有点不妥:“那么突兀?他会来吗?” “会的。”,李郁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前走去,没有回头,留给身后人一个背影,“他一定会来。” 第10章 绒绒 第三天是双杀,陆湛和孙月明都死了。 孙月明很瘦,168的个子,体重不到90斤,素颜看上去像骷髅一般,她坐在七个人中间,好像天生就比别人少了几分生机,只不过这一切都经过了妆发和镜头的修饰,观众根本不会察觉,反而会以为,孙月明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提示音:“昨晚猎人死了,你要开枪吗?” 场内一片漆黑,只有陆湛和孙月明两个“死者”头上有灯光,孙月明的脸被光照得惨白,细瘦的身体摇摇欲坠,陆湛看得心惊,真怕她会突然倒在地上。 孙月明想了想,说:“那就兰茵姐吧。” 她提高声音说了一遍:“我要带走兰茵姐。” 镜头给到黑暗中的沈兰茵,她点点头,笑着说:“好,那我跟你走。” 屏幕那头的周婷已经跟个土拨鼠似的叫开了:“看到没!糖!连开枪都是糖!我饭的别不是神仙吧!!” 这个带点宠溺和无可奈何的笑容,沈兰茵早已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了,她可以熟练地按照编排好的剧本撩妹,无微不至地关怀队友,而在内心旷日持久地恨着她们。 “砰!” 一声枪响后,孙月明和陆湛头上的s,he灯同时熄灭,等到房间重新亮起来的时候,现场只剩下四个人。 人狼游戏的规则是,如果猎人被女巫毒杀,则第二天不能开枪。这样看来,昨晚狼人刀了孙月明,女巫把毒药给了陆湛。 方嘉欲哭无泪:“女巫怎么把陆湛毒了?我刚验的,陆湛是好人啊!” 薛行主动跳身份:“我是女巫,陆湛昨晚投票给蜷川,应该是冲锋狼,我就把他毒了。” 弹幕里混进了一大批双生cp的cp粉,纷纷发弹幕为陆湛声援:“什么冲锋狼?那明明是爱情!爱情!!” 卞云:“那不对啊二哥,你要觉得三哥是狼,昨晚怎么不投三哥?” 弹幕里的cp粉一秒倒戈,刷的全是yooooooooooo。 陆湛在台下哭笑不得,双标得这么明显,恐怕粉丝从明天开始就要站他x薛行x蜷川的大三角了。 陆湛倒不介意大三角,他只是不解,薛行和蜷川认识的时间不长,蜷川又跟个爱无能似的,薛行怎么就看上他了。 等投票环节结束以后,王奇从躺椅上起身,指挥工作人员退后:“好!就到这里,大家都停一下,我们最后再拍一组镜头。” 八个人朝夕相处,做这行的又不可能是傻子,谁是好人谁是狼,猜也猜得七七八八了,面部表情未免有些平淡,王奇需要更夸张的反应增加节目效果,于是走到场上指导了几句,他说得唾沫横飞,蜷川一个字都没听,收拾完东西就默默离场。 孙月明被孤零零的扔在化妆间,脸上的粉底已经斑驳了大半,皮肤看上去也苍老了好几岁,蜷川开门的时候,门缝钻进一小股冷风,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往外看去。 蜷川有些诧异:“你很冷?” “不是…”,孙月明原来想否认,但是想到自己身上还披着毛毯,说谎也没人会相信,只得点点头,“嗯,冷。” 她从手包里翻出一个暖宝宝,蜷川发现包上的白猫挂件,想也不想便问:“绒绒是你的猫,对吗?” 孙月明的手顿住了,她拉紧毛毯,怯怯地看了蜷川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不敢出声。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蜷川坐到孙月明对面,看着她的表情一点点扭曲,最后,孙月明终于忍不下去,一把抓住蜷川的手臂,刚开口声音里就带着哭腔:“求你救救绒绒!” “绒绒快要死了!”,她红着眼眶扑进蜷川怀里。 蜷川接住她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毕竟他从来没抱过女孩子,但是孙月明实在伤心,他又不能拒绝人家,只能学着李郁的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急,慢慢说,我在听。” “我两年前就收养了绒绒。”,孙月明抽搭着说,“沈兰茵经常和他一起玩,然后今年年初的时候,她就问我,能不能把绒绒给她养几天。” “她很可怕,我不敢拒绝。”,孙月明说到这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就让她抱走了绒绒…” 沈兰茵的确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在微博上晒猫的,后来“猫带人红”,沈兰茵不费吹灰之力就圈走了大批粉丝,尝到甜头以后,她开始更频繁地发猫咪照片,稍微懂点摄影的就能看出来,这些照片都是找好角度摆拍的,偶尔也有明眼人会在评论区指出来,然而这些评论都被沈兰茵删除了。 孙月明慢慢离开蜷川的怀抱,手脚病态地抽搐着。 她说:“绒绒本来就胖,还有心脏病,她给他喂那么多罐头,再这样吃下去,绒绒一定会发病。” 每次孙月明提到沈兰茵的时候,手脚就会抽搐的更加厉害,再联系她消瘦的身体,蜷川有种格外不好的预感。 蜷川:“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有点不舒服。”,孙月明嗫嚅着说,“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帮我把绒绒救回来?绒绒是一只特别特别乖的猫,如果他死了,我,我真的…”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孙月明的身体状况r_ou_眼可见的糟糕,她不愿说,蜷川也不敢问,只能安慰道:“好好好,我想想办法,看她能不能把猫还给你。” “她不会的!只要绒绒活着,沈兰茵就会一直利用绒绒,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把绒绒还给我的。”,孙月明哭得更厉害了,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蜷川听了这些话,也是怒其不争:“就没有想过反抗吗?” 孙月明凄然一笑:“粉丝喜欢看我和沈兰茵在一起,说是喜欢我们两个,但几乎都是偏向她的,没有人喜欢我,出了事,公司也只会怪我不识时务,反抗…我要怎么反抗呢?” 蜷川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拿出一张纸巾轻轻地给孙月明擦眼泪:“如果我是你,就算全世界都挡在我面前,我也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孙月明细细回味这句话,仿佛将死之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瞬间眼睛都放出光来:“那么绒绒…” “我会尽快的。”,蜷川一字一句地向她承诺,“一定把绒绒还给你。” 孙月明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她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反而哭得更凶了,两只眼睛就像坏掉的水龙头,蜷川看着胸前的衣服r_ou_眼可见的shi了一大片,本想提醒她,后来觉得还是算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孙月明,蜷川立刻挑着重点问了几个问题:“沈兰茵是不是和李郁住在一起?” 孙月明:“对。” 蜷川:“猫也在李郁家里吗” 孙月明:“嗯,在。” “你确定?” “嗯。”,孙月明说,“这总不会错的。” 蜷川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从随身的手账本上撕了一页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好,那么有事再联系我。” “谢谢你,你真好。”,孙月明接过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她一直不习惯直接表达感情,这六个字也说得磕磕巴巴的。 蜷川笑了笑,把滑落的毛毯重新盖到孙月明身上:“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帮你只是因为我想弄清几件事。” 孙月明:“真的吗?” “嗯,真的。”,蜷川一边说着,一边在手账的日历上写下“周六,丽景酒店”几个字。 他今天早上收到一条信息,是李郁的助理吴向萍发来的,说周六在酒店订了包厢,李郁想与他“叙叙旧”。 李郁回心转意了?蜷川很难形容自己收到信息那一瞬间的心情,仿佛埋在心底的期待终于被人看穿,无奈又暗自窃喜。 李郁心里有他,不论时间被重置几次。蜷川觉得只要确信这一点,那么他的一切坚持就有意义。 作者有话说 蜷川·动物保护协会会长·莲 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郁 第11章 圈套 丽景酒店在吴城城郊,毗邻几个有名的水乡古镇,很多剧组拍戏取景,顺手就把演员的住处安排在这里,近两年盈利颇丰,逐渐以酒店为中心往外扩建,最终形成一座设施完备的度假村,因为刚修完没多久,一切都是簇新的,蜷川在车里闷得透不过气,摇下一点车窗,几乎被两旁耀眼的路灯晃晕了眼睛。 他默默把窗子摇回去,心想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亮的路灯了。 “停在门口行吗?”,司机指了指正门,里面亦是一片辉煌灯火。 “行。”,蜷川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趁着蜷川没走远,司机从车里探出半个身体:“小伙子,我听说很多明星大腕都爱住这儿。” 蜷川一哂:“可我不是明星。” 我是明星的家属。他如是想道,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李郁订的房间在顶楼,应该是总统套房,蜷川出电梯时戳戳堵住的耳朵,心想他又乱花钱了。 敲开门以后,两人对视了半天,蜷川碍于目光威压,轻轻说出了第一句话:“你终于肯见我了?” 李郁把shi漉漉的头发 到后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让蜷川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穿越时空的砗磲手串。 李郁说:“我从来没说过不见你。” 对方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柔,蜷川本来还在期待李郁可以哄哄他,希望落空后难免觉得失落,只好用眼神表达不满,可怜兮兮地瞅了他一眼。 李郁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对于受方主动示弱根本没有抵抗力。 小混蛋。他叹了口气,一把将蜷川拉到门里,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这样看我。” “那么久没见,你就和我说这个?”,里面比蜷川想象得还要大,他在客厅里简单看了看,“还是在这种地方。” 书桌上摆着一条白瓷镇纸,蜷川认出来是李郁的私人物品,他不爱用电脑,古板得仿佛活在上个世纪,看纸质剧本又习惯摊得到处都是,空调风吹一夜就能丢一半,蜷川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他买了一条镇纸。 镇纸并不名贵,是他在日本逛百元店时随手拿的,也就分量还行,拿在手里很沉,李郁收到礼物时高兴得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高中生,后来出差经常带在身边,还被隐藏摄像机拍到过,蜷川知道后暗自高兴了一阵,觉得四舍五入就等于他俩公开了。 “怎么?总统套房还不满意?那我下次干脆在附近买栋大别墅,金屋藏娇。”,李郁趁他不注意反锁了房门。 汉武帝金屋藏娇的典故还是李郁教给他的,蜷川不禁失笑:“神经。” 他走到窗边,发现东面就是枫泾古镇,这个季节桂花还没开,镇中清寂寥落,蜷川想,一定要等入秋以后来一次, 李郁走上来抱住蜷川,亲亲热热地用鼻尖蹭他的肩膀。 蜷川的表情黯淡下去:“别抱我,你碰过沈兰茵了。” 李郁有恃无恐:“我以前也碰过别人,还不是一样抱你。” “你…” 不等蜷川把后面的话说完,李郁就抢先一步堵住他的嘴,送上一个带有几分讨好意味的亲吻,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指尖一点点探向锁骨下的赤裸肌肤。 他纵/欲已是常态,蜷川真是想不通他怎么还没阳/痿,气得牙痒痒,一把打开李郁的手:“你敢!” 李郁:“我有什么不敢。” 蜷川:“你和沈兰茵怎么回事?” 沈兰茵和李郁一样,是贪得无厌的投机者,李郁每次和她亲近都没有任何欢愉可言,这个名字从蜷川口中说出来,他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几分,这才停手,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在一起了。” 玻璃上倒映出他的面容,李郁虽是演古偶仙侠剧起家,却不是流量小生的长相,曾被人用“厚重”两个字形容,攻击性太强,像一把古朴宽厚的刀。 现在李郁沉着脸,表情说不出的险恶,蜷川从没见过他这样,心里犯怵,挣开他的怀抱:“那算了,我走了。” “站住。”,李郁命令道。 蜷川心想你还拦得住我不成,也狠狠甩给他两个字:“做梦。” 我死了一次又一次,难道就是来看你和其他女人谈情说爱的?蜷川恨不得现在出去再跳一次楼,好从这个奇怪的时空抽身离开。 李郁冷笑,一脚把蜷川钩倒在地,欺身压上去,吻了吻他的耳垂,语气戏谑:“宝贝,你觉得你走得了吗?” 蜷川只觉得身下一凉,他意识到了什么,疯狂挣扎起来:“滚开!我嫌你脏!” 李郁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能怪我。” 扒掉裤子后,蜷川身上只剩一件灰色的短袖,衣摆堪堪遮住臀部,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根,李郁肆无忌惮地视/j,i,an一番,未作他想,把衣服推到最高,挺身进入。 蜷川:“李郁!” 透过玻璃,李郁看到他痛苦得几乎扭曲的表情,反而激起某种施虐的快感,他狠狠把那话儿楔进蜷川身体深处,下/身疯狂律动着,语气平稳得一如往常:“那么久没,忘了是什么滋味了?” 他每动一下,就有温热的鲜血从处淌下来,蜷川痛得双腿麻木,抬头看见桌上有一条镇纸,咬着牙伸手去够。 “干什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李郁哑声笑道,按住他的手臂,更加大力地挞伐起来,两具身体相撞,发出的响声。 那东西在伤口上疯狂戳刺,如果不是还有温度,和金属也没什么区别,蜷川疼得快疯了,看到玻璃那头自己的丑态,低头生理性地干呕起来。 李郁抓起他脑后的头发,强迫他看两人交/合的场景,蜷川本来就觉得喉咙疼,脖子强行后仰更加剧了疼痛,李郁偏偏还火上浇油,开口奚落道:“我以为你挺厉害的。” 蜷川被干得脑袋发蒙,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看起来迷茫又无助,当他华美的眼睛失去焦距,像一只破碎的东洋人偶,这是李郁最乐于见到的样子,他也时不时觉得自己是变态,非要用伤害表达爱情。 他拉着蜷川换了个体位,和他四目相对时说:“原来也不过如此。” 摊了一桌子的剧本被扫到地上,雪白的纸片在空中飞舞,李郁的视野因此多了几个盲点,蜷川连忙抓起镇纸,反手朝他拍了过去。 蜷川不确定自己打到了李郁的哪里,只知道李郁被击中的时候,两人的身体还在某种意义上连接着。 李郁停下了,他良心发现似地搂住蜷川的肩膀,s,he在他体内以后退了出来。蜷川在地毯上缩成可怜的一团,身体本能地排斥李郁留下的东西,情感却不然,他扶着桌子腿,任由r_ou_体和灵魂互相叫嚣,已经分辨不出来到底哪里在痛哪里不痛。 李郁的额角破了,他漫不经心地抓了抓头发遮住伤口,血珠落到他的睫毛上,缓缓在眼眶边流淌,他穿好衣服,转过身去抽出几张纸巾,站在原地不确定地打量了蜷川一会儿,最终还是弯下腰,默默为他擦拭身下的秽物。 蜷川推他,李郁就停一会儿然后再继续,一张纸用完就再抽另一张,不知不觉中,地上多了许多带血的纸团。 李郁轻声问:“现在你恨我了吗?” 蜷川现在衣衫不整,满身伤痕,当他望向穿戴整齐的李郁时,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来。 “我如果恨你,是不是就遂你心意了?” 李郁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往下移了几寸,蜷川很了解他,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就说明自己猜中了。 蜷川恶劣地笑了起来,像一只不知死活的狼崽子:“我偏不恨你。” 李郁从没见过贱还贱得那么理直气壮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在沉默中,他不知不觉就占了下风,仿佛刚才那个被羞辱的人是他一样。 李郁恼羞成怒,把手上的纸团一扔,背过身去:“那你滚吧。” 蜷川把衣服捡回来穿好,扶着书桌慢慢站起来:“记得把绒绒还给孙月明,你的女朋友根本不会养猫。” 这是他对李郁说的最后一句话,临走时,蜷川又闻到了了李郁身上的古龙水香气,嗅觉是最忠实的感觉,人类很少会忘记特殊的气味,他曾经把古龙水和温暖联系在一起,但是他想,以后都不会了。 从那以后,蜷川就建立了一种奇怪的条件反s,he,只要闻见古龙水,他的身体就会隐隐作痛。 第12章 对策 杨涵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满地带血的纸团。 李郁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杨涵诧异地扯扯皮带,他才离开多久,这小子怎么就抽了这么多烟。 他上前去,伸出肥厚的手掌在李郁面前乱晃:“喂,喂,醒醒。” 李郁满脑子都是蜷川最后离去的表情,他用力搓了搓额头,却忘了那里还有一块伤痕,刚结的薄薄一层痂皮又破开,往下滴血。 杨涵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发现李郁以外的任何生命迹象,到他面前兴师问罪:“人呢?” “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伤得太厉害,就让他先回去了。”,李郁站起来,微微低下头。 “伤得厉害?怎么个厉害法?”,杨涵冷哼一声,坐到刚才李郁坐的位置上,“你这就不地道了啊。” 李郁乖乖认怂:“对不起杨总。” “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李郁字斟句酌:“我回头再找几个好的来。” 一个小明星而已,没睡到就没睡到,杨涵心想如果再纠缠下去,反而显得他小家子气,倒是这个李郁,圈子里出了名的心狠手黑,那么护犊子一定有问题。 杨涵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表面斥责了几句:“真他妈磨叽,你要再扭扭捏捏的办不好事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李郁连连认错:“是,是我的疏忽,怠慢您了。” “这还像个样。” 杨涵挺着肚子从沙发上起身,慢悠悠地晃回卧室,经过李郁身边时,把剔牙的牙签往他脸上一扔:“你还在这儿干嘛呢?” “是,我这就出去。” 李郁走时还没忘带走那个烟灰缸,哪怕背对杨涵,他也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不敢抬起头来。 蜷川原来以为至少能坚持到回家,谁知道下楼以后就不行了,才走了几步,下身某处撕开,他摸了摸裤子,意料之内沾上满手血迹。 蜷川见四下无人,一点点挪到大堂的沙发上坐好,因为疼痛不得不缩起身体,在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路人衬托下,显得落魄又怪异。 李郁在暗处看着他痛苦挣扎,对身边的吴向萍说:“我迟早要杀了杨涵。” 吴向萍:“嘘,别被人听见。” 李郁的眼神骤然冷了:“听见又怎么样。” 吴向萍立刻噤如寒蝉,连连摇头。 吴向萍跟了李郁很多年,平心而论,他算是个好上司,薪酬待遇优厚,且兔子不吃窝边草——李郁虽然风流,但是从没打过她的主意。 然而如果再给吴向萍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宁愿毕业后做一辈子社畜,也不要落在李郁手里,李郁像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心情好时能把人捧到云端,心情不好就踩进脚下的泥土,吴向萍知道,她一旦犯错就再也没有修正的机会,而她为李郁保守了那么多秘密,到时候,她会被整个行业抛弃,没有人再敢用她。 吴向萍说错了话,还以为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内心正在哀嚎,这时候,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竟然破了僵局。 吴向萍如蒙大赦,从包里找出手机,看了一眼联系人,颇为狗腿地凑上去:“是兰茵姐!” 她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李郁也不想再计较下去,接起电话:“喂,又怎么了?” 沈兰茵自从回吴城以后就开始头晕乏力,这种症状在她去杭州录节目时就有了,这几天下来有愈演愈烈之势,她心里忐忑不安,下意识就想到了李郁。 沈兰茵:“我不太舒服,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李郁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你自己去医院吧。” 沈兰茵对李郁也不是全无感情,昔日李郁还算体贴,她一时没办法接受那么冷淡的态度,不依不饶地纠缠:“可是我难受。” “我又不会看病。”,李郁说,“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 沈兰茵话里带刺:“李郁,要是你不来看我,那我只能去找别人了。” 她身边不止李郁一个男人,里面保不齐就有他得罪不起的。 沈兰茵又问了一遍:“你来不来?” 李郁沉默了,吴向萍主动接过手机,对沈兰茵说:“知道了,他一会儿就来,兰茵姐你再稍微等等。” 挂了电话以后,吴向萍面对李郁的眼神凌迟,侧身给他让道,小心翼翼地说:“您得去一趟。”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与李郁对视,后者顿了顿,压下声音骂了一句脏话。 吴向萍浑身狠狠一颤,几乎想掉头就跑,然而李郁并没有为难她:“你去送他回家,小心点,别被人看见。” 吴向萍满口答应:“好,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您不用担心。” 李郁再不舍也只能抛下蜷川去找沈兰茵,吴向萍目送着李郁一路飙车离开酒店,等到车灯也消失在马路尽头时,才完全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吴向萍站在空调下,任由冷风一点点把背上的汗水吹干,表情比暴露在风里的皮肤还要寒凉,她找到电话簿里的常用联系人一栏,深呼吸,打给其中一个号码。 “喂,高志峰吗?对,我是向萍。”,她从拐角处快步走出来,走向蜷川休息的沙发,“差不多了,你那边准备好。” 吴向萍不追星,唱歌跳舞的艺人在她眼里都是下九流,根本不值得喜欢,尤其像蜷川这么秀气的,大概只能吸引到李郁那样的人,然而她向蜷川伸出手的那一刹那,蜷川抬起头来,她心里突然一惊,刚才准备好的说辞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吴向萍反复强调自己是大叔控,但是看着蜷川的眼睛时,她体内的雌性荷尔蒙依然被结结实实地撩拨了一下。 高志峰在角落里不停变换角度拍照,吴向萍甚至能听见相机传出的快门声,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无法被原谅的坏事。 蜷川:“怎么了?” “没什么。”,吴向萍的手又往前伸了一点,“我是郁哥的助理,郁哥让我送你回去。” 吴向萍扶着蜷川慢慢站起来,高志峰拍了几张沙发坐垫的特写,他拿远相机,眯着眼睛欣赏,这是一张毫无艺术性可言的照片,连色彩都是这么糟糕。 只有一大片单调、扎眼的猩红。 蜷川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四个人都没在第一时间上去扶他,因为眼前的场景血腥得太不真实。 “我没事,还活着。”,蜷川靠着墙一点点挪进门。 卞云放下喝了一半的热牛n_ai,扑上去架住蜷川,看到衣服上的大片血迹,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三哥你你你你怎么了?!” 蜷川:“没什么,被狗咬了一口。” 他不让卞云扶着,但是卞云哪里敢放手,陆湛及时上前解围,从卞云手里把蜷川接过来,他看了看出血的位置就大概猜出了事情始末,在蜷川耳边轻声问:“是李郁吗?” 蜷川看着陆湛,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眼神终于散了,他靠在陆湛肩头,放心地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蜷川喏喏地说:“我好痛。” “云云什么也别管,小嘉回去看书。”,陆湛回头对三个人道,“薛行,你去买药,小心点,别被人看见。”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4节 陆湛给了薛行一个“什么药就不用我说了”的眼神,薛行心领神会,默默离去。 他把蜷川送回房间,期间半个字都没多问,看到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才说了一句话:“要关吗?” 蜷川累到极点,他怀疑自己可能发烧了,眼眶一阵阵发热,眼睛也睁不开,没听清陆湛说什么,含糊着答:“没事…不用了。” 电脑停留在邮箱界面,新邮件是尚轶轩发来的,他在里面简单问候了蜷川,询问是否有兴趣参演一部正在筹备中的电影。 尚轶轩说的“正在筹备”,意思就是钱不够,演员未定,剧本暂无,他只发来了一个记事本文档,里面潦草地介绍了一下剧本创作的思路。 他说,他的故事发生在北齐宣帝时期,他要写疯魔痴狂的高洋,写惊鸿一瞥的薛嫔,写兵危战凶的乱世,写众望所归的天命,在两个小时的电影里,演完高洋一生的得意失意,心起心死,艳情苍白,不故作高雅,也绝不落于俗套。 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蜷川读完还是一头雾水,拿给经纪人去看,经纪人说尚轶轩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连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几个演员最后都和他分道扬镳,而且在剧本未完善的情况下,尚轶轩就提出让蜷川退出组合活动一年,专心磨炼演技,新晋组合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经纪人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陆湛一点都不知道剧本的事情,他安置好蜷川就出去了,正好遇见买药回来的薛行。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饭桌,生生有了几分渊渟岳峙的危险气息,薛行看到陆湛,一言不发地将装药的塑料袋扔到桌上,塑料袋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正好停在陆湛伸手能够到的位置。 薛行问:“你还要继续忍吗?” “那不忍又能怎么办?”,陆湛轻描淡写地反问。 薛行没说话,径直绕过桌子,一把揪起陆湛的衣领。 耳边缠绕着薛行温热粗重的喘息,陆湛微微踮起脚尖,故意凑得更近,几乎贴在他身上:“我一会儿要去给蜷川上药,你轻点打,打坏了就没人照顾他了。” 后者偏过头,一把将他推开:“谁要动你!”, 薛行气势汹汹一指陆湛:“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办吗?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到底要怎么办!” 第13章 变数 “怎么这么急着走?”,李郁离家之前,沈兰茵侧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看他收拾行李。 李郁专心收拾衣服,没顾上回答,沈兰茵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看到趴在身边的绒绒,伸出长指甲恨恨地在猫背上掐了一下。 李郁: “你要是不喜欢这只猫,就趁早送回去。” 沈兰茵:“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老头子查出癌症,我总得回去看看吧?”,李郁不耐烦地把衣服团成团,随手往旅行包一扔。 沈兰茵见他这样,咯咯笑了起来:“我还当什么事儿呢。” 李郁没心情跟她废话:“猫,你还还是不还?” 绒绒最近大把大把掉毛,沈兰茵每天吸地都要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就用烟头烫猫泄愤,然后绒绒因此掉更多毛,一整套恶性循环下来,猫变得越来越难看,ji,ng神状态也萎靡不振,已经有细心的粉丝看出了端倪,沈兰茵觉得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丢给孙月明,这才答应:“好,我还。” “那我打电话给孙月明,让她今天来把猫带走。” 李郁正准备出门,沈兰茵突然从后抱住他:“你先亲我一下。” “别闹。”,经过酒店那一晚以后,李郁就本能地排斥和蜷川以外的人接触,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门就这么开着,沈兰茵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在地板上怔怔坐了许久,好像在等待李郁回心转意,补上那个欠她的吻。 沈兰茵等了很久,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走廊里y冷的穿堂风。 李建宏是江苏九华人,年轻时做生意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哪里有商机就在哪里落脚,想不到也会有思乡情怯的一天,李郁劝他在南通市区买套房养老,周围什么娱乐都有,花天酒地起来十分方便,但是李建宏执意不肯,非要搬回镇上的祖屋,骄奢 y 逸了一辈子,在晚年却过起了自耕自种的简朴生活。 李郁出发前看了一眼高德地图,发现从吴城到南通,前后也就三个小时车程,他记得上次回去时还要坐摆渡船,一路换了四种交通工具才抵达目的地,然后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太久没回过家了。 九华不是什么闭塞贫困的小镇,人均幸福指数说不定比吴城还高,但李郁早已习惯了大成熟稀薄的人情味,一回镇上就浑身不自在,踏进饭馆时,一个小姑娘指着他说,“你看,这就是老李的大儿子”,李郁还条件反s,he一般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墨镜。 李建宏身价不菲,请人吃饭却永远是在农家乐这种地方,还跟乾隆似的喜欢大红大绿,李郁推门而入时,差点没被包厢里橘黄色的顶灯闪瞎狗眼。 老头子看到李郁来了,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不顾旁人劝阻,硬是要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c,ao着一口夹生的普通话嘘寒问暖:“路上堵吧?快,快坐,饿不饿啊?服务员!来,来,快点上菜!” “看你爸高兴的…也是,那么久没见,我们都挺想你。”,说话的是刘思敏,李建宏的第三任妻子,和李郁同龄,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李慧。 这位祖宗正是怼天怼地的年纪,又被爹妈宠出一身毛病,在她的衬托下,连薛行都显得通情达理了起来,李郁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算打过招呼了。 李建宏看着三个貌合神离的儿女,除了叹气也无计可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先说几句。我刚查出了咽喉癌,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疾病的缘故,李建宏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和年轻时声如洪钟的他判若两人,刘思敏听到咽喉癌三个字,控制不住情绪,低声啜泣起来。 李建宏好声好气地安慰她:“没关系,没关系,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没享受过,活到这个岁数也够了。” 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李建宏的表情还是变得灰暗下去,他把手臂撑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啊,我做了几十年生意,攒下的家底不少,要是不分清楚,难免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形同陌路的感情吗?薛行看着李建宏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觉得更好笑了,夹起一筷子鱼r_ou_塞进嘴里,借此掩盖上扬的嘴角。 “思敏照顾我不容易,我打算把老房子留给她,再买一套南通的房子,写她的名字,毕竟慧慧以后要到外面上学的。” 李建宏想要摸李慧的头发,李慧却骂骂咧咧地躲开了,嘴里反复念叨着“老东西”,“不要脸”这两个词。 “厂子留给李郁。” 李建宏刚说完这句话,席间所有人的眼神都亮了,他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你老大不小了,再做什么明星也不像样,干脆别做了吧,回老家来,我让思敏给你介绍个女孩子,尽快成家立业,也算对得起你妈了。” 李郁一口菜都没动,自顾自地喝闷酒:“我用不着。” 李郁的母亲是个骨子里很传统的女人,被李建宏赶出去以后,自己给自己安了个弃妇的名头,成天挂在嘴边念叨,没多久就得了重病,哀哀戚戚地走了,李郁那年十六岁,为了混口饭吃去当群演,偶然被人相中,才走上了当演员这条路。 要不是李建宏把事做绝,李郁也不会是今天的李郁,现在时日无多了再来假慈悲,李郁知道他爸就这尿性,根本懒得搭理:“我在吴城挺好的,也不急着结婚。” “不急着结婚?!”,李建宏闻言,两根眉毛立了起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岁!都三十多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呢?“ “三十五。”,李郁说。 李建宏恼羞成怒,脸当即涨得通红,捋起袖子作势要打李郁:“你…逆子!” “建宏!”,刘思敏赶紧拉住李建宏,一下下给他顺气:“算了,算了。” 刘思敏都站起来了,薛行也不好意思干坐着,轻描淡写地劝了一句:“爸,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次,别伤了和气。” “一家人?” 李建宏听了这话,立马把火力转到薛行身上:“谁跟你一家人,要不是思敏提醒我,我才想不起来还有你这个儿子!” 说完,他又ji,ng分了一般拉着李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着急了。你再考虑考虑,回来做生意,娶个老婆照顾你生活,稳定点儿有什么不好,是吧?” 李郁眼皮也不抬一下:“我喜欢男人。” 这时候,服务员正好端着一碗羊r_ou_砂锅进来,听到这几个字脸色都变了,手哆嗦了一下,羊r_ou_汤洒出去一些。 李慧半睁不闭的眼睛也睁开了,她趁着爸妈不注意,飞快地从砂锅里挑出几块最好的r_ou_,塞到嘴里大嚼特嚼,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悠。 “你问薛行,他知道。”,李郁身处风暴中心,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我玩过的男人,他也认识。” 那一瞬间,空气像是被冻住了,用力敲还会噗噗作响。 薛行突然冷笑:“你他妈跟我装什么呢。” 他起身离席,掀翻了还在沸腾的砂锅,一把抄起锅子,往李郁身上招呼过去。 沈兰茵从浴室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 “喏,你的猫。”,她踹了一脚发呆的绒绒。 孙月明含着眼泪抱起猫,沈兰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机械而冷淡:“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孙月明缩着脖子,眼神躲闪:“谢…谢谢。” “这还差不多。” 从这个角度,沈兰茵能看到孙月明纤细的锁骨,她瘦得实在太可怕了,像一具行走的骨架,容颜衰败也是迟早的事情,对她再也没有威胁了。 “我们六个人迟早要散,晚散不如早散,这是我的意思,你回去告诉她们。”,沈兰茵冷声说。 她越过孙月明,径直把门打开:“滚吧。” 孙月明不敢反抗,抱着猫灰溜溜地走了,楼道的自动灯感应到有人来,自动亮起,投下一束微弱的黄光。 她蹲在光圈外的y影里不断干呕抽搐,绒绒在孙月明身边,歪着头,懵懂地看着她。 孙月明抬起头和绒绒对视,眼泪就这么无声地落了下来。 沈兰茵对紧闭的房门行注目礼,她站得笔直,身后是一抹绯色残阳,和投在玻璃上不断变换的光影,沈兰茵的脸因此也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她把手掌摊平,眼神朝下,小心翼翼地观察验孕木奉上的符号。 像一个独自看家的孩子,突然发现猫眼那头有人那样,她的瞳孔因为恐惧急剧收缩,最终缩成一个丑陋的小点,在眼眶里不断战栗。 第14章 波澜 “我的天,饭圈怎么炸了?!” 周婷才两天没看微博,消息栏里就囤积了几百个艾特,她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艾特,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反复复刷新了好几遍。 “你家崽崽把大前辈给打了。”,骆漫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真刺激啊。” 那天薛行一怒之下对李郁动手,仗着几厘米的身高差略占上风,当时确实出了一口恶气,却被有心人拍下来传到网上。 照片发布的时间是周六傍晚,正值微博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消息一出立刻被人挂上热搜,而且排名居高不下,火上浇油地在后面缀着一个“爆”字。 陆湛指着薛行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薛行还在嘴硬:“是我做的,我一个人承担。” “你一个人承担?!”,陆湛怒极反笑,“偶像团体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再怎么自己承担,在别人眼里都是我们五个人一起犯的错!” 他狠狠一拍桌子,坐在桌子后的薛行浑身狠狠一颤。 蜷川一跃而起:“我去公司问问。” 陆湛没有阻拦,蜷川走到玄关开门,他用力转动了几下把手,门锁纹丝不动,方才缓缓往后退去。 蜷川:“难不成…” “小嘉要高考公司才放人的,至于我们几个,”,陆湛在薛行身上剜了一眼,“只能陪他蹲在这里了。” 薛行:“这跟非法拘禁有什么区别。” “非法拘禁?”,陆湛真想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有多少浆糊,“行啊,那你现在出去!出去看看你死得多快!” 他把评论区打开,拿到薛行眼前:“自己闯的祸,好好看看吧。” “你妈炸了”,“怎么不上天?”这种评论根本得不到几个赞,点赞最多的热评都是复制黏贴的“集资请小鲜r_ou_原地去世”,甚至有人晒出了拿刀的照片,配字是“今晚到星河门口蹲点,杀一个是一个”,下面一片叫好。 事件在持续发酵,更多路人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声讨,肆意发泄着压抑的愤怒,口出秽语,喊打喊杀,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薛行是谁。 最荒唐的是,已经有人建立了“集资请小鲜r_ou_原地去世”的话题,话题主持人晒出转账截图,称自己以及募集到了几万元,很快就能动手了。 高志峰的支付宝不断跳出接受转账的提醒,他更加卖力地敲击键盘,桀桀笑道:“我说什么来着,雇两个水军造造势,很快就会有人上钩了。” 书房的柜子里全是各种型号的相机,黑洞洞的镜头对着她,像一只只暗中窥探的眼睛,吴向萍感觉很不舒服,想去拉开窗帘,立刻被高志峰喝止了。 “别,我这片可不像李郁住的富人区,乱着呢,人多眼杂。”,高志峰的目光一刻不离电脑。 吴向萍不忿地问道:“我只让你拍蜷川莲的照片,你怎么跟李郁去江苏了?!” “既然搭上了这条线,就要让利益最大化,我跟他还跟对了呢,歪打正着拍到了猛料。”,高志峰抓了抓头发,蹭了一手头皮屑,他又用手去c,ao作键盘,键盘上瞬间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白点。 吴向萍看得倒胃口:“这事儿咱不能继续做下去了。” “为什么?现在势头正好呢。” 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晒出凶器,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的杀人计划,不由感到齿冷:“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负的起责任吗?” “我要负什么责任?我也就随便建了个话题,随便说了几句话,杀人的又不是我。”,高志峰不屑。 吴向萍急了:“可你是他们的刀!” 高志峰听罢,慢慢转过半个身子,他叼着牙签,口齿含糊不清,声音也格外y沉·:“吴向萍啊,咱们同学一场,我不想把话说绝,出了事儿你也脱不了干系,别跟我耀武扬威的。” “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立什么贞节牌坊?”,他恶劣地挑起眉毛。 方嘉在出租车里如坐针毡,司机还以为他考试紧张,出言安慰道:“别急,我就按着这条路走,肯定能准时到。” 方嘉今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薛行打人的消息,连最后抱一抱佛脚的想法也没了,经纪人把他罩得严严实实送上出租车,期间一句话都没对他说。 陆湛等人在一起,至少互相还能通个消息,方嘉则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他急得连跳车的心都有了。 司机权当他太紧张了胡言乱语:“嗨,不是我说,小伙子,真没事儿,我儿子去年高考还是自己骑车去的呢,倍儿给我争气,考了个一本!你这孩子看着就聪明,肯定也是读书的料。” 方嘉叹了一小口气,抱臂蜷缩在后座一角:“那什么,我是艺术生。” “啊?艺术生?你怎么是…”,司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话,大概是脑子没跟上手,和一辆宝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车身斜着过去,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二话不说削下了人家的倒车镜。 司机一拍方向盘:“哎哟我的妈!坏了!” “瞎了还出来开车?!”,宝马车里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代谢不掉的玻尿酸,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出租车司机把方嘉护在身后,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妹子,我刚才走神了,您看,我这车上还载着一个要高考的学生,能不能通融通融,把他先送过去,我就在这儿等着,赔偿的事儿一会儿再谈,行吗?” “你放屁!”,宝马女出言不逊。 司机的脸立刻就耷拉了下去:“可是,可是…” “你看这堵的,我把他送过去数学都该考完了!”,宝马女下车捡起后视镜,在如沸的喇叭声里扯着嗓子说。 她看到路边有个骑摩托车执勤的交警:“你,过来!” 那个交警个子不高,身形也有些臃肿,他慢慢走过来,拖着音问:“怎么了?” 宝马女刚才看方嘉就有点眼熟,现在把他提溜过来仔细看了看,奇道:“哟,还真是那个小明星。” 她把小明星往身前一推:“把他送到考场去,快点儿,” 交警站着一动不动,宝马女当场就不高兴了,做过韩式半永久的两条黄眉毛一竖,又吵吵嚷嚷地骂开:“愣着干什么呢?我们老百姓交税是给你们站在路上发呆的?” “啊?哦,哦,好…”,那个交警如梦方醒,“快走吧。“ “还人民公仆呢,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宝马女目送方嘉离去,把断掉的倒车镜往车里一扔,“行了,咱们来谈谈赔偿的问题。” 摩托车体积小机动性高,一路通畅无阻,方嘉耳边灌满呼呼的风声,他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背,弱弱说了一声:“谢谢啊。” 交警没有理睬,方嘉还以为他没听见,正准备大点声再说一遍,摩托车驶过一条窄巷,扑面而来的劲风把他的话全都堵回嘴里。 等到方嘉能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交警制服上的标志竟然被吹得露出一道缝隙,伸手轻轻一剥,劣质贴纸脱落了大半。 “你是谁!” 话音刚落,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原地,扮成交警的小混混把身上的假制服一扯,从车座里抽出一把尖刀。 “娘炮还挣那么多,他妈的活该去死。”,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举刀便刺。 方嘉学了十年民族舞,看着弱不禁风,四肢还是灵活的,刀子快要扎下来的时候,他偏头躲了过去,后退的时候脑子短路,竟然说:“我们和公司是三七分成…” 混混:“老子管你娘的能分多少!” 他又刺了一刀,这回方嘉就没那么好运了,刀刃砍在书包上,一路擦到左臂的袖子,一下就见了红。 混混扔了刀,在方嘉脚下吐了口痰,哈哈大笑:“活该!” 他跨上摩托车逃之夭夭,留下一行呛人的尾气。 方嘉捂着流血的伤口,包里的复习资料洒得满地都是,他被遗弃在拥堵的马路中央,四周都是缓慢移动的车流,像将死之人身体里的血。 第15章 解困 方嘉的伤口不深,但是出师不利,他最后掐着点到教室的时候,整个人的ji,ng气神都没了,一些想见偶像的女学生失望而归,星河好不容易花钱撤了热搜,网上又有各种关于明星颜值的风言风语飘出来。 方嘉在考场旁边的招待所里住了两天,最后考完出来的时候给陆湛发了条短信,只有四个字。 折戟沉沙。 薛行召开记者发布会道歉,星河宣布无限期停止saudade的组合活动,同时紧急召集了公司所有现役练习生。 十几个少年少女走下面包车,个个全副武装,捂得严严实实,他们按照年龄顺序排好,像自愿献祭的祭品一样走进总部大门。 蜷川赤足爬上窗台,倚在薄薄一层玻璃上,隔着十几层楼的高度,那些练习生都变成了一个个不起眼的小点。 他看了一会儿,轻蔑地笑出声,曲起指节敲敲玻璃:“公司想力挽狂澜,这我知道,但是就凭这些连唱歌都不会换气的小孩子?也太草率了。” 蜷川的凝血功能差得出奇,下身的血流了一天才完全止住,结痂以后又开始发高烧,病成一张白纸了还不太平,顶着陆湛给他贴的冰贴爬上爬下没个正形。 陆湛心想他真是上辈子造孽了才碰上这群队友:“你少说两句吧,省得惹祸上身。” “好好好。”,蜷川举起双手投降,“我不说了。” 卞云在角落里哼了一声:“大不了解散,谁怕谁。” 他要是再胖一点,就很像每次唐僧被抓走,嚷嚷着要分行李散伙的猪八戒了,本意是想活跃气氛,然而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蜷川听了连连冷笑,薛行也抬起头怒目相视。 “我就是这么想的。”,卞云还嘀嘀咕咕的不知收敛。 “卞云!” 陆湛气得手抖,抓起半满的塑料水杯当头朝他掷去:“每次出事就想着单飞,怎么了?跟我们在一起委屈你了?!”, 杯子砸到卞云胸前,他的衣服瞬间就shi了一大片,卞云年纪小心气高,在家里又被爹妈宠上了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许多话平时不说,现在却再也憋不住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就是唱歌的料!比你这种半路出家的强多了,你要是没个好妈,现在能跟我们在一个队吗?出道曲才分给我几句歌词,还不许我抱怨了是不是啊!” 陆湛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那你有本事现在从这儿出去,一旦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卞云梗着脖子和陆湛犟了半天,后者再没说半个字,打定主意不改口了。 卞云思来想去,把那个空杯子扔了回去,口不择言道:“我…我找我爸去!” 他爸是某地方台台长,当初把卞云送到星河练习的时候,还是常务亲自出来接的。 卞云想从这里出去不难,其他三个非关系户就没办法了,他走后,薛行从冰箱深处扒出最后一听啤酒,递给陆湛:“喝一口,消消气吧。” 为了保护嗓子,陆湛连甜食也不怎么敢碰,上次喝酒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他正想着这个味道,拉开以后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被呛得连连咳嗽,酒液和鲜血混在一起,流到下巴上。 薛行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他,慌乱中碰倒了手边的牙签盒,牙签哗啦啦撒了满地,两个冒失的人同时低下头收拾,又面对面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嘶…” 陆湛和薛行抬起头,捂着额头,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会心一笑后是无尽的心酸。 薛行正打算安慰他几句,蜷川披着一件外套从卧室里出来,他走到门边,在铃声响起前打开了门。 薛行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看到的应该没错,是蜷川先开门,然后门铃才响的,就好像…好像他能未卜先知一样。 蜷川用了最老套的方式打招呼:“你好。” “好?我还有什么好的。”,熊涛人如其名,长了一身波涛汹涌的肥r_ou_,他从门框里挤进来,一脚踩到牙签上,一把牙签就这么断成了好几截。 薛行和陆湛都移开目光不忍直视。 他刚坐下就数落开了:“你们啊…唉!” 不等熊涛展开长篇大论,蜷川就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舞台是不能上了,我理解公司的决定,但我希望过了这段非常时期以后,您能把自由还给我们。” 陆湛和薛行交换了一个“他又犯什么毛病了”的眼神。 蜷川坐在熊涛对面,颊边还残留着高烧带来的病态潮红,厚外套把他的上身严严实实遮住,裸露在外的只有一双苍白纤细的手,一头乌黑凌乱的发。 他身上的红白黑三种颜色,全都不掺半点杂质,极端而浓艳。 熊涛从桌上拣了一根完整的牙签放进嘴里剔牙,咧着嘴嗬嗬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小日本,别仗着你自己在公司待得时间长了就对我指手画脚,我今天来就是知会你们一声,不会有人找你们演出了,自由?你们以后有的是自由,还敢跟我吆五喝六的,真以为自己是跟葱?” “你也就是个外乡人。”,熊涛恶劣地补充。 蜷川早知如此:“不能演出的话,那么演戏呢?” 他轻轻巧巧地向熊涛请示:“我去演戏,行吗?” 熊涛刚想说谁会找你拍戏,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回绝掉的片约,脸色一变,马上捂住嘴。 “哎哟,你别说,还真有…” 蜷川往前倾身,言辞恳切:“让我去吧。” “如果拍出来观众叫好,现在的人忘性这么大,薛行身上的污点总会被洗清。”,蜷川用余光打量着薛行,沉思片刻,又道,“我愿意和公司以一比九的比例分片酬。” 一比九是什么概念?等于蜷川去给人当一年的免费劳力。薛行想站起来理论,被陆湛眼疾手快地压住。 蜷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这样的话,就算电影不好,公司也不亏,比起现在就雪藏我,至少还能得到一点回报。” 熊涛飞快盘算起来,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戏疯子的片约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是蜷川莲真能好好争气,这倒也是个办法。 熊涛:“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尚轶轩可不是个善茬,一年时间,你得脱层皮。”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蜷川顿时笑得有点苦涩。 他很瘦,身上的骨头顶着皮肤,一旦穿得单薄一些,整个人的轮廓看上去都是断断续续的,仿佛在暗示他颠沛流离的一生。 “哟呵,行啊,有点骨气。”,熊涛把牙签掏出来掰成两半,在桌子下疯狂抖腿。 蜷川问:“那么什么时候放人?” 熊涛不抖腿了:“这么快就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到了这份上,但凡会看眼色的人都懂得见好就收,蜷川却铁了心要问个明白:“什么时候放人?” “啧。”,熊涛烦躁起来,脸上的肥r_ou_颤个不停,“多则半个月,少则一礼拜,谁还稀罕关着你们怎么着。” 蜷川把倒下的牙签盒子立起来,开始收拾刚才被陆湛和薛行弄得一片狼藉的桌面,不再去看熊涛,客厅的灯开着,给他的身体镀上一层薄薄的银光,蜷川本来就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在灯光加持下,看起来甚至不太真实。 熊涛被晾了这些时候,刚才的气焰低了一大半:“走了!” 临走之前,他咬牙切齿地指着蜷川:“你给我等着。” 熊涛一走,蜷川马上就垮了下来,趴在桌边起不了身。 “别碰我,别碰我。”,他虚弱地抬起头,后面半句话不知是说给别人还是自己听的,“浑身都疼。” “尚轶轩的戏,我还没看过剧本,但他说有几个片段要在狮台取景,我可能会和你们失联一段时间。”,他三言两语把陆湛想要问的话都给回答了。 狮台县地处正东,四面环海,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导致交通闭塞,常驻人口不到两百万;又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从晚清时期洋人横扫清廷开始,直到二战结束,狮台都没能避免被战火波及;还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二战结束以后,这个小岛就被人遗忘了,岛上的城建停滞不前,一些工程至今未竣工;当地人有自己的方言和信仰,从ji,ng神面貌到意识形态都和普通的国人不太一样。诸多因素加在一起,把狮台变成一座与世隔绝,闭塞压抑的孤岛。 薛行:“狮台有什么好拍的?” 蜷川挣扎着站起来,无视疼痛往前迈了一步:“寺庙。导演说国内的景都被人用滥了,打算带我们去那儿碰碰运气。” 陆湛托住蜷川的腰,给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把重量都放在自己手上:“尚轶轩和好几个有名的女演员都合作过,一个是常秋,拍完第一部 电影后得了抑郁症,两年前割腕自杀,一个是赵应彤,嫁给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去年亲手把他从楼上推下去,刚判的死缓,还有一个是夏琳,虽然没死也没疯,却把尚轶轩告上法庭,索要几百万ji,ng神损失费,执意不肯庭外和解,演他的戏一定能红,可这几个演员哪个不是毁在他手上。” 常秋、赵应彤、夏琳,三个都是难得的天赋型演员,在参演了尚轶轩的作品后一度封神,可她们的命运就像天上的烟花,短暂的美丽后是经年的沉寂。 夏琳接受媒体采访时公然指责尚轶轩,称他为了自己的作品不惜透支演员,导致演员入戏太深,身心都受到莫大摧残。 陆湛把蜷川送到床上,撤了手,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去演他的戏吗?” 蜷川听完这些,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他看向陆湛,眼神沉静得像千年深潭,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悲悯。 “答应了就没有退路了。” 蜷川点了点头。 第16章 伤口 李郁是狮子座,720的生日,就算他自己不想高调,也有各路牛鬼蛇神上赶着给他大c,ao大办。 吴向萍把地点定在一家高级会所里,邀请的都是玉面旗下的艺人,美其名曰让李郁“松快松快”。 李郁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极具侵略性的脂粉香,一屋子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不约而同投来目光,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怎么看自己才是那个要被吃干抹净的人。 “看看,我就说李总会来。”,何奕然端着酒杯咯咯直笑。 她起了个头,其他人也闹哄哄地跟着喊,李郁坐到何奕然身边,二话不说先接了她递来的酒,放到唇边一饮而尽。 包厢里掀起一阵尖利的欢呼声,李郁把杯子随手一放:“什么李总,没影的事儿,别乱叫了。” “玉面不就快成了吗?上头属意您进董事会,连我们都听到风声了,您不会什么也不知道吧?”,何奕然喝得薄醉,坐到李郁膝盖上,把杯沿的樱桃摘下来,叼在口中。 李郁抬头用嘴去接,何奕然趁机把舌头伸到他口中搅弄,樱桃果r_ou_爆开以后,这个吻充满甜美 y 靡的味道。 玉面的子公司暂定名为玉面,主要打造偶像团体,所有与韩方的合作事宜都是李郁一手c,ao办,他自己也被私下约谈过几次,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来年开春时,他就是玉面的董事了。 “咱们郁哥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奕然缠在李郁身上,不无炫耀地环顾其他同事,“你们说呢?” 大家自然是连连附和,李郁连装也懒得装,任凭旁人怎么上前巴结,都只是兴趣寥寥地抿了几口淡酒。 几番推搡之间,一个眉眼稚嫩的少年被挤到了人群外围,他脸上涂着浓妆,也学别人的样子端着一杯酒。 何奕然使眼色叫他过来,靠在李郁胸前,一句话里转了三个千娇百媚的弯:“今天把我弟弟带来了,郁哥看看?喜欢的话就是我们姐弟俩的福气。” 那个化着浓妆的少年挪到李郁面前,微微笑了一下:“你好。” 他脸上还明明白白写着未成年三个字,何奕然也太放肆了。 李郁冷笑:“你什么时候做起皮r_ou_生意了。” 何奕然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郁哥,我也是没办法嘛,弟弟刚出道,做姐姐的总要找个人带他入门,您说呢?” 娱乐圈的规则并非外人揣测的那样,只要陪/睡就能不断上位,在这一行,就连献身也要找对对象,何奕然算是头脑聪明的,早早找了李郁当靠山,只要把李郁哄开心了就能拿到不错的资源。 在那么多情人里,何奕然算是走了心的,她本名叫何瑞汐,打听到李郁命里与木相生,与水相克,才改了现在这个名字。 如果李郁不收,何奕然一定也会带着弟弟去找其他金主,如果碰上了性/癖奇怪的有钱人,还不知道要被怎样折磨,李郁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推开何奕然,把少年叫到跟前:“你过来吧,今晚陪我一夜。” 何奕然大喜:“快点谢谢郁哥!” 何瑞泽皱着眉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谢谢郁哥。” 生日派对还没有结束,有人点了一首节奏激烈的舞曲,何奕然把弟弟扔给李郁,得意忘形起来,挤进人群一同狂欢,何瑞泽懵懂地看着姐姐贴在其他男人身上跳舞,眼里有几点水光轻轻闪动。 李郁拉起何瑞泽,在他耳边轻声说:“跟我走吧。” 他一边说一边点了一根香烟,烟雾漂浮在狂乱的人群上空。 尚轶轩用两根手指夹着烟,神色凝重地盯着摄像机。 蜷川被这种目光驱使着走到塑料凳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上去,两只手搭着膝盖。 高烧让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往日沙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不会说,我习惯用沉默解决问题,因为沉默至少不会出错。” “最后,积年的缄默改变了我。”,蜷川断言道,他仔细地咬着“积年”和“缄默”两个词,“如果说我害怕什么,应该就是错误吧,这是个容错率很小的行业,不会给任何人弥补的机会,我没有退路,我只能往前走。” 蜷川说完这段话,尚轶轩把烟一掐,一拍大腿:“行了,先到这儿。” 蜷川长出一口气,身上的力气一松,从塑料凳子上慢慢滑下来,他摸了摸眼眶,皮肤很热,眼皮一跳一跳得疼。 尚轶轩开始回放刚才的片段,蜷川听到自己的声音,抗拒地把头埋进膝盖。 这是蜷川和尚轶轩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他到练功房的时候,尚轶轩就架好器材等他了。 跳过一切繁冗的自我介绍步骤,尚轶轩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确定没有走形以后,就打开摄像机,让蜷川站到镜头前说段话。 主题是,“你怕什么”,起先蜷川怎么都不愿意说,直到尚轶轩把片约搬出来吓唬他,他才挤牙膏似的说了几句。 尚轶轩不知道是什么让蜷川难以启口,但他知道,那些都是让他无比伤心的事情。 “没事儿,来日方长。”,尚轶轩胸有成竹地微笑,“我有的是办法。” 他起身归置摊在桌上的器材,随口吩咐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和朋友道个别,我让助理留个地址给你,你尽快过来吧,也不用带什么,家里一切都齐全。” 尚轶轩说话带着浓重的北京口音,他提到“家里”时一脸理所当然,蜷川也吃不准自己去的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好。”,蜷川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尚导。” “别急着谢我,以后骂我的时候多着呢。” 尚轶轩大笑起来,手里的烟还在燃烧。 一支烟没抽完何瑞泽就睡着了,李郁确定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以后披衣坐起,孤身一人到阳台上吹风。 李郁今年三十五岁,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前一夜和制片人喝酒,第二天凌晨起床风风火火地去片场拍戏,他开始感到疲累,开始力不从心,他比以前更加迷恋年轻鲜活的r_ou_/体,也渐渐对女人失去了兴趣,李郁把床伴全都换成二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好像只有从这些少年身上,他才能找回两三分属于自己的少年意气。 这些男孩多是学生,在床上还放不开,这让李郁想到蜷川,至少蜷川是真的欢喜,而不是一脸被强/j,i,an的表情,李郁没碰何瑞泽,把他哄睡着以后,自己一个人跑到阳台上生闷气。 年纪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李郁变得比以前更下/流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这里,恬不知耻地回忆房/事细节,堂而皇之地想念那个人。 李郁正想得出神,陶醉在自己是情圣的幻觉里,手机突然催命似地响了起来。 他往房间里看了看,何瑞泽睡得很熟,连位置都没挪动过,才敢接起电话。 “喂?是我,沈兰茵。”,她气息奄奄,和平时判若两人 ,“我怀孕了,两个月。” 第17章 小别离 蜷川只是去拍戏,又不是生离死别,也没觉得一年有多长,可当他回到宿舍里的时候,看到两眼泛着泪光的陆湛,忽然就不舍起来。 “没事,我还会回来的。”,蜷川伸开胳膊抱了抱陆湛。 陆湛当时就稳不住了,哽咽着说:“我觉得我特对不起你…” 蜷川笑着摇摇头:“你们关照我这么久,我也应该救你们一次。” “谢谢。” 临走之前,蜷川对薛行如是说道。 星河今年刚在公司大楼外围加了一圈彩灯,晚上七点自动开启,蜷川上车的那一瞬间正好是七点,灯亮了,他抬头仰望,楼体就像一颗巨大甜美的糖果,而糖分总能给人快乐的幻觉。 面包车在夜色里轻轻摇晃,蜷川拉开旅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副相框,相框里是saudade组合在后台的合影,所有人的年龄看起来都比现在要大,尤其是卞云,现实里的他明明还是个半大小子,这里的他却足够称得上是个男人了。 照片右下角的小字是“五周年演唱会留念”,蜷川把相框捧在胸前,抿着嘴笑了。 车开了一个半小时,从内环开到二环外,尚轶轩买的房子位置刁钻,出门右转就是海军基地,附近虽然什么都有,但比起市中心还是冷清不少。 尚轶轩套着一件汗衫,脚蹬凉拖,手持蒲扇,左手还提了一只鸟笼,在小区门口和几个老头扎堆下象棋,每下一步好棋就大声吆喝。 他看见蜷川,把棋盘一推:“各位不好意思,先失陪了啊。” 挥挥手里的蒲扇:“上来吧!” 尚轶轩领着蜷川到十七楼,掏钥匙开门,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回来了啊?” “回来了回来了。”,尚轶轩拖长了音回答,紧接着在鞋柜里翻腾一阵,拣出两只一样的拖鞋扔给蜷川,把手cha进口袋里,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难熬是肯定的,要学会苦中作乐,就当自己重新上了一遍高三吧。” 蜷川趿拉着拖鞋在后面跟着:“我没上过高三。” “啊?那也挺好。”,尚轶轩伸出一根指头晃来晃去,夸夸其谈,“每个人都该体验一次高三。” 走廊尽头的左手边有一间空房,尚轶轩打开门,把蜷川让进去:“就住这儿吧,平时做饭有你婶子,打扫有保姆,你什么事儿都不用c,ao心,先练好声台形表再说。” 蜷川刚要道谢,尚轶轩猛地一拍额头:“哎哟你看我这脑子,忘了告诉你,你这角色有好几场骑马的戏,得学点儿马术,老师我都给你找好了。” 蜷川心想合同里没说我还得参与极限运动啊,转头就看见尚轶轩乐呵呵地朝他展示一整排大白牙:“对不住,我记性不太好。” 学就学吧,毕竟是还债来的,也没什么话语权。蜷川无可奈何,想起邮件里放飞自我的剧本,好奇地问:“我到底要演个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叫高洋的疯子。”,尚轶轩说。 “什么样的疯子?” “这就是你走运的地方了。”,尚轶轩得意地直哼哼,“有些细节我还没完善,你如果足够有悟性,我可以让你参与一部分剧本的创作。” 蜷川:“啊?这样,谢谢尚导。” “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儿都不意外啊。”,尚轶轩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大力搓揉了几下,“真不愧是流水线上培养出来的,要不说木奉子明星没灵魂呢,得了,现在国内也有样学样,演艺圈被折腾成什么样了都。”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5节 尚轶轩是中戏导演系毕业,论资排辈,应该被称为第六代导演。在中国电影史上,第六代导演算是时运不济的一批人,新中国成立以后,所有投资都流向了以老谋子陈凯歌为首的第五代导演,第六代只能出去死乞白赖地拉赞助,又生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市场经济深化,本来该是国家包办的事情全得自己动手,所以这批人拍出来的东西都有苦味,带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酸涩。 如此看来,尚轶轩算是个异类了,虽然也穷得跟其他第六代导演没分别,在创作上反而更有上一代浪漫跳跃的风格,从他的第一部 作品《岐黄》开始,直至前年上映的《刀笔吏》,制作上在不断进步,主角性格疯癫得始终如一。 蜷川的房间里有一台摄像机,尚轶轩指指机器,说:“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你小时候的经历都说出来,录在里面,反复看。” 蜷川以为他听错了:“尚导?” 尚轶轩再也没有多解释一个字,他离开房间时把门也带上,墙壁的隔音效果格外好,门关上以后,所有生活化的噪音全都不见了,蜷川捧起摄像机,鬼使神差地向窗边看去,那里只有敞开的窗帘和沉沉的黑夜。 蜷川志帆“哗”一声把窗帘拉紧,打开床头的台灯,床上的小男孩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志帆俯下身,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怎么了?还不睡觉吗?” 小男孩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体,怀里抱着一块画板,他将画板递给志帆,小声说:“今天的作业是介绍爸爸妈妈的工作。” “可是爸爸没有工作,是吧?”,小男孩纠结地咬着下嘴唇,他的眼睛形状很特别,像两块小小的勾玉。 志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画板:“没关系,你还有妈妈。” 她躺在床上,把小小的蜷川莲抱在怀里,:“妈妈以前是一个偶像。” 蜷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生硬地发音:“偶…像?” “是啊,偶像就是给大家带去梦想的人。”,志帆说,“虽然妈妈只是地下偶像,但很有人气呢,经常被说可爱,公演时也会有固定的粉丝来看。” 窗帘被微风吹得扬起,露出一角破败荒凉的景色,空气中恒久漂浮着垃圾腐烂的酸味,志帆早已习惯了,深深呼吸后说:“穷人的生活都是缺乏希望的,偶像的作用就是给他们带去希望,通过歌声和舞蹈。” 她不顾寒冷,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跳下床,打开衣柜,从最深处扯出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缀着金灿灿的流苏。 志帆:“看,这是我的演出服。” 连衣裙已经很旧了,胸口沾着大片油渍,金色流苏脱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摇摇欲坠。 志帆整理着为数不多的流苏,歉意地笑道:“实在拿不出钱买新衣服,就从百元店买彩纸,剪开以后的贴在上面。” 她拎着这件破破烂烂的连衣裙,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挺好看的吧?” 蜷川乖巧地附和:“嗯,好看。” 志帆长舒一口气,把画板和蜡笔拿出来,塞到他怀里:“画吧,小莲。” 蜷川点点头,拿出一只红色的蜡笔,在纸上涂画起来。 夜还很长。 “偶像?不过是穿着奇装异服博人眼球的丑八怪吧!”,石村正吾哈哈大笑,“可爱?这样的脸也能被称作可爱吗?” 蜷川的画最终没能交出去,第二天上学路上,他遇到了同班同学石村正吾,石村和他同龄,但是已经和中学生一样高了,周围的居民都说,石村一看就是寺田町的人,和住在这里的成年人一样野蛮狡猾。 “你的妈妈是偶像?欠了赌债的偶像吗?大家都一样没钱,只有她一天到晚还做着白日梦,梦想?这种哄三岁小孩的话居然也说得出来?真是可耻!” 石村抢走蜷川的画,狠狠奚落一番后,把画纸揉成团扔在他面前,扬长而去。 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以后,蜷川才敢捡起纸团,一点点把它展平,用食指轻轻摩挲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人。 小人梳着整齐的齐刘海,有ji,ng致的鼻子和嘴,眼睛的形状像勾玉,如果没有脸上的红色胎记,一定会很漂亮。 蜷川志帆曾经是个地下偶像,被人称作“恶魔天使”,她并没有撒谎,的确有很多人来看她公演,可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蜷川志帆上台时,观众就会大声地用绰号称呼她,仿佛那也是一种殊荣。 寺田町是远近闻名的贫民窟,一条名叫多摩的河流流经这里,有些痛恨垃圾分类的人会趁着夜色,偷偷把自家的垃圾扔进多摩河,久而久之,河水就变成了灰黑色,散发着恶臭。 寺田町的所有居民都认识蜷川志帆,那个丑陋的女人经常出现在多摩河边,不知疲倦地练习舞蹈。 第18章 共犯者 李郁经过多摩河时,用手机拍下了岸边堆积成山的垃圾,通过彩信发给尚轶轩,并留言“想象不到这里也是日本吧”。 尚轶轩很快就回信了:你跑哪儿去了? 李郁踮起脚看了看远处的路牌,低头打字:寺田町。 尚轶轩在日本住过一年,对寺田町印象深刻:嚯,胆子挺大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李郁嘴上嘚瑟,心里其实也没底,出发之前很多人都劝他,在市中心购购物泡泡温泉多好,何必去异国他乡的贫民窟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奈何李郁答应了尚轶轩要拍照给他看,如今不去也不行了,他拐进一条巷子时,头顶的乌鸦居然也知道欺负外乡人,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 蜷川早已习惯了和乌鸦抢食的日子,熟练地挥手赶走它们,继续在垃圾堆里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给你还赌债的!”,蜷川邦夫再一次动手打了志帆,屋子里传来器皿翻倒的声音。 蜷川莲淡漠地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叹口气,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又开始抽大麻了?答应我的事都忘光了吗?麻烦的女人!”,蜷川邦夫气得脑袋发昏,不顾妻子哭求,抢过她手上的大麻,闯进厨房,点燃煤气炉,将装着大麻的袋子扔进火焰。 李郁经过蜷川家时,后门没有关紧,他并非存心窥探别人的私事,而是门缝实在太大了不得不看,蜷川志帆趴在煤气炉上,眼底发青,面色差得像个死人,她像不怕痛一样把手指伸进火里,嘴里喊着几个破碎的单词。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抽这个我会死的!你想要我死吗?!” 蜷川志帆哭得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邦夫不为所动,把她从炉灶上拖下来,喘着粗气说:“大麻…大麻怎么是穷人能享受得起的东西!” 他一把揪起志帆脑后的头发:“你在大麻上花了十几万,把我赢来的钱花了个ji,ng光,还有脸在这里求我,快向我道歉啊!” 志帆瘫坐在地,双手在胸前卷曲成ji爪状,邦夫不肯放过她,怒吼着命令道:“说你对不起我!” 志帆不发一语,整个人抽搐得越来越厉害,邦夫对她厌恶至极,干脆将她推到门外。 “没用的女人。”,邦夫在志帆身上摸索一阵,只找到几个硬币,往地上啐了一口,把硬币揣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蜷川莲找到一份几乎没被动过的烤r_ou_便当,心想今天真是走运了,一蹦一跳地回家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妈妈!”,蜷川放下便当扑到志帆身上。 志帆毒瘾发作出现了幻觉,一点点加在身上的重量都能将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恍惚间她辨认出了自己的孩子,嚷道:“怎么是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我从来没有生你就好了…” “好痛苦啊小莲,妈妈好痛苦。”,志帆拉起蜷川的双手,“小莲,求求你,帮妈妈一个忙,你是那么没用的一个孩子,最后的最后,请帮我做一件事吧。” 蜷川莲吓得魂不守舍:“什什么?” “掐死我!”,志帆的双眼陡然睁大。 她拉起蜷川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杀了我吧!” 李郁见过太多毒瘾发作时人的丑态,正准备站出来搭把手,志帆又惨叫起来。 “我好痛苦啊,浑身都好痒,像蚂蚁在爬,我想死啊,小莲,我想死啊。”,志帆拽住蜷川细瘦的胳膊,“快一点!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在地上打滚,蜷川被带得倒在地上擦伤了膝盖,鲜血和沙石混合在一起,志帆也是满脸污秽。 蜷川忍着疼爬起来,志帆仍然跪在地上。 “小莲…”,志帆抬起下巴,像一个悲情的献祭者,“求求你了,小莲。” 蜷川吓得呆住了,真的听了志帆的话,憋着一口气慢慢用力,没过多久,志帆就开始翻白眼,嘴里不停呼唤:“小莲,小莲…” “妈妈!” 蜷川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松了手,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弑母,一头扎进志帆怀里,心有余悸地大哭起来。 眼泪还没流到颊边,死里逃生的志帆就推开儿子,一脚踩在他的腿上:“无能!什么都做不好!” 她胡乱低吼着,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 李郁担心那个孩子,再也顾不得隐藏踪迹,从门后出来,一把夺下志帆手里的石头,女人尖叫一声,惊起不远处看热闹的群鸦。 李郁的出现暂时让志帆清醒了一些,在几秒钟宝贵的清醒时间里,她急切地乞求这个陌生人:“杀了我!让我死!求你了,让我死!不然我会伤害我的孩子!快!快点啊!” 李郁还没见过一心求死的,诧异地又问了一遍:“你想死吗?” “对!对!” 志帆不断点头,直到瞳孔再次覆上一层白翳,李郁不敢下手,她趁机夺回石头,用尖角刺伤蜷川的脖子。 血涌了出来,蜷川捂着突突直跳的动脉大哭,小孩和女人的尖叫混杂在一起,李郁快被噪音逼疯了,这时,志帆又拿着石头扑向了他。 石头没有再染上第二个人的血,这次,志帆的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她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酱紫色,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志帆抓着李郁手腕的手松了,“啪”的一声,垂在身体一侧。 那个日本女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她突然就安静了,下半身完全放松,一点点死去的同时,扭曲的面容舒展开来,似乎又变回了前一夜给孩子温柔讲故事的母亲。 最后,志帆头一歪,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嘴边渗出白沫。 那天以后,多摩河附近的居民,再也没有见过蜷川志帆跳舞。 “你问我的过去,现在我都告诉你了,这就是我的过去。”,在漆黑的房间里,摄像机屏幕上的白光幽幽投s,he到蜷川颊边。 尚轶轩记得李郁当年去过寺田町,还和他互发短信来着,想不到就是那个时候的事儿,“啧”了一声,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蜷川有恃无恐,笑得有点恶劣:“追究时效已经过了,就算去报/警也不会被受理,不然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尚轶轩摆手:“这你放心。” “李郁年轻的时候,就是一横店的群演,没背景没天分的,”,尚轶轩用手抹着脸,“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想想也知道,他的手得有多狠。” 事隔多年,蜷川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差点被母亲杀死是什么感受,看着母亲死去又是什么感受,生命在寺田町里是最经不起消耗的东西,二三十年就足够让一个人走向油尽灯枯。 尚轶轩问:“那她死了以后,你是什么感觉?” 蜷川想了想,嘴唇微动:“孤独。” 彻头彻尾的孤独。 “好,我就是需要孤独。”,尚轶轩正色道,“记住这种感觉,如果忘记了就看录像。” 他一点也不在意反复揭开旧伤疤会带来怎样的痛苦,还把摄像机往前推了推。 蜷川不安地用指甲刮蹭镜头:“一定要看吗?” “你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只能走体验派的路子,高洋和你有很多共同点的,消化感情对你理解角色很重要。” “好好悟吧。”,尚轶轩起身欲离。 蜷川叫住了他:“等等。” “又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只有孤独。”,蜷川重新启动了摄像机,找好角度,把它摆在窗台上,让窗帘自然地拂过镜头,于是屏幕上的影像也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蓝色。 “不管是什么,录在上面吧。”,尚轶轩指了指蜷川身后。 蜷川猛地转身,惊起大片黑色的鸦群。 李郁疲惫地向他招手,“过来。” 李郁过惯纸醉金迷的生活,横漂出身的穷小子最终也被磨出几分贵气来,蜷川是生在贫民窟的孩子,对金钱地位有种天生的敏锐,立刻就判断出这个人不好惹,更是不敢靠近。 “我让你过来,听不懂吗?”,李郁从钱包拿出一张千元钞票,往地上一扔。 这招果然奏效,蜷川上前一步,捡走了钱,死死捏着钞票,用畏惧的目光打量他。 李郁又扔了一张:“喜欢唱歌吗?” “嗯,妈妈喜欢,我也喜欢。”,蜷川专心低头捡钱。 李郁把第三张扔在自己脚下:“那跟不跟我走?” 蜷川就这样一点点走到李郁身前,后者检视他稚嫩的面孔:“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也不能继续住在这儿了,” 李郁话中意指蜷川志帆的死:“还不如去个别的地方。” 蜷川听出了他的外国人口音,心想外国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东京了,理所当然地问:“是东京吗?” “不,是中国。” “很远吗?” “对啊,很远。” 李郁一个大男人,出门连带纸巾的习惯也没有,他摸遍全身,没找到能替蜷川包扎的东西,索性扯破自己的袖口,把布条绑在他膝盖的伤口上,包扎好以后,打了个很紧的结:“但是你在那里,至少不用再怕了。” “きょうはんしゃ(共犯者)”,蜷川对着镜头,缓缓说出这个词语,在光影加持下,他看起来比平时更瘦,眉眼y恻恻的,仿佛卸去脂粉的人间。 “李郁是我的共犯者。” “也是唯一救我的人。” 第19章 旧年旧月 “美好回忆”。 这是今天尚轶轩给他的题目,蜷川从早上起床到下午,一步都没有离开房间。 陈芳菲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菠菜蛋花汤,不停往紧闭的房门张望:“这孩子一天到晚闷在里边儿,别出什么事吧。” 说完嗔怪地推了尚轶轩一把:“又是你撺掇的是不是?前面那几个…唉!你造不造孽啊?快去,喊他出来吃饭。” 陈芳菲年轻时也是演员,演了几部电视剧后和尚轶轩结婚,就此回归家庭,现在她年近五十,皱纹一点点侵袭美丽的面孔,让她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家庭妇女都没有分别。 尚轶轩两口子的相处模式也和很多同年龄的夫妻一样,柴米油盐消磨完了热情,只剩下日常的琐碎,并不因尚轶轩是著名导演就有所不同,他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洗筷子,好不容易沥干了水,其中一根从指缝漏下去,掉到地上,又沾了灰尘,引来陈芳菲一连串数落。 “你瞧瞧你,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一把年纪臊不臊呢?” 尚轶轩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掩盖妻子的唠叨声:“行行行,我这不是在洗了吗,废什么话,快,盛饭去。” 打眼一看,尚轶轩的确不像连续逼疯常秋、赵应彤和夏琳三人的黑心导演,属于他的电影的,那股沉郁的能量从来只会转移到演员自己身上,不说别的,走廊尽头紧锁的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摄像机的红灯一闪一闪,蜷川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以后,开始对着镜头说话。 “他带我去过游乐园,听起来很幼稚吧?” 蜷川从小就喜欢迪士尼,从寺田町坐电车到千叶县用不了多久,但是因为家里穷,志帆一次都没带他去过。 所以蜷川听说吴城也有了迪士尼之后,就整天缠着李郁陪他去,李郁也是个童心未泯的,两个幼稚鬼一拍即合,抽出一天空闲,欢欢喜喜地看米奇耗子唐老鸭去了。 蜷川私下都叫李郁的大名,但是公共场所人多,谁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自作主张给李郁起了个绰号。 他贴着李郁的胳膊,贼兮兮地喊:“郁哥儿?” 蜷川至今没学会儿化音,发音听起来软软的,像强行装北方人的南方人,尾音不自然地扬起,带点俏皮和羞涩。 李郁听得心里痒痒,笑骂:“没大没小的。” 他本质上就是个口嫌体正直,蜷川更来劲了,围着他一叠声地叫:“郁哥儿?郁哥儿~” “啧。” “过来。” 李郁把蜷川拉进怀里,扯下口罩,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蜷川得寸进尺,干脆赖在李郁身上不动了。 黏黏糊糊地纠缠了半天,蜷川突然问:“觉不觉得我口音奇怪?声乐老师说最好改了,不然唱歌不好听。” 蜷川离开日本时年纪也不小了,经过几年磨炼,虽然用词已经和本地人没差别,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股生鱼片味,刘洋经常联合几个老师给他施压,告诉他如果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以后就不能出道了。 李郁护短,不想管这么多,眼看队伍越排越长,怕蜷川站累了,就让他靠着自己,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用改变什么。” 李郁揉揉蜷川的头发:“现在这样就很好,事实上,只要是你,我都觉得最最好。” 蜷川年纪小,李郁又是他的第一个情人,经验尚浅,怎么抵挡得住糖衣炮弹连番轰炸,李郁信心满满,等着他自己献吻,谁料额头上居然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爆栗。 李郁:“嘶…” “坐完这个再亲。”,蜷川嬉皮笑脸地承诺。 李郁作势要打他:“好小子,消遣我呢?” 蜷川眨巴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辜:“过会儿再亲和现在亲也没什么区别啊。” 天真无辜当然全是装的,李郁觉得蜷川真是长大了,偶尔也能摆他一道,梗着脖子争辩:“你也不看看队伍有多长。” “游乐园的过山车总是最受欢迎的,你理解下哈。”,蜷川用肩膀撞了一下李郁的肩膀。 李郁:“是吗?” “对啊,不过我记得有一次,妈妈带我去横滨,顺便坐了ond里的过山车,那天人特别少,一列车上只有我一个,坐完她才告诉我这是世界第七高的过山车,吓死我了。” 蜷川说得兴起,口不择言道:“如果我能回去,就带你…”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回家”总是最能触痛蜷川的词语,明明日本是中国一衣带水的邻邦,从吴城出发只要飞三小时,但是这几年来,蜷川一次都没有回过日本,星河不给他假期,他也不愿意再去寺田町。 “没事,有我在。”,李郁大力地揉揉他的背,“不用怕。” 蜷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雾蒙蒙的:“李郁,你知道日本人都对共犯者有情节吧?” “我知道。” 墙壁另一侧隐隐传来游客的尖叫声,“飞跃太空山”本就是迪士尼的看家招牌,通道布置得充满未来感,在光怪陆离的蓝灯照s,he下,蜷川有种幻觉,仿佛他在这里说的每个字都有时效性,它们会随着那列呼啸的列车,被送进遥远浩瀚的宇宙,再也不见。 所以当过山车爬到最高点时,蜷川在漫天星斗的环绕下,凑到李郁耳边,认真地问—— “那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李郁还没来得及看清蜷川的眼神,过山车就直直冲下陡坡,不知何处传来一身长啸,环绕着他们的星星在那一刹那齐齐破碎,迸发出明亮的光点,头顶悬着巨大莹白的月球,在列车远去时,它缓缓转动方向,好像在对游人告别。 然后,人造的宇宙再次重组,轨道上亮起一行指引方向的灯,背景音乐庄重而悠扬。 科技真好,还能做梦。 迪士尼有个特别s_ao的c,ao作,喜欢在最高点架设相机,抓拍照片,以便游客一出来就能欣赏到自己的表情包。 李郁全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蜷川则素面朝天,大方地把全脸都露了出来,于是相机就忠实地记录下了他完美s名画《呐喊》的那个瞬间。 李郁看了一眼就不行了,简直跟那个画一模一样,拉着蜷川不让他走:“你看看你,表情管理到哪儿去了?” 蜷川一把抱住他的腰往后拖:“不准看!” “多可爱啊,来,我拍一张。”,李郁作势真要拿出手机拍照。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李郁把手机举高:“真的不行?” 蜷川龇牙咧嘴的:“你敢拍我就阉了你!” 身高是蜷川心里永远的痛,这几年身体勉为其难拔高了一点,但在李郁面前还是处于绝对弱势,就好比现在吧,蜷川蹦了好几下都够不到手机,鼓着脸活活气成一条小火龙。 李郁也没打算真拍,玩够以后握住箍在腰上的两只手:“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 等到了空旷的室外,李郁示意蜷川附耳过来,清纯无辜地询问:“宝贝,阉了我你用什么啊?” …… “李先生我觉得你太无耻了我们不太合适。” 蜷川排队等待和卡通人物合照的时候,非常郑重地提了一个问题:“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郁把嘴里叼着的木奉木奉糖拿出来,举起双手投降:“是我的吗?是我的我就负责” “滚。”,蜷川捶了他一拳。 “你觉得米奇和米妮是情侣还是兄妹?” 李郁想当然地说:“情侣啊。” “长得一模一样?” 李郁:“耗子不都长一样吗?” “还经常穿一样的衣服?” “那叫情侣装。” …… 蜷川急得脸都红了:“可是他们都姓米啊!” 李郁心想自己怕是养了个傻子:“他们俩不是官方cp吗?” 顺便捏捏脸:“小朋友,你太纯情了。” 蜷川闷闷的不说话。 “好了好了。”,李郁改捏为揉,“兄妹就兄妹,行吗?” 蜷川抢过木奉木奉糖,嘎吱一声咬下一半,含着糖说:“行啊。” “不过你得写下来。” 李郁妥协的结果就是,和米奇米妮合完照以后,他在照片背面签字画押般地写了一行,“米奇和米妮是兄妹,亲生的”,还附上一枚大明星的签名。 傍晚时分,两人去广场前等烟花表演,蜷川一蹦一蹦地想要把整座城堡都收进相机,可惜身高不够,怎么拍都少了一角。 他有点沮丧地关掉相机,戳戳李郁:“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迪士尼很会保护版权的,比如说我被困在孤岛上了,在岸边画了一只米老鼠。”,蜷川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个圆圆的米奇耳朵,“迪士尼会马上派直升机来救我,然后把我拉到法庭上打官司。” 李郁莞尔,把蜷川裹进外套:“那我会在直升机找到你之前来救你。” 蜷川一愣,欲盖弥彰地打他一下:“酸死了!” 钻出外套逃之夭夭:“我去坐旋转木马。” 蜷川·强迫症·莲执意要坐那匹大白马,来来回回排了好几次队,等到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候,第一支金黄的焰火刚好升上天空。 蜷川急得直嚷嚷:“李郁赶紧拍照!拍照!” 李郁举起胳膊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拍了几张烟花以后,自然而然就把镜头对向了蜷川,他骑在马上,浑身闪闪发光,像个耀眼的小王子,只出现在可遇不可求的梦境里。 “你听过一期一会吗?日本人觉得,他人只能在自己的生命里停留一小段时间,时间到了就要分离。”,蜷川坐完旋转木马下来,看着头顶,心想天怎么就黑了,当所有快乐都走到尾声时,他终于感觉到深秋的寒意,冻得搓了搓手,“有可能是我离开太久,不像日本人了,也有可能是我太喜欢你,所以才那么不舍。” 他用相机拍了一张夜空,含情脉脉地看向李郁,不回避,不躲闪,情深得坦荡赤/裸:“我希望你能长伴我度过这一生。” 天上数不清的星星见证过他的誓言,蜷川抬头看天,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声不上不下卡在喉头,他忽然意识到摄像机还在录制,慌乱地摁下关机按钮,背过身去整理情绪。 李郁写过字的照片,缺了一角的城堡照片,烟花表演结束后的天空照片,那次游乐园之行,蜷川用相机记录了许多有趣的时刻,他甚至偷偷存了自己在过山车上的表情包。 蜷川认真计划过,等五周年或者十周年的时候,就买个电子相框,把照片放进去,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如果他们那时候有自己的家的话。 蜷川瘫坐在沙发上,他看了一眼银行卡余额,还不够买房子,又想了想,攒钱也没有意义,反正那个能和他一起,把房子变成家的人已经跑了。 蜷川只得到回忆,而回忆就像让人上瘾的止咳糖浆。 他吸/食回忆。 他勉强生活。 作者有话说 你们听我解释!李郁不是真的不要莲莲,他也是有苦衷的(捂脸 第20章 风月 2018年的秋天来得很快,尚轶轩的老头衫才穿了两个月就被束之高阁,他还给鸟笼加了一条保暖用的黑布,和退休人员下象棋的时候,在瑟瑟寒风里哆哆嗦嗦地落子,当然,下得依旧不好。 展枫玥一下车就抓到尚轶轩悔棋,过去和他一通争辩,脸红脖子粗地上了楼,进了门还在嚷嚷:“但凡有点脑子…你能下那一步吗?下就下了,下完还撤回,你以为发微信呢?” 陈芳菲听声音就知道是她到了,走到客厅里把饭桌收拾出来,尚轶轩见妻子在场,大男人面子上挂不住,胡乱地说:“我乐意!你看我之前下得多好,这是一时失误!” 展枫玥哼了一声:“我就看不惯你悔棋!” 她骄傲地把名牌小包往肩上一甩,粗声粗气地对陈芳菲说:“婶子好。” 陈芳菲会心一笑:“你这脾气没变过。” “婶子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呀。”,展枫玥毫不见外地坐到椅子上,盯着陈芳菲狗腿地笑。 展枫玥是尚轶轩的第四位女主角,也是唯一一个至今都和他保持合作关系的。展枫玥的第一部 戏是都市剧,在里面扮演一个意外怀孕的叛逆少女,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少女躺在病床上,护士在旁边询问她是否真的想要堕胎,少女听得不耐烦,伸手一把打掉护士的胸牌,口出狂言:“废什么话?拿走!给我拿走就行了!” 当时展枫玥十六岁,在剧里漂亮得扎眼,被尚轶轩一眼相中,重用至今。 她捧着泡好的热茶,在桌边絮絮叨叨地和陈芳菲扯家常,一点都没有大美人的架子:“我最近不想演戏,太累了,但这毕竟是尚导的剧本嘛,尚导当年发掘我,我寻思着总得找机会报恩,所以才来了,噢对了,这次的角色…” 什么角色?展枫玥没再说下去,屋里的蜷川听到动静出来看看,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很多年后,蜷川早就退出了娱乐圈,展枫玥却还在此地沉浮,她上了一档访谈节目,在节目里提到蜷川,赞不绝口: “他特别特别瘦,都营养不良了快,但是站在那里,给人感觉很有力量,就好像,没什么事情是他承受不住的那种感觉,我一看就知道,高洋(的选角)稳了。” 展枫玥也不计较咖位大小,率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展枫玥!” “蜷川莲,您叫我蜷川就可以了。” 展枫玥心想我那么有名,拿奖拿到获奖感言都写不出来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淡定?和尚轶轩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尚轶轩立刻说:“噢,他唱跳艺人出身,不算是演艺圈的。” 展枫玥和蜷川握了握手:“那现在就算认识了,我演电影里的薛嫔,顺便教你骑马。” 蜷川说:“好。” 在三个月时间里,蜷川一遍又一遍看录像,看那些无法被改变的过去,其他事情仿佛都不这么重要了,他变得比原来更加寡言沉默,展枫玥暗暗奇怪,他才多大,怎么就像看破了红尘似的 “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展枫玥吃不准蜷川现在的状态适不适合骑马,小心请示尚轶轩的意见。 尚轶轩大手一挥:“就今天呗。” 展枫玥心说老家伙也太狠了,无奈地对蜷川道:“导演发话了,我也没办法啊。” 到了车上,展枫玥对他狡黠地挤挤眼睛:“你放心,今天不骑马,先带你去熟悉熟悉地形。” 蜷川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简单说了声谢谢后便没有主动搭话了,展枫玥却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脾气,刚刚坐定就开始问这问那的。 “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叫‘莲’呀?” 蜷川不解:“有什么不对的吗?” 展枫玥仰头想了半天,最后说:“我也不知道,听着怪怪的。” 蜷川想这是我妈给我起的,你觉得奇怪也没办法,只好说:“我出生那年,莲是最受欢迎的名字。” “那也行…蜷川莲,蜷川莲,莲莲莲莲莲…”,展枫玥又念念有词地重复了好几遍,怎么读都觉得别扭,忽然灵机一动,“哎,要不我叫你小川吧。” “你喜欢就好。”,蜷川勉强笑了一下。 展枫玥大大咧咧地拍板:“好!以后就叫你小川了!” 展富婆从小对马术情有独钟,长大后在吴城城郊买了一块地,改成赛马场,豢养着几十匹良驹。 马房看起来有saudade两个宿舍大,入口处的墙上挂着两挺式的麻醉枪,威风凛凛摆成x型,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不敢造次。 “这是来财,那是招财,旁边的是旺财,后面的叫发财。”,展枫玥美滋滋地向蜷川介绍爱马。 蜷川听完这些名字,感觉一言难尽:“你很缺钱吗?” 展枫玥拿了一根完整的胡萝卜,掰下一小块给招财,剩下的都进了自己嘴里,气得招财用鼻涕喷她。 她说:“讨个口彩嘛。” 蜷川:“有哪匹马的名字和钱没关系吗?” “有,不过不是我的马。”,展枫玥带着蜷川往里走去,停在一道围栏前,指着围栏上的姓名牌说,“它叫九十九。” 九十九是蒙古马与哈萨克马的混血,择两者优点长成,身型高大威猛,色呈枣红,每次骑乘时,展枫玥都给它上较松的马鞍,保证野性不被磨灭。 蜷川走上前去,九十九见到生人,竟然没有发脾气,温顺地低下头让蜷川抚摸。 他顿时生出几分好感:“这是谁的马?” “李郁。”,展枫玥说。 蜷川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九十九平时被展枫玥宠着,骄纵得不得了,哪里有人敢摸到一半就停手的,不悦地吼了一声,慢慢往后退去。 “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他发展成女朋友的女性朋友。”,展枫玥滔滔不绝地说,“其实这人不错,挺讲义气,你如果以后想当演员,我就把你介绍给他认识,他门路多…” “不用了!” 迎着展枫玥错愕的眼神,蜷川断然拒绝:“不用了,我没有当演员的打算。” “好吧。”,展枫玥讪讪点头,“那…你看哪一匹有眼缘?我安排你们熟悉熟悉。” 蜷川看着悠然自得吃草的九十九,伸出手指了指它:“这匹,行吗?” 展枫玥有点为难:“九十九脾气大,你刚才也看见了。” 蜷川:“我不怕。” “那我也得问问李郁,毕竟这是他的马。”,展枫玥把吃剩的小半根萝卜扔进九十九的食槽,“你等我,我回头联系他去。” “玥姐。” “啊?” 蜷川欲言又止:“那你别说是我要骑,行吗?” 展枫玥以为他是被尚轶轩折腾得怀疑人生,也没往那方面想,神经大条地答应了:“哦,好,那我就说是我朋友想骑。” 她伸出长胳膊摸摸九十九的鬃毛:“宝宝乖~有人喜欢你哦,要好好表现,知道了吗?” 九十九叼着那半根胡萝卜正准备嚼,见展枫玥如此,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呸的一声把胡萝卜吐了出去。 第21章 事故的故事 脱离了尚轶轩的魔爪以后,蜷川看起来稍微健康了一点,他从小学舞,手脚协调,展枫玥稍微指点个两天,自己就能骑着马满世界乱跑了。 最近气温回升,给人一种春日里草长莺飞的错觉,听说再过两天有一场台风要登陆吴城,展枫玥趁现在天气好,把躺椅搬到户外,幕天席地坐着美黑。 九十九在小路上哒哒地走,偶尔传来几声鞭响,紧跟着看门狗警觉的犬吠,招财没事就瞎哼哼,把刚出生的小马驹吓得够呛,引来一串母马和它对骂,附近还有几只流浪猫,被展枫玥的猫奴助理当成宝,每天跟在屁股后面殷勤地学猫叫,比照顾她还要尽心。 所有声音被过长的距离一修饰,听起来非但不吵,反而挺惬意,展枫玥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现代化世外桃源,熏熏然起来,录了几个小视频和李郁分享:“农家乐开张了,什么时候来玩玩?” 李郁秒回:“没时间。” “你最近又接什么戏了。” “不是戏。” 展枫玥想当然地联想到玉面:“啊呀我差点忘了,你都快当董事了,社会地位提高得很快嘛。” 李郁没有回复,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展枫玥听到铃声,本能地吓了一跳,看清是他的号码后才接起来。 这年头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谁会一惊一乍地特地打个电话过来,电话一通展枫玥就刺他一句:“喂,你什么毛病?” 对面沉默了十几秒,时间长到展枫玥以为她没开声音,连续按了好几下音量键。 “我女朋友怀孕了,五个月。” “卧槽!” 有一瞬间展枫玥还以为她被震聋了,赶紧换了一只耳朵。 “卧槽!” 听懂这句话的含义后,她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你女朋友,哪一个啊?”,虽然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但展枫玥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从躺椅上起来,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站好。 “沈兰茵。” “确定是你的吗?”,展枫玥说到一半,又改口道,“不对,这无论是你的不是你的都挺麻烦。” 她想了想,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就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话说回来,管好下半身很难吗?!”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6节 沈兰茵是爱豆,不比演员歌手的演艺寿命长,三十岁是个坎,要是这时候能努力一把,以后说不定还能单飞,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自己仕途受损不说,连组合活动都很有可能顾不上。 玉面的女团招牌就是six sed,剩下的几个国民度都不行,玉面能成功与否,有一半的宝都押在她们身上,要是这时候队长闹出怀孕结婚的新闻,展枫玥想想都能知道公众会是什么反应,李郁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又和这个项目绑在一起,要是这都不算s_aoc,ao作,那什么才是s_aoc,ao作? 李郁冷声:“实在不行就引产吧,反正她也不想要。” “引产?你把人命当什么了?”,展枫玥一气之下,撂下狠话来,“你不要孩子是吧?那我要!我养他一辈子,不用你c,ao心,行吗?” 李郁没接这茬:“别说昏话了。” 展枫玥提到孩子,眼睛微微泛红,蛮横地道:“纸包不住火,五个月已经能看出肚子了,还是想想你该怎么办吧。” “同队的孙月明昨天晕倒送医院了,据说病情不乐观。”,李郁说到这里,表情放松了一些,“组合活动全都停了,有她的病做幌子能顶一阵,我想出国散散心。” 展枫玥和李郁是多年好友,在公关方面,两人都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经常是能帮对方一把就帮一把,这次的事情虽然戳到展枫玥的痛处,但是为了维持关系,她也只好按照老规矩来:“媒体那边我会帮忙的。” 李郁:“还有,我想卖掉九十九。” 展枫玥看了看在远处撒蹄子狂奔的骏马:“巧了,我认识一个不错的买家。” “麻烦你了。” “等等。”,展枫玥叫住李郁。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管怎么样,对孩子母亲好点。” “尽力而为。” 李郁挂了电话,他手里攥着一张six sed的舞台照,沈兰茵在g的姿势,她的笑容灿烂温暖,天上飘下五颜六色的彩纸,身边缭绕着干冰喷出来的烟雾,看起来真的有几分像无意中下凡的仙女。 这是李郁和沈兰茵的初见,如果一切都止于初见该有多好。他的眼神暗了暗,反手把相框倒扣在桌上。 助理小钱不知道在更衣室里折腾什么,几只马鞍接连从墙上坠下,叮铃哐啷的好不热闹。展枫玥正心烦着,不自觉就把火气撒在助理身上:“还在找你那猫呢?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开了?!” 小钱一声哀嚎,连忙从更衣室里出来,规规矩矩站在展枫玥面前:“老板明鉴,我没在找猫!” 他拿着一只嗡嗡作响的手机,是蜷川刚才换衣服时落在那儿的,正犹疑着要不要拿给展枫玥,后者就一把抢了过来—— 那是一个以81开头的电话号码,日本的区号。 展枫玥见是国际长途,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手机振动了一会儿后,电话挂断,自动切换为录音模式。 她听到一长串日语: “您好,请问是蜷川邦夫先生的家属吗?在受害者家属的强烈要求下,检方决定下周一早九点开庭宣判,若时间方便,请务必到现场一趟,因为本次杀人案件事涉家庭纠纷,您的证词对蜷川先生能否成功脱罪很重要,谢谢,打搅了。” 对方是个年轻男人,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小钱在展枫玥身后探头探脑:“老板,这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听不懂。” 小钱积极地献计献策:“问问他不就行了?” “不行,万一是家事呢。” 两个电话彻底破坏了她度假休闲的心情,展枫玥拿出一根银哨,念念有词道:“不过九十九差不多也要累了,它脾气不好,别回头把小川甩下来。” 她吹响了哨子,哨声畅通无阻地经过空旷田野,九十九吃草吃到一半,听到主人召唤,二话不说往回奔去。 “小川!”,展枫玥到基地门口,生怕蜷川找不着他,“过来!有事找!” 蜷川把头盔一摘:“玥姐,什么事那么着急?” 他骑着马跑了一天,乡下空气好,又不用看那些糟心的录像,情绪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下马时,蜷川一手提着头盔,头发贴在前额,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个子不高,但比例好,看起来腿长,让展枫玥想起初中班上最好看的男孩子,也是这样一身温和的少年气。 她突然有点不忍心去破坏蜷川的好心情。 “嗯?这不是我的手机吗?” 展枫玥把手机交给蜷川,讪讪笑道:“嗯…刚才有电话打进来,我不是故意听见的,对方是日本人,我也听不懂,对不起哈。” 自家老爹又来要钱了?蜷川本来是这么想的。 邦夫好赌,这些年苟延残喘地活着,蜷川暗中接济了他不少,虽然有这样一个父亲说出去是丢脸的事,但蜷川也只剩下那么一个亲人,他把对志帆的歉疚全部转移到邦夫身上,所以不论邦夫多么劣迹斑斑,蜷川都不愿意放弃他。 他以为可能是邦夫又欠了钱被追债,对此也习以为常,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按下了回放键: “您好,请问是蜷川邦夫先生的家属吗?在受害者家属的强烈要求下,检方决定下周一早九点开庭宣判,若时间方便,请务必到现场一趟,因为本次杀人案件事涉家庭纠纷,您的证词对蜷川先生能否成功脱罪很重要,谢谢,打搅了。” 杀人案件。他杀人了?!蜷川的手一松,差点没握住手机。 展枫玥忧心忡忡:“要不要紧啊?” “不要紧。”,蜷川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他听完录音后脸色极差,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真的认为这通电话不要紧,展枫玥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进退维谷之际,蜷川对她说:“我可能会回日本一趟。” “可你如果现在走,往小了说是暂离,往大了说就是旷工,可能还要付违约金的。”,展枫玥字斟句酌,唯恐雪上加霜,“如果尚导真的生气,我也不能帮你说话。” 蜷川看着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受伤,他没有继续求展枫玥答应,拉住缰绳翻身上马,一脚踢在九十九腹部。 展枫玥:“你干什么?!” 蜷川有点蛮不讲理地扔给她两个字:“散心。” “可是!” 蜷川没有听她的可是,九十九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腾起的烟尘里。 展枫玥欲哭无泪,九十九跑累了就爱发脾气,蜷川又是新手不懂驭马,摔下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的是她的责任了。 展枫玥原来想骑马去追,但是想到上马前一系列繁琐的准备工作,第一次感谢起现代社会来,转过身十万火急地嚷嚷:“小钱?小钱!快把车钥匙拿过来,我去跟着他!” 她火急火燎地上了车,几脚油门下去,没多久就追上了蜷川。 展枫玥摇下车窗,在猎猎作响的风里大喊:“下来!赶紧下来!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蜷川手下的鞭响就是回答,展枫玥见他铁了心不肯听话,暗暗叫屈,平时看着挺乖的一个孩子,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 九十九打着响鼻,头部焦躁地左右摆动,它低下头,看到地上埋着一片训练用的木桩,会错了意,还以为鞭子是让它跳木桩的信号,嘶声鸣叫,冷不防一个加速,后蹄离地,前蹄重重踩在木桩上,马上的人失去平衡,两只脚蹬相继滑脱,惊心动魄地在空中摇晃。 “当心!” 展枫玥惊呼一声,紧张让她暂时失去视觉,眼前短暂地归于黑暗,等到双眼再度可以视物的时候,蜷川已经坠马,后脑狠狠磕在木桩上,没了声息。 他就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件,直直地掉进沙地里,摔疼了以后也一动不动,好像手脚都不是他的手脚一般。 展枫玥以为蜷川摔傻了,连忙下车检查他的脑袋,说话都多了一丝颤音:“你…你要不要紧啊?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 “不用。”,活死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蜷川躺在地上,调动扭伤的脖子,向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疼。” 他一边说着,一边流下眼泪。 “胡说!从上面摔下来怎么会不疼啊。”,展枫玥气急了,捡起鞭子狠狠抽向看热闹的九十九,“过去站着去!” 九十九挨了一鞭子,识趣地跑远了,蜷川用余光看着它远去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我没做错什么。” 委屈地絮絮低语:“我只是想回家。” 第22章 归处 在李郁离开之前,蜷川对家的渴望从没这么热烈过。 十岁离家,当漂泊成为常态,乡愁里的那个愁字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没享受过团圆,所以分离也显得不那么难熬。 他十六岁时才懂得乡愁为何物,那年,蜷川跟一个同门师兄去墨尔本录制v,当伴舞顺便混个脸熟,星河做出这种安排,说明已经有了让他出道的打算,他在朋友艳羡的眼神中坐上飞机,十个小时后,降落在y风阵阵的墨尔本。 一下飞机,蜷川就感觉到身上积攒的热量飞快消散,他把冰凉的手cha进口袋,向师兄小声抱怨:“好冷。” “南北半球的季节是反的,这都不知道?”,师兄披上一件毛茸茸的大衣,根本没拿正眼看他,“九月在当地是春天,春寒料峭,当然冷。” 蜷川眼馋地看着师兄身上的毛大衣,心知这也没他的份,收声不语,只有牙齿冻得不停打架。 师兄把一块口香糖扔进嘴里,大声咀嚼着:“吵死了,安静点。” 蜷川只好咬紧牙关,哆哆嗦嗦地跟在大队最后,接驳车很久没来,他们在路边等了很久,等得蜷川冻成一根在风里飘摇的冰棍。 他躲在电线杆后面,妄想用这一根细细的杆子挡风,当然是没什么效果的,墨尔本的风一旦吹起来就没完没了,正午时分也y冷得像漫漫长夜。 就在蜷川快要站不住的时候,身边少年自作主张地往他衣服上“啪”得贴了一样东西。 “给你的。” 那个少年有着一副与年龄不符的锋利五官,他假装和蔼地对蜷川笑了一下,笑得不怎么好看。 虽然衣服上贴着暖宝宝有碍观瞻,但至少不用挨冻了,蜷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少年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他时仿佛还有别的期待。 蜷川只好问:“你叫什么?” 少年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薛行。” “好,记住你了,以后说不定能一起出道。”,蜷川想当然地说。 薛行把脸一拉:“我才不进偶像团体,我要做歌手。” 蜷川为难地想了一会儿:“那就只能给你打call了。” 薛行听他这么说,笑成一朵在风中颤抖的霸王花:“哈哈哈哈哈,好!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嗯,我说的。” 蜷川不爱主动理人,和薛行多说两句话一是出于感激,二是从他身上,蜷川竟然看到几分李郁的影子。 十六岁的李郁是什么样子呢?上车以后,蜷川想入非非了一路。 私人巴士将一车人拉到墨尔本市中心,地点是公司早就看好的了,位处闹市区,附近有一座天主教堂,和师兄新歌里的宗/教元素不谋而合。 天黑的时候还没轮到蜷川上场,他就自说自话离了队,跑到教堂不远处的公园里荡秋千。 对岸是连成片的维多利亚建筑,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照明,伫立在一片清淡的月色里,其下江水瑟瑟,倒映出一片皎洁流光。 今天是中秋,本该团圆的日子,却没人和他团圆,蜷川失魂落魄地坐在秋千上,薛行送的暖宝宝已经凉了,他把它撕下来,扬手扔了出去。 “随地扔垃圾不是好习惯啊。” 薛行接住暖宝宝,反手抛进垃圾桶,站在秋千架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蜷川。 “你怎么来了?” “我这儿还有任务呢。”,薛行扬了扬手上的油纸包,“有个人让我在中秋节这天,把它转交给你。” 油纸包叠成一个规规矩矩的方块,用雪白的棉线扎起来,封口处贴着一条和纸胶布,胶布上是神奈川冲浪里的图案式样。 蜷川拆开这个ji,ng致的包裹,从里面倒出一件黑色大衣,一只散装月饼。 薛行怎么不早点把包裹给他!蜷川冻了大半天,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披上,发现大了不止一号,赶紧翻开背后的标签,见是李郁经常穿的l,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又把鼻尖埋进领口嗅闻。 衣服上有古龙水的香味,油纸包密封性好,连前调的花香也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就好像李郁真的在他身边一样。 薛行眼巴巴地看着蜷川拆月饼,后者有点不好意思,把月饼送到他跟前:“要不要尝一口?” 免费信差很有骨气地把头偏过去:“不喜欢,不吃。” “好吧,那我吃。”,蜷川饿了一天,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去。 “啊!” 薛行:“怎么了?” “没什么,硌到牙了。” 蜷川捂着半边腮帮子,把罪魁祸首吐出来,拿到月光下一看,是一只纯银指环,里面刻着李郁名字的拼音,“li yu”,和他名字的罗马音写法,“naga> 薛行看这又是衣服又是戒指的,也不明白他哥又在捣鼓什么幺蛾子,反正东西送到,他也算完成任务,抛下被撩得不知今夕何夕的蜷川,欣赏当地风物去了。 薛行长大后才明白,为什么他(自以为)长得比他哥帅却单身了二十几年,撩汉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天赋技能,薛行这样的榆木脑子,任凭后天再怎么培养,也拍马都赶不上李郁。 蜷川登录微信,发现李郁给他留了言: “中秋佳节之际,奉上定情信物一件,以解夫人愁绪。” 蜷川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拍了一张照,附言:戴上了。 李郁:“现在能听语音吗?” “嗯,能。” 李郁发来一条一分钟的语音消息,蜷川点开以后放到耳边,三味线的乐声在月夜里缓缓流淌开来。 李郁原来是不会弹三味线的,认识蜷川以后才开始学,每次琴声一响,蜷川都有从未离开过故土的错觉。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把苏轼的《水调歌头》谱成曲,跟着拍子轻轻哼唱,琴声缱绻温柔,蜷川抱着手机傻笑,虚荣心慢慢膨胀起来,有种甜蜜的压迫感,撑得他无法呼吸。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压了一块石头,空气变成突然绵密的实体,蜷川活活被闷醒,大叫一声,差点翻下床。 “啊!” 陪床的展枫玥吓了一跳,连忙撑住病床的护栏:“我的妈!你怎么像中邪了一样。” “疼…” 蜷川刚才起得太急,牵动受损的筋骨,疼得直不起腰来,展枫玥看他挺可怜的,也不好意思再说重话:“没事吧?医生说了,就是软组织挫伤,也没脑震荡,很快就会好了,唉,亏得我那么担心你。”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病房里进来一个护士,轻声细语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 展枫玥的表情顿时凝重几分,对那个护士说:“好,我马上来。” 她捂着小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往外挪,蜷川看出动作有异,叫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展枫玥把身体侧过去一点,不让蜷川看到小腹上的那只手,“肚子疼而已。” 她去了另一层楼,下电梯时,门口挂着“妇科”的标志,在夜晚幽幽s,he出红光,颜色刺眼,像血一样。 护士把展枫玥带进一间诊室,诊室内所有的光源都开着,闪得她睁不开眼睛,女医生从笔记本后抬起头,随意招呼道:“坐吧,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她说完后噼里啪啦敲了好一阵键盘,明摆着把展枫玥当成透明的,展枫玥实在疼得受不了了,额头上冷汗淋漓,咬着牙质问:“你就是这么接待病人的?” 女医把屏幕往下一按,正色道:“你都不听我的话,还指望我对你笑脸相迎啊?” “你你你…信不信明天我就找一大帮人过来医闹?”,展枫玥红色的指甲几乎戳到她鼻尖上。 女医生把她的手拍掉:“少来这套。” 倾身过去,三根手指并拢,点了点小腹偏下的位置:“是这里痛?” 展枫玥摇头。 女医生又把手指往下移了几寸:“这里?” 展枫玥痛得叫了一声,弓起背连连求饶:“你轻点,对就是这儿,别按了别按了…” 女医生打开病历本,在上面写了几行谁也看不懂的字:“老毛病,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吃就行了。” 展枫玥可怜巴巴地哀求:“能再给我开一支杜冷丁吗?” “你的病不是止痛就能好得了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女医生气鼓鼓地把病历本一合,“当时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引产的时候没弄干净,后来感染发炎,如果是几十年前,医疗水平还没那么发达的时候,你就只能等死了知不知道?” 她把圆珠笔往桌面上一摔,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说:“我提醒过你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不能再骑马,你呢?全给我当耳旁风了?” 展枫玥:“我以后都不能再生孩子了吧?” 女医生虽然不忍,但还是说了实话:“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这次她没哭也没闹,只是笑容惨淡:“既然生不出孩子,我再保养又有什么用。” 女医生又拿起圆珠笔摔了一次:“没法跟你沟通。” 她打开医院系统,额外开了一支杜冷丁,期间展枫玥坐在她对面,眼中隐隐闪动着泪花。 女医生问:“要是你还能生,是不是还想和他有孩子?” 展枫玥不是一个能藏住心事的人,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根本瞒不过别人,她自己也诚实地承认了:“想。” “嗯,再怀一次,再被家暴到流产,然后他再出去乱泼你脏水,这样你就满意了?抖。” 女医生早知如此,愤愤地捡起圆珠笔,正要再摔,桌面异常地震动起来。 展枫玥背后一凉:“什么人?” “不知道,是护士吗?” 女医生比较迟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展枫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上前一点点拉开诊室的门。 门缝刚好能挤进一个人的时候,一群等在外面的媒体立时涌了进来,带着全套设备,开着招摇过市的闪光灯,不像人,像一群蝗虫和萤火虫杂交生的后代。 媒体高举着手中设备,脸上的表情狂热:“请问您的新恋情属实吗!” “对方是否为新晋组合saudade的成员?”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不介意姐弟恋吗?” 这是展枫玥从s_ao乱中捕捉到为数不多的几句话,她想起了白天的事,上前从一个记者手里抢过报纸,摊开一看,她的名字早就被挂在了头条上,煞有其事地配了一张她和蜷川的“亲密”合照。 展枫玥的心中一寒,媒体的动作真是越来越快了,蜷川坠马是今天中午的事情,这才晚上九点,居然已经成文登报了。 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展枫玥定了定神,往下看去,报纸上的标题更是触目惊心: 影后恋上污点艺人,郊外私会举止亲密——弃妇的第二春? 第23章 情义 展枫玥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医院,回到郊外的马场以后,本来以为地方偏僻,不会有人蹲守,想不到闻询而来的媒体已经把门堵了个严实,人头攒动,比起高峰期的菜市口也不遑多让。 大雨将至,玻璃房被狂风吹得瑟瑟作响,这不过是个开端,听说这次的台风势头很猛,连素来有结界的吴城都没能幸免。 蜷川挑起窗帘往外窥视,寒声:“他们还真是不要命。” 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他,展枫玥心生歉意,开了一瓶红酒,倒出半杯给蜷川:“别气了,这次是我大意,对不起。” 隔着一层猩红的酒液,展枫玥的五官奇异地扭曲起来,蜷川觉得似乎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是弃妇,你是污点艺人,外界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展枫玥把酒放在茶几上,点点报纸上的标题,“这会拖垮你的名声。” 蜷川坠马时,展枫玥替他擦过膝盖上的泥土,被相机偷拍到,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就像蜷川在吻她,展枫玥因为害羞低下头一样。 蜷川:“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为什么是污点艺人他自己清楚——反正是为薛行背的锅,但弃妇又是什么? 眼看瞒不下去了,展枫玥索性把其中隐情和盘托出:“我结过婚,怀过孕,后来那个贱货和别的女人跑了,我没了孩子,还被倒打一耙,赔了好几百万,人财两空,被坐实弃妇的名头。” 她一口气说完,把心中的积怨都发泄在蜷川身上:“听完了?满意了?打算怎么嘲笑我?” 蜷川觉得莫名其妙:“谁要嘲笑你。” 展枫玥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恶意,难得有人对她好一点她还不太习惯,愕然道:“那你是…” 蜷川发现她完全弄错了重点,只好自己解释:“现在这样的局面,我出国避嫌,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是不是很合理?尚导也不能说什么吧?” …… 乖乖,这小子真是个人才。展枫玥一点即透,连忙起身道:“那我去应付媒体,你趁机混出去…小钱,小钱?过来!” 蜷川把展枫玥按回沙发上:“不用。” “过去那些事情已经够难过了。”,他端走红酒,把热水壶灌满,接通电源,在忙碌的间隙说。 咕嘟咕嘟的烧水声听起来让人心安,水开以后,蜷川倒了一杯热水,拿给展枫玥暖手:“我一个人能应付,你别再想了,别让他们再揭你的旧伤疤。” 小钱心想着气氛好像不太对啊,展枫玥接过热水,十分认真地告白:“亲爱的,你这样我真的会爱上你的。” 蜷川作为一盘蚊香还是有他自己的尊严:“玥姐,你认真的?” “逗你呢,咱们只能做闺蜜。”,展枫玥向他抛去一个“我都懂”的媚眼。 浪完以后她又开始犯难:“可是他们堵着你,你出不去。” 蜷川早有准备:“如果我骑马呢?” 展枫玥想也不想就把这个提议否决了:“你的伤还没好,而且外面这个天气,马会受惊,所以不行。” 蜷川无奈地沉默良久,直到一道闪电劈开万里无垠的平原,在地上滚起隆隆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他下定决心:“对不起玥姐。” 说完从后门飞奔而出,展枫玥急得大喊:“小钱拦住他!” 小钱矮矮胖胖的腿也没人家长,展枫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揪住他的领口往后一扯,自己追了出去。 蜷川选中九十九,找来一副可用的马鞍给它套上,在口衔收紧的那一刹那,九十九昂起了头,放声嘶鸣。 外面雷雨交加,马匹的状态因此不稳定起来,展枫玥不敢走近,拦在马厩门口苦苦相劝:“这样太惹眼了!对你不好。” 蜷川兜马转向,冷冷望了她一眼:“我忍得还不够多吗?” 他奔了出去,浓烈得像天地间的一团火,展枫玥无计可施,只好取下挂在墙上的式猎枪,草草擦去枪托上的灰,一边调整准星一边估算着自己和蜷川之间的距离。 枪口里偃伏着一枚麻醉针,光泽像极天边清凌凌的月亮,她端起枪,扣下了扳机。 九十九是匈奴马的后代,关河万里都挡不住的良驹,性情尤烈,被s,he中以后,药物还未发挥效用,它先被疼痛激怒,撒开蹄子没命地跑了起来。 展枫玥把枪一扔:“快点下来!不然要伤到人的!” 大门缓缓打开,媒体看到一个人骑着马冲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演的哪出,蜷川把缰绳收到最短,往右狠狠一扯,把九十九带到身边的沙地上。 麻醉开始起效了,后腿最先没了知觉,九十九失去平衡,身体往一侧歪去,蜷川踢掉脚蹬,从另一侧飞身跃下,他上次感受到相同的失重感还是在医院天台,几米的高度在这种场合下也显得惊心动魄,蜷川落地时没站稳,用手撑了一把,扬起漫天沙尘,和斜斜落下的雨幕逆着方向,回声不绝。 蜷川抹掉脸上的雨水,径直穿过人群,在一片“果然是他!”的惊呼中平静如常,丝毫没有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意思。 出于私心,展枫玥再也没有上前,她确实是想明哲保身的,把枪挂到墙上后,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平时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原来那么倔。” 耸肩:“也不知道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 有记者率先发问:“请问您对影后的感情有多深呢?” 蜷川:“没有感情。” 记者高高举起报纸:“那您如何解释这张照片?” 他瞟了一眼报纸上不堪入目的内容:“你们总是把情与义搞混。” 镜头记录下他那个瞬间的表情,冷淡到极点,分明就是个心硬如铁的人,蜷川后来也在电视上看见了,他更愿意相信,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那请问您和影后为何来往密切呢?” 因为我们再过几个月要在一起拍电影?蜷川觉得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只说:“无可奉告。” 他分开人群,孤身离去,从此以后,蜷川莲在娱乐圈就多了个不好不坏的名声——史上第一个骑马突出重围的艺人。 蜷川shi漉漉的赶到机场时,还有几家媒体在背后穷追不舍,他暗暗叫苦,换完登机牌后七拐八绕,一连错过了好几个入关口,试图甩掉这些烦人的尾巴。 本来快要成功了,蜷川觉得戴着口罩闷得难受,得意忘形地把它往下拉了一点,鼻尖露在外面用来喘气。 还没走几步,侧后方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蜷川感觉气氛不太对,往声源一看,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两眼放光,像饿了一周的狮子发现了猎物,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我去!”,蜷川吓了一跳,撒腿就跑。 男人穷追不舍,眼看几十米开外处就是最后一个入关口,如果连这个也错过了,就必须再绕一大圈才能入关,而这一圈足够把刚才甩掉的媒体都吸引过来,他势在必行,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和微型相机。 蜷川跑得累了,步子渐渐慢下来,喉咙刺痛难忍,他一边估算着关口和自己的距离,一边留意着那个男人,多亏了今天的台风,许多游客滞留在机场,那个男人就算想追也力有不逮。 蜷川用一群夕阳红旅游团作掩护,仗着个子不高行动灵活,弯腰越过隔离带,一头往里扎去—— “砰” 蜷川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李郁摘下墨镜,往怀里一看,这不是自己的老情人还能是谁? 事发突然,两人面面相觑,都真情实感地惊讶了一把。 狗仔躲在旅游团后面浑水摸鱼:“喂,前面那个小伙子,你怎么cha队啊!” 蜷川一时也顾不得什么感情纠葛了,小声对李郁说:“帮帮我,我被人跟了。” 李郁看到那个被旅游团堵住的狗仔,当即就明白了,他十分自然地牵起蜷川的手,把自己的墨镜架到他鼻梁上,低声:“跟我来。” 李郁仗着个子高腿长,一路健步如飞,蜷川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抗议道:“你慢点!” “拿你没办法。”,李郁伸出胳膊,把蜷川捞到自己身边,“跟紧我。” 一个边防人员出来拦住他们:“先生!请排队!” 李郁直接向他亮出护照:“后面有人拍,行个方便。” 检验国民度的时刻到了,对方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联系护照上的名字,恍然大悟:“哦!知道了!你是那个谁!” 小哥把李郁带到一处偏僻角落,打开墙上的暗门:“您走这里,上楼就是贵宾室了。” 李郁松了口气——认不出来耽误事事小,毁了他在蜷川心里的伟岸形象怎么办? “谢谢。” 上了自动扶梯以后,蜷川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转念一想,他刚才全程都像人体挂件一样粘在李郁身上,那个工作人员会不会出去乱说啊? 这么想着,他又忐忑不安起来。 贵宾室里空无一人,李郁早就等不及了,反手打落蜷川的墨镜,把落汤ji似的他压到墙上,不管不顾亲了上去。 李郁下流惯了,身体其他部位也没闲着,抬起膝盖顶开他的大腿,眼看就要行不轨之事,蜷川抬起右手,ji,ng确无误地赏了他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打散了一室旖旎春光。 “你发/情是不是年终无休?”,蜷川抚平被他揉皱的衣袖,“不要脸。” 年终无休这个说法简直贴切得过分,李郁有些恼羞成怒,脱下身上的外套丢给蜷川:“拿去换了。” 蜷川冷着脸把衣服扔回给他。 “啧。” 李郁大步上前,把蜷川压在沙发里,三下两下撕破他身上的衣服,把碎布褪下来后,又拧着他的胳膊替他穿好外套。 蜷川力气没李郁大,只能窝在沙发里任人摆布,眼睛红红的,愤恨地凌迟了他一回又一回。 李郁像个保护欲过剩的家长,把每颗扣子都严严实实地扣上,一寸皮肤都没露出来,最后看着他,轻声叹气:“非要我这样吗?” 蜷川不肯说话。 他规规矩矩地坐到蜷川对面:“那天的伤好了没有。” “我回家以后就测了艾滋,y性。”,蜷川尖酸刻薄地挖苦他,“睡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还没得病啊?” 李郁气得眼前一黑:“你…” 他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踢开脚下的空酒瓶:“没大没小,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蜷川干巴巴地顶嘴:“哦,睡完我又想来当我爹了?我亲爹还没死,不用你越俎代庖。” …… “c,ao。”,李郁暴躁地一拳砸向玻璃。 我是不是还没把你干老实?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怕吓着他。 蜷川看到地上全是酒瓶,不知道是李郁一个人喝的,还是他又带了什么狐朋狗友来过这里,手脚利索地收拾起来,先把易拉罐堆成一摞,努力把它们调整到最对称的样子。 他做着这些无聊的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埋下头,小声说:“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蜷川隐隐觉得,只要声音够轻,李郁就不会听见,后悔了还可以随时收回。 把易拉罐堆好,又开始捡红酒瓶子,忙活到一半,他突然一愣,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赶紧把刚才摞起来的易拉罐一把推倒,别开头,哽着喉咙说:“刚才差点说成分手了,后来想想也不对,你都有女朋友了,那我们应该早就分手了。” 沈兰茵是李郁见过承受能力最好的女人,她发现自己怀孕后没哭也没闹,答应生下孩子,但是要求李郁绝对保密,不准外传,还提了一大堆附加条件,恨不得借此机会,把未来五年里最好的资源全部收入囊中。 刚才谁也没来,这些酒都是李郁一个人喝的,借酒浇愁,不过如此。 他看着咕噜噜滚到自己脚下的易拉罐,狠狠心,对蜷川说:“好,既然有你这句话,那我择日就和她结婚。” 蜷川冷着脸道贺:“祝你们百年好合。” 李郁:“再坐会儿吧。” 蜷川挺有骨气,掉头就往外走:“不待了,我买的是经济舱。” 走到自动门边,蜷川骤然停下脚步,心里清楚,一旦出了这扇门,此生此世,就和李郁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还是没能彻底狠下心,奔回李郁身边,从后抱紧了他。 “李郁,我有最后一句话要说,你听好,记在心里。”,蜷川擦掉眼泪,“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李郁点点头表示他在听,蜷川舒了一口气,靠在他身上。 “拍《北洋南风》的时候,小心片场的威亚,最好避开所有高空戏,记住了!千万别忘。如果你还想留着你这条命的话。” 蜷川最后紧紧地抱了李郁一下,逃也似地离开贵宾室。 等到蜷川跑得都没影了,李郁才发现,他瘦了很多,骨头硌得后背生疼。 第24章 全是受 “外国人请走这里。” 入关的时候,边防指了指另一边排成长龙的外国通道。 蜷川叹了口气,夹着他的日本护照,径直越过边防走了。 上飞机前,他简单梳理了一下律师给他的信息:邦夫杀了人,六个,他本来只是和那家的男主人有矛盾,两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起了争执,邦夫失手杀死男主人,被妻子看见,便一不做二不休,犯下这桩灭门惨案,死者里包括三个未成年人,最小的只有四岁,无论从法理还是情理来说,让他吃枪子都算便宜他了。 邦夫的律师建议,将辩护的重点放在他的家庭生活上,塑造一个含辛茹苦抚养孩子长大的鳏夫形象,或许法官看在他尚有一丝人性的份上,会把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律师在电话那头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大堆利弊,最后恳请蜷川出庭作证,讲述一些父子之间的“温情”小故事。 高桥和彦的原话是:“这样的话,再流几滴眼泪,民众一定会买账的。” 蜷川坐在计程车里,不解地苦笑:“怎么会有律师愿意为他那种人辩护啊?” 和彦旁敲侧击:“蜷川先生是您的父亲,您希望失去他吗?” “我早就失去他了,从我离开家的那天起。”,蜷川把手机放得远了一点,“‘无缘社会’,日本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无缘社会”,意指不以感情作为联结的社会,子女长大离家以后很少再联系双亲,唯一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在葬礼上,隔着一位黑衣入殓师,一个念经的和尚。 和彦有点急了:“不管怎样,请先和我见一面!” 蜷川把手机放得更远,扭过头,盯着发光的屏幕:“信号不好,不说了。” 对计程车司机说:“去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里多的是各种风俗俱乐部,什么性向都有,夜里挂出各自的招牌,连成一片鲜艳 y 靡的人间灯火。 蜷川走进一家名叫“一辉堂”的和式建筑,身着和服的清秀少年走上前来:“两位是一起的吗?” 他下意识转过头,发现身后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习惯性地否认了:“不是…”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7节 蜷川还没来得及辨别这个男人是不是狗仔,他就粗暴地越过蜷川,扎进左手边的第一间包房里。 少年还没遇到过那么没礼貌的客人,对蜷川尴尬地笑了笑:“那请跟我来。” “一辉堂”的内外装修全部仿照江户时代风格,用灯笼代替现代化照明,底楼有十几张矮几,不同的客人分桌而坐,表演用的舞台在正中央,地势略高一些,用四条水渠隔开,水里铺了一层细沙,反s,he出淡金色的光。 墙上挂着一件深蓝和服,一把三味线。 和服所用纹饰是神奈川的浪花图案,蜷川看浪花的形状眼熟,思绪飘回四年前的那个中秋,李郁送来的包裹也是用这种图案的纸包的。 他坐下挂着和服的那面墙下,要了酒和炸ji块,二话不说先把自己灌得半醉,看到身边坐着一个男人,身材和李郁相仿,也不想挑了,扑上去,举起酒杯凑到他唇边,c,ao着一口普通话耍流氓:“我好喜欢你啊…” 男人很配合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别闹了,我待会儿要开车。” 很有求生欲地补充:“我也喜欢你。” 蜷川一愣,心想高级风俗场所就是不一样,怎么还有ji,ng通外语的,转念一想,会外语的更好,愈发入戏起来,缠着他不肯让他走:“不行,你再陪我一会儿。” 说完从盘子里拣了一块“炸ji块”,其实是柠檬,叼起来就要喂给男人,他的牙齿磨着柠檬的果r_ou_,果汁在口中爆裂开来,刺激得唾液分泌,不断从嘴角往下淌。 男人不但没有拒绝柠檬,还一下下舔舐着蜷川小巧的下巴,五指cha进头发里,习惯性地往下梳去…… 咦,他的黑长直呢? 段明璋低头一看:“卧槽?” 蜷川莲:“卧槽!” 上完洗手间回来的涂山:“卧槽?!” 三声国骂一声高过一声,涂山把段明璋拉到身后,打量这个醉醺醺的年轻人,也没看出来他到底是哪国的,遂道:“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 涂山打断了蜷川的本能反应:“行行行,知道你是自己人了。” 检查完段明璋没有缺胳膊少腿,先小惩大诫地在他后腰上拍了一下,对蜷川道:“你们刚才干啥呢?” 蜷川无辜:“我以为他是牛郎。” 段明璋更无辜:“我以为他是你。” “啧,你是不是又皮痒…”,涂山作势要揍他,然而最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点了两支烟,一支给自己,一支给段明璋,两人无言对视,发现在尼古丁和焦油的烘烤下,再好看的皮囊也松垮下去,涂山并非长发飘飘的江湖浪荡客,段明璋也难为神清骨秀的京城太子爷。 当年的风波平息以后,涂山听从段明璋的意愿,一起搬到日本东京长住,段明璋撞坏的脑袋恢复了一点,最近能想起一些事情了,不过记忆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能把自己想起来的复述出来,有时候像一张白纸,状态极不稳定。 老归老,段明璋大脑宕机的时候表情清纯得要命,一点也不比小年轻差,涂山揩完油就不忍心再追究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眼角打量蜷川:“年纪轻轻就出来嫖,不怕肾虚啊?” 蜷川直截了当地踹柜门:“不怕,我是受。” “那也不能来这种地方啊。” 涂山腿脚不便,坐榻榻米的时候,想要挪动位置只能上半身用力,段明璋见状,默契地把手给他,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借力。 涂山成功挪完位置,继续苦口婆心地教育后辈:“小朋友,看在同一个性取向的份上,听哥一句劝,赶紧回去吧。” 段明璋扶着涂山的胳膊,说:“嗯,而且这位也是受。” “你是不是欠!揍!”,涂山很有节奏感地在段明璋肩上捶了两拳,后者闷声发笑,换了另一边肩膀,问,“要不要再来?”,看上去针锋相对其实根本就是在调情,无形中又撒了一大波狗粮。 蜷川心里更不舒服了:“我爸的官司,明天开庭,我过来放松也不行吗?” 他把邦夫做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本想吓退这个多管闲事的陌生人,然而对方似乎更来劲了。 “噫。”,涂山半是惊喜半是疑惑,“你爹怎么比我爹还畜生?” 蜷川:“啊?什么意思?” 涂山眉飞色舞地做总结:“你既不想让他脱罪,又觉得不露面太过无情,是吧?” “是。” “这好办,附耳过来,”,涂山得意洋洋地向他勾手指,“我教你。” 涂山在蜷川耳边叽里咕噜了好一阵,连段明璋都没得听,说完后向他邀功:“怎么样?” 蜷川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喃喃自语:“我也只能这样。” 喝完后又是一阵晕眩,他昏昏沉沉地趴到桌上,像个没上发条的物件,一动不动。 恍惚中,蜷川听到有人在问:“今晚有表演吗?” 刚才迎蜷川进门的服务生说:“不好意思,明天才有呢。” 客人面露憾色:“啊…太可惜了。” 喝醉以后,蜷川感觉浑身都在嗖嗖往外冒冷气,睡也睡不踏实,摇晃着直起身,一只手撑住桌沿,睡眼朦胧地问:“什么表演啊?” 段明璋:“是三味线,边弹边舞,这里的特色,每隔一天表演一场。” 涂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然是为了带你来看。”,段明璋给涂山顺毛,“提早做的功课。” 涂山:“那今天没表演你还带我来!骗鬼呢?” 说完借腰力挺直上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两个人闹成一团,打情骂俏,再一次深深刺痛了身旁的单身狗。 蜷川轻轻摩挲杯沿:“三味线吗?那有什么难的。” 他把酒杯一墩,在飞jian的水珠里拽下墙上那件和服,往肩上一披,又取下三味线,稍一调音,抱在怀中。 服务生被这顿c,ao作惊呆了:“客人!那不能动!” 蜷川越过服务生,漠然道:“等会儿我会买下的。” 他赤足趟过那条细细的水渠,登上舞台,即兴摆了个开场的姿势,引得台下的客人争相起哄。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 这是一首唐代古曲的歌词,蜷川无意中得到的,他看不懂,扔给李郁,后者没过几天就谱了曲子出来,宫商角徵羽,特地按照日本古典音乐的习惯,去掉商音,曲子因此有浓郁的和风。 蜷川在台上跳舞,广袖全部展开,头顶的灯笼被打得旋转摇摆不止,灯影月影交织,他旋舞的瞬间,目光落在陌生的客人身上,情意深重,好像已经和他人痴恋了足足半生。 李郁坐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蜷川长了一双那么多情的眼睛。 他在交织的光影里拨弦:“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乐声如珠如玉,落在木制地板上似有回响,段明璋侧耳细听:“《霓裳羽衣曲》中的一阙,完整的词曲已经失传了,我收藏了上半阙,想不到下半阙在他手上。” 涂山没那么高的审美,就觉得挺好听的:“这小孩儿可以啊,高手在民间。” 段明璋不以为然:“取巧的小技而已,也只配在这种地方表演。” “杠ji,ng。”,涂山拿手肘狠狠往段明璋的敏感部位一捅。 他也就这三板斧,十几年朝夕相处,段明璋早已摸透了这些路数,巧妙地一侧身让涂山扑了个空,抱住腰,团成一团塞进怀里:“别闹,听歌。” 蜷川唱罢,衣袖忽地展开,刺绣上的银线闪闪发亮,细碎的光辉崩散开来,上下翻腾,近乎炫目,台下响起一片喝彩,他展颜一笑,好像是真的乐在其中。 高志峰压低帽沿,不断按下快门,把台上人浪荡的每一面悉数收进镜头,刚想打电话给吴向萍报告此行大有收获,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相机旋即脱手,胳膊被反拧在身后,按到墙上。 “说。”,背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哪家的!” 高志峰嘴硬,一个劲叫嚣:“什么?什么哪家的?!我不知道!” “别装傻。”,李郁把他的头按到榻榻米上,还用力往下碾了碾,“不然找人打死你。” 掌声渐渐转弱,高志峰扯着嗓子哎哟哎哟喊疼,希望有人能发现他,李郁冷哼一声,反手将他拖进刚才的包厢,往里面一扔,合上拉门。 他站起来简单活动筋骨:“再问一遍,哪家的?” 高志峰被逼到死角,无处可逃,李郁看上去实在可怕,“找人打死你”听起来也不像只是说说而已,不由心虚起来,随口就把吴向萍给卖了:“我说,我说!我是向萍的老同学,她想离职,不想在圈里混了,就让我拍点照片,最后在你身上赚一笔…” 高志峰越说声音越弱,最后心虚地缩起脖子:“就这么多,爱信不信。” 之前在酒店拍的照片已经被他打印出来,放在家里保管,高志峰暗暗赞叹自己有先见之明,在一旁帮腔:“您看看,是不是都在这儿了。” 相机里只有蜷川穿着和服跳舞的照片,日期标注都是今天,12月20日,也看不出其他猫腻来,李郁就算怀疑也师出无名,只得拿走相机,把门拉开一条缝:“别让我再看见你。” “哎!哎!这就滚。”,高志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要走。 “等等。”,李郁拦下他。 高志峰吓得紧紧用背贴着门:“你又想干什么啊?” 李郁摘下他的鸭舌帽,自己戴上,随后大手一挥:“可以了,滚吧。” 作者有话说 涂山和段明璋的故事请移步《全职杀手》,已完结放心跳坑~ 第25章 蛋糕 蜷川跳完以后昏昏沉沉地下台,推开那些上前献殷勤,动作狎昵的客人,坐在矮几边,眼神涣散,恍惚得不行,没过多久便一头栽倒,怎么喊也喊不起来了。 涂山看着不放心:“好人做到底,对面街上就有小旅馆,要不要把他送过去?” 扬了扬下巴,意指一辉堂内的基佬客人们:“不然的话就是羊入虎口。” 涂山越想越慌,指挥段明璋把蜷川扶起来:“快点儿,我腿不好,你过去搭把手。” 段明璋不太想管闲事:“算了,他又没让你救他。” “你看人家都醉成什么样了,他知道什么?”,涂山不满段明璋见死不救,一个劲儿把他往墙根推,“你不扶我扶,去去去,别挡着我。” 涂山刚搭上蜷川的胳膊,另一只陌生的手进入视野,多年的本能让他警惕起来,涂山抖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包在掌心:“你是谁?” 他单手握着刀,不安地上下颠倒着把玩,李郁和涂山目光相交,毫不避讳地答:“他男人。” 涂山:“他男人,你?!”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刀刃朝上,将凶器重新藏到袖子里:“捉j,i,an来的?” 李郁:“你少管。” 他将蜷川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一辉堂,经过玄关时随手洒下一大把钞票,离去后,青色现金久久地在空中飞舞。 李郁找了一家干净的小旅馆,开完房,想到今天的日期,又去楼下买了一小块草莓蛋糕,放在床头,在台灯下找了好几个角度,努力想让蛋糕看起来更好吃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李郁坐到床边,认真凝视熟睡中的小情人。 他把垂在床边的被子拉起来,细心地掖好:“刚来就看见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我养不起你了?还要出去卖艺?” 在一起这么久,李郁从不知道七年之痒为何物,他看着蜷川的时候仍会心动,像个从没碰过女人的高中生,难以抑制蠢蠢欲动的欲/望。 李郁挨着蜷川坐下,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想出来散心都不行,你还要故意给我添乱。” “在《北洋南风》的片场,威亚突然失灵,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没撑够三天就走了。”,李郁按摩着后颈和肩膀连接处的那块骨头,“伤在这里,疼死我了…” 窗外在下雨,树梢长得太长,探进窗内,往下滴滴答答地滴水。 “当时你开车来看我,为了躲避媒体拐进小巷,最后出了车祸,也没保住性命,这些,你知不知道?”,李郁说到他的死亡,低下头把蜷川紧紧搂在怀里,认真地亲吻,“这是我俩的第二条命了,如果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可能又会因我而死,与其这样收场,我宁愿放你走。” 李郁眼眶微红,落下几滴不轻弹的男儿泪,他恋恋不舍地放开蜷川,用此生最温柔的语气说:“乖,好好睡,睡醒以后记得吃蛋糕。” 每年1月1日是中国人的元旦,日本人的除夕。李郁工作忙,出道以来就再也没过过元旦假期,后来有了蜷川,他为了陪男朋友,才又把过元旦的习惯捡回来,时间久了,连正儿八经中国人的除夕也不过了,蜷川的新年就是李郁的新年。 小朋友的口味很幼稚,喜欢吃草莓n_ai油蛋糕,特别甜的那种,平时要保持体重不敢多吃,逢年过节李郁才会给他买一个。 今天是12月20日,离元旦还有十天,从现在开始,李郁再也不能陪蜷川过新年,吃蛋糕了。 走出旅馆的时候,歌舞伎町被笼罩在一片绵绵细雨中,李郁在屋檐下等雨停,翻开手机通讯录,连着划过几百个人名,找不出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倾诉心事的人。 最后,李郁给薛行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 “他应该不会再喜欢我了。” 已发送的通知跳出来,李郁忽然神经质地关机,拔出电话卡,扔进雨水,踩得粉碎。 蜷川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时间,11:14。 完了完了! 蜷川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都说喝酒碍事,果然没错,这都十二点了,邦夫的官司应该早就开庭了,也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蜷川简单洗完脸,拿上伞,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里。 过马路时,他看到地上有个水塘,想也不想就绕了过去,没有发现水塘底部沉着一堆碎片,仔细辨认的话,还有“联通4g卡”的字样。 他就这么和最后一点关于李郁的线索错过了,再也没有相逢的那一天。 蜷川赶到的时候,官司都打了一半,他在证人席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听原告和被告律师热火朝天地打口水仗。 原告律师是个体型矮胖的男人,巨大的脑袋像一颗柚子顶在肩上,看起来就不像高桥和彦的对手,发言也是结结巴巴的:“蜷川邦夫的案件…给…整个社会造成了负面影响,民众与受害者,并不关心蜷川先生有这样悲惨的过去…受害者遗属的诉求已经很明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而且,而且又有谁能肯定,蜷川邦夫先生真的如您所说般,是,是一位好父亲呢?” 高桥和彦全程没有直视原告的眼睛,等到律师陈述完应该给邦夫判死刑的理由后,直接举手:“我有异议,原告律师过于主观。” “我撤回。” 对方组织语言的几分钟里,用手帕不停抹汗,直到把额头擦得通红才肯罢休:“我们无法确定…被告是不是在编造借口,因为蜷川莲先生并没有到场,对,就是这样…” 高桥和彦皮笑r_ou_不笑:“那请问您又怎样知道,被告是在编造借口呢?我们无法否认,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万一被告真的是这样一位辛苦抚养孩子的父亲,难道我们要因此就忽略他做过的好事吗?蜷川邦夫先生刚才已经陈述得很清楚了,他的本意并不是想杀死三位受害者,而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孩子,急于替他们解除痛苦而已,您凭什么认为蜷川邦夫先生说的是假话呢?” 蜷川邦夫作为当事人,满不在乎地站在被告席上,时不时换一下站姿,打量陪审团里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高桥和彦特地为蜷川留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前排被被告的邻居好友占得满满当当,那个空缺的座位是那样突兀,可是邦夫没有往那里看过哪怕一眼。 蜷川的心一点点冷了,他刚坐下十五分钟,就觉得已经看够了这些人做戏,趁着酒劲没过,站起来脱口便道:“凭什么?就凭我坐在这里,他却根本没有认出我。” 所有人都往他的方向投来目光。 蜷川早就习惯了被注视,从容地自我介绍:“我是蜷川邦夫的独子。” 被害者遗属窃窃私语:“原来这就是杀人犯的后代啊……” “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抚养过我。”,蜷川定了定神,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日本,抚养我的人不是他,今天他在庭上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想为自己脱罪,仅此而已。” 眼看高桥占尽上风,蜷川邦夫急得大叫:“你…你污蔑我!” “那你为什么没认出我呢?没认出你‘最疼爱的独子’?”,蜷川发自内心地感到齿冷,“不要再欺骗别人了,我十岁的时候被人带走,当时你是怎么说的?‘这个孩子太碍事了,我求之不得’,你是这样说的吧?” 他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坐到自己的席位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觉得他是那样陌生。 蜷川邦夫在见到蜷川莲的那一瞬间就确定,这个孩子已经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从此以后,也不可能再从蜷川莲身上得到一点好处,索性和他撕破脸,语出惊人:“难道不是你自愿去卖/身的吗?!” 蜷川一怔,没能把“卖/身”这两个字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邦夫凶相毕露:“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对劲,你早就和他睡过觉了吧,是几岁的时候?十五岁?十六岁?还是更小?这些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他张牙舞爪地对着证人席嘶吼:“我的儿子喜欢男人,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羞耻得想要自杀!我养出了一个怪胎!我伤透了心,不想再和他联系!我有错吗?有错吗!” 蜷川邦夫还在叫嚣,蜷川莲没有多话,从证人席上猛地站起身,走到被告身边,狠狠向他挥了一拳—— 蜷川刚才站得太急,眼前黑了好几秒,拳头落下后,他的视野才慢慢清晰,邦夫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随后,他也举起被铐住的双手,上半身探出围栏,和蜷川厮打在一处。 手铐哗哗作响,蜷川拉住邦夫,不让巴掌落在自己脸上,喘着粗气低声说:“你可以把我说成一个肮脏的人,怎么十恶不赦都没关系,可你要是再敢侮辱他,我保证…就算法庭没有判你死刑,我也会亲手杀掉你!” 邦夫意识到今天在劫难逃,绝望地大吼一声,肆意发泄着对死亡的恐惧。 手铐一下又一下砸在蜷川脸上,蜷川没有意识到左眼暂时失去了视力,邦夫扑过来的时候,他近乎疯狂地狞笑:“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我也可以当杀人犯!不是吗?!” 法官和一众陪审团从没见过这么激烈的战况,法官拿起小锤子连续敲了十几下:“肃静!肃静!” 几个法警上前,把蜷川和邦夫拉开,两个人眼睛血红,看着彼此,都像看着自己的仇人。 邦夫被刚才蜷川的一番话镇住,终于词穷了,窘迫地从肚子里挤出最后一点话:“你看看你…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 蜷川闻言,硬是挣开了法警,冲到被告席边:“因为喜欢女人,所以酗酒没关系,赌钱没关系,杀人也没关系,只要喜欢女人,就称得上是男人了吗?做梦,你根本连人都不配做!” 法官:“证人情绪不稳…” 蜷川嫌恶地看了看他:“不用你多话,我自己会走。” 说完他就真的走了,和来时一样步履匆匆。 蜷川一口气跑到马路对面的草坪上,拽过还沾着未干雨水的秋千,坐在上面,心绪慢慢平稳下来。 他小心地用手指点按左眼周围的肌r_ou_,几乎没有一处不疼,遮掉右眼以后,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 蜷川懊丧地轻声叹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火气都格外大,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悔意,不论是公然怼媒体,还是在风月场所跳舞,抑或是亲手掐灭邦夫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李郁走了,带走了他仅剩的一点安全感,蜷川只好拿出最蛮横的一面对抗世事,而且从此以后,他都只能这样。 李郁会喜欢脾气那么坏的他吗?蜷川稍微一想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其实,他刚才很想告诉邦夫,李郁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连缺点都是那么可爱,他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无情,他会为蜷川去学三味线,会送他贴心的小礼物,会记得每一个节日,会小心翼翼照顾背井离乡的恋人,李郁多完美啊,完美得值得付出一切,值得相伴一生。 蜷川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这些话都没有意义了,因为这个全世界最好的人,现在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莲莲护短现场,我在努力把对白写出日语翻译腔的感觉(捂脸 第26章 霂枝 李郁刚落地沈兰茵就生了,他从机场奔到医院,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内衬上洇着一大片水迹,那是他在歌舞伎町淋到的雨。 现代社会的交通实在太便捷了,李郁走到妇产科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住院医师在他耳边喊了好几声孩子父亲是谁,他才迟钝地迎上前去。 李郁:“不好意思,是我。” 医生四十岁出头,刚生完二胎,带自家孩子就够焦头烂额了,最为痛恨丧偶式教育,看到这种爹就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地质问:“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有事,路上耽搁了。” 李郁那天跟着蜷川去日本,打算当天就回程的,蜷川喝醉他才多逗留一夜,回来自然就晚了。 医生心想,果然又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更加不肯给好脸色:“行了,你跟我来。” 她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你家小孩不是足月生的,体质有点弱,送到新生儿科观察去了。” 李郁:“好。” 医生见他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更气了:“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小孩子的?也不知道问问我有什么要注意?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最后一句不过是气话,然而被李郁听到,他戏谑地勾起嘴角:“也说不定。” 医生先是一愣,继而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她在妇产科待久了,人生百态见过不少,看李郁的一言一行,便知道这孩子充其量就是个意外,也不想多管闲事了,指指最远的那个保温箱:“那个就是你儿子,去看一眼吧,看完赶紧出来。” 在蜷川成年之前,李郁一直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父兄一般的角色,可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当真正的父亲,心理准备尚且不足,只敢凑到保温箱边,远远看一眼里面的婴儿。 “你儿子又不会咬人,有什么不敢看的。” 李郁刚退后几步,就被一股力气拽了回去,展枫玥把他拉到保温箱前,摁着他的后脑勺往下低了低:“喏,看清楚了吧?” 李郁:“你怎么在这儿?!” “孩子落地以后,医院给你打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怎么在这儿?当然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展枫玥表面不爽,眼睛却一刻未曾离开过保温箱里的婴儿。 新生儿都是皱巴巴的,也看不出长得像谁,李郁作为雄性生物,一时很难对这个小r_ou_团有什么感情,反而是展枫玥显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关切,李郁知道,她想起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半晌,他放软语气,主动向展枫玥认错:“对不起,这次算我欠你的。” 展枫玥冷着脸:“孩子没起名,沈兰茵说随你,她没意见。” 小时候,李建宏带李郁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命中与木相生,与水相克。这话并非全无道理,长大以后,李郁果然活得像一棵树,他把根植于污秽的泥土中,让旁人只看到繁茂的花叶。 李郁想起雨中的歌舞伎町,旅馆外探进窗里的树梢,遂道:“霂枝。” “嗯?” “小雨霡霂的霂,比翼连枝的枝,我命中和水相克,那就改成这个。”,李郁在保温箱上写下“慕枝”二字,“你觉得怎么样?” “李慕枝?挺好,也不俗气。”,展枫玥赞许地点点头。 她仔细端详婴儿的眉眼,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和父母相似的痕迹:“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尚导的那部新戏,你有没有意向?” 展枫玥拿到新鲜出炉的剧本后,一天都没耽搁,直接发到了李郁邮箱,但是见他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多半也没看,好心地为他概括了一下剧本内容:“古代戏,讲北齐高洋的,我演薛嫔,尚导的意思是让你演高洋,你看看档期能不能空出来。” 尚轶轩的新戏暂定名为《椎冰客》,讲述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北齐宣帝高洋荒 y 无道,宠幸歌女出身的薛贵嫔,然而好景不长,薛氏刚得宠不久,就被宣帝以秽乱宫闱的罪名处死。 薛氏死后,高洋后悔不已,他抽出她的大腿骨作琵琶,边弹边唱,“佳人难再得,怅然不复还”。 故事主线就是从这把人骨琵琶开始,高洋抱着琵琶,不分日夜,衣不解带地歌唱,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踏进皇宫,走到王位上,和他四目相对。 高洋看见了自己,或者说,他看到了少时的自己,那个在北国冰封之际破敌千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电影讲述的,是高洋与高洋的纠缠,薛嫔只是陪衬,比起展枫玥而言,李郁身上的担子更重,尚轶轩的狗脾气他知道,一场演不好就连续ng,整部戏拍下来绝对劳心伤神。 李郁踌躇不定:“要不还是算了吧…” “哎呀,果然是要当董事的人了。”,展枫玥语气轻佻地起哄,“心已经不在演戏上了吧?” 在她面前,李郁不必谦虚,虽然说的是:“你少挖苦我。”,但脸上难掩喜色。 尚轶轩看得上的男演员不多,能演高洋这个角色的更少,展枫玥私心里也想和李郁合作一次,灵机一动,想了个曲线救国的办法:“要不这样,扮演少年高洋的人选已经定了,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你们先见一面,如果觉得投缘,你再接这部戏,怎么样?” “我已经见过了,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见可别后悔。”,展枫玥用手肘不停捣他。 如果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那么李郁就是猪蹄中的翘楚,一只极品红烧的金华火腿,根本抵挡不住美色诱惑,倒贴的庸脂俗粉想必他已经见多了,蜷川这种又冷又作又傲娇的漂亮少年反而更能激发他的征服欲。 果不其然,李郁动心了,蜷川走后,他正在急于寻找一个能够抚平伤痛的人,他想用一个更完美,更出色的少年填补内心的空缺,哪怕蜷川是无可替代的,r_ou_体上的欢愉也能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事情,自欺欺人地把滥情人设维系下去。 李郁最终答应下来:“好,见见就见见。” 展枫玥心想老娘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你,计谋得逞心情大好:“哎,这才听话。” 保温箱的卡片上写着一个日期,12月21日,李郁皱了皱眉头,问:“今天几号?” 展枫玥:“12月22啊。” 李郁幽幽道:“那再过几天就是1月1号了。” 展枫玥觉得莫名其妙:“对,再过几天元旦,怎么?” 李郁没头没脑地说:“那就是日本人的新年了。” 蜷川没有留在东京,而是选择去箱根看烟火跨年。 这是个心血来潮的决定,他运气不错,捡漏订到了旅馆,旅店老板向他保证,平成年的最后一场花火大会,一定会格外隆重。 离12月31日还有几天,蜷川安心地在当地住下,打算等邦夫的判决公布再离开日本。 这家旅店名叫“喫茶去”,翻译成中文就是“喝茶去”,虽然是佛教名词,但是用外语说出来,反而听不出什么宗教意味,只有几分闲情雅致。 在男更衣室的时候,蜷川艰苦地心理斗争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不脱浴衣,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进了温泉,引来一群袒胸露ru的男同胞侧目。 因为性向的问题,蜷川一直很排斥在同性面前完全裸露身体,但是在裸男遍地走的温泉里,穿着衣服也是很奇怪的,他只好找了个人少的角落,也不敢下水,坐在青石板上,因为衣衫单薄瑟瑟发抖。 一个男人拨开水雾,远远而来:“喂。” 蜷川吓了一跳,险些跌进水里,手脚并用才止住了下滑的趋势,像一只章鱼一般紧紧攀着岸边的青石板,用惊恐的眼神问候来人。 吉泽无奈地摊手:“我那么可怕吗?” “等等…”,蜷川看他有点眼熟,“你是不是‘藤原祐司’?” 吉泽爽朗地大笑:“哈哈,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吉泽翔太童星出身,在电影《情迷平安京》中扮演男一号藤原祐司,要不怎么说世界很小,蜷川泡个温泉都能遇见和李郁演过一部电影的演员,只是分手了还不够,上天似乎打算就此放过他,一定要在他以后的生活中,也到处打上李郁的烙印似的。 蜷川小心地自我介绍:“我叫蜷川莲,也是一名艺人。” 吉泽看了他一眼,冷不丁伸出手,将蜷川拖进温泉。 “喂!” 蜷川刚入水就呛住了,在冒着热气的温泉里胡乱扑腾:“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吉泽像个没事人一样游走了:“水很浅,不会淹死的。” 蜷川这才试着伸直腿,果然,一下子就碰到底了,舒了一口气,整理好仪容,默默跟在吉泽身后。 吉泽又冷不丁刹车,蜷川差点撞到他胸前,虽然什么都没说,双颊却诚实地红透了。 当时看《情迷平安京》的蜷川:我就是单身!单一辈子!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对藤原祐司有一点儿想法! 如今的蜷川:真香。 吉泽本人比屏幕上的帅,嗓音像清冽的日本酒,一开口就把蜷川撩得晕头转向:“出来休假吗?” “不是休假,只是处理一些私事。”,蜷川如是答道,“你呢?” 吉泽笑了,指指花木掩映中,若隐若现的和式建筑:“我这次回来,是为了继承这家旅店。” 经他一提蜷川才想起来,旅店老板的姓氏也是吉泽,按照年龄推断,吉泽翔太应该就是老板的儿子了。 吉泽还没到三十岁,前途一片大好,如果要经营温泉旅店,那还能出去演戏吗?而且箱根这个地方,好山好水好无聊,来放松放松还凑合,如果要经年累月地待下去,年轻人还真不一定受得了。 蜷川不禁好奇地问:“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吉泽也是坦诚:“我不打算继续当演员了。” 他抢在蜷川之前说:“可惜,是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正确或者错误的决定,只要沿着自己选的路一直走下去,那么你所做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吉泽很是健谈,长篇大论地说了好多话,“因为一些事情,我最终决定要退出娱乐圈,仅此而已。” 蜷川愣愣地点头:“噢…” 吉泽瞥了一眼蜷川身上,被温泉水浸透的浴衣,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浴衣扒开,扔到一边。 蜷川:“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啊?!” “穿着衣服泡温泉是对温泉最大的不尊重。”,吉泽振振有词。 “放心吧,我对男人一点想法都没有,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吉泽说着,撩起一捧水擦洗面部,直到鼻尖变红才罢休。 你没想法可是我有啊!蜷川欲哭无泪,内心的小恶魔不停呐喊。 吉泽见蜷川一脸被痴汉冒犯的惊恐,心想直男和基佬还真是天差地别,出言哄了哄他:“行啦,待会儿我请你吃猪r_ou_火锅,算是赔罪,好不好?” 蜷川:“不好。” 吉泽:“那你想怎样哦?” 蜷川严肃起来,吃货的尊严不容践踏:“我还是比较喜欢寿喜锅。” 第27章 系统bug 寿喜锅就寿喜锅吧,好不容易统一了意见,吉泽和蜷川又就“寿喜锅应该先下什么配菜”为题,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 吉泽:“难道不应该先下牛r_ou_再下蔬菜吗?!” 蜷川:“不行啊那样太油了。” “好好好。”,吉泽象征性地拨了两块香菇进去,“这样行吗?” 过了几分钟,吉泽舀了一勺糖就要往锅里倒。 蜷川:“哎哎哎哎哎!” 吉泽:“怎么了?被烫了啊?” 蜷川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要加糖吗?” “不然呢?”,吉泽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 蜷川言不由衷:“可寿喜锅应该是咸的啊…” 吉泽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大白牙:“你不懂,这是我家的秘方。” 蜷川只好看着吉泽把糖加到底料中。 牛r_ou_还没变色,吉泽先夹了一筷子豆腐送进嘴里,热情地招呼着:“吃啊。” 蜷川拿起筷子,激烈地斗争十几秒,最终又把筷子端端正正地放到面前:“我习惯等r_ou_熟了再吃其他菜。” 吉泽叉腰,哭笑不得:“喂,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啊?” 蜷川把护照掏出来拍在吉泽面前:“你说我是不是日本人!” 吉泽瞥了一眼护照黑色的封皮,终于破功,歪倒在榻榻米上哈哈大笑,蜷川则是趁他没注意,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r_ou_。 吉泽笑完,擦擦眼角的泪花,重新坐起来:“你看过《世界奇妙物语》吗?里面有一集是讲寿喜锅的,男主角的癖好就和你一样奇怪。” “看过看过。”,蜷川给吉泽倒酒,“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最后那个黑黑软软的是什么玩意儿。” 安静下来以后,蜷川才发现,大堂里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报娱乐新闻。 “嗯,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个悬念吧。”,吉泽端起酒杯要喝。 “女演员苍田由纪自爆已有交往中男友…” 吉泽的手突然顿住,他慢慢转头,盯着电视里的图像,苍田由纪站在媒体面前,微笑着回答关于男友的各种问题,闪光灯闪个不停,而她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笑容依然甜美得体。 蜷川问:“你们认识吗?” 吉泽把酒杯重重一放,语气恶劣:“不认识!” 蜷川多有眼力见啊,一看就知道吉泽和这个女演员曾经有过纠葛,默默把酒杯重新斟满,好心地安慰吉泽:“算啦,都过去了,只能说缘分还不够,总不能因为她和你在一起过,就不让她再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吧。” 吉泽脸色铁青:“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蜷川不服气,“我也刚刚分手啊,他…” 日语里的“他”和“她”发音不同,蜷川一时说漏了嘴,连忙噤声不语。 “我只能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什么也不能做!你根本不懂!谁也不会懂我的感受!” 吉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像不知道痛一般,甩手离去。 他的外套还留在座位上,吉泽刚才喝了不少,蜷川推开窗看了看,天黑了,外面又在下雪,穿着单衣出去肯定要着凉,他叹了口气,拿上外套追出门去。 旅店一层分为两个区域,一半是温泉,另一半就是喝酒吃饭的地方,老板贴心地开了一道侧门,方便长途跋涉的旅人直接进入饭馆休息,蜷川和进店的客人擦肩而过时,都能感觉到附在他们身上,属于冬天的冷气。 枣红色的布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上面用藏蓝写着“喫茶去”三个字,墨迹肆意挥洒,帘子右边挂着一盏煤气灯,吉泽可怜巴巴地缩在灯下,靠灯芯燃烧的热度取暖, 布帘被人撑开,蜷川快步走上去,抬起吉泽的胳膊,塞进外套:“下雪了,你这样会生病的。” 刚才蜷川把外套抱在怀里好久,上面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和气味,蜷川身上的味道是一股独特好闻的木香,吉泽伤心得昏了头,连性别都不挑了,紧紧把他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好像是要掐死他。 吉泽闷闷地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冻傻啦?”,蜷川失笑,拂去吉泽头顶的雪花。 吉泽把头埋进蜷川的肩窝里,眼泪的热度烫得蜷川心里一痛。 冬夜里,两个痛失所爱的人相拥取暖,蜷川感受着吉泽身上细微的战栗,不禁心软了:“好好好,乖,别难过了啊,别难过了。” 吉泽又流了一会儿眼泪,把脑袋里的水控干以后,抬起头来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蜷川豁达地摇摇头:“不用说对不起。”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回去吧。” 吉泽掀开布帘,他身上的外套是短款,因为手臂抬起的动作,外套也微微倾斜,一侧的口袋太浅,装在里面的钥匙“扑通”一声掉进雪水里。 蜷川:“你东西掉了。” 他弯下腰,从水中捞出钥匙串,刚想递给吉泽,视线就被钥匙上的挂件吸引。 那是一个塑料做成的小相框,里面封着一张大头贴,正是那个女演员和吉泽的合影,背景是雪山,两个人穿着厚厚的夹克,拥在一起,比着“胜利”的手势,蜷川注意到,苍田的牙齿微微有些外翻,在照片里很明显,但是刚才在电视上的时候,为了隐藏这个缺点,很小心地控制着笑容的幅度。 能让一个爱美的女演员毫无戒备地暴露自己的短板,她曾经一定和吉泽非常亲近。 蜷川抹去小相框上未融的雪花,发现右下角标注着一个淡红色的日期:202011 吉泽看到他的动作,猛地想起照片日期,上前抢夺蜷川手里的钥匙。 蜷川虚晃一枪躲过,举高拿着钥匙的手:“吉泽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几天才是2019年吧?”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8节 他站在雪中,脸色惨白:“你为什么会有一张2020年的照片?” 吉泽:“是…是印刷错误!” 蜷川不为所动,惋惜地摇摇头:“吉泽君,你的演技退步了。” 钥匙还在蜷川手里,那个日期在吉泽眼中红得近乎刺目,他想,这次是真的瞒不下去了,索性拽起蜷川往客房的方向走:“你过来,我慢慢和你说。” 蜷川订的房间在三楼,吉泽掏出万能钥匙开门,先打开了所有的灯,又把暖气开到最大。 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到窗边,“刷”的一声把窗帘拉到底。 吉泽坐到蜷川面前:“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吓到你,这是你自己要问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蜷川点点头表示理解。 吉泽还从来没遇到过那么难缠的人,愁肠百结地直叹气:“其实真要说起来,一句话就够了。” 顿了顿:“我死过一次。” 吉泽看到,蜷川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的眼睛本来就大,完全睁开以后,眼头的红r_ou_全部露出来,使目光看起来更加狂热。 蜷川:“你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我死过一次…”,为了缓解紧张,吉泽抓过一个空茶杯,放在手里捏来捏去,“2020年,和由纪结婚以后。” 吉泽说着话,背后的挂钟钟摆不停摇晃,仿佛在衡量这段被复制的时光。 这次,吉泽大方地把钥匙拿出来,取下上面那个小相框,放到蜷川面前:“这是我们去滑雪的时候拍的,我和由纪各有一张。就是那天,我执意要去一座人迹罕至的雪山,因为技艺不ji,ng摔了一跤,脑袋撞在石头上,死了。” “伤口好像就在这里,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了。”,吉泽摸摸自己光洁的额头,皱着眉,把手指移到右侧靠近发际线的位置。 受他影响,蜷川也偷偷碰了碰自己的胳膊,他死过两次,每次都是筋断骨折,受尽折磨而死,现在他的四肢也是完好的,却仍然难以忘记死亡发生前的那一刹那,那种剧烈,霸道的痛楚。 “我和由纪是奉子成婚,我去世的时候,”,吉泽提到自己的死亡,还用了更加正式一点的语法,“由纪怀着孩子,是双胞胎。” 蜷川不满他慢吞吞的讲述方式,急切地补充:“然后呢?你是不是又活过来了?” “啊,对啊。”,吉泽不懂为什么蜷川突然那么激动,他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反而失去了主动权,只能木讷地点头摇头。 蜷川勉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绪:“你是在哪一年醒来的?” 吉泽说的话却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平静:“2018年。” 蜷川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告诉他我也是在2018年重生的!2018到底是个什么邪门的年份,是世界出bug了吗?为什么死去的人都在这一年复活? “别说这个了,比起我是在哪一年复活的这种事情…”,吉泽万分不解,“好像你的反应才更奇怪吧?” “奇怪?”,蜷川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又迷茫又无辜,“我怎么奇怪了?” “我还以为你会感到害怕,或者至少质疑我一下。”,蜷川故作镇定,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疑了,吉泽在他脸上地毯式搜寻线索,却最终一无所获。 毕竟吉泽也不会想到,自己正和另一个重生过的人同席而坐。 如果是这样的,吉泽刚才的悲痛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爱过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幸福地宣布婚讯,而属于吉泽和苍田之间的美好回忆,已经随着吉泽的死亡,被放进了造物主的回收站。 吉泽为了保护苍田,不让她承受丧夫之痛,甘愿提早结束这段感情。静下心来后,蜷川回想这一切,他很想告诉吉泽,也许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退让和隐忍,是没有意义的。 蜷川的第一次死亡发生在2023年,那一年,李郁在《北洋南风》的片场,因为威亚故障从高处坠下,蜷川开完五周年演唱会就得知了这个噩耗,连妆也没来得及卸,开车直奔医院,一时不察,惹来媒体跟踪。 他的妆容实在太惹眼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就是saudade组合成员蜷川莲,他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和李郁互动过,却在李郁出事以后,开着车,心急如焚地赶去看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旦被拍下照片外传,蜷川无法想象,媒体会如何编排这段故事。 所以蜷川开车拐进一条小巷,慌乱之余误判道路状况,出了车祸,再也没能从小巷出来,紧接着时间重置,他回到2018年,在初舞台的化妆间里醒来。 那时候的蜷川就和现在的吉泽一样,想用一己之力更改既定的命运,在2023那一年,蜷川提醒李郁避开所有高空戏,李郁听了他的话,甚至回绝了《北洋南风》的片约,可是厄运再次降临,只不过换了一个对象而已,在saudade五周年演唱会上,蜷川从舞台坠下,意识残存之际被送到医院,李郁得知蜷川受伤后,驱车赶往医院,为了摆脱身后的媒体,他也选择走小路,拐进那条巷子。 李郁再也没能出来。 “没用的!”,蜷川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吉泽:“什么?什么没用?” 蜷川从吉泽手中夺下茶杯,往里面倒茶,灼热的水雾烘烤着他的手。 他说:“没用的,无论你怎么做,该走的人总是会走。” 吉泽困惑起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喂,要满了。”,他眼疾手快地从蜷川手下夺过那只装着热茶的茶杯。 蜷川像入了魔一般,不停重复:“没用的…” 吉泽抓乱头发,想了半天,拿出一只空茶杯,和装着热茶的茶杯并排放在一起。 “只要不再去见由纪,跟她分手。”,吉泽拉开两只茶杯的距离,“我们就不会去蜜月旅行,不会滑雪。” 吉泽把空茶杯放回茶盘:“我不会死。” 将另一只杯子中的热茶一饮而尽:“由纪也不用承受失去我的悲伤。” 吉泽像一个尽心尽力给学渣讲题的学霸,说完后还贴心地问:“这样,应该说得通吧?” 学渣面色凝重:“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变数。” 趁吉泽不备,蜷川挥手,把那只装过热茶的茶杯扫到榻榻米上。 “哎!” 吉泽眼疾手快地接住杯子,杯口朝下,里面的最后一滴茶流出来,迅速坠落。 滴在雪地上,化为一个殷红的圆点。 “啊!” 苍田由纪在雪地里冻得不停跺脚,她把手指放进口中吸吮,目光焦灼地打量旅店。 血慢慢止住以后,由纪费力地弯下腰检查行李箱,果然,行李箱表面的塑料老化,翘起一个角,末端太过尖锐,刚才她一个不小心,被尖角刺伤了手。 背后的一只手递来创可贴:“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给她递创可贴的是个满脸和气的中年男人,由纪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谢谢您。” 她小心地把伤口包扎好,脸上忧色不减:“不会感染吧…”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你未免也太敏感了。” “现在不一样,”,由纪包好伤口,把手cha进口袋,“不敏感一点可不行。” 中年男人看到苍田拖着行李:“你是要去那儿的旅店吗?” 他指了指“喫茶去”的招牌。 苍田由纪点点头:“对啊。” “巧了。”,男人一拍胸脯,中气十足地说,“我是旅店的老板,吉泽慎吾。” 由纪:“啊,您好。” “你来的太晚,已经没有客房了,”,吉泽慎吾说,“不如我给你介绍其他的旅店吧。” 意料之外,苍田由纪拒绝了:“不用。” 她把行李箱从雪里拔出来,拖着往前走:“我一定要去那里。” 吉泽慎吾猜测着:“是要找什么人吗?” “对。”,苍田放慢脚步,等吉泽慎吾追上来以后才道,“我要找吉泽翔太。” 第28章 未熟柑橘 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远道而来,指名道姓要见吉泽翔太,慎吾担心那浑小子是不是欠了人家什么风流债,连忙把苍田带进旅店,在楼梯口高声嚷嚷:“翔太?翔太!出来!” 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慎吾心里更加没底了,踩到第二阶楼梯上,伸长脖子张望,为难地挠挠头:“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爸。” 吉泽翔太出现了,他把走道里的灯打开,借着光源摸索下楼。 吉泽慎吾脾气急,不满儿子慢吞吞的拖延时间,连拖带拽把他弄下来,扔到大堂里,与苍田当面对质:“我说,她来找你,你是知道为什么的吧?” 吉泽翔太冷冷地瞥了由纪一眼,语气生硬地说:“不知道。” 苍田由纪特意空出这两天,从东京赶到箱根,在新干线上因为紧张,连便当都没顾上吃,她一路颠簸找到这家旅馆,可不是为了听吉泽的冷言冷语的,当即气愤地一拍桌:“翔太!” 吉泽翔太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由纪说了算的,他被管得很紧,婚后连私房钱都要悉数上交。 吉泽慎吾感觉自己仿佛在看周末晚间档,忍不住惊呼:“哇,刚见面直接叫名字…” “下読み”是日本人表达亲密的最直接方式,如果两个人之间可以互称名字,那感情一定非常深厚。 果然是风流债呀…吉泽慎吾暗暗为自家翔太捏了一把汗。 苍田由纪冷静了一会儿,重新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 “我开过记者会,从此以后不是艺人了,和你也没有关系了。”,翔太急于撇清关系,“苍田小姐,请回吧。”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苍田由纪问。 吉泽肯定地说:“对。” 由纪早知如此,她把头一昂,轻轻巧巧地说:“我怀孕了,是你的。” “什么?” 吉泽慎吾一听就坐不住了, 起袖子就要揍翔太:“喂,你小子!” “别别别,爸!爸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啊!”,翔太连滚带爬地起来,被慎吾撵得满地乱跑。 慎吾抄起一把鞋拔子,气得语无伦次:“我说呢,怎么突然不做艺人要回来继承旅店,原来是闯了那么大的祸!” 他一把将翔太揪回来,由纪顾忌着腹中的胎儿不敢阻拦,鞋拔子重重落下,翔太赶紧抱头蹲下,缩起背,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嘶…” 翔太抬眼看去,发现是蜷川替自己挡了这一下。 蜷川捂着伤处,横在两父子之间:“各位,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是,是啊。”,由纪怕翔太挨打,连忙挡在他身前,犹疑地打量蜷川,“请问您是?” 翔太嚎了一嗓子:“他是我的新欢!” 蜷川从慎吾手里夺过鞋拔子,准确无误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乱说!” 转而对由纪道:“我们今天才刚认识。” 由纪明显松了一口气:“哦…那我就放心了。” 慎吾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也不知道鞋拔子是什么时候到了蜷川手上,由纪推开两个男人,到慎吾面前,谦卑地低下头:“真是不好意思,还是让我自己和他说吧。”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慎吾也无可奈何,走之前恶狠狠地叮嘱翔太:“你小子可别说什么出格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翔太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老爹送走,拉上蜷川往楼上跑,“走,我们换个地方。” 蜷川也不知道吉泽翔太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偏要到他的房间讨论私事,三个人进门后,吉泽和蜷川相对而坐,苍田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前男友身边。 吉泽冷着脸和她拉开了几十厘米的距离:“由纪…不,苍田,医院的诊断出来了吗?确定准确吗?” 苍田有备而来,信心满满地从包里找出一把文件,哗啦啦摊在吉泽面前:“诊断书,母婴手册,还有各种检查单,我都保留着,你可以慢慢看。” 吉泽悄悄瞟了一眼桌面,苍田又抢着说:“要是你还不放心,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做个基因鉴定。” 她的眼神很亮,信誓旦旦地道:“你是知道我的,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我不会骗的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两个人之间真的有过这样的承诺,吉泽听到便偃旗息鼓了,他拼命向蜷川使眼色求救,蜷川也不好视而不见:“我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女人是可以心安理得背叛别人的物种…” 苍田一针见血地指出:“先和女人交往一次再来说这句话好不好?” 蜷川败下阵来,用眼神对吉泽说“我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吧”。 苍田步步紧逼:“至少入籍吧,你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遭人白眼吗?” “可我不爱你了。”,吉泽铁定了心要做渣男,把头转向别处。 苍田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揪回来:“那就重新爱上我!” …… 吉泽气急了,口不择言:“你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苍田的牙齿并不整齐,虎牙锐利而且外翻,她还涂了唇膏,令蜷川想起“红口白牙”这个成语。 半晌,她看着吉泽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翔太,我有信心。” 吉泽翔太欲哭无泪——不负责吧慎吾肯定要打死他,负责吧又怕悲剧重演。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挂钟上的指针指向整点,钟里的百灵鸟模型被机括推出来,布谷布谷叫着向人们报时,蜷川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凌晨四点了,苍田是孕妇,一晚上没合眼肯定伤身,好声好气地劝道:“要不先去睡一觉,慢慢再说吧?” 苍田支持不住,在两人面前打了个哈欠,泪水涟涟地抱怨:“可是店主说没有空房了,我还要出去找别的旅馆。” “外面很冷,在下雪。”,吉泽憋着一肚子气,“睡我房间不就好了?” 苍田抓紧时间傲娇了一把:“孤男寡女,睡在一起真的好吗?” “怕什么,我们连孩子都有了!”,吉泽说到孩子的时候,语气里全是雀跃,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太过了,强行把欢快的心情憋回去,板着脸拉起苍田,“别废话了,跟我走吧。” 哎我的天可算走了。蜷川困得不行,送走这对欢喜冤家后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他仰面在榻榻米上躺了一会儿,慢吞吞拿出柜子里的枕头被褥铺好,也不计较铺得平不平整好不好看了,把头埋进被窝里,眼前全是金光闪闪的星星。 半睡半醒之际,肚子清晰地“咕噜”了一下,蜷川摸摸瘪下去的胃,想起昨晚只吃了半份寿喜锅,一夜没合眼,的确是该饿了。 蜷川困得糊涂,翻了个身,伸出胳膊想要抱住什么:“李郁我饿了。” 他扑了个空,手臂只碰到另外半边冰冷的被褥。 蜷川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又轻轻叫了一声:“李郁我饿。” “肚子饿还是别的地方饿啊?” 李郁总是会这样调侃一句,换来蜷川一阵拳打脚踢。 “好了好了。”,李郁压住他的手脚,在他颊边亲一口,“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蜷川心里美滋滋:“炸ji块。” 自从把蜷川捡回家以后,李郁就点亮了厨师技能,川鲁淮粤阳,闽浙湘本帮,每个菜系他都去学了,还时不时弄个芝士蛋糕西米露之类的甜品出来哄小朋友开心。 就这样,天南海北的菜色试了一大圈下来,他的小朋友表示,还是最喜欢日料。 李郁说你这不是坑爹吗,早知道捏个寿司炸个鱼就能应付过去,我还辛辛苦苦学什么劲,得了,现在空有一身与新东方媲美的厨艺却无法施展,干脆别当演员了,当厨子去算了。 蜷川喜欢吃炸ji块,又嫌柠檬酸,李郁跟他商量那下次我们不浇柠檬汁了行不行啊,蜷川又抱怨不浇柠檬汁太腻。 李郁只好去超市挑那种还没熟透的橘子,买回家榨汁浇在ji块上。 jir_ou_必须全是瘦的,面粉不能太多,油得沥干,一滴不剩,要用ji,ng致的竹编小篮子装,用盘子装不吃。李郁在厨房里倒腾了半个小时,端出成品的时候,蜷川已经等睡着了。 李郁半扶半抱把他弄起来:“小祖宗,快醒醒,趁热吃了吧。” 小祖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张嘴:“啊…” 李郁夹起一块塞到他嘴里,又是喜欢又是恨得牙痒痒:“你看看你,作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蜷川从善如流地接话:“你来办嘛。” 李郁失笑:“这是你说的啊。” 又夹了一块喂给他:“但是今天太晚了。” 蜷川一边嚼jir_ou_一边翻进李郁怀里,贪婪汲取他身上的体温。 李郁放下筷子,抱紧他,在他耳边低语:“我真的喜欢你。” 温柔和专情无法兼得,李郁给了蜷川没有一丝棱角的爱,就注定了他要在别人身上发泄自己的愤怒、不甘、暴虐。 蜷川望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呜咽着叫他的名字:“李郁,我肚子饿。” 没有回应。 他不肯死心:“李郁。” 还是没有回应。 蜷川抱紧那半边没有温度的被子:“李郁李郁李郁…” 他重复了几遍后忽然噤声,发出小动物一般细细的哀鸣。 回应他的,只有虚空里,钟摆摇晃的轻响。 第29章 元日 吉泽和苍田的事还没个结果,所有人就迎来了2018 的最后一天,像店主说的那样,12月31日晚上有花火大会,在旅店下榻的游客倾巢而出,早早等在店外的空地上,准备一睹平成年最后一场烟火的真容。 蜷川也去了,闲得无聊,还买了一只苹果糖小口小口地啃。 啃了没几口,苍田举着一只一模一样的苹果糖,在远处向他招手:“蜷川!这里!” 苍田占到了前排正中的好位置,看来是很早就等在这里了。 这个孕妇的体力还真是不错啊,蜷川不由感叹。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苍田穿着吉泽的厚外套,半只手都被包在衣袖里,气色比刚来时好了很多。 蜷川刚刚拿到邦夫死刑的判决,法院问他要不要来见邦夫最后一面,蜷川拒绝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他有意错开话题,“倒是你,收到什么好消息了吗?” 苍田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咬了一大口苹果糖,含糊不清地宣布:“翔太答应和我入籍了!” 吉泽松口了?蜷川没想到那么快,着实惊讶了一下。 “蜷川君。”,苍田用肩膀顶了他一下,“不恭喜我吗?” “恭喜恭喜。”,蜷川连声道贺,“我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苍田信心满满地说:“那个家伙口是心非,其实心里根本没放下我。” 是啊,确实没放下,岂止是没放下。喜悦过后,蜷川想起了吉泽的结局,笑容淡漠下去。 苍田浑然不觉,她无意中望向夜空,惊喜地叫了一声:“快看!” 第一支烟火升空,发出尖锐的长啸,苍田不停左右顾盼:“他答应我要准时的,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急得跺脚,外套口袋浅,装在里面的钥匙被颠了出来。 “啊!”,苍田弯下腰去捡。 烟火升空以后,游人都躁动起来,苍田怀着孩子,蜷川怕她下蹲的时候被人推倒,便主动道:“我来吧。” 他半蹲着,手在地上摸索,捞起钥匙串,递给苍田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苍田的钥匙圈上挂满各种挂件,一只朴素的小相框被淹没在粉色的卡通玩偶里,显得格外不起眼。 蜷川用拇指轻轻把相框推出来一点,相框里有一张照片,和吉泽那张一模一样。 右下角写着日期:202011。 原来如此。蜷川看着苍田接过钥匙,放进口袋里,她一直大大咧咧笑着,完全没想起照片日期的事儿。 蜷川点开相机功能,对准天上的烟花,趁着聚焦的间隙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吉泽君命不久矣,你会后悔今天所作的决定吗?” 苍田拂去额前的碎发,在烟花爆裂的响声中,她的声音显得那样微弱悠远:“后悔吗?我从来不知道后悔是什么。” 蜷川刚想接话,苍田指向天空:“快看!” 数十支烟花同时升空,炸开以后漫天璀璨,蜷川笑着捂住耳朵,眼神亮晶晶的,惊喜而懵懂地消化着眼前景象。 李郁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叫长沟流月,那是云山摛锦。” 蜷川:“烟火也有名字?” “附庸风雅,随便起的。”,李郁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蜷川。 蜷川被盯得脸上发烫,伸手去掰李郁的脑袋:“那就看烟火,看我干嘛?” 李郁纹丝不动,故意大声叹气:“这几年管制越来越严了,我开到二环外才找到一个能放烟火的地方,你说我那么费劲,是为了什么?” 蜷川和李郁在一起久了,知道他的套路,却十分配合地佯作不知:“嗯?为什么?” “为了博你一笑。”,李郁低声笑骂,“不解风情的小鬼。” 蜷川一听就不乐意了,用力把李郁往外推:“噢!我不解风情,那你去找个解风情的去,去去去…” 李郁粘在蜷川身上,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脖子,充满依恋和温柔:“今年你就要出道了,以后我们能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saudade在2018年年初成团,预定七月出道,当蜷川看到自己的照片被公布在官网上时,抱着李郁兴奋地蹦跶了好几分钟。 李郁想到这事就来气,有种收藏多年的珍宝被突然曝光的恼怒,酸溜溜地在蜷川耳边说:“等你红了,我就做个‘盛世元音’的牌子给你送过去,用最好的沉香木,黄金封边,那叫一个拉风…” “嘘!”,蜷川听不下去,伸出食指压在李郁唇上,“又胡说。” 李郁抓着他的手指,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正色道:“我是想说,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和蜷川在一起的时候,李郁永远像个初涉情爱的少年人,恨不得说尽世间所有美妙的誓言,他还一本正经地许诺过,“惟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何岁有今朝呢?这才一年光景,李郁就已经不再陪着他看烟花了。 蜷川茫然地环顾四周,人群高声欢呼,倒数2018年的最后十秒,吉泽和苍田拥在一起,笑着互道新年快乐,分享同一根苹果糖。 “十!” 他又看了看自己这只,缺口处留着几个孤独的牙印。 “九!” “喂,蜷川!”,吉泽拉着苍田慢慢挪出人群,“她说头晕,我先带她回去了。” 蜷川下意识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八!” 吉泽比划着重复了一遍:“我!带她回去!” “七!” 蜷川:“好,我一会儿也回去了。” “六!” 吉泽比了个ok的手势,牵着苍田小心翼翼地在人潮中后退,苍田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蜷川,后者无意中与她四目相对,不由觉得有些反常——毕竟未婚夫就在身边,她看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干什么? “五!” 和蜷川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苍田说:“希望这次我能活到把孩子生下来。” “四!” 蜷川脑袋里一下子炸开了比天上还灿烂的烟花,理智崩得七零八落。 “三!” 苍田的手放在口袋里,抚摸着相框被磨损的边角:“钥匙,你看见了吧?” “二!” 蜷川的思绪不停被倒数声打断,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苍田就随着吉泽离开了,离开前,她用手紧紧护住小腹,眸光流转,神色动人,她笑着,毫无戒心地露出并不完美的牙齿 “一!” 苍田说:“其实,如果能和他在一起,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关系。” “零!” 最后一支烟花灿烂绽放,抬头望去,天上到处闪烁着彩色的火星,蜷川觉得苍田会很喜欢这一幕,想喊她看,却发现吉泽和苍田的身影已经双双消失在人潮中。 就像从来不曾遇见过那样。 第30章 走水路 李郁确定了要接《椎冰客》以后,展枫玥带他去尚轶轩家中拜访,一路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个小男孩真的漂亮,我第一次见的时候都被惊了一下,说真的,你接这戏不亏。” 李郁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电梯的回声加重了这个笑的讽刺意味,展枫玥不大乐意,拉下脸据理力争:“你见到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她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神经紧绷起来:“还有啊,这个小朋友天性浪荡不羁爱自由,前一阵子呢因为私事回了一趟老家,现在估计正在尚导面前挨训,一会儿你也帮着说两句。” “和我有什么关系。” 电梯门开了,李郁耸肩,大步往外走。 “人家好看呀!留个好印象方便撩汉不是?”,展枫玥抢在李郁之前按响了门铃,“别忘了啊,帮他说几句好话!” 门内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听着像是陈芳菲的,声音由远及近,展枫玥忙着组织语言,紧张地搓手,李郁则大喇喇地在门边站着等候:“好看?还能怎么好看?骨头里雕着花?” 话音方落门就开了,来应门的不是陈芳菲,而是一个美貌少年。 少年和李郁对视,后者大惊,当场无言。 岂止是骨头雕花,如果可以,李郁愿意把所有代表美好的字词全都给他。 展枫玥以为李郁看傻了,还挺得意,这下总算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然而沉默的时间远远比她想象得要长,李郁和蜷川就这么盯着对方看,照理说两个人脸都小,看一会儿也就全看完了,至于跟个x光似的来回扫,恨不得连有几根骨头都数得清清楚楚吗? 展枫玥低声提醒李郁:“喂!” 大猪蹄子老神在在:“啊?什么?怎么了?” 幸好蜷川的情商还在线,滴水不漏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蜷川莲。” 大猪蹄子依然没反应过来,他善解人意地接话:“你是李郁,对吗?久仰。” 展枫玥也帮着解围:“对对对!认识就好,认识就好…” 蜷川把门开得更大一些:“进来吧。” 展枫玥看蜷川不像刚挨过骂的样子,悄悄问他:“尚导怎么说?有事可别瞒我啊。” 蜷川:“我没事,谢谢玥姐。” 大门离书房有一段距离,展枫玥不放心,争分夺秒地和蜷川说:“进去以后你千万别顶嘴,一切交给我,听见了吧?” 蜷川:“好,我听你的。” 他们两个热火朝天地咬耳朵,自然而然冷落了李郁,李郁不满,但是只能像个受气包似的忍着。 他开始胡思乱想,尚轶轩是出了名的爱折腾演员,为了让演员尽快进入角色,无所不用其极,蜷川又没有表演经验,这前前后后得受他多少委屈?李郁一旦往深处想,心就像刀割似的疼,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用自己那点可怜的演技继续扮演拔吊无情的反派角色。 尚轶轩在书斋,抱着一卷《北齐书》看得起劲,手边放着一台发光的电脑,上面是《椎冰客》的完整剧本。 《北齐书》原书共十七卷,尚轶轩全搜罗来了,一卷比一卷厚,摇摇欲坠地垒在书架上。 他听见门开了,眼睛短暂地从文字上离开,潦草扫视来人,数了数人头,发现有三个:“行啊,来得挺齐。” “李郁,枫玥,你俩都坐吧。”,尚轶轩翻过一页纸,“剩下那个,边上站着去。” 蜷川老老实实到书架边罚站,低头道歉:“对不起。” 尚轶轩浓眉一竖:“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他从书架上抓出一份报纸,翻到娱乐圈头版,拍在展枫玥眼前:“我发现你可真行,还让他出去跟媒体澄清,骑个马是准备冲锋陷阵呢还是舍身成仁啊?” 提到这茬,尚轶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墙角那位说:“得嘞,为了擦屁股收拾残局,我连电影计划都拿出来了,告诉媒体你俩是因为拍《椎冰客》才凑到一起的,哎,不是我存心埋汰你啊,这话要是别人跟我说,我信都不带信的!你再想想媒体那张嘴多能编排,你展枫玥树大招风,他们不好好拿这个做文章都对不起每个月领的那份儿钱!” 尚轶轩机关枪似的说了一通,蘸着唾沫又翻过一页:“我提前把拍电影的消息放出去,原来准备的宣发计划都不能用了,啧,麻烦得很。” 李郁见缝cha针地接话:“我手下有做宣传的团队,不如交给我吧。” 尚轶轩也挺厉害,长篇大论下来,一点也没耽误看书的进度,短短几分钟内又看完两页,他扶正老花镜,眯起眼睛阅读书上的小字:“你行吗?” 李郁:“尚导,我什么时候糊弄过您。” “别别别,李大演员的这声尚导我可担不起”,尚轶轩连连摆手,“忒折寿。” 李郁是《椎冰客》的出品人之一,有人民币保驾护航,尚轶轩也不敢拿他当普通演员使唤。 李郁做事稳妥,尚轶轩和他合作多年还是放心的,宣传的事情解决了,开始集中火力攻击起罚站的那位。 他把书一摊,两只手交叠放在肚子上,优哉游哉地摇椅子:“说说吧,哪儿错了?” 很显然,蜷川把展枫玥刚才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口便是一句:“我没觉得我错了。” “什么?!” 尚轶轩脸色变了,他一时激动,老板椅往后摇的幅度大了些许,撞到书架,书架和尚轶轩一样,也是老骨头一把,不堪压力,吱呀一声往前倒去,那十七卷《北齐书》首当其冲,前仆后继地向下滑落。 “小心!” 蜷川站在书架边,李郁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把他拉进怀里,厚重的书脊砸在李郁背上,他生受这一下,不忘紧紧搂着蜷川的胳膊,还拍了拍权作安抚。 确定蜷川没事以后,李郁才想起来,书斋里还有两个大活人看着,连忙与他分开,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蜷川越过李郁,到尚轶轩面前说,“我爸杀人了,我是为这事才回去。” 这小家伙以前可是对他言听计从,半个不字都不敢说的,尚轶轩奇道:“哟,回了趟日本脾气见长。” 他不再责怪蜷川的失礼,轻轻一叩发光的电脑屏幕,好像在和剧本里的人物对话:“高洋少时沉默寡言,装得愚钝懦弱,不让兄弟们起疑心,高澄遇刺后,他才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要知道,高洋此人痛苦沉潜十数年,那种苦,早就把骨头也腌透了。” “我知道你的过去也坎坷,就让你录下来反复看,直到你的苦也把骨头腌透为止。”,尚轶轩说,“你挺努力了,但我动过换人的念头。” 蜷川:“这和我擅自离开的事情有关联吗?” “你少了那股浑劲。”,尚轶轩看着屏幕里,由自己一手创作出来的人物,连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以手作刀,在书桌上“咚”一声劈了一下:“‘须以快刀斩乱麻’,高洋就是这么狂。” 看向蜷川:“这你行不行?” 不等蜷川回答,尚轶轩就把目光挪开,和李郁交流起来:“我觉得这孩子有点儿木,放不开,他要是跟你演同一个角色,你又太放得开了,前后表演衔接不上,给观众感觉不好,我这片子就算砸了。” 李郁心想就算木木的也可爱啊,就是我从小宠出来的,你有意见没?自然不敢宣之于口,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确实。” “所以我也有几个备用的人选…”,尚轶轩存心让蜷川着急,把语调拖得又慢又长。 蜷川又不吃这套,尚轶轩泄气地“嘁”了一声:“但现在再看,倒是都用不上了。” 他最后做了个总结:“《椎冰客》的几个主要配角的人选都定了,也差不多该开机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择日出发。” 李郁想当然地问:“到哪个影视城取景?” 尚轶轩把笔记本一合:“狮台。” 他知道李郁晕船,故意字正腔圆地说出后面三个字:“走,水,路。” 第31章 チョコ “老尚我跟你说,下部戏…下部戏你找谁都别找我!” 李郁趴在船舷边,两条胳膊毫无生气地往下耷拉,为了让呼吸顺畅,套头毛衣的领口都被自己扯松了,仔细看能窥见胸前结实的肌r_ou_。 展枫玥在船舱里剥生蚝,问身边的小钱:“第几回了?” “第八回 。”,好事的小钱在记事本上又添了一笔正字。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9节 “哎呀呀太可怜了。”,展枫玥是出生在海边的姑娘,习惯了和水为伍,她把生蚝上的蒜蓉挑进小钱的盘子里,假惺惺地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晕船呢。” “而且晕得这么厉害,吐八回都不带停。”,小钱乖乖把蒜蓉全给吃了,说话的同时喷出一阵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展枫玥嫌弃地捂住鼻子,从包里掏出一板药片,拍在小钱胸前:“唉,看着也挺可怜的,去去去,这是晕船药,拿去给他吃了。” 李郁对晕船两个字都有条件反s,he了,脸色一变,又干呕起来。 尚轶轩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标准的向上四十五度角无美颜直男自拍,踱到李郁身边,拍拍肩膀,安慰道:“加油,明天早上五点就能靠岸了。” “五点?行,行…老尚,算你狠。” 一想到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十几个小时,李郁的意志力顿时碎得连渣都不剩,一把推开尚轶轩,如同一个发现初恋男友劈腿的单纯少女,蹬蹬蹬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晕船药还送不送啊?”,小钱在舱门前,茫然地举着药片。 展枫玥又开了一只生蚝:“他现在这个样子喝水恐怕都得吐,算了,让他去吧。” 李郁跌跌撞撞冲回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把毛衣脱了,裸着上身扎进浴室,从头到尾淋了个热水澡才稍有缓和,他挣扎着从浴缸里爬出来,伸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喷了自己一脸泡沫,清理下巴上凌乱的胡茬。 镜子边缘反s,he出一缕长发,李郁一惊,往回看去,发现浴室里多了一个大活人。 “谁!” 大活人开口了:“是我。” “你?你的头发怎么…”,李郁轻轻用手去碰蜷川的长发。 “我对头套胶水过敏。”,蜷川自然地从李郁手里接过剃刀,“造型老师索性就给我接了个长发咯。” 李郁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只在腰上围了一块浴巾遮住关键部位,他的身体健康下线以后,良心倒是难得地上线了,一个劲儿把穿戴整齐的蜷川往浴室外推:“没穿衣服呢,不许胡闹。” “我还有什么没看过。”,蜷川傲娇地一挑眉毛,“别乱动。” 他拿着剃刀在李郁脖子边比划:“看没看过《理发师陶德》?陶德后来回到小镇,杀人为妻女复仇时,用的就是这样一把剃刀。” 蜷川兴致勃勃地在谋杀亲夫的边缘试探,李郁笑了一声,随他去了。 刀刃上积满泡沫以后,蜷川打开水龙头,把泡沫冲掉,继续刮另一边。 李郁配合地偏过头,这位小祖宗得寸进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黏黏糊糊地问:“你真的不要我啦?” 李郁:“你吃错什么药了?” “我没有。”,蜷川梗着脖子说,“先回答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李郁从他手中夺下剃刀草草刮掉剩下的泡沫,把剃刀往水池里一扔,离开浴室:“懒得跟你废话。” 蜷川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李郁坐在床边,扯掉浴巾,披上一件睡衣。 他背对蜷川,合拢衣襟,规规矩矩地系好腰带:“我都把你折腾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没死心吗?” 蜷川避而不答,盯着李郁空空如也的手腕:“好,那我换个说法,出道舞台那天,你和沈兰茵鬼混,我看到你手上戴着一串砗磲手串,那是哪里来的?” 李郁心里咯噔一声——手串是早就戴习惯的了,去见蜷川的时候忘了摘下,原来以为他不会注意,想不到还是穿帮了。 李郁只得虚张声势:“朋友送的,这种东西是大路货。” 蜷川不忿:“胡说!那是我一颗颗磨出来的!” 他逐字逐句地说:“我最开始动手的时候没经验,有几颗珠子磨得不够圆润,为了看起来好看,我还故意把不够圆的珠子错开排列了。” 讲完以后,杀气腾腾地反问:“大路货?大路货会有这种瑕疵吗?” 李郁演技再好也经不起他步步逼问,搭上门把手,狠下心道:“你给我出去。” 他与另一个人同时按下了门把,房门从外打开,差点撞到李郁的鼻子。 “我来给你送!”,展枫玥身形纤细,一下子就从门缝挤进来了,没心没肺甩着手上的药片。 见到蜷川和李郁共处一室,先吃了一惊,随后笑容凝固在脸上:“晕船药…” 展枫玥先偷偷检查了一下床铺,枕头被子还算整齐,应该没到那一步,暂时松了一口气,心想大猪蹄子就是大猪蹄子,吐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能分出闲心来撩汉。 她亲亲热热挽起蜷川的胳膊:“小川来,我陪你过一遍剧本,明天船靠岸以后就要拍第一场戏了。” 展枫玥自作聪明,实际上完全猜错了剧情,蜷川没问出个结果来,自然不愿意走:“啊?今天早上不是过过了吗?” “那就再过一遍!”,展枫玥一心想救蜷川出火海。 李郁求之不得:“你们去吧。” 蜷川莫名其妙被拖着往外走:“我…” “你什么你!”,展枫玥凑到蜷川耳边窃窃私语,“我告诉你啊,以后在工作之外,见到李郁躲着走,相信我,玥姐不会害你的哈。” 蜷川左右为难,一把挣脱了展枫玥,跑到李郁面前道:“那天我很痛,回家以后还发了好几天高烧。” 眼神分明在责问,“你内不内疚?”。 “好好好。”,展枫玥什么也没听见,她拽起蜷川,顺手把晕车药丢给李郁,“走了走了。” 房门“砰”一声关上,李郁接住药片,一切又重新回归宁静。 浴室里残留的热气偷跑出来,家具上凝起细细的水珠,李郁心乱如麻,在房间里暴躁地走了几个来回后,一屁股重重坐到床边,将药片随手一丢,俯身拉开抽屉。 抽屉中央静静躺着一串雪白的砗磲手串,李郁迫不及待地拿出来,放在手心细细抚摸,果然摸到几颗形状不规则的珠子,就和蜷川的脾气一样,看似圆润无缺,仔细一摸却全是棱角。 他把手串往床头柜上一撂,叹气:“真是我的小祖宗…” 李郁翻身上床,没顾得上看晕船药的说明书,剥了两颗塞进嘴里,原来打算看会儿剧本,想不到才过了十几分钟,脑袋变得越来越重,最后,脖子支撑不住头的重量,往床上一倒,睡了过去。 李郁这一觉睡到了深夜,醒来时,床头自动感应的台灯亮着,他撑开眼皮,头疼得不行,连脖子也不敢动,一点点从床上坐起来,按着胸口兀自喘息。 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李郁看到他,头更疼了:“你怎么过来了?” 蜷川扭扭捏捏地回答:“我睡不着。” 李郁真是悔不当初,他今年二十五岁,正值事业上升期,忙起来几天都不能合眼,还嫌不够忙似的给自己添了个带孩子的任务。 “小朋友,来,过来。”,他像逗一只小狗一样,朝蜷川招招手。 蜷川挪到床边,紧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敢说,警惕地观察着李郁的脸色。 或许是还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离开日本以后,蜷川开口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李郁尝试过教他几句中文,但这小祖宗就跟落到敌人手上的烈士似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打死也不张口。 李郁忍不住埋怨:“我真是造孽…” 蜷川听不懂:“什么?” “没什么。”,李郁想来想去,觉得责怪小朋友还是太不公平了,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费列罗给他,“吃点甜的吧。” 蜷川把费列罗塞进嘴里,他还小,费列罗因此显得格外大,顶着脸颊一侧,鼓鼓的,像只仓鼠。 李郁忍俊不禁:“好吃吗?” 蜷川拼命点头,把里面的杏仁咬得嘎嘣响:“嗯,还有吗?” 原来喜欢吃甜的。李郁有了主意,从盒子里拿出第二颗。 蜷川伸出胳膊去够,李郁躲开了:“先叫我。” “你叫什么?” “李郁。” 蜷川把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轻轻复述:“李…郁?” 他一开口李郁就乐了,明明是个外国人,怎么说话还有江浙口音。 蜷川看着他笑,眉眼丧气地耷拉下去:“不好吗?” 口音可以慢慢改,现在还是要以鼓励为主,李郁摸摸小朋友的头:“不啊,很好了。” 或许天意如此,这两个人注定要纠缠,蜷川在异国学的第一句话就是李郁的名字。 “李郁。” “哎?” 蜷川想了半天,不知道巧克力怎么说,只好向他伸出手,掌心摊平朝上:“チョコレート。” 第32章 现世报 公元550年,高洋于邺城称帝,改元天保,西魏宇文泰闻讯而来,率军队自弘农北渡黄河,攻打北齐,怎料屡战屡败,宇文泰再三权衡之下决意退兵,留待来日。 临行前,宇文泰命部下凿碎黄河上的浮冰,以黄河水为天堑,暂时拖延北齐军队行进的速度,宇文泰在河岸边驻马远眺,脚下冻土隐隐振荡,他心中不安,出言催促:“快!快破冰!再晚就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并州刺史韦孝宽在宇文泰身边长叹一声:“当年玉壁之战,高欢老儿围城五十余日,亦不能撼动我军分毫,最后愤恚成疾,病发而死。” 再叹:“高欢死后,高澄遇刺,东魏政局混乱,我等本应趁势而上,再扬西魏国威,不成想,不成想啊…” 宇文泰冷冷地提醒他:“不是东魏,如今已是北齐了。” “东魏如何,北齐又如何!”,韦孝宽激动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杀他一场,后方粮草充足,此战并非全无胜算,况且你我皆是沙场宿将,还怕区区一个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吗?” 宇文泰抬手制止了他:“不可。” 韦孝宽自知劝不动宇文泰:“罢了!” 他心意难平,兜马回转,去了另一边巡视凿冰的进度,就在此时,一名士兵驱马前来:“报!” 宇文泰心神一凛:“说!” 士兵连滚带爬地下马,跪在宇文泰面前:“禀将军,北齐来了!” 韦孝宽大惊,折返回来:“现在何处!” 士兵道:“先锋部队已经到了三十里外。” “那么快…”,宇文泰咬牙切齿地低语。 他调转马头,目视前方,远处出现一行黑压压的小点,想必就是北齐的先头部队了。 宇文泰:“传令下去,继续破冰!” 待士兵领命离去后,他握紧缰绳,目光y郁,口中喃喃自语道:“高欢不死矣…” 前方角声长鸣,北齐已和西魏交上了手,一少年身着炎色长袍,肩上披一领貂裘,不佩甲胄,散发自万军中策马而出,挥刀连斩数十人,放声大笑:“原来你们只有这点本事吗!” 一队士兵手持利斧,埋头凿冰,殊不知危险渐渐迫近,少年的战马踩在薄冰上,jian起漫天水雾,水珠落到一个士兵颊边,他狐疑地伸手擦去,再抬头一看,见少年身穿北齐服色,不由大骇,一时竟致失语,说不出话来。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还有兴致调笑:“南朝韩子高容貌美丽,乱兵见后,不忍杀之。” “我自知没有男皇后的美貌。”,少年提刀挑飞士兵手中的利斧,“你看见我,又为何不杀我呢?” 他用大刀一格,把利斧推回去,砍在士兵的脖子上,士兵无声倒地,鲜血渐渐染红了一方河水。 少年扬起饮血的刀刃:“来啊!” 又是一番鏖战,宇文泰带人赶到时,少年仍不肯去,他浓烈得像一团火,烧尽了天地间的寒意,西魏士兵被逼得节节败退,跌入水中,有人不甘心如此赴死,吊着最后一口气问:“你究竟是谁?!” 在一重天光,一重雪光的照耀下,少年骄傲地昂起头,肌肤被映照得宛如白玉:“北齐。” 说罢,催马上前,他在乱军之中全然不见惧色,杀到尽兴时,以刀划开冰面,骏马抬起前蹄嘶鸣,那领貂裘在空中扬起,交织红衣黑发,皆是艳烈颜色,寒川冰碎,雪浪倾山,少年抽刀直取敌首,自报姓名:“高洋!” 他的刀还未落下,尚轶轩在监视器后举起右手:“好了!卡!就停在这儿!” 战斗的场面凝结在这一刻,场记走到摄像机前,疏散扮演士兵的群演,扮演宇文泰和韦孝宽的演员卸下厚重的战甲,蜷川呵着手下马,连厚衣服都没顾得上披,急匆匆走到尚轶轩身边,请示道:“这一条能过吗?” 尚轶轩点了点头:“这条可以。” 蜷川“呼”的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想再等,脱下shi淋淋的貂裘,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羽绒服,躲进背风处不停搓手。 狮台四面环海,岛上气温极低,一到冬天,附近的水域还会结冰,尚轶轩选择在这里拍摄少年高洋和宇文泰冰上交战的情节,由于这场武戏是电影前半部分的重中之重,尚轶轩把他的强迫症发挥到极限,前前后后一共拍了十几条才过。 蜷川被工作人员护送着回到船上,展枫玥见他回来了,放下手上的剧本,拿来一个刚灌好的热水袋:“小川我跟你说啊,这还是个开始。” 说着把热水袋往蜷川怀里一塞:“就你这体质,我看够呛。” 蜷川冻得上嘴唇不停碰下嘴唇,怀抱热水袋气若游丝:“玥姐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放心吧,以后玥姐罩你。”,展枫玥十分豪气地保证,“至少能比我少走点弯路。” 蜷川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像穿山甲一样缩成一个圆润的球形。 展枫玥伸手把他拉开摊平:“你这样会越来越冷的。” “来,我跟你说说接下来的日程哈。”,展枫玥有心分散他的注意力,打开备忘录,逐字逐句念道,“上岛以后,剧组分为ab两组,各自按照计划进行拍摄。” 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进度:“顺利的话,我们在狮台待一个月就够了,一个月后转战影视城,那里环境好,至少不断网。” “断网?!”,网瘾少年蜷川莲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不是说买了当地的网卡就能上网吗?!” 展枫玥一脸悲痛地安慰他:“你的钱白花了啊小朋友,只有省会安南能上网,我们这次要去的是沧口。” 蜷川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那么残忍的现实:“沧口…” 展枫玥点头:“对,沧口在狮台东部,别说网了,电力都是时有时无的。” “不行,我觉得我要死了…” 蜷川夸张地往后倒去,在完全躺平之前,后脑勺碰到一样温温热热的东西,回头一看,李郁正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接住蜷川,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吉泽和苍田的钥匙上都有来自未来的挂件,蜷川可以确定,苍田由纪和吉泽翔太一样,也因为某种原因“死过一次”。 蜷川的经验更丰富——他死过两次。第一次是李郁从高处坠落受伤,他赶去医院的时候,出车祸意外身亡,换言之,蜷川是因为李郁而死。 这样想来,李郁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是为了不害死自己才故意疏远,蜷川想通这一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如果死亡是无法避免的,那么李郁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不是能静下来对质的时候,蜷川打算先缓一缓,反正在一个剧组,李郁又不会跑。 他故意装出很痛苦的样子:“嗯,冷,而且头疼。” 李郁听得连活剥尚轶轩的心都有了,又不敢表现出关切,起身便走:“那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不要。”,蜷川偷偷观察着李郁的表情变化,几次险些笑场。 他抓住李郁的手,还微微晃了两下:“我这儿已经有一个了。” 李郁无奈:“那你想怎么办?” “我们聊聊天吧。”,蜷川乖巧地给他空出一个座,“不然太闷了。” 李郁真的快要演不下去了,拼命暗示展枫玥给他解围,展枫玥正纳闷着,理都没理。 这不太对啊…她心里忍不住犯嘀咕,照理说两个人认识也没多久,怎么小朋友这么主动? 展枫玥调动还没冻住的脑细胞,冥思苦想,只得出一个结论:小朋友也看上李郁了。 靠,大猪蹄子这么受欢迎的吗? 蜷川缠着李郁黏糊个没完,展枫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大声干咳强调自己的存在感:“那什么,你们两个注意点…” 李郁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可什么都没干。” 蜷川想也不想就顶了回去:“你骗人。” “好啊你…”,展枫玥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我说你俩怎么这些天不对劲,那么快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蜷川说的是实话,两个人确实什么都干过了,但其中是非曲折太多,李郁总不能跳起来说“我重生过了”,一时间百口莫辩,脸色ji,ng彩异常。 李郁:“我不是!” 展枫玥:“你就说你是不是禽兽?是不是禽兽?!” 李郁恨不得给这两位祖宗跪下:“我真不是!” 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李郁薄情惯了,出轨勾搭新人是家常便饭,被发现了就承认,从来没藏着掖着过,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也有拼命自证清白的一天。 眼看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了,小钱像及时雨一样突然出现。 他头上肩上全是雪花,弯腰爬进船舱的同时,窸窸窣窣抖下一大片:“老大,尚导找你!” 谢天谢地。李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从来没发现,小钱圆圆胖胖的脸竟然那么可爱。 展枫玥丢给李郁一个白眼:“行,我知道了,这就来。”,不情不愿地跟着小钱走了。 蜷川蹭到李郁身边:“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你想干什么?”,李郁刻意和他拉开距离,就差大叫“非礼”了。 蜷川毫不见外地把脸凑过去:“亲我一下吧。” 李郁真不知道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忘了?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蜷川见招拆招:“你亲过的人还少吗?难道个个都和你在一起过?” …… 李郁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现世报。蜷川更得意了,凑得近了一点,还闭上眼睛,因为在憋笑,睫毛不断轻颤,在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y影。 李郁自然不可能没欲望,他又恰恰不太擅长克制自己的欲望,纠结半天,气冲冲又虚张声势地道:“输给你了!” 言罢,李郁掰过蜷川的脑袋,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同时充满爱意和怨气的吻。 第33章 戏中言 上岛以后,按照原定计划,蜷川一个人待在a组,展枫玥和李郁去了b组。 为了让薛嫔之死更有冲击力,尚轶轩给李郁和展枫玥写了好几场对手戏,硬是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扩展为帝王之爱,李郁看过剧本后实在无法想象,这些温软美好的文字,竟然是出自尚轶轩之手。 李郁没细想,倒是展枫玥在车上和他提了好几次剧本的问题。 颠簸的车厢里,展枫玥绑着安全带,尽可能往李郁的方向倾斜身体,不安地问了一遍又一遍:“你觉得能演好吗?” 李郁心大:“这有什么演不好的?” “本子是没问题的,”,展枫玥心事重重地看了几遍台词,“我就是觉得让我俩来演,好像不太合适。” “来都来了,再说这个也没意思,而且不就是你让我来演高洋的么?现在自己怂了啊?”,李郁敷衍地安慰了她,根本没听出展枫玥的弦外之音。 李郁认识展枫玥的时间比认识蜷川的还要长,论默契是一点不缺的,下车前,两人又对了一遍台词,觉得没什么问题,各自去做了妆发。 现场的布景已经全部搭建完毕,李郁一个人闲不住,好奇地用手碰了碰枝头的假花,问现场的工作人员:“这是什么?” “是凤凰花。” 黄杉女盈盈浅笑,她怀里抱着一丛从树上折下的花枝:“公子若喜欢,我就把这些全都送你了。” “凤凰花…”,高洋“哦”了一声,“有什么说头吗?” “传言远古时期,西方卫罗国蓄有一只灵凤,善歌舞,美丽非常,国王起初十分喜爱,后来却不知为何厌弃了它,还挥剑斩下凤头,灵凤当场气绝,身体化为一树红花,那便是凤凰花了。” 黄杉女声音动听,如夜莺一般,高洋这才耐着性子听完了故事。 黄杉女貌美,眼波流转处更是楚楚动人,她轻轻上前一步,依偎在高洋背后,软声问:“妾身一直不懂,王既然喜爱灵凤,又为何要斩下它的头颅,要了它的性命呢?” “你不需知道。”,高洋冷着脸躲开了黄杉女的亲近,“看你的服色,是乐坊的舞姬吗?” 黄杉女敛衽行礼:“是。” 高洋在树下坐定:“那你跳支舞给我看。” “可是快要下雪了,妾身衣衫单薄…”,黄杉女面露难色。 “跳。” 黄杉女见高洋气度不凡,暗暗猜测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倘若能讨得他的欢心,哪怕做个小妾也胜过在乐坊中卖艺,于是款款上前,怀抱花枝,垂首道:“那妾身献丑了。” 她转过身,背对高洋:“杳杳灵凤。” 跳舞就跳舞,怎么还唱上了?高洋觉得新奇,目光片刻不离这个女子。 黄杉女偏头,枕在凤凰花枝上:“绵绵长归。” 她的裙裾在寒风中摇动,更添弱柳扶风之感,高洋看腻了宫中一丝不苟的舞乐,盯着她纤细的腰肢默默出神。 “悠悠我思。”,黄杉女挑起一根花枝,行至高洋身边,落下的花瓣擦过他的鬓发。 她唱:“永与愿违。”,眼中流出一滴清泪。 黄杉女想起自己浮萍一般的身世,触动情肠,以长袖拂去枝头红花,歌声悠扬婉转:“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她说得不错,今日午后有小雪,已经开始下了,邺城地气暖,雪不成雪,夹杂着冰冷的疾雨,黄杉女跳罢唱罢,抱住胳膊向高洋讨饶:“公子,能容妾身回去加件衣服吗?” 高洋脱下身上的狐皮斗篷:“不必回去了,过来。” 黄杉女上前,迟疑之际,高洋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斗篷盖住她纤瘦的身体,高洋问:“你叫什么名字?” 黄杉女闻到御用龙涎香的气味,一时慌了神,颤声答道:“妾身贱名,薛佩瑛。”, 高洋把她的手放到怀里:“那就是…” 微微斟酌后道:“薛贵嫔吧。” 这是高洋与薛氏的初见,初见时,庭院中有红花白雪,绿树黄衣。 展枫玥倚在李郁胸前,为了方便剪辑,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让摄像机从各个角度捕捉画面。 尚轶轩数了十个数,拍板:“可以了!” 展枫玥迟迟不动,场记怕演员听不见,又喊了一声:“卡!” “这条过了。”,李郁率先回过神来,把展枫玥推开。 展枫玥紧紧抱着道具斗篷,目光迷离:“什么?什么过了?” 尚轶轩从凳子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b组准备下一场。” 助理拿起喇叭到处喊:“听见了吗?b组准备下一场!”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只有展枫玥迟迟不动,李郁怕她演得魔怔了,连声催促:“枫玥?枫玥!” “啊?” 三魂六魄终于归位,展枫玥哆哆嗦嗦地从造型师手里接过粉扑,对镜补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李郁被她弄得也开始慌神:“别补了。” 展枫玥:“什么?” “你下一场戏不是这个造型。”,李郁抢过粉盒,循循善诱,“还记得自己下一场是什么戏吗?” 展枫玥一点反应也没有,木木的不说话。 完了,这是入戏了。李郁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让人把展枫玥带走,自己走到片场另一边,尽可能与她保持最远的距离。 展枫玥演完这一场后,觉得自己全身都是软的,戏服单薄,根本抵御不住寒风,她不断回味被李郁抱进怀中的滋味,回味他坚实的臂弯和转瞬即逝的温暖。 小钱叫上另一个工作人员,两人合力才把展枫玥弄回车上,李郁心知不妙,前去和尚轶轩商量:“导演,她这个情况不能再拍下去了。” “那你想怎么办?”,尚轶轩很满意刚才的效果,一遍遍不停看回放。 李郁搬开监视器,在尚轶轩面前正襟危坐:“改下行程吧,我先拍其他戏份,让枫玥自己冷静一会儿。” “演大臣的演员都在a组,赶不过来。”,尚轶轩心不在焉地说,“就按照原计划进行,你准备准备,待会儿咱们拍下一场。” 这就是尚轶轩强词夺理了,a组今早才走,沧口又不大,调度几个人回来算什么?个老狐狸,分明是为了拍摄效果,存心不肯改行程。 下一场就是高洋处死薛嫔的戏,展枫玥现在把自己当成薛嫔,把李郁当成高洋,如果听到李郁要“处死”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清明了十多年的关系变得暧昧起来,李郁对此一点准备也没有,他慌慌张张地上了车,期间一眼都不敢看展枫玥。 在一个小时的车程里,李郁和展枫玥没有交谈过半个字,李郁却能清楚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始终停在自己身上。 第34章 何时来飞 尚轶轩按下监视器上的开机按钮,十几台机器的屏幕同时亮了起来,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旁观。 展枫玥坐在李郁怀中,温软香甜的吐息喷在他的耳廓上,李郁一点也没感觉,反而浑身发麻。 如今的薛嫔已经梳起了高贵的发髻,穿上了华美的衣装,再也不是乐坊中出身低贱的舞姬,她的唇脂朱红浓艳,有人议论,贵嫔娘娘说话时,口唇间总有一股萦绕不散的腥气。 没人知道那腥气从何而来。 “陛下。”,薛嫔倚在宣帝胸前,“臣妾有一事相求。” 宣帝午睡刚起,小太监从一扇屏风后绕出来,奉上一壶浓茶,此举甚得他心,宣帝推开薛嫔,痴笑着跪在自己的龙椅前,抱住小太监的腰,口中念道:“好,好,我要赏你万两黄金…”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地谢恩,和宣帝打了个照面,真如夫妻拜堂一般。 薛嫔不悦,拉长了声音撒娇:“陛下,您也看看臣妾吧。” “看你,孤看你就是了。”,宣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起身,居高临下打量坐在龙椅上的薛嫔,“如此可满意了?” 薛嫔得寸进尺:“不够。” 宣帝:“那爱妃想要什么?” 他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下丹墀,在大殿中央缓缓转了一圈。 “孤全给你就是了。” 薛嫔一喜,走到宣帝身边,拉起他玄色纹龙的衣袖:“请陛下赐臣妾父亲司徒的官职。” 宣帝茫然地抬眼四顾:“噢,司徒啊。” “朝中仿佛已经有了一位司徒,”,宣帝慢慢爬上自己的龙椅,盘腿坐在上面,“叫…潘相乐的。” 薛嫔不知宣帝是何意,一求再求:“父亲老无所依,臣妾想,若能给他个官职,也好让他老人家安度晚年。” 她温顺地伏在宣帝脚边,好像一只被ji,ng心豢养的猫狗。 宣帝喝完小太监呈上的浓茶,摆弄着还有余温的茶具:“潘相乐曾是我北齐的一员大将,战功赫赫,如今他年事已高,伤病渐重,不能再骑马作战,孤感念其恩义,赐他官拜司徒。” “潘相乐,良臣啊…良臣。”,宣帝甚爱手中的那套黑瓷盏,茶托上额外镶了一圈银边,他一边说话,一边拿在手中把玩,那茶托上的银色时隐时现。 宣帝感慨了一番,薛嫔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地等他点头,就在这时,方寸之间跃动的银光骤然灭了。 宣帝捏紧了茶托。 薛嫔心知大事不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弥补,宣帝一把将茶托掷到她面前,勃然作色:“贱人!” 薛嫔连忙跪下:“臣妾失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潘相乐此等忠臣,才配得上司徒一职,你父亲又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肖想在朝堂占一席之地?”,高洋制住薛嫔,抓下她一缕又一缕的长发。 黑色发丝漫天飞舞,他狰狞大笑:“你父亲为我北齐做了什么?不过是生下一个秽乱宫闱的贱妇罢了!” 薛嫔吓得大哭起来:“臣妾没有!臣妾从未秽乱宫闱!” “哦?”,高洋的动作突然停住:“是吗?” “那你来看看这个!” 他快步走到屏风边,拉开其中一扇,露出一张紫檀画桌。 画桌上赫然是一颗血迹未干,死不瞑目的人头,因被斩下的时间不长,人头上的须发清晰,历历可数,面貌更是容易辨认——正是清河王高岳。 高洋指指薛嫔:“你…” 指指人头:“和他,有没有私通?” 薛嫔看到人头,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再说不出半个字。 她凝视高岳枯涸的双眼,扑簌簌落下泪来:“是臣妾对不起殿下,是臣妾拖累殿下…” 高岳垂涎薛嫔美色,薛嫔又不堪忍受高洋性情反复无常,两人瓜田李下,珠胎暗结,清河王手里有兵权,高洋投鼠忌器,才隐忍到今日,高岳死前已经认了罪,薛嫔却不知悔改,她爬到画桌边哭闹不休,如同是高洋强行拆散了她与高岳一般。 高洋细细抚摸着人头上的每处伤口,对女人的哭喊置若罔闻:“我已经处置了他,现在轮到你了。” 薛嫔浑身一个激灵,她是最了解高洋的人,高洋手段残忍无比,平时以杀人取乐,一想到要受那些可怖刑罚,她的神智被推到崩溃边缘,拼命求饶:“求陛下看在臣妾昔日的好处上,赐臣妾一个干净的了断吧陛下!” 她尖叫着抓乱了自己的发髻,顶着满头乱蓬蓬的珠翠,抱住高洋的小腿嘶叫:“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高洋耐心告罄:“拖出去!” 他既下了令,薛嫔深知求也无用,说话调子一转,哑声唱起两人初见时的那首歌谣: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唱罢,她想起往日两厢情好的时光,声音哽咽:“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妾,臣妾永远记得那一日的陛下,记得那一日的小雨和凤凰花。” 展枫玥是毋庸置疑的美人,当她泫然欲泣,用充满情意的眼神盯着李郁时,李郁绝非全无感觉,在那一刻,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相识十几年,友情深厚的朋友。 展枫玥还在戏里,她抱住李郁的腿,好像在苦苦期待着什么。 李郁看了一眼展枫玥的表情,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崩溃了,猛地抬脚踢开她。 “不行,这我演不了。” 李郁留下一句话,匆匆拂袖而去,刚才他那一脚没收住力气,展枫玥被踹得滚下台阶,她伏在地上,又是屈辱又是难过,分不清这是戏里的情绪还是真实的感觉,心乱如麻,等不及尚轶轩发话,也顾不上r_ou_体的疼痛,摇摇欲坠地站起来,闷头追了出去。 两个主演一崩,现场立即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内容无外乎关于一个“情”字。 尚轶轩沉着脸不说话,反复观看刚才展枫玥演崩的一段,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快速选中几个镜头,和身边人说:“这些剪了,其他留下,我要用。” 负责场地统筹的工作人员上前请示:“尚导,a组刚才来电话,他们也要用这个景,现在已经快到了。” “行,知道。”,尚轶轩无暇理会这些琐事。 他站起来,一丝不苟地指挥现场:“都愣着干什么呢?赶紧把主演找回来,我们接着拍。” 李郁一口气跑到海岸边,他踹完那一脚就后悔了,正琢磨着该如何负荆请罪,负荆请罪的对象就出现在了身后。 “你怎么来了?”,李郁大惊。 展枫玥满面泪水地扑上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a组副导演叫陈录,是尚轶轩的侄子,大学刚毕业不久,为人风趣,又很会说话,拍完这场在水边的戏,陈录反复夸蜷川表现力好,蜷川都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买了一打鱼饼分给群演,还给陈录留了一个:“其实拍电影挺好玩儿的,没我想象得那么苦。” 蜷川刚把鱼饼塞进嘴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哎你们看!b组的人怎么在这儿?” 他咬下一口鱼饼,往远处看去。 展枫玥抬起头,绝望地吻住李郁。 那一瞬间,蜷川觉得他错了,其实拍戏一点儿也不好玩。 坏了。李郁连忙推开展枫玥,拔腿去追。 展枫玥死死拉住李郁:“你去哪儿!” “没看见他在吗?!”,李郁急得声音都在发抖。 展枫玥不解:“跑了就跑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c,ao…”,李郁和她说不清楚,掉头就往蜷川离开的方向追去,附近是大片大片的沙地,古装又绊手绊脚,李郁跑了没两步就不行了,咸得发苦的海风像不要钱似的灌进喉咙。 b组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围住李郁:“郁哥!戏没拍完呢,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李郁的唇妆被展枫玥啃掉一大半,自己索性把剩下的也抹去,“你不如去问问她怎么了!” 展枫玥不知所措,衣袖在海风中乱舞:“李郁…” 李郁最见不得女人哭,语气不知不觉就软了:“现在冷静了吗?” 展枫玥不顾形象地蹲在沙地里,抱着头,满面懊丧:“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了。” 李郁不再多言,只说:“外面冷,回去吧。”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0节 他扶起展枫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沙地上,工作人员会看眼色,怕听到不该听的东西,都离他们远远的。 “刚才那个是小川吗?”,展枫玥一抽一抽地问。 李郁想起这事儿就头疼:“对。” 风起,细小的沙粒扑到脸上,又痒又疼,展枫玥最怕痛,用手捂住红肿的眼睛:“你这么在意他?” 李郁苦笑:“岂止在意,就差把心掏出来了。” 展枫玥挖苦他:“哦,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然后转头就和沈兰茵生了个孩子?” 尖酸刻薄地瞪了李郁一眼:“我怎么就这么不信你这张嘴呢?” 上了车,李郁把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坐下以后说:“他十岁的时候,我把他从畜生一样的父母手里救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他身边。” 展枫玥在前排,用后脑勺对着他:“哦?” “他对我很重要,你也结过婚,应该能理解我吧?” 展枫玥的发髻松了,一根金钗“啪嗒”一声从头发里滑出来。 “别动,我来。”,李郁到展枫玥的座位边,俯下身在地上摸索,从夹缝里捡出金钗,交到她手上,“给你。” 展枫玥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傲慢地接过金钗,cha回头上,她转向车窗,从蒙尘的玻璃上打量李郁:“我真恨你这副自以为痴情的样子啊。” 李郁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展枫玥擦掉未干的泪水,扫了李郁一眼,言不由衷道:“我没什么意思。” 第35章 酒与花 “对了,还有,今晚尚轶轩的那个侄子做东,说要请我们喝酒。”,展枫玥伸出手指,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陈”,一个“录”,“他这个人,比他姑父有意思多了。” “就是这两个字,我叫陈录,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用筷子蘸酒,在饭桌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姓名。 这个自我介绍还挺别出心裁的,趁酒未干,大家都争着凑到陈录身边去看。 只有李郁不肯赏光,全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闷酒,陈录被同事簇拥着,不动声色地向他微笑。 李郁的心思都在蜷川身上,从进门落座起,蜷川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看不出特别生气,也看不出哭过,但就是不肯理会他,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李郁的怨气都快要凝成实体了,这陈录还不知死活主动过来搭讪,他举起杯子,满面挑不出错的笑容:“我听说郁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接了好几部大ip了。您经验丰富,也多指教指教我们小辈吧。” 是啊,三部大ip,原作全他妈抄的,差点没坑死老子。 “我是演员,你是导演,又不同行,说不上指教不指教的”,陈录既然先开口了,李郁就没有再驳他面子的道理,心里反复默念这都是为了还尚轶轩的人情,忍着恶心和他碰了一杯,“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朋友。” 陈录喝完酒,拦下一个路过的服务员,要来她手上的托盘:“如果真是朋友,郁哥,咱们玩个游戏吧。” 李郁看着他收集了十几个空杯,一个接一个往盘子上码,生出一种不太好预感:“什么游戏?” “行酒令版的‘俄罗斯转盘’。”,陈录为了保持神秘感,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下,“这个游戏最先是日本人发明的,对了,说起来我们蜷川也是日本人吧?” 蜷川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嗯,但我以前没听过这个。” “对了,你是哪里人?东京?京都?大阪?”,陈录想了想,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地名全说出来了。 “都不是。”,蜷川很怕别人提起他的出身,整个人进入防御状态,用一条手臂挡在胸前,“小地方,说了你们也不知道的。” 陈录戴上手套,从菜盘里挑了一只大虾,边剥边道:“没关系,说说吧。” 他剥完虾,蘸了一点盘子周围的汤汁,放到蜷川碗里。 李郁看到这一幕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展枫玥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他冷静。 陈录开始剥第二只虾,锲而不舍地追问:“所以你是哪里人?” 蜷川把第一只虾咽下去:“寺田。” “什么?” “寺田…算了,我就说你不知道。”,蜷川低下目光,为了逃避问题,主动站起来给陈录斟酒。 他刚接了长发不习惯,倒酒时一缕头发挡住眼睛,被刺激得不停眨眼,等倒完了酒,那只眼睛已经红透了。 陈录鬼迷心窍,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蜷川坐下以后,那只手慢慢攀上他的背,梳理着长发发梢。 “郁哥。”,陈录没有停下抚摸的动作,把托盘上的杯子全部倒扣,“我们喝酒吧。” “规则很简单。”,陈录拿出从片场顺来的凤凰花,挨个儿向大家展示,“我会随即选择一个杯子,盖住这朵花,这里一共有十个杯子,待会儿我们一人翻开一个,谁翻到了花,谁就把之前翻开的杯子全都满上酒,一口气喝完。” 陈录介绍完,还问:“郁哥酒量行吗?” 这样问无疑是一种挑衅,李郁怎么甘心当缩头乌龟,重重把筷子往盘子上一摆:“来。” 陈录大喜,正要关灯摆花,被李郁伸手拦住。 他把展枫玥的助理推了出去:“小钱酒ji,ng过敏,不能玩这个游戏,让他来摆花。” 小钱刚才还在埋头吃菜,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诧异道:“酒ji,ng过敏?我?” 展枫玥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让你摆你就摆,快去,愣着干什么?” 小钱总算领会到了其中深意,殷勤地从陈录手里接下凤凰花:“好好好,我来吧!请大家把眼睛闭上,我关灯,然后随便选一个杯子。” 李郁给他一个“你如果敢随便就等着失业吧”的眼神。 小钱关了灯,所有人闭上眼睛,他决计是不想失业的,回味李郁刚才那个刀子般的眼神,苦苦思索要怎么才能让李郁知道花在哪个杯子里。 现在是半夜11:50分,还有十分钟就是整点了,小钱看着时间,心生一计,计划将凤凰花放到十二点钟方向的那个杯子里,然后将所有杯子摆成一个圆形,开灯以后,他再借钟表上的时间暗示李郁,李郁不笨,应该能听懂。 说干就干,小钱探出半个身体,在饭桌上摸索起来。 陈录听着这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想来一时半会儿灯不会开,大胆地把椅子拖到蜷川身边,和他紧挨着,背后的那只手移到胸前,熟练地解开第一颗衬衫纽扣。 “干什么?!”,蜷川揪住那只手,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陈录在蜷川耳边喷出一口酒气:“我对你有好感。” 蜷川把那只手从衣服里拉出来,丢回去:“这里不行。” 陈录听见一声杯沿和托盘碰撞的声音,心想时间确实不多了,又解开一粒扣子:“两只虾,两颗扣子,挺公平的,晚上你过来,睡我这儿吧” 睡?我睡你姥姥的睡。蜷川已经在想象里把陈录轮了千八百遍,愤恨的同时又有点伤心,毕竟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还真挺喜欢陈录的,没想到又是这样的人。 李郁和展枫玥都不诚实地当了睁眼玩家,看见陈录在黑暗中和蜷川拉拉扯扯以后,展枫玥在李郁手心写了三个字:“怎么办”。 直到灯亮,李郁都没有回应,不停转动着戴在中指上的戒环。 小钱按照自己的计划,夸张地回头看表,“啊呀”一声。 展枫玥:“你怎么了?” “十二点了。”,小钱指指分针,“老大,我能不能先回去,还有工作要做。” 李郁听到他刻意强调时间,看到杯子的摆法,心领神会,展枫玥也懂了,得到她点头同意后,小钱脚底抹油,飞速撤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蜷川终于看了李郁一眼,随即向托盘伸出手:“那我先来。” “别。”,陈录挡下了蜷川,“你刚入行不懂规矩,这种事情都是资历最深的先来,郁哥,您请。” 李郁随便选了个杯子翻开:“一。” 他胳膊长,去摸杯子的时候身体动也没动,翻开以后往旁一掀,直接把酒杯掀出托盘。 里面没有凤凰花。 陈录忽略了他明显的敌意:“接下来是玥姐。” 展枫玥舔了舔嘴里的虎牙,又翻开一个:“二。” 陈录:“三。” 他翻开杯子,端过托盘,把剩下七个都送到蜷川眼皮底下:“行了,现在轮到你了。” 蜷川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个,捏住杯底:“四。” 还是没有凤凰花。 “大家运气都不错啊。”,陈录把托盘放回玻璃桌板上,两个手指轻轻用力,转动桌板,“郁哥,又轮到你了。” 托盘传到眼前,李郁看时机差不多了,准备去翻那个有花的杯子,自己把酒喝了,然而他低头一看,顿时慌了阵脚—— 陈录刚才端托盘的时候打乱了杯子顺序,剩下的六个杯子难分难舍地挤在托盘中央,辨认不出哪个是刚才放在整点方向的。 ji,ng心安排功亏一篑,接下来只能拼运气了,李郁心想拼运气他也没输给谁过,挑出一个:“五。” 展枫玥也发现了,只得见机行事:“六。” 都是空的。 托盘又传到陈录手里,陈录面带微笑,手悬在杯子上空,故弄玄虚地转了一圈,选中一个翻开。 他哈哈一笑,向李郁和展枫玥亮出杯底:“还是没有。” 饭桌角落放着一瓶还没开封的五粮液,蜷川估算了一下杯子大小,七杯足有瓶子的三分之一这么多,白酒度数又高,他踌躇起来,酒还未喝,已经觉得烧心不已了。 蜷川不安地翻开杯子—— 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哟,蜷川你可以啊!”,陈录难掩喜色,拆了那瓶五粮液就往杯子里倒,“来来来,愿赌服输,都满上啊。” 酒瓶开后,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出来,毒蛇一般缠绕在每个人鼻尖。 蜷川低低报出数字:“七…” “对,一共七杯酒。”,陈录得意忘形,语气轻佻地上扬。 把托盘推到蜷川面前:“全喝了,一滴也不能剩啊。” 蜷川心里明白,这酒不喝谁也下不来台,无奈之下只得端起一杯,喝之前偷偷憋了一口气。 酒还未沾唇,李郁突然说:“我替他喝。” “嗳,郁哥,这怎么能替呢,愿赌服输嘛,是不是?”,陈录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蜷川身上,蜷川端着酒杯迟迟不肯喝,他就用手指抵住杯子,一点点把杯身往上推。 “快喝。” 酒杯倾斜过来,蜷川被强行灌了一大口五粮液。 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白酒尝起来和酒ji,ng没什么区别,蜷川只抿了一口就不行了,五粮液从喉咙流进胃里,激起强烈的灼烧感,他没想到会那么痛,出于生理本能,把没咽下去的白酒都吐了出来,推开陈录,扑到桌边喘息。 陈录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蜷川一个劲儿咳嗽,根本接不上话,陈录感到自己被慢待,一脸y云地伸出手,把第二杯送到他面前:“再来。” 李郁终究没忍住,腾得站起:“我喝。” 李郁个子高,站起来以后,瞬间在陈录面前投下一大片y影。 陈录也没料及他会做到这份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酸苦的尴尬。 李郁见状,先退了一步,他把托盘拽过来,倒满十杯:“这样吧,我凑个整,你看行不行?” y影慢慢后退,李郁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陈录后背发凉,心说再杠下去也不是个事,要是能把李郁喝倒,那也挺解气,连忙又笑开了,满面春风地点头:“行,行,怎么不行。” 李郁倒完酒,把五粮液狠狠往众人面前一墩:“都看好了啊。” 好事者开始数数,展枫玥撇开目光不忍心看,她太熟悉这种酒的味道,初入口时浓烈得像一团火,再多喝几口,舌头和喉咙就被烫麻了,醉了以后,五脏六腑会全都变成苦的。 “九!” 李郁拿起最后一杯,有眼力见的一拥而上,趁这个机会起哄敬酒,现场气氛被炒得很热,像一丛烹油的烈火。 李郁和众人碰完,遥遥敬了敬蜷川:“我干了。” 他仰头喝完,将杯子往桌上一扣。 陈录带头叫好:“好!爽快!” 蜷川自始至终没和李郁对视,他失望不已,在满堂喝彩声中笑着自谦,眼神却淡漠到极点。 一场闹剧有惊无险地落幕,展枫玥偷偷扯了扯李郁的衣袖:“喂,你还好吧?” 李郁不理她,大脑宕机了几秒,重启后立刻一指陈录:“你,跟我出来。” 第36章 你卡粉了 蜷川的逃避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郁烦躁到极点,他转动戒环的动作一直没停,这是代表危险的信号,可惜陈录浑然未觉。 陈录还以为是好事,美滋滋地问:“哥,干嘛啊?” 酒楼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地,李郁脚步踉跄地走在砂石路上。 陈录不解地问:“哥,你去哪儿?” 李郁闭上眼,耳边翻腾着大海的潮声:“刚才关灯的时候,你干什么了?” 陈录的脸又一次拉下来:“不就一个小演员吗?这拖泥带水的就没意思了不是?” 陈录还是不够了解他,李郁行事何时拖泥带水过?现下也是一样,他一声不响地捡了块砖,转身就拍在陈录的前额上。 “砰!” 砖头立时断成两半,陈录中招,再也神气不起来了,慢吞吞地滑倒在墙根边,鼻子不停往外喷血。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姑父是尚轶轩我就不敢整你。”,李郁扔掉手里的半块砖头,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抓起陈录的头发,口齿清晰地威胁:“你再动他一下,我让你这辈子都在圈里混不下去。” 陈录被一砖头拍得晕晕乎乎,眼神都是散的,李郁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陈录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应道。 李郁用脚尖踢得陈录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上便于看清自己的表情:“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录抽着气在地上爬行,李郁看都不看,孤身往回走去。 狮台城建落后,没钱装路灯,李郁只能摸黑走着,凭感觉寻找来时的方向。 转过一个拐角,他终于看到几点零碎的灯火,心中一喜,正欲上前,被一个人逮了正着。 海风不停卷起蜷川的长发,发梢刮在李郁颊边,若有似无撩拨着他。 蜷川闷闷地问:“喝了这么多,要紧吗?” 李郁习惯性逞强:“哪有天生的好酒量,不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你要是心疼我,我就算没白受这罪。” 蜷川踮起脚和他平视:“我有话跟你说。” 李郁:“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同时收声。 李郁:“我先说。” 蜷川:“我先说。” 蜷川拉起他冰凉的手:“好好好,我让你一次。” 他拽起李郁,跳下砂石路,站在海滩上。 远处有个小小的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只是用木头搭起来的台子,蜷川看了莫名喜欢,对李郁道:“我们去那里吧。” 李郁被蜷川牵着,走在他身后:“其实不止是你,我也死了又活过。” 蜷川毫不意外:“哦,然后呢?” 李郁:“你是因为我才死的。” 蜷川:“嗯,所以?” 李郁心想这不太对啊,小朋友这时候不应该早就炸毛了吗?他镇定得太反常,李郁也拿不准到底要怎么说下去,草草结束了这场对话:“所以我才刻意疏远你,让你难受是我的错,我是混蛋,要打要骂都受着,呃,反攻不行。没了,就这些。” 蜷川长长地“嗯”了一声:“现在轮到我了吧?” 李郁:“你讲吧。” “我死过,和你一样。”,蜷川向他比了个二,“两次。” 李郁顿时有种青铜被黄金吊打的感觉,他看蜷川神情不似作伪,更加困惑:“两次?怎么可能有两次?” “我画个图你就明白了。”,蜷川捡起一根树枝,跪坐在沙滩上。 他竖着写下“一”,“二”和“三”。 “第一次,你重伤,最后因为医治无效死在医院,我来看你的路上遇到媒体,为了不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我开车走小路,出了车祸。你死了,然后又活过来,莫名其妙回到2018年。”,蜷川从“一”那里画了一条弧线,连到“三”上,“是这样的,对吧?” 李郁缓缓点头:“对…” 蜷川又从“一”上画了一条弧线,连向“二”:“我的经历和你类似,但我死后去了另一个‘时空’——如果你能理解‘时空’这个说法的话。” 李郁点点头表示理解。 “好。”,蜷川一本正经地收起树枝,“那就很好解释了,我复活以后,也回到了2018年,遇见了你。那个时空里的‘你’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刻意疏远我,也没有把我骗到酒店然后弄伤我。” 李郁一想起那件事就心疼得不行:“你听我说…” “算了。”,蜷川无奈地打断他,“你是知道的,我永远都会原谅你,不是吗?” 李郁无言以对,蜷川脸上的笑容因此变得更加无奈和苦涩,他望着自己写下的“”二“,轻轻叹道:“但是我在那个时空也没有待太久。五年,只有五年而已。” 李郁心里一紧:“第五年里发生了什么?” “那年组合的专辑卖得很好,公司给了我们一场演唱会,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我在升降机上不当心踩空,摔了下去,被送到医院,你过来看我,结果同样是被媒体盯上,你也和我选择了相同的小路,在那里出了车祸,没保住性命。” 蜷川说到“车祸”时,表情寒透了。 李郁蹲在蜷川身边,轻轻摩挲他单薄的肩膀:“后来,你是不是因为伤重,也…” “我的伤不致命,送医及时,本来可以好的。”,蜷川在李郁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我是跳楼自杀的。” 他像个要到糖的小孩子,脸上满是餍足的神情,仿佛描述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个于他而言,最温暖的归宿。 李郁颤声问:“为什么?” “因为那里没有你,我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r_ou_,不如再赌一次,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来。”,蜷川理所当然地道。 李郁觉得他实在太偏激了:“那就能随随便便跳楼了吗?” “死亡没有三六九等。”,蜷川剥下树枝表面干枯的树皮,碾碎以后送进风中,“我们终会去到同一个地方。” 他从“二”上画了一条弧线,连到三,和从那条从“一”出发,代表李郁的弧线会合:“就像你和我一样,还是在这里见面了。” 蜷川抱着树枝跪在沙里,清瘦的身体微微摇晃,白衬衫下隐约透出纤细的腰。 李郁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小心地拥他入怀:“我怕你疼。” “很疼,但我觉得很值得。”,蜷川把头抵在李郁胸前,示好般地蹭蹭,“至少我又能见到你了。” 李郁动了情,低头欲吻他,蜷川躲开了,起身拍掉长裤上的沙粒,攀上那个木头搭成的高台,向李郁勾手指:“上来。” 李郁稍一抬腿就跨了上来,他找了个平坦干燥的地方坐下,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大方地伸直,手搁在膝盖上,似乎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蜷川急切地想要证明存在感,他跪坐在李郁腿边,用胳膊撑着潮shi的木板,凑过去贴上了李郁的唇。 “乖。” 李郁含糊地哄着他,清清浅浅地吻住蜷川,很有技巧地只在唇上流连,既不深入,也不肯放他离开,蜷川的呼吸越来越急,他焦急地半睁双眼,想要看清李郁的样子。 在云水相接处,李郁一身都是月光。 蜷川不由愣神,胳膊被拽了一下,失去重心,重重地跌进李郁怀里。 李郁已经很久没和小朋友这样亲近过,心都快化了,用哄孩子的语气问:“亲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不会啊?” “那就多亲几次嘛。” 李郁失笑,依言又吻了他一次,衔着他的唇轻轻。 蜷川的呼吸越来越急,扑到李郁身上,一点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 李郁没兴致打野战,拍拍蜷川的腰:“乖,不能在这里。” 他平复心神,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我们再…” 李郁还是很忌讳提到死这个字,蜷川却不以为然:“当然想过,可我死过两次,也不觉得有多可怕了。” 李郁和蜷川对于生死的观念很不一样,蜷川很自觉地不去触碰他的雷区,委婉说了自己的想法:“两次死亡都发生在第五年,而且都和我的工作有关,我在想,如果能在第五年之前离开演艺圈,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如果玉面能成,李郁确实也不必再拍戏了,从演艺圈隐退,远离是非,体体面面地经商没什么不好,但是蜷川刚出道没两年,星河又穷成那个死德性,连打歌服都要循环利用,不榨干艺人价值是不会放人的。 “如果真能全身而退,以后我养你也不成问题,”,李郁道,“但你有把握吗?” 蜷川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我想要的不多,每一样都会靠自己争取。” 他把李郁当成抱抱熊,搂着腰晃来晃去:“总有机会的。你相信我,总有机会的。” 李郁不想让话题变得太沉重,拍拍他:“附耳过来。” “嗯?”,蜷川顶着一脸残妆,自己还浑然不觉。 李郁含情脉脉:“宝贝,你卡粉了。” …… 蜷川憋红了脸,反手就给他一拳。 李郁硬挨了一拳,仰头朗声大笑。 第37章 琐碎 既然误会解开了,酒也喝完了,李郁顶着风把蜷川送回住处,打算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蜷川的身体还记得他,前戏很顺利,李郁让蜷川趴在自己身上,神神秘秘地说:“这次教你个好玩的。” “屁股抬起来,坐下去。”,李郁拍拍蜷川的大腿。 蜷川乖巧地遵从他的指令,像一只第一次发/情,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小动物。 李郁:“把我的裤子拿过来。” 小动物乖乖地从床上翻出长裤,李郁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被压扁的烟盒,抽走里面的最后一支烟,点上助兴。 这包烟还是上船前买的,经过这段时间,受潮得厉害,烟丝里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多抽几口以后意外的上瘾。 李郁把嘴里的烟拿出来,凑到蜷川唇边:“抽一口。” 蜷川一边消解他的欲望,一边还要顾及长发不被扯断,用手轻轻挑起发尾,爽得失神也不敢松懈,根本无暇顾及李郁。 “轻点呀,我痛的。”,蜷川小声讨饶。 李郁强行把烟嘴塞进他口中,模仿身下的动作不停来回捅弄,直到烟嘴被唾液浸透才罢休,轻声鼓励道:“宝贝,没事的,来,往里吸。” 蜷川只好照做,他不会抽烟,一口下来眼睛就红了,李郁看得心痒,把烟叼在嘴里,直起上身扶着他的背,狠狠往上顶了一下,蜷川惊叫一声,敛在唇边的烟雾散了,化为一片朦胧的ru白,他紧紧夹住李郁的腰,茫然地睁大眼睛,神色又娇矜又脆弱。 李郁最看不得这副样子,折腾了半天才肯s,he,释放以后,蜷川伏在李郁胸前,吐出一口浊气,他曲着腿,慢慢把自己抽离出来,疲惫地翻进被子里。 李郁下床拿纸巾时趔趄了一下,蜷川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小心。” “嗯。”,李郁拿来一盒餐巾纸,仔细擦拭床单上的秽物。 蜷川伸手到他额头上探了探体温,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喝了酒又吹风,大概有点儿。”,李郁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 “要不要休息?你请几天假吧,我去跟尚导说。”,蜷川心急地满床找外套。 李郁捉住蜷川压在身下,痴迷地嗅着他身上残留的情/欲味道:“病了也想再一次…” “你烧糊涂啦?喂,轻点…压到我头发了。”,蜷川把长发从李郁胳膊底下抽出来,宝贝地握成一束,放在胸前。 “头发重要还是我重要?”,李郁把半硬不软的东西塞到他腿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 蜷川为难地道:“你吧…” 李郁往他腰下垫了个枕头:“那听话,再来一次。” “做完吃药。” “好。” 云雨过后已是后半夜,李郁烧得更厉害了,时睡时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捂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然而当地酒店简陋,房间里连餐巾纸都不供应,蜷川只好拿他今天穿过的衣服代替。 蜷川把李郁拖出被窝,拍拍他的脸:“醒醒,我给你擦汗。” 李郁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当心点,手机还在口袋里。” “知道,我刚才拿出来了。”,蜷川轻声细语地哄他。 “有新短信吗?”,李郁问。 蜷川摁亮屏幕,瞟了一眼:“有。” “谁的?” 蜷川分辨了一下复杂的笔划:“好像是…李慧的。” 李郁冷哼:“我就知道。” 李慧在短信里一个劲儿哭穷:哥,我要三万块钱,打到我卡上吧,求求你,我爸把我信用卡停了,我实在走投无路,我只有你了。 蜷川读完短信内容:“三万不是个小数目,她才多大,怎么问你要这么多钱?” “打胎。”,李郁睁开酸疼不已的眼睛,咳了两声,“孩子的爹又犯事进局子了,求我妹妹把他保出来,哪样用不到钱?她已经求了我好几天了,” 蜷川:“你要给吗?” “不给。”,李郁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无论如何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看不到想要的光,索性拉过被子,往脸上一蒙,“李慧打过的孩子加起来能凑一个加强连,这次如果有什么差错,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我岂不是千古罪人?左右我爸想孙子也想了十多年了,就生下来吧,又不是养不起。” 李郁的家事蜷川不想管,他只知道每次李建宏和李郁通电话,十句里有八句都在催婚,李郁不爱听,蜷川也和他一样不爱听,随口说道:“也好,至少你爸以后不会再嚷着李家要绝后。” “绝后倒不至于…”,李郁虽然发着烧,但头脑还清楚,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他搂住蜷川,聪明地转换话题:“我一直在照顾别人。照顾我爸,照顾我妈,照顾不成器的妹妹。我一直是“哥哥”,一直是出了事,被问“怎么办”的那一个。” 人在病中是最脆弱的,李郁说着说着,不由动了真情:“你再看昨晚饭局上的那些人,全都有求于我,全都想要利用我,今天把酒言欢,明天就可以刀剑相向,一旦我没用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替代我的位置。” “有时候我想,其实李郁什么都不是。”,他总结自己的前半生,语气悲凉。 蜷川把李郁脸上的被子扯下来:“谁说的。” 他细心地安慰李郁:“你是我男朋友啊,这总不会变。你可以对所有人都没信心,但是不能对我没信心,对吧?” 李郁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个长不大、玻璃心的小男孩,蜷川则不然,他仿佛一生下来就这么懂事,跳过童年和青春期,直接进入心如止水的成人时代,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在午夜梦回之际,在无人的角落深处,是蜷川一直戍守着李郁的脆弱,是他披甲执锐,将所有心魔都拒之门外。 “我会好好对你的。”,蜷川俯下身去吻李郁。 李郁摇摇头,躲开了:“别亲,我在发烧,会传染。” “我不怕。”,蜷川还是吻了上去,温柔地与他缠绵着。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薛行含着牙刷,从卫生间里冒头:“来了!” 他以为门外的人是熊涛,连漱口都懒得,顶着满嘴泡沫,上半身一丝不挂地过去开门。 陆湛眼疾手快往他脑袋上套了一件连体睡衣:“注意形象!” “都是男人,怕什么。”,薛行擦掉嘴角的牙膏泡沫,虽然嘴上抱怨,还是乖乖伸平胳膊,让陆湛给他穿好睡衣。 薛行打开门,不走心地招呼道:“涛哥…” “哥。” 熊涛什么时候客气到喊他哥了?薛行抬起眼皮一看,站在面前的哪里是熊涛,分明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女,她披着一头烫染过度,枯黄的头发,脸上还有未脱干净的残妆,黑乎乎的眼睛s,he出两束目光,粘在薛行身上,扣都扣不下去。 薛行恨不得给陆湛跪下夸他有先见之明,要是让李慧看到他刚才的样子,他非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哥。”,李慧扶着肚子,又叫了一声。 她往前迈了一步想进门,薛行没让。 李慧当即就甩了个脸色给他,出言不逊道:“你他妈什么态度?” 薛行反问:“你又是什么态度?” “没看见吗?我是孕妇。”,李慧拍拍肚子,力度跟拍西瓜有得一拼,“弱势群体。” 薛行:“哦,那又如何?” 李慧没想到他居然不吃这套,愤愤地一跺脚:“给我五万块钱,我要打胎。” “没钱。”,薛行把她推到门外,“你走吧,我关门了。” 李慧这下真的急了,一个箭步扑上来抵住门,反应之快身手之矫健,要不是已经显怀,薛行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怀着孩子。 李慧扒着门,伸出修得尖尖的指甲,在薛行手背上猛掐一下,薛行吃痛收手,她趁机再上前一步,直接站到玄关里。 “给钱。”,李慧道。 母亲病逝以后,薛行就不想再和李家人扯上半毛钱关系,他像驱赶瘟疫一般驱赶她:“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钱,听得懂就滚。” “我不走!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李慧举起胳膊一通乱挥,指甲划在薛行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薛行疼得倒抽凉气也不敢还手,怕伤到李慧和她的孩子,李慧则不顾忌,还以为她哥真的打不过她,一爪挠向薛行的眼睛,薛行结结实实被挠了一下,这才火气上头,骂了句脏话边和李慧厮打起来。 陆湛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目击到这场闹剧,他见薛行和一个瘦弱少女纠缠在一起,想到薛行有打人的前科,少女看起来又明显落于下风,憔悴可怜,二话不说先挡在她面前,制住了薛行。 陆湛把薛行摁到墙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个嘴巴子:“你疯了?女人也打?!” 薛行平白无故挨了一耳光:“你懂个屁!” 他挣脱陆湛,退到一边,刚想解释事情缘由就被李慧抢了先。 李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绕过薛行,猛地扑到陆湛身上,涕泪交加地控诉:“你看看!你快看看我哥多狠心!” 陆湛:“他怎么了?” 李慧狠狠抽了一下鼻子,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怎么敢来找他,我哥好狠心啊!亲生妹妹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赶我出去!” 薛行cha嘴:“你是我哪门子的亲生妹妹?” “我不管!我不想管!”,李慧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一时糊涂闯了祸,要是被我爸发现,他要打死我的,呜呜呜…” 陆湛不解:“你又怎么了?” 薛行终于找到机会cha话:“怀孕了,问我要堕胎的钱。” 李慧拉着陆湛的胳膊,颇有技巧地一点点滑到地上,仰起头,楚楚可怜地说:“哥哥你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骗的呀,我也不想,他强迫我,我…” 她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索性捂住脸假哭,在薛行眼中,陆湛是傻直男一个,遇上女人哭就没办法,果然彻底偏向了李慧,回过头来责怪自己:“人家已经这样了,你刚才对她动手算什么意思?” “求求你行行好吧,我也知道这样造孽,但我有什么办法啊,呜呜,我有什么办法啊…”,李慧死死拉着陆湛不放。 薛行心寒了,对陆湛说:“我们都几个月没收入了,她要五万,你拿得出来吗?” 他故意用这话暗示李慧死心,想不到陆湛转身就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储蓄卡,交到李慧手上,如同在和薛行较劲一般,对她愈发温言软语:“拿去吧,里面正好是五万块。” 李慧没文化,但是深谙鲁迅说的那个道理,中国人都喜欢折中,要是想在房子里挖个窗,就要先主张把房顶子掀了,她何尝看不出来薛行是个穷鬼,故意把价码提到五万,本来想能从他这里榨出五千就不错了,却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惊喜来得太突然,李慧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想笑还得一个劲儿憋着,缠着陆湛反复道谢:“谢谢,谢谢…” “你快走吧。”,陆湛客客气气地把李慧送出去,“我们这里管得严,是不让生人进的,等会儿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会搜你包。”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1节 他说了这么多话,重点只在最后一句上,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李慧觉得陆湛言之有理,捂紧背包连连点头:“是,是这个理。” 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向薛行挥手:“哥,那我先走了啊,来日方长,我缺钱了再联系你。” 李慧欢欢喜喜地走了,陆湛送走门外这位,又赶紧来哄门里这位:“薛行!” 薛行憋了一肚子火,懒得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扭脸就回房间了。 “你站住。”,陆湛不依不饶。 薛行重重咬了一下嘴唇,转过身,问:“你把自己卖给谁了?” 陆湛没听懂:“什么?” 薛行只当他在装傻:“男的还是女的?好歹是队友,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陆湛沉下脸:“你把我当什么了?” 薛行认定了陆湛在外面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态度不屑:“无所谓,大家现在手头都紧,你要是真的为了钱,我也理解。” 陆湛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一口气道出实情:“这是我妈的遗产。” 薛行立刻哑巴了,陆湛反而更来劲,寒声问道:“这应该不是你想听的吧?我出去被人包/养你就喜闻乐见了是吗?” 凳子放久了就会长衣服,陆湛把挂在椅背上的衣服一件件拿起来叠好,其中多数都是薛行的,他本想放到衣柜里,但是觉得气不过,反手狠狠拍到薛行胸口。 “我妈去世那年,家里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她的遗产被公司侵吞大半,我成年以后打官司才赢回来一些,不多,帮不了你下一次。” “自求多福吧。”,陆湛拿起钥匙准备出门。 薛行习惯性查岗:“你去哪儿?” 陆湛把包往背后一甩,冷若冰霜地丢给他两个字:“打工。” 第38章 猪蹄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门外是展枫玥,透过猫眼,她向门内的人扬了扬手上的塑料袋:“我买了点吃的给你。” 蜷川开门,展枫玥见是他,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她很有分寸地待在原地,往房间里望了一眼:“李郁还好吗?” “发烧,现在睡着了。”,蜷川道。 展枫玥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喝酒又吹风,活该。” 片刻,又道:“我去和导演说,让他给李郁放两天假。” “还有你。”,展枫玥点点蜷川的肩窝,“陈录对你有意思,李郁一气之下给人家脑袋开了瓢,下手挺重的,这两天你也别出现,先避避风头再说。” 蜷川听得心惊r_ou_跳:“他怎么打人啊?” “有时候,爱是丑陋的。”,她拿腔拿调地说着,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展枫玥伸直胳膊,把塑料袋怼到蜷川身上,笑了笑:“我走了。” 蜷川掂掂这个颇有分量的袋子:“那我送送你吧。” “不用。”,展枫玥说完这两个字后急忙背过身去,不让蜷川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别送了,外面冷。” 她走了好几步后房门才关上,落锁的声音轻轻的,展枫玥感受着那个少年的温柔,自言自语:“你也是这样对他的吗?” 她站在楼道里,往身后看去,每扇门都紧闭着,无声诉说人世的冷漠,展枫玥在原地停留了许久许久,直到感应灯“啪”得一声熄灭,将她抛弃在黑暗中。 像极了舞台上,大幕落下的最后那刻。 蜷川“啪”一声扭开台灯,推推身边的李郁:“该起床啦,把药吃了再睡。” “我早就醒了。”,李郁睁开闭了许久的眼睛,等视野里的青蓝色褪去以后,随手把蜷川揽进怀里,“烧已经退了,没事,不用吃药。” 蜷川不满地扭动身体:“听说你打人了?” “老实点儿。”,李郁小惩大诫地拍拍他的屁股,“陈录那是活该,谁让他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抱了一会儿,李郁觉得闷了,戳戳蜷川的腰:“躺着多没意思,难得来一次狮台,我们出去走走吧?” 蜷川用手背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的确没前夜这么烫了,犹疑着问:“你行吗?” “我真的没事。”,李郁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蜷川私心也挺想出去玩儿,勉为其难答应了:“那…好吧,我去准备准备,你再躺一会儿。” “不用准备。”,李郁兴奋地一跃而起:“你男人什么时候不行过。” 他转头扎进卫生间洗漱,哼着小曲挤牙膏放热水,动作利落得确实不像病人,蜷川盯着浴帘上的剪影看了一会儿,在李郁把歌哼走调时噗嗤笑出声:“怎么这么高兴啊?” 李郁洗漱完爬上床,像条大型犬一样搂着蜷川磨蹭:“只要跟你一起,做什么我都高兴。” 他薄荷味的气息喷在脖子上,混合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蜷川被激起一身ji皮疙瘩,心想再这样下去恐怕哪儿都去不成了,赶紧推开李郁,红着脸钻到卫生间:“我洗脸去了,你别闹。” 李郁刚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蜷川突然要走,看到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才反应过来,深觉自己年过三十风韵犹存,还是把小朋友吃得死死的,得意洋洋哼起那首陈坤的《月半弯》。 刚哼到“我带你去看月半弯”那句,卫生间的门开了,飞出一条干毛巾,不偏不倚正中李郁胸口。 蜷川在哗哗水声里高喊:“又走调啦!” 蜷川坐在副驾驶上,正确示范了《月半弯》应该怎么唱:“那夜真的好浪漫…” 李郁管着方向盘还不老实:“哪一夜啊?” 蜷川目不斜视地打他一下:“我带你去看月半弯。” 他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轻轻晃动身体:“有点害羞却很幸福,那种感觉我很喜欢。” 李郁挠挠蜷川小巧的下巴:“嗯,我也喜欢。” 蜷川气李郁老是打岔,干脆跳到高潮部分:“月半弯好浪漫,月光下的你显得特别的好看~” 李郁作为娱乐圈老腊r_ou_的代表,一般只能用“帅”而不是“好看”形容了,所以蜷川眨着星星眼唱到“好看”两个字的时候,李郁也不禁老脸一红:“瞎说什么。” “月半弯我喜欢,有情有义有你还有天,还有月半弯~” 车停了,蜷川拽起李郁的胳膊晃晃,完美地给这首歌收尾:“还有月~半弯。”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真的有些像半弯甜美的月亮。 李郁一个劲偷着乐,假装严肃地拍拍他的背:“下车,先吃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狮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海鲜,李郁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排档,蜷川挑了池子里最活跃的一条石斑鱼,特意嘱咐要做成红烧的,清蒸的李郁不爱吃。 排档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妻子在便签上写好具体做法,领着蜷川到下一个池子挑其他海鲜,丈夫站起来,默默拿工具捞鱼,这时客人已经走远了,也不怕会被jian到水,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却配合得相当默契,蜷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求自己能和李郁有这样的默契,只求他到这个年纪时两个人还能在一起。 李郁偷偷拽蜷川衣角:“能不能换一个?石斑刺多,我不会吃。” “放眼全中国,也就你老家那儿既产河鲜又产海鲜,”,蜷川说着说着就更想笑了,“怎么我的大明星连鱼也不会吃啊?” 李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会吃鱼,可能是天赋点都点在撩汉上了,向蜷川服了个软:“宝贝乖,体谅我一下。” “可是石斑好吃诶。”,趁老板娘背过身去,蜷川踮起脚亲了李郁一下,“别怕,刺多我给你挑。” 点完石斑,蜷川又加了一道酥炸小黄鱼,一大盆榨菜蛋花汤。 “快吃吧!” 菜上齐以后,蜷川掀开汤碗的盖子,热气扑面而来,满屋家常菜的味道。 李郁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鱼,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说好了给我挑刺的。” 蜷川夹了一块石斑肚子上的r_ou_,先用筷子在鱼r_ou_中间划了一道,抽出骨架,再去处理r_ou_里的小刺,他的动作很快,把鱼刺挑干净后,筷子下鱼r_ou_依然冒着热气,而且是平平整整的一大块,看上去就很好吃。 蜷川夹着鱼r_ou_送到李郁面前:“来,张嘴。” “够不着,你到我身边来。”,李郁故意往后仰。 蜷川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幼稚得可以,夹着鱼r_ou_绕过半个桌子,坐到李郁身边:“这样行了吧?” 李郁一口就把鱼吃了:“再近点儿。” 蜷川乖乖靠近他,李郁伸手搂腰,低头,接吻,一气呵成。 李郁离开时,唇齿间牵出一条暧昧的银丝,蜷川不知不觉又被占了便宜,刚想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发现李郁的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回头看去,一个年轻女孩愣在那儿,手里还有一碟刚切好的水果。 “什么事?”,李郁搂着蜷川腰的那只手紧了紧。 “哦!是…是水果。”,女孩慌慌张张地把碟子放下,“送的。” “谢谢。”,李郁的声线很“苏”,小姑娘听了没几个不喜欢的。 女孩把水果放下,脸已经红透了,胸中小鹿乱撞,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亲密举动,还是因为李郁这个人。 李郁还存心逗她:“你怎么了?” 女孩指指他的手,羞赧地把脸偏到一边:“你戴在手上的这个,好漂亮。” 李郁看了看中指上的纯银指环,含笑道:“可惜了,这个不能送给你,它是我和夫人的定情信物。” “不要紧不要紧,我不是想要你的东西…”,女孩连连摆手。 “这样吧。”,李郁从衣服里摸出一条红绳,“我送你点儿别的。” 红绳下挂着一块玉坠,李郁示意女孩伸手,把坠子放到女孩手心:“这是水月观音像,佑你一生康健平安。” 玉雕的菩萨乘一莲叶,浮于万顷波涛之上,禅思入定,面容洁白无瑕。 水月观音不是常见的观音法相,还好狮台人信佛的多,女孩认了出来,受宠若惊,差点捧不住这块玉:“这…这我怎么好意思要啊。” 李郁一向慷慨:“玉赠有缘人,你就收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女孩不好推辞,千恩万谢地离去之后,李郁一转头,碰上一张冷脸。 他不自然地咳嗽起来:“咳咳…宝贝啊,那什么,我觉得你笑起来更好看。” 海岛姑娘和当红明星的邂逅,听起来多像开头啊,蜷川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气得抬手打他:“你…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李郁任打不还手,弯腰圈住吃醋的小朋友,轻轻顶着他的鼻尖:“我刚才不是说了,戒指是我和夫人的定情信物。” 蜷川闷闷的不吭声,李郁又道:“我都替你宣誓主权了,对吧?” 话是这个理,但蜷川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别生气了。”,李郁凑到蜷川耳边,“夫人?” 这一声“夫人”叫得蜷川心都酥了,他也不是真的生气,顶多有点吃醋而已,怎么经得住李郁又哄又亲的撩个没完。 李郁乘胜追击:“理不理我啊?” 蜷川故意用干巴巴的语气回他:“你要干什么?” “再喂我吃块鱼。” 迟早要教会这个南方人吃鱼。蜷川下定决心,拿起筷子:“下不为例。” “啊~张嘴。” 第39章 放个假 狮台多庙宇,有些和汉地寺庙相差无几,青灯古佛,白墙灰瓦,有些更接近密宗的风格,建筑内外铺满敦煌壁画,悬挂五色经幡,绮丽绚烂,还有一些似乎是集两者之大成,混搭得让人有点看不懂,供的也不是菩萨,而是当地人口中的海神,可能是因为预算不够,海神塑像一般只有一人多高,无论个头还是外貌都像幼儿园没毕业的龙,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n_ai凶n_ai凶的。 当地人信佛,信得没什么讲究,无论禅宗密宗,反正见着菩萨了就拜一拜,他们信佛的态度本身,就挺佛的。 吃完饭以后,外面就开始起风了,蜷川怕李郁累着,主动接过司机的活儿,开着车纵情驰骋在沙滩上,一路连踩油门嗨得不行,就差再唱个什么“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助兴。 李郁被颠得前后左右摇晃,魂都吓没了半条:“小祖宗!小祖宗慢点!” 蜷川飙车正在兴头上,把车窗全部摇下,胳膊潇洒的搁在车门上,单手c,ao控着方向盘:“你——说——什——么?” “不行不行,我不行了,”,李郁示意他关窗踩刹车。 蜷川想到李郁还在发烧,怕冻着他才依言照做,最后潇洒地来了个原地漂移,车头猛地一转,直指浩瀚大海。 车停稳以后,李郁长出一口气,心想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蜷川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我开得挺帅的呀。” “你男人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李郁把挂在车里,被风吹歪的小金猪摆正,“下次你还是乖乖当乘客吧。” 中年男人都喜欢在车里搞迷信,往手刹上缠佛珠,在后视镜上拴个护身符什么的属于基本c,ao作,李郁属猪,所以就弄了一只小金猪来。 蜷川看到小金猪就想到了自己的浅草御守:“我记得我原来给你求过一个御守,后来被沈兰茵扔了。” 李郁皱起眉头:“有这事?” “嗯。”,蜷川点点头,心情r_ou_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李郁察觉到他的不快,连忙去哄:“那你再求一个送给我,我保证天天挂着。” 蜷川弱弱地说:“可我短期内不会再回日本了。” “那别的地方也行啊…”,李郁一抬眼,发现不远处还真有个寺庙,“我们去那儿看看,好不好?” 老天爷这波助攻实在太给力了。 “好像也可以诶。”,蜷川本来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像一朵见到光的向日葵,马上又高兴起来了。 伸手解开安全带:“走!” 那座寺庙看起来不远,然而绕了一大圈,从山下找到山上,愣是连半片瓦也没找到,到了后来,李郁都快要怀疑是海市蜃楼了。 小伙子和老男人的体力毕竟有一定差距,二十分钟徒步之后,蜷川半点不见疲态,依旧拉着李郁蹦蹦跳跳地找路。 “等等等等。”,李郁在一堆乱石前停下,“我怎么觉得我们找错方向了?” 蜷川以为他是累了:“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李郁觉得事情不太对:“这里看起来不像有寺庙的样子。” “你看,后面应该就是荒地了。”,他踢开一根卧在脚下的枯枝 蜷川被李郁一说,也有了相同的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不安起来,爬上一块大石头,然而任凭他怎么踮脚远望,看到的都是黑沉沉的荒山。 李郁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天快黑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我还要给你求护身符…”,蜷川惦记着这件事,不太愿意那么快放弃。 李郁脱口而出道:“只要你平安快乐,我此生无憾。” 胸腔里那颗心猛地一跳。 蜷川:“你说什么?” “我不是好人,不敢让神明保佑我。”,李郁认真地说,“只要你开心,我别无所求。” 李郁的甜言蜜语和义乌小商品的性质类似,没事就往外发一批,半个娱乐圈人手一句,看似ji,ng致,其实廉价又粗糙,但李郁甚少向别人许诺什么,蜷川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认真地赌咒发誓,踌躇之余,不小心踩上一片青苔,脚下打滑,从石头上掉了下去。 “啊!” 李郁赶紧伸出手臂去接冒失鬼,蜷川跌在李郁怀里,他被扑到地上,掉进一堆落叶里。 蜷川赶紧从李郁身上翻下去,碎叶纷飞,空中腾起一片烟尘,他睁圆了眼睛,问:“你…疼不疼啊?” “没事。”,李郁以手撑地坐起,他一摸才发现,泥土里暗伏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如果没有落叶作为缓冲,这一摔非得见血不可。 与木相生,算命先生说得还真是没毛病。李郁想。 他拨开落叶,又简单翻找了一番,发现泥土里掺着几根断裂的红色绸带,绸带上留有字迹。 蜷川见李郁半天不吭声,以为他摔傻了:“你真的没事吗?” 李郁看到红绸便知他们没有白来一趟,也有心情开玩笑了,龇牙咧嘴地指指后背:“嗯…不过这儿有点疼,快给老公按按。” “哦好。”,蜷川像只小野猫,伸出爪子给他来了一套喵喵拳。 李郁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抬手一指稠密的树林:“我们往里走走看。” “刚才反复劝退的是他,现在信心满满又是他,蜷川有时候也弄不懂李郁的脑回路,不过他说去就去吧,蜷川乖乖跟在李郁身后,一头扎进树林。 “哇…” 刚走没几步,蜷川觉得脸上痒痒的,抬头一看,立即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目及处一片苍翠,云雾漂浮在古树之间,枝头的红色绸带不断拂过游人的脸颊,蜷川拽过其中一条细看,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八个字,“百年好合,岁岁长安”。 他们要找的古寺就隐于高林烟树之中,自带一股化外的仙气,主持在寺门外,看见过路的香客,合掌稽首一礼。 蜷川学着他的样子回礼:“那个…我们可以进去吗?” 他把声音放到最轻,生怕惊扰了这个老人。 主持点点头,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后兀自离去,连香火钱都没开口要。 僧人不开口,蜷川也拿不准主意:“请问…” “不用了。”,李郁拉住蜷川的胳膊,“走吧,他不会说话。” 寺庙不大,檀香就摆在进门的香炉边,任人取用,李郁自己抽了三支,又抽出另外三支给蜷川。 上过香,进过大雄宝殿,拜过了菩萨和如来,李郁在藏经阁后发现一片不大不小的碑林,想要招呼蜷川过来看。 “快看,是你喜欢的…” 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这才几分钟功夫人就不见了,李郁走出碑林去找,最后在九龙影壁前找到了蜷川。 蜷川站在影壁前发呆,看起来是彻底放空了,平静得和景色融为一体,他在大雄宝殿拜如来时就是这样的状态,磕了三个头,翻了点零钱投进功德箱,没有许愿,没有往宝塔里丢硬币,也没有去摸供奉在佛前,据说能保平安的木鱼,毫不做作,亦无所求,一举一动出于本心,点到为止。 李郁生性风流放纵,所以蜷川拿捏的“分寸”最吸引他,他既爱他克制守礼,又想看他方寸大乱的样子。 “在想什么?”,李郁上前抱住了蜷川,用身体贴着他单薄的背。 蜷川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说,如果我今天不出去了,会有人来找我吗?” 李郁想当然地说:“会啊。” “可能他们会找你吧,我在或不在没什么区别,尚导也说过,他想要换掉我。”,蜷川小声道。 他不安地拨弄手指:“李郁,其实我每一天都害怕。” 李郁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狠狠一颤,但是蜷川强行把本能反应压了下去,他用尽全力不让哭腔露出来,平静地说:“我害怕没人需要我,我害怕被遗忘,我怕我就这样消无声息地消失在世界上,最后谁也不记得我。” 他抬头看天:“再平庸的人也有值得羡慕的地方,比如圆满的家庭,比如安稳的生活,或者…甚至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喝n_ai茶,不用担心胖了就不上镜了。” “一点点很好喝的。”,蜷川终于低下头,轻轻哭了一声。 李郁心疼得要命,让他转过来靠在自己怀里:“就因为这个吗?那回去以后我天天买n_ai茶给你喝,不用担心,谁不要你我也不会不要你的,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蜷川木木的被他团在怀里:“我好像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我的生命里,好像只有接踵而来的风浪。 蜷川的焦虑也是很多艺人的焦虑,他刚出道就被雪藏,好不容易有个拍电影的机会,尚轶轩还要百般挑剔,李郁怕他压力太大撑不住,又不敢开口劝,怕伤到小朋友年轻的自尊心。 “我从没想过逃。”,蜷川像是猜中了李郁的心事一般,“总得生活下去,对吧?” 蜷川不断擦去落下的眼泪,可是泪水不听使唤地流出来,越擦越多,到最后,他也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郁认真亲吻着他潮shi的面颊:“没事的,有我在,别怕。” 李郁安慰人的水平很差劲,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蜷川猜测,可能是他从来不用安慰那些情人的缘故。 蜷川无可奈何地拉起他的手,哑着嗓子说:“我不难过了,你别急。我们出去许个愿吧,许了愿,什么都会好的。” 第40章 惊蛰 哑僧递给蜷川两条红绸,一支笔。 李郁下笔如神,刷刷刷写得飞快,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然而蜷川望着空白的红绸犯了难。 绸带一共才这么长,好像写不下他的愿望。 蜷川无奈地放下笔:“李郁。” “嗯?”,李郁把红绸挂到枝头,干净利落地打了个结。 蹲下身,温柔擦去蜷川脸上的泪痕:“等会儿回去了洗个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蜷川有些窘迫,觉得刚才实在太丢脸:“那些话我只跟你说,不跟别人说。” “好,只跟我说,不跟别人说。”,凡人的悲喜又有什么错,李郁想着一定要把小朋友别扭的毛病改了。 蜷川软软糯糯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李郁握着他的手:“还没想好写什么吗?” “现在想好了。”,蜷川拿起笔要写,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想要压住红绸不让它挪动,然而手还被李郁握着,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蜷川乐意顺着他,只用单手,歪歪扭扭地在绸布上写了一行字。 写完以后,蜷川把字迹吹干叠好,凑到李郁身边:“你帮我挂得高一点好不好?” 这片树林连本地人也不常来,偏僻有偏僻的好处,林中古树得以逃过战火蹂躏,时至今日,随便一棵都有上百岁的年纪,苍翠挺拔,深入云中。 李郁接过叠好的红绸,站起来,伸出长胳膊在树枝上比了比:“想要多高?” “不行,再高点儿。” “这里行吗?” “再高点儿。” “这里?” “嗯…能不能再高一点啊?”,蜷川坐在原地,惬意地发号施令,李郁上下忙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根小祖宗满意的枝条,不是嫌矮了就是嫌形状不好看。 “再高就不行了,我又不会飞。”,李郁缩回手,甩甩酸疼的胳膊,“而且两条绸带隔得太远意头不好,万一我们以后成了陌路人怎么办?” 蜷川一想有理:“那…要不就挂在你边上吧。” 他接过绸带,把其中一端甩到头顶的树梢上,和李郁的紧紧挨在一起。 蜷川个子不够高,把绸带甩上去以后没法打结,在原地急得蹦了好几下,脚边枯叶嘎吱嘎吱地响。 李郁摇头低笑,上前伸出手,手臂搁在蜷川肩上,从容地打好一个结。 他满意欣赏自己的杰作:“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李郁本来期待着蜷川可以和他说句情话什么的,然而剧情并没有按他预想的发展,蜷川盯着搁在肩头的那条胳膊,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不解风情道:“你有多高呀?” 眼看气氛正好,两厢情意正浓,就跟我说这个?李郁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既然小朋友发问了,他只得耐着性子回想起来:“上次量好像是是1米88,这都三十多了,也不会再长了。” “唉,我就知道。”,蜷川比了比自己的个子,再比了比李郁的,“薛行比你还高,足足一米九,每次排队型舞蹈老师都犯难,因为他一站c位观众就看不见我了。” 蜷川对这件事的怨念特别深,尽管大队只在一起排过一支舞,就是出道曲《冷夏》,薛行在副歌部分有三句歌词,十几秒c位,在这十几秒内,其他四个人要变两个队形,蜷川从最左走到正后方,再到最右。 打歌舞台传到b站以后,每次一到这个部分,就有人刷前方高能预警。 蜷川在左边的时候。 弹幕:“你的莲莲已经上线。” 蜷川在正后方的时候。 弹幕:“你的莲莲突然消失。” 等他走到右边以后。 弹幕:“你的莲莲再次上线。” 其中还伴有无数条哈哈哈哈哈哈。 蜷川从下往上打量李郁,气得牙痒痒:“你们都是吃金坷垃长大的吗?!” 最可气的是在这种显脸大的角度下他还是很好看! 李郁心里乐开了花,假装镇定地自谦道:“老爷子遗传的好,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不过矮有矮的好处。”,李郁蹲下,示意蜷川到他面前,伸手搂住他的腰,从下往上仰视他。 嗯…这个角度舒服多了。蜷川愉悦地反问:“什么好处?” “方便携带。” 话音方落,蜷川脚下突然一空,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被人家扛在肩上了。 恶作剧得逞以后,李郁大笑,拍拍蜷川劲瘦的腰:“走,我们回家。” 他竟然真的这么扛着走了一路,蜷川也愤愤不平地嚷嚷了一路,哑僧见天色不早,准备关闭寺门,他听不见声音,回首望去时,只见一行惊起的鸟雀。 两条红绸在枝头相依相偎,微风翻开布条,露出里面的字迹。 蜷川那条是:希望事事圆满。 李郁那条却写着:不求事事圆满,惟愿夫人一生开怀。 落款:李郁书于惊蛰。 不知不觉都到惊蛰了,狮台的风一年四季都这么冷,让人忘了眼下已经开春。 傍晚回酒店的时候,李郁的寒热又有点反复,洗完澡就被蜷川勒令上床休息,蜷川还弄了一桶冰过来,包在毛巾里,当成冰贴敷在李郁额头上。 “我没事。”,李郁顶着毛巾,拉住在床边忙碌的小夫人,“你陪我睡一觉,我的病就好了。” 蜷川端着刚热好的白粥:“那还喝不喝粥?” “醒来再喝。”,李郁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睡吧,明天要早起赶场。” 蜷川一想到明天又要早起就高兴不起来了,玩了一天也难免有倦意,听了李郁的话,把粥放下以后乖乖躺到他身边,和他十指相扣。 蜷川把脑袋搁在李郁肩头,他身上残留着林间的木头香气,因为偏高的体温,闻起来尤其明显。 李郁不再用古龙水了,蜷川昏昏沉沉地向他提议:“回去以后,我带你买新的香水吧。” 语焉不详地说:“以前那个,害怕。” 李郁转过身,把蜷川搂在怀中:“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蜷川蹭蹭他,“嗯”了一声,随后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一觉醒来,李郁动动手脚,发现酸痛已经消失,头好像也不晕了,烧退以后的他又是一条好汉,倒是蜷川累着了,睡到现在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李郁偷偷摸摸坐起来,从桶里拣了一块冰,掀开被子,放到蜷川胸前。 蜷川被凉意一激,嘴边溢出一声细细的呢喃,他皱起眉头不适地扭腰,那块冰就这么一点点滑到腹部,李郁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头叼起化了一半的冰块,倾身去吻蜷川。 蜷川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嘴角还留着冰块化去留下的水迹,软软地叫他的名字:“李郁?” “嗯,李郁在这儿。”,他应道。 蜷川疲惫地揉眼睛:“叫我起来干嘛啊我困死了让我睡的是你让我起来的又是你…” “马上就要四点了。”,李郁捏捏他的手,“起来做造型。” 蜷川迷茫地睁着眼睛,伸出手想要去够床头的钟,够了几下没够到,放弃了:“现在几点啊?” “三点十分。” “还有五十分钟呢,”,蜷川抗拒地把头扭开,“我要睡觉。” “乖,别睡。”,李郁把手垫在他的后颈和枕头之间,慢慢支起他的上半身,“化完妆就不能吃东西了,喝口粥再过去。” 蜷川闭着眼睛,指指自己的嘴:“喂。” 李郁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小时候自己吃,长大了倒是要我喂了?” 刚刚把蜷川领回家的那段时间里,无论李郁做了什么饭,小家伙都要看他先吃一口才肯自己动筷子,而且吃饭时不让李郁碰他的碗,沾到一点就不吃了,好像李郁是眼镜蛇转世,浑身上下都有毒似的。 蜷川抿了一小口粥,还未咽下就皱起眉头:“好淡啊。” 李郁又舀了一口:“这可是你自己做的。” “帮我吃一点嘛。”,有事相求时,小朋友就会变得格外软萌,各自语气词用得得心应手,“我吃不下了。” 李郁故作不悦:“噢,不好吃的全都扔给我解决?” 蜷川:“你是病人,吃得清淡一点正好,我没生病,所以我想吃油焖大虾。” 李郁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什么逻辑啊?” 蜷川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盯着李郁,乖巧地眨了眨:“油焖大虾。” “好好好,虾就虾。”,李郁满口答应,“那也先把粥喝了,不然刺激肠胃。” 说完话,舀起来的那勺粥也凉得差不多了,蜷川乖乖喝掉,李郁舀起下一勺,放到自己口中。 他也皱起眉头:“嗯,果然有点淡。” 蜷川:“我就说吧。” 李郁:“下次加点糖,或者弄个榨菜,回去以后我上网买。” 蜷川是李郁的头号r_ou_体饭,他抱着李郁,手指游走在结实的肌r_ou_上,仿佛身体里燃起一团火。 李郁感觉到小东西的不安分:“吃完再做一次?” “好。” 就这样,他们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这碗没味道的粥,蜷川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颊边擦过几丝从窗缝溜进来,新鲜凛冽的海风,嘴里的粥温度正好,喜欢的人近在眼前。 闭塞的岛屿远离尘世俗物,最后只留下爱。 办完事,蜷川一身粘腻的躺在李郁身下,双腿大开,腿间被白色的ji,ng/液打shi。 他缓了好久才出声:“李郁。” 李郁低头,舔去他嘴角的一点水迹:“我在。” “我一直相信,我值得更好的生活”,蜷川转过头,盯着窗缝里泄出的天光,“我们都值得更好的生活。” 第41章 心意 “《椎冰客》六十一场一镜八次。” 宣帝望着地图上的斑斑血迹,盯得两眼发直都不肯移开目光,十几个宫人跪在床下,屏息收声,等着他们的陛下发号施令。 良久,宣帝方道:“好!那就是契丹了。” 他下了床,起身以后,雪白亵衣上的褶皱自行展平,掩不住挺拔身姿。 宣帝神情狂热地下令:“速传大司徒觐见,共商国事!” “是。” 回答他的,是十几个奴仆细弱的声音,他们领命后膝行退出殿中,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直视皇帝。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龙床帷幔,宣帝听到响动,又回到床上,拥着那只手的主人,半天不肯放开。 与红光满面的帝王相比,床上的少年仿佛是宣纸转世,托生成了人形,他奄奄一息地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木然道:“你就放过我吧。” “我会疼你的。”,宣帝答非所问,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中,“陈阿娇的金屋算得了什么?我要为你建造百尺玉楼,在你生辰那天大赦天下,举国欢庆…自然,先等我打了胜仗再说,契丹可汗不服王化,早就该杀,留他到今日,实在过于仁慈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2节 少年听罢,两丸乌黑的眼珠动了动。 无论是宣帝或是旁人,都在等待一个完美的回复。 李郁怀里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导演。” 蜷川肩膀一松,离开李郁的怀抱,他走到场下,一动不动等着化妆师过来补妆,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化妆师还没来尚轶轩就先来了,他把厚厚一沓剧本卷成圆筒,二话不说往蜷川脑袋上敲。 “啪” “尚导!” “蜷川!” 尚导是在场工作人员叫的,唯一一声“蜷川”是李郁叫的。 尚轶轩夺过场记板,指着马克笔写的数字说:“看见没?八条了啊!你还想再来几条?” “我…”,蜷川把剧本捡起来还给尚轶轩,绞尽脑汁想着补救的办法,“要不按照第一次那样演…可不可以?” 尚轶轩冷笑:“可以个屁!” 助理搬来一个躺椅让尚轶轩坐下,尚轶轩也没客气,坐着教训起演员来:“哎,我问你,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蜷川一时脑子搭错,竟然实话实说道:“我真的没学过表演…” “噢,不会演是吧?” 尚轶轩这下找到发泄点,左看右看没有合适的位置,只能把剧本先放在自己腿上,扬声道:“你们谁有空的?先回酒店打电话!给我联系何瑞泽,让他来演小高洋!” 他现在连一眼都懒得看蜷川,随手往门外一指:“你赶紧滚吧。” 蜷川进退维谷,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放在哪儿都别扭,尚轶轩愤怒地瞪着眼,指向门外的手也没有放下,大有他不走就不收手的意思。 尚轶轩的胳膊举酸以后,指尖开始颤抖,随着时间流逝,他抖得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带动整条手臂大幅度地摇摆起来。 有一瞬间,蜷川觉得他可能快要死了。 李郁终于出现救场:“老尚。” 他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好,还有一条袖子空着,拨开蜷川站到尚轶轩面前后,才把两条袖子全部套上。 “老尚你听我说,他第一次演戏,又不是科班出身。”,李郁道,“你多给他时间,会好的。” “时间?”,尚轶轩抓住这个痛点不放,“我没给他时间?咱们早上五点开拍,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一大帮人陪着他团团转,你说我没给他时间?!” “第一次演戏…”,尚轶轩不屑地冷哼,“不说其他人,就说你自己吧,你第一次演我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吧?” 李郁二十五岁那年,出演了尚轶轩导演的电影《梅熟日》,以“梅子成熟的那一天”作为贯穿全片的线索,描绘了春末夏初,被雨笼罩的上海,以及被这座城市笼罩的,普罗大众的悲欢离合。 李郁饰演一个自诩为佛系青年的上班族,迫于压力“黑化”,最终转变为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梅熟日》的故事情节非常致郁,戏里的角色辛苦,戏外的演员也演得辛苦,因为片中场景全部使用实景拍摄,剧组在梅雨季节的上海待了整整两个月,李郁当时还不出名,连落脚的招待所都是自己找的,招待所条件差,蚊虫横行,被子永远是shi的,衣服也晾不干,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李郁在凌晨就要穿着shi戏服去快餐店,等空调风把衣服吹干,再赶到片场。 两个月里,李郁一次也没迟到,加上《梅熟日》上映后接连捧回几座大奖,尚轶轩才开始注意这个非科班出身的年轻人,后来又合作了几次,慢慢变成私交甚笃的朋友。 李郁不后悔自己走的每一步,但是如果让他从头再来一次,他再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李郁毫不犹豫地站在蜷川这一边,对尚轶轩道:“尚导,你让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最多半小时,说完再来一条,如果还是不行,咱就换人。” 李郁很少这样跟尚轶轩说话,尤其是在工作场合,如果他执意坚持一件事,那也必然有他的道理,尚轶轩看了看表,心想几个钟头都白白浪费了,也不差这三十分钟。 他默念着破罐破摔四个字,语气不善地答应了:“行,那我就给你半小时。” 说完,尚轶轩带着满屋子人撤出寝殿,连一台机器都没遗漏,全都清了出去,留给两人一方完全干净的古朴景色。 人一走光蜷川就稳不住了,急得原地瞎转:“你刚才那样说,万一我还是演不好怎么办?” 李郁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就不演了,你回家好好休息,我来养你。” 拍完《梅熟日》以后,李郁怎么都忘不掉上海的雨,忘不掉shi衣服上透骨的寒气,他绝对不能让蜷川再经历一次这些。 说白了,在巨大的生理痛苦面前,什么自尊心都是多余的。 “不行!”,蜷川抗议道。 李郁早知如此,一声不吭先把蜷川带到龙床上,放下帷幔,抓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你想演下去,就听我的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我。” 李郁认真起来气势逼人,蜷川被镇住了,只剩点头的份儿。 拍摄电影的顺序和故事情节从来就是不一致的,角色在每个时期都有不同的状态,演员必须做到能够自由切换,好比李郁两天前还在和薛嫔“谈恋爱”,今天就要和少年高洋“卿卿我我”。 在《椎冰客》中,宣帝对这两个人都有爱,但是孰轻孰重,如何拿捏,其中要靠演员自己体会,倘若李郁用相同的情绪对待展枫玥和蜷川,那无疑就把戏演砸了。 今天的这场戏是影片后半段的高潮,宣帝和年少时的自己相遇以后坠入爱河,上演了一场脆皮鸭女孩喜闻乐见的男男水仙恋,宣帝行事无状,为了得到高洋欢心,命人在龙床上画出西北诸部落的疆域,少年初经人事,宣帝又粗暴,一番颠鸾倒凤后,鲜血洒在地图上,血洒落何处,他就对何处用兵,高洋无法控制这一切,唯有无奈地做了自己的傀儡。 至于宣帝为何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少年高洋,尚轶轩在这里做了模糊的处理,没有具体交代。 李郁梳理完故事情节,首先问道:“你今天做动作的时候,为什么拖泥带水的?” 尚轶轩要求蜷川演戏时具备古人的仪态,蜷川学舞蹈出身,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之前也一直保持得很好。 今天仿佛是个例外,蜷川坐在龙床上,肩膀和后背都是松的,看起来软塌塌的没ji,ng神。 要知道这场戏是高洋自己与自己的博弈,蜷川仪态不好,在气势上就被先下一城,节奏也全乱了。 他知道自己的错处,愁眉不展地道:“我明明把动作都排练好的了,但是一开机脑子就乱的不行。” “比如…”,蜷川掀开帐幔,“我告诉我自己,这样做的时候,表情要平静,一点波澜也不能有。” 他将李郁拽到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我在说‘你放过我吧’的时候,就抬一点下巴,显得很骄傲。” 李郁全程默默配合他的动作,将刚才的场景又演了一遍。 最后,蜷川到了李郁怀里:“听你说完台词,我再轻轻叹口气,演出我很悲伤的感觉,但是…” 李郁:“但是?” “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蜷川在李郁面前不用顾忌什么,直接把自己想的全都说了出来,“我做排练好的动作时就会想,如果我只是我,而不是高洋,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他往龙床上一倒:“这些念头在脑袋里打架,不知道该听谁的。” 李郁听罢,沉吟半晌,把蜷川温柔地扶了起来:“这样吧,先忘掉你排练好的一切,你不是专业演员,如果完全把戏当成假的,那么演出来的一定也是假的。” 接下来,李郁扯松蜷川的腰带,挑开雪白戏服。 蜷川捂住胸口:“喂!这是片场。” “我早上刚刚抱过你,现在还累吗?”,李郁柔声问。 “嗯,累。”,蜷川老实地点点头。 李郁扶着他的后脑:“看看我。” 平心而论,李郁在高颜值满地走的娱乐圈里算不上什么神颜,但他生得贵气,有锋利的轮廓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和李郁同类型的男星不多,长得还都没他帅,刚出道的时候,有很多霸道总裁的角色都主动找上门,因为着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蜷川曲起食指和中指,蹭过李郁下巴上那道浅浅的沟壑。 李郁抓住他的手腕:“爱我吗?” 爱吗?自然是爱的。亲情和爱情交织,你我不分地纠缠了十年,蜷川早就分不清哪个更多一点,他只知道,他离不开李郁,想象不出没有他的生活。“我爱你”三个字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蜷川已经很努力了,但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 李郁的下唇轻轻划过他的耳廓,蜷川倒抽一口凉气,想要逃离时被李郁紧紧禁锢在臂弯里,无法动弹。 李郁叼住他的耳垂,舔吻一番后道:“你只要说一句爱我,我什么都为你做。” 蜷川为难不已:“可是…” 李郁把手伸到蜷川腿间,熟练地找到他大腿内侧最敏感的一点,手指在上面似有若无地撩拨。 李郁犯起浑来谁说话都不好使,蜷川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的余地,见自己已经一丝不挂,李郁偏偏还穿戴整齐,心中不甘,伸出手拉扯他身上的衣服。 李郁见招拆招,顺便紧了紧腰带,他俯下身亲吻蜷川,话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宝贝,想都别想。” 李郁的手指已经探到后/庭,手掌大力揉弄着两团软r_ou_,他实在太熟悉蜷川的身体,知晓他什么时候情/动,什么时候躲闪,又或是在哪个瞬间彻底缴械投降,予取予求,百无禁忌。 果然,蜷川想要翻身避开他的攻势,李郁顺势压在他的大腿上,逼迫他正对自己。 李郁本来只想挑逗蜷川,没想到把自己赔了进去,生理反应不会骗人,他现在也忍得有点难受。 “说爱我,不然我现在就办了你。”,李郁道,自己的东西也顺便蹭了蹭他,作为无声的威胁。 隔着一道帷幔,外面就是剧组ji,ng心布置的寝殿,整个团队都候在门外,几十个影子在窗纸上摇晃,保不齐哪个就会突然推门而入。 “好好好,我爱你,我爱你…”,蜷川被羞耻感逼得实在没办法,最终妥协了,委委屈屈地告白,“我爱你啊,你一直都知道的,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呢?” 李郁这才满意,把手从他腿间抽了出来。 蜷川脸颊潮红,眼里盈着泪花,不愿让他离开,细声细气地哀求:“你跟我做吧。” “这要是在酒店,我肯定就答应你了。”,李郁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以后,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把手从蜷川腿间抽出来,拍了拍他的大腿,“但是这里不行。” 李郁撩完就跑,从床上起身以后就当真不再管蜷川,往门外走去。 蜷川恼羞成怒:“李郁!” 李郁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顿了一顿,他没转身,侧过脸后道:“时间差不多了。” 李郁站在光里,阳光覆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尖上,恍如天神一般,蜷川看了看在y影中的自己,似乎没什么和李郁十分相配的地方,暗暗自卑起来。 只可惜他一般帅不过三秒:“几分钟够你男人干什么的。对吧?” 第42章 缘起 三十分钟后,尚轶轩带着团队浩浩荡荡地赶了回来,化妆师给李郁补妆时,李郁翻了翻袖子,问:“无线麦呢?别一会儿忘戴了。” 化妆师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一直贴在衣服里吗?” 李郁一摸胸口,卧槽,无线麦真的在衣服里,很乖,哪儿都没去。 他刚才撩他家小祖宗的时候说了这么多羞耻的话,难道全被尚轶轩听见了? 李郁吓得魂飞魄散,偷偷打量尚轶轩的脸色,要不说人家是著名导演,成功人士的喜怒从不形于色,只看他的面部表情,李郁也判断不出来他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装傻。 没人给他纠结的时间,所有人做好准备,互相打手势示意,场记拎着场记板上来,摄像灯光收音,各归各位,准备开拍。 “《椎冰客》六十一场二镜九次。”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龙床帷幔,宣帝听到响动,又回到床上,拥着那只手的主人,半天不肯放开。 与红光满面的帝王相比,床上的少年仿佛是宣纸转世,托生成了人形,他奄奄一息地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木然道:“你就放过我吧。” “我会疼你的。”,宣帝答非所问,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中,“陈阿娇的金屋算得了什么?我要为你建造百尺玉楼,在你生辰那天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高洋一直倚在宣帝怀里喘息,听到这里,两丸乌黑的眼眸轻轻转动。 他慢慢推开宣帝:“为了我,是不是你什么都会做?” 宣帝一怔,继而重重点头:“是。” “契丹可汗不服王化,早就该杀。”,高洋的手拂过地图上的斑斑血迹,虚弱地冷笑,“留他到今日,实在过于仁慈了。” 宣帝执起高洋的手:“你要我做什么?” 高洋看了看宣帝,瞳孔仿佛是世上最险恶的深渊,而他眼底的情意,就如在深渊尽头燃起的烛火。 宣帝平静下来,不复之前无状疯癫的模样,他用一国之君才会有的淡然神情回应,任凭高洋眼中的爱恨搏杀。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宣帝在等高洋低头,而高洋想试探宣帝的心。 最终,高洋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四个字来:“踏平契丹!” 十六岁的高洋在长兄高澄的掣肘下活得如履薄冰,三十岁的宣帝无疑满足了他对权力的所有渴望。 宣帝终于笑了,他翻身将高洋压在龙床上,一手抵着少年单薄的胸膛:“好,那我就踏平契丹。” 高洋撩开一缕垂在眼尾的黑发,冷清的脸上终于绽开笑意,宣帝低首吻他,月白帷幔扬起,男人与少年两厢缠绵。 “卡!” 尚轶轩端详最后的情/色画面,拍板道:“这条过了。” 他面无表情地夸了蜷川:“很好,小高洋这次很有感情。” 《椎冰客》已经拍了两个月了,尚轶轩几乎没怎么夸奖过演员,要是能得到他的表扬,其中含金量可想而知,蜷川高兴傻了,兴冲冲地问:“那我能继续待在剧组吗?” “嗯。”,尚轶轩斜了他一眼,“留着吧。” 蜷川松了一大口气,和李郁偷偷击了个掌:“耶!” 尚轶轩看在眼里,没有当场发难,而是叫来李郁:“你跟我出来一次。” 完了,无线麦的事情估计露馅了。李郁心里一沉,强自镇定地拍了拍蜷川的手背,让他放心,孤身跟着尚轶轩到了东侧配殿。 尚轶轩和诺兰一样,也是个实拍狂魔,参考历史文献后设计了规模宏大的北齐宫殿,在沧口花了几个月才搭起来,在故事里,没有任何一个情节发生在东配殿,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地给修出来了,屋内陈设也没含糊,把自家花瓶从吴城运到狮台,摆在里面充场面,就为了摄像机扫过全景时,让画面看起来更加完整漂亮。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其实倒过来也是一样,自古名将如美人,可是r_ou_骨凡胎,又有谁不会长出白发,尚轶轩鬓边的银丝在夕阳中摇曳,清清楚楚地昭示他已经是个老人了。 他驼着背,哑声道:“你刚才干什么了?” 李郁:“我就是随便启发一下。” “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糊涂了,你刚才启发的根本不是小高洋对大高洋的感情,是他对你李郁的感情。”,尚轶轩嗤笑道,“不过我也是眼拙,今天才看出来。” 李郁讪讪地陪着笑:“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哟呵,你也知道他还小啊?从小养大的,你说你平白无故招惹他干什么”,尚轶轩一个劲儿奚落他,“幸亏你我是老相识,要是换成别人,你在片场那样,隔天网上就该炸了,你和他的招牌都保不住。” 他随手拿起一个架子上的道具花瓶:“砸在地上粉碎。” 尚轶轩话音方落,手上一松,还好李郁反应快,稳稳接住了花瓶。 尚轶轩意兴阑珊地收回手:“想扫都扫不起来。” “明天ab合组拍跳舞的那场戏,我本来想留到拍完那场戏再跟你谈的,但是实在憋不住话。”,尚轶轩把手背在身后,指点李郁道,“趁早和他断了吧,不管你信不信,你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他迟早会害了你。” 李郁捧着花瓶,没来得及放回古董架上,听到这话,心神狠狠一颤,手上脱力,那个本该碎去的花瓶还是没逃过既定命运。 “小心!” 钢筋碎片崩裂四jian,陆湛未做他想,在一片人群的尖叫中抱住了身旁的女孩,为她挡下第一波猛烈的冲击。 “啊!” 一片钢筋扎到背上,陆湛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等他拉着女孩逃到安全区域后,伤口开始发作,流出温热鲜血,牵动整个背部隐隐作痛。 英雄救美也不是这么好救的,陆湛扭着脖子查看伤势,那个他救下的女孩拍拍他的肩膀,递上一包纸巾。 “伤口太大了,这个不顶用。”,陆湛随口道,“我回家再包扎吧,谢谢” 陆湛抬眼,对上了女孩的目光,那一瞬间,他想说的话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心绪翻滚,犹如沸水一般在脑海里咕嘟咕嘟地响。 “你要谢谢谁?”,女孩抿嘴一笑。 陆湛呆呆地举起手:“当然是你” “谢我干什么,明明是你救了我。”,女孩一下子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你好,我叫苏婉佳。” 陆湛也不是什么二十年来没摸过女孩手的母胎单身,但苏婉佳和他发生肢体接触的一刹那,陆湛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幸福地唱起了歌。 等等,苏婉佳? 陆湛卖力地回想:“你是不是那个” 苏婉佳回头看围在事故现场的人群,竖起食指按在嘴唇上:“嘘。” 她弯起眼睛笑了:“对,我就是six sed的苏婉佳。” 陆湛看着她的脸,结结巴巴地问:“那你刚才直接报名字不怕我说出去吗?” “陆湛,对不对?我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苏婉佳的声音清脆悦耳,“都是圈内人,没关系的。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儿?不跑日程吗?” 总算有一个答得上的问题了,陆湛忙道:“我出来打工。” 陆湛是因为高考失利,又被星探看上,才半路出家做的艺人,幸亏上高中时成绩不错,基础还在,出去接了好几个私人家教的活,赚点体己钱养家糊口。 苏婉佳想起saudade之前闹出来的丑闻,恍然大悟:“哦对,你们已经” 她有意安抚陆湛的情绪,亲热挽起他的手臂:“算了,别想了,走,姐姐请你喝杯咖啡。” 陆湛被拽出去好几米,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我” “别说可是。”,苏婉佳挽着他的胳膊,侧脸被余晖镀上一层金光,“生活没有可是。” 两年前,陆湛和玉面打了一场官司,撕得昏天黑地,对方松口了,不仅赔了钱,还留给他一份当年卫清欢上访谈节目的记录。 舞台上,主持人中规中矩地问她问题:“如果不当演员,会选择做什么?” 卫清欢录这档节目时正好和苏婉佳同龄,这样看来两人着实相似,只是卫清欢更加淡泊。 过完二十五岁生日后,卫清欢就很少以浓妆示人,她的解释是随着年龄增长,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不会再因为这副皮囊过度焦虑,也请各家综艺高抬贵手,不要再把她的美貌当成梗天天说个没完。 在节目里,卫清欢只上了一层粉底,象征性画了一对柳叶眉,颇有虢国夫人持靓行凶的遗风,她听完主持人的问题,想也不想就答:“不可能,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影后的。” 观众席顿时一片哗然,喝彩的喝倒彩的都有,主持人尴尬得下不来台,连后面该说什么都忘了,面露难色道:“可是” “没有可是。” 卫清欢莞尔一笑,让人瞬间就原谅了她此前小小的失礼:“生活没有可是。” 第43章 雨中黄叶树 展枫玥的爱恨深刻,但是时效短,来去都像一阵风,调整了几天后,她突然就不喜欢李郁了,自然而然又跟他称兄道弟起来,李郁现在惧内得不行,生怕她再扑上来啃自己一口,坚决不肯和展枫玥坐一辆车,于是这个和美人同行的机会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蜷川身上。 蜷川前一天刚被尚轶轩教训过,导演的余威仍历历在目,他也不敢松懈,在车上捧着剧本看个没完。 这场戏演的是少年高洋第一次出现,处死薛嫔后,宣帝终日郁郁,不顾僧人反对,将她的尸体公然停放在大雄宝殿中,命令佛寺的住持和尚诵经渡化爱妾的魂魄,还抽出薛嫔的大腿骨,做成一把琵琶,自弹自唱,以解内心忧愁。 人骨琵琶奏响时,这位孤独的帝王仿佛又看到了薛嫔,她装扮成宣帝最喜欢的样子,和着宫中的雅乐跳妖娆的胡旋舞,她不停旋转,纤细的指尖勾出一朵兰花,死人是没有感觉的,薛嫔不知疲惫地舞蹈,直到白昼变成黑夜,直到人骨琵琶的琴弦根根绷断,直到她自己也化为另一个人。 展枫玥负责舞蹈前半段,蜷川负责后半段,他跟着展枫玥填鸭式地学了一周民族舞,学得生无可恋腰酸背痛。 蜷川复习完剧本,往车窗外瞅了一眼,身后排着一列长长的车队,马力全开,声势浩大地奔向目的地,碾过他因为紧张瑟瑟发抖的小心脏。 薛嫔献舞是大场面,尚轶轩特地空出这一天时间,让ab两组合在一起工作,确保人员调度不会出问题。 蜷川默默盘算,再过一会儿,他不仅要当着几百个人的声情并茂,一字不错地说台词,还要穿女装跳那支刚学了一周,还不知道会不会出错的舞蹈。 并且片酬是一比九,他一,公司九。 蜷川往下瞟着飞速滚动的车轮:“玥姐,我现在跳车逃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展枫玥煞有其事地回答。“你看,前面就到了,法门寺。” 沧口法门寺依山傍海而建,蜷川顺着海岸线看去,大大小小的禅房绵延千里,尽头的钟鼓楼上,一名僧侣孤独伫立,极目远眺,静默得如同画中古人。 “我的天”,蜷川觉得眼睛都有点不够用了。 展枫玥往脸上扣了一副大大的墨镜,顶着海风说:“走吧,跳不好可别说是我教的。” 出于对当地信仰的尊重,剧组只被允许在没有供奉佛像的空置偏殿拍摄,一到现场所有人就忙起来了,李郁被一群助理和造型师簇拥着,从人堆里伸出胳膊:“那什么道具老师,琵琶呢?” 道具老师拿出“人骨琵琶”,传到饰演乐师的群演手上,传了好几个人,他才如梦方醒地大喊:“不对!琵琶一开始不是在宣帝手上的!我记错了,赶紧拿回来!” 群演又一个一个匆匆将琵琶往回传,满殿飘着玄色的衣袖。 大殿两侧有几十名乐师,或吹笛,或击缶,或调筝,或怀抱琵琶,还有八架行乐云锣,分散于宫殿各处,坐在云锣后的乐师清一色是未及笄的少女,最小的不过十三岁,手脚上佩戴金铃,这是薛嫔的杰作,她向宣帝进言,锣声用清脆的铃声相和,方才更添情趣,遂令少女戴上金铃,这样,她们在敲锣时便有了铃声。 薛嫔是歌女出身,在音乐上颇有心得,这些乐师都是她ji,ng挑细选而来,薛嫔得宠时,宣帝恨不得把北齐江山拱手送上,找一个会鼓瑟的人何其容易,但是在十几个乐师中,并没有一人鼓瑟。 唯一一把瑟在宣帝手中,名“洒和离”,洒和离是大瑟,有二十七根琴弦,长八尺一寸,这又是薛嫔讨好宣帝的主意,她献上这把瑟,并称,“唯有如陛下一般英明伟岸的天子,才能奏响洒和离”。 略微一想就知道是胡说八道,奈何宣帝听了受用,更加宠爱薛嫔不说,每每薛嫔起舞,他都会拿出洒和离,亲自为爱妃伴奏。 半空响起一声琵琶声,这是极为婉转曼妙的一挥弦,薛嫔上殿盈盈一拜,就着琵琶的余音起舞。 宣帝圣心大悦,薛嫔嫣然一笑,举手击掌三次。 行乐云锣声起,铃响不绝,薛嫔灵巧地转身,背对宣帝,双手在半空模仿花瓣开合,折腰而舞,挂在宫殿中的软烟罗随风飘动,宣帝酒醉,渐渐看不清美人的面貌,便大喊:“快上前来!” 宣帝听见耳边似有人轻笑,这时,“薛嫔”再度回首,样貌幻化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他更熟悉的少年。 那正是登基前的高洋,年纪尚不足十六岁,身姿轻盈,雌雄难辨,他穿着薛嫔的舞衣,上妆后颜色鲜妍,更胜薛嫔一筹。 高洋就这么在宣帝面前翩翩起舞,却像嫌乐伎技艺粗陋,配不上他一般,用长袖扫落桌案上的玉石摆件,以玉碎声为伴奏,跳起一段胡旋舞,宣帝看得目不转睛,双手往洒和离上一按,按停了琴声,高声下令:“琵琶!” 人骨琵琶被传到宣帝手上,箜篌起,笙竽伴奏,他在丝竹弦乐中忘情弹唱,背后的佛像拈花不语,高洋舞得尽兴,一步一步走向宣帝,宣帝想要拉他入怀,几次不成,脸上微有薄怒,高洋这时才肯罢休,长袖委地,赤足踩在舞衣的衣摆上,佯作不慎滑倒,跌到宣帝的臂弯里。 宣帝从果盘中挑出一颗石榴,高洋用嘴接过,轻轻咬开,空中混合着石榴和檀香的香气,他的黑发散在案几上,像一匹上等的绸缎,连金银光华也不能与之相比。 樱桃芍药俱扫地,鬓丝禅榻两忘机。 “卡!” 乐声平息,李郁用宽大的衣袖遮去半边脸,偷偷亲了小祖宗一下。 “今天很帅。”,蜷川扯扯他的袖子。 李郁松开手臂:“那当然。” “道具!” “群演过来集中!” “器材都收起来了吗?话筒!快!” 剧组又忙了起来,李郁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说:“我马上就得走了。” “上次得罪了陈录,这次请他吃个饭,稍微缓和缓和关系。”,李郁回想和陈录的那场冲突,握着蜷川的胳膊,手指在衣袖上不安地磨蹭。 蜷川盖住他的手:“委屈你了,还要替我善后。” 李郁清了清喉咙,笑道:“人是我打的,和你没关系,今晚你就别去了,我怕陈录见到你再生事。” “我本来就去不了,有夜戏要拍。”,蜷川蔫巴巴地叹气。 李郁揉揉他,顾忌着那一头接完没多久的长发,刻意减轻了力道:“那好,你乖乖呆在这儿拍戏,我和陈录吃完饭就过来接你,夜里黑,人生地不熟的,别一个人瞎逛。” 蜷川乖巧地点头:“好。” 李郁起身,跟着慢慢褪去的人潮离开大殿,他走了几步,不舍地回头,向蜷川招招手:“晚上见。” “晚上见哟么么哒爱你一万年。” 周婷出门前,按照惯例热情洋溢地道了别,骆漫漫午觉刚睡醒,浑身软绵绵的动都不想动,勉为其难调动起唇部肌r_ou_,拖着音抱怨:“你搞得这么正式干嘛, 个串完事儿了呗。” 周婷一个回马枪杀到骆漫漫床边:“不行!” 骆漫漫揉揉油光满面的大脸:“有啥不行的。” “他是我男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要互相认识一下,”,周婷伸讨好地推推她,“我请客,不来白不来嘛。” 骆漫漫看在她请客的份上,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能忍了,算算日期,床底下那瓶粉底液应该还没过期,拿出来随便用一下好了。 “把男朋友主动介绍给闺蜜,你心还真大哦。”,她打了个哈欠,颤颤巍巍地下床找粉底液 周婷说话从来不过脑子:“没事儿,他不喜欢平胸。” 骆漫漫摸出粉底液,把积灰都吹在周婷脸上,y森森地威胁:“我现在就揍你你信不?” “信信信,我走,我现在就走。”,周婷自问打不过怪力少女,也不管脸上脏了,陪着笑一点点退出宿舍,“拜拜,我去上课啦。”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骆漫漫送走周婷以后,瞟了一眼粉底液的牌子,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在哪儿买的,再回忆回忆这周应该完成的任务,嗯,这么多事情,一件都没做呢。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先看几个土味视频冷静一下。 点进微博的时候,骆漫漫习惯性去翻了翻热搜,热搜第四位居然是“len 古装”。 骆漫漫看这三个字母眼熟,恍然想起是那个周婷喜欢过后来又被雪藏的组合成员,他被解冻了吗?怎么还拍古装戏了? 热搜微博是一条路透,齐齐整整的九宫格动图,每张动图的时长都差不多,内容正是蜷川在法门寺跳舞的那段戏。 人民群众多是不懂舞的,最能欣赏的几个动作无非是下腰、甩袖、旋转,动图里也几乎全部囊括了,蜷川没正经学过民族舞,临时学的多少会有瑕疵,镜头就重点捕捉他的手部动作和表情,总而言之,扬长避短,最后呈现的观感极好。 骆漫漫瞅了一眼发布路透的博主,是一家还算良心的自媒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不过她没想到,一个凉透的组合居然还能蹦跶出水花来,冲着这份求生欲也要支持一下,她点了个快转,又打开评论区,想看看配套水军都是怎么说的。 李郁深谙人性弱点,如果这时候往死里夸蜷川,无疑会把他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而且这九张动图几乎就是他这支舞的巅峰了,要是放开了大吹特吹,最终电影出来以后,也会让人觉得德不配位,平白败了一波观众缘,所以李郁压根没让水军提起蜷川,只是让他们适当提一提电影,加个tag什么的也就够了。 评论区还是有几个saudade老粉,看到熟悉的面孔都激动起来。 “s_ao大的居然没有凉?!(吃鲸”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小老三!” “小老三在拍电影然而队长还在家抠脚(捂脸” “姐妹们,小老三都被放出来了双生cp还会远吗?!明显不会了呀!!!” “舞是挺好看的,老三女装为什么完全没有违和感?(黑人问号” &ag是不是改成性转莲更好点?” 骆漫漫看到最后一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通知栏弹出一条评论,骆漫漫点开,用户“婷婷123”激情地评论了一串感叹号。 骆漫漫被她的情绪带动,点开了私聊的对话框。 入淮清洛渐漫漫:“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支持下啊?” 入淮清洛渐漫漫:“我们的崽崽终于回来了。” 她的崽崽拍了一整天戏,最后收工时,蜷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0:58。 三声鼓声从远处传来,蜷川探出头去看,那个站在高楼上的僧人敲完了鼓,转身扶住木槌,又要去撞钟。 蜷川不解:“不是晨钟暮鼓吗?” 工作人员走光以后,寺中的小沙弥负责把弄乱的摆设一一归置好,小沙弥年纪都不大,最多十一二岁,正是闲不住的年龄,看这个大哥哥性格似乎不错,饶有兴致地与他攀谈起来:“早晨先撞钟后敲鼓,晚上先敲鼓后撞钟,你不是出家人,当然不知道啦。” 蜷川帮忙摆着蒲团:“你从小就一直在这里吗?” “嗯啊,住持收养我的。”,小沙弥点头,他没到青春期,嗓音还是明快清亮的。 “呀,好巧。”,蜷川笑道,“我也是被收养的。” 他在口袋里找出一包海苔,这是那天展枫玥送的,借花献佛拿给了小沙弥:“素的,应该能吃吧?” “能吃能吃。”,小沙弥拿着海苔笑开了花,“当然能吃。” 蜷川把最后一只蒲团放下:“我该走了,还有人在等我。” 小沙弥举着海苔挥挥:“再见,以后有空再过来玩!” 蜷川走了没多久,小沙弥关窗时听到雨声,雨势好像还不小,他猛地跳起来,带上伞去追:“喂!下雨了!伞要不要啊!” 蜷川刚出去时外面只是小雨,他走到树下想避一避,怎料小雨转成中雨,树叶上的水珠不堪重压纷纷抖落,打shi了他刚换的衣服。 “怎么下大了”,蜷川不喜欢雨天,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脱下外套想要盖在头上遮挡。 身后袭来一股意料之外的暖意,李郁弯腰抱住蜷川,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干燥的吻。 李郁刚才喝了酒,不想让蜷川闻到酒气。 蜷川没料到会这么快,又惊又喜:“才九点,饭局结束了?” “陈录没见我,到别的地方鬼混去了。”,李郁无谓地道,“算了,我已经主动求和了,他自己不抓住机会,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低头在蜷川颊边轻啄:“想我没有?” 树叶上的水珠簌簌抖落,都打在李郁背上,他把自己当成人r_ou_雨伞,一动不动守护着蜷川。 蜷川挣了挣,李郁不肯放手,每到这种被特别关照的时候,他多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急于说些什么冲淡莫名的罪恶感。 蜷川毫无底气地质问:“你怎么这么高啊?” 李郁却当真了,还一本正经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青春期:“我从小个子就不矮,后来又抽条一样长了十几厘米,不知不觉就到188了,在班里永远坐最后一排,我原来也没想过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明白。” 李郁握住蜷川的手,邀功似地向他道:“你看,我努力了这么多年,长得这么高,可能就是在等待能为你遮风挡雨的这一刻。” “你你又没问过我要不要!”,蜷川听得心脏砰砰直跳。 李郁依旧认真地许诺:“要不要都是我的一片心意,我真的很想保护你。” 蜷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和撩汉狂魔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他还是木讷得像个恋爱新手,想从这里逃离,又实在不舍得李郁的怀抱,李郁也似有预感,执拗地把他抱得更紧。 “施主你的伞!” 小沙弥提着伞匆匆赶到虐狗现场,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在几米外刹车,树下两位施主的亲密动作,在他眼中变成一片看不清楚的剪影。 蜷川终于找到了台阶下,迫不及待地接过了伞:“谢谢,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没事,我不冷。”,海苔多半是被他吃完了,小沙弥举起空空的手,使劲儿朝他挥挥,“这次就真的再见啦!” 灰色僧衣慢慢飘远,一滴水角度刁钻地落下,没进蜷川的鬓角。 他抬头一看,发现雨中的黄叶树已经抽出了碧绿的新芽。 作者有话说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起这个标题是希望莲莲和李郁也可以白头到老~ 第44章 loop 在狮台结束两个月的拍摄以后,蜷川随剧组回到吴城,准备稍事休息转战影视城。 尚轶轩是个急性子,为缩短后期时间,不惜在前期大费周章造实景,休整期限也卡得死,有个七八天让主演喘口气就不错了。 渡轮缓缓起航离岸,手机终于弹出久违的4g图标,尚轶轩还没来得及上网冲个浪什么的,熊涛先急赤白脸地拨了电话过来。 他接起电话:“喂,是我。哎,您说吧,我有空什么?!什么玩意儿?现在出新歌?你拿我开涮呢?” 熊涛跟个哈巴狗似的陪着笑,哪怕尚轶轩看不到:“导演我真没逗您,公司的意思,这好容易回暖了,总要抓住机会不是。” “嗬,好嘛,你这跟我要人,一要就是俩月?!”,尚轶轩啪啪啪拍着船上的金属栏杆,“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怎么说的?谈?没得谈!” 尚轶轩年轻的时候脾气就大,并且随着年龄增长呈正比例上升,这两年他的身体机能下降得厉害,每次一动气就受不了,挂了熊涛的电话以后,扶着栏杆缓了半天才抬起头来。 助理在一旁善解人意地建议:“其实两个月也不是不可以” “丫那c,ao行,我就是不爱搭理他,”,尚轶轩哼了一声,“先这么着,过两天再说。” 李郁经过一路的脱敏治疗后,晕船的毛病好了大半,蜷川凑在他身边看他玩消消乐,耳边回荡着尚轶轩京味浓重的单口相声。 “公司喊我回去诶。”,蜷川戳戳李郁的手臂。 “那就回去,”,李郁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百忙之中侧过头,在蜷川脸上亲了一下,“还是当艺人更适合你。” “我也觉得。”,蜷川点点头。 闯关又失败了,屏幕上跳出分享到朋友圈,赚取额外时长的选项,李郁顺手点了分享,还不忘设为仅自己可见。 中年男人的朋友圈一般包括且不限于晒娃、晒风景、晒刚买的佛珠手串、转发故弄玄虚的养生小贴士等内容,李郁对后三项完全不感兴趣,儿子倒是有一个,不过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是他的。 总而言之,种种原因导致李郁的朋友圈比同龄人还要乏善可陈,他从来不给好友分组,也不设定仅三天可见,反正无论是谁点进他的朋友圈,看到的都只有一片荒芜。 蜷川对此颇有微词:“我以前还以为你屏蔽我了。” “都坦诚相见那么多次了。”,李郁见四下无人,索性躺在长条沙发上,脑袋搁着蜷川的膝盖,“还看什么朋友圈。” 沙发背靠着一扇圆窗,阳光照进来,慷慨地洒在两人身上。 话虽如此,蜷川还是不大乐意:“我知道,但是偶尔也想给你点个赞什么的。” “赞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李郁说到一半,脸色一变,“对了,差点忘了!” 他利索地坐起,指指那扇圆窗:“你快看看,对岸是什么。” “啊?”,蜷川不明所以,他跪在沙发上,直起上半身,向外远眺,“对岸?” “我听说船开过这里的时候,往东方看,能看见日本岛。”,李郁站在沙发边道。 “对的确是日本。”,蜷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连点头,“可惜今天有大雾。”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3节 海上能见度极低,故国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蜷川看得眼睛都酸了也看不出什么,最后默默爬下沙发,重新坐好。 抬眼看呆站着的李郁:“我翻你书架的时候,找到过一本诗集,里面有两句诗,‘风入人家静,邦殊橘柚香’。” 他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坐着:“不知道那是谁写的,但是听上去很像家里的样子。” “我今年回去过一次,反而更想了。”,蜷川长长呼出一口气,借此平复心情,“原来其实没那么想的。” 李郁和他并肩坐下:“等我有空了,就带你过去住一段时间。” “等我有空”就是一张空头支票,蜷川根本没指望过会有兑现的那一天。 他强颜欢笑着:“好,今年我去过箱根散心,住的那家温泉旅店很不错,下次一起去。” 李郁太了解蜷川了,看得出来小别扭又在别扭,回过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窗外的雾气,发到朋友圈。 显示发送成功后,笑着催他:“说话算话,快给我点赞去。” “你发了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蜷川刷新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最顶端那条是李郁发的。 “风入人家静,邦殊橘柚香。”,配图是一张严重跑焦的海上雾气jpg。 蜷川一下子就伤感不起来了,哭笑不得地指着配图:“你的拍照技术能有点儿进步吗?” 李郁满不在乎:“心意到了就行。” 蜷川点点那个土气的青山绿水头像:“那这个能早点换吗?” “换什么。”,李郁大方地揽住他,“我觉得挺好。” 李郁注册微信以来,用的一直就是这个青山绿水头像,谁劝都不肯换,颇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骨气。 其实只是他自己觉得好看而已。 “拿你没办法。”,蜷川摇摇头,点了个赞。 李郁:“回去以后,你是不是又要住在宿舍了?” “嗯。” “啧。”,李郁有些不悦,手机被他往身边一扔,陷入沙发的缝隙里,“又见不到你了。” “迟早会见的。” 渡轮遇到一波海潮,船身摇晃起来,蜷川深一脚浅一脚扑到门边,拉开舱门。 李郁:“去哪儿?” 冷雾裹挟着水汽扑到两人身上,蜷川扬起脸,声音被海风折成不连贯的碎片:“胸闷,想透透气。” 他没再多说什么,侧身从门缝挤了出去。 陆湛垂着头打盹,听见声响幽幽转醒,他翻了个身,靠在床头,淡眉挑起:“那么快就回来了?” “下船以后,李郁他们有饭局,我没去。” 卧室内空气窒涩,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烟草味,蜷川从不知道陆湛抽烟这么凶,主动承担起老妈子的职责,把门窗都开到最大,顺手抓起床上满是褶皱的衣服,没看清就要叠。 “别。”,陆湛抽走那条白裙子,塞到被窝深处,“我自己来。” “还以为你晚上才能到,我都没做饭,一会儿叫个外卖吧。”,他披衣下床,接过最重的一只行李箱,举起来放到柜子顶端,“你怎么就一个箱子?没其他行李了。” 蜷川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还有个旅行包,我嫌重,就让李郁拿到他家里去了。” 陆湛盯着漆黑的衣柜,低声念出那个名字:“李郁?” 摇摇头,甩掉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把箱子推了进去。 “我们又在一起了。”,蜷川说话时多少有点心虚。 他有意略过这个话题,在客厅转了一圈,从桌上拿起一份策划:“这是新歌吧,已经定了?” “嗯。”,陆湛坐在一面全身镜前,“叫《loop(循环)》,歌曲风格我说不好,非要说就是牛郎风吧。” saudade的出道曲《冷夏》主打抒情风,编曲实在一言难尽,属于听了三次还找不到调的类型,这点不仅被粉丝诟病,连蜷川和陆湛都想吐槽策划部是不是被下过降头,愣是从十几首歌里挑出了最难听的一首。 这次星河总算学聪明了一点儿,在《loop》的高潮部分加入反复重复的歌词,歌曲节奏很快,编舞也很带感,算是一首比较合格的洗脑曲了。 蜷川站到全身镜和陆湛之间,配合舞蹈动作念着歌词。 “break your loop, break your loop, break y loop” 陆湛坐在床尾,一动不动地听蜷川默诵歌词,后者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脏话挂在嘴边,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蜷川还记得《loop》的舞步,胳膊伸到一半,忽然收了回去,他猛地想起陆湛现在应该还没开始学这支舞,脑后一凉,心想这下闯祸了。 “陆湛” 陆湛看着玻璃镜像中的蜷川,并没有发表什么异议,反而没头没脑地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他把手放在床单上缓缓移动,指尖到处,褶皱都被不动声色地抚平:“我梦见你躺在血泊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不停和我解释,看得出来他很着急,可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很奇怪的梦吧?”,陆湛抽抽鼻子,“但是梦的主角是你,我突然又觉得不奇怪了。” 蜷川转过身:“什么意思?” 陆湛十八岁才进星河,那一年,蜷川已经在公司度过了自己的一小半人生,当陆湛开着高德地图,轻手轻脚走进练功房的时候,蜷川正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独自数着拍子练习舞蹈。 蜷川跳完最后一个舞步后,保持了很久endg的姿势,他用老道的眼光检视镜中的自己,调整身上每一个微小的角度。 陆湛永远都记得,那种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一瞬。 他费解地仰视蜷川,说出了早在两年前就想说的话:“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没有的事。”,蜷川平静地扯谎。 淡淡地笑了笑:“别担心。” 卞云跑了,方嘉一直没从高考失利的y影里走出来,薛行还不适合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星河决定先放陆湛和蜷川出去试水,把小分队命名为saudadet,给了他们一首还不错的《loop》,该有的资源都有,待遇也一如从前。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陆湛不得不给自己考虑好退路:“万一,我是说万一,成绩还是不好的话” 蜷川打断他:“没有万一。要么功成名就,要么,死在台上。” 第45章 桐花万里 尚轶轩最后还是同意了把人借出去(还回去),作为交换条件,他提出蜷川的长发要保留,等电影拍完才能剪。 毕竟剪了还要重新接一次,留着比较节省成本。 蜷川的造型问题可愁坏了公司上下,烤地瓜们调动想象力给他设计了十几款发型,结果非丑即娘,蜷川都被打击出心理y影了,现在看到手持发胶的tony老师就想喊救命。 直到正式打歌前一天的晚上,蜷川的造型还是没个着落,他坐在椅子上,身后呼啦啦围着一大帮如丧考妣的烤地瓜。 由于长得太好看,无论什么妆发都合适,因此被遗忘已久的陆湛,在一旁提出了一个极富建设性的意见: “要不披着算了?” 烤地瓜绝处逢生,眼睛一亮。 陆湛谨慎地征求他们的意见:“我也不太懂造型,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没有的事。”,tony老师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 次日,蜷川去录打歌舞台,照例要在录制前先和粉丝打招呼,他特地把头发盘起来,往脑袋上扣了一顶木奉球帽。 “兄弟,你听我说,”,陆湛语重心长地开导他,“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蜷川生无可恋地叹气:“陆湛啊” 陆湛:“啊?” 蜷川把一缕掉出来的头发藏回帽子:“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互相支持,应该的。”,陆湛豁达地拍拍他的背。 蜷川翻了个白眼,拉开车门下车。 今天出门前陆湛还紧张得要死,万一下车以后面前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办?万一有很多人又该怎么办?万一忘动作了需要重新录,工作人员会不会给脸色看?真的要全开麦吗?有没有垫音?唱错词了是不是还要保持礼貌尴尬的微笑? 要不是苏婉佳打电话安慰他,陆湛自己能脑补出爱豆版的一千种死法,他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清晨六点又被揪起来梳妆打扮,期间他可怜小心脏一直吊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非常难受。 然而看了一路小蜷川盘头发戴帽子忙的不亦乐乎,他现在反倒没那么紧张了,跟着蜷川跳下面包车的时候,陆湛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头发上,甚至能挤出一丝微笑来。 蜷川的脚尖刚一沾地就差点被一声尖叫吓回去。 今天的周婷也在激情追星:“啊!!!!!!!!!!!!!!” 比起上次来看舞台,骆漫漫这次的待遇有所提升,尚有一丝良知的周婷怕她饿死,自费给她买了一罐冰镇八宝粥。 骆漫漫聚ji,ng会神地咀嚼嘴里的薏仁,周婷聚ji,ng会神地在前排呐喊: “你看这个板凳它又~长!又~宽!你看那!个!崽!他又~美!又~帅!” 周婷没别的优点,就是嗓门大气息长,一段数来宝说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直冲霄汉,陆湛忍不住笑场了,摇摇蜷川的胳膊:“现在都流行这样应援吗?” 蜷川时刻记得自己冷淡美少年的人设,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湛好奇这个奇女子到底长什么样,特意放慢了脚步寻找声音源头。 这一找不打紧,骆漫漫的薏仁卡在喉咙里。 她“咕咚”一声咽下薏仁,为数不多的笑意凝结在脸上。 擦肩而过的短短几秒钟内,陆湛和骆漫漫无声地进行了如下对话: “我去,你谁啊?!” “骆漫漫啊!” “我陆一苇!” “我知道!” “你咋来了?!” “我闺蜜喜欢你,没听见她唱rap呢吗?” “世界好小哦你会给我打榜吗?” “滚,想都别想。” 对话结束以后,骆漫漫拿出手机,进入星河的b站官方账号,给最新v《loop》点了个赞。 那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又掉了出来,陆湛用身体挡住蜷川,把头发束回去。 蜷川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干嘛?” “长头发就是麻烦”,陆湛一边给他整理,一边念念有词。 蜷川今早盘的丸子头实在别具一格,陆湛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发型打理妥帖。 “走吧。”,他只当是举手之劳,弄完以后也没放在心上,在保安指引下迈进了电视台大楼。 留下一大片粉丝倒抽凉气的声音。 电视台顶层没有水泥墙,而是采用了加固的玻璃,外观犹如一个方正剔透的水晶盒子,蜷川走过长廊时,脚下的风景都被尽收眼底。 兴国路上有大片大片梧桐树,蜷川示意陆湛往外看:“我以前就是在这里上的初中。” 他指指被梧桐树包围的c,ao场:“能看得见吗?” 陆湛对这个地方也很熟悉:“我小升初的时候考过这所学校,考上了,外婆没让我去。” 蜷川眼睛一亮:“这么说的话我们差点就是校友了?” “是啊,想想还挺奇妙的,如果我去了这所学校,咱们的见面时间能提早八年。”,陆湛比了个“八”,“这学校不错,就是离车站太远,路还特别绕,有好几个大坡,爬上爬下的,外婆说太不方便了。你在这里待了四年,天天爬坡,肌r_ou_是不是都练出来了?” “没有啊。”,蜷川笑了笑,“有人开车送我。” 陆湛三年级的时候就能在脖子挂个钥匙自己上下学了,这么看来李郁还确实有点保护欲过剩,直到上初二前,蜷川都是由他亲自接送的,如果要外出拍戏就让别人顶上,寒暑不辍。 正处叛逆期的小朋友也不是没反对过这种安排。 在初中时代,蜷川连任了四年的班级最佳妇女之友,全校的女生都知道,一班有个长得挺好看但是脾气不太好的小受,经常组队过来聊s_ao,必要的时候还调戏一下。 “莲莲又要回家啦?” 花枝招展的女同学挎着帆布包,往门框上一靠,七嘴八舌地嬉笑着。 脾气太不好的小受越过她们,假装充耳未闻。 女同学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呀,小受好像炸毛了。” 笑眯眯地补刀:“那么冷淡啊?以后找不到男朋友哦。” 类似事情发生得多了,蜷川不胜其烦,他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女同学,就专注做一个窝里横,把气都撒在李郁身上。 李郁照常在人少的咖啡厅等蜷川放学,小朋友来了以后,没像往常一样缠着他唠叨,默不作声把书包往桌上一摔,咖啡杯都吓得颤了三颤。 李郁合上看到一半的诗集,奇道:“吃火药了?” 蜷川用他当时能想象到最差的语气说:“以后别来接我。” 他转身就走,李郁在后面问:“去哪儿?” “自己回家!” 没了沉重的书包,蜷川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李郁正看到“桐花万里关山路”一行,不明其意,虽然还想接着往下读,但小祖宗又不等人,他怕半路上出什么意外,只得合起书去追。 七月里的吴城shi热,像个幕天席地的桑拿房,蜷川刚冲出去没多远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再回去找李郁,他选择慢吞吞地在梧桐树荫里徘徊,期望李郁能良心发现,过来主动服软。 蜷川还是很了解李郁的,他果然来了,端着一副家长的架子:“站住。” 他站在盛夏骄阳里,穿着反季的针织毛衣和长裤,袖口的每一寸印花都在暗示路人“我是一个在冷死人空调房里办公的成功人士”,手上却突兀地提着一个学生书包。 李郁:“愣着干什么?过来拎包。” 蜷川自知理亏,乖乖照做。 李郁低头不语,把玩着车钥匙,蜷川就在一旁屏息等待,还时不时偷看一下他的脸色如何。 李郁无奈地笑笑,将钥匙放回口袋:“陪我走一段吧。” 甩掉书包以后,李郁轻松地走在前面,蜷川像个受气包一样紧随其后,汗shi的书包带扣在肩上,磨得皮肤火辣辣的疼,他第一次认识到学校外的陡坡有多高,兴国路又有多长,平时坐在私家车里,这些不过是一晃而过的景色,然而用脚步丈量起来,却宽阔得超乎他的想象。 走到路口,面前是个红灯,蜷川默默舒了口气,站在原地喘息。 李郁抽出一张纸巾,蹲下身给他擦汗。 纸巾上还有古龙水的味道,李郁好像很喜欢这个香型,一用就是很多年。蜷川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木雕,双手紧紧捏着袖口,无端紧张起来。 擦完汗以后,李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以后你就住校吧,我也忙了。” 蜷川心里一紧,肩膀随即塌了下去,踢开脚边的落叶,刚才的神气劲全没了,无ji,ng打采地答应道:“好,住校就住校。” “一个月见我一次。” “行。” “想吃什么自己买。” “嗯。” 李郁想来想去,觉得也是时候该放手:“你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过问了。” 青春期的孩子最难取悦,这一秒想要的,下一秒说不定就弃如敝履了,蜷川刚才还是渴望自由的小小鸟,此刻又变成恋家粘人的金丝雀了,他对这句话的反应格外大,脱口便道:“你个混蛋!” 李郁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叫我什么?” 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助攻下,蜷川奇怪的南方口音被纠正了很多。 他清晰地吐字发音:“我说你是混!蛋!” “没大没小,你…”,李郁不轻不重地往书包上拍了一下,“直呼其名也就算了,现在连名字都不叫,直接改成混蛋了?” 照理说李郁那一巴掌不重,也没打在他身上,这位小祖宗挨了一下,反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扯起书包含着泪埋头往前冲,任凭李郁在后面喊破了嗓子也不肯回头。 蜷川和李郁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就是以李郁挨骂,还有掷地有声的“混蛋”二字收尾的,虽然蜷川后来还是乖乖去住了校,但他在住校期间从没给李郁打过电话,连最基本的报平安都没有,好像总是憋着一口气,始终有点责怪的意思。 第46章 舞台 在《loop》最后收尾的旋律中,他和陆湛分立舞台两端独舞。 第一声鼓点响起,蜷川那一侧舞台陷入黑暗,陆湛头顶的聚光灯亮起。 “break your loop” 第二声鼓点,聚光灯的明暗相互交换。 “break your loop” 第三声鼓点,聚光灯齐亮,陆湛抢了半拍,蜷川为了和他同步,转身的动作有点急了,不加束缚的长发忽而扬起,遮住视野,他当机立断,把头发拢成一束,咬在口中,站定,回眸。 “break y loop” 最后一句歌词低沉得仿佛梦呓,蜷川刻意把气息收得细弱,余音袅袅,如同诱人进入陷阱的鬼魅。 他一张口,咬不住的头发滑过唇畔,随着歌曲末尾的萨克斯风独奏,缓缓垂在胸前。 萨克斯风独奏很长,台上人一动不动完成最后几秒钟的表演,观众席的灯光也一直未曾亮起,长得脖子痒痒的,蜷川本能地抬起下巴,眸光正好被聚光灯捕捉到,折s,he出近乎炫目的神采。 李郁今天又带着李商隐的那本诗集,他把书攥在手里,轻轻抚摸扉页,想到当年戛然而止的“桐花万里关山路”一句,感慨万千。 时光匆匆,他的小凤凰长大了,不再是躲在梧桐树里,只敢时不时弱弱叫一声的雏鸟,世人爱慕美色的心都是相同的,小凤凰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李郁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江苏。 家里出事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喂?”,刘思敏在电话那头弱弱地试探。 刘思敏坐在手术室外的金属椅子上,李慧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她的身体冰凉,坐了半天,身下的椅子也仍是冷的。 一个医生站在她面前,戴着口罩,双手指尖向上,平举在胸口,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李郁一时没认出来这个声音:“哪位?” 刘思敏和李郁是同龄人,让他喊一声阿姨都是占便宜,刘思敏也拿不准要怎么自称,只好开门见山地说:“那个慧慧大出血进医院了,你爸听到消息以后晕倒,现在都没醒过来” 李郁自然而然想到李慧要钱堕胎的事,心里咯噔一声。 他匆匆离开观众席,走后面的通道直接上楼,楼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这张面孔,也没人敢拦。 李郁畅通无阻地到了电视台顶层:“慢慢说,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在在输血,可能还要切除子宫。”,刘思敏魂不守舍地说。 李郁对李慧没什么亲情可言,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才道:“那就切,把命保住了再说。” 刘思敏终于说出了第一句不结巴的话:“那她就不能生了呀!” c,ao,这叫什么事?李郁不方便当着后妈的面骂脏话,狠狠一拳砸在眼前的玻璃上:“到底是命重要还是生孩子重要?!” 刘思敏的话里带着哭腔:“我没办法,是你爸不同意要是,要是慧慧不能生,家里就绝后了。” 亲子鉴定报告刚出来,李慕枝是李郁亲生的无疑,绝后?绝哪门子的后? 兹事体大,李郁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只道:“保命要紧,给她动手术吧,我爸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刘思敏从来不敢违背李建宏,然而亲生女儿的命还摇摇欲坠吊在半空,她不得不从绝后和白发人送黑发人中选出一个。 她缓缓看向那个医生,颤声答应道:“好我我同意了。” 医生活动了一下带着医用手套的双手,点头表示明白,大步流星地走进手术室,留下刘思敏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金属长椅上。 她的手指用力扣着椅子上的镂空圆点,喉咙里发出嘶嘶声,面容悲苦地扭曲起来。 李郁:“我挂了,有情况再通知我。” 刘思敏:“等等。” 李郁:“又怎么了?” “这里没个拿主意的人。”,刘思敏攥紧手机,“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李郁现在档期倒是空着,在saudadet打歌结束之前他都是自由身,有空是一码事,愿意回去调停矛盾又是另一码事,李郁自问没亏欠过刘思敏母女,李慧差点没命也是自己作孽,凭什么就非要推他出来背锅了? 如果拒绝了刘思敏,李建宏醒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她闹,老爷子得了癌症,一动气就更加时日无多了,李郁又不能看着亲爹活活被他气死还置之不理,他一想到这家人就头疼,却又不得不妥协。 李郁查看日历:“最多三天,我安排不出更多时间了。” 刘思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李郁一旦到了李建宏的地盘上,还能逃到哪里去?找到人背锅,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转过头苦苦守在手术室前。 李建宏眼里只有家业,刘思敏眼里只有女儿,李郁这个长子反而没什么存在感,就是用来善后擦屁股的,他有时候真的挺羡慕薛行,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说不定还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刚想到薛行,薛行的队友就来了,陆湛下了舞台,一路和蜷川说说笑笑上楼,冷不防正面撞见李郁,笑容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陆湛迅速把旧账翻了一遍:如果不是他强了蜷川,薛行不会失去理智动手打人,方嘉不会被混混刺伤,卞云不会跑,他也不至于痛苦沉潜一年,到今天才有出头之日。 如果没有李郁,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就是万恶之源,他就是罪魁祸首。陆湛恨恨地想。 电视台人多眼杂,陆湛又不能冲上去讨个说法,只好用眼神表达不满:“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他。”,李郁道,“需要你同意吗?” 陆湛终于理解薛行为什么会动手了,热血上头的那一刹那,他都想豁出去算了。 蜷川看出陆湛神色有变,拉住他低声提醒:“小心点!” 陆湛被这对渣攻贱受气得翻白眼:“你看看他!再看看你!” “我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蜷川把陆湛推进化妆间,“你去休息,我马上就来。” 陆湛:“你到底向着谁?!” 蜷川:“我谁也不向,行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跑去见情郎了。 陆湛也拿这个恋爱脑没办法,作为一个貌美如花的钢铁直男,他完全看不出李郁到底有什么好的,退一万步说,有他十分之一帅吗?!陆湛有种被忽略的失落感,气得在里面捶了两下门。 李郁听着“咚咚”两声,想象这两拳要是打在自己身上,还真是挺够呛的。 他叹了口气:“要讨好你的朋友,看来任重道远啊?” 蜷川:“你是自作自受。” 李郁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死角,抱住小凤凰亲了一口,听着他还没有平复的喘息:“我要回趟老家。” 蜷川眉头一皱:“家里出事了?” “嗯。” 李郁把李慧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蜷川的眉头绞得更紧了:“可我记得你当时没给钱。” “对啊,这么多钱,到底哪儿来的?”,李郁也觉得蹊跷。 再大的事也没他的小凤凰重要,李郁轻轻替蜷川抚平眉头,温声哄道:“好了,大不了等李慧醒了我问问她,会尽快回来的,乖,别想了。” 蜷川躲开他的手:“我不是怕这个” 李郁:“那是什么?” 蜷川:“公司给我接了个综艺,嘉宾名单里有你,很快就要开始录了,时间挺紧,你来得及赶回来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李郁豪气地夸下海口,“最多三天,我一定回来。” 蜷川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太好而且我们两个是不是要避嫌啊?一起上节目,真的没问题吗?” 李郁混圈的年头久了,俨然是一根韧性十足的老油条,虽然和公司签过合同,约定了所有社交账号由专人运营,但是和蜷川在一起后还是没忍住,自作主张在微博上开了个小号,暗搓搓地分享恋爱日常。 说起来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今天买了什么菜,明天带他去了哪里玩之类的,细水长流地发了一年又一年。李郁一直瞒着蜷川,想等到求婚的时候再拿出来,当做小惊喜给他看,但是对于自家这位而言,估计还是惊吓的成分更多些。 李郁圈着他,揉揉他的后脑勺:“不怕,我早就想跟你一起上节目了。” “那你要早点回来啊。”,蜷川别别扭扭地回抱了李郁一下。 原来是舍不得。李郁得意起来,又暴露出大尾巴狼趁火打劫的本质:“亲我一下我再走。” 蜷川正直地拒绝:“不亲,我走了。” “就一下也不行?”,李郁嘴上客客气气的,胳膊已经紧紧圈住了他,大有不亲不放人的意思。 蜷川故意不说话,看他能坚持多久。 李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放软语气,进一步给他灌迷魂汤:“宝贝?老婆?夫人?” “你丢不丢人呀?”,蜷川心情复杂地瞪了李郁一眼。 “亲就亲。” 他踮起脚,不情不愿地在李郁颊边啄了一口:“啾。” 第47章 垂危 李郁把手机钱包车钥匙一股脑儿塞进外套口袋里,下了电梯就直奔病房。 医院又不比他的工作室,空调开得没那么冷,李郁才走了几步就满头大汗,进了病房以后脱掉外套,往身旁的空床位上一甩,李建宏听到声响,慢慢睁开眼睛。 他还戴着呼吸机,胸口不安地起伏着:“你还知道回来啊” 李郁没看见刘思敏,大概是陪李慧去了,顺嘴问了一句:“李慧怎么样?” 李建宏吞了一口唾沫,绝望地闭上眼睛:“动手术了以后不能生孩子了。” 李郁在病床边坐下:“无所谓。” “无所谓?!”,李建宏双眼圆睁,嗬嗬地倒抽凉气,“不孝子!我家被你连累得绝后了,你还说无所谓?!” 李郁冷冷地望着他:“爸,你在乎的只有这个吗?”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老人揪住身下的白床单,用力攥在手里,“你真以为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吗?你这些年在外面做了多少好事!当个抛头露面的戏子不够,还要惹得一身腥,是不是!” “就算我不去招惹别人,也有的是人往我身上贴,怎么就都是我的错了?”,李郁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爸,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 “你!怎么说话的啊?你怎么说话的!”,李建宏差点被气晕过去,张大嘴巴喘息着,罩在脸上的呼吸机被蒙上一片厚重的白雾。 李建宏这一辈子,单是法律承认的婚姻就有三段,就风流成性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指责李郁的立场。 李郁厌倦至极,转身要走,李建宏被癌痛折磨,又受到这么大的ji,ng神打击,连风度也顾不上了,拽掉呼吸机,在床上大吼大叫起来:“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你就是不孝子!你就是没良心!听到没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 李郁不怕李建宏闹,就怕惊动闲杂人等,再被有心人拿出去散播谣言,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松开握住门把的手,对满脸鼻涕眼泪的李建宏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一并说出来吧。” 李建宏伏在病床上,还以为自己是呼风唤雨的大老板,颐指气使的态度从没变过:“结婚,马上生孩子,给李家留个后,以后哪里都别去,就待在这里,待在我眼皮子底下!” 李郁被气笑了:“做梦。” “与其让我结婚,你不如现在出去找一个女人生孩子,我们家也就不用担心绝后了。”,李郁最后又狠狠cha了他一刀,“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有钱就不用担心没女人。” 当年李建宏把李郁母子扫地出门的时候,说的的确就是这句话。 “回来!” 李建宏凝视李郁高大宽厚的背影,心中倍觉悲凉,他现在是一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除了道德绑架,又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李郁呢? 李建宏慢慢收声,他当了一辈子商人,不介意再算计李郁一次。 突然的安静让李郁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李建宏开口说道:“我手里有几张照片,你看完再做决定吧。” 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被李郁抢先一步夺走。 平板电脑没有设密码,李郁点亮屏幕,顺利进入了相册—— 相册里的几十张照片详尽记录了他和蜷川在酒店相会,包括后来两人起了冲突,李郁霸王硬上弓,蜷川受伤,在大堂停留,最后被吴向萍送回家的全过程。 沙发上的那一滩鲜血瞬间刺痛了李郁的眼睛,他看完以后,迎着李建宏不无戏谑的表情,厉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你不留下来,我就把照片卖给媒体。”,李建宏缓缓说道。 如果李建宏扬言要立刻公布照片,李郁大可一走了之,毕竟去留都是个死,他宁愿活得自在些,可李建宏要是把照片卖出去,风刀霜剑言如雪,事情发展的方向就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了。 李郁毫不怀疑李建宏会做出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就是靠着这样的龌龊手段取胜的。 李郁一时没办法,慢慢退回到病床边,冷声道:“没有商量余地了吗?” 李建宏仰面躺在床上:“把你的手机钱包都留下,累了吧?等会儿我让人来接你去休息。” “去哪里?” “老房子。” 李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软禁了起来,回到乡下祖屋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刘思敏见李郁的表情实在可怕,也不敢多说什么,把他送到门外就匆匆告辞:“那个我先走了,这里什么都不缺,你就安心住一段时间吧。” 李郁只对门外的后母咬牙切齿说了两个字:“谢谢。” 刘思敏做贼心虚,一刻也不敢久留,转身逃之夭夭,留下李郁和院子里的一群芦花ji作伴。 关起门后,李郁想来想去,这次不但当了背锅侠,还成了李建宏夫妻的阶下囚,颜面扫地不说,人身自由也赔进去了,他越想越气,愤懑难当,抄起手边装饰用的鱼缸,“砰”的一声摔在脚下。 鱼缸里的水哗哗流了一地,打shi李郁的裤腿,他转身退到干燥处,听见异样的响动,定睛一看,两条小鱼正在潮shi的地板上摆尾挣扎。 小鱼只有中指那么长,细细瘦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存在感,让李郁以为那是个空鱼缸,他动了恻隐之心,弯腰捧起这两尾鱼,小心翼翼放进卫生间的浴缸,往里面注满冷水。 给这对难兄难弟找到容身之所后,李郁微微松了口气,他坐在浴缸边缘,闻到从窗缝里飘进来的农家炊烟,心绪平复下去,思考起脱身之法来。 要从这里出去不难,几公里外就有电话亭,只要给公司打个电话,很快就会有人来捞他脱离苦海,李郁怕的是李建宏气昏了头,真的要拿手上的照片做文章,那该怎么办? 李慕枝自从出生以来没吃过母ru,一直病病歪歪的,养在展枫玥身边,李郁本来打算等李慕枝的情况稳定些再让亲爹知道,现在看来也瞒不了这么久了,大不了先告诉他,老头子一高兴,说不定就大发慈悲放他出去了。 这样看来,被软禁不是最危险的,李建宏也不是最危险的,李郁和蜷川在酒店见面,这件事除了吴向萍谁也不知道,身边人无声无息背叛了自己,这才是他最需要担心的。 吴向萍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开的工资低了还是给的福利少了?为什么他身边的每个人最后都要弃他而去?李郁怎么想都没有答案,他看了看在浴缸里悠闲游弋的两尾小鱼,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动水面,搅起满池涟漪。 蜷川拔掉洗手池里的塞子放水,陆湛在卫生间外喊他:“蜷川?有人找!” 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那么早?这才五点钟。” “嗯。”,陆湛往左侧一让,露出背后的吴向萍,“就是这位。” 蜷川一眼就认出了她:“你是” “对,是我。”,吴向萍穿着一件雪纺的连身裙,看起来有些抵挡不住清晨的冷风,“能借一步说话吗?” “好。”,蜷川把吴向萍领进楼道,陆湛识趣地关上房门。 负罪感已经折磨了她太久,吴向萍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包括她是怎样和高志峰联系上的,怎样在李郁的私人物品上动手脚,偷拍他的私生活,又是怎样在蜷川受了伤的情况下及时出现救场,一五一十,没有任何隐瞒。 她啜泣着不停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高志峰会把照片卖给别人,我发誓我原来真的没有要把照片泄露出去的打算,我我只是想抓住老板的把柄,让他给我少派点活儿,仅此而已,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蜷川听到一半就不想听了,无论她怎么忏悔,照片已经被传出去,玩脱了就是玩脱了,现在再来说自己如何无辜,难道还有用吗? 蜷川想了想,问:“买家是谁?” 吴向萍低着头,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我不知道。” 蜷川:“是圈内人吧?” 吴向萍一个劲儿摇头:“不知道。” 蜷川:“有什么方法能联系上吗?”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4节 “我”,吴向萍一时语塞,最终还是摇头,“不知道。” 蜷川恍然大悟,凉凉地笑道:“那你今天来找我,只是想让我帮你求情吗?” 吴向萍定定地看着蜷川,潜台词明显是“是”。 “你回去吧。”,蜷川拒绝和她对视,转身就走。 吴向萍快步追上,绕到蜷川面前,试图用眼中的泪水打动他:“李郁只听你的话,求求你,求求你了” 吴向萍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唯独忽略了疏不间亲的道理,她上来就把怎么背叛李郁的事情全都说了,蜷川和李郁又是什么关系?可能在听完了这些后,还站在她这一边吗? 吴向萍抓住蜷川的袖口,垂死挣扎着:“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吗?” “李郁原不原谅你,不是我说了算的。”,蜷川回过头,把她的手推下去,“你走吧,别再来了。” 第48章 维尼的蜂蜜罐 蜷川在动荡的车厢里说了一句话:“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陆湛睡眼朦胧地敷衍:“你别多想。” “我总是期望他能保护我,”,蜷川拉下车上的帘子,为陆湛挡去一部分阳光,“可我忘了,他也不是刀枪不入。” 陆湛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打瞌睡:“别跟我提李郁,一提我就来气。” 蜷川盯着他疲惫的侧脸,自己却毫无睡意,干巴巴地说了声:“那好吧。” 上台之前,蜷川躲在卫生间给李郁打电话,他连续拨了好几次,手机都转到了语音信箱。 “李郁。有事请留言,我会尽快回电,谢谢。” 蜷川无奈地切断了通话,对着通话记录栏发呆。 李郁的手机一直不离身,而且从没漏接过他的电话,蜷川又等了十分钟,手机还是静静的躺在口袋里,没有任何动静,他最终放弃了,草草洗完手就离开了卫生间。 薛行临走前想解决下个人问题,看到洗手间的标志,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恰好把准备出门的蜷川堵了个严实。 一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蜷川站在薛行投下的y影里,再次后悔为什么没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喝几杯牛n_ai。 薛行主动打招呼:“挺巧的,你也来上厕所啊?” 蜷川快要上台了,没有闲心和他开玩笑,倒是薛行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有种次元壁突然破碎的感觉。 蜷川:“你来这里干嘛?” “那什么,给给陆湛送药。”,薛行不安地抓了抓头发。 “他病了?” 薛行努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偏头痛,不是什么大病。我这里有个方子,昨天刚去配了一点中成药给他,这药得早上吃才有效果,他出门的时候忘记拿,我就送过来了。” 他的演技不行,一看就不能往演员的方向发展,蜷川看得出来薛行在假装镇定,却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说起来大家都是朋友,送个药又不是大事,至于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的吗? 蜷川“噢”了一声:“那你给我,我替你转交给他。” “不行!”,薛行的声调忽然拔高。 “为什么?” “还是我亲手给他,比较放心”,薛行意识到刚才的语气太过,讪讪笑着试图弥补。 “神经,我又不会偷你的药吃。”,蜷川抽出一张纸巾擦手,低声嘟囔着。 薛行看着蜷川完成了抽纸、擦手、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的一整套动作,似乎忘了他是来解决个人问题的。 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蜷川计算了一下,如果薛行愿意匀十厘米给他,那他俩就一样高了,薛行多高来着?188?190? 这两个数字一蹦出来,蜷川想到李郁,返身一把揪住薛行:“对了!我有事要问你。” 薛行刚准备脱裤子,被他吓得下意识捂住裆:“你干什么?” “李慧有没有来找过你?” 岂止找过,还从陆湛手上骗走了几万块钱。薛行想到李慧借钱的目的,心中忽然一沉,猜测她可能出事了。 人类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薛行才不愿意去趟浑水,他看着蜷川,不复刚才慌张无措的样子:“没有,我和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蜷川不信,锲而不舍地追问:“李郁回老家了,一直不接电话,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薛行被问烦了,背过身去:“我刚才说过了,没有就是没有。” 蜷川听到薛行拉下裤链的声音,他没有围观别人方便的习惯,而且时间太紧,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先走一步,回待机室找陆湛去了。 今天也是乏善可陈的一天,蜷川和陆湛按部就班地录歌、和粉丝互动、挨家挨户跑待机室向前辈问好,忙到夜里十点多才收工,陆湛累得浑身散架,坐电梯下楼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也难如登天,任凭蜷川催了又催,就是趴在沙发上不肯起身。 蜷川拉起陆湛的胳膊,他一松手,胳膊又软绵绵地耷拉下去。 蜷川好话说尽,实在没办法了:“你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回去了。” 陆湛拒不合作:“别别别,让我再睡会儿。” “睡多久啊?” “半小时行不行?” 蜷川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 陆湛连隐形都没摘就睡了,一觉醒来后,两只眼睛红得和兔子有得一拼:“我从来没想过当爱豆还能这么累” 蜷川那个咬头发的动作原本只是舞台事故的产物,没想到无意中成了神来之笔,初舞台一结束就上了热搜第三位,热度久居不下,被小迷妹们奉为名场面,他的微博也一夜之间开始涨粉,粉丝数量蹭蹭上涨,已经从五位数变成了两个简洁的数字,结尾是“万”。 这些事情发生得毫无道理,就像那些原本讨厌他们的人,ji,ng分一般地突然喜欢上了他们一样。 陆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了,陆湛想起今早在卫生间遇见的薛行,心中一动,凑到陆湛耳边问:“你知不知道薛行在哪儿?” 陆湛迷迷瞪瞪地答道:“他啊?应该是在两条街外的酒吧。” “确定吗?” “嗯。”,这次他点头倒是很干脆,“我们打歌的这几天里,他一直都在那里等我们。” 等我们?恐怕是在等你吧。薛行的心意这么明显还感觉不出来,陆湛真不愧是笔笔直的,可能在他的认知里,兄弟就是兄弟,妹子就是妹子,前者只能做朋友,后者才能谈恋爱。 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某些情况下,兄弟和妹子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蜷川默默心疼薛行,撩汉之路任重道远。 他安置好陆湛后道:“你继续睡。” 陆湛:“那你呢?” 蜷川想了想,采用了最安全的一种说法:“我出去转转。” 这个“转转”的路程着实远了点,足足有两条街,他确定了酒吧的具体位置以后,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蜷川一路小跑,落下的梧桐叶擦过脸颊,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陆湛的情报没出错,薛行果然在酒吧买醉,并且已经喝醉了。 蜷川在心里默默比了个耶,走上前去,坐到薛行身边。 薛行抱着一瓶青岛啤酒,犹如小熊维尼抱着蜂蜜罐,口齿不清地和酒保聊天,对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出于职业道德嗯嗯啊啊地应和。 蜷川来了以后,酒保终于得以抽身,到别处招呼客人去了。 维尼失去聊天对象,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拍了一下蜷川的脑袋:“喂,你是谁?” 他原本可能是想拍肩膀的,因为身高悬殊,所以就变成拍头了。 蜷川气得牙痒痒,日,长得高了不起吗? 他耐着性子反问:“你说呢?” 蜷川和陆湛本来就长得有五分相似,清醒时如果不仔细看也会弄错,别说喝成这样,薛行迷迷瞪瞪地辨认了一会儿,面有戚戚地说:“陆湛。” “对,我是。”,蜷川不动声色地下套。 智商下线的薛行乖乖上钩,拉着蜷川,可怜巴巴地问:“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不说蜷川还没发现,他从狮台回来以后,的确没见过陆湛和薛行同框。 蜷川一看有戏,循循善诱道:“你跟我说出了什么事,我就原谅你。” 薛行这下不干了:“你原谅我我再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 “我不。” “好好好,”,蜷川被他绕的没办法,一口答应下来,“大家都是朋友,多大点事,我早就不怪你了。” “朋友?”,薛行摇摇空啤酒瓶,神色更加落寞起来,“只是朋友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薛行膨胀了,居然打起队长的主意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蜷川模仿陆湛一本正经的语气,“你先告诉我,那天出什么事了。” “李慧问我要钱堕胎,你出面替我救场,我误会了你,问你钱是哪儿来的,结果你就生气了。”,薛行的概括能力倒是挺好的,三言两语把蜷川想要知道的全说了。 李建宏不承认薛行这个儿子,李慧倒是时刻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可供压榨的二哥,她在李郁这里碰壁,转头就找上了薛行,据李郁所说,李慧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流产手术,她现在情况如何,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 但是蜷川暂时还没把这件事和李郁失联联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机会细想—— 维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给了蜷川一个热情的熊抱,醉醺醺地耍起流氓来:“你别走,别走陪我喝一杯。” 蜷川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去去去,我才不喝酒。” 薛行叽叽歪歪的就是不肯放手,啰嗦了一堆,中心思想无非是“既然你原谅我了那我就要准备撩你了请你做好准备哦么么哒”。 就在蜷川不知该如何脱身时,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以为是陆湛睡醒了找不着他人,做贼心虚,一把将薛行推开:“我要接电话,别闹。” 蜷川摁下接听键,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并不是陆湛。 李郁凭着记忆徒步好几公里,期间走了不少岔路,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那个电话亭,如果手机还在身边,他今天的微信步数一定笑傲群雄。 他累得顾不上什么风度,靠在油腻腻的玻璃门上:“是我。” 蜷川听到李郁的声音,差点从原地跳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我和老头子吵了一架,现在走不开。”,李郁一提起李建宏就心累,“你当心吴向萍,最好不要单独和她见面,等我回来再说。” 蜷川:“不用,她已经来见过我了。李慧怎么样?” 李郁更心累了:“大出血,子宫保不住了。就是因为她,现在老头子跟我杠上,非说是我的错。” 蜷川瞪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薛行:“跟你没关系,是你弟弟给的钱。” 李郁一下子站直了:“薛行?他怎么” 没说完的多半是,“他怎么这么有钱了?” “你别急,我现在就带他过来见你。”,蜷川当机立断,说完便挂了电话。 薛行还在执迷不悟地耍酒疯:“陆湛” 蜷川跟了李郁那么多年,也得到几分他拔吊无情的真传,问酒保要了一杯凉水,哗啦啦浇了薛行一头:“陆什么湛!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薛行见到他仿佛见了鬼:“你?你想干什么?!” 蜷川拉起他往酒吧外拖:“还能干什么?走,跟我捞我男人去。” 第49章 是你吗武松 “我怎么又被移除粉丝了。”,周婷愁眉苦脸地又加了一次关注,加完还不放心,在主页把名字改成了“婷婷123_我不是僵尸粉请不要再移除我啦”,才把手机扔开,往床上四仰八叉地一躺。 骆漫漫把牙膏吐掉,一本正经地指点江山:“你的微博名字也太难听了,一看就像僵尸粉,还是淘宝上几块钱一大把质量最低的那种,不移除你移除谁?” 周婷无ji,ng打采地抱怨:“崽崽那么忙怎么还有空管这些呀” 别的爱豆或许没有,谁让她粉的是个日本人,那股吹毛求疵的别扭劲儿是刻在基因里的,蜷川就是不喜欢僵尸粉,再忙也要每天清理一波。 他的强迫症由来已久,连不可描述时用的润滑油都指定某品牌的草莓味,除此之外,气氛是要到位的,体位不能用他不喜欢的,时间必须是在十点以后的,就差每次为爱鼓掌前还要拿龟甲算一卦今天适不适合行/房。 李郁开始还惯着他,没多久就无法无天起来,经过一系列脸红心跳的脱敏治疗后,患者的强迫症症状略有好转迹象。 骆漫漫洗完脸,往脸上挤了一大坨美加净,三下两下搓开:“哎朋友我跟你安利一个博主。” “叫什么啊?” “莫凹猫。”,骆漫漫挤到周婷身边,在搜索栏里打了一个名字,点下回车。 周婷点开她的主页:“这人谁?” 骆漫漫:“我说不好,但我感觉你会喜欢。” 周婷看了一眼莫凹猫的微博,一下子就不淡定了:“我去!” 骆漫漫给她一个“你懂我意思吧”的眼神。 莫凹猫在凌晨四点半发布一组照片,照片里的人赫然就是蜷川和薛行,镜头记录了两人离开宿舍,共乘一辆车的全过程,连车牌号都拍得清清楚楚。 莫凹猫配文:“车子后来上了苏通大桥,薛行就是江苏人,我不多说什么,真相自在人心” 《loop》打歌告一段落后,蜷川得了几天假,拉上薛行找李郁去了,本来是十万火急的事,然而反映在图片上,倒像两个人忙里偷闲,结伴回老家散心一样。饭圈又是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更迷的地方,莫凹猫发布图片以后,不断有人转发评论,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解读,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解读和真相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婷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是私生饭啊?!” 骆漫漫又听到一个全新的词语:“什么?什么饭?” “就是干涉爱豆私人生活的粉丝。”,周婷一脸凝重,“饭圈毒瘤没跑了。” 骆漫漫托着下巴,不断翻阅莫凹猫发布的图片:“艺人本来就是公众人物,他的‘私人生活’,真的就只是私人生活吗?” 周婷涨红了脸憋出一句:“崽崽也需要休息啊!” 骆漫漫笑了笑为自己解围,笑容里有一丝戏谑:“明星收入这么高,你该不会以为这些钱就只是他们唱歌跳舞的报酬吧?” 周婷辩不过她,气鼓鼓地抢回手机:“不行!我不看,你也不许看。” “好好好,我不看。”,骆漫漫本来就对追星热情不高,举起双手投降。 她拎起包往肩上一甩,大步流星地上课去了,周婷仿佛故意气她一样,在骆漫漫身后大声说:“我现在就拉黑这个人!” “行,你爱咋咋。”,骆漫漫耸肩,顺手带上了门。 周婷一激动就会哭,含着两汪热泪点开了主页右上角的三个小点。 手指悬在“加入黑名单”上方,点下去就能一了百了,继续当一个支持崽崽阳光快乐的小粉丝,真到了这一刻,周婷反而毫无道理地怂了。 队长温柔莲莲傲娇,他们看起来那么好那么般配,最近还出了新歌和小分队,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糖,周婷每天都在主页吹双生cp,可她心里也始终有一分疑惑: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相比之下,二哥和莲莲很少互动,同框也经常不站在一起,不是说好朋友才肆无忌惮地粘在一起,而真正有猫腻的只会想着避嫌 周婷想到这里,眼色深沉起来,她望了望紧闭的宿舍门,手指重重戳在“取消”上。 李郁被关了两天以后实在受不了了,他和来送饭的刘思敏说:“带我去医院,我要见老头子。” 刘思敏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你是不是想通了?” 李郁也不太明白他后妈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我想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找人结婚生孩子,分你和李慧的家产吗?” 趁刘思敏愣神的功夫,李郁拿走了她手上的车钥匙:“你休息吧,我来开车。” 经过一条颠簸的石子路时,刘思敏终于开口了,说出了那句最常用也最无用的话:“你爸是为了你好。” 李郁冷笑以对。 “建宏跟我说过,他后悔和大姐离婚,赶你们出去,他他还说,你和他最像,不想让你走他的老路。” 尽管大清早就亡了,刘思敏仍然自以为谦恭地称李郁生母为大姐,薛行生母为二姐。 李郁压抑了多日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我和李建宏不像,学不来他见死不救的做派,是,我确实对不起过很多人,但他呢?比我又强在哪儿?” “教训我,他配吗。” 李郁单手打方向盘,把车塞进停车位里,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期间刘思敏噤若寒蝉,不敢再去触他的霉头。 李郁进病房前就打好了腹稿,直接把李慕枝拉出来挡枪就行,李建宏一辈子奋斗在重男轻女的第一线,送他一个长子嫡孙,老头子说不定能高兴得下床蹦迪,也不会再和他计较什么了。 李郁混了十几年娱乐圈,也行事周全了十几年,准备的b计划从没用上过,但他还是每次都准备。 除了这一次,b计划终于能派上用场的时候,李郁反而什么后招都没有了。 病房里的人比他想象得要多,薛行和蜷川在床尾并排站着,李郁最开始还没完全认出来,他走到两人身边,无意间组成一个“凹”字。 李建宏把柜子上的水杯饭盒摔了一地,指着薛行咒骂:“你你!” 李郁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将薛行拉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李慧来找过我,我给钱把她打发走了。”,薛行故意说的很快。 李郁没好气地接道:“现在她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行啊,有你的。” “他怎么也过来了?”,李郁暗指蜷川。 薛行:“就是你男朋友押我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想掺和这种破事吗?” 李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天地良心,我明明什么都没告诉他” 李郁和薛行咬了半天耳朵,李建宏感到被冷落,在病床上大吼:“你们干什么?还想干什么?!” 李郁把薛行和蜷川打包往外推:“你们别过来,让我和老头子单独谈谈。” 薛行还想发表异议,被最会看脸色的蜷川连拖带拽弄了出去。 李建宏像个复读机似的大声咆哮:“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李郁坐到床边,收拾了一下心情,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我有个儿子。” 复读机忽然卡带了,李建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一岁不到,身体不太好,孩子母亲不肯见他,现在是我一个朋友养着。”,李郁简单介绍了一下李慕枝小朋友的情况,“你现在能放心了吗?” 李建宏回过神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干这行,不方便惹上是非。” 李建宏皱起眉头:“我是是非?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别拿身份压我。”,李郁一脸嫌恶,“你赶我出门的时候,想过你是我爸吗?” 李建宏坐了起来,李郁虽然万般不愿意,但还是拿枕头给他垫了后背。 李建宏想也不想便催促道:“那你赶快和孩子母亲结婚,把他们带回来,给我看看。” 李郁一口回绝:“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人家也不愿意。” “名正言顺!名正言顺懂不懂?”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李郁懒得和他多说。 姜还是老的辣,李建宏刚才就看出了端倪,立刻道:“是不是门外那个?” 李郁脸上冷酷的面具突然碎了,眼神光动了动,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李建宏:“让他进来。” “爸!” 李建宏别过头,摆出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让我见他,我有话要跟他说。” 蜷川毫无准备地成为了这场闹剧的主角,从床上老人的视角看去,他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全身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又冷漠又疏离。 李建宏久经商海沉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心硬如铁的人,比自己外强中干的大儿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他看蜷川的样子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快就想了起来:“照片上那个人,也是你吧?” “对,不管你把照片卖给谁,我都会咬死承认我是自愿的,也不会承认那个人是李郁。”,蜷川一口气把话说完,好像在怕自己后悔。 “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李建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病房里顿时充满一股腐朽的味道。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在一起了。”,蜷川眨眨眼睛,“水到渠成。” 李建宏一直目视前方,偶尔斜他一眼:“都是有病的人” 蜷川不接他的话:“我在喜欢上他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上网查了查,又看到很多同性恋情侣被拆散的故事。” 这样的举动让李建宏有点恼火,却又找不到借口发作。 “我的父母都不在人世了,这样看来倒是没什么阻力。”,蜷川笑得很轻松。 他自进门起就没有半点讨好李建宏的意思,在他的认知里,恐怕李建宏也只是一个“阻力”而已。 “我听那些人声泪俱下说着自己的故事,故事情节或许不同,但是结局都一样——他们最后还是妥协了,给自己的懦弱披上一层懂事孝顺的外衣,从此以后封闭心门,当一个行尸走r_ou_。” 蜷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把话语权交还给李建宏:“李先生,你猜我在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建宏有种被眼前人支配的感觉,用粗嘎的声音,极不情愿地说:“物伤其类。” “不是。”,蜷川连连摇头,“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是感情里的失败者,而我恰恰不太喜欢输。” 终于铺垫的差不多了,蜷川撕下最后一层亲善的伪装,神色刹寒:“我想的是,绝不能像他们一样可怜,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要和他在一起,没有人可以让我停下,除了我自己。” 李建宏心神一震,他看向蜷川,而后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僵持许久以后,蜷川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我会非常努力的。” 他的表情这时有了变化,嘴角微微上扬,眼波流转,像极日本能剧中“万媚”一角,艳丽又隐含危险。 “再见。”,蜷川起身,遵循故国的礼节向长辈低头行礼,“不过我想您也不会再见我了。” 李建宏感觉自己被这个年轻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回过神来以后倍觉耻辱,放声喊道:“你站住!” 蜷川看了看床尾的护理牌:“既然是咽喉癌的话,就好好保护嗓子,不要大叫了。希望您早日康复。” 李建宏仍不死心:“等等!” 蜷川没有听他的话,他还是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 李郁在外面等得心焦,看到蜷川安然无恙地出来,连忙上前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你怎么样了?我爸为难你了吗?” 薛行领教过蜷川怼人的功力,心想为难谁也不敢为难他啊,李郁该不会以为自家这位是小白兔吧?这算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场面还应付得了。”,蜷川顾及薛行还在场,拒绝了李郁的亲热,“回去吧,我就两天假,不能久留了。” 李郁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语气瞬间变得无比敷衍:“那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很明显,李郁给薛行的选项只有“不”,“算了吧”和“我自己回去”。 薛行摆摆手,意思是说没事不用管我,我一条狗待着也挺好的。 他形单影只地下楼,无聊刷了一下手机,发现一个月前在知乎提的问题居然有了回复。 问:和大哥关系不太好,但是出于工作的关系天天都要见到嫂子,觉得很尴尬,应该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 答:武松?是你吗武松?? 薛行哑然失笑,他很想再和这位继续深入探讨一下,但又怕说多了掉马,最终还是算了。 第50章 猫 李郁钻进车里,越过驾驶座抱紧了蜷川。 蜷川一动不动让他抱着:“怎么了?” 李郁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鼻尖轻轻划过蜷川胸前,最后停在他修长的脖子上。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蜷川挑眉:“有点?” 李郁改口道:“很想你,快想疯了。” 两个人互相依偎了很久,李郁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他发动车子,伸手捏捏蜷川的脸:“来都来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很远吗?” “不远。” “那我开车行吗?”,蜷川很久不开车了,眼巴巴地盯着方向盘。 上次小祖宗激情飙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李郁回忆起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抱住方向盘,言辞坚定地拒绝了他:“不行。” 如今的沧海桑田根本用不了几百年,十年就足够了,小镇被整个翻新过一遍,哪怕李郁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现在也有点不认得路了。 他在镇里绕了一个大圈,看到许多意料之外的风景。 “看,那是我大伯家。” 经过一间小木屋的时候,李郁放慢速度,摇下车窗示意蜷川往右边看。 “大伯家”门前有两道田埂,郁郁葱葱长着一片蜷川叫不出名字的庄稼。 蜷川往里看了看,找不到有人生活的痕迹:“里面还住着人吗?” “大伯今年四月没了,刚播完种累着了,说是回屋休息,然后再也没起来。”,李郁扶着方向盘,看起来有点低落,“我被我爸赶出家门那会儿,他经常留我吃饭,那时候年轻气盛,还说不要他的施舍,现在想来,是我太不识时务。” 原来种下那片庄稼的人已经不在了。蜷川望着土黄色的田埂,也感到一阵悲凉。 “走吧。”,李郁关上了车窗。 或许是生性热情的大伯在天有灵,想多留侄子片刻,话音方落,木屋里突然窜出一只猫,因为也是黄色的,看起来几乎和田埂融为一体,冲到车头前李郁才发现它。 这猫脸上的毛白了一大片,年纪应该不小,它也挺不见外的,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引擎盖上:“喵!” 李郁把车窗打开,小心翼翼唤了一声:“猫?” 老猫大大方方地坐在引擎盖上,尾巴在身边盘成一圈,尾巴尖晃来晃去,听见李郁呼唤,好整以暇地应了一声,纵身一跃跳进车里,着地时悄无声息。 驾驶和副驾驶之间有个用来收纳的台子,它安然爬到上面坐下,伸出爪子搭着李郁肩膀,仿佛在说“看见没?他,后生仔,我,老前辈。” 李郁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只猫鄙视了,默默把它的爪子拨下去,“这是我大伯养的,没有名字,就叫‘猫’,我还以为它早就死了。” 猫重新把爪子搭回去,一脸德高望重不容违逆的样子,好像在说“你们都死了我也不会死的”。 “大伯没了,它孤零零的也挺可怜。”,蜷川伸手摸了一下猫,“要不带回去养吧?” 李郁摊手:“猫ji,ng得很,上都上来了,也没法再赶它下去。” “喵。” 猫的意思应该是,“你知道就好”。 休整片刻之后,两人一猫重新上路,猫一直稳如泰山地蹲坐在储物台上,很是有大将风范。 动物爱好者蜷川莲试图给它起个新名字,挑了几个和猫发音相近的词,一个一个叫过来:“咪咪?喵喵?毛毛?” 老猫对他的热情视而不见,摇头摆尾的愣是理都不理,蜷川一个人自娱自乐半天也有点累了,调戏不了老猫,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调戏李郁:“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怎么感觉我们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镇子变得太快,连墓园也重新修过了,李郁心里没底,在原地拉下了手刹,凭借记忆判断正确的方向:“我想带你去看看我妈,有日子没来扫墓了。” 夜凉如水,李郁把车上的薄外套拿出来给蜷川披上,让他原地别动,自己四下寻找起来:“我觉得就在这附近,前年来的时候还认得” 在狮台那次李郁就差点把他带到沟里去,蜷川已经不怎么信任他找路的能力了:“你确定吗?” “不知道,老家变得太快了。”,李郁也心虚起来。 附近全是先人的坟茔,住在附近的大多都姓李,姓氏一样,名字也是按家谱排的,乍看都差不多,晚上就更难分辨了,李郁又不敢打手电筒去照老祖宗,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在田间地头乱撞一气。 这时,猫从车门的缝隙里钻出来,溜到蜷川脚边,抬起头:“喵。” 蜷川心中一动,唤回李郁:“你先过来!它好像认得!” “谁认得?” “猫!” 话音方落,猫已经出发了,头也不回地向另一个方向奔去,蜷川和李郁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一前一后地跟在它身后追。 猫穿梭在幢幢黑影之间,琥珀色的眼睛ji,ng光四s,he,它伸出利爪,扒着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一口气爬到枝头,引颈长嚎。 李郁紧随其后赶到,发现槐树旁的墓碑:“就是这里!” 大理石墓碑上写着死者的生卒年份,还有“先妣张颖之墓”六个大字。 仿佛长途颠簸的旅人终于归家,李郁身上的力气在看到碑文的那一刻就被抽干了。 他低下头,弱声唤道:“妈。” 墓园里吹过一丝微风。 他随后又用方言说了些什么,蜷川听不懂,感觉像是“我回来了”。 “我带了个人来给你看看。”,李郁拉着蜷川上前。 明明要见的只是个墓碑,又不是会动会说话的大活人,蜷川却毫无理由地扭捏起来,比见到李建宏时还要紧张:“你妈妈会介意吗?” “她啊。”,李郁动手拔掉墓碑周围的杂草,“就算介意也不会当面说出来,顶多私下向我提提意见。” 蜷川看着褪色的碑文:“她脾气很好?” “嗯,就是因为脾气太好才老是被人欺负。”,李郁拔草的时候太用力,不小心扭到了腰,他没声张,用手偷偷揉了两下,又埋头干起活来, 纵观张颖的一生,因为过于胆小软弱,经常成为被欺压的对象,着实没起过什么正面积极的榜样作用,李郁每次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想想母亲会怎么做,然后反着来就行了。 “不知道这个儿媳妇你会不会满意,其实他除了是个男的,也没什么别的缺点。” 李郁孤独地和墓碑交谈着,一只手放到他的腰上,在酸痛处捏了几下。 “我看见了,别逞强。”,蜷川静静地给他按摩。 李郁又开始嘚瑟:“你儿媳妇贴心吧?”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蜷川嘴上说他,手却一直没停。 等到身上不怎么疼了,李郁拉开蜷川,自己扑通一声跪在碑前。 李郁一句不提年来的辛苦,因为张颖如果还活着,听到这些多半会吓得哭起来,他很早就知道怎么让身边人安心,直到他也遇到一个能够让他安心的人。 “妈,以前出了事,你只会问我怎么办,我那时候才多大,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你一边哭一边告诉我,日子还得过,家里不能没有拿主意的人。”,李郁道。 蜷川双膝一软,也跪在李郁身边。 他顿了顿,把每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那您就让我再拿一回主意吧。这辈子我想和这个人过,别的都不成。” 老槐树的树叶沙沙作响,把天空割裂成不规则的碎片,猫蹲在枝头,看着墓前的两脚兽叩拜那一抔黄土,尾巴尖不甘寂寞地晃来晃去。 李郁磕完头以后,微风突然转成中风,吹弯了老槐树新抽出的枝条,仿佛是母亲听完他的话,魂魄又乘风归去了一般。 扫完先人的墓,李郁又带蜷川去看了看他上过的中学,校名没变,依然是叫“盐城三中”。 天色已晚,外来车辆进不去,李郁就坐在车里,打开车头的大灯,一一把记忆中的景色指给蜷川看:“教学楼旁边有一大片桂花树,能看见吧?算算花期,桂花应该已经开了。” 蜷川忽然有了新发现:“哎你看,树下有个人!” “什么人?” “就在桂花树下面啊,”,蜷川眯起眼睛辨认那个剪影,“他好像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样东西。” 李郁今天没戴隐形,百米外人畜不分,更别说是站着还是坐着的了:“你眼睛真尖,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蜷川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把树影和人影弄混了,“趁天没黑,赶紧走吧,开夜车不太安全。”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5节 家长见了墓也扫了,该逛的地方都逛了,甚至额外收获了一只猫,确实没有继续逗留下去的必要,李郁收拾起泛滥了一整天的乡愁,狠狠心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李郁把车灯开到最亮,威风凛凛地上了通往国道的路,那个树下的人影目送他离去,推着轮椅,碾过地上一瞬即逝的光。 第51章 直男的衣柜 蜷川拿到了综艺台本,只有一页纸,他用指尖捏着那一页纸,难以置信地抖了抖:“这就是台本?” 陆湛:“对。” 蜷川:“你确定吗?没有漏发什么的?” 一页纸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居然还是单面的。 陆湛:“经纪人没说别的,所以应该没有。” 蜷川充分发挥y谋家的ji,ng神,把台本拿到床头的灯下反复照。 陆湛静静看他犯蠢:“你别忙了。” 蜷川用灯验完还是一无所获,心事重重地滚到自己床上,把台本拿在手里反复看:“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y谋呢。” 陆湛真想给蜷川鼓鼓掌然后说你好木奉木奉啊猜对了诶!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必须把嘴闭得紧紧的。 蜷川又把台本看了一遍:“而且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真能卖出去吗?” 这档综艺相当于小分队团综,内容是他和陆湛的一天,从起床开始跟拍,拍满二十四小时,连续一周,然后剪辑播出,简单到用一页纸解释都嫌多。 当然,如果一个综艺真的做成这样,那是绝对卖不出去的。 这次星河给他们接的根本不是什么团综,而是整人节目,通过连续不断给嘉宾下套,观察嘉宾的反应作为卖点。 陆湛是内应,手上另有一份真台本,写着节目流程,当然,他也是绝对不会让蜷川知道的。 “完了完了完了,我觉得我完全没有综艺感,而且也不会造梗。”,蜷川被蒙在鼓里,一个劲儿叹气。 陆湛憋笑憋得快死了,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你这么想,虽然你不会造梗,但你会造人不对,怼人啊。” 床头灯里藏着摄像头,陆湛看了镜头一眼,用气声说“口误啦”。 蜷川不仅不知道节目的真实内容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节目已经开始录制了。 陆湛放下台本:“好了,我先去卫生间洗澡,回来以后接着聊。” 蜷川积极地展开了自救计划,上网搜索康熙来了全集,打算从里面扒拉几个能用的梗,他没顾上陆湛,头也不抬地说:“去吧,我煮个面,你洗完出来正好吃饭。” 贤惠居家的蜷川莲先生还不知道,此时此刻,y谋的大口袋已经向他张开了。 节目的下的套就在这里,陆湛用洗澡当幌子,其实是出门和李郁身份互换。 再过一会儿,李郁会回到宿舍,自称是陆湛,而陆湛会去李郁的住所,和李郁的一个老朋友见面叙旧。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两个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自己是对方,然后看身边人如何反应的整人游戏。 节目的“萌点”在于让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艺人在一起生活一周,看他们互相吐槽磨合,嬉笑怒骂,如果正好是一男一女,还能顺便做一期非诚勿扰。 蜷川也是个橡皮鱼脑子,熊涛明明提起过节目嘉宾还有李郁,他却轻易接受了“团综”这个说法,也不想想多出来的李郁是哪儿来的。 他拿出一包陆湛刚买的汤达人,烧水,下面,放调料包。 蜷川放酱料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数落陆湛,之前耳提面命过让他不要买带香葱的,结果这个傻直男还是买错了。 水开了以后,蜷川伸手去掀锅盖—— 也不知道锅盖是不是年久失修,随着“啪嗒”一声脆响,把手和盖子分了家,上面的螺丝掉进面汤,热气从空洞里冒出来,结结实实烫了一下蜷川。 “啊!”,蜷川急忙收手。 锅盖摇摆了两下,又规规矩矩地扣回了锅子上,面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沸腾着,蜷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发现竟然无从下手了。 蜷川记得这个小n_ai锅是陆湛买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他出来:“陆湛啊!!” 天空一声巨响,男友闪亮登场,李郁从卫生间里出来,很自然地应道:“怎么了?” 蜷川手舞足蹈地解释:“锅盖!断了!” 李郁飘到他背后,蜷川看了看炉灶上影子的长度,心想不大对啊,陆湛什么时候二次发育了? 他回头一看:“你怎么来了?!我不记得给过你这的钥匙啊。” 在吃瓜群众眼里,李郁和蜷川除了刚刚合作过一部电影,就再也没有别的交情了,李郁怕他说漏嘴,赶紧打断:“嘘” 很自然地把蜷川拉到身后:“刚才为什么喊我?” 蜷川以为这又是李郁搞的土味浪漫小惊喜,指指小n_ai锅,说:“把手断了。” 刚才陆湛进卫生间时穿了一件小恐龙连体睡衣,节目组为了效果逼真,特地弄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给李郁,还是按照他的尺码订做的,上身效果像一头霸王龙。 “多大事。”,李郁关了火,徒手把滚烫的锅盖捞起来,放到水池里。 他在厨房忙活着,把蜷川往客厅赶:“你去坐着吧,这里我负责。” 蜷川诧异地看着李郁的装束,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居然还敢这么穿,睡衣恰巧还是绿的,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老黄瓜刷绿漆你装什么嫩呢?” 李郁当场受到一万点伤害:“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啊。” 蜷川端着刚出锅的方便面,他还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停四处张望:“陆湛呢?” 展现演技的时刻到了!李郁不是科班出身,无论拿什么奖都有键盘侠出来议论他如何如何不专业。 他决定为非科班演员平反一把,调动脸上肌r_ou_,露出此生最无辜的表情:“我就是啊。” 蜷川挑起一筷子面刚要吃,闻言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你?!” 李郁皱了一下鼻子:“对。” 陆湛平时说话时不时会皱一下鼻子,他这个表情模仿的真是绝了,感觉就像陆湛的魂魄被塞到了李郁的身体里,连蜷川看了也有点晃神。 蜷川吓得连汤里有螺丝钉都忘了,挑起方便面就要往嘴里送,所幸李郁眼疾手快地把钉子拣出来,才免了他一次上医院洗胃的辛苦。 刚才蜷川坐在椅子上,李郁站在他身后,拣螺丝钉时就像他把蜷川连人带椅子拥入怀中一样,两个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就算有隐藏摄像机,李郁还是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妥的。 蜷川呆呆地喝了一口汤:“你别吓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没吓你,我真是陆湛。”,李郁继续演戏。 蜷川不甘示弱:“胡说!陆湛没这么高!他也就一米七八!” 陆湛的官方身高是一米八,蜷川想也没想就把他给卖了。 李郁拉开椅子坐下:“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脑子糊涂了?” “我睡得挺好呀,头发都不掉的”,蜷川困惑起来,摸摸自己羡煞一众秃头少女的浓密秀发。 李郁坚称是他的问题:“你搞错了。” 蜷川连方便面都不吃了就看他装逼。 李郁把小n_ai锅往前推推:“或者是你饿过头饿傻了,快点先吃饭。” 陆湛对这款有葱花的汤达人情有独钟,上次和上上次都买错了,蜷川抱怨想吃没葱花的,陆湛干脆把锅端走,而且还心安理得地教育他:“那你别吃了,会胖。”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长得这么好看还没有对象的原因吧。 “里面全是葱花怎么吃哦。”,蜷川苦恼地把筷子放下。 李郁拿来一副干净的筷子:“我给你挑。” “等你挑完面都坨了。”,蜷川可怜兮兮地抗议。 李郁一想有理,把筷子放下:“那我们出去吃,想吃什么?” 对话到这里为止,蜷川终于可以确定不是自己老眼昏花或者害了相思病,眼前这个就是货真价实的李郁。 蜷川安下心来,打开大众点评,从顶部一路滑到底:“我看看对啦,想吃烤r_ou_吗?” “好。” “那就这家!”,蜷川兴致勃勃地拍板。 李郁起身:“你等我换衣服。” 蜷川朝他挥挥:“嗯,快点呀。” 李郁被萌出一脸血,强作镇定地钻进卫生间—— 为了录节目,工作人员把卫生间一整面墙上的瓷砖都卸了,打通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刚才陆湛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李郁对着架在柜子上的摄像机说话:“计划有变,我现在要带他出去吃饭。” 不仅是小恐龙睡衣,在开机之前,陆湛还ji,ng心挑选了几套私服给造型师,烤地瓜们负责复刻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给李郁穿。 李郁拿到陆湛的出门装,抖开一看,顿时懵逼:“他就穿这个吗?” 烤地瓜一脸悲痛地肯定了他的想法:“嗯,就是这个。” 陆湛是真的好看,衣品也是真的差,他顶着二代男团神颜的光环出道,圈粉速度极快,有些练习生甚至是为了陆湛才跟星河签合同,一进公司就到处打听哪里可以偶遇小哥哥。 星河练习生私底下有个微信群,时不时有人在群里问问题—— 练习生甲:“哎我经常看到一个大爷在练习室附近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练习生乙:“我更关心怎么才能偶遇陆湛小哥哥啊?我都来三个月了也没见过他。” 上述两个问题的重复率是最高的,一来二去群主干脆把公告改了:致新来的孩子们,那个每天在练习室附近走来走去的大爷就是陆湛。 一箭双雕,一句话把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李郁捧着一件豆绿色冲锋衣,一条洗到发白的祖传运动裤,还有一件领口松到可以当成深v穿的套头衫,幽幽叹气:“他选衣服的时候你们没有给他一点意见之类的吗?” 烤地瓜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你可以去他衣柜看看,找到比这套好看的算我们输。” 李郁已经不想问为什么了,只想问还有吗? 烤地瓜像扔王炸一样往地上扔了一双塑料人字拖:“郁哥,鞋子不要忘了。” 第52章 林尔 李郁对陆湛的私服不满意,陆湛对李郁的也是颇有微词。 “穿别人的衣服好拘束啊。”,陆湛把镜头摆正,拽拽衣袖,显然还不太习惯。 平时可是穿深v的人,觉得拘束也挺正常。 陆湛属于梗不多话来凑的类型,这位优秀的单口相声表演艺术家熟悉完地形以后,在沙发上一坐,开始旁若无人地叨逼叨:“我现在要等一个人,林尔林老师,他跟郁哥合作过好几部戏,不对,等会儿不能喊老师,直接叫名字就行了,我看过他演的电视剧,都是童年回忆,特别好看不知道真人和电视上的看起来有什么区别,听说真人都比电视上的好看,对了,待会儿要是紧张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掐自己一下?” 陆湛还真试着掐了自己一下,看看哪个部位的提神效果最好。 “还是挺疼的,”,陆湛向镜头展示发红的胳膊,“我以前上学也用这招。” 他刚把袖子放下门铃就响了,陆湛穿过半个客厅去开门。 李郁的家位于吴城某高档小区内,小区住户出门都不用带钥匙,进出单元楼只要刷指纹即可。 林尔曾经在这里登记过指纹,但他刚才上楼时被通知指纹失效了,还是保安认出他,刷了自己的员工卡放他上去。 林尔又试了试李郁家的门,果不其然,也提示无法识别,他被挡了一路,满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门一开便率先发难:“你怎么把我的指纹删掉了?” 林尔的黑料很少,观众缘也不错,陆湛原以为他至少是个和气的人,没想到刚见面说话就这么冲。 林尔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逼问道:“你是谁?” 陆湛慌得连话也说不好,别提演戏了:“我?我” “算了。”,林尔把陆湛推开,一头撞进李郁家,站在客厅发号施令,“把所有摄像机关掉,闲杂人等遣走,我不是来陪你们玩的。” 节目的事情陆湛说了又不算:“林老师,那个” 林尔坐在沙发上,抄起一个遥控器就扔:“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 遥控器摔在地上,后盖“咔嚓”一声裂开,电池咕噜噜到处乱滚。 我去,这是吃火药了啊。陆湛感觉和他没法交流,捡起电池灰溜溜搬救兵去了。 陆湛带着副导演赶到现场时,李郁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已经全部阵亡,林尔要是还想摔东西就只能扔果盘了。 他气得急火攻心,还真抓了个苹果要砸,副导演连忙让组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拉住林尔,自己上前调停:“老师您消消气,别回头气坏了身体,不划算的啊。” 林尔闹了一场还没闹出个结果来,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坚持不肯松口:“李郁呢?让他出来跟我解释。” 副导演赔着笑解释:“他在另一个地方出外景,暂时赶不过来” “你说赶不过来就赶不过来了?马上给他打电话,就说我要见他。” 林尔单身多年,现在又一副正室捉j,i,an的派头,话说到这份上,傻子也知道他和李郁有私情了。 副导演暗暗叫苦,心说这都是什么破事:“林老师那个,我们不会干涉您的隐私的,但是节目都安排好了,流程也是固定的,您能不能配合一下,结束以后咱们给您结报酬,马上就能走的。” 因为很久都没新戏找上门,林尔现在过得也不怎么宽裕,听到有报酬,脸色稍霁,虚张声势地责备对方:“不知道先和我经纪人谈吗!” 副导演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为了节目效果,我们规定了事先不泄密的。林老师,如果您觉得可以,咱们现在就开始了行吗?” 副导演给足他面子,林尔有了台阶下,终于同意配合。 他瞪了角落里的陆湛一眼:“来吧。” 在随后的录制过程中,林尔也没闲着,向所有人全方位无死角展示了什么叫倚老卖老,陆湛开个门他都能嫌动作难看,到最后副导演也看不下去了,出来帮他说了几句话才算完。 林尔仗着资历深,拼命抬高自己:“一个唱歌跳舞的演什么戏?尴尬得要死,我当年是和影后视后合作的人,连卫清欢也要给我做配,这种对手算怎么回事儿?!” 副导演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和同事窃窃私语:“影后视后?那也没见他成影帝视帝啊,不就入行早演了几部童年回忆?还真指望大家念旧念一辈子?” 林尔还不许别人议论:“你说什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过气男演员也开罪不起,副导演赶紧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没说什么” 林尔咄咄逼人:“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了!” 陆湛被他们吵得脑瓜疼,眼看天都黑了,这样拍下去明天都拍不完,心焦不已,林尔又正好戳中他的痛点,就算他人微言轻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副导演好话说尽,但林尔还是不肯松口,两个人互相杠着,身边忽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陆湛冷着脸说:“卫清欢是我妈。” 林尔诧异地转向陆湛:“什么?” “她走了好多年。不可能再活过来给你做配了,不好意思。” 陆湛坐在沙发另一端,离林尔远远的,两人仿佛坐在同一架天平上,付出全部力量保持平衡,只有这样才不会从上面坠落。 店员一把拍开半人高的木门,门里的轴承乍然失衡,带动整扇木门摇动起来。 队列里传来一阵明显的叹气声。 李郁听到前面的男大学生连连抱怨:“怎么就赶上我们这列换班啊,你看隔壁的队多快。” 和他一起来的朋友煞有其事捶捶后背:“哎,站得腰疼,年纪大了。” 李郁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个还没入社会的学生崽嫌自己年龄大,那活到我这个岁数岂不是快要入土? 陆湛那边的现场气氛剑拔弩张,蜷川这里就轻松多了,两个人吃完烤r_ou_,又浩浩荡荡奔向n_ai茶铺子,李郁始终记得蜷川在狮台说的话,打算从今以后每天用甜食投喂他。什么?热量太高?不存在的,多运动不就完事儿了。 隔壁队列里有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和李郁并排站着,目光相当犀利,短短几分钟里,已经用眼神将他扒光好几次了。 李郁背后毛毛的:“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姑娘被主动搭话,强压着惊喜小声问:“你!是不是!那个演苏辙的!” “对我是。”,李郁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 “天哪,你出来买n_ai茶吗?!”,姑娘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我以为你这种神仙都是喝露水的。” 李郁:“不是我自己喝,买给别人的。” 姑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是林尔?” 此话一出,李郁刚才还轻松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林尔和李郁合作过一部古装戏,叫《戏说北宋》,十来年前的老片子了,林尔演苏轼,李郁演他的弟弟苏辙,在剧情里,苏轼一被贬苏辙就出场,兄弟二人依依惜别,苏辙花式挽留哥哥,必要时痛哭咆哮。 去年有人在b站传了《戏说北宋》的全集资源,林尔当年的颜值能打,又特别适合儒生造型,结结实实翻红了一把,他本人看到风向也没闲着,拉上李郁在微博互动卖腐,转发评论晒同款都属于基本c,ao作,时间一长,粉丝以为他和李郁住得很近关系亲密,也不怪人家姑娘有此一问。 对方眼神殷切,李郁看了如芒刺在背,也不方便直接否认,两难之下默默无语。 “我特别喜欢你们俩!真的!”,姑娘热情不减,一个人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你们合作过好几次,看起来都特别配!很配很配!” 李郁庆幸自家那位不在这里,否则回家以后搓衣板都要跪断。 他模棱两可地道:“这又怎么说呢。” “下一位!” 店员在窗口喊。 姑娘回头一看,身前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啊!轮到我了。” 李郁把口罩重新戴上:“你快去吧。” “总而言之今天能遇到你我特别高兴一定要继续加油鸭你的戏我都会看的!” 姑娘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以后,美滋滋地去买n_ai茶了,期间一直在看手机,或许是在和朋友分享这次偶遇。 她应该是自己和林尔的cp粉吧?李郁想。 很多同行都不喜欢cp粉,因为感觉就像是在和另一名演员分享同一个人的喜欢,更何况靠着“情侣”之间的化学反应圈粉炒人气,终究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 李郁没有那么反感cp粉,特别是看着姑娘买到n_ai茶,欢天喜地离去的时候,至少她的热忱是真实的,尽管那建立在一段虚假的亲密关系上。 李郁点了一杯n_ai盖,挤出重重包围以后交到蜷川手里。 蜷川喝了一口:“不是半糖吗?” “全糖才好喝,半糖就不甜了。”,李郁拍了一下他的腰,“走吧。” 坐自动扶梯下楼时,李郁又和那个姑娘擦肩而过,有一瞬间,李郁很想告诉她,林尔不是他的良人,身边这个少年才是。 自动扶梯的履带不停滚动,李郁往上,姑娘往下,他们分别淹没在不同的人潮里,再也没有交集。 第53章 必有回响 一百多年以前,出身于荣国府的重度厌男症贾宝玉先生就性别差异问题发表了他的看法:男人都是污浊的泥做的,女人才是干净的水做的。 那么问题来了。小受是什么做的?水泥吗? 李郁觉得应该不是,哪儿有那么软的水泥啊,橡皮泥还差不多。 录完节目后众人散去,李郁不老实起来,拉着蜷川前前后后尝试了好几个奇怪的地点和姿势,小受学过舞蹈就是不一样,怎么拗都没事,c,ao/熟以后软得像一滩水,只有哼哼唧唧求饶的力气。 蜷川扶着桌子,开始还赤足踩在地上,后来李郁起了恶趣味,一个劲把他往上托,渐渐的他双足离地,两条腿在半空晃荡,脚尖偶尔碰到地板,又被李郁恶狠狠顶了上去,蜷川怎么求饶也没用,只得拼命夹紧身体里的那根东西,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李郁一句话也不说,仿佛跟他较劲似的,托起蜷川的腿压在另一条上,拼命往下摁,直到自己进出都有点困难才作罢,就这么变着花样折腾了好久,蜷川被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像个天生就在那里供人发泄欲望的摆设,他到后来哭的嗓子都哑了,李郁听得实在有点心疼,才俯下身重重撞了几下。 蜷川身上一/丝/不/挂,皮肤暴露在外,变得凉津津的,只有不断被男人侵/犯的那个地方滚烫。 李郁一下下把阳/具楔进小/x,ue里,在他耳边说着不着调的昏话:“夹好,给我生个混血出来。” “可是…可是你不s,he出来我怎么生啊,快点…呜,不行了…”,蜷川爽得不停抽气,卧在桌子上打开身体予取予求。 李郁终于稳不住了,扣着他的腰释放出来,蜷川被灌了满满一肚子ji,ng/液,浑身发麻,小腹又酸胀得不行,在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下,低头羞耻地哭出了声。 李郁在他耳边调侃:“那么想怀我的孩子啊?” 蜷川彻底脱力以后,肚子阵阵痉挛起来,好像疼得更厉害了,他被李郁抱在怀里,口齿含糊地呻/吟着。 李郁打量他秀气的眉眼,心想要是能和自己过于锋利的五官中和一下,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比两个人都好看,语气温柔地叹道:“我倒真希望你能给我生一个。” 宿舍的卫生间里没有浴缸,只有一个单人淋浴房,李郁本想草草洗个澡就带他上床睡觉,蜷川却坚持要自己清洗,慢吞吞地弄了半小时才好,躺下后疲惫到极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郁和蜷川挤在同一张小床上,俯下身怜爱地吻了吻他的鼻尖。 蜷川瓮声瓮气地抱怨:“以后不要用这种姿势了。” “可惜了,你趴在桌上高度正合适” 蜷川伸手打他:“睡觉!” “好好好,不用就不用,我都听你的。”,李郁满口答应,“睡吧,起来以后我给你做早饭。” 李郁只是做的时候凶,事后还是温柔的,依言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饭,小朋友洗漱完就能直接吃。 蜷川对着满满一大桌包子油条,发自内心地感叹:“要不别让陆湛回来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李郁时刻不忘入戏:“我不就是陆湛吗?” 蜷川真的搞不懂了,昨夜一番翻云覆雨,还是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味道,别人他或许认不出来,自家男人还能弄错吗? 他叼着半拉油条,急吼吼地就往嘴里塞,李郁伸手扯下一块:“你吃慢点。” 蜷川偏过头不让他扯:“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郁没吃到油条,闷闷不乐地去拿包子:“我就是陆湛啊,有什么问题吗?” 蜷川又一次按住他的手,连包子也不让吃:“陆湛要是能有你一半体贴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好不好。” 李郁不自然地咳嗽:“那什么,咳咳,我是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觉得你们在联合起来整我。”,蜷川拿过一个空盘,装了两根油条给他。 说对了!我的人就是聪明。李郁心里美滋滋。 “你,我,陆湛,三个人的年龄加起来都能退休了,拜托别再那么幼稚了,真的”,蜷川咬了一口包子,“最近也不是愚人节啊。” 蜷川以为是陆湛和李郁私底下说好寻他开心,还没有料到这是一场有准备有预谋有组织的整蛊游戏。 李郁忙着岔开话题:“我在这里不也挺好的?算了,不说这个,今天你带我去买香水吧。” 蜷川:“你一个人去还能在商场走丢是咋的?” “我比较想和你待在一起。” “噫!” 蜷川和李郁演的分明不是整人节目,而是《我们结婚吧》,陆湛和林尔演的也不是整人节目,而是《法治在线》。 今天的预定计划是陆湛开车带林尔出去兜风,两个人还可以聊聊以前发生的故事,因为陆湛对李郁的生活一无所知,林尔如果问起什么,他只能靠临场反应回答,本来应该是个很有趣的桥段,但陆湛一想到对象是林尔,觉得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对方也有极大的概率不会买账。 陆湛决定和副导演私下谈谈,地点就定在三楼和室里。 和室位于三楼走廊深处,偏僻远人,不是知交好友还未必让进,李郁这次给了节目组许可也是看在陆湛的面子上,讨好一下小男朋友的朋友总没错的。 走廊尽头摆着一只白色陶瓷花钵,钵中的兰花枝叶疏密合度,用淡淡的灯光修饰过,颜色清浅朦胧。 一簇鹅黄色小花颤动起来,细长的叶子后面突然多了两只尖尖的耳朵,猫跳出来,优雅地伸了个懒腰。 陆湛忍不住多看两眼,脚下往右一拐,跟着副导演走进和室。 猫紧随其后,不声不响地在隔扇边蹲下。 副导演:“说吧,什么事?” 陆湛抱着一个坐垫,半死不活歪倒在榻榻米上:“怎么办啊?” 副导演也不见外,看到桌上有橘子就顺手拿了一个吃:“见招拆招呗,后期还能剪辑,问题不大。” “他像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我连呼吸都是错的,怎么跟他配合。”,陆湛一个骨碌坐起来,“果然男人也是有更年期的吗?” “嗨呀,你没看出来吗?林尔和李郁大概是分手的时候不太愉快。”,副导演挤眉弄眼地暗示。 李郁的前任能占娱乐圈半壁江山,陆湛还真想不通了,蜷川莲怎么就把这根花心大萝卜当成千年野山参似的宝贝个没完,他寻思什么时候给李郁报个男德班,教教他应该如何正确地当一个好攻。 陆湛深感无力:“李郁和林尔也在一起过?” “这倒不一定,其实是这么回事”,副导演把这几天听到的八卦浓缩一下,滔滔不绝地讲给了陆湛听,“林尔红过,影后给他做配也是真事,但他属于后劲不足的选手,脸垮的早,现在已经不行了,郁哥和他不一样,虽然早年演技捉急黑料多,也不是没被群嘲过,但人家就是有本事啊,这两年都混成电影咖了,拿的奖含金量也高,路人缘回升了不是一点半点。” 副导演认真地作总结:“林尔心里没点那个什么数,还活在梦里呢,非得拉上郁哥捆绑炒cp,也不看看两个人咖位差多少,郁哥肯定是不情愿咯,林尔估计也没少吃闭门羹,心里窝火,就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陆湛感到相当委屈:“他俩的恩怨和我有什么关系?” 副导演拍拍他的肩:“这不重要,反正录完节目就相忘于江湖了,你担待着点。” 陆湛蔫了吧唧地答应:“噢” “行了,我差不多得走了。”,副导演来去匆匆,没有给陆湛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陆湛失望地“啊”了一声:“那么快啊?” 副导演把对讲机别在腰上:“时间不等人,你也快点。” 她刷一声拉开隔门,脚底抹油溜了,因为动作太快太急,猫也吓了一跳,站起来慢悠悠地换了个位置。 和室两边都是嵌入式的衣柜,柜门糊着薄薄一层白纸,猫望着自己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有照出他的帅气,低吼着后退两步,爪子扣在榻榻米上,用力一跃而起,“噗”的一声戳漏了柜门。 陆湛意思意思心疼李郁三秒钟。 这还不算完,猫从衣柜里拖出一个黑色旅行包,对着拉链又刨又咬,半天,未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咬住旅行包的带子,一路拽到陆湛面前,抬起爪子,搭在拉链上。 猫:“铲屎的,给我打开。” 陆湛认出这是蜷川的东西,义正言辞拒绝了猫:“不行,这是我朋友的,我不能随便看。” 猫竟然不屑地哼了一声,听起来就和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类大爷一模一样。 他眨眨充满智慧的琥珀色眼睛:“年轻人要听话。” “你真的要我打开啊?”,陆湛问。 猫不置可否:“喵。” 蜷川莲就像世间一切的矛盾体,平和,偏激,淡泊,虚荣,有时执拗得可怕,有时又反复无常,这样一个人的行李中会有什么?会和别人不同吗? 很少有人能战胜偷窥欲,陆湛也不能。 他拉开旅行包上的拉链,一只相框顺势滑出来,这时猫反倒没什么兴趣了,低头随便嗅了嗅就扬长而去。 陆湛捡起相框,翻过来一看,照片右下角的小字是“五周年演唱会留念”。 作者有话说 原来是不打算写生子的,但是感觉莲莲揣包会非常可爱,而且李郁那么努力,决定给他一点回报(狗头 第54章 闻香识男人 照片上的五个人陆湛都认识,他自己、薛行、蜷川、卞云、方嘉,其中四个人都穿着蓝白为主色调的演出服,蜷川却是一身红色私服。 陆湛的脑子还没转过来,第一感觉是上面的所有人都眼熟,但好像又和现实中的他们有微妙的区别。 卞云!陆湛终于发现了最有违和感的那一个,卞云今年才十六岁,照片里的他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岁。 指腹遮住了照片右下角的小字,陆湛一点点把手指移开,七个字一个接一个出现—— “出道五周年纪念” 五周年纪念,saudade出道才几年? 陆湛脊背发凉,一把就将相框甩了出去:“我的天!” 他找不到人,只能对着猫失声质问:“哪儿来的?这是哪儿来的?!” 猫不会说话,晃晃尾巴尖,闭上眼睛睡觉了。 陆湛拿着相框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又反复确认这个相框到底是不是实体,里面有没有机关。 是节目的套路吗?陆湛吓得慌神,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起身把衣柜门全部打开,窜上跳下地找隐藏摄像机。 什么都没有,柜门上只有一层白纸,又有什么空间装摄像头? 五周年出道纪念,那么就是2023年了?陆湛很确定现在还没到2023年。 自己没有眼花,也不是节目蓄意整蛊,蜷川的旅行包里确确实实有一只来自未来的相框,陆湛直觉这张照片不是ps的,而且就算是ps也够诡异了,蜷川为什么要闲着没事做这种东西? 天冷了,李郁在和室加了一张暖桌,上面铺着毛毯,陆湛捡回相框,藏到桌子下,用毛毯盖好,拉起旅行包,放回刚才的位置,合上衣柜门。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心还在噗噗直跳。 方嘉和卞云年纪还小,知道了也帮不上忙,熊涛肯定不能说,薛行虽然名字里有个行,但这哥们处理起突发状况来完全不行,指望他守口如瓶不太现实,陆湛急切地想找人谈谈,哪怕是分担一半他的不安也好,然而思来想去,身边没有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选,每个人都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而且这么诡异的事情,说出去真的有人相信吗?陆湛最终放弃了,他决定自己保守这个秘密,等查出端倪来再说也不迟。 “人的一生里要做很多很多决定。”,蜷川把声音放得又轻又低沉。 李郁抓着一大把用过的香水试纸:“对啊,是这样。” “有些很重要,另一些,不太重要。”,蜷川自以为深沉地停顿了一下。 这孩子的台词功底可太差了,以后千万别演戏。李郁憋着笑赞同:“嗯,也许吧。” 蜷川加快了语速:“选香水属于不太重要的那种决定。” 李郁偏头看他:“所以呢?” 蜷川终于炸毛了:“所以你能不能快点选一个啦?!” “好好好,马上就好了,你再稍微等等。” “你两个小时前就是这么说的!” 李郁每次买东西都墨迹个没完,这次为了凑节目长度更是变本加厉,拉着蜷川跑了三个商场十几个专柜,吴城的几大商圈都逛遍了,愣是找不出一瓶合他意的。 最后还是李郁朋友给他介绍了一家定制西装店,店主可能是安陵容托生转世,又会做衣服又会调香,闲来没事做了几款香放在店里卖,都是绝版也不用担心和别人撞,类似李郁这种明明俗得不行还想标榜自己有个性的老男人都喜欢。 既然是西装定制,蜷川理所当然地脑补了一整套冷淡英伦风,但李郁告诉他店的位置有点偏,可能会和他想象的有差距,蜷川没当回事,心想再不济应该也是奥利凡德魔杖店那样的,到实地一看才傻眼了,店面装修没有任何风格可言,看上去和库房差不多,左边是十几个人台,右边是一整排试衣间,店主是女的,四十多岁,瘦得像麻杆,老佛爷似的坐在办公桌后面,也不爱招呼客人。 桌角贴着一张价目表,价格六位数起跳,末尾印着一张表情包——“不好意思,有实力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李郁笑着安抚小祖宗:“乖,我答应你,马上就好” 他将一大把试纸拈开,呈扇形捏在手里,留下最右边的两张,剩下的全部扔进垃圾桶:“看,就剩两个候选了,你帮我挑一个,我们付完钱立刻就走。” “好。”,蜷川把手腕伸过去,“左右两边,一边一个。” 李郁充满仪式感端起香水瓶:“眼睛闭上,不要让视觉影响嗅觉。” “快点哦。”,蜷川依言闭上眼睛。 李郁手里自始至终只有一瓶香水,他喷完两下,把瓶子藏到身后:“可以了,闻吧。” 蜷川认真地闻完左边闻右边,鼻尖一皱一皱的,像吃草的小兔子。 左手是幽兰香气,右手也是香祖芬芳,小兔子想了想,满脸凝重地得出结论:“我怎么觉得都一样?” 李郁假装惊讶:“是吗?不可能啊。” 蜷川又睁着眼闻了一次:“明明两只手上都是兰花香。” “你确定?”“嗯,你家不是也有兰花?我知道兰花什么香味。” 李郁还没玩够:“那让我闻闻。” 跌进圈套还浑然不觉的蜷川把手伸过去,李郁闻了闻,一时没控制好距离,鼻尖轻轻擦过他手腕内侧的皮肤。 “喂。”,蜷川敏感地往回缩。 李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像是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6节 蜷川把手缩回去:“为什么?” 李郁得意地挑起眉毛:“因为我喷的是同一瓶” 蜷川哭笑不得,把那两片香水试纸丢在李郁身上:“你就忽悠吧。” 李郁接住试纸,顺手扔掉:“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自己是陆湛吗?” 他话音方落,试衣间里突然涌出三四个摄像师傅,高矮胖瘦不一,通通面无表情,扛着器材齐刷刷在蜷川跟前一字排开。 蜷川还有点蒙,他看看试衣间,又看看摄像师,真心诚意地发问:“里面能藏这么多人吗?” 摄像师甲:“还可以,就是太闷了。” 蜷川那好使的小脑瓜终于开始工作了:“不对啊我出来买东西,你们怎么知道” “噢!!” 蜷川一急就脸红:“我说呢综艺企划怎么可能就那一页纸!” 公司太不厚道了!也不事先暗示一下!他甚至没有时间看几集康熙来了补补课! 他对着镜头深刻反省起来:“我是不是特别没梗?表现很尬吗?有多尬?会不会影响收视率?” 摄像师乙:“没梗不是问题,你自己就是个梗。” 听上去是在夸他然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蜷川返身用力拍了李郁一下:“骗我!” 李郁负责装傻:“你不是也相信了吗?” 蜷川哭笑不得:“你还穿他的衣服!我刚才还在想,你哪里来的那么难看的衣服。” 此时,千里之外的陆湛打了个喷嚏。 摄像丙:“下次还想上我们节目吗?” “下次我让全团一起来好不好?”,蜷川不忘捞自己队友一把,“五个人肯定比两个人热闹。” 这句“五个人比两个人热闹”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卞云跑路以后,唯四一直牢牢占据道德高地,连“团饭”这个高贵正统的名分都是唯四的。 然而风水永远是轮流转的,饭圈掐起来是没个完的,现在官方盖章了sauade是五个人,唯五仿佛是当年获悉小日本吃了原子弹的中国人,一朝翻身农奴把歌唱,斗志昂扬地和唯四掐在一起,其中还有个别不自觉的唯三和唯二浑水摸鱼。 三个女人况且一台戏,三百个女人参与的群架哪里能吵出输赢来,眼看唾沫星子一路从微博洒到知乎,战况空前激烈也空前胶着,甭管留下的是美名还是恶名,saudade终归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这场人数之争本该被载入饭圈史册,只可惜它生不逢时,热度很快被另一场更加劲爆刺激的网络混战所掩盖。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蜷川目前还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李郁挨个给摄像发烟,他就像小媳妇似的乖乖等在旁边。 闲杂人等散去之后,李郁突然抱住还在发呆的蜷川:“以后我们的结婚礼服就在这里订做吧?” 蜷川捏捏他圈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国/家让你结吗你就瞎说。” 李郁一脸认真:“那仪式也得要。” 也不知道李郁已经和多少人开过这样的空头支票了,蜷川早就学会不对他抱太大希望:“随便,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答应。” 由于女店主的存在感实在太过稀薄,李郁旁若无人地吻了吻他的唇,蜷川虽然不喜欢在公共场合亲热,但也无法拒绝他,蜻蜓点水般地回吻着,你侬我侬黏糊个没完。 不行了看不下去了,在两个人的亲密行为进一步升级前,女店主及时抽出一张名片塞到两人当中。 “两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女店主一脸“这都8012年了我还有什么没见过呢”的沉稳淡定:“本店承接订制礼服的业务,这是名片,届时欢迎询价。” 第55章 情迷 “你们不觉得李郁和len好像原来就认识吗?” 陆湛和蜷川录制的那期《人间观察》播出以后,有人在知乎上发出此灵魂一问。 这位发现了盲点的华生是不折不扣的路人,只是在看了节目后心有疑虑,顺手邀请知乎上的各家粉头传道解惑。 画风一开始还是挺正常的,最高赞的回答详细分析了各种容易被遗漏的小细节: “首先len看到李郁的时候第一句话是什么?‘你怎么来了?我不记得给过你这里的钥匙啊’,钥匙很明显就是宿舍钥匙了,如果len和李郁不太熟的话,怎么会提起钥匙呢?‘你怎么在这里’或者‘你为什么在这里’听上去都更加自然吧?” “而且在捞那个螺丝钉的时候,李郁居然直接从后面圈住len,要不是他盖章直男,我都觉得李郁要泡他了好吗?” “主动排队买n_ai茶这个也不说了,大家看!李郁把n_ai茶给len的时候,拍的是他的腰!腰诶!你们会让一个和你不熟的人拍你的腰吗?反正我是不会的。” “第三天买香水就更基了,李郁这两年拍电影草深沉人设我们都是知道的,他什么时候和人家开过这种幼稚的玩笑了?我看视频的时候都以为这是个假的李郁。” “最后!len缩手的时候李郁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他的手,男团粉先静一静听我说啊,我是纯路人,我觉得你们小哥哥的表情根本不是厌恶啊,明显是慌了好吗,那么问题来了,他慌什么呢?李郁后面还直接凑上去闻了,手腕那么敏感的地方!直接!凑上去闻!如果len觉得不舒服完全可以拒绝好吧,可是他拒绝了吗?没有吧?” 蜷川被闻手腕的时候双颊通红,后期加了一层滤镜才不这么明显,粉丝不知道内情,一个劲心疼小哥哥被老男人揩油,还有人把他的表情p成“我超可莲”的表情包。 答主甩了一堆节目截图出来,最后得出结论——“我感觉len和李郁私下确实是认识的,但是多熟也不好说,唉溜了溜了,希望两家粉丝手下留情哈。” 比起最高赞答长篇大论,第二高赞的篇幅就短多了。 匿名用户: “我觉得薛行和len很real诶,不是有人说薛行和李郁是兄弟关系吗?这样的话李郁和len认识好像也解释的通了。” 评论区围满吃瓜群众: “啥玩意?薛行和李郁?” “他俩都是南通人,百度百科里也写了,说不定是真的诶。” “那也只能证明是老乡吧。” “朋友们听我说!这是真的!李郁和薛行真的是兄弟!但不是一个妈生的,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薛行和len怎么就real了?完全没有互动的两个人,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出real的。” “楼上的,刚出道的综艺狼人游戏被你吃了?我记得二哥当时无脑站小老三是好人。” “你们都没有关注一个叫莫凹猫的po主吗?都拍出来薛行和len一起回老家了,说不定连家长都见了,某些双生粉是选择性失明?” “莫凹猫简直恶臭,我ballball你们这些追私生的原地爆炸行吗?” 至此,问题里的火药味渐渐浓了起来,陆湛x蜷川的cp粉和薛行x蜷川的cp粉率先到达战场,本着能动手绝不吵吵的原则,上来就互扔截图battle起来,一场看不见鲜血和硝烟的厮杀缓缓拉开帷幕。 饭圈定律:当一个团的人数≥3的时候,你永远都分不清到底谁爱谁。 随着战局趋于白热化,李郁的cp粉也凑了一竿子热闹:“说起来李郁x林尔这对在微博上互动那么多都没人吃的吗?” 李郁唯粉:“不接受捆绑我老李,某些小可爱家的蒸煮糊到地心了还出来蹦跶?” 如梦方醒的陆湛唯粉:“我家队长从出道开始就和小老三捆绑,一出场弹幕里刷的全是双生,亲妈粉心里委屈好吧?” 忍无可忍的薛行唯粉:“我家二哥在同人文里被你们写成万年男二公用攻,现在出了什么事就拉他出来遛你们真的良心不痛吗?” 心情复杂的方嘉唯粉:“我家老四被老二连累,高考路上被扎一刀这事没人记得了?现在队内查无此人我就想问问楼上的二哥粉怎么看?” 高贵冷艳的蜷川唯粉:“我家三妹辛辛苦苦一人n_ai全员,s_ao团原来都雪藏了后来解冻是谁的功劳心里真的没点abcdefg数?已经不指望各家和平相处了,至少不要闹得人尽皆知给小哥哥抹黑ok?” 不敢说话的卞云唯粉:“我家忙内算了,我家忙内已经跑了。” 正当粉丝掐得昏天黑地之际,有人弱弱地发声:“那个你们不觉得李郁和len这对也挺好吃的吗?老少配什么的。” 浴血奋战的粉头不约而同放下了手里的键盘:“来,姐妹们,停一停,我们先把上面那个邪教粉赶出去。” 又是一阵喊打喊杀声。 可怜的题主就像当年的周天子,一觉睡醒登临城楼,发现江山早已数度易主,诸侯王你方唱罢我登场,早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薛行拿着手机看了一下午知乎,倚在厨房门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来来,陆湛,我再给你念这条,呃,利益相关利益相关是什么意思?” 陆湛又包了一个饺子扔到砧板上:“念什么念,过来帮忙。” 宿舍的厨房低矮狭小,薛行低着头挤进去,一路碰倒一排锅碗瓢盆,铁勺和瓷碗齐下,叮铃哐啷好不热闹。 薛行在前面移动,陆湛跟在他身后收拾,咬牙切齿地想等以后赚钱买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搞个开放式厨房。 薛行跃跃欲试:“有什么要打下手的吗?” 厨房里空间逼仄,硬塞一个人进来后,陆湛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了,看这位笨手笨脚的样子多半也不会做饭:“算了算了,去换小嘉来,你就别添乱了。” “我不。”,薛行被推了好几下愣是纹丝不动,自我感觉良好地主动请缨,“你让我包饺子吧,我会包饺子,真的。” “那你包。”,陆湛拿了一张饺子皮摊到他手里,自己往煤气灶边一靠,“来,看着你包。” “不就包饺子吗有什么难的”,薛行规规矩矩地挑起一筷子馅,放在饺子皮中央。 完成第一步后美滋滋地向陆湛邀功:“看,熟练吧。” 陆湛不为所动,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始你的表演。” 接下来怎么弄?薛行思索片刻,煞有介事地把饺子皮全部捏起来。 完成以后,他捧着这个丑丑的饺子去给陆湛看。 陆湛在擀面的间隙瞅了一眼,脸立刻就拉下去了:“你这个韭菜盒子也太难看了吧。” 薛行仿佛一个打球时被暗恋女生围观,想投个三分上篮耍帅却不幸摔个狗吃屎的高中男生,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我我真的会包!” “废话少说,让小嘉过来帮忙,你去布置餐桌。”,陆湛把和好的面团拿出来,砸在砧板上拍得啪啪响。 “啊?哦好!”,薛行以为陆湛是故意给他台阶下,心情瞬间多云转晴,欢天喜地地给他抓壮丁去了。 薛行一跑起来,整个宿舍的木地板就开始此起彼伏地震动,李郁默默问候了一遍他全家,又想起他全家基本上约等于自己全家,只得抛弃这个想法,抱着蜷川换了个体/位继续。 “外面什么声音啊?” “你别管。” 李郁把他压在身下,下/身疯狂耸动,蜷川哼唧两声表示抗议,臀部立时被掴了一巴掌。 小委屈眼泪汪汪地抱怨:“让我穿奇怪的衣服,还要打我。” 李郁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双过膝丝袜来,半哄半骗的让蜷川穿上,白日宣/ y 一番后,蜷川体力不支睡了过去,没多久又被一阵胀痛弄醒,本来说好了只用腿帮他,但李郁执意不肯,一个劲把自己的东西往他身体里塞。 “别出声,不然你朋友要听到了。”,李郁喘息渐重,“忍忍,快好了。” 蜷川还没完全睡醒,靠在他怀里,皱着眉头糯糯地叫了一声“哥哥”。 腿上瞬间多了一泼粘稠温热的东西,李郁喘着粗气泄了出来,坐起穿衣时不忘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 “冷,要盖被子。”,蜷川伸手去拽床角的棉被 李郁按住他:“别动。” “干嘛?”“让我看一会儿。” 蜷川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外套勉强遮住腰线和臀部,双腿屈起,微微抽搐着,套在腿上的丝袜一高一低,早已被扯得残缺不全,还有点点未凝固的白斑。 李郁喉头一紧,急忙撇开目光,扯过棉被将他严严实实的盖起来:“好了,你休息吧。” “不许走。” 一条细细白白的胳膊勾住他,李郁没办法,又重新坐回床头。 蜷川把头搁在他的大腿上,隔着内裤嗅闻那股腥臊的气味。 李郁试探性地摁了摁他的后脑,蜷川乖巧地把头埋到他腿间,用指尖挑开内裤,舔去未干的ji,ng/液。 李郁心中过意不去,松开手,把他拉起来抱进怀里:“好了宝贝,脏,别弄了。” 《椎冰客》杀青后蜷川大病一场,因为工作太忙一直不见好转,除夕夜在家养病还要应付发/情的李郁,此刻脸色差到极点,像个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 李郁总是在发泄完后才想起心疼:“对不起,是我太重了。” 他这几天的确心情不佳——玉面打算年后签第一批艺人,同时让six sed回归造势,李郁作为项目负责人,好不容易把一切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孙月明却病倒了,躺在医院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登台唱歌,外界听到风声已经有了种种揣测,李郁只好一边出钱摆平,一边希望这位姑n_a_ai早日康复为公司创收。 压力所致,故而急躁了些,在床上也不甚温柔。 蜷川搂住李郁,苍白的唇轻轻开合:“我和你的情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只要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就行了,别的少问。”,李郁潦草地应付道。 蜷川贴在他身上,小声请求:“能不能不要做完以后就把我推开。” 李郁一心想着出去抽根烟松快松快,没把握好语气:“那你想怎么样?” “亲亲我。” 蜷川的语气里难掩失落。 李郁吻了他一下,还不忘为自己开脱:“我没这习惯。” 蜷川的脸色更白了,他躲开这个吻,在床角自卑地缩成一团:“那算了,不要亲了。” “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李郁倾身过去制住他乱动的身体,在他唇上胡乱地辗转一番。 蜷川木木的接受了这个吻,低头脱掉丝袜扔到床边,裹着被子面壁:“让我睡觉吧。” “你好好休息。”,李郁套上裤子,头也不回地出门。 他记得宿舍里没有不让抽烟的规矩,把房门带上后便在客厅点了一支。 “哥哥。” 李郁还没来得及把事后烟放进嘴里,就被薛行这声中气十足的哥哥吓得半死。 或许是薛行也觉得叫叠字太狗腿,换了个稍微正常点的叫法:“哥。” 李郁:“你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他想到刚才蜷川缠着他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愈发嫌弃起这个货真价实的弟弟来。 公司给薛行的定位是冷面总攻,事实证明公司还挺有眼光,他笑起来真的不怎么好看。 薛行陪着一脸不怎么好看的微笑进入正题:“那什么,我就想问问,你一般是怎么追男孩子的啊?” 噢,原来是取经来了。李郁心中有了数,好整以暇摆出长兄的架势:“你想听哪方面的?” “就是”,薛行的两只手躁动地比划一番,“套路。” 李郁按下他的手:“别急着学套路,你先告诉我,那个人大概什么情况?” 薛行一听,二话不说使出浑身解数把陆湛形容成一个小仙男:“他啊,比我大两岁,长得特别好看,而且体贴会照顾人,对外贼有领导气质,对内嘛温柔不失铁腕,让你感觉如沐春风的同时,又有点秋风扫落叶的萧瑟” “停停停。”,李郁打断了他的彩虹屁,“别吹了,说正题。” “一言以蔽之,我觉得我配不上他。”,薛行蔫头巴脑地得出这一结论。 “吊马子又不是考大学,分数够了才能上,”,李郁叼着烟笑得一脸痞气,“懂吗?” 薛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是要我走心的意思吗?”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哥我准备了几句情话,特别真挚,很走心的那种。” 他像个没设定好程序的ai一样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你是哪里人啊?是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很花心,喜欢每一天都不同的你。” “我最近有点忙,忙着你喜欢你。” “像我这么好的男生,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薛行放下手机,怯怯地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李郁给他一个404 not found的表情让他自己体会。 薛行:“不好吗?” 李郁啧啧称奇:“看来你真是凭本事单身的啊我的兄弟。” 他开始了对弟弟的谆谆教导:“要让一个人对你感兴趣就得投他所好,你那位平时都喜欢什么?” 薛行听完后若有所思:“他昨天在看什么超跑锦标赛要不这样,再过半个月就是情人节,我带他出去飙车看江景?” 李郁满意薛行一点就透:“不错啊,孺子可教。” 薛行开始了他的套路:“可我那破普桑也不好看啊,要是有一辆超跑就好了,就是兰博基尼最新发售,设计巨带感,配置逆天,圈速六分四十四秒秒杀保时捷的那种” 李郁听着听着发现这形容怎么有点像他的新车,顿时恍然大悟:“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薛行嘿嘿一笑:“哥,能不能借你的车开开,就一晚上!第二天我保准准时给你还回去。” 李郁最近收了一辆新座驾,好像叫aventador的,名字贼长,不看一眼都拼不出来,他不算多懂车,觉得顺眼就买了,想不到平白无故惹得这小子惦记。 李郁也穷过,见薛行和自己当年的情形相似,决定能帮就帮一把,伸手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 薛行要接,李郁收手让他扑了个空:“那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我家那位,有什么脏活累活尽量替他干,听见没有?” 薛行自然满口答应:“哥你放心,嫂子交给我了。” 李郁刚要给他钥匙,又觉得不太妥:“你家楼下停辆跑车,会不会太扎眼?” 薛行一想也有理:“那要不这样,情人节那天我有个电台节目,晚上十一点结束,我把地址给你,你开着车去那里等着我?” 李郁被他的厚脸皮折服了:“你还真不见外啊?” 薛行双手合十,腆着大脸往上凑:“哥,帮个忙,哥。” “去去去,我又没说不帮。”,李郁嫌弃地躲得远远的。 “谢谢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薛行总算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兴奋之余已经在考虑以后和陆湛同居的房子要买在哪个区了。 李郁把烟头摁进烟灰缸,表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他吐出一口烟雾,烟雾又很快被另一阵更厚重的白气吞噬。 陆湛掀开锅盖,捞出第一批饺子,挥手驱散温热的水汽:“小嘉,去叫老二老三吃饭。” 方嘉放下雕了一半的胡萝卜花,蹦蹦跳跳地钻出厨房:“二哥三哥吃饭!” 李郁好奇地问薛行:“你喜欢的是这个?” “不是,是他后面那个。” 恰巧“后面那个”端出一盘饺子,身上套着李郁他爷爷都嫌老气的藏青色高领毛衣和配套秋裤,脚蹬一双万年不变的塑料人字拖,活活把八分的脸减成五分。 李郁定睛一看:“就他?” “对啊,就他,”薛行点点头,满脸陶醉地欣赏陆湛的穿搭,“简直太特别太随性了。” 第56章 除夕 李郁中午就来了,和蜷川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半天,陆湛用脚下的人字拖想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怜老三生着病还要被这个畜生折腾,大过年的都懒得给他好脸,见面就出言不逊道:“怎么还不走?” 李郁也跟他杠上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湛把醋碟往桌上一丢:“这是我家,你出去。” 李郁不急不缓地回道:“你不如去问问这栋楼在谁名下。” “好了好了,今晚是大年夜。”,薛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赶紧出来劝架,“你俩就别吵了吧?啊?” 陆湛长眉一挑:“你到底听谁的?” 薛行倒戈倒得飞快:“那我听你的。” 陆湛拿了四双筷子,摆明要赶人:“我听小嘉的。” 方嘉正帮着摆餐具,无辜被点到名,只得继续甩锅:“我我听三哥的!” 蜷川拿着杯子出来倒水,正好看见这一幕。 “小心,别着凉。”,李郁为他拢紧肩上的西装外套。 陆湛冷冷地看着他表演,脸上写满了“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蜷川早就被李郁吃得死死的,只要稍微献献殷勤,他也就不再想纠结刚才发生的事,拉起情郎入座:“留下来吧,外面下雪了,太冷。” 方嘉刚搬回宿舍没多久,眼前发生的事情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稀里糊涂地被薛行推着坐下。 陆湛因此变成了唯一一个干站着的人,薛行添了一双筷子,趁机招呼:“吃饭吧,大过年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对于中国人来说,“大过年的”是个有魔力的词汇,陆湛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李郁怎么样,只好偃旗息鼓,暂时接纳了他和众人同席吃饭。 开席之前,陆湛宣布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昨天我去公司开会,收到通知说卞云要回来了,年后五个人一起出新歌。” 当初卞云出走时把陆湛气得够呛,薛行还有些耿耿于怀:“他不是单飞了吗?” 陆湛想了想,道:“现在又飞回来了。” 蜷川和方嘉都没说什么,卞云年纪小,就算捅了篓子也少有人会真心怪他,而且都说了是“通知”,公司显然没想参考队友的意见。 陆湛看了薛行一眼:“兄弟间没有隔夜仇。” 薛行内心:可我没把你当兄弟啊。 他心乱如麻,索性把杯子满上:“那算了,喝酒。” 方嘉很给面子地碰了第一下,有人破冰以后,其余人也纷纷举杯,五只玻璃杯叮当作响,杯壁上滑下一串滚圆的水珠,薛行打开笔记本播放今年春晚助兴,年夜饭就这样在看似和谐的气氛里开始了。 方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凉拌牛r_ou_片,以此作为掩护,偷偷和薛行咬耳朵:“二哥,三哥旁边这位是” “呃” 是你三哥的男人?老公?家属?薛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还好李郁本尊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站起来和方嘉友好地握了个手:“你好,我叫李郁。” 方嘉刚才就看他眼熟,没想到还真是那个李郁,受宠若惊地伸出手:“你好啊我姓方正方形的方。” 陆湛冷声打断他:“老四。” 方嘉:“啊?” “离他远点。”,陆湛杀气腾腾地嚼着水晶虾仁,“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蜷川对无休止的争论感到厌烦,放下筷子充满火药味地挑衅:“李郁到底怎么了?” “哦!三哥!你和他” 方嘉终于明白过来,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行塞了一口桂花糖藕。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对你好,你的事情一旦被爆出来,全团都没活路。”,陆湛沉着脸说,“你为大家想过吗?” 蜷川差点气笑了,那天他从狮台回来,到家已经是吃晚饭的点了,陆湛还躺在床上没起来,被子有一件女人的衣服,他一直不声张,陆湛就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了? “那你的事情呢陆湛。”,蜷川忍无可忍,终于开口问道。 薛行的筷子也停了:“什么事?” 陆湛的气焰顿时低了一大半,他没再说什么,专心地和碗里那个饺子赌气,用筷尖一下下把饺子皮戳成筛子。 李郁见是队内的矛盾,心想自己一个外人也不方便,主动起身回避:“我去阳台抽根烟。” 好不容易炒热的气氛又冷了,辛苦了方嘉刚回来就要绞尽脑汁在几个人之间调停,他往窗外看了看,不由分说先拽起那个脾气最差的:“下雪了下雪了!走,二哥我们去阳台看雪!” 薛行:“啊?吴城什么时候下过雪了” 吴城有没有下雪不重要,把你这个定时炸弹挪开才最重要。薛行走后,蜷川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开门见山地问:“是谁?” 陆湛把戳烂的饺子塞进嘴里:“苏婉佳。” 又是隔壁团的。蜷川撇撇嘴,往他的醋碟里添了点醋:“那你好意思说我。” 陆湛据理力争:“你真不懂假不懂啊?我如果不隔三差五给李郁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你娘家没人了,到时候欺负你怎么办啊?” “娘家人”,蜷川默念了一遍,噗嗤笑出声。 陆湛却很诚恳地凑上去:“我也是希望你能好。” 左思右想,别扭地补充道:“虽然我看不出来那个老男人有什么优点,但是如果你喜欢,那我们也只能接受了。” 蜷川的世界里只有李郁,十年来一直如此,他时常忽略自己还有一群两肋cha刀的朋友,也甚少了解过他们的真心。 蜷川故意岔开话题:“别说这个了,看雪去吧。” 陆湛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后:“今天真的有雪啊?” 两人还没到阳台就听见方嘉在嚷嚷:“你们快看快看地上有积雪!真的雪!好多好厚!感觉可以堆雪仗,不对,可以打雪人啦!” 陆湛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阳台:“哪儿呢哪儿呢?” 方嘉:“你看!地上全是!” 薛行:“老四说的是真的!陆湛你快看!” 三个南方人并排站在阳台上,两眼泛光,不约而同地赞叹:“哇” 李郁才不和他们为伍,一个人离开阳台,把蜷川堵了个正着,伸出胳膊搂住他:“你别去了,外面冷。” 蜷川踮起脚和李郁平视:“我抱抱你就不冷了。” “真乖。”,李郁箍紧他的腰。 蜷川抓住他的手,吃痛叫了一声:“疼!” 李郁紧张起来:“哪里痛?” “这里,好像你每次内/s,he都痛。”,蜷川皱着眉头揉揉小腹。 李郁满怀歉意:“那我以后尽量控制自己。” 你能控制住自己就有鬼了。蜷川在心里狠狠吐槽。 他假装遗憾地叹息:“那这样就生不出孩子了。” “本来也生不出来!” 李郁笑笑,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嘴:“不瞒你说,我一直想要个女儿的。” 他感觉到蜷川单薄的身体忽然僵硬,连忙改口:“不过有你也够了。” 李郁刮刮他微翘的鼻尖:“把你养大不容易,不想再来一次了。” 此话倒是不假,李郁确实不想再当单亲爸爸了,还好李慕枝是男孩,自己摔摔打打的也能长大,用不着大人在他身上费太多心思。 蜷川陷入沉思:“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希望能有个小姑娘来折磨你一下。” 李郁赶紧讨饶:“别,宝贝,千万别。” “放心,我又生不出来。” 蜷川埋首在李郁怀中,肚子渐渐不痛了,紧张的肩膀也放松下来,情人趁机送上一个长吻,薄唇从他的眼睛一路往下,划过鼻尖和唇珠,最后在下巴上撩拨般地轻蹭,蜷川怕痒,笑着睁开眼睛,正好迎上一双多情的眼。 他默默看着他,用手勾勒李郁下颌角的形状,慢慢在他的脸上移动着。 其实李郁的脸型不功不过,下巴略方,还有一道浅浅的沟壑,只是胜在有一个好看的鼻子,鼻骨的表现欲甚强,线条寸寸清晰,以便情人观赏垂涎;至于嘴唇则生得很薄,唇峰倒是丰润,血色充盈,本来他的嘴紧紧抿着,看起来冷淡寡情,可是那个唇峰却给人侥幸的错觉,以为只要付出的够多,这样一张口中也能说出温暖的话来。 他的眼窝很深,双眼被安放在那一小片y影里,如同盛夏季节的曲折回廊,而目光就是游走其间的阳光,晦明交错着,暗处极y冷,亮处又出奇热烈。 蜷川捧着这张不算太ji,ng致的脸,突然有了放声大哭的冲动。 李郁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声喃喃:“我们回你房间吧。” 去年除夕,李郁设计把蜷川关在卧室里,野兽般地交/合了一整天,他热情得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年,蜷川吃足苦头,现在回忆起来还有点后怕。 还没想好怎么拒绝,正巧门铃响了,他赶紧抓住机会,推走李郁逃出生天:“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三个看雪的南方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跟出去,房间瞬间空了,李郁尴尬地低头咳嗽,深呼吸克制刚刚冒头的欲望。 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想。 蜷川开了门,一下子还没认出他是谁,脑袋里的数据库加载半天,才把这个高大挺拔的少年和去年的卞云匹配到一起。 卞云大概是属竹笋的,一旦发了芽就开始节节拔高,目测已经长到一米八几,身高直逼薛行而去。 完了,这下真成队内最矮了。蜷川仰天长叹。 卞云摘下围巾,愣愣地待在楼道里不敢进门:“我和爸妈吃完年夜饭就赶过来了” 蜷川猜到卞云是来求和,挡住了想要开口的薛行,静静地听他的说辞。 卞云也不怯场,一口气喊了四个称呼给自己壮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蜷川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口:“你都单飞了,不用叫我三哥了。” “我没单飞,我就是自己出了一首歌。”,卞云紧紧抓着手里的围巾,“当初想走是因为你们分给我的歌词太少,我爸说他给我出歌,我就能一个人唱全部歌词了。” 薛行顶了他一句:“少提你爸。” 蜷川还是没让卞云进门,继续追问:“然后呢?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卞云捏着围巾的手松了:“可是等我真的能一个人唱全部歌词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他好声好气地认错:“对不起。我错了,我当时不该说那些话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三哥你就让我回来吧,五个人多好啊,五个人…五个人还能一起打王者荣耀呢。” 个子是长高了,心性还像小孩子,那么幼稚的借口都敢拿出来说,蜷川绷不住笑出声:“我才不打王者。” 门内的三个人配合默契,纷纷附议。 方嘉:“我也不打王者。” 陆湛:“我也不打。” 薛行:“我听老大的。” 李郁暗暗想:王者是什么? 卞云失望地垂下头:“那就是不接受我的意思了,对吗?” “神经。” 蜷川一把将傻孩子拉进门,颇有梁山好汉拉人入伙的气势,倒了一杯五粮液塞到他手里:“舌头都冻僵了,喝完酒,暖暖再说话。” 李郁偷偷拿手机百度王者荣耀的功夫,五个人已经把他挤出了饭桌,吵吵嚷嚷地各自拿杯子倒酒。 在座众人(除了李郁)都是正经90后,属于从小在饭桌上被长辈逼着说祝酒词还说得磕磕巴巴的那类人,端起酒杯后都没了主意,吃不准是该直接喝还是要讲两句走走形式。 蜷川突然想到现场还有个80后,赶紧向他搬救兵:“李郁,快,你来开个头。” 李郁不愧是应酬老手,临场反应满分,场面话张嘴就来:“这我是外人,今天也是沾了夫人的光才能坐在这里,不便多说什么,先祝诸位来年大展宏图。” 陆湛一看不对,再说下去就要变成企业年会了,赶紧抢过话头:“咳咳,展不展宏图什么的咱们先不说啊,那个…我小时候看《武林外传》,最喜欢他们过中秋那一集,想不到长大以后,自己也活成了剧情那样,稀里糊涂的高考落榜,稀里糊涂的当了艺人,稀里糊涂的和你们一起出道,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但我从来没后悔过。能遇见大家,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陆湛笑道:“来,莫使金樽空对月,举杯幸会有缘人。” 干杯! 第57章 月沉 过完除夕以后,五个人的saudade很快就忙了起来,蜷川作为其中的五分之一,也跟着大队东奔西跑。 忙倒还在其次,初五迎财神的那一天,蜷川突然接到消息,孙月明不行了。 孙月明给他打过十几个电话,蜷川因为在前台表演缘故统统都错过了。 她只好在语音信箱留言,因为病重,孙月明再也发不出清亮悦耳的声音,甚至连口齿也是模糊的,蜷川回放了好几遍,才勉强将她说的话拼凑起来。 孙月明:“我在整理东西,发现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利贴,想起你了,我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你为难,但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如果你也愿意见我的话,请到曙光医院住院部1302来,我会努力撑住,尽量等着你的。” 蜷川并不是最快收到消息的人,李郁早在初四晚上就带人赶到了医院,然而左等右等,孙月明就是不肯见客,眼看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李郁当机立断,带了几个打手就要硬闯。 楼道里响起一阵耀武扬威的脚步声,试想李郁在玉面那么多年,有哪个艺人敢给他吃闭门羹?李郁等了一天一夜,耐心告罄,颜面扫地,他打定主意,今天非要见到孙月明不可, 孙月明的主治医生不想违背病人的愿望,又看李郁实在不好惹,带了几个同事,磨破嘴皮好歹先把这位爷劝进办公室里,门刚关上,医生还没来得及落座,就被李郁抓住领子提溜了出来。 “你开不开门?”,李郁简明扼要地问。 主治医生抖似筛糠:“病人病人不想见客的”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7节 “不想见也得见!”,李郁把他掼到地上,踢翻了凳子,“去开门!听见没有?” 主治医生摔得七荤八素,眼镜也打掉了半边,被同事搀扶着站起来时,嘴里仍念叨着:“不行,不行” 眼看这帮医生敬酒不吃吃罚酒,李郁的目光暗沉下去,他向打手做了个手势,自己退到了窗边。 李郁往下看去,各色车辆把住院部围了个水泄不通,媒体都巴望着这位当红主唱快点断气好抢头条,还有胆子更大的想挖几句临终遗言出来,已经在不要命地往上闯了。 6s内部的破事不少,万一孙月明动了玉石俱焚的念头,临死前还要拖队友下水,当家女团这块牌子倒了,玉面拿什么经营新公司? 必须让孙月明把所有秘密带进棺材。李郁是这么想的。 打手掂量着手里的家伙,先找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开刀,李郁见这事一时半会儿不能了结,还拿出手机看了看。 len:你在哪里? 这个点他不应该在工作吗?李郁心道奇怪,敷衍地发了三个字:什么事? len:没事,就是想来问问你,你在干嘛呀?今晚我在宿舍做好饭等你。探头探脑的小兔子gif 李郁分不出闲心哄他,收起手机,问那群打手:“完事没有?” 打手头子跃跃欲试:“哥,这人说病房钥匙就挂在他腰带上。” 李郁皱了皱眉:“那还不快点。” “好嘞。”,打手头子踢翻那个医生,一把掀起他的白大褂。 “咔嚓” 门开了。 蜷川收好钥匙,将门反锁。 孙月明被声音惊醒,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含笑道:“真好,我没有白等。” 她躺在病床上,床边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盛着清水的搪瓷缸,一只闪着绿灯的录音笔。 蜷川走近一看,发现孙月明瘦得脱了形,失去脂肪支撑的皮肤干燥发皱,眼眶也深深凹陷下去。 今天是个艳阳天,过于明亮的阳光倾倒在孙月明的脸上,她的双眼不停流出淡黄色浊液。 蜷川“哗”得一声拉起窗帘,孙月明瘦弱的病体一下子陷入暗影中,她惬意地叹了口气,翻过身面对蜷川。 虽然面容可怖,但她的神态还算平和,也有余力说话:“得了病,就是会变丑的。” 蜷川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只好问:“你得了究竟是什么病?” “厌食症。”,孙月明猜到他有此一问,“我很饿,但是怎么也吃不下饭。 她把自己的手从被子底下抽出来,向蜷川展示胳膊上的留置针,轻声抱怨道:“这个东西,扎得我好痛。” 蜷川捉住孙月明的手,捏住针尾,一口气把针拔出来,扔在地上。 “现在不痛了。”,孙月明虚弱地勾起嘴角。 蜷川把她的手放回被窝,柔声问道:“你今天让我来,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上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很多人都想见我,经纪人、助理、媒体记者也许还有李郁。” 孙月明全部猜对了,她也许懦弱,但是从来不傻。 “他们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可我的答案都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孙月明道。 病房里的空调开得很暖,但蜷川还是觉得冷:“你说吧,我听着。” 柜子上的录音笔也在听着。 李郁有过很多情人,蜷川对其中大部分都没有感觉,唯独忌惮沈兰茵,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心思又异常缜密,蜷川并不认为李郁是她的对手,哪怕李郁一直在这段关系中牢牢占据上风,而且从来没有认真正视过她。 万一沈兰茵把自己和李郁的关系公之于众,女人总会得到更多同情的,到了那个时候,李郁该怎么办? 因为李郁的缘故,蜷川很不喜欢沈兰茵,那支工作中的录音笔让他确定,孙月明同样不喜欢她。 “我的朋友很少,兰茵姐又不让队里的其他人见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比较可靠。”,孙月明盯着天花板,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等我死后,请你把录音转交给苏婉佳,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蜷川心神一凛:“好,我答应你。” 孙月明舒了一口气,她打算先从那只猫说起:“绒绒不是她虐待的第一只动物。” “我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和现在差不多冷,宿舍外来了一只母猫,背上是姜黄色的,四只爪子是白色的,沈兰茵看到,告诉我,这叫‘金被银床’,它跑到我的面前,露出肚子喵喵叫,沈兰茵又告诉我,这是一只母猫,它已经怀孕了。” “我们一起收集了很多碎布,给它和它的孩子搭了一个暖和的窝,过完年,母猫生下三只小猫,都很健康,小小的一团,挤在一起,还会叫。”,孙月明比划了一下小猫的个头。 “一切看上去都很好,直到有一天,我去给母猫喂食,”,孙月明的手一动不动的悬在半空,“看见沈兰茵也在那里,她按着母猫,拿起一把尖锥顶着它的脑袋,扎进去,一点点往下扯,我忘了我有没有听见母猫的惨叫,但它确实被扒了皮,血jian得到处都是,沈兰茵杀掉母猫以后,又抓起一只小猫崽,用手包住它的头,然后就像扭开矿泉水瓶子那样用力” 孙月明不再说了,嘴里痛苦地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她给猫崽起的名字。 蜷川听得身上隐隐作痛:“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那只猫明明是我们一起收养的,她还告诉我猫的名字,和我一起用碎布做窝” 孙月明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挺起上半身,脑袋伸出病床干呕,蜷川想找东西去接,手忙脚乱中碰倒了搪瓷缸,翻了自己一身冷水。 “啊!对不起。”,孙月明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慢慢退回病床上。 蜷川身上几乎全shi了,他无暇顾及自己的衣服,眼疾手快地把录音笔挪到干燥的地方。 孙月明觉得更冷了,拉起棉被盖住脖子和下巴:“你看过《恶意》吗?野野口修杀死日高邦彦,还要玷污他死后的声名,他没有动机,他的理由也只是,‘我看他不顺眼’。” “我在她杀死第三只小猫前阻止了她,那只小猫就是绒绒。等我死后,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它,绒绒很乖,没有坏习惯,只是贪吃,不要给它喂太多罐头和妙鲜包,还有,绒绒很粘人,很怕寂寞…”,孙月明说到一半,双手无意识挛缩起来。 蜷川搭住她的手,一点点将缩起的指头展平:“好,我最近刚收养了另一只猫,两只猫在一起可以作伴,不会寂寞的。” 蜷川越用力,孙月明的手就抽搐的越厉害,到最后,他几乎放弃了和这股力量对抗。 痉挛从手开始,很快波及到身上的肌r_ou_,孙月明痛苦地把头埋进被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婉佳,司徒,芮安即墨我还有兰茵姐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呃!” 她的胯部用力往上一顶,很明显,这个动作违背了孙月明自己的意愿。 孙月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被子拉过头顶,不让蜷川看到发作的丑态,她又剧烈地抽动两下,枯木般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 她用被子蒙住头,惨叫里夹杂着一句细弱的诘问:“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孙月明在医院里住了半年,她一直在思考,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她的手又抽动一下,随即软软下垂,碰响了床边的呼叫铃,发出刺耳的巨响。 “1302的病人!” 人命关天,事到如今也管不了什么打手不打手的了,孙月明的医生听到动静,一个骨碌爬起来,戴着碎了一半的眼睛往外冲去。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蜷川不得已放弃了给孙月明整理遗容的想法,一心只想脱身,扑到门边,拉开门夺路而逃。 那只手就这样按在呼叫铃上,铃声聒噪地响着,焦急的人潮一股脑挤进住院部,不约而同在1302的病房门外踌躇不前,蜷川抓紧录音笔往反方向没命地跑,浸shi的大衣贴在身上,冷风从脖子钻进四肢百骸,他被冻得浑身僵冷,但是始终没有放慢步伐,一路跑出医院才停下,扑在路边的私家车上大口喘气。 蜷川紧紧捏着录音笔,回首仰望深灰色的高楼,一扇玻璃窗在风中漫无目的地摇摆。 李郁抢在最前一脚踹开病房门,震得好几扇窗户瑟瑟发抖,他未做他想,踏过床下泛着银光的留置针,挪走那只压在呼叫铃上的手,拉下惨白的被子—— 一股死气扑面而来,孙月明双眼紧闭,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58章 哥哥 茄子被筷尖刺穿,在半空吊了一会儿,又“啪嗒”一声落回菜盘。 蜷川意兴阑珊地搁下筷子,检查了一遍微信,发现李郁仍然没有回复,聊天记录停留在他发送的兔子表情包上。 他最终没等来李郁,陆湛和薛行倒是先后到家了。 薛行进门后一边脱外套一边往桌上看了一眼:“今天怎么做饭了?” “吃吧,别问了。”,蜷川淡淡地说。 气氛好像不太对。陆湛自觉地把茄子送进微波炉,拦住薛行不让他乱说话:“正好,外卖也吃腻了。” 蜷川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小嘉和卞云呢?” 陆湛端出热完一遍的茄子:“都不回来吃,不用等他们了。” “量有点少,不够的话我再去炒个菜。”,蜷川打开电饭煲,把原来给两个人吃的饭分成三份。 陆湛拉着薛行坐下:“够了够了,吃多了夜里睡不着觉。” 薛行只顾着扒饭,陆湛一边观察蜷川一边扒饭,蜷川刚见过死人没什么胃口,一门心思捏着两根筷子数米粒,三个人的进食频率都不太相同。 桌子下压着这个月的行程表,陆湛偷看了一眼:“明天情人节,大队没活动,我待在家里,你们各自有什么安排吗?” 薛行cha了一嘴:“我有电台节目,白天不在家。” “谁问你了?!”,陆湛咬牙切齿地咕哝。 蜷川隐隐猜到他的意图,抬眼和陆湛对视,轻轻比了个口型:苏婉佳? 陆湛还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蜷川心领神会,他乐得成人之美,跟了一句:“我也不在家。” 陆湛的表情轻松了几分:“你们出去玩注意低调,等夜里人少了再回来。” 薛行算了算时间,他的电台节目夜里十一点结束,到家差不多十一点半,带陆湛出去飙车看半小时江景,十二点一过街上人也少了,结伴回家不容易被发现,如果一切顺利,还能小小地撩一下陆湛。 陆湛的如意算盘打得不比他差:宿舍一整天都没人,正好够他准备一桌烛光晚餐,吃完饭苏婉佳总要再留一会儿,两个人因为工作关系聚少离多,趁情人节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桌上两位一出门就要被人堵,回家也只能等午夜之后,时间充裕,完全不慌。 薛行吃过饭,一放下筷子就开电脑玩游戏,顺嘴抱怨道:“最近家里的网不好,笔记本跟个智障似的同时运行两个以上的程序就卡,什么时候能修修啊?” 陆湛捧着吃了一半的饭碗凑过去:“有多卡?我看看。” “就是卡呗,开word文档也要好几分钟,现在都给公司挣钱了,能不能换个光纤什么的” 薛行满脑子都是陆湛,陆湛满脑子都是网速,端的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蜷川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心疼谁,默默站起来收拾饭桌,洗了碗又转头去卫生间洗自己。 他褪下裤子,翻出口袋里的录音笔,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放,就暂时摆在洗手台上。 蜷川冲完澡,浆糊一样的脑子也清楚了,他拿起毛巾擦拭镜子上的雾气,擦到底部时,一点点抹出录音笔的倒影。 蜷川盯着倒影看了一会儿,心中一动,立刻抄起录音笔回到自己的房间。 明天,陆湛会在宿舍和苏婉佳见面。 他拿出笔记本和笔,钻进被窝,展开本子,在空空如也的纸面上写下了第一句话—— “藏起来” 蜷川并不了解苏婉佳,为了避免引火烧身,交接录音的过程越隐秘越好,最好连面都不要露。 他刚想落笔写下第二行字,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响了。 蜷川翻出手机,一看是李郁,闷闷不乐地接了电话:“喂。” 小朋友喜欢陪伴,不喜欢被冷落。李郁很清楚这一点,故而认错认得飞快:“今天上午有点事,没看微信,抱歉。” 蜷川抱着笔记本在床上滚了一圈,喘了一口气:“没关系。” 孙月明去世后,家属赶来认领遗体,抱着已经冰冷的尸身哭得肝肠寸断,李郁想起这一幕就胸口发闷,急于找人纾解。 “我最近压力有点大。”,李郁退回手机桌面,点开一个淡蓝色的app。 蜷川忙着往耳朵里塞耳机:“我也是,表演好累啊。” 李郁笑了一声:“上次给你买的那个玩具呢?拿出来。” 对话突然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蜷川:“什么玩具啊?” “震动木奉。”李郁已经等不及了,拽下睡裤扔到一边。 “哦” 蜷川乖乖听话,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根仿真——他的枕头下总是什么都有。 app的主页面是一片沉寂的夜空,李郁点了一下左上角的圆点,在关联设备的列表里选中蜷川的那一个:“放进去,带你玩个好玩的。” “会不会痛啊?”,蜷川把内裤褪到脚腕,拿起玩具抵在x,ue/口打转。 “你连我的都能吃进去,没事的。” 耳边缠绕着小情人软软糯糯的鼻音,李郁很快兴奋起来,抚摸手中发烫的柱/体。 蜷川趴在床上,身下塞着一根粗硬的橡胶制品,他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写下另一行字。 “把录音上传电脑,设为闹铃” 李郁看了看主页面,手指随意地在夜空背景上滑动几下,那头立刻就有了反应,蜷川呜咽一声,后背紧紧抵住墙。 他带着哭腔质问:“李郁,这是什么啊?” “自带蓝牙功能的震动木奉。”,李郁说完还觉得怪怪的,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蓝牙居然还能被用在这种地方,“里面附带邀请码,我在app上输入邀请码就能远程控制。” 他买了好几套送给不同的情人,因此账户里关联了十几个设备。 震动木奉死死咬住x,ue/r_ou_,蜷川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无法减轻不适感,李郁只知道一个劲加快频率,蜷川下/身麻痒难当,干脆扔掉笔哭出声来。 李郁又是不解又是无奈:“怎么哭鼻子了?” “难受啊!不信你试试看!”,小朋友充满怨气地还嘴。 “干了你这么多次,你自己能不能总结总结经验?怎么还是怕疼。”,李郁也没办法,耐着性子问,“现在什么姿势?” 蜷川往被子里看了看,嗫嚅着说:“侧躺着…” 还不忘加上自己的感受:“其实我今天去见过孙月明了,她我心里很乱,你不要再玩了好不好。” 李郁自己还没释放出来,哪里舍得轻易放过,面无表情又加了一档,原本平静的夜空出现一道又一道色彩斑斓的流星:“跪着,把屁股翘起来。” 蜷川气他不照顾自己的感受,哭着反抗:“我不要!” “乖乖,听话。”,李郁揉搓着gui/头,气息不稳起来。 “就是不要…嗯啊!” 屏幕上星屑迸裂,震动木奉被主人c,ao控着凶悍地往里一顶,蜷川差点滚下床铺,只得抽抽嗒嗒地按照李郁的指令跪好。 李郁的手一刻不停:“叫我。” “哥哥。”,明明只是床上的情/趣,蜷川却动了真心,咬着被子小声,“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 蜷川真的很爱李郁,比他的任何一个情人爱得都要多,李郁心有不忍,轻声叹了口气:“小傻子,还叫什么哥哥,叫老公。” “老公,呜呜,老公…”,蜷川莫名其妙的越哭越厉害。 李郁专心对付着手里的玩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哭什么。” “你承认我是你的人了,很开心。” 小腹的疼痛感渐渐加重,蜷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身下又痛又痒几乎要了他的命。 “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红着眼睛告白,捡回自动铅笔,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李郁听得忍俊不禁:“那么纯情啊?” 无论蜷川怎么表白自己的心意,李郁始终有所保留,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次也不例外,蜷川难过得想大哭一场,又像为了惩罚自己一般,亲手把震动木奉推向更深的深处,顶着敏感点,意 y 是李郁抱着自己大力挞/伐,缠着创可贴的脚尖伸出被子,时不时猛地绷紧,在床单上难受地乱蹭,向人暗示强烈的性/快/感。 蜷川只要一想到李郁,大脑内就shi的一塌糊涂,他咬住嘴唇,笔记本上的字越写越潦草,语句也越来越短。 “定时自动播放” 李郁不断用言语刺激他:“每次干/你你都夹得死紧,是不是只要是个带/把的你就喜欢?” 蜷川胡乱否认着:“没有,不是,呜” 笔记本的纸面被汗液濡shi,他看到那些字迹,暗暗期待李郁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他会开心的吧?毕竟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沈兰茵的关系。 蜷川想得到更多重视和珍惜,被心魔困住太久,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只要能如愿以偿,他愿意为此做任何事情。 李郁觉得差不多了,他伸出三指并拢,撕裂刚刚回归静谧的夜空,频率到了最高一档,用最猛烈的攻势反复折磨蜷川,李郁粗硬的下/身,想象包裹自己的是少年柔软的身体。 他轻佻地评价道:“就是喜欢你纯情。” 呻/吟声陡然拔高,李郁听得心痒,释放的同时又给了他一道命令:“今晚戴着睡觉,不准拿出来。 蜷川就没那么舒服了,被情/趣玩具生生c,ao/s,he之后,他翻了个身,把笔记本和铅笔推到一边,叉开腿仰面躺在床上,拿掉耳机,捂着小腹哀声喊痛。 “早点睡吧。”李郁把床单掀起来扫到地上,拿出卫生纸简单擦拭腿上的污秽。 蜷川拉过被子裹在身上,等到肚子不那么难受以后,重新戴好耳机,假装刚才的阵痛不曾存在过,温柔地道晚安:“好梦。” “嗯,你也睡吧。。” 李郁挂断电话,呼出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选中了底下一串设备,左滑点击红叉。 确定删除数据吗? 确定。 原来只有内/s,he了肚子才会痛,现在却一高/潮就会发作,蜷川不敢告诉李郁,也不想去医院看病,他寄希望于症状能够自己缓解,乖乖听李郁的话,含着玩具没有拿出来。 蜷川回看自己写下的笔记:藏起来,把录音上传电脑,设为闹铃,定时自动播放。 只要把电脑放在客厅显眼的地方,闹钟一响,苏婉佳就会知道录音的存在。明天就是情人节,尽管计划还不够缜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夜,薛行信心满满地准备开始人生中第一次撩汉计划;即将被撩的陆湛难抑相思之情,抱着被子辗转反侧,想的全是另一个女人;蜷川不放心,非得亲眼看着苏婉佳拿到录音不可,他决定白天佯装出门,晚上再偷偷回家。 薛行以为家里只有陆湛一个人。 陆湛以为家里只有他和苏婉佳。 蜷川以为家里只有他和陆湛还有苏婉佳。 然而每个人都失算了。 明天的宿舍将比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要热闹。 第59章 修罗场 伞骨“哒”一声折起。 薛行提着shi淋淋的雨伞跨进跑车,为了不让水弄shi看起来很贵的坐垫,他还特意把伞放在自己腿上。 一阵植物的清新香味钻进鼻子,薛行找不到气味源头,只当那是李郁的车载香水。 李郁抬起目光看了看后视镜:“随便坐吧,不用拘束。” 跑车驶出车库,在环形坡道上拐了好几个大弯,尽头是一方ru白色朦胧的天。 李郁启动雨刷,平淡地抱怨道:“这雨就没停过。” 街上四处流窜着雾气,薛行忧心忡忡地问:“能见度这么低,看得清江景吗?” 李郁当场否定了他天真的想法:“你不把车开到江里就是万幸了。” “哎,运气不好。”,薛行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坐垫。 李郁:“我给你买了束红玫瑰,放在副驾驶上,你待会儿记得拿。” 原来不是车载香水啊。薛行应道:“哦,好。” 至此,李郁就再也没有别的话了,一路上只管埋头开车,薛行察觉到他心情欠佳,便问:“哥,怎么了啊?” “刚把我助理辞了,又得重新招人。”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李郁见薛行紧张得坐立不安,光是雨伞搭扣就被他拉开又搭上好多次,也不再多言。 到了宿舍楼下,李郁随便找个空车位把跑车停好:“你上去接陆湛吧。” “你呢哥?”,薛行挪到左侧车门边,想下车又停住了。 “我打车回家。”,李郁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说道。 “行,那我先走了,谢谢哥。” 薛行推开车门,用伞卡住门缝,按下手柄上的开关。 伞面在雨中摇动。 蜷川拉住锈蚀的伞骨,用力拽了几下才成功把它收起来,托天气的福,他一路上都没遇到第二个人。 蜷川偷偷摸摸回到家时,陆湛和苏婉佳还在卧室厮混,门内泄出一丝烛光。 苏婉佳捏着剪刀伸进跳动的火焰,火光映照她朱红上扬的唇角。 “亮了一点没有?”,苏婉佳剪下一截烛芯,柔声问道。 陆湛窝在凌乱的床上:“你点这么多蜡烛,我总觉得你要烧死我。” 苏婉佳回到床上,端着烛台在陆湛面前晃来晃去,咯咯笑道:“那么怕死啊?” 床尾摆着一整排淡黄色的圆形蜡烛,高矮胖瘦不一,幽幽散发出香味,蜡油在床单上肆意流淌。 香料,利器,烛火。知道的是情人密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祭活人。苏婉佳端详这一幕,陶醉在自己的美学中,陆湛满脑子想的则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才能把蜡油洗下去。 两人本无缘分,全靠颜值死撑。苏婉佳的侧脸酷似卫清欢,陆湛痴痴凝视她,好像能借此弥补一些母子间错过的时光。 蜷川没空去听墙角,他开启电脑上的闹钟功能,把孙月明说的话设为铃声,确认无误后,不顾身上还滴着水,偷偷躲进了卫生间里。 薛行不确定那一路的水迹究竟是谁留下的,但他也看到了陆湛房里的烛光。 满室烛火和床上的两人分食着稀薄的氧气,苏婉佳觉得胸闷,附身吻了吻陆湛,说:“我出去透透气。” 薛行前脚躲进卫生间,苏婉佳后脚就到了客厅,烛光跳动着靠近电脑的屏幕光,当时正是午夜零点整。 蜷川设定好的闹钟响了,电脑开始播放孙月明生前最后的遗言。 苏婉佳一下子就认出了孙月明的声音,她见陆湛还在卧室里没动静,眼神一暗,果断吹灭了手里的蜡烛。 黑夜卷土重来,薛行骤然慌了阵脚,忙乱中摸到一个温热的活物,二话不说就和他厮打在一起。 “别别别!别打!”,蜷川拨开他在空中挥舞的胳膊,“嘘!是我!” 薛行刚才就觉得这个轮廓熟悉,停手后认出了他:“蜷川?!你怎么回来了?” 蜷川:“我还想问你呢!” 薛行:“我我打算给陆湛一个惊喜。” 蜷川看见半空中出现两坨可疑的潮红,顿时恍然大悟:“靠!” 薛行不明所以,推开蜷川挪到卫生间门口:“他卧室里有光,我出去看看。” 蜷川赶紧拽住他:“哎哎哎!不能去!” 苏婉佳想必已经发现了录音,如果薛行现在出去查看,打乱他的计划不说,一个想要得到陆湛的男人碰上一个已经得到陆湛的女人,要是没有修罗场,蜷川宁可改姓薛。 苏婉佳很快意识到这份录音非同小可,趁着四下无人,她打开网页登陆自己的微信,选中桌面的音频文件,按着鼠标把文件拖进对话框。 网速怎么这么慢?星河已经穷到装不起光纤了?苏婉佳瞟了一眼缓慢爬升的进度条,焦灼地在饭桌边踱步。 偏偏这时陆湛从卧室里出来:“怎么了?” “没事!”,苏婉佳用身体挡住电脑的光。 陆湛搂住她的腰:“不回去睡一会儿?” 苏婉佳回抱着他,悄悄伸出一只手压低屏幕:“那个我有点累了。” 薛行听到女人的声音,推开蜷川就往外冲:“我出去看看!” 蜷川死死拉着他不松手:“不能去!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两人身后就是淋浴房的玻璃门,玻璃易碎,薛行怕推开蜷川会伤到他,只好先待在原地乖乖不动。 蜷川趁机横在他身前:“你是不是喜欢陆湛?” 不管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薛行点点头:“对啊,我以为你们都能看出来。” 完了,这下实锤了。蜷川暗暗叫屈,心想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出去了:“他是直男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行别开脸:“我不管。” “叮咚” 音频传送完毕,苏婉佳的手机接到消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她抱住陆湛的脖子,为了掩盖铃声,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说:“你送我下楼吧。” “不再多留一会儿?”,陆湛搂紧她,话中带着一声叹息,“我真的很想你。” “还会有见面机会的。”,苏婉佳摸摸他的头发,拿起外套穿上,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红色高跟鞋。 陆湛木讷地张了张口,原本准备的挽留也显得不合时宜起来。 苏婉佳穿上高跟鞋,翘起小腿,用手指轻轻一勾鞋跟,长发滑向一侧,逸出淡雅的发香。 她穿好鞋子,出门前突然转身,扑到陆湛身上,食指轻轻一点他的唇珠,笑意嫣然:“刚才看得愣住了?” 温香软玉在前,陆湛没当场昏过去已经算是有定力了,客厅饭桌上的电脑和手机铃声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房门也忘记关了。 “不是我没有”,陆湛无力辩驳几声后,还是承认道,“嗯,你好看。” 她美丽的眼睛沉在大片y影里,轻轻眨动:“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苏婉佳按下门把手,楼道灯光照亮她的那刻,她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牵起陆湛,神色如常地离开了。 临出单元楼时,苏婉佳和一个手捧红玫瑰的男人擦肩而过,因为熟悉的同类气息,她狐疑地多看了一眼。 是李郁?怪不得远远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渣男味儿。 情场老手总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对方,这应该是造物主不让天下大乱,故意设下的一道保护机制。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捧着花,焦急地用拳头撞了好几下电梯按键。 苏婉佳对李郁的风流韵事略有耳闻,慌乱是最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字眼。 出什么事了?她暗自揣测起来。 自动感应灯还没灭,楼道里到处都亮着,李郁留意到地上凌乱的水迹,看来这里不止一个人出入过。 他踩着前人留下的痕迹走到门边,推了一下,门竟然没锁,甚至没有合上。 就算楼里住的都是练习生,这也太不小心了。 李郁在见到蜷川之前,脑子里想的还是得抽空给他上一堂安全教育课。 薛行还是发现了家里有女人来过,至于女人找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他气得发疯,打算一鼓作气追出去找陆湛问个明白,蜷川算是怕了他的暴脾气,薛行越要去他就越不让去,眼看局面控制不住,蜷川心想豁出去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撒开手,口不择言地质问:“陆湛是我的替身吗?” 薛行瞪大眼睛:“什么?!” 组合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可千万不能败在这位大爷身上,薛行现在绝对不能去见陆湛。 蜷川下定决心,一把搂住他往回拖,为了争取时间,什么昏话都说了出来:“你想清楚!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玫瑰花掉在地上,李郁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踩过ji,ng心包装的金箔纸,玫瑰花被碾成一滩花泥。 薛行见到李郁仿佛见了阎王,一把推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蜷川,颤声为两人求情:“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哥!” 蜷川最后看到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李郁,他向自己走来,高高抬起手。 命运在耳边j,i,an笑,冷风扑面而来,蜷川被一耳光猛地扇到地上,跌进散落的玫瑰花里。 第60章 前奏 眼看小分队风头正盛,星河索性把saudade全员推了出来,回归新曲叫《狼形》,仅仅看歌名就透着野心。 凌晨录打歌舞台,投票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在确定一位花落谁家前,候选的几个团哪儿都不能去,陆湛干脆领着成员到待机室卸妆,合衣补了一觉,吃过午饭,时间差不多了以后,又有造型师过来帮他们重新上妆。 今天的烤地瓜姐姐是个话多的浙江人,上妆间隙嘴也没闲着,大惊小怪地抱怨:“哦哟,你们这个团怎么每个人都负伤的啦?” 方嘉之前被小混混扎了一刀,伤愈后在手臂上留了疤,烤地瓜姐姐看得长吁短叹直呼可惜,拿出一盒强力遮瑕膏,招呼他到自己面前坐下:“来,我帮你遮掉。” 方嘉没有过去:“不用了。” “这怎么能不用?”,造型师一下子拔高了声调,“摄像机拍出来很明显的!” 方嘉有点招架不住她的热情,羞赧地笑了笑:“没事的,麻烦你了。” “现在的小孩子哦也是想不通你们在干嘛。”,造型师翻了个白眼,她没把遮瑕膏收起来,转而去招呼角落里的另一个人,“他不要遮,你总归要遮一下吧?” 烤地瓜口中的“你”正是蜷川。 他窝在沙发里安静地看歌词,被点到名才抬起头来。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惊。 卞云吓得声音都变了:“三哥,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怪不得他三哥这一路都戴着口罩,粉丝怎么要求也不肯摘。 蜷川的左脸上赫然是一大块红印,边缘泛青,中间沉着斑斑点点的紫色淤血。 他坐到化妆镜前,言不由衷道:“过敏,很快就会好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外伤而非什么过敏。伤痕面积实在太大,造型师姐姐看了也有点无从下手,她又拿出两盒有色遮瑕膏,沾了一点淡青色,涂在发红的区域。 “你稍微忍着点哦。”,她说完,指腹在皮肤上点按,飞快铺开厚重的遮瑕膏。 冰凉的手指每点一下,蜷川就被逼着回忆一次昨晚的情形,他紧紧闭上嘴,把印着歌词的a4纸捏成一团。 陆湛和薛行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弄的?” 昨夜发生了太多事情,薛行只得化繁为简地概括道:“李郁打的。” 陆湛听得满面怒容:“他就是个畜生!” “情况很复杂”,薛行迎着陆湛愤怒又疑惑的眼神,不得不放低姿态,“我也有对不起老三的地方。” 陆湛恨李郁恨得牙痒痒:“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打人的总是李郁吧?你还帮他说话,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 薛行拉住陆湛的衣袖:“你轻点。” 他示意陆湛往前看:“喏。” 蜷川在十二点钟方向直勾勾盯着他们,遮瑕膏遮住了他的伤口,然而还是留下一片生硬的粉痕。 陆湛怕说得太多伤他的心,讪讪扭开头,不敢再出声了。 “我给你用个敏感肌专用的粉底液吧,不然对皮肤不好。”,造型师拉开头顶的柜门,将手伸进一片漆黑中。 骆漫漫把胳膊从床底抽出来,手里多了一瓶粉底液,瓶底的“敏感肌专用”字样已经斑驳不清。 “当当,找到啦!”,骆漫漫往手心挤了一汞,糊到脸上。 周婷抱着笔记本电脑啧啧称奇:“你这瓶粉底液是祖传的吗?” 骆漫漫振振有词道:“对啊,祖传的,所以我要涂它去我姥姥生日。” 周婷跺了一下脚:“不行我太紧张了,我要找点事情做。” 她抓来徒手抹粉底液的骆漫漫,从收纳盒里拿出尖头海绵:“来来来,我帮你涂匀。”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8节 骆漫漫不断用余光瞟着电脑屏幕:“又在看打歌节目啊?我跟你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s_ao团很稳的。” 周婷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神经质地尖叫起来:“我不许你瞎说!!” “第一名只有一个,奖杯又不能分。”,骆漫漫摊手,“谁让6s的小姐姐又跟s_ao团撞上啊,都是你的本命,谁拿一位你都得心疼剩下的那个。” six sed原定今年三月回归发专辑,虽然官方不说解散,但粉丝们都心知肚明,姐姐们都过了三十岁,新女团也出来了,这也许就是她们最后一次一起站在舞台上。 周婷抹平骆漫漫脸上的粉痕,哽咽道:“月明小姐姐没了,6s变成5s了,就再给她们一个一位不行吗?” “我觉得不会了。”,骆漫漫冷静地分析起来,“你没发现这次小姐姐的消音质量完全不行吗?唉,军心涣散的感觉,主唱走了以后,对团内影响还是很大的。” 周婷嘴一撇,眼看要哭出来,骆漫漫赶紧夺下她手里的海绵,指指笔记本电脑:“别说了别说了,出结果了,快看!” “啊!!!!!!!” 周婷一看歌名《狼形》被高亮标出来,瞬间转悲为喜,拽起骆漫漫欢呼:“崽崽赢啦崽崽赢啦!!!耶!!!初一位!!!正式出/逼啦!!!” 蜷川把奖杯传到陆湛手上,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应该让队长发言,陆湛似乎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但是蜷川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耳朵里塞满山呼海啸般的尖叫,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仿佛被人托到云端,得以高高在上地俯瞰整个舞台,落选组合挤在聚光灯照不到的边角,蜷川很熟悉这个位置,他也在那里站过许多次了。 方嘉从陆湛手中接过话筒,含着泪颤声道:“我上台前,造型师姐姐问我要不要把这块疤遮起来,我拒绝了,其实我身上还有很多疤,怎么也遮不完的,如果不受这些伤,我也不能站在舞台上,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所以我觉得有疤不难看,不可耻” 他没说完就泣不成声,和卞云抱头痛哭起来。 陆湛要问候退场的前辈,薛行和卞云忙着安慰方嘉,《狼形》的前奏已经响了,蜷川默默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举起话筒替队友唱了第一句歌词—— “其实满月前的我也并不是狼。” 骆漫漫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哎!婷婷!你看老三的脸!” 周婷擦擦激动的泪花:“多好啊!多可爱!” 骆漫漫刚想托下巴,怕碰花粉底液,又将手缩了回去:“你不觉得他的左半边脸不大自然吗?” “不觉得!老三一直超可爱,受唧唧的感觉”,周婷的粉丝滤镜比啤酒瓶底还厚,她能看出什么来就有鬼了。 骆漫漫摇头晃脑半天,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来:“就是有点肿。” 周婷一听肿,立刻想到打针,又从打针联想到整容,迷妹的想象力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她急于证明微整的正当性:莲莲本来就很好看了,其实艺人稍微动一动脸也很正常的啦,毕竟镜头是很苛刻的对不对” 骆漫漫冷静地打断她:“我觉得不像,哪有打针只打半边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啦?” “不知道,但我挺好奇的。” 蜷川和队友表演完安可舞台,手拉手鞠了一躬,粉丝在身后又哭又笑,他们自己心里也五味杂陈。 方嘉的状态比较稳定,一路从后台哭到待机室,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手机都快要拿不稳了,哆嗦着用家乡话和父母报喜。 方嘉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陆湛决定让他一个人静静,把薛行和卞云都支了出去,自己则拽住想要溜之大吉的蜷川:“你别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谈。”,蜷川越挣扎陆湛就拽得越紧。 他蛮横地拉出队长的架子:“你不谈也得谈。” 他们去了顶楼的玻璃盒子,陆湛见四下无人,一屁股坐在了走廊地毯上,他身后是高大的玻璃墙和万家灯火。 “这下终于有交代了。”,陆湛搓搓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奖杯冰凉的触感,当台下粉丝齐声为他欢呼时,陆湛第一次真心热爱起自己的工作来。 “有这么开心吗?”,蜷川坐在他身边,手腕搁在膝盖上,神态像揣着爪子的猫咪。 “拿到一位了,工作会变多的,这一行本来就是挣快钱,将来的几年都会很忙。” 陆湛原来觉得这些话难以启齿,没想到越说越顺口:“我不跟你谈感情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我就跟你谈现实吧,希望你能为前途想想,如果想继续留在这个圈子,就要付出很多的。” “留在这个圈子?” 留在这个害死我两次的地方吗? 陆湛想的是挣钱,蜷川想的却是保命,因为两次死亡都和自己的工作有关,这次他决定聪明一点,在第五年到来前就淡出人们的视线,或者干脆离开组合彻底退圈。 蜷川托着下巴,笑容苦涩:“大家都想来,我却只想走。” 陆湛的脸冷了下来,他狠狠一拍大腿,咬着牙起身,揉捏酸痛的双膝:“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蜷川没理他,也站起来,玻璃倒映出两人的面庞。 “还真是有点像的。”,蜷川歪着头看了看,语气毫无波澜地说。 我更帅一点。陆湛摸摸下巴,自恋地想。 “我一直知道我要什么。”,蜷川道。 陆湛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这种话一般都是搞事的前奏。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拖累组合的。”,蜷川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 还没等陆湛研究这颗定心丸的靠谱程度,这位爷又话锋一转,信心满满地宣告:“不但不会拖累组合,而且还能救你一命。” 第61章 交易 吴向萍为他擦去淤青上的残妆:“小心会有点疼,嗯,好了,都擦干净了。” 蜷川按响了门铃,在铃声中幽幽地问:“他会在家吧?” “会的。” 门边放着一袋腐烂的厨余垃圾,袋口大开,吴向萍捂着鼻子把卸妆巾扔进去,两只苍蝇受惊,嗡嗡叫着从污水里钻出来,在香蕉皮上方飞舞。 高志峰见到蜷川,奇货可居地吹了个口哨:“别说,你还真好看啊。” 吴向萍轻声斥道:“高志峰!” “哎呀,我夸夸人不行吗。” 他把门拉开,驼着背,y阳怪气地晃脑袋:“请进,大明星光顾,寒舍蓬荜生辉。” 出租屋四面漏风,生锈的铁骨架支棱着几扇破窗,没多久蜷川就觉得冷了,抱起手臂围在身前取暖。 高志峰带路带到一半,忽然一个急刹车,蜷川没控制好,整个人差点扑到他胸口上。 高志峰回过头,叼着牙签怪笑:“里面是我的工作室了,你就坐客厅吧。” 就你这还能叫客厅啊?蜷川暗自腹诽。 破窗下摆着一个扎眼的欧式橱柜,高志峰抄起橱柜上的照片,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小心地拈开。 “都准备好了?”,蜷川问。 高志峰右手拿照片,左手拿内存卡,他同时向蜷川展示这两样东西,咧嘴露出满口黄牙:“都在这儿,我不诓人的。” 高志峰在蜷川对面坐下,拿着照片故意引逗他。 蜷川不为所动,脸上的淤青又疼了起来,他悄悄揉着伤处。 “你这人真没劲。”,高志峰见他不上钩,尴尬地把照片收了回去,又嘬起嘴唇吹了声口哨。 “来之前我就说过了,我要拿一个消息换这些照片。”,蜷川道。 高志峰嬉皮笑脸地伸了个懒腰:“什么消息?比你被强/j,i,an的照片还带劲?” 蜷川闭了闭眼睛,说:“苏婉佳和陆湛在一起了。” 高志峰神色一凛,坐直了身体:“谁和谁?你慢点儿。” “苏婉佳和陆湛。”蜷川重复了一遍,“就是你知道的那两个人。” 高志峰啧啧感叹:“哎哟,们这行的还真是不甘寂寞啊。” 蜷川自顾自地道:“说不上顶级流量,也是当红艺人了,他们最近私会得很密切,你到我住的宿舍楼下蹲守,很容易就能蹲到,苏婉佳和陆湛亲密的照片,很多人都会想买,你应该也缺钱吧?横财上门,就看你接不接了。” “接,这怎么不接。”,高志峰叼起一根牙签,来来回回地剔着牙缝,满面喜色,“可以啊,这料挺猛。”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蜷川的脸上一时间布满y云,如同不详的幽魂,“照片里绝对不能出现陆湛的正脸。” 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配上颊边那块淤青,高志峰也忍不住发怵,他答应了,一边伸手试图驱赶弥漫在空上空的不详气息:“行行行,多大点事,没问题,你放心吧。” 蜷川冷眼旁观:“消息我已经给你了,把照片给我。” 高志峰变脸变得飞快,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是我不交呢?那我手上就有两个筹码。”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蜷川耀武扬威地翻了翻。 “可我已经知道你住在哪儿了。” 蜷川向他淡淡笑了笑:“不给我照片,李郁就会来杀你灭口,命和钱,到时候你一个都别想要。” 高志峰和李郁交过手,现在想起还有点后怕,他恶劣的表情不见了,心想既然条件这么优厚,自己也不亏本,砸吧着嘴,慢慢探出身体,将照片和内存卡推到桌子的另一头。 风吹得他很冷,蜷川已经不耐烦了,一把从他手下抽走照片。 “卖朋友求生的废物。”,高志峰的上半身紧紧贴着桌面,他抬起头,恶毒地诅咒道。 蜷川只当是耳旁风,带上吴向萍转身就走,没给他泼更多脏水的机会。 “我们去楼下,现在就把这些东西烧了。” 出了门,蜷川快步走在前面,他深深埋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吴向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了第一张照片,将它扔在居民楼边的废物堆里。 蜷川迫不及待地将剩下的一沓全部扔进去,他故意让反面朝上,这样就不用再看一遍那晚发生的事情。 吴向萍早就看见他的淤青了,忍到现在才问:“是李郁打的吗?” “你怎么知道。”,蜷川捂住脸。 吴向萍按下他的手:“猜也能猜出来。” 蜷川委屈地几乎要哭:“李郁误会了,他以为我和别的男人鬼混,不肯听我的解释。” “他就是这样的人。” 穿堂风拂过火堆,一张照片被吹得飘了出去,吴向萍把它捡起来,重新扔进火中。 烈火吞咽着相纸上血腥的场景,直到吐出一堆模糊的灰尘。 李郁倒在墨绿色的扶手椅里,颓然道:“终于烧完了。” “都是从你爸那儿找到的?”,展枫玥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时不时翻动膝盖上的杂志。 李郁凑过去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对。” 从确诊到病逝,李建宏并没有撑过太久,老头子刚一咽气,李郁就偷出了他买来的照片,连夜带到展枫玥家中焚化。 李郁烧完以后才发现异样:“这都春天了,你怎么还用壁炉。” “心冷啊,只好烤火咯。”,展枫玥穿着一件轻飘飘的丝绸睡裙,衣摆只到膝盖,她身下的扶手椅是暗红色,衬得肌肤如雪。 大别墅里黑漆漆的,李郁找了一圈也不得要领:“我儿子呢?” “二楼。”,展枫玥轻佻地开着玩笑,“怎么,你想把他带回去?” 李郁连连摆手:“你饶了我吧,好不容易养大一个,不想再要第二个了。” 展枫玥抽着雪茄,将身体转过来正对李郁:“说到小川,我最近怎么没看你们在一起?” “他和薛行拉拉扯扯,被我看见。”,李郁说到一半,痛心疾首起来,“怎么连他都” 俗话说得好,秦桧还有仨朋友,展枫玥就是李郁的朋友,然而这一次,就连她也看不下去了。 展枫玥往李郁脸上狠狠喷了一口烟:“呸,那你又给人家戴过几顶绿帽子了?我拜托你,别这么双标行吗?” 李郁在她面前从不掩饰渣男本色:“那孩子太粘我,我想一个人清静几天。” 展枫玥心疼蜷川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狗东西,故意吓唬他:“你就作吧,小心人家因爱生恨,哪天一狠心和你同归于尽。” 李郁笑了笑,目光无意瞥见她松松垮垮的领口,干咳一声,别过头去:“把衣服穿好。” 展枫玥翻了个白眼,索性扯开睡裙,露出一件石榴红的内/衣。 火光在她胸前肆意流淌着。 第62章 为了n 李郁在展枫玥家住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慢吞吞挪到客厅觅食,想不到展枫玥比他还早,正在耐心地喂李慕枝小朋友吃r_ou_粥。 “早啊。”,她目不斜视地说。 李郁去厨房倒了两杯橙汁,推开桌上五颜六色的玩具,放在她面前:“你更早。” 展枫玥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你儿子属ji的,天没亮就打鸣,吃饱了才肯继续睡。” 李慕枝长大了一点,然而李郁还是看不出这个人类幼崽和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父爱更从何谈起,出于礼貌问道:“他身体怎么样?” “入冬前得过一次肺炎,当时情况很凶险,不过还是撑过来了。”,展枫玥把小小的饭勺放进李慕枝嘴里。 “那就好。” 李郁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展枫玥又道:“但是医院给他用了庆大霉素。” “你看。”,展枫玥拿起一个玩具铃铛,放到李慕枝脑后摇动。 李慕枝没有回头,全神贯注地嚼着嘴里的r_ou_粥。 “他聋了。”,李郁这句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展枫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自己儿子的?慕枝只是听力受损,早早干预就会好的。” “怪不得没听他发过一点声音。”,李郁摸了摸李慕枝的脑袋。 展枫玥比起李郁疼这个孩子只多不少,不愿再提伤心事:“算了,不说了。哎李郁,我这里有个剧本” “打住打住。”,李郁现在听见剧本就过敏,“《椎冰客》你还嫌坑得我不够是吧?” “你先听我说完啊。”,展枫玥放下粥碗,倾身过去,“本来定了一个男主角的,结果老婆怀孕,情况不太好,他非要回去陪产,几个备选不是演技差就是没档期,你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帮帮忙吧。” 李郁喝了一大口橙汁,咽下后嗓音涩涩的:“这次让我演什么?” “军阀。” 他心中咯噔一声:“片名叫什么?” “《北洋南风》。”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李郁上一次就是因为《北洋南风》才出了意外,重生后他留了个心眼,向展枫玥打听过这部电影,男主角是最早定下的,原以为能逃过这一劫,想不到中途生变,最终的人选依然是他。 展枫玥:“怎么样?帮不帮我这个忙?” 她也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之一,片子如果亏钱,她投进去的人民币也等于打了水漂,于情于理,李郁都是应该帮的,但他实在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思来想去,想出个折中的办法。 李郁把婴儿座椅拉到两人之间:“只要他现在开口说话,我就帮你。” 李慕枝才一岁,语言功能还没开始发育,而且十聋九哑,孩子刚才又那么安静,李郁就断定他不会说话了。 展枫玥的脸色突然多云转晴:“那你别抵赖啊。” 李郁:“嗯。” 展枫玥从桌上挑出一个鸽子玩偶,放到座椅的小桌板上:“宝宝快看,这是什么?” 李慕枝伸出短胖的胳膊去够,展枫玥拿着玩具往后一躲,小朋友扑了个空。 李慕枝得不到玩具,脸色由白转红,难过地扁扁嘴,他又伸出胳膊,将小桌板拍得啪啪作响,大眼睛里盈满泪水。 展枫玥和李郁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李慕枝活了一年多,还没得到过这么多关注,不安地用身体带动座椅,靠近自己更熟悉的那个人。 李慕枝蹭到展枫玥面前,含糊地念出两个字:“鸽鸽。” 李郁平静的神色凝固在脸上,展枫玥抱起李慕枝,向他抬了抬下巴:“听见没有?” 李慕枝眼里的泪水扑簌簌掉下来,仿佛呼吸困难一般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声。 “好好好,不哭不哭了。”,展枫玥心疼地给李慕枝擦眼泪,“我们宝宝会说话的,对吧?” 她向李郁半真半假地抱怨:“这是他唯一会说的词,可怜我辛辛苦苦带孩子,活得还不如一个毛绒玩具有尊严。” 李郁心说那是你带的吗?是月嫂带的吧? 展枫玥把玩具放进坑爹成功的李慕枝怀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李郁吃瘪,既然是愿赌服输,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展枫玥心情大好,把李慕枝送回小房间睡觉,临走前还给自己涂了个简单的出门妆。 “车已经等着了,快点,别耽误录节目。” 展枫玥口中的节目是一档自媒体采访,他俩今天都只有这个行程,任务不算繁重,拍几张宣传照回答回答问题,半天时间也就够了。 李郁知道,蜷川也在邀请之列。 这段关系冷了将近两个月,李郁起初不习惯,到后来也就好了,他甚至在想,就这么冷着吧,直到蜷川愿意放下身段过来求和为止。 采访被安排在摄影棚里,蜷川和李郁坐在同一条沙发上,身后有一瓶装饰用的假花,一只猫咪玩偶,展枫玥去拍画报了,拍完后才回来替他们。 蜷川一直闷闷的不肯说话,李郁分明就在身边,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这种艺人间0交流的气氛颇为尴尬,现场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为了转移注意力,蜷川只好把那个小猫玩偶拿来,放在膝盖上无聊地捏来捏去。 主持人姐姐正愁画面太死板,看到这一幕眼前一亮:“这样好萌哦,莲莲你就抱着猫回答问题吧。” “啊?嗯好。”,蜷川老实地把玩偶搂进怀里。 李郁在一旁低声:“你自己不就是只猫” 蜷川狠狠踩了他一脚。 开场语是“大家好这里是时尚星饭团”,要求两位嘉宾一起说,掰指头数数也就十一个字,李郁和蜷川偏偏各有各的节奏,怎么也不能把这十一个字整齐地念完。 蜷川:“大家好这里是” 李郁:“大家好这里是时尚星饭团!” 李郁歉意地摸摸脖子:“不好意思,再来一遍。” 蜷川:“大家好这里是” 李郁:“大家好这里是时尚” 眼看李郁又要超速,蜷川屈起手肘,用尽全身力气往他肋骨上一捅。 李郁吃痛,终于慢了一拍。 “大家好这里是时尚星饭团。” 这次可算齐了。 让你说得这么快!让你不理我!让你误会我!老王八蛋!死男人!蜷川气呼呼地把手撤开,深觉一下不过瘾,恨不得再多捅几下。 主持人姐姐:“莲莲,刚才你的动作我们也录进去了哦。” 李郁笑道:“没事,一点都不疼。” 他把脸调整到最好看的角度:“正在看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李郁。” 蜷川:“我是saudade蜷川莲。” “好,这次我们有幸请到《椎冰客》的两位主演,演技派和偶像派对撞,会产生怎么样的火花呢?。”,主持人麻溜地说了一大篇开场白,“我们将会在现场随机抽取十个粉丝问题,感兴趣的观众请到官博下留言,也许下一个幸运儿就是你哦。” 她瞄了喵膝盖上的提示卡:“那就开始第一个问题——请问你自认为是主动的人吗?为什么?” 李郁想了想:“我应该算是。” “莲莲呢?” 蜷川断然摇头:“不是。” “为什么?” “我挺慢热的”,蜷川还想说点什么,一时却词穷了,只好尴尬地摸摸耳垂。 李郁接过话头:“我觉得他还行。” “何以见得呢?”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完全不愿意跟我交流,我也没办法,后来有一次,我在他面前吃了个费列罗,他主动问我要,一来二去就一点点熟了。” 蜷川想不到李郁还会把自己十岁的事情搬出来说,哭笑不得地转过头:“你怎么还记得啊?” 李郁夸张地叹气:“我现在特别后悔。” 蜷川紧张起来:“你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点吃那颗费列罗。” 主持人心说我坐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多余了?清清嗓子:“好了,来第二个问题——请问你对自己的身高满意吗?为什么?” 蜷川愣了愣:“怎么突然从性格跳到身高了?” “这都是粉丝提的问题呀。” 这次又是李郁先回答:“我很满意。” 他竟然伸手揉了揉蜷川的小卷毛:“随便摸个头都没问题” 蜷川据理力争:“那是因为我们坐着!” 李郁也据理力争:“站起来一样摸得到。” “好吧大家都知道我是队内倒数第二矮。”,蜷川抱着猫,沉下肩,“希望自己长高一点。” 主持人好心提醒:“卞云弟弟窜个子了,你应该是最矮吧?” 李郁别开头窃笑,蜷川气得捏捏猫耳朵:“好吧,最矮就最矮。” “第三个问题——拍摄《椎冰客》有什么收获吗?” “学到了很多。”,蜷川先李郁一步开口,“感谢导演和很多前辈带着我演戏,现在想起来,觉得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李郁用肩膀碰碰他的肩膀:“我也是前辈吗?” “嗯,是。”,蜷川一想这是在镜头前就不自在,不动声色把他推开。 李郁淡淡地道:“我的艺龄不短,也待过很多片场了,要说这次有什么收获,应该就是人吧,合作的演员非常好,都很温柔,现场气氛也很好,没有其他剧组匆匆忙忙的感觉。” 合作的演员温柔,李郁对他倒是不怎么温柔。 主持人:“好的,那《椎冰客》是在狮台县沧口市取景,我听说当地没有网络,那闲下来怎么打发时间呢?” 蜷川回想他们在岛上的日子,心头涌上一阵温热的酸意:“大概只能看看书吧。” 李郁却不避讳:“能做的事情还挺多的,我陪一个朋友到处逛了逛,我们还去了山上的一座寺庙,里面很安静,他还许了愿,希望能够灵验吧。” 后期字幕把那个“他”定为了女字旁的“她”,展枫玥接下来就要上场,主持人也有意把话题往这里引:“一起上山的人是玥姐吗?” 李郁莞尔,也不否认对方的说法:“我们是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了,私下里经常会一起玩。” “行,狮台旅行计划,我给自己安排上了。”,主持人拿起提示卡,“最后一个问题——请向观众展示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注意,是全部哟。” 李郁上扬的嘴角微微抽搐:“采访还要搜身啊?” 蜷川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鬼,把猫咪玩偶放好,拿来自己的小包:“我先来吧,我的东西少一点。” 他一件件把随身物品拿出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主持人把手伸到镜头内,饶有兴趣地拨弄着:“真的好少哦,手机,钱包,钥匙,一本书还是日语原版的,好厉害。” 蜷川笑笑:“我就是日本人啊。” 他这个“外来务工人员”的定位经常被忽略,自己也没怎么用心经营过,毕竟都来了十年,除了一个有点拗口的名字之外,蜷川身上的外国人痕迹已经很淡了。 主持人紧接着问:“那外国籍会不方便吗?” 蜷川想了想:“还好,入中国籍太难了。” “找个中国人结婚就行。”,李郁状似无意地提醒了一句。 “不行不行,我们莲莲还没到法定婚龄诶。” 爱豆恋爱是大忌,更别提结婚了,为了不让迷妹炸毛,主持人连忙cha了一句。 “这样啊。”,李郁看了看蜷川,眼神意味深长。 蜷川被他盯得脸上发烫,背后还毛毛的:“嗯对。” “行了,给你们看我的包吧。”,他没有继续纠缠,大方地向镜头展示随身物品,“手机,钥匙,钱包,还有两个文件夹。” 整个问答过程中,蜷川的气场相比李郁弱了点,主持人有意平衡,故意刁难起李郁来:“按照规则,包空了以后要给我检查的。” 李郁顿时慌了神:“这么严格?” “来吧。”,主持人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不让他在镜头前尴尬,蜷川抢在主持人之前夺下公文包,勉强笑着道:“让我先看吧。” 他将手探进去,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往里一看,是一只超薄橙子味的安/全/套。 又出去鬼混。 他拾起安全套,握在手里,一点点推进袖子。 “啪嗒” 表面的塑料包装打滑,蜷川刚塞到一半,东西又掉回了黑洞洞的深处。 李郁做戏做全套,偏着头无辜地问:“怎么了?” “里面没东西了”,蜷川一把将安/全/套重新抓起来塞进袖子,把空包递给主持人。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的表现都没什么出彩的,主持人只好就着那本原版书聊了两句。 “这本是凑佳苗的《为了n》。”,主持人翻了翻书页,“莲莲喜欢看推理吗?” 蜷川点点头:“从小就喜欢侦探故事,看过《为了n》改编的电视剧,觉得感兴趣就去看原著了。” “能分享一下书里最喜欢的台词吗?” “可以啊。”,蜷川也就在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能积极一点。 他捏住一张书签,挑开翻到做记号的那一页,清清嗓子,捧起书,念着书里饱含杀气和温情的句子:“我们的心中都有最重要的人,为了那个人,可以牺牲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去欺骗、掠夺、杀戮。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蜷川合上书,华美的眼睛里神光微动:“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一并接受。” 第63章 事发 蜷川溜进化妆室,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李郁正在看剧本,阅读间隙抬起目光瞥了他一眼。 蜷川拿着安全套小步蹭到他身边:“这个还给你。” 李郁一动不动地看剧本,没接。 “你不理我的话”,蜷川心里又是一沉,把东西悄悄收回去,“是不想要的意思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他要走,李郁反而来劲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蜷川弱弱挣扎,李郁气不过,大手越扣越紧,直到蜷川猛地往回一缩。 李郁刚才明明很温柔,怎么一转头又变得那么凶,蜷川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他,捧着发红破皮的手腕都快急哭了。 李郁面色铁青地问:“薛行对你很好?” 蜷川想当然地回答:“嗯,挺好的。” 尖刀一样的眼神立刻招呼过来,蜷川慌忙改口:“不不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好。” 不管是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好,李郁醋意大发,哐当一脚踹翻椅子,反手把蜷川压到身后的墙壁上,熟练地扯开他的衣襟。 “你自己说,你错了没有?”,李郁抓起蜷川的下巴,强迫他仰头直视刺眼的灯光,喘着气逼问。 莫名其妙被压在墙角兴师问罪,蜷川也气急了,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被李郁压住的膝盖,不偏不倚正好踹在裆上。 李郁吃痛,从蜷川身上翻下去,恶狠狠骂了句脏话。 他怕出声引来人,咬住袖子缓了好一会儿,蜷川靠在门边,一动不动看着他挣扎。 李郁扶起椅子坐下,想了想,自己确实有诸多对不起他的地方,心虚起来,生硬地说:“给我个理由,为什么和他不清不楚?你说出来,这事就算了。” 蜷川也犟,就是不肯松口:“等这场风波过去,我再把隐情告诉你。” 李郁自问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但人家似乎并不领情,也不愿多话,一扬手赶他出去:“既然现在不说,那就滚吧。” “走就走。” 门把手“咔嚓”响了一声,他临走前还不忘报复似的重重拍上门。 李郁抚上被震得发痛的耳朵,摇了摇头:“永远都是这个脾气。” 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比谁都厉害,不服管教,野性难驯,做什么都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狠劲儿,连爱人也是。 有时候,面对这样热烈的爱意,李郁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逃。 蜷川憋着一肚子气回宿舍,刚一踏进家门,就被薛行逮个正着,推到陆湛的卧室里。 “干什么喂!这是怎么了?” 薛行没理他,一言不发地把房门反锁,蜷川定睛一看,方嘉、卞云、陆湛都在,方嘉和卞云站着,陆湛席地而坐,背靠着他的床,垂下的床单上还有蜡油痕迹。 熊涛高高在上地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肥r_ou_溢得到处都是。 薛行在蜷川耳边低语:“出事了。” 蜷川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薛行进一步解释:“苏婉佳和陆湛接吻被拍到,上了热搜头条,瞒不住了。” 消息来得太突然,薛行连感伤被横刀夺爱的机会都没有。 蜷川一个月前去见了高志峰,算算日子,现在差不多该是事发的时候了,他在等待中煎熬那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我知道,不用担心。”,蜷川镇定地回了薛行一句。 他先把卞云和方嘉赶到离熊涛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然后孤身横在那堆r_ou_山面前。 熊涛眼里根本没有蜷川,挥手驱赶他:“你先滚开,我和陆湛说话呢。” “蜷川。”,陆湛恹恹地喝退他,“这里没你的事,别管了。” 椅子上的r_ou_山抖了三抖,熊涛上来劈头就骂:“陆湛,我看你红了就飘了啊,费了多大力气把你们拉上来的,就这么报答我的,是吧?” 胖子疾言厉色地训斥:“瞎谈什么恋爱!当初我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你丫泡妞泡得倒是痛快了,现在照片明明白白给人拍了公之于众,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好事!不想继续混了是吧?你想过自己的前途没有?!想过别人的前途没有?!”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口中喷出一股难闻的r_ou_腥味,陆湛的房间又小,有限的空气很快变得污浊不堪。 陆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不停用指甲抠挖床单上的蜡油,和他想象的一样,这些蜡很难洗掉,试了好几个牌子的洗衣粉都不行。 熊涛骂完一通,怒火发泄得七七八八以后,终于想起表明自己的来意:“跟我到公司走一趟,我看这个团你也甭想待了。” 他想了想,改口道:“别说这个团,这个圈你以后想混都难了。” 陆湛的脸上没有愧疚,只有无尽的厌倦,他一根一根扳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冷淡:“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也有错吗?”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9节 “呸,你有脸说。”,熊涛嫌恶地啐了一口,“你的义务就是讨好粉丝,不讨好她们,鬼知道你是谁,鬼才给你花钱,陆湛,我不求你怎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至少你也得感恩我们培养你的这一片苦心,你说,这过分是不过分?” “哈。”,陆湛突兀地大笑一声,“原来如此,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这行。” 熊涛不为所动:“你不想做啊?行,有的是人愿意做。” 陆湛扶着床站起来:“那就走吧,给我个痛快。” 如果不是对母亲执念太深,如果不是想证明她和自己的联结,陆湛永远都不会站上舞台,他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但也一刻不曾忘记过,这本不该是他的人生。 陆湛终于承认了,他真的不像卫清欢。 就在陆湛以为自己即将解脱之际,蜷川忽然发声:“是我。” 方嘉没控制住自己,惊讶地“啊”了一声。 蜷川用早已排练好的轻松语气说:“和苏婉佳谈恋爱的人是我。” 熊涛在门口一个急刹车,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可是那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是我。”,蜷川淡淡地道,“我和陆湛长得像,你们搞错了。” 卞云偷着点开头条新闻上的配图,图中的女人的确是苏婉佳无误,可是那个同她接吻的人只被拍到侧脸,熊涛刚才十万火急地上门,揪住陆湛滔滔不绝辱骂了半个小时,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认为照片里的人就是陆湛,可说他是蜷川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卞云的目光在两张相似的脸上逡巡审视,也迷惑起来。 那天除夕夜,蜷川明明带着李郁和他们一起吃饭,方嘉眉头紧锁:“可我记得三哥和” 他没说完就被薛行捂住嘴巴拖到身后。 “嘘。”,薛行向他摇摇头,“别说了。” 陆湛和苏婉佳在一起了。薛行是唯一一个能够确认这件事的人,但他没有发声,更没有提出异议。 他想让陆湛留下来。 蜷川身上的y柔气质太突出,熊涛从来没把他当正经男人看,想不到居然真有小姑娘好这口,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舌头在嘴里艰难地转动:“你?你和苏婉佳” 蜷川从善如流地道:“嗯,都是我的问题,你们让我也好,再雪藏我一次也罢,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真真假假,熊涛也摸不着头脑了,一般遇到这种事情,成员之间恨不得马上撇清关系明哲保身,这位倒好,站出来自爆算是个什么c,ao作?多少人想当偶像还当不了,他手底下的一个个怎么上赶着丢饭碗? 熊涛想来想去,干脆采取一刀切的方式:“行了,你们两个过来,一起跟我走一趟。” 他把两个人打包带到公司,找了个会议室锁起来,正好公关部门就在隔壁开会,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吵得热闹,蜷川贴着墙听了听,似乎都是关于陆湛的。 陆湛坐在空荡荡的会议桌旁,上一批人开完会,放在桌上的矿泉水还没来得及收,他找了一瓶没开封过的,扭开往嘴里灌了几大口,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满脸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闭着眼唤道:“蜷川。” “嗯?” “我真是想不通,你到底要干什么?” 蜷川轻手轻脚坐到他面前:“我想好好过以后的生活。” 陆湛一脸莫名其妙:“这和替我背锅没什么必要的联系啊。” “我说过,我想走。”,蜷川眨眨眼睛。 陆湛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弱了下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用不着你顶罪。” 蜷川从他手上接过瓶子,嘴对嘴喝了一口,隐晦地提示:“谁也看不出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你更讨喜一点,能比我走得更远。”,他把瓶子稳稳立在会议桌上,“他们会舍弃我的。” 陆湛夺下水瓶一脚踢飞:“我不信!” 他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老天爷到底在搞什么飞机?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做坏人吗? 话音未落,熊涛推门而入:“陆湛回去吧,剩下的那个过来。” 蜷川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陆湛:“老三!别去!” 蜷川没有理会,最后留了几句话给他:“到家以后记得安慰小嘉,他胆子小,可能吓着了,管住卞云的那张嘴,他说话容易得罪人,还有,对薛行好点,他是个好人,你对他好,他也会回报你的。” “我要走了,不能继续陪你们了。”,蜷川笑着挥挥手,“再见。” 他推开门,背影很快消失在陆湛的视野中。 第64章 第一个雨夜 苏婉佳喜欢穿长裙,她的每条裙子都找裁缝改过,朦朦胧胧地勾勒出身体曲线,天热了就穿过膝款的,天凉了就搭一件披帛,着装风格不像爱豆,倒像深居简出的贵妇人。 苏婉佳已经在舞蹈房等了很久,膝盖冻得通红,踩着高跟鞋的双脚也越来越疲惫,但她依然笔直地站在灯下,全身镜倒映出黑色裙摆上的褶皱。 一阵风吹来,裙摆微微飘动,苏婉佳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你来了?” 沈兰茵冒雨前来,披着一头shi漉漉的头发,水珠凝在厚重的底妆上,见到苏婉佳脱口就问:“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了吗?急匆匆叫我来干什么。” “一上来就剑拔弩张啊。”,苏婉佳的语气有点遗憾,“别这样,你最近也没什么工作的。” 换来沈兰茵对她怒目相视。 苏婉佳:“我叫朋友来叙叙旧不可以?” 沈兰茵一把甩开滴水的雨伞:“这种天气叙什么旧。” “这场雨要下三天呢,难道这三天里,我就什么也不做吗?”,苏婉佳慢慢踱到窗边,雨丝飘进来,她的漆皮高跟鞋上很快缀满水珠。 苏婉佳关上窗,眼神比天上的云还要迷蒙:“我记得那块板当时是新的,现在都这么旧了。” 舞蹈房里另一头有一块软木公示板,材质类似于绒面,沈兰茵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生理性地战栗起来。 玉面的练习生都认识这块板,每次季度考核,所有人的照片被钉在上面,像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稣,考核结束后,由声乐和舞蹈老师共同裁决谁去谁留,淘汰的练习生照片会被撤走,过关的则留下,继续承受这场旷日持久的刑罚。 当然,留得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沈兰茵曾经差点就放弃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照片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浮灰。 苏婉佳注意到沈兰茵的目光,走到那块公示板旁边,用手指抚摸板上细密的针孔。 她凭记忆找到一个位置,神往地说:“我的照片当时就贴在这里,后面排着十几个女孩。” “你还有脸说。”,沈兰茵y沉地道。 苏婉佳表现得很豁达:“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公司筹备这个团,我是唯一一个确定入选的成员,我代表着中心概念,你们都是我的延伸。” 沈兰茵出离愤怒地打断他:“闭嘴!” 苏婉佳没有闭嘴:“你应该还记得那天吧,出道组的最后一次考核。” “我怎么会不记得。” 沈兰茵突然哽咽了。 她呼出一口气,变得健谈起来:“我记得那天是一月十二号,每月十二号都有考核,我和月明,还有其他三个练习生一组,我们是最后一组,表演完以后,大家都在等。” 沈兰茵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一片虚空比划:“老师都坐在公示板前面,有一张很长很窄的桌子,我和其他人在左边,你一个人在右边,你的照片也在公示板的最右边。” 她停了停,咬牙切齿地低语:“当时,窗敞开着,冷风拼命往里灌,我们的表演服装太薄了,胳膊和腿还露在外面,真的好冷啊,可是谁也不敢去关窗,老师讨论了多久,我们就在风里站了多久,我当时快要晕过去了,我在忍,所有人都在忍。” “我不停地想,为什么你不用忍,为什么只有你不用忍?”,沈兰茵饱含恨意地剜了苏婉佳一眼。 当时苏婉佳是第一个表演完的,老师给了她换装的时间,她换好羽绒服才出来和其他练习生一起等待,沈兰茵记得那件羽绒服,驼色短款,版型有些臃肿,更加显得那个女孩子的下巴ji,ng致小巧。 她静静看着左边的一大群练习生,眼神和现在别无二致,高傲,带着一点好奇和怜悯。 苏婉佳不痛不痒地笑了笑:“后来老师让你们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你应该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她偏着头仔细回忆:“确实讨论了很久,几张照片撤了又留,不断减少、交换、互相替代,我觉得太没意思了,有些不耐烦起来,荀老师还记得吧?就是那个教声乐,从来不笑的女老师,她发现我等急了,拉拉我的手,指指墙上的女孩子,问我,婉佳啊,你喜欢谁?我大概看了看,最后告诉荀老师,我喜欢她。” 苏婉佳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我选的是你。” 她轻轻柔柔地摧毁了沈兰茵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后者闷哼一声,扶着墙颤抖流泪。 “如果我当初选了别的女孩就好了,月明直到今天都能好好活着。”,苏婉佳面带憾色。 沈兰茵破口大骂:“你装什么狗屁的无辜!” 她抓住练功用的栏杆,抓得指节发白:“我在玉面待了整整六年。这六年里,我每天都在怕,我怕我突然变胖了怎么办,别人超过我了怎么办,老师不喜欢我又该怎么办,就连出道以后也是这样,我拼命讨好那些肯为我花钱的人,我变着花样哄他们开心,我出尽百宝就是为了留在这个舞台上!我怕啊,我简直怕得要死,怕到甚至开始想,如果我没出道就好了,如果你没选我就好了!” 沈兰茵歇斯底里地怒吼,苏婉佳的栗色瞳孔里映出一张满面泪水的脸。 她凝神看了看,近乎超然地吐出一句话:“是啊,如果我没选你就好了。” “月明死了,你难辞其咎,我们从朋友变成仇人。”,苏婉佳平静地宣布,“这一切都是从我开始的,那么也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她转身就走,沈兰茵嗅到危险的气息,跌跌撞撞地追上前去:“你想干什么?!” 苏婉佳不答,她像幽灵一样飘远了。 2020年5月3日,蜷川莲上传公开道歉视频,宣布永久退出saudade组合,次日,苏婉佳清空所有微博,释出已故队友孙月明的临终录音。 周婷今天破天荒起了个大早,骆漫漫睡醒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骆漫漫等到晚上九点多,周婷才shi哒哒的回到宿舍。 她一进门,骆漫漫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我有一个,不,两个大新闻!” 周婷把伞撑开,晾在门外:“我也有一个大新闻。” 她笑笑:“漫漫你先说吧。” 周婷难得那么善良,骆漫漫都不习惯了,她扎起头发,给自己壮壮胆,开口说道:“那个那个老三发声明了!然后然后你家小姐姐!唉我也认不出来到底是哪个,发了孙月明的录音,你知道吗?主唱是因为厌食症去世的,生前一直被队长欺负,反正她的死队长要负很大责任,太揪心了,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好了,我说完了。” 周婷叹了一小口气:“这些我都知道啦,饭圈传消息很快的。” “我觉得和苏婉佳谈恋爱的不是老三。”,骆漫漫目光如炬,“身高对不上,苏婉佳个子不高,官方身高也只有163,本人大概160左右,莲莲才175,图里那个身高差根本不止十五厘米。” 周婷惊叹:“你的脑子今天怎么这么好使!” 骆漫漫:“我当然是很木奉木奉啦。” 周婷又叹了口气,今天的她似乎特别深沉:“唉,其实图里的人说是莲莲或者队长都可以,女爱豆谎报身高,男爱豆也是会谎报的” “不可能,和苏婉佳谈恋爱的肯定是陆湛。”,骆漫漫信心满满。 周婷:“为什么?” 骆漫漫卖了个关子,向她一扬下巴:“最猛的料要留到最后,你先说,你的新闻是什么?” 周婷:“噢,我刚出去领证了,婚礼今年十二月,圣诞节前后办,你记得来啊。” 她随便得好像在说“我刚出去割了一茬韭菜,割完这茬,下半年圣诞节前后再割另一茬”。 骆漫漫说不出话了,嘴巴张成o型。 周婷很满意这个效果,得意地挑挑眉毛:“轮到你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骆漫漫的胜负欲上头,抖擞ji,ng神道:“我妈是陆湛亲妈的经纪人,我认识陆湛,他本名叫陆一苇,没出名的时候,我还去他学校闹过事,我说完了,over。” 这下换成周婷说不出话了。 “你再听我讲啊,苏婉佳和卫清欢长得贼像,公司选她肯定就是照着卫清欢的样子选的,影后走得早,陆湛常年缺失母爱,你猜他见到苏婉佳以后动不动心?谈恋爱的人绝对是他!不是他我明天秃成地中海!” 周婷的理智不相信她又傻又挫的室友居然认识电视上魅力满满的男团队长,但是粉丝的本能已经让她激动起来。 周婷激动得手脚冰凉,跃跃欲试:“那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骆漫漫:“也就加了个微信,互赞之交。” 周婷咽了口口水,问出那个关键性的问题:“我我能见见他吗?” “这有什么难的。”,骆漫漫把胸口拍得咣咣作响,“你等着吧,年底婚礼之前,我一定让你见到他。” 第65章 第二个雨夜 就如苏婉佳说的那样,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 蜷川以为雨不会下这么久的,他没带伞,被困在一家便利店里,对面就是李郁的家,还有遮天蔽日的雨云。 他只能刷微博消磨时间。 孙月明在沈兰茵的y影下活了十年,她活着的时候无力反抗,却在临终前留下一样可以制衡她的武器,录音公开后,沈兰茵的微博名前缀“six sed”已经被撤下,她辩无可辩,在凌晨更新了一条微博,只有六个字。 “记者发布会见” 评论区挤满了沈兰茵的粉丝,群情激愤地要求偶像在发布会上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说法,其实还需要什么说法呢? 沈兰茵没有机会了,可以收手了。 蜷川想。 雨一直没有停,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咬咬牙,闷头扎进稠密的雨幕中。 蜷川通过指纹锁进到李郁家中,他在玄关处绞干濡shi的头发,脱掉鞋袜,赤足踩上深灰色的地板。 屋内灯烛俱灭,奇怪,李郁一直习惯开着一盏灯的,无论在不在家。蜷川走在台阶上,四处寻找着点亮的光源,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出现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时,李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尽头,高大的剪影横亘在无边夜幕中,蜷川发现他,昂起头欣喜地叫:“李郁!” “我了!现在是自由身了,以后我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 李郁没有理睬他,而是沉声问道:“孙月明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蜷川皱皱眉头:“对啊”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般的怒吼:“你还有脸答应!” 李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蜷川躲闪不及。被往前拖行了几步,小腿和膝盖不断磕在冷硬的台阶上,痛感如同雨点般落下。 蜷川被拖进三楼和室,还不等他发问,李郁便劈头盖脸地指责起他来:“孙月明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那录音一定也是你交出去的,现在又莫名其妙过来和我说你是自由身,蜷川莲,你到底想干什么?!” 蜷川先是一阵愕然,半晌,才缓缓说道:“没错。录音的确是我交的。” “你和沈兰茵的那些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他冷笑一声,“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想让沈兰茵永远闭嘴,省得她哪天心情一好,翻起旧账来反咬你一口,你猜到那个时候,是站在你这边的人多还是她那边的人多?” 李郁:“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蜷川又挨了一个耳光。 事态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蜷川捂着右脸,想起前不久才挨的另一个巴掌,有一瞬间竟然在无厘头地想,上次似乎是左边,这次是右边,他还挺讲究对称的。 李郁:“沈兰茵今早开了记者发布会,直接搬出李慕枝做挡箭牌,说杀猫是因为产后抑郁,她现在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媒体面前控诉我是怎样对她不闻不问,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是你多管闲事逼得她狗急跳墙,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处境?!” 蜷川听到一个陌生的人名:“李慕枝是谁?” “我和她的孩子!”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李郁的声音仿佛将他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噩梦。 蜷川:“你和她连孩子都” “没用的东西!” 他的秘密被一朝撞破,无数嘲笑和谩骂接踵而至,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毁于一旦,而这些本来都不应该发生的,李郁气红了眼,一脚狠狠踢在他的小腹上。 窗纸映出李郁狰狞的身影,顷刻吞吃了另一道影子,蜷川无处可逃,被三下两下撕掉衣服,赤裸着趴在榻榻米上。 李郁扯掉裤子,硬挺的阳/具挂在胯下,像一把磨好的凶器,他俯下身,作势要把nan/根推进蜷川的身体,蜷川扭动身体拼命挣扎,硬物进到一半又被强行挤出来。 两人争执的间隙,蜷川不慎打翻一盏磨砂廊灯,灼热的灯罩碰到皮肤,他痛的尖叫一声,爬起来狼狈地想逃。 一来二去,李郁失去耐心,将他抓回来,按住他的腰,用力一挺身,强行把整根rou/木奉都塞了进去。 蜷川捂住嘴不肯叫出声,双眼盈满泪水,李郁被他执拗的样子惹恼,扳过他的头:“你要是不躲还能少吃点苦头。” 李郁把蜷川的头发抓成一束,拽在手里,强迫他抬起头,骑在他腰上肆意发泄欲望,体液混合着鲜血,jian在雪白的大腿上,呈现出一种艳情的粉红色。 蜷川被那根要命的东西钉住,竹席在皮肤表面勒出道道红痕,他绝望地看着窗纸上的倒影,李郁野蛮的姿势和动作,紧紧咬住嘴唇,颊边一片shi热。 “你也就这时候有点用。”,李郁缓缓抽动xg/器,满意地掴了他一巴掌,语气稍有缓和。 随着李郁的动作慢慢加大,肠道里完好的皮r_ou_被一点点撕裂,在疼痛到来之前,逐渐泛起一股诡异的凉意,蜷川害怕到极点,口不择言地求他放过自己:“对不起对不起,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是你从小养大的,你说过我和别人不一样!呃我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玩过太多人,要说特别,你也没这么特别。” 和室里充满恐惧的尖叫和泪水,李郁却爽得轻叹一声:“我有过一个特别漂亮的情人,素颜都比化了妆的女明星好看,有过一个很会讨人欢心的,任我绑了一夜都没有怨言,哦,对了,还有一个,就是沈兰茵,她为我生了儿子,给了李家一个交代,否则凭你在病房那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还真以为我爸会放过你吗?” 李郁扳过他的脸看了看:“长得清汤寡水。” “身材也是清汤寡水。”,他恶劣地笑道。 李郁扬起手掴了他几巴掌,蜷川被吓得六神无主,痛感在这时显得尤其剧烈,手指扒着竹席连连惨叫。 “挨一下打就要哭,幼稚得要命,偏偏说话又刻薄,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缠着我让我不得安生。”,李郁细品着他的恐惧和无助,“你说,你有什么好的?” 蜷川感觉到身上人开始颤抖,用手肘撑起身体,哀声乞求:“别至少不要s,he在里面,我会痛,真的好痛的。” “你做梦吧。” 李郁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两只大手分别掐住蜷川的双腿,用力合拢到没有一丝缝隙为止,他停止了抽送,微微往外退了些,随后狠狠一顶,钝刀刀尖刺进身体最深处,把ji,ng/液一滴不剩灌了进去。 粘稠液体洒在先前被撑裂的伤口上,刺得伤口一跳一跳的疼,蜷川支起身体看了看,发现腿缝间全是鲜血,和流出来的阳/ji,ng混合在一起,竹席染得一片深粉。 可能是因为太痛了,蜷川看花了眼,好像视野里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小腹的疼痛如期而至,他咳嗽一声,重新倒了回去,想给自己找件衣服,但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没有了。 李郁已经离开,蜷川刚才似乎听到拉门移动的声音,和室里空无一人,他只好这样睡着,眼眶越来越热,渐渐变得和那盏廊灯一样滚烫,这种热度扩散到四肢百骸,最后连流出来的泪水都是温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蜷川强迫自己醒过来,拖着无力的双腿一点点往前挪动,直至手指能碰到半开的拉门。 他向那个扬长而去的身影求助:“我痛,救救我,帮帮我” 然而李郁没有回头。 走廊尽头的水仙花上沾着新鲜血迹,猫听到动静,从花盆后跳出来,嘴里叼着一小块碎r_ou_。 它吞下碎r_ou_,从和室里拖出一件衣服,盖在蜷川身上。 蜷川望着猫嘴边艳红的皮毛:“你咬了他。” “喵。” 猫不置可否。 “谢谢。”,蜷川撑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 猫不断用头拱他,但是蜷川疲惫至极,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很想睡了。 “我很累,让我在这里睡一觉吧。”,蜷川对猫说。 猫又叫了一声,用毛绒绒的脑袋碰他的脸颊。 蜷川侧卧在敞开的拉门之间,半个身子在走廊,半个身子在和室里,灯光照亮竹席上丑陋的血迹,他忽然发现,房间似乎比外面还要冷。 “我当初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去,不是为了经历这些,我我以为重新来过,就可以弥补留下的遗憾。” 蜷川看着天花板,觉得天花板似乎离他很远很远。 他虚弱地呢喃:“但是我好像又把事情弄砸了,他有一个孩子,却没有告诉我。” 猫不断舔舐蜷川滚烫的脸,他不胜其扰,无奈地将猫推开:“你再让我睡一觉吧,等我睡完这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又会对我好了,会对我笑,给我做吃的,会在清晨的床边叫我的名字,我会是他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他会很珍惜我,不再伤害我了。” 蜷川转过头,血丝渐渐爬上他清澈的眼白,猫在原地蹲下,不解地歪着头。 他闭上眼睛,躺在y冷的夜里: “重新来过吧,等我们都死掉,就可以重新来过了。” 第66章 第三个雨夜 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陆湛只顾着看表,不慎踩进一个水塘,污水先后jianshi了他的两条裤管。 苏婉佳点了一杯热巧克力,随着时间推移,它变成一杯温吞的糖水,尝起来完全没有可可的味道了。 苏婉佳意兴阑珊地让服务员撤掉杯子,看着玻璃上那团模糊的蓝灰色的人影飞快移动。 她知道,那是陆湛。 陆湛一步跨到干燥的高处,用肩膀顶开玻璃门。 “不好意思,行程太忙,来晚了,真是对不起,占用你时间了。”,他一见到苏婉佳就不停道歉。 苏婉佳笑笑:“没事,快坐吧。” 陆湛刚坐下,一抬眼看到桌上还坐着第三个人:“你怎么也来了?” 薛行满脸不情愿地嘟囔:“还不是你女朋友找我来的。” “我本来还约了一个人的。”,苏婉佳舔舔嘴唇,“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猜就算能打通,他也不会来了。” 薛行不耐烦地换了个坐姿:“说正题,别故弄玄虚。” “好。”,苏婉佳爽快地应下。 她整理完桌下的裙摆,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弄清楚,情人节那一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陆湛和薛行对视一眼,两个人对对方都有所保留,谁也不吭声。 “不用紧张。”,苏婉佳展颜一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们如果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么就让我来起头吧。陆湛。” 陆湛:“嗯?” “月明在临终前没有见过我,她的录音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苏婉佳说,“就是情人节那个晚上,我和你做完去客厅透气,一台笔记本电脑的闹钟突然响了,铃声是月明的声音。” 薛行听她把房/事毫无忌讳地挂在嘴边,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我找到那份音频文件,转发到微信上,紧接着你出来了,我急于知道月明到底说了什么,不想多逗留,就让你送我回家。”,苏婉佳说,“这些你都记得吧?” 陆湛点点头:“记得。” 苏婉佳又顿了顿:“下楼的时候,我们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那个男人是李郁。 陆湛想不通了:“什么?不可能!那么晚了他来我住的地方干什么?” 苏婉佳坚持自己的说法:“我和李郁是一个公司的,就算私下没交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认错。” 陆湛:“可是” “陆湛。”,薛行出声打断了他。 “那个人就是李郁,那天我是坐他的车回来的。” 陆湛更加迷糊了:“你不是有车吗?为什么去坐他的车?” 到了这份上,薛行也不想瞒下去了,将自己的情人节计划和盘托出。 “他买了一束玫瑰花,放在前座,提醒我下车前拿,可我忘了,他才会上楼给我送花。”,他颓然道,“没想到最后会害了老三。” 陆湛:“这又关老三什么事?” 薛行:“那天,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家,到家后却发现卧室有烛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三拉进浴室里,最后我挣脱了他到客厅查看,原本还想追下楼去,老三死活不让,为了拖住我,故意用话激我,没想到被李郁听见” 陆湛想起蜷川脸上那个可怕的淤青,愤愤地道:“那就能打人了吗?!” “李郁就是这样,你以为他是什么善男信女。”,苏婉佳幽幽道。 陆湛气得一捶桌子:“等着吧,我迟早收拾他。” 薛行喝了一大口冰水,沉着脸说:“当时他拼尽全力阻拦我,除了怕我发现你们在一起,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是因为那份录音吧。”,苏婉佳接上他的话,“宿舍的网速很慢,文件传送了很久,他应该是怕计划不成功才拼命拖住你。” “他管这种闲事干什么?还瞒得这么好,一个字都不让我们知道”,陆湛懊恼地抓抓头发。 苏婉佳:“这也是有原因的。” 她看了看陆湛和薛行:“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他和李郁应该是情人关系?” “什么情人。”,李郁没好气地纠正,“老三是我哥从小养大的,和他在外面勾搭的莺莺燕燕不一样。” “这么说来,就是父兄一样的长辈,最后却和晚辈滚到床上去了?那也不怎么光彩嘛。”,苏婉佳戏谑地扬起侧脸。 陆湛拉住脸色不善的薛行:“婉佳,你也少说两句。” 苏婉佳主动退让:“好好好,无论如何,蜷川莲和沈兰茵都是情敌关系,他帮月明这个忙,很难说没有李郁的缘故。” “这里就是我失算了,”,她托着下巴,懊恼地微微摇头,“我听了录音,没有多想就公开了,月明说的是真话,猫也是无辜的,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沈兰茵都不占理,我想不到她竟然还会有后招。” 陆湛跑了一天行程,坐下喝口水的空闲都没有,更别提看娱乐新闻,急急追问道:“什么后招?” 苏婉佳:“沈兰茵今早开了记者发布会,说她和李郁有一个孩子。” 陆湛震惊了:“什么?!” “沈兰茵把矛头对准李郁,指责他对孩子不闻不问,自己又如何辛苦如何委屈,女人的眼泪啊,在这种时候永远是那么好用。”,苏婉佳凉凉地感叹。 陆湛没说话,抢过薛行的冰水,二话不说灌了一大口醒神。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老三现在岂不是” “他今天没有赴约,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们还是想办法找找他吧。”,苏婉佳道。 “对,对…” 陆湛紧张地揪过薛行,连珠炮似的交代了一大堆事情:“我看老三是不会再回宿舍了,小嘉在外地录综艺,先不要惊动他,你去联系卞云,让他爸到处留意一下,只要老三还在吴城,找到他应该不难。” 薛行一个劲点头:“好,好,我一会儿再去” 陆湛急得一拳拍在他胸口:“什么一会儿再去!现在就去啊!快点!” “你们最好抓紧时间。”,苏婉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惊慌的样子,“我见过蜷川莲,说实话,长着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薛行到咖啡厅外打电话去了,陆湛匆匆起身也想走,被苏婉佳挡了个正着。 咖啡厅里只有他们一桌顾客,苏婉佳大方地环住陆湛,在他耳畔轻声问:“不打算跟我告别吗?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陆湛嗅着苏婉佳肩头的香水味,神思恍惚起来:“我” 苏婉佳真心实意地叹息:“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有半年了吧,陆湛,在这半年里,我从没感觉到你是爱我的,一天都没有。” 陆湛慌了神:“怎么会!我,我” 苏婉佳伸出手指,细细抚摸他的鬓角,又一点点cha进发里:“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爱爱就是” 陆湛想破脑袋怎么也想不出要怎么表达。 苏婉佳换了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大腿上有一块怎么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嗯,我留意过。”,陆湛道。 “我觉得爱就像那个伤口。”,苏婉佳静静地说。 “这道伤是我十八岁那年留下的,起因是司徒和我偷偷躲在天台上抽烟,烟灰不小心掉在腿上,烫出一个小洞。我以为很快就能好的,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它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流脓水,我不得不买了一大堆创可贴和云南白药给自己治疗。后来,那个伤口总是好了坏,坏了好,我今年三十岁,它复发起来依旧很疼。” “我想,爱是久治不愈的伤口,一旦出现就不会消退,并不致命却让人感到疼痛,它始终在那里,如果疏于照顾,它的颜色就会变深,会从里面流出血来。” 苏婉佳定定地看了陆湛一会儿,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其实,爱是有点儿难看的。” 挂钟钟摆“哒”,“哒”地摇晃着,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苦涩的香气,半晌,苏婉佳又问:“现在你还觉得你爱我吗?” 陆湛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他以为的最冷血的语气说:“分手就分手,扯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因为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才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这么久。”,苏婉佳嘴角含笑。 陆湛皱皱鼻子,差点哭出来:“看到没有?你明明说你喜欢我。” “只是喜欢,不是爱。”,苏婉佳像哄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背,“我觉得,现在是时候放你走了。” 她松开陆湛,往后退了三步:“那么,再见” 那个见字刚刚溜出她的唇角,陆湛就转身夺门而出,他还是那么不习惯离别,像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苏婉佳没有叫住陆湛,也没有把那声“再见”说完,她看着他逃也似地上了薛行的车,车门“砰”一声合上,打散一小片笔直的雨丝。 “你没事吧?”,薛行关切地问。 一天内遇到的事情太多,陆湛的大脑不得不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变得一片空白,他实在太累了,往后座上一躺,闭上眼睛:“我想睡觉。” 薛行:“大白天你睡什么觉?” “不可以吗?我都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陆湛在有限的空间里翻了个身。 “好好好,你睡,睡吧,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薛行把车钥匙cha进钥匙孔,“咔哒”一声转了四十五度。 破普桑穿过一架又一架绿色的信号灯,稳稳行驶在灰白的雨里。 陆湛醒来的时候,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前方的绿灯开始闪烁,他开着车加速溜了过去,想不通为什么今天一路上都是绿灯。 玻璃上出现一双苍老的手,陆湛起先还以为是两根树枝,直到它们开始用力地拍打窗户。 年迈的医生在雨里大喊:“停车!停车!快停停!” 老人和车身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陆湛稍微加加速就能把他刮倒在地,他不敢继续开了,将车停稳后,拿了一把伞进入雨中。 老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雨中,他的衣服一点都没有shi。 陆湛撑起伞,狐疑地问:“老人家,你什么事啊这么急?” 医生拉起他,指着身后的一个方向:“就是这里!他从这栋楼上跳下去的,唉,太可惜了,年纪轻轻…我之前跟你解释了那么多次你都不听,现在能听见我吧?他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医生口中的“这栋楼”像一块巨大的墓碑,y云环绕着黯淡的楼体,飘飘忽忽地露出鲜红的“住院部”三个字。 陆湛踩着雨水往前走去,渐渐的,雨水变了颜色,变得和“住院部”那三个字一样红,他茫然地寻找,最终在大楼脚下找到一块不起眼的白布。 老医生在他身后说:“你非要过来看的,吓着了可不要怪我们啊。” 陆湛一把抽掉白布,原先背对他的尸体猛地转过来,面容朝天,大雨泼洒在那双勾玉一般的眼睛上。 陆湛认出这是蜷川,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退去。 他撞上那个老医生,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神经质地大声问道:“这这这是我的朋友!他怎么死了!怎么会死在这里?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老医生焦急地解释:“你朋友自己要跳的,不关医院的事!真的不关医院的事!” “不可能!他才二十一岁,好好的寻什么死?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陆湛近乎狂乱地大吼。 他抓着医生的白大褂,突然觉得触感不太对劲:“为什么你的衣服没有shi?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为什么你的衣服还是干的?!告诉我啊!快告诉我!” 听到这个问题,老者焦急的表情一下子不见了。 他拉下脸,缓缓说:“因为这是你的梦啊。” 第67章 推理 高洋倚着胁息,身形掩于宽大的碧色衣袍中,只有广袖下露出半只手,指甲刮蹭着胁息上的金粉。 宣帝枕在他膝上,无声观望余晖下的楼阁。 高洋道:“陛下好睡。” 屏风上松垮垮挂着一件霓裳羽衣,宣帝信手拽下来盖在身上,迷迷糊糊地说:“还不是为了给你过那见鬼的生日。” 高洋低声笑起来:“那也是陛下的生日。” 他道:“昨夜玉楼内外亮如白昼,现在人人皆传,宣帝的新欢有移星换斗之能,殊不知那只是你为我点的满河明灯。”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0节 宣帝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别走,别扔下我一个。” “好,我留在你身边。” 宣帝安心下来,又笼着羽衣沉沉睡去,金银台前投下两人的影子,一场绮梦千回百转,此厢正酣。 这是《椎冰客》的最后一幕,画面渐渐转暗,尚轶轩的电影都是适合一个人看的电影,结尾有种恰到好处的孤独感。 蜷川伸手去拿爆米花,发现里面已经一颗都不剩了。 领座的姑娘小声说:“谢谢啊,愿意把你的爆米花分给我。” “没事,我本来也不爱吃甜食。”,蜷川把空桶抱在怀里,恰好电影播完,放映厅里的灯全都亮了。 他起身要往外走,领座那个姑娘正准备喝掉杯底的最后一口可乐,等到看清他的脸,立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吸管里发出长长的“咻”一声。 “你” “啊?哦,对。”,蜷川戴上口罩,点点头,“是我。” 领座姑娘又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怎么还还亲自出来看电影呀?” “自己演的电影,成片出了就想过来看看。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蜷川带着她穿过慢慢涌出放映厅的人潮,找了个谁也不会注意的小角落站好。 他接过姑娘手上的空可乐杯,放进爆米花桶里:“我还以为不会被认出来的。。” 姑娘支支吾吾半天:“可是可是你不应该很忙吗?” 蜷川平静地说:“以后就不忙了。” 姑娘还是无法相信,刚才她居然和自己最喜欢的男团成员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一大桶爆米花。 她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早知道你是你的话,我就不吃那些爆米花了” 想了想,感觉不对:“不不不,我可能还是会吃” 姑娘酝酿半天,最后大叹一声,可怜巴巴地问道:“莲莲,你真的要吗?其实你有很多粉丝的,我们都很喜欢你。” 而且不敢相信你居然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像蜷川莲这样跳舞诱惑,说话软糯,每次打歌服都露得最多,连方嘉都攻不过的队内盖章总受,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恋爱绯闻联系在一起。 “我们都觉得照片里的人是陆湛。”,姑娘说,“你是不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委屈了” 很多粉丝都接受不了恋爱这个说法,各种y谋论层出不穷,最多的还是队长亲儿子论,这部分粉丝认为星河在弃车保帅,利用陆湛和蜷川面容相似这一点,放弃人气较低的后者,从而将前者留在队中,维持团体人气。 “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没有人委屈我。” 蜷川低头翻找起衣服口袋来,“我该走了,想要个签名吗?还是合影?拥抱?” 姑娘摇摇头,伸出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轻声细语地道:“有很多人都很心疼你,之后,一个人也要加油呀。” 蜷川忽然鼻子一酸,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转过身落荒而逃。 电影院离宿舍不远,蜷川想着要不要去和陆湛他们告个别再走,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这就是他和朋友们的最后一面了。 蜷川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究竟要从两个中选择哪个,是承受漫长岁月的温吞折磨,还是用一瞬间的巨大痛苦换取重新再来的机会。 死简直太疼了。他一直不敢做决定。 刚才看电影时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拿出来一看,主屏幕上多了两条未接来电,分别来自不同的号码,都是日本区号开头。 蜷川先点了第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了:“啊,是小莲吧?” 声音主人是女性,听起来四五十岁上下,音色非常陌生,蜷川认识的日本人也就那么几个,记忆里似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蜷川邦夫是我哥哥,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与他分别了几十年,他应该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池子道。 蜷川算了算其中的辈分:“啊,原来是姑妈。” 姑妈哑着嗓子说:“死刑昨天就执行了,骨灰送到了一间寺庙,想起来真是惭愧,我当时呆住了,过了很久才有站起来的力气,本想尽快通知你的,但是一来二去就拖到了今天。” 蜷川坐在马路牙子上,屈起腿抱住膝盖:“没关系,我也不想见他,您不必介意。” “这样吗?”,姑妈苦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了,邦夫给你留下了几句遗言,我想应该是关于遗产的处理问题,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蜷川笑着反问:“遗产?几百万日圆的赌债吗?那我宁愿不要。” 姑妈踌躇起来:“赌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没事,我会听的。”,蜷川不愿为难她。 姑妈的语气欢欣起来:“是吗?那就太好了。” “请放心,麻烦您了,再见。” 蜷川一口气说完这些套话,摁下屏幕下方的红点。 另一个号码应该就是邦夫拨来的,听听也没什么,蜷川懒散地选择回拨,懒散地把电话搁到耳边。 “嘟嘟”两声后,是长久y冷的沉默,久得让蜷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按下回拨,刚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话筒突然开始震动。 蜷川邦夫:“窗外有几朵粉色的樱花开了。” “我现在坐在沙发上,执行官从外面给我带了香烟和啤酒,啤酒太冷了,我打算过一会儿再喝,香烟倒是已经抽了三支,烟味太大,有个漂亮的女警察瞪了我一眼,我面前有个佛龛,菩萨是金色的,嘁,虚伪,要是拜佛能实现愿望,我早就从这里出去了。” 邦夫说完,吸了一大口烟,烟雾在他黑黄的齿间弥散。 “如果你当初愿意为我作证,我也不必被绞死了。”,邦夫挠挠头,又皱皱鼻子,“我的死算是你造成的吧?哈哈,果然是个狠心的孩子呢,那天你在法庭上说得对,你的体内也流着杀人犯的血,是啊。杀人犯的血,一点错都没有。” 邦夫将话筒挪开,遥遥对着面前一排死刑执行人说:“喂,待会儿麻烦你们了。” 他说完,又把话筒挪回来,紧紧贴着耳朵:“小莲,别让我失望啊。” 通话戛然而止,蜷川低头想了一会儿那句话的含义,突然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手机“啪嗒”一声被摔得远远的,他连滚带爬地撞进路边草丛,扶着一棵树剧烈呕吐起来,吐完爆米花之后又开始干呕,呕得好像胃都被翻了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呕吐的反应平息,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地靠在树边,嘴角残留着几丝透明的口涎。 一辆破普桑从蜷川面前开过,车里的陆湛“嗷”一声,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地从睡梦中醒来。 “卧槽!”,薛行往后看了一眼,“你怎么睡个觉都这么大动静?” 陆湛捂着胸口,心脏从未如此有存在感过,在胸腔中噗噗乱撞,他眼前发黑,摸着控制车窗的按钮,摇下窗吸了几口雨后的清冽夜风。 等到心脏的不适感平息,陆湛才开口说道:“我做了个梦,好可怕。” 薛行:“我真服了你了,在车上睡个觉都能做噩梦。” 陆湛揉揉干涩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薛行看了一眼时间:“也就十五分钟吧。” “噢”,陆湛扶着车门上的把手,目光迷离,“怎么感觉像睡了几十年。” 薛行有条不紊地拉手刹停车,语气轻松地道:“你盗梦空间看多了。” “真的很可怕!你听我跟你说” “这都到家了,上去再说。” 陆湛只顾着组织语言,薛行下车,顺手把他从里面拽出来摁在臂弯里,半扶半抱地弄上楼。 薛行的车上也没个毛毯什么的,陆湛一觉睡醒有点着凉,出了一身冷汗,两只手也像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一样,薛行很自然地将这双手揣进怀里,他侧头看着陆湛六神无主的样子,他好像很少露出这样迷茫脆弱的表情。 薛行心动了,他收紧手臂,凑到陆湛颊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陆湛还沉浸在噩梦里,乖乖的也不反抗,薛行正欲趁火打劫再进一步,前方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笨重的声音。 熊涛看到刚才那一幕,大跌眼镜:“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呢?” 陆湛:“涛哥?” 薛行:“涛哥!” 两个人立刻分开,陆湛乍一失去支撑,身体摇摇晃晃,眼看要一头栽在地上,薛行不忍,又过去松松地抱住他的胳膊。 陆湛怯怯地问:“您怎么来了?” “下下周拼盘演唱会忘啦?”,熊涛左手提着一把衣架,“打歌服做好了,我送样衣来给你们瞧瞧。” 眼前这两位,一个惊慌失措,一个老神在在,看着都不像带了脑子的,熊涛懒得废话,把衣架径直塞到薛行手上:“试试尺寸啊,不合适赶紧说,听见了吗?” 薛行点头如小ji啄米:“好好好,我待会儿进门就试。” 陆湛茫然地看着薛行点头,眼睛仿佛蒙上一层白翳。 熊涛打量他异样的神情,心中不安,扔下一句“莫名其妙”,抖着满身肥r_ou_走了。 熊涛一走,陆湛身上的力气又泄了。 薛行早有准备,稳稳地接住陆湛,胳膊圈在他的腰上:“你没事吧?” 陆湛咕咚吞了口唾沫:“没事,我待会儿和你细说。” 进门以后,薛行先把样衣放在饭桌上,烧了壶开水,倒出半杯塞给陆湛:“喏,先暖暖手。” 演出服外面罩了一层黑布防尘,陆湛低头喝了一小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黑布。 薛行叹气,扳过陆湛的肩头面对自己:“真的魔怔了?” “没有。”,陆湛捧着杯子说,“我清醒得很。” 沐浴着薛行充满疑虑的眼神,陆湛笑了笑:“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梦里下着雨,还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医生,他手舞足蹈地向我比划,跟我解释,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就这么站在雨里,然后雨水就变成了温温的血水,一闻到血腥味,我就会醒过来,这样循环往复了好多次,我都没听清那个老医生究竟在说什么。” 薛行:“刚才你听清了?” “对,我看到老三的尸体,满地都是他的血。”,陆湛用手撑着头,“医生说他是自杀的,从一栋很高的楼上跳下去,当时就不行了。” 薛行试图宽慰他:“只是梦而已。” 陆湛坚定地摇头:“我觉得这不像梦。” 他不打招呼地起身,钻进卧室里,翻箱倒柜,找出那个在李郁家找到的相框,将照片的一面朝里对向自己,坐到薛行面前:“我再给你看样东西,不过你先答应我,看完后不准大呼小叫。” “我又不是老五,年纪不大咋咋呼呼”,薛行轻松地笑笑,接过相框,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不就一张照片吗,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我/c,ao?!” 薛行放下相框,回味刚才看到的东西,无所适从地动了动身体:“我!c,ao!” 陆湛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哪儿找到的?和老三有没有关系?”,薛行连珠炮似地问。 陆湛:“蜷川从狮台回来那会儿,把一个旅行包寄放在李郁家里,我之前去过他家录节目,因为机缘巧合,无意中打开这个包,然后发现了这个。” “五周年我们还没到五周年呢。”,薛行把相框倒扣在桌上,“怎么可能会拍这种照片?” 陆湛:“而且你看老五的脸。” 薛行小心地把相框提起来一点,仿佛里面关着一个恶魔,稍有不慎就会让它逃出来。 “是不是看起来比现在大?” “嗯。” 陆湛把脸埋进手臂,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你再去把防尘罩打开。” 薛行现在满脑子都是卞云成熟的脸和他的笑容,随手抓住拉链,往下一拉—— 黑布下赫然是四件蓝白色演出服,陆湛看也没看,径直将相框翻转过来,一把压在衣服上。 “是不是一模一样?” “是。” 薛行受到今天的第二波重击,跌回座位,终于无话可说。 “我觉得老三经历过我们的未来。”,陆湛淡淡道。 “不对,我不信这是真的。”,薛行把满桌杂物推开。 陆湛吼了一声:“那你就假设这是真的!” 薛行也没做错什么,被他的一嗓子吼懵:“你” 陆湛抓住他的肩膀:“我遇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回想起来还像一场梦,但它们的的确确发生了,也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炬:“想想看,要是这个世界就像一局单机游戏,血条空了还能复活,你有无数个重新开始修正错误的机会,死亡是不是就不这么可怕了?” 薛行一时语塞。 陆湛咄咄逼人地追问:“如果你和一个人生活了十年,你爱惨了他,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但是压根人家看不上你,你知道自己有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薛行无法设身处地地把自己代入到这种情境里,陆湛也知道他答不上来,笑了笑,继续说:“答不上来了是不是?那我再问你个简单的问题,在蜷川心里,那个老王八蛋有多重要?” 薛行耸肩:“可能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重要吧。” 陆湛默认了这个说法,他看了看那四件演出服,心烦意乱地一把全部拂到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现在他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对了!李郁!”,陆湛一把抓住薛行,“你总能联系上李郁吧?他现在在哪里?” 李郁前两天还真的给他薛行发过微信,提起自己正在南京拍戏。 薛行把准确的时间地点一说,陆湛来了ji,ng神,回屋拉开衣柜,从里面扯出一串皱皱巴巴的干净衣服。 薛行不解:“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换衣服出门啊!” 陆湛手忙脚乱地把一件t恤往头上套:“你最好动作快点,不然就只能赶上你哥的追悼会了。” 第68章 重逢 薛行一路飙着车上了高架,路灯在身后飞快倒退,他还嫌不过瘾,又加了一脚油门,狠狠一拍方向盘:“真他娘刺激!” 可不刺激吗?当红男团成员无故缺席演唱会彩排,双双驾车外出——并且还在超速的边缘反复试探。 要是被人拍到,隔天估计又得上一趟热搜。 薛行踩油门的同时,陆湛把安全带收到最紧,皱皱鼻子,说:“老三开车是你教的吧?” “什么意思?” “他开车也特别快,不要命一样,什么车都敢超。” 薛行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开快车是为了发泄情绪,所以生活里那些脾气好的人反而容易超速驾驶。” 陆湛瞅着他那怂样:“你脾气也不好啊。” “我脾气挺好的,就是急性子。”,薛行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笑得有点憨厚。 陆湛看看他,不由叹息道:“你像动画片里的没头脑,老三就是那个不高兴,两个人明明挺般配的,怎么就便宜了李郁呢?” 薛行简直怕了他乱点鸳鸯谱:“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想在我哥手下多活两年。” “如果他十年前遇到的是你就好了,我现在也不用两头奔忙给你们处理这些破事。”,陆湛咬牙切齿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别忘了,十年前我才多大?”,薛行一边留意路况一边跟陆湛聊天,“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 陆湛对他的佛系发言颇感意外:“你真的不喜欢老三了?” “早就不喜欢了。”,薛行道。 陆湛也没再继续起哄:“好吧,当我多嘴。” 他又一次把天聊死,薛行沉默了很长时间,空气里只有引擎震动的嗡嗡声。 右手边是一片工业园区,夜半时分灯火通明,居高临下地望去,仿佛天与地倾倒过来,星空因此卑微地伏在了世人脚下。 陆湛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薛行感到自己被冷落,不悦起来,硬邦邦地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陆湛被这一句话拉回现实,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对吧?” 薛行如释重负,用力点点头:“嗯,我喜欢你,我” 眼下气氛正好,他打算一鼓作气把之前准备好的话都说出来,然而还没起头就被陆湛掐断了。 他淡淡地说:“可我喜欢女人,而且只能是我妈那样的女人。” “你先别急着骂,听我说。我妈走得早,而且死后还被封杀了一段时间,外婆不肯提起她,到处都没有她的消息,我那时也就四五岁,正是最需要母爱的年纪,可对我而言,母亲的位置是完全空白的。” 车速慢了下来,薛行愕然又无奈地听着陆湛讲述他对母亲的依恋。 “有一次我哭着问外婆,问她我妈在哪儿,结果她干脆和我说,‘你没有妈妈,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以后不许问’,我哭啊哭,哭了一整个下午,她就在我耳边重复了一个下午。” 他一点点抓紧胸前的安全带,“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找一个和妈妈很像的女人,这样就可以假装她还没从世上消失。” 薛行听得浑身发麻,舌头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你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太” 太什么?执念?顽固?病态?陆湛无谓别人怎么评价,他看着窗外,目光一片澄澈,轻声说:“所以,对不起。” “我可能没办法接受你。” 今晚注定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夜晚。 蜷川已经准备好了一身白衣,一个打火机,一把尖刀,他找到展枫玥,谎称要找李郁求和,借此顺利混进了《北洋南风》下榻的酒店。 展枫玥完全没有起疑,还给他开了一间单人间,点了一大桌子吃的,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守在蜷川身边看着他吃完。 饿过头以后就不饿了,蜷川举着筷子,半天都不知道从何下手,歉意地向她摇摇头:“我真的吃不下,算了吧。” 展枫玥皱皱眉头,伸手过去探他的额头:“奇怪你也没发烧啊,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会有点胃口吧?” “大脑告诉胃你该吃饭了,但是胃说不,你不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蜷川把打包盒重新合起来封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床。 “做这行就是这样,时间一长身体越来越差。”,展枫玥也不勉强,把几乎没动过的食物装回塑料袋里。 她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坐到床边,拉起蜷川的手晃晃:“等我有空,再带你去跑马好不好?九十九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说他想你了。” 蜷川被她逗得笑出声:“你什么时候给九十九买手机了呀?” “前不久刚买的,最新款噢。”,展枫玥得意洋洋地显摆。 蜷川歪在枕头上笑个不停:“你真的蛮有趣的。” “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我都有。”,展枫玥见他笑了,稍微放下心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蜷川一刻都未曾忘记过自己为何而来,笑过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李郁明天在片场吗?” “在啊。”,展枫玥掰着手指回忆,“明天第一场是高空戏,外景,在明城墙上拍,李郁四点前就要到,试试威亚,对对台词什么的,第二场是” “我想见李郁。”,蜷川想也不想地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让工作人员四点十五分到场,让我和他独处一会儿。” 展枫玥是资方之一,在剧组里说话也管用,这倒不是个过分的要求,然而蜷川提得似乎太直白了一些,刚才还直接打断展枫玥说话,并不像他平日会做出的举动。 展枫玥不太放心:“你就这么想见李郁吗?” “我什么时候不想见李郁,只有李郁不愿意见我。”,蜷川淡淡说道,目光忧郁。 他安静地躺在被子里,只有肩膀露在被子外面,睡衣上有两道锁骨顶起的褶皱,单薄得像一张覆在枕头上,被暴力揉皱的白纸。 这样一个人能有多少威胁?展枫玥心中刚刚冒头的疑惑烟消云散。 她不再多想,一口答应:“好,那你好好把握机会,李郁要是再敢对你动手,我就带人过去揍他。” 蜷川点点头:“嗯,好。” 展枫玥明天要拍戏,实在不能再久留了,又叮嘱他几句后退出了房间。 蜷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深黑及腰的长发上,直到视野里再也没有一点黑色,他从被子里慢慢坐起来,语气平直地说:“你不会有机会了。” 蜷川掀开被子下床,脱光身上的衣服,换上一套白衣,梳好头发,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水果刀揣进口袋。 他刚想走,忽然记起自己还带了一支口红,又返回镜子前,拔开盖子,旋出膏体,认真地在唇上点了两下。 口红甜腻的脂粉味闻起来不太舒服,反正也用不上了,蜷川干脆把它扔进垃圾桶,脑子里飞快地复习计划。 邦夫的遗言带走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善意,蜷川已经无法忍受眼前的一切,既然抗争没有用,那就只能逃了,他连夜定下杀人计划,决定把自己和李郁从这个世界带走。 按照之前的经验,两人死后再苏醒,时间又会重置到2018年,他还有机会,一切都可以重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要怎么杀死李郁?用刀捅可能不太现实,而且也太痛苦了,不如就从城墙上推下去吧,虽然也很痛,但是至少轻松些。 蜷川比了一下李郁的个子,心想如果一击不成,就没有再推第二下的机会了,先捅一刀,趁他流血虚弱时再动手,这样会不会更加保险? 因为剧组进驻,景区暂时关闭,停止接待游客,蜷川借夜色掩护离开酒店,偷偷登上城墙时,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孤独地爬着一级又一级台阶,经过一座又一座黑洞洞的箭楼,冷风在箭楼之间穿梭着,耳边回荡阵阵尖细的呜咽。 天际月深云厚,蜷川爬累了,在城墙上坐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看月亮。 几年前的一个满月之夜,李郁送给他一枚戒指,作为两个人的定情信物,蜷川动了动手指,中指上传来一丝凉意。 他取下那枚戒指,一扬手扔了,银光在眼前翻滚着一闪而过,急速坠落,掉进路边的草丛里。 大概是因为城墙太高,蜷川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戒指落地的轻响,他抽抽鼻子,心想算了吧,就到此为止了。 一回生二回熟,蜷川已经很了解重生的规则,死去时身上携带的物品也会跟着主人到另一个时空,这次他什么都不想带了,就像一个故地重游太多次的旅人,再也没有风景能留住他的目光。 远处放着一个及腰高的线盘,缠在上面的缆绳足有手臂的一半粗细。蜷川不敢保证自己见到李郁后还有勇气下手,为了堵死最后一条后路,他将线盘搬到自己面前,打算用水果刀将绳子割断一半。 缆绳坚固,表面还包着一层厚厚的透明橡胶,蜷川没用对力气,水果刀抵在橡胶上,“刺啦”一声卷了刃。 他提起刀,对着月光看了看,觉得还能用,埋下头继续干活,眼中只剩这把刀光黯淡的凶器。 蜷川就这样锯了许久,一个念头慢慢在脑海浮现, 这时,水果刀在橡胶上打滑,骤然偏离了方向,卷开的刃口划过蜷川裸露的手臂,从手腕到虎口,拉出一道深长的伤口来。 “痛!” 他停了下来,疑惑地感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天在机场,他提醒过李郁的,不要在《北洋南风》的片场拍高空戏。 原来就是因为他自己吗? 当时自己为什么又会说出这番话呢? 心念电转,蜷川控制不住大叫一声,甩脱了手里的水果刀。 前世的李郁因为事故死亡,如果威亚没有失灵,他到现在为止应该还好好地活在那个时空,蜷川曾经想过,剧组内一般设有道具部门,十几个人重重把关,就算不是每个人都忠于职守,也不至于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尼龙绳在蜷川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断了一半,灰色的橡皮屑在空中飞舞。 最后一个缺口闭合,所有匪夷所思的奇遇结成牢不可破的环形。 原来如此。 蜷川看着地上的刀。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直冲上天灵盖,仿佛有一只手攥着胃肠,伸进去拼命搅动,蜷川弯下腰干呕,口涎和泪水一齐冲出来,脸上顿时变得shi漉漉的,他躲在最黑的角落里,一边哭一边想要止住呕吐的冲动。 困顿之际,身边突然伸出一双温暖的手。 李郁刚接到展枫玥的电话,她近乎愤怒地命令他到城楼上去,如若不然就把他先/j,i,an/后/杀,为了不触这只母老虎的霉头,李郁去了,比约定开机时间早了整整三十分钟,结果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捡到了看上去非常不适的小情人。 李郁搭着他的肩膀,轻轻揉了两下。 左思右想,最终面无表情地问出一句废话:“你怎么在这里?” 第69章 命悬一线 天边已经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鱼肚白。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薛行怎么也联系不上李郁,和陆湛两人被堵在酒店大堂,一筹莫展之际,竟然迎面遇上抱着李慕枝出来遛弯的展枫玥,陆湛太过激动,没看清楚她怀里抱着什么就冲了过去,差点没把孩子撞飞。 幸亏展枫玥躲得快,李慕枝毫发无伤,就是受了惊吓,哭丧着脸哼哼唧唧。 展枫玥心疼得不行,对来人柳眉一竖,盛气凌人:“走路不长眼的吗?!” “玥姐!”,陆湛后退了一大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们来找蜷川,人命关天,您有没有见过他?” 展枫玥认出了他们俩,然而还是一头雾水:“找小川干什么?” 陆湛现在真叫有口难言,只好低声下气地求她:“一言难尽,几句话也说不完,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向您解释。” “在明城墙上,和李郁在一起”,展枫玥见他神情焦急不似作伪,于是将蜷川的行踪和盘托出,“他几个小时前来找过我,然后你们就来了,怎么?商量好的吗?” 陆湛指指一脸懵逼的李慕枝:“他就是李郁的儿子?” “你想干什么?!”,展枫玥抱着李慕枝,身体警觉地往一边侧了几分。 李慕枝从她怀里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薛行。 这就是我侄子?怎么看起来和我哥不太像啊薛行现在觉得有点乱。 陆湛:“能不能借他用用?” 展枫玥一口拒绝:“胡闹,孩子才多大?” “玥姐,我知道这样太唐突了,我真的有难言之隐”,陆湛的语速越来越慢,他往后退去,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陆湛不一定听过这句话,但他的确这么做了。 “我知道,您是好人,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时机已经成熟,话音未落,陆湛一个助跑扑了上去,瞄准李慕枝小小的身体,一把从展枫玥手里抢过孩子,转身塞给薛行。 展枫玥想起反抗时,孩子已经到了人家手上,两条影子在面前一闪,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喂!” 展枫玥刚刚追出去两步,被高跟鞋崴了脚,瞬间失去战斗力,结结实实摔在大堂冰冷的地砖上。 她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眼看追不上了,一巴掌拍在地上,破口大骂:“他妈的!” 薛行抱着孩子,觉得背后似乎有点凉。 陆湛借着刚才那股冲劲,长腿一甩越过路边的栏杆,正要横穿马路,被薛行一把抓回来。 “你不要命了啊?!”,他在栏杆另一头大喊。 陆湛一个急刹车,后腰撞到栏杆,随着一声痛呼,险些往后仰倒,薛行用肩膀顶住才没让他头朝下摔在马路上。 心脏悬到嗓子眼,又一落千丈掉回去的感觉实在太刺激了,陆湛捂着胸口直喘粗气:“谢了,好险” 李慕枝在薛行怀里,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来回打量这两个陌生人。 陆湛伸手刮小朋友的鼻尖:“他还挺乖的啊,跑了一路咳咳,都不出声的。” “你救人就救人,抢孩子干什么?”,薛行捏捏李慕枝的脸,“不过他是挺乖的。”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逗孩子逗得不亦乐乎,李慕枝好像也知道他们在寻他开心,低下头把脸埋进鸽子玩偶里。 薛行“哈”的笑了一声:“我侄子不喜欢你。”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他喜欢老三就行。”,陆湛叉着腰,指指马路对面的一段城墙,“我们先过去,边走边说。” “出道舞台那天,老三在候机室里睡了很久,怎么叫都不醒,我们都紧张得要死,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而且你没发现吗?他的反应一直特别快,刚拿到《loop》那首歌的时候,我们还没去公司,他就开始对着镜子练舞步。”,陆湛气喘吁吁地走在薛行身前,“我有理由怀疑,老三因为某些原因,从未来回到了过去。” 薛行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还是去起点写网文吧,当艺人屈才了。” “正经点。”,陆湛作势要打他,手都伸出来了,看在李慕枝的面子上才收回去。 “沈兰茵人设崩成那样,要不是有个孩子做挡箭牌,现在早就被雪藏起来了,我不知道蜷川到底在计划什么,但是很明显,计划失败了,就他那个犟驴脾气,被李郁一激,说不定狠狠心,想要再通过某种方式,把李郁带回过去,重来一遍。” 薛行搂住李慕枝软绵绵的后背:“所以你抢孩子是为了?” 陆湛示意薛行和自己拐进一座箭楼内,透过箭楼上的小窗,往上窥探,确定蜷川的位置。 “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覆水难收?”,陆湛摸摸李慕枝的小脑袋:“他就是那个覆水,不管是谁生的,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老三自己就是孤儿,忍心再让他没爹吗?” 陆湛说完,从薛行怀里接过李慕枝,把他放到地上,拿走他手上的鸽子玩偶。 薛行一把护住侄子:“陆湛,你要干什么?” “牵着他,我们一起过去。”,陆湛整理神色,最后望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城楼。 高处不胜寒,晨风又急又冷,蜷川肚子痛得想撞墙,想到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恨恨瞪了李郁一眼:“我不能来吗?” 李郁冷着脸把他圈进怀里:“你先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蜷川尖锐地放声大笑,笑过后二话不说挥了李郁一个响亮的耳光。 刚才那个打在李郁的左脸上,蜷川还没过瘾,掌风削向另一边,又是“啪”的一声,打在右脸,力求两边对称。 李郁一时不知道应该捂哪边,索性先站起来,吐出嘴里的淤血。 吐掉后擦了擦嘴,神色如常:“没事,应该的。” “我恨死你了。”,蜷川说着,不动声色地勾住地上的水果刀,再一点点抽回手,背在身后。 李郁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置可否:“那也是应该的。” 蜷川抱住李郁的脖子,伤口在熹微晨光下汩汩流着血,像一条纤细的涓流。 他疼得倒抽凉气,还在不断地说:“但我还爱你,我很爱你” 话音方落,蜷川举起了刀,手上的鲜血改换方向,往下流去,一点点填满缺损的刀口。 陆湛在箭楼里看到这一切,用力推了一把薛行:“快啊!过去拦住他!” 蜷川拔刀的时候薛行就吓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现实里看到杀人的一幕,大脑还在处理信息,身体动弹不得,所以任凭陆湛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叫,薛行就像一尊蜡像似的,不挪动也不出声。 “靠,早知道不带你了!” 薛行这种打个游戏副本都要掉线三次的猪队友,指望他能帮上忙就有鬼了,陆湛心说自己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傻/逼,不管三七二十一,掉头往外奔去,两人同时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李慕枝。 陆湛跑出去的时候,李慕枝的鸽子玩偶还被他捏在手里,李慕枝搞不清楚状况,满脑子都是被夺走的玩具,看到一个似乎是陆湛的成年人类,便挣脱薛行的手,稀里糊涂地朝他跑了过去。 刀锋寒光一闪,将要落下之际,陆湛在后面大喊:“小心!” 李慕枝抱住了蜷川的腿。 一片兵荒马乱中,他仰起脸,n_ai声n_ai气地开了金口,叫道:“哥哥。” 第70章 明目 蜷川不确定他是晕过去了,还是干脆掉下城墙死了。 他记得卷刃的刀、断了一半的缆绳。 他记得李郁,记得陆湛,还记得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蜷川疲惫地撑开眼皮,缓慢地思考,判断他自己多半又死了。 司徒编好一个香包,中指挑着红绳,放在手心满意地看了看:“嗯,这个做得不错。” 她转过头,坏坏地挑起半边嘴角:“睡美人终于醒了?给你个提示,你现在在南京的一家医院里,算算日子,已经昏睡大半天了” 蜷川愣住了:“你” “我在这里是因为听说你晕倒了,我们之前见过一面,感觉你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就来看看,顺便给你做个心理辅导。”,司徒妍完全不给病号发言的机会,“就这样,还有什么想问的?” 蜷川怯怯地缩回被子里:“没,没有” 司徒妍笑容可掬地摸他的头:“乖。”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蜷川默默把脑袋偏开。 司徒妍的手也跟着转了个方向,继续揉他的小卷毛:“‘连’字和‘也’字都用得很传神啊,我是听苏婉佳说的,说实在的,你和他看起来还真不像一对。”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1节 司徒妍遗憾地摇摇头:“我本来是吃卞云x你的,和我同队的施芮安吃陆湛x你,还都觉得对方是邪教。” 她长出一口气,沉下肩膀:“行了,这下算是知道了,都是邪教,不用再争了。” 蜷川弱弱地发表异议:“能让我当一次攻吗?” “不能,你是总受。”,司徒妍正直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蜷川深感自己的某处器官算是白长了,泄气地翻了个身:“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6s快要散伙了,我最近空得很,而且想去哪里都没人拦着,太爽了。”,司徒妍说。 蜷川伸手摸摸那个挂在床头的香包:“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芮安回去继承家产,即墨留在公司当舞蹈老师,我打算考个中医执照,苏婉佳隐退结婚。”,司徒妍故意略过了一个人没提。 “结婚?!”,蜷川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和陆湛吗?!” “不是,是圈外人,名字忘了,颜值泯然众人,身高平平无奇,性格木讷无聊,说句实话,以他的条件,能娶到大美女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司徒恰到好处地翻了个白眼,“可这个大美女偏偏是苏婉佳,我觉得他家祖坟或许埋错了地方。” 蜷川呆呆地感叹:“怎么会这样” 司徒妍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捧过一盘削好的苹果,往嘴里塞了一块:“你是不了解苏婉佳,别说同时和两个男人谈恋爱,和十个我都信,她就这种人,跟李郁差不多。” 她咔嚓咔嚓的嚼苹果,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补充:“比李郁强,至少不家暴。” 司徒妍今天没化妆,蜷川清楚地看到她的眼角已经长出细纹。 他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里,时间终究在不停地往前走。 蜷川算了算年份:“你今年是不是三十岁了?” 司徒妍坦然承认:“对啊,而立之年,再装可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公司也不知道我还能走其他什么路线,正好合约到期,大家一拍两散,各生欢喜。” 她拿出手机,照着自己的眼角:“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能当一辈子合法萝莉呢?我又不是不会老。” 蜷川嗅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对她道:“我累了。” 司徒妍的手僵在半空,过了半晌,才笑着说:“是个人都会累的,累了就休息吧。” 蜷川问:“你今天来看我,也是因为累了,想要休息了吗?” 对方满意地笑笑:“我就是喜欢你有灵性。” 她起身为蜷川整理发皱的被角,一刻不停地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我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兄弟姐妹都很听话,听从长辈的意见去当了医生,唯独我叛逆得出圈,刚开始那几年经常被哥哥姐姐羡慕,而且没费什么力气就红了,挣的也多,确实过得很爽,但是到了后来,那种感觉慢慢就变了。” 她在百忙之中挑起一块苹果,塞到蜷川嘴里:“我的真名是申屠防风,因为听上去不像女孩子,所以被公司撤掉,强行给我安了一个艺名,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不舒服了。我的人气确实高,可是粉丝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童颜?喜欢我大胸?喜欢我故意装出来的n_ai音?我辛辛苦苦练一支舞,结果轮到我的part,满屏弹幕全他妈是不断重复的三十六d三十六d” 司徒妍拍了一下床单:“日,气死我了。” “总有真心喜欢你的人”,蜷川小心地说。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他们。”,司徒妍理理头发,坐到蜷川身边,“但我已经做了十年的司徒妍,我想有自己的生活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有个亲哥哥,当初他学医我从艺,我很看不起他,现在十年过去了,他看病我唱歌,他装深沉我扮可爱,他处理患者医闹我应付媒体舆论,到头来都是一份工作而已,谁也不比谁高贵。我现在才明白,十年前的我只是想逃跑,但是天地那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想着逃,不如想想要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司徒妍认真地看着蜷川,后者第一次看到这样超然的眼神。 “防风是一味药材,主镇痛、明目、静心。”,她捏住那个挂在床头,不断打转的香包,“我把防风装在里面送给你,希望从此以后,你能将一切世事看清。” 她最后笑了一下,眼角的细纹愈发深刻。 司徒妍前脚刚走,展枫玥后脚就来了,两人约好了过来轮值照看病人,这让蜷川有点不好意思,他想了半天,索性选择盖住脑袋装睡。 展枫玥不吃这套,刚坐下就去掀他的被子:“不许再睡了,睡多对身体不好。” 五片鲜红的指甲当头落下,呼呼带风,蜷川不敢掖其锋芒,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讨饶:“好好好,我不睡了,我不睡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展枫玥捧起司徒妍没吃完的果盘,喂了一块橘子给蜷川,“吃点东西吧,来,啊” 蜷川探头去接,刚咬住橘子,脸色忽然一变,吐掉刚刚吃进嘴里的水果,捂住小腹跌在床上。 “呃!” 展枫玥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蜷川把头埋进枕头里,冷汗渐渐爬到背上:“肚子好痛” 展枫玥起先以为蜷川有胃病,余光瞥见他捂住小腹的手,又觉得那个位置似乎不是胃。 她思考的间隙,蜷川疼得死去活来,叫也叫不出声音,为了缓解痛苦,一把将被子猛地掀翻在地,在床上难受地来回翻滚。 展枫玥急忙搂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挡风:“胃病怎么会疼成这样?” 蜷川在她怀中虚弱地抬眼:“我没有胃病” 血! 病号服上洇开了一大片血迹,还有不断往床单上蔓延的趋势,蜷川自己也没意识到,只顾捂着小腹不停喊痛。 展枫玥抱着蜷川瑟瑟发抖的身体,看到那滩鲜血,思绪无端被带回多年以前。 好像在某个熟悉的情境里,她也看到过这样一大滩鲜血。 展枫玥回过神来,暂时把蜷川放下,捡起被子盖好:“你先等等,我去联系一个人。” 她快步走到病房外拨通电话。 病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蜷川在忍,但他实在忍不住了,肚子里好像被人塞进一只形状不规则的硬块,锋利的棱角不断撕开血r_ou_,在伤口上细细研磨,带来一阵又一阵愈发尖锐的痛楚。 他痛得都快要看不清了。 展枫玥求遍了自己知道的神灵,盼望蒋芸能靠谱一次赶紧接电话。 “喂?” 忙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蒋芸!” 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圆珠笔:“你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展枫玥往病房里看了看,“是一个男孩子,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能来南京吗?现在立刻。” 蒋芸把圆珠笔随手一丢:“大姐,我是妇产科医生,男孩子生病找我有什么用?” “不是,你听我说,我知道他是男的,但是”,展枫玥欲言又止。 蒋芸:“但是什么?快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 “他现在的症状和我当年流产时一模一样。” 第71章 好事 蒋芸深夜才到南京。 展枫玥在片场拍完戏,妆都没卸就赶去了医院,彼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蜷川还在昏睡,蒋芸无ji,ng打采地陪床,展枫玥定神一看,发现她把随身带的圆珠笔都捏坏了。 蒋芸见到她,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展枫玥不敢碰蜷川,转过身忧心忡忡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谢天谢地,你那个电话要是晚打一会儿,他说不定就凉透了。”,蒋芸不停摇头叹气。 展枫玥:“到底什么病啊?” 蒋芸想了想,用她认为最简单易懂的语言说:“怀孕十二周之前,男婴和女婴的殖器官是一样的,十二周之后开始分化,三个月时分化成熟。” 展枫玥握住蜷川的手:“嗯,你继续。” 蒋芸:“患者母亲在孕期应该有过药物滥用史,导致胎儿在性别分化的阶段出现了一点问题,虽然外观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患者的确有一套女性殖器官。” 展枫玥捏着蜷川的手猛然一紧。 蒋芸淡淡地说:“然后,他现在怀孕了。” “你先别急着跳,我还没说完,”,蒋芸按下展枫玥,瞄了一眼床位的姓名,“这位蜷川莲先生喔,日本人啊?他的女性殖系统发育情况很差,在幼年时期就停止了。” 展枫玥抓过那只坏掉的圆珠笔,“啪嗒”一声掰成两半,咬紧牙关问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到底要怎么治?” “患者女性殖器官的成熟程度和岁小女孩差不多,我就这样问你吧,岁的小女孩意外怀孕还能怎么办?” 蒋芸没有给展枫玥发言的时间:“尽快取出胎儿,摘除体内子宫,这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那孩子是不是必死无疑?”,展枫玥脸色惨白地问。 蒋芸奚落地笑:“不然呢?手脚都没长出来,要怎么养大?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手术宜早不宜晚,等患者清醒过来,让他签个字就可以做了。” 刚说到等患者清醒,蜷川的手指动了动。 展枫玥放开他的手,惊喜地叫了一声:“醒了!” “我一直醒着。”,蜷川哑着嗓子说,“就是太累了,累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蒋芸板着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既然醒着,那么签字” “你等会儿!”,展枫玥一把堵住她的嘴。 蒋芸嫌弃地眯起眼睛:“手上细菌多,拿开,别碰我。” 展枫玥拼命压低声音:“那你先少说两句!” “你先放手。” “你答应我!”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闭嘴,行了吗?” 蜷川看着她们两个打打闹闹,又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也许是城头的那场对峙耗尽了他最后的ji,ng力,一觉醒来,症状开始发作,身体迅速地衰弱下去,现在他连最基本的挪动都做不到了。 蜷川盯着天花板,动动脖子,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些,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我有宝宝啦?” 展枫玥差点哭出声,蒋芸神色如常。 蜷川扭过头,因为病得太沉了,原本再好看的脸也黯淡下去,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漂亮。 他含着眼泪,发出一丝细细的鼻音:“嗯?” 展枫玥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夺门而出,蒋芸目送她出门,镇定地坐到蜷川身边:“对,你怀孕了,并且我不建议你要这个孩子,我还不确定你的子宫具体在哪个位置,但我可以保证,因为你的身体不是为了孕育生命而设计的,留给子宫的空间非常小,胎儿一旦长大,势必压迫到周围的器官,到时候就不是孩子保不住的问题了,连你也会死。” 蒋芸历来奉行给个巴掌再给糖的道理,耐下性子好言相劝:“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怀孕的,我猜你很爱他,如果真的喜欢孩子,大不了将来领养一个,血缘并不是联结人和人的唯一纽带,说白了,它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蜷川点点头:“我明白,我也是领养的。” 蒋芸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你应该会懂。” “道理我都懂。” 恢复一点气力后,蜷川抬起手搭在腹部,喏喏地说:“可是,他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呀” 蒋芸冷着脸纠正:“他会害死你。” 蜷川说不过她,无助地缩起肩膀:“但我” 眼看气氛跌入冰点,门外骤然爆开一声咆哮—— “畜生!” 展枫玥刚一见到李郁,立时化悲痛为力量,愤怒地扑了上去。 “你觉得他不敢打你是吧?啊?”,展枫玥扣住李郁的肩膀,高高抬起手,“今天我就替他教训你。” 蒋芸赶到时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展枫玥像疯了一般对着李郁又抓又咬,李郁神情冷漠,除了偶尔躲一下之外也不做其他抵抗,脸上已经出现了三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李郁来得急,也没有卸妆,展枫玥气势汹汹的一爪子招呼过去,长指甲里瞬间积满了粉底液和鲜血的混合物,她看得恶心,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停下手,慢慢退到蒋芸身后。 展枫玥披着一头乱发,眸光凛冽:“真以为自己有钱有势就可以不拿人命当回事了?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货色,李郁,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蒋芸一听对话就明白了大半,再看李郁的样貌,确实潇洒帅气,但也没有到让人如痴如狂的程度。 爱情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蒋芸无心去管这两人之间的纠葛,简单和李郁讲了一遍蜷川的病情,随后不冷不热地指指病房:“患者就在里面,你们独处一会儿吧。” 蒋芸不动声色地拉走了展枫玥,李郁什么也没说,默默推门而入。 蜷川本来困得差点睡着,被外面冷风一激才醒了过来。 李郁连忙把门关紧:“是不是冻着你了?” 蜷川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还没来得及控制自己,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不冷,一点都不冷”,他一边掉眼泪,一边艰难地说着,“你不用管我,以后也不要管我了。” 昨天在城楼上,要不是李慕枝突然出现,一声“哥哥”触动情肠,蜷川受了刺激晕过去,李郁现在恐怕只能到y曹地府向他赔罪了。 李郁回想起来仍觉得后怕,他俯身舔掉小家伙的眼泪,贴在他耳边问:“我对你真的那么不好吗?到了逼你杀我的程度?” 蜷川轻声说:“我只是想重新来过。” 李郁明白蜷川说的重新来过是什么意思,他充满挫败感地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这十年里,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手包办,我自问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你,你喜欢我,我也回应了,我努力哄你,带你玩,让你开心,我几乎把能做的都做了,说实话,你觉得委屈,我比你更委屈,我怎么就养出来一个那么极端的孩子?” “对不起。”,李郁疲惫到极点,“我真的没法理解你。” 蜷川静静地听他诉苦,心脏好像被人一下下撕成碎片。 他攒足力气,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你很嫌弃我吧?” “我想来想去,好像真的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不耐烦。” 他哽咽着数着自己的缺点,又委屈又无助:“确实,我嘴很笨,很少说好听的话给你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你付出的多,我很依赖你,也许是太依赖你了,让你烦了,我本来不该这么做的,对不起啊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在谈恋爱这方面,我真的没什么经验。” “我很爱你的。”,蜷川茫然地自言自语,“可我太没用了,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原来喜欢我的,现在也不喜欢我了。” 他蹭蹭脑袋下的枕头:“怎么会这样呢” 李郁听得不忍:“没必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蜷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闭上眼睛,抽着气一字一句地说:“孩子我会处理,不用你担心,做完手术后我就去日本长住,不回来了,不烦你了。”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就这么办。”,都到了这份上,李郁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我走了,晚点还有工作。” 李郁穿起外套要走,病床上突然传来一声绝望的“哥哥”。 蜷川低头咬住被子,只露出一双悲伤失落的眼睛,他无声地盯着李郁,心里始终有一丝摇摇欲坠的期待。 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在期待什么。 蒋芸在门外听到蜷川同意打掉胎儿,一时没忍住冲了进来,和准备出门的李郁狭路相逢。 李郁没有任何表示,戴上口罩,径直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啧,就这个态度啊?”,蒋芸皱起眉头。 她拿来一份空白的同意书,塞到蜷川面前:“你先看一遍,觉得没问题就签字吧,胎儿多留一天都是危险。” 蜷川红着眼睛,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签?” 蒋芸惊叹于他出尔反尔的速度之快:“什么?你刚才不是” “我想好了,要把他生下来。”,蜷川护住腹部,直勾勾地瞪着蒋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拜托了。” 第72章 远走 既然患者自己都这么说了,蒋芸也没有其他办法,把手术同意书换成一纸生死状给他,这次蜷川倒是签得挺爽快。 “所有风险我都和你说明了,致死、致残、胎儿畸形,这些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平安生下孩子,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现在你是完全知情且自愿的,还有其它问题吗?” 蜷川签完字,简单浏览生死状上的条款,点点头:“嗯,没有了。” “你的职业比较特殊,在吴城养胎可能会走漏风声,我看这样吧,我带你到日本去治,反正你也是日本人,挺方便的。”,蒋芸整理好文件,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行吗?” 蜷川乖乖地答应:“这些我都听你的。” “一言为定。” 蒋芸风一样地走了。 展枫玥刚才被关在门外,两人的对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见,所以见到蒋芸出来格外激动,扑上去把她截了个正着:“怎么样?” “他想保胎,我只能按照患者意愿来了。”,蒋芸耸肩。 展枫玥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喜忧参半:“噢那你有几成把握?” “行医没有几成把握这一说,患者只有一条命,能救回来就是十成,救不回来就是零。”,蒋芸边脱白大褂边说。 展枫玥还是担心:“那你自己能行吗?” 蒋芸:“不行,晚点得组织专家会诊,我有几个同学,毕业以后去了日本工作,我回家再联系他们,患者这个情况,能不能找到愿意收治的医院还两说,大医院不想惹麻烦,小医院我又看不上。” 展枫玥刚想张嘴,被蒋芸一脸戾气地拦住。 她报了一长串地名:“东京、大阪、横滨、札幌、仙台、福冈。” 脱了白大褂,甩在展枫玥胳膊上:“大不了逐一问过来,老娘偏就不信这个邪。” 展枫玥和李郁在拍戏,saudad四个人行程也忙,蜷川又没有其他亲人,故而此行只有蒋芸陪同,这位姐姐生性不苟言笑,一旦开口说话必是毒舌吐槽,蜷川有点怕她,一路上三缄其口,连渴了都只敢用眼神暗示,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就靠出发前打的葡萄糖撑着。 在万米高空上,蜷川睡了一个多日来难得的好觉。 他裹着毛毯入梦,穿过一层芬芳迷离的白雾,本以为会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然而等白雾散去后,耳边仍是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还有崭新杂志的书香,毛毯上的塑料味儿,以及盒饭加热后咸咸的潮气。 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蜷川依然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抬眼一看,李郁正在邻座盯着他,眼神温柔而痴迷。 蜷川羞赧地凑上前,埋进他怀里:“哥哥,终于梦见你了。” 李郁的衣襟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蜷川用力吸了几口,小声问:“能不能多留一会儿?我想你啦。” “这是你的梦,我说了不算。”,李郁屈起食指和中指,轻轻磨蹭他的小腹,“真的怀上了?” 蜷川抱住他的脖子:“嗯,三个月了。” 李郁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抱他的姿势,生怕压到腹中胎儿:“男孩还是女孩?” 蜷川:“四个月才能看出性别呢。” 李郁想了想:“已经有儿子了,这胎是姑娘就好了。” 蜷川掐住他的脖子晃晃:“你怎么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能把他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很好啦。” 李郁混蛋得一如既往:“这是我的种,我怎么不能想?” 他把手伸进毛毯,抚摸蜷川的双腿:“是那一次吧?” “对”,蜷川弱弱应了一声,把他的手拨开。 李郁偏过头,认真地吻他:“抱歉,我太重了。” 蜷川被动地接受亲吻,他无谓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低声说:“你不用道歉,反正你知道的,不管道不道歉,我最后都会原谅你。” 心事被蜷川三言两语点破,李郁也不辩解,索性破罐破摔,抱紧他更热情地索吻。 李郁咬住他的嘴唇,熟练地伸出舌头探进去,男人的唾液里有股酸苦的烟草味,蜷川不喜欢这种味道,含含糊糊说了两声不要,被李郁堵了回去。 李郁永远这么自我,哪怕在梦里也是这样,蜷川明明不喜欢被强迫,却无法拒绝他的吻,慢慢的,李郁胆子也大了,从座位上探出身体,压住蜷川的肩膀 吻着吻着,空气稀薄起来,蜷川猛地喘了一大口气,从梦里醒来。 他睁开眼,看到身边的蒋芸坐得笔直,想到李郁刚才就是在这里与自己痴缠,脸颊顿时有点发烫。 “醒了?吃点东西吗?”,蒋芸面前放着一盒早已冷掉的飞机餐。 蜷川怎么可能有胃口,摇摇头把盒饭推走:“不吃,吃不下。” 一整天折腾下来,葡萄糖的效用早就过了,眼看这样拖着不是办法,蒋芸又是个烈火脾气,等下了飞机以后,她连声招呼都没打,挑了一家看起来清淡的餐馆,径直把闹绝食的患者提溜进去,比划着要了一份蛋包饭,推到他面前。 她板着脸指指盘子:“吃不完别想走。” 蜷川屈服于蒋芸的 y 威,战战兢兢地拿来一次性筷子掰开,期间不断偷窥她的脸色,而对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连紧紧抿着的嘴角都纹丝不动。 他戳了一点蛋包饭吃掉,发现嘴里淡淡的,怎么也尝不出味道,积攒多时的委屈终于爆发:“你你怎么那么凶啊!” 蒋芸倒好一杯水刚想喝,闻言看了看他:“我儿子今年十岁,他都不这么跟我说话。” 蜷川放下筷子据理力争:“你太凶了,他怎么敢这样跟你说话?” “十岁已经很大了,整天粘着我像什么样子。”,蒋芸放下水杯,“男孩就要糙着养。” 她热情地和蜷川交流起育儿经验来:“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你肚子里这个要是男孩,生出来以后千万别惯着,不然他跟你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到时候骂又骂不得,打也打不过,后悔都来不及。” “他就没说过这些话。”,蜷川淡淡地笑了笑。 蒋芸想当然地问:“他?那个渣男?” “嗯,他一直惯着我。”,蜷川挑起一小块蛋皮吃掉。 蒋芸简直受够了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挖了一大勺饭捅进他嘴里,没好气地说:“所以你这么喜欢他。” 蜷川捂着鼓鼓的嘴一个劲儿点头。 蒋芸叹息:“那个人对你这么不好,可你还是想着他的好。”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蜷川,不亏吗?” 蛋包饭上不断冒着热气,有一瞬间,蒋芸甚至看不清蜷川的表情。 等她能够看清时,蜷川已经在哭了,他哭得很克制很小声,眼泪争先恐后地掉进饭里, “以前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有李郁一个人,他对我好,我就喜欢他了,哪怕经过那么多事情,我还是很喜欢他” 他哭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一桌,不断投来狐疑的目光,蜷川脸皮薄,只好趴到桌子上,把脸深深埋进手臂,肩头一耸一耸的,仿佛空中一片飘零的枯叶。 “我想李郁了,刚才在飞机上还梦见他了,他问我可不可以摸肚子,还跟我聊了一会儿,结果结果梦就醒了,果然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钻进牛角尖出不来,越不允许自己回忆,记起的往事就越多,不管是开心的不开心的,每一件都和李郁有关,满眼尽是他的容貌动作,就像浴缸里溢出的泡沫,前仆后继地绽放光彩,又前仆后继地在灯下破裂。 蜷川昏天黑地地哭着,直到一只手扶他重新坐起来。 他睁开shi漉漉的双眼,眼色迷茫地问:“怎么了?” “你都这样了,还问我怎么了?起来,哭有什么用。”,蒋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梦是假的,梦里的人总是真的吧?” 蜷川:“我” “你什么你。” 蒋芸又铲起一勺蛋包饭,塞进蜷川嘴里:“不就是想见他?那有什么难的,绑也给你绑来,行不行?” 第73章 “吻别”(上) 蜷川没有把养胎的事情告诉陆湛,后者只当他出去散心,也不敢多加打扰,依旧每天带着组合忙忙碌碌,骆漫漫找到他,说自己有个朋友想见他一面,看在两人有几分交情的份上,陆湛瞒着熊涛同意了。 见面地点在一家地点偏僻的咖啡馆,陆湛见到周婷,第一句话是:“你好。” 第二句话是:“坐吧。” 他平淡地拿起菜单,平淡地点了一杯热拿铁,又平淡地抽了一张纸巾去擦布满指纹的镜框。 为了见客,陆湛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格子衬衫和长裤,薛行还赞助了一条自己的镀银锁骨链,链子上吊着一只小小的龙头吊坠,龙口衔珠,事实证明,这个档次的神颜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好看得要命,薛行那条便宜项链活活被戴出了高定珠宝的感觉。 周婷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那个那个,原来你也戴眼镜啊?” “戴隐形更多,这两天太累,眼睛都熬红了,就戴框架歇一歇。”,陆湛捏捏镜腿,笑了一下,“是不是不太好看?” “没有没有,你好好看,脸好小啊”,周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正常人类可以拥有的比例。 陆湛打量着周婷,温和地夸赞:“你的妆也很漂亮。” 我天天在微博上看到的小哥哥夸我的妆好看!周婷消化完这句话里的信息,快要高兴得晕过去了,全靠骆漫漫在桌子底下掐大腿才能保持镇定。 热拿铁上了以后,陆湛取下眼镜,看起来更像粉丝熟悉的那个陆湛。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别紧张,随意点吧,想问什么就问,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此时此刻,周婷已经发毒誓要和骆漫漫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真的可以问吗?”,周婷跃跃欲试。 “嗯,我知无不言。” 周婷也不客气,上来的第一个问题就相当生猛:“你和莲莲到底是不是一对?或者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陆湛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哑然失笑:“我们平时不叫他莲莲,叫老三或者蜷川比较多。我和他也不是一对,甚至在队内算不上最亲密的。” 虽然搞男团cp很难搞到真的,周婷脸上还是难掩失望,她想当然地问:“那二哥和莲莲总是真的了吧?” “也不是啊。”,陆湛笑着,语气里充满无奈,“薛行确实喜欢过老三,但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有他哥哥压着,他也不敢做什么。” 周婷想到那个知乎上的传闻,睁圆了眼睛:“哥哥?!他真的有哥哥吗?” “有啊,就是李郁。”,陆湛一提那个畜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骆漫漫:“靠!还真是兄弟俩。我就说薛行和李郁长得有点像。” 陆湛有些意外:“你们也知道了吗?” 骆漫漫:“嗯,饭圈没有秘密。” “哦但我接下来说的这个肯定是秘密。”,陆湛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李郁和老三才是一对。” 周婷伸长脖子咽下嘴里的咖啡:“那个老男人?认真的?!” “嗯,而且在一起很多年了。”,陆湛十分认同老男人这个说法,默默给周婷点了个赞。 骆漫漫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兴奋地摇摇周婷的肩膀:“姐妹姐妹,今天这趟算是来对了,我的妈,简直血赚。” 陆湛x蜷川是假的,没关系,薛行x蜷川是假的,也没关系,但老男人x蜷川竟然是真的,这也太打击追星的积极性了吧。 周婷捧着碎成渣渣的玻璃心:“没关系,没关系我承受得住,你继续说。” 陆湛:“李郁对老三不是很好。” 周婷倒抽一口凉气。 陆湛:“拿初一位的前一天,李郁动手打了老三,化妆师用了很多遮瑕才把淤青遮住。” 周婷眼前一黑,骆漫漫及时接住了她。 “我劝过,但是老三不听。”,陆湛摊手,“非要和他在一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周婷想象了一下蜷川被打的场面,心疼得差点没哭出声来,她每天捧在心尖上一口一个崽崽叫着的小偶像居然是家暴受害者,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陆湛心平气和地说:“和苏婉佳恋爱的确实是我,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老三是主动替我顶罪的,他想,公司想留下我,归根结底,两方各取所需,并没有所谓的强迫。” 周婷有点委屈:“为什么要?是粉丝的应援不够好吗?” “不是,我觉得他只是累了。”,陆湛微微低着头说。 他摇晃着咖啡杯:“艺人是一份工作,做久了也会累,会厌倦,当然,公司不允许我们在镜头前表现出这些情绪。” 周婷安静地听着,忽然感觉到内心某处被击中。 她幻想过很多自己和偶像相见的场景,或许是在人满为患的体育馆里,他们在台上唱歌,她在台下挥舞应援木奉跟唱,或许是在全面戒严的机场里,她得提前很久到机场才能占到好位置,期盼着擦肩而过时,他们的目光能落到自己身上,又或许是某一场粉丝见面会,他们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往专辑上签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和她说几句温暖的,言不由衷的好话。 他们始终坐在神坛上,只留给痴心女孩们矜持的匆匆一瞥,周婷甚至觉得,这些男孩子和她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他们身上都会发光。 然而此时此刻,陆湛就坐在她的对面,捧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淡淡地向她诉苦,在某个瞬间,他身上的光芒似乎完全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周婷一点也不觉得失落。 陆湛喝完咖啡,店里的背景音乐正好播到张学友的那首《吻别》,他很久没在外面听过这首歌,来了兴致,起身向周婷伸出一只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请你跳支舞吧。”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莫说周婷不会跳舞,就算她是个高位截瘫也不会错过的。 她厚道地给陆湛打了一针预防针:“我手脚不协调哦。” “没事,我带着你。” 陆湛搂住她的腰,在乐声中温柔摇晃。 “it’s easy take to your heart” (其实爱我真的很简单) “standg on a ounta high” (站在高山之巅) “lh a clear be sky” (看着月亮悬挂于清澈的蓝天) 周婷迟钝地凭感觉踩拍子,骆漫漫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煞风景的“啊呀”和“抱歉”,起先两个人还能勉强配合,到了后来,周婷越来越慌,舞步全被弄乱了,陆湛也无所谓,任她自由发挥着跳完这支舞。 骆漫漫坐着围观,有事没事嘘一下周婷跳得难看,周婷也不甘示弱地一一还击,陆湛倒是很安静,从容旋转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 许多年以后,三个人想起这支并不完美的《吻别》,都依然觉得,那是一副极其温暖而美好的画面。 “i should go and see so friends” (也许我应该去和朋友们一起) “but they don’t really prehend” (但是他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dooo ug” (不需要太多解释) “without sayg anythg” (甚至可以一言不发) “all i need is soone” (我仅仅需要) “; > (一个能让我欢乐而歌的人) 第74章 “吻别”(下) 周婷算是圆梦了,骆漫漫送走她以后,把陆湛单独留下,对他说:“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陆湛:“去哪里?” 骆漫漫:“墓园。” 卫清欢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她的身体被烈火烧化,和地上的沥青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连骨灰也找不出来,陆湛没有办法,只好在郊区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墓碑、供奉、碑文,都是这几年我自己赚了钱,一点点添置起来的。”,陆湛解开塑料袋,把袋子里的水果逐一拿出来摆好,“虽然还是寒酸,不过好歹也有个样子了。” 这片公墓里埋的全是横死之人,碑上的生卒年份短得可怕,陆湛一路走来,仿佛看完一部长长的悲情电影。 骆漫漫在一旁幽幽道:“你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吧?否则也不会去和苏婉佳谈恋爱。” 陆湛苦笑:“我妈生前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死后却无人问津,一个记得她的人都没有了,我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你该不会以为我今天找你,只是想让你见我朋友吧?”,骆漫漫挑起眉毛。 陆湛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还能因为什么?”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2节 “我妈说,阿姨生前真心的朋友不多,她算一个。”,骆漫漫跟着蹲下,用手擦去碑文凹陷处积下的灰尘。 “我妈怀上我的时候,阿姨特别高兴,还答应要给我起名字,但是她太忙了,一来二去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天南海北地跑,我妈也跟着她天南海北地跑,两个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我出生,护士让登记姓名,我妈才想起来,她一直没等到阿姨的名字。” 骆漫漫抽抽鼻子:“而且她也等不到了,阿姨已经没了。” 陆湛亦是神色黯然:“你叫漫漫,有什么说头吗?” 骆漫漫:“哦,我妈以前遇到过一个很灵的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水为宜,她又希望我这一辈子可以‘慢慢走’,所以就把慢改成了三点水的漫,小学里上语文课,老师问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我一直都这么答。” 她拔高了一点声调:“但是前不久她才告诉我,其实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陆湛心中一动。 “我是随母姓的,就为这事,我爸妈当时吵得昏天黑地,最后我妈说服了我爸。”,骆漫漫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她说,不姓骆就没法成全这份心意,哎,对了,你会背苏轼的《浣溪沙》吗?” 陆湛陷入沉思:“以前学过,早就忘了。” “细风斜雨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ru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动人:“入淮清洛渐漫漫,人间有味是清欢。” 骆漫漫,卫清欢。 陆湛当场失语,片刻后潸然泪下。 “有人记得她的,一直都记得。”,骆漫漫用指尖勾画碑上的铭文,“我这样说,你的心里会有安慰吗?” 陆湛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是大忙人,我们又不算太熟悉,要不是你朋友求我帮忙,我还不乐意来呢。” 骆漫漫身形一晃,让出背后的位置:“喏,就是这位,你们肯定认识。” 陆湛顺势看去,发觉薛行站在那里,有点扭捏地向他点了个头。 他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埋在这儿?” 薛行一米九的个子,顶着棺材脸,鹤立ji群地杵在一大片坟包中间,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 他说:“你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呃,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像跟踪狂?” 陆湛哭笑不得地擦干眼泪,点点骆漫漫,再点点薛行:“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薛行老实交代:“我闲着没事翻你qq空间,在点赞列表里加到她,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完了,听上去更像跟踪狂了。 “什么叫勾搭。”,骆漫漫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我们是想帮你解开心结。” 陆湛笑了笑,又摇摇头:“不是这么容易的。” “薛行。”,陆湛叫着他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这么容易的。” 此时骆漫漫已经知趣地回避了,薛行深一脚浅一脚绕过坟包,走到陆湛面前:“我知道。” 陆湛一字一句地强调:“我不接受你,不仅仅是因为我妈。” “我知道,你是直的,不喜欢男人,不喜欢我这款,而且也不想影响组合活动,你不用重复,我都会背了。”,薛行不情不愿地嘟囔。 “靠。”,陆湛捶一下他的肩膀,“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就是喜欢你,我也没招。”,薛行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陆湛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喜欢我,你是放不下老三。” 薛行刚想申辩,陆湛摆摆手示意不想听:“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三这段时间不在吴城,你偷偷给他打了多少电话?” 薛行急得脱口便道:“我是担心他的身体!” 陆湛冷笑:“他身体怎么了?” “他唉,怎么跟你说”,薛行为难地抓抓头发,“就是我可能又要有一个侄子了。” “c,ao。” 陆湛还以为李郁又有了新欢, 起袖子就要开干:“那畜生在哪儿?我抽他去。” 薛行:“是老三!老三怀上了!” 陆湛听完,愣了几秒,回过神来扎扎实实地骂了一句脏话:“我c,ao!” 薛行抬起他的胳膊,把袖子一点点卷回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呗。医生建议做手术打掉,老三非不听,几个月前去日本养胎了。” 陆湛激动得不行,抓住薛行的肩膀使劲晃:“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没人告诉我?” 薛行:“我也是刚知道的,李郁已经去日本陪他了。别说这个了,我们的事情” 陆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挥挥手,用上缓兵之计:“我们的事情再大能大过这个?先等老三生完再说。” 第75章 临盆 李郁拖着箱子见到蜷川时,他正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借此掩盖日益臃肿的腹部。 李郁一遍又一遍复习着他的面容,小朋友似乎又瘦了,头发留到了肩膀,雪粒子不断洒在乌黑的鬓角上,他抬头看天,伸出手指拢起发尾,雪光照得侧脸一片莹白,唯独鼻尖泛着可爱的粉红色。 李郁踩着残雪,深一脚浅一脚走进这幅宁静隽永的画里,画中人见到他,神色一变,刚想逃跑就被拽了回来。 “我不吃人。”,李郁低声为自己辩解。 他牵起蜷川:“回去吧,外面冷。” 两人并行在雪地里,脚下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车站入口处有几只麻雀雕塑,每只都穿着一身小小的红色毛衣,憨态可掬地立在铁栏杆上。 李郁出发前没查天气预报,一件毛衣根本顶不住寒风,刚出机场就被冻成冰棍,看到这些雕塑,直叹自己活得不如鸟,而且还是假鸟。 蜷川低头专心走路,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他看起来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死撑着不肯开口。 眼看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李郁想了想,调动自己少的可怜的生理知识询问:“几个月了?” 蜷川给他买了一张车票,自己摸出交通卡过闸:“七个月,蒋医生说再怀下去会挤压到重要器官,过几天就给我打第一针催产素。” 到了站台上,车还没来,蜷川试了试李郁的体温,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揣进怀里:“冻到了吗?这几天一直下雪。” “不冷。” 李郁伸手轻轻碰他的肚子:“我还以为你把孩子打掉了。” “不舍得,就像我不舍得你一样。” 蜷川拖着笨重的身体,踮起脚在李郁的唇上啄了一下,李郁条件反s,he地搂住他,闭上眼睛贪婪地加深这个吻。 他口中有高档烟和酒混合的味道,仿佛一种昂贵庸俗的烟火气。 李郁不知好歹地越吻越深,蜷川没来由的感到讨厌,用力推开他,微愠:“好了!” 他转过身去擦掉嘴角的唾液,闷闷地说:“太重了,不舒服。” 李郁想想自己干过的那些好事,弯下腰,低声下气地求和:“宝贝,我错了。” 他话音方落,一列电车疾驰而来,甬道里响起尖锐的噪声。 蜷川捂住一只耳朵:“看到了吗?老天爷都听不下去了。” 李郁跟着蜷川上车:“我真的很想你。” “是吗?是想我还是想和我做/爱?”,蜷川轻蔑地望着他的下半身。 说实话,两者皆有。李郁汗颜,也说不出话来。 蜷川见状,冷笑道:“我说中了?” 为了照顾不同身高的乘客,日本电车里的拉环扶手也是从低到高排列,蜷川能够到的拉环已经被人占了,他只好费力地挺直腰板,吸气踮脚去拉最高的那个。 李郁仗着个子高抢占先机,先他一步抓住扶手,把蜷川拥到怀里。 蜷川不情不愿地挣扎:“走开,我不要。” 李郁放软了声音哄他:“听话,就当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或许是孕期格外敏感,又或许是他早就忍不住想说,蜷川不动了,尖锐地问:“我要是没怀孕,你会不会对我这么好?” 李郁有口难言:“我” “你什么你?你就是个混蛋。”,蜷川不痛不痒地接上。 至此,一路无话。 李郁把蜷川送回病房,对方没有赶人的意思,他便腆着脸留了下来。 蜷川指指床头的水壶:“口渴。” 李郁可算逮到献殷勤的机会:“好好好,马上给你倒水。” 他想起自己今天份的维生素也没吃,掏出一个塑胶药盒,随口问:“还有其他杯子吗?” 蜷川不解:“你要干什么?” “吃点保健品。”,李郁存心逗他,“壮阳的。” “你还是萎了好,或者干脆切掉吧。” 蜷川一边夹枪带木奉地讽刺,一边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提起水壶倒了半杯水送到李郁嘴边:“没有多余的杯子,先用我的喝。” 李郁拿着药片刚想干吞,看到这半杯水,神色猛然一滞:“你…” “快点喝掉,我冷。”,蜷川起得太急,被子已经滑到了大腿上,病号服下面露出小半截淡米色内/裤,裆/部还有一小片浅浅的shi迹。 李郁把药片塞进嘴里,蜷川捧着杯子喂他喝水。 吃过药,李郁突然抓住他猛地一拽—— 蜷川一惊,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不要!脏死了!” 蜷川怎么也不肯,李郁又不是知难而退的主,推搡间手肘不慎撞到他的肚子,蜷川惨叫一声,痛得弓起腰,一把将李郁推下床:“滚开!” 蒋芸联系了一个昔日同窗的学姐,把蜷川安置在她工作的医院里,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正窝在办公室里和学姐一起看恐怖片,嘻嘻哈哈笑个没完,听到动静起身夺门而出,瓜子壳“哗啦啦”洒了一地,视频里的僵尸在她背后吼叫着。 蒋芸赶到的时候,蜷川仰面躺在床上,捂着隆起的腹部倒抽凉气,李郁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仿佛这些痛苦并不是他造成的。 蒋芸二话不说拽开李郁冲到蜷川身边,他的眼神已经散了,伸出手弱声求助道:“救救我…” 蒋芸早就从展枫玥那里听到了一大堆此獠的光荣事迹,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其他同事闻声而来,一时间病房里中文和日语漫天乱飞,蒋芸扯过唯一和她语言相通的学姐,急急问道:“还有没有手术室空着?赶紧推进去,通知副手帮忙,我来主刀。” 学姐看了一眼蜷川的状况:“不是晚上才用催产素吗?怎么那么快就要生了?” “这你去问他吧。”,蒋芸y沉地瞪了一眼李郁。 几个护士合力把蜷川搬到担架床上,争分夺秒地推进电梯。 术式都是之前决定好的,蒋芸在脑子里过着手术流程,蹲下身拉住蜷川的手:“你放心,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蜷川疼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地说:“我记得你说过生这个孩子很危险,我可能会没命” “别紧张,蒋医生。”,蜷川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虽然你很凶,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管结果如何,谢谢,谢谢你。”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他想的还是让别人放心。 蒋芸听得鼻子一酸,用力捏捏他的手:“别害怕,只要有我在,保你生完还能活蹦乱跳地手撕渣男。” “来,闭上眼睛。” 蜷川戴上麻醉用的面罩,随着吸入的剂量越来越多,他看到许多五彩斑斓的色块,如同春日的蝴蝶般翩翩飞舞。 蒋芸换好衣服,站在沉睡的病患身边,她环顾她的副手们,目光凛冽如刀:“二零二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十八分,开始进行胎盘早剥剖宫术并子宫切除术。各位,请多多指教。” 第76章 逃脱 在药物作用下,蜷川进入一重幽深的梦境。 梦是金黄色的,他一步一步踩在梧桐的枯叶上,远处的男人席地而坐,怀里抱着一个清瘦少年。 李郁见到蜷川,摇醒怀里的情人:“你先起来。” 蜷川认出来那是十六岁的自己,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扒着李郁的肩膀撒娇:“我不要,我要你。” “听话。”,李郁宠溺地亲了亲少年的面颊。 蜷川竟然无端地嫉妒起自己来,他踩着枯叶凑上前去,好声好气地恳求:“你就让我和他待一会儿吧。” “说好了,就一会儿。”,少年伸了个懒腰,像只骄矜的猫,轻盈地跳出李郁的怀抱,慢慢走远了。 蜷川眼馋地目送他离去,摸摸自己日渐变大的肚子,神情落寞:“我不敢像他那样跳。” 李郁现在的容貌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除了眉宇间渐重的戾气。 他静静坐在一地枯叶中,指指自己空下来的怀抱:“过来,我抱着你。” 蜷川一点点蹲下身,费力地挪到他胸前,充满依恋地搂住他的腰。 半晌,蜷川轻声问:“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坏?” 李郁拈起一缕他的长发把玩:“工作很忙,人际关系很乱,意外接连发生,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很心烦,也不想再去找别人发泄,我想能对得起你,可是” 蜷川抬起头哀哀地看着他。 李郁用手盖住他的双眼,将目光移到别处:“别这样看我。”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的男人,我只喜欢你的。”,蜷川委屈地说着,“可你呢?总是和别人在一起” 李郁不敢再听下去,只得打断他:“我明白,都是我的错。” “你什么都不明白!”,蜷川气急了,一把拨开他的手,刚想吻上去,却踩空了一步,撞到梧桐树的树干上。 他转身一看,十六岁的自己又回到李郁怀里,他们正在接吻,吻到一半却突然分开。 像发现了入侵者那样,他们默契地同时看向蜷川,一齐开口:“醒过来吧。” 醒过来吧。 蜷川睁开了眼睛。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似乎还能看得到李郁,他和十六岁的自己相拥着陷入一段又一段过往,黑白的回忆再度有了颜色—— 海水、群鸦、梧桐、雅乐、烟火、柑橘、兰花、佛陀这些陈年旧事争相涌上心头,闹哄哄地推搡着,放肆地互相挤压 蜷川再也承受不住,皱着眉哭出了声音。 卞云反应最快:“三哥!” 蜷川满眼泪水地叫出一个名字:“李郁。” 陆湛示意其他人退后,半蹲在床边,温言细语地安慰:“李郁不在这里,没事的,都结束了。” 他和薛行同时开口:“是个小姑娘。” 薛行得意地挑起眉毛:“这么默契?” 陆湛:“噫” “女孩子啊。”,蜷川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那我宁愿她像李郁,像我就太吃亏了。” 方嘉不合时宜地道:“他就在外面,要见吗?” 蜷川的神情骤然变得惊恐万分:“不要!” 他翻了个身,挣扎着想要下床,陆湛连忙扑上去,拽过一只床头的拉环,将蜷川的手套进去扣住。 蜷川昂起头,不住哀求:“别让李郁进来,我不想见他。” 他现在的状态和往常的样子相去甚远,卞云和方嘉吓得退后了一步,薛行也不清楚蜷川到底怎么了,紧紧闭上嘴不敢出声。 蜷川发现自己被铐住手也没有抗议,他无奈又伤感地环顾四周,喃喃低语道:“求你们,求求你们” 陆湛推开三个呆若木ji的队友,上前去搂住蜷川,像哄孩子一般拍着他的背:“好,不见就不见,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什么都不会发生,放心。” “嗯我不要见他。”,蜷川嗫嚅着说,“他对我不好,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蜷川一直望着紧闭的房门,好像那是最后一道可以保护他的屏障。 在门的另一头,蒋芸刚刚洗净满手鲜血:“孩子生下来了,女孩,指标正常,还要放到新生儿科观察几天。” 展枫玥千里迢迢打飞的过来,绷着ji,ng神等了一晚上,听到孩子没事,眼眶顿时红了,她双手合十,背过身去连连默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李郁迫不及待地问:“那他呢?” “命保住了,但是由于麻醉时间过长,醒来以后认知功能可能会受到影响。”,蒋芸答道。 李郁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惧色:“那是什么意思?” 蒋芸:“认知功能受到影响的意思就是,没有人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性情大变、智力倒退、记忆紊乱,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展枫玥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两腿一软,跌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她身旁还有个纸袋,受到震动后摇晃起来,“啪嗒”一声仰面倒下。 李郁差点觉得自己也要疯了,他好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失态,寒声问道:“能治好吗?” “麻醉带来的损害通常不可逆转。”,蒋芸的脸一片惨白。 “那戒指”,展枫玥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宝蓝色丝绒盒。 李郁看了一眼,劈手夺下,狠狠掷在地上。 他蹲在墙根边,不多时,蒋芸和展枫玥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人都这样了,还要戒指有什么用!” 他捂住脸泪如雨下,指缝间漏出一声满是伤痕的呻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抬起头:“都是我的错。” 展枫玥愤恨不已地瞪着他:“你现在明白了?不觉得太晚了吗?” 李郁沉默了,半晌,他扶着墙站起来,快步往前走去:“先让我见他一面。” 展枫玥拦住他:“他不会想见你的。” “你滚开。”,李郁推开展枫玥,眼神完全空了,“我要去找他。” 按照李郁现在这样的ji,ng神状态,一旦相见场面势必失控,展枫玥深知这一点,拼命拉着他不让他过去。 两人都熬了一晚上,残余的体力不相上下,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有了动静。 门内的白光倾泻而出,薛行走出来,面如沉水地叫道:“哥。”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或者还是称呼你的大名比较好?李郁?” “老三不想见你。”,他清了清嗓子,“以后也不会想见你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不想见我?”,李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行的表情寒到极点:“哦?不可能吗?” 李郁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他不断告诉自己:“不会的,不可能的”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薛行嗤道。 懒得和他废话,薛行重新回到病房,重重地带上门。 李郁猛然抬头,病房里的最后一点光线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只有丝绒盒里的戒指还在兀自生辉。 第77章 白驹 三年后。 日本,埼玉县,桶川市,朝日五丁目。 “你小心点啊。” 陆湛扶着蜷川慢慢挪出家门,薛行一脸紧张地殿后。 侧面冷不防窜出一团咋咋呼呼的红色虚影:“叔叔!我来啦!” “c,ao!” 陆湛和薛行同时往后让了一步,红色虚影开始减速,最后变回软乎乎的实体,咯咯笑着扑进蜷川怀里。 蜷川沉默着接住小女孩,蹲下身把她抱进怀里。 陆湛捏捏小女孩的脸,c,ao着一口夹生日语没好气地教育她:“慢点儿,撞到你爸了怎么办?” 小女孩笑盈盈地用中文回他:“君日本语本当——上手。” “你这都跟谁学的。”,陆湛哭笑不得,从蜷川手里把孩子接过来。 小女孩靠在陆湛肩上,一刻也没闲着,向薛行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加飞吻。 薛行被她逗笑了:“今天怎么那么乖啊?” 小女孩的眼睛转了转:“肚子饿了,要吃巧克力。” 这么乖果然是有原因的。 陆湛把脸一板:“家里没有巧克力,饿了就吃饭。” 小女孩急了:“我说有就有!” 陆湛:“没有!” “昨天上午我去超市”,蜷川轻声开口,打断了这一大一小之间毫无意义的争论。 “看到在打折就顺手拿了一盒,她跟我念了好久,拿给她吃吧。” 陆湛:“这那你还出门吗?” “算了。”,蜷川转身折回屋里,“我也没什么兴致,只想睡觉。” 好不容易做了半天思想工作,这下又白干了。陆湛和薛行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牵起孩子跟上。 三年前,蜷川在日本产下一个女婴,他醒来后ji,ng神状态极差,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睡醒了就哭哭笑笑,很少和人交流,非要交流也是用母语,药吃了一堆,肚子上的刀口在慢慢愈合,但是心头的伤口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蜷川仿佛又变回了小时候的那个他,沉默、敏感、偶尔神经质,遍体鳞伤的躲在自己的壳里,来自外界的一点触碰对他而言都无异于毁灭。 还好,他的朋友并没有放弃他,saudade全员把这三年活成了海绵里的水,愣是瞒住了粉丝和经纪人,轮换着一次次飞日本,四个人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既然爱情没有指望,那就从友情上尽量弥补,哪怕收效甚微——蜷川发起病来谁都不认得,只会机械地重复那一个名字。 夏枝一蹦一跳地跟蜷川去冰箱拿巧克力了,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陆湛和薛行坐在客厅里,看着这对父女说说笑笑。 陆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把腿搁到薛行身上:“谢天谢地,你侄女没出过什么问题,不然大的发疯小的生病,那才真要命了。” “是啊,这丫头壮得像牛一样。”,薛行动作熟稔地给他按着小腿。 陆湛笑骂:“人家是女孩子,哪有用牛形容女孩子的。” 蜷川夏枝听见他们交谈,含着巧克力像一阵风似的卷进客厅:“我不是女孩子,我是仙女!仙女!!” 薛行大笑,把小仙女按到身边坐下:“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 陆湛叹气:“你也太宠她了。” “我是她小叔,我不宠谁宠?”,薛行捏捏夏枝的脸,“哎,陆湛你发现没有,丫头长得越来越像” 陆湛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夏枝长得像李郁,谁都能看得出来。 蜷川生她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是女孩,希望能像李郁多些,像他会吃亏。 现在,这个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的预言应验了。 蜷川在厨房泡了三杯茶,端到客厅时正好听见薛行和陆湛在讨论孩子的相貌。 夏枝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爸爸!!” 蜷川没站稳,被小姑娘猛地扑了一下,身体一抖,杯中滚烫的茶水洒到他的手背上。 “乖,我在。”,蜷川脸色苍白,勉强对孩子挤出一丝笑。 陆湛连忙迎上来解围:“薛行脑子有病,你别理他。” “无所谓。”,蜷川放下茶,捂住烫伤的手背,“我去冲一下凉水,你们继续聊。” 陆湛坐回沙发,隔空用力点了点薛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薛行握住他的手:“这话早晚都得说,陆湛,我们现在中国日本两头跑,被人拍到不止一次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陆湛没好气地顶回去:“还能怎么办?瞒不住就扯瞎话,只要没实锤,打死我都不会认。” “但是这样下去,我怕迟早有一天”,薛行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薛行我告诉你啊,不仅是你,回去你和老四老五说,都把嘴闭紧了,一个字都不许漏出去。” 陆湛情绪激动起来:“你看老三以前什么样,再看他现在什么样,瘦得都没人形了,ji,ng气神一个都不占,身边还带着孩子,粉丝看到会怎么想?媒体又会怎么说?” 他很早就看透了,真实是这份职业最大的禁忌。眉眼是描画过的,歌舞是排演好的,卖腐是需要把握分寸的,就连悲伤也须是和“仙女落泪”一样体面。 偶像的职责是给粉丝造梦,这个梦里绝不能有暴力、血泪、陈年密辛。 所以陆湛决心要把这个秘密保守到最后。 薛行觉得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明示道:“我觉得吧他的心结没解开,好不了的,我们又这么忙,你看要不让他来” 这些年来,慕枝由李郁养,夏枝由薛行养,两兄弟一边一个,倒还挺平均的,李郁私下不止一次找过薛行,想要和蜷川重修旧好,然而蜷川的态度放在那里,薛行一直不敢答应,然而随着李郁找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薛行觉得自己快要顶不住了。 陆湛一听就变了脸色:“你做梦!” 薛行:“不是,你先听我跟你说” “说个屁,你还嫌老三的身体不够差是吧?命都差点没送在那个畜生手上,你非得逼死他才甘心是不是?!”,陆湛勃然作色。 薛行苦着脸给他顺气:“不是!我哪儿会啊,唉,算了,我不说了,你别动气行不行?” 他这块三夹板当得简直太憋屈了。 陆湛不情不愿往薛行肩上一靠,闭起眼睛沉声说:“与其天天围着那个老畜生转,不如想想我们的事情。” 薛行一愣,继而狂喜起来:“你你终于肯答应我了?!” “那么多年了,你还看不出来吗?傻。”,陆湛拿自己的脑袋顶了一下他的肩。 薛行顷刻之间就把李郁的破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答应:“是是是,对对对” 陆湛笑笑:“在这之前,我想再见回家长。” “见家长?可是我妈也早就没了”,薛行面露难色。 “不怕。”,陆湛把头埋在薛行胸口,深深吸气,“我认识一个人,她有办法。” 日本的房子墙壁都薄,隔音也差,薛行和陆湛打情骂俏两厢情浓,蜷川在浴室里听得清清楚楚。 他关掉水龙头,蜷缩在洗手台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蜷川挣扎了一会儿,胸中悲意却越来越浓,他呼出一口气,起身趔趔趄趄地躲进浴缸里,从窗台上拿下一条崭新的刀片,狠狠刺在手臂内侧。 刀锋划破皮肤上发白的伤疤,鲜血涌了出来,蜷川打开花洒,用温水冲刷伤口,在疼痛的连番刺激下,他才稍微觉得好了一点,如将死之人一般卧在浴缸里喘气。 陆湛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蜷川歇斯底里的样子了,他以为随着时间推移,蜷川在慢慢好转,殊不知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发泄悲伤的方式。 血流了一会儿,慢慢有了凝固的迹象,蜷川擦干眼泪,正欲找纱布包扎,猛然见到夏枝站在浴室门口。 卫生间分为内外两个部分,用一扇塑料拉门隔开,外面是洗手台和装内衣的柜子,里面是淋浴和浴缸,蜷川吓了一跳,连忙跳出浴缸检查外面的门有无关好。 夏枝迷茫地看着他方寸大乱的样子:“爸爸” 蜷川把门锁起来,转身抱住夏枝,颤抖着叮嘱道:“刚才的事情千万千万不能让叔叔知道,听见了吗?” “血,痛痛。”,夏枝摸摸他的手臂,嘟起小嘴。 蜷川笑着摇头:“我没事。” “有事!不许说没有事!!”,夏枝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叉腰。 小丫头毕竟是生在日本的,日语已经说得有模有样了,至于中文就差了一点,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开口闭口祈使句,连个人称都不带,小小年纪就有一股谜之霸道总裁的风范。 夏枝拱到蜷川身边,往伤口上轻轻吹气:“呼呼。” 霸道归霸道,闺女还是贴心的。蜷川摸摸她的小辫子:“没事,一会儿就不痛了。” 夏枝低着头的时候,双眼看上去格外深邃,她才三岁多,高鼻梁和深眼窝的特征就已经很明显了,蜷川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不怪薛行说像,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否认,夏枝长得很像李郁。 夏枝发觉蜷川在偷看她,爬到蜷川怀里,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大声说:“不要偷偷看,要这样看!” “宝贝长得很像爸爸。”,蜷川不由失笑,刮了一下她粉嘟嘟的小脸。 夏枝摇摇头:“不像。” 蜷川搂住孩子,贴着她的脸轻声说:“不是我,是另一个爸爸。” 夏枝吮着手指,歪头想了一会儿:“坏的那一个?” 蜷川摸摸她的头:“是叔叔告诉你的吗?” “嗯。”,夏枝在蜷川怀里翻了个身,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个爸爸是禽兽。” 在普通小朋友用“坏人”形容一切他们不喜欢的人的年纪,蜷川夏枝就开始使用“禽兽”这样的高级词汇了,这八成又是陆湛教的。 孩子说得没错,蜷川深感无奈又不想纠正她,心情复杂地揉揉夏枝的小脑袋:“那如果爸爸想去见他,宝宝会和我一起去吗?” “去!”,夏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端端正正地站到蜷川面前,瞪大了眼睛,掷地有声地强调:“我要保护你!” 第78章 通灵 “我要保护你。” 蜷川已经很久没从别人口中听过这句话了,上一次听到这句话,似乎还是李郁说给他的听的。 李郁爽约了,蜷川寒透了心,当日他只是随口一提,至少在这三年里,蜷川从未想过要去见李郁,也没把女儿的这句戏言当真。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人的到来让蜷川夏枝小朋友有了兑现承诺的机会。 神调门已经凋敝了许多年。 算命不比其他手艺,倘若没有天分,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开过天眼的人不多,能受到高人指点更少,大多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失去灵气,就这样,神调门的门人走一个少一个,及至今日,还在江湖上讨生活的屈指可数,大家偶尔相聚,回顾往昔峥嵘岁月,都会不约而同地提起一个人——封以兰。 封以兰已经隐居海外很久了,她离开前发下毒誓,终生不再踏入故国国土一步,多年来更是了无音讯,神调门最显赫的一脉就这么断了。 陆湛联系封以兰时心里也在打鼓,毕竟这位的脾气不算好,闲云野鹤的日子过久了也懒得挪动,要让她千里迢迢从英国飞到日本,一口回绝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封以兰答应了,而且答应得很干脆。 在红尘里翻滚数年的陆湛终于又见到了她。 封以兰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摘下墨镜,露出镜片后一双浑浊的眼睛,陆湛与她相对而坐,却不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封以兰坐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楼上还有人啊?” 蜷川在二楼带着夏枝睡午觉。 薛行惊了:“你怎么知道?”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3节 封以兰不理他,连珠炮似的说:“逝者已矣,不应该再和生人相见,下不为例。我现在让你们入梦,梦醒前我就会离开,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她说完,右手动了动。 “等等!”,陆湛道 她的手不动了:“还有事?” 陆湛:“最近流年不利,想出去散散心,兰姨能不能给我指个方向?” 封以兰思虑一番后道:“你不是为你自己问的吧?” 蜷川病了三年,治了那么久都不见好,陆湛思来想去,科学手段已经不怎管用了,不如试试超自然的,反正封以兰那么灵,就算不灵也不亏。 封以兰笑了,她指指楼上:“我不和你们说太深奥的,东方,东方为宜。” 日本还不够东吗?陆湛满脑子黑人问号,不过封以兰没再给他机会追问。 她的右手动了动。 阳台上的花开得鲜艳,藤蔓弯弯绕绕缠住淡青色栏杆,叶子上还挂着新鲜露水,背景是异国男女的交谈声和犬吠。 陆湛来过这里,他伸手去摸身边的白墙,稍微用力往下摁了摁,上面立刻出现了五个浅浅的手指印。 屋子角落里有一只笨重的沙发,陆湛牵起薛行的手,说:“你跟我进来。”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一坐一躺,坐着的那个拼命往躺着的那面凑。 薛虹和卫清欢分享着同一瓶黑色甲油,她涂完右手,放到嘴边吹干,艳羡不已地感叹:“唉,姐,你用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好啊,太有福气了。” 卫清欢浅浅地笑着,一边敷衍薛虹,一边用余光扫视阳台。 她发现陆湛牵着一个男人,笑容暧昧起来:“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陆湛有点迟钝。 卫清欢涂完最后一个指甲,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我就知道你会找个男人。” 薛虹还没搞清楚情况,缩头缩脑地小声问:“姐?怎么回事啊?” “还不明显吗?你儿子和我儿子是一对。”,卫清欢向薛行抛去一个柔媚入骨的眼神,“对吧?小伙子?” 卫清欢死时才二十六岁,叫阿姨太显老,叫姐姐又唐突,薛行踌躇半晌也没打定主意到底怎么称呼她,索性豁出去了:“妈您好,我叫薛行,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薛虹一听就不乐意了:“混小子,你亲妈在这儿呢!瞎叫什么?” 卫清欢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薛虹见状,连忙换上满脸笑容,一迭声地附和:“这个妈有钱,比我强多了!你叫她那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薛行和薛虹很像,女人长着这样一副凌厉的五官,敷着廉价的脂粉,满脸招摇过市的俗艳,看上去ji,ng明又市侩。 陆湛直觉薛虹不好惹,又没有薛行那么大胆子,老实地叫了声:“阿姨好。” 卫清欢一看他这副二不愣登的样子就来气,恨铁不成钢地对薛虹抱怨:“我这个儿子啊真是和我一点也不像。” “男孩稳重点多好,不像我家这个,急性子,容易得罪人,我还担心呢。”,薛虹笑着打圆场。 “那个疯女人送你来的?”,卫清欢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侧卧在沙发上,火红裙摆轻柔拂过她的脚踝。 陆湛点点头:“嗯。” “她的眼睛还好吗?” “已经看不见了。” 卫清欢早知如此,却仍神色落寞地咕哝着:“疯子,她疯了” 陆湛松开薛行的手:“妈。” 卫清欢收声,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陆湛深感自己还不如充话费送的,别人家的妈对孩子什么态度,自家这位又是什么态度,他心里不平衡很多年了,趁此机会,终于一口气把胸中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我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你就没什么对我想说的吗?就算没有,至少能不能正眼看我一眼?那么多年了,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你,妈,我真的挺想你的,真的。” “哦?”,卫清欢满不在乎地玩指甲,“想对你说的话啊这倒是有。” “是什么?”,陆湛眼里隐隐闪烁着期待。 卫清欢不玩指甲了:“陆一苇,你多大了?二十三岁了吧?巨婴还没当够吗?” “胆小如鼠,不知好歹,懦弱得要死,浪费人家的真心,一旦被甩就把我搬出来博取同情,整天哭哭啼啼把我挂在嘴边,陆一苇我拜托你,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死者为大,让我入土为安行不行?” 卫清欢越说越激动,索性从沙发上坐起来,陆湛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揪住他的耳朵,还使劲扭了两下。 “三年了,我都在下面看着呢,你和他折腾来折腾去,黏黏糊糊欲拒还迎,三十六计用了个遍就是不肯说一句喜欢!套路老得要命,剧情拖沓得不得了,比我演过最烂的偶像剧还烂!呼不行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人家小伙子上辈子欠你的?答应他给他一个交代还能要你命了?” 她一把将陆湛推到薛行怀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鼻尖碰着鼻尖。 卫清欢按住陆湛的后脑勺:“给我亲!” 陆湛眼中的薛行突然放大,嘴唇碰到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 这次薛行终于没让人失望,他抱住陆湛的腰,毫不犹豫地深吻下去。 甲油瓶忽然倒下,咕噜噜滚到地毯上,留下一路深黑的痕迹,薛虹心疼地弯腰去捡,卫清欢看也没看,阔气地一挥手:“妹子,不用收拾了,我那儿还有好多。” 她坐到薛虹身边,两个女人像闺蜜一样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 卫清欢挽住薛虹,指指拥吻的陆湛和薛行:“终于能放心了吧?” 薛虹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纹在眼皮内侧的深蓝色眼线被泪水浸得发亮:“我死的时候,儿子还没病床高呢,我当时是真的不放心啊还好他平平安安长大了,看到他平安,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吻毕,薛行捧起陆湛的脸,郑重其事地告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其实我也挺离不开你的。”,陆湛羞得双颊酡红。 薛行亲亲陆湛通红的脸,越看越欢喜,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抱进怀里:“那么,做我男朋友?” 陆湛终于点了头:“好,做你男朋友。” 还不等薛行有所表示,卫清欢先像个小女孩一样跳了起来,使劲鼓掌欢呼:“完结了!终于完结了!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看辣眼睛的偶像剧了!” 薛行怪不好意思地问陆湛:“真的那么辣眼睛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陆湛踮起脚和薛行平视:“别理她。” “我很喜欢你,你一点都不傻。” 话音方落,又是一个绵长甜美的吻。 卫清欢笑着笑着,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裙摆上鲜艳的红色如潮水一般褪去。 陆湛也有了相同的感应,他推开薛行,疑惑地看向卫清欢。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卫清欢紧紧挽住意识迷离的薛虹,她们的衣裙由下到上,一点点化成飞灰。 陆湛紧张地大叫:“不要!别走!” 红裙变成白裙,卫清欢的身体开始像沙子一样慢慢风化,她眼中含泪,嘴角却欢快地上扬着。 “记住,别怕痛。”,她说,“趁你还有呼吸,用力去爱吧。” 陆湛和薛行同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骤然失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亡者离去,伸手触摸时,只摸到一手粗粝的纸灰。 回到阳间后,陆湛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一张空空荡荡的椅子映入眼帘,封以兰已经不见了。 不仅是封以兰,连她面前的那杯茶也不见了,陆湛四处搜寻曾有人来过的痕迹,却最终一无所获。 他失望地移开目光,分不清刚才的境遇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梦。 “喂,陆湛。” 薛行从椅子上捡起一张黄帖:“你看这是什么?” “嗯?我看看。” 黄帖上写着几行诗句,墨迹未干: 桃时杏日不争浓,叶帐y成始放红。 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 名移兰杜千年后,贵擅笙歌百醉中。 如梦如仙忽零落,暮霞何处绿屏空。 落款:神调门封以兰 第79章 故地重游 陆湛和薛行确定关系后,兴致勃勃地计划起了第一次双人旅行计划。 “东方为宜,东方为宜”,陆湛划拉着谷歌地图,嘴里念念有词。 薛行揽过他的肩膀:“琦玉不就在日本东部?要不咱们上周边转转?” 陆湛撇撇嘴:“我寻思吧这次我们把老三也带上,你看他都宅成什么样了,出去散散心有助于康复,这附近他多熟啊,一点意思都没有,去个远点儿的地方吧?” 只要能和陆湛待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薛行把决定权交到他手上:“我都听你的。” 陆湛笑了笑,抬头飞快吻一下他的嘴唇:“狮台怎么样?” 薛行被这一个吻撩得晕头转向,管他狮台茅台,一味点头如捣蒜:“好,都好,一切你说了算。” 陆湛:“我说了算我说了算,老三还没答应呢,忘啦?” “哦,也对。”,薛行差点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老大难。 光是劝估计还不够,陆湛灵机一动:“哎,要不这样,你带上丫头,咱们一起去跟老三说,小孩子没出过国,肯定觉得新鲜。” 蜷川宠夏枝宠得没边,薛行深以为意:“嗯我看可以。” 两只黄鼠狼就此达成共识,收拾停当,拉上夏枝小朋友,一前一后地去给ji拜年了。 蜷川一觉睡到下午,醒来还是觉得没力气,他捂住肚子上的刀口,那里好像又在疼。 床头的风铃叮当作响,蜷川听了一会儿,纠结是起床吃片止疼药还是干脆再睡一会儿。 “老三。”,陆湛在门外轻声唤他,“能进来吗?” 他这时候来干什么?蜷川简单梳了梳头发,下床去应门。 一开门,没见着陆湛,夏枝先扑了过来:“爸爸!” 蜷川接住夏枝,皱起眉头消化着身上的痛感。 “丫头,你先过来。”,薛行觉察到蜷川身体不适,向孩子招了招手。 这三人俨然是打算长谈的架势,蜷川把头发扎成一束,往后让了让:“怎么了?进来说。” 蜷川是从小学舞的,腰背无论何时都挺得笔直,三年未剪的长发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曳,擦过隐在睡衣里的漂亮腰线。 陆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想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一个人,到哪里都会被人喜欢的,怎么李郁和他相处那么多年,偏偏就是不喜欢呢? 他真挺不可理喻的。 “陆湛。”,蜷川叫他回神,“别发呆了,说话。” “啊?噢”,陆湛推出夏枝,“不是我有话说,是丫头有话和你说。” 夏枝伏在蜷川膝头,嗲声嗲气地开始了她的表演:“爸爸,枝枝无聊。” 蜷川把她抱到膝盖上:“那就找你小叔玩,听话。”, “可是枝枝想出去玩。”,夏枝晃荡着短短的小腿,面露难色。 蜷川捏捏她的小r_ou_手:“去哪里?” 夏枝歪过脑袋,使劲在蜷川胸口蹭蹭:“想去岛上,去看大海!” 蜷川不禁失笑:“宝贝,日本就是岛啊。” “那那枝枝想去中国的岛。”,夏枝黏黏糊糊地赖在蜷川怀里。 孩子一提回国,蜷川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似笑非笑看向陆湛和薛行:“是你们教的?” 陆湛默认了:“出去散散心对身体好。” 薛行和他一唱一和:“对,而且你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哥几个都在国内,照顾起你来方便。” 蜷川的脸色冷了下去:“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是你们自己要来的。” 薛行:“话虽这么说,我们总不能扔下你不管吧?” 蜷川反问:“为什么不能?” 陆湛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不能看着你被渣男骗,不能在你身体最差的时候放手不管,也不能明知道你心情不好却什么都不做。”,他骄傲地抬了抬头,“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就这么简单。” 这些年,这些人,都是真心的。蜷川不是不识好歹,听完这番话,神色也有几分动容,他转过头去,想了想,答应道:“那就出去走走吧。” “但我不想再回伤心地,对不起,要是你们觉得麻烦,我们以后可以不再见面。” 蜷川无动于衷地说着这些绝情的话,伸手拨动床头的彩色风铃。 李慕枝又往风铃上挂了一只贝壳。 他推着新贝壳去碰撞那些旧的,贴上去仔细地听声音。 李郁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久,李慕枝却没有觉察到,仍然专心鼓捣着手上的玩具。 李郁无奈,他拾起床头柜上的助听器,过去蹲下身,把助听器塞进李慕枝耳朵里。 李慕枝惊了一下,随即开始打手语:今天回家,很早? “去谈了笔生意,挺顺利的。”,李郁边说边脱下闷了他一天的西装外套。 李慕枝茫然:我听不懂。 李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就是爸爸向别人买了一样东西。” 李慕枝: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李郁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拍拍儿子的小脑袋,“今天在家干什么了?” 李慕枝摘下床头的风铃,献宝似的拿来给李郁看。 李郁接过风铃,李慕枝腾出手后又比划起来:把贝壳放上去了,妈妈说,好看。 “展枫玥不是你的妈妈。”,李郁随性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李慕枝的小床,仰起脖子扯松领带。 李慕枝小小的手僵在半空。 他把呆滞的李慕枝拉过来,和自己坐在一起:“你可以叫她阿姨,或者随便什么称呼,但是不能叫妈妈,明白吗?” 李慕枝闷闷不乐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风铃上的贝壳。 “风铃很旧了,给你买个新的吧。”,李郁对他说。 李慕枝坚定地摇摇头:不要,我能听到它的声音,我只能听到它的声音。 今日无风,李郁手动摇了摇风铃,生锈的铝管和贝壳碰在一起,发出涩涩的叮当声。 李慕枝听见了,咧开嘴傻乐。 风铃是一年前买的,当时李郁带李慕枝去医院配助听器,小家伙闹脾气不肯配合,李郁就随手买了串风铃逗他玩,本来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料效果奇佳,李慕枝一下子就不哭了,抱着风铃不肯撒手,乖乖配合技术人员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后来李郁带李慕枝去大连玩儿,李慕枝跟着几个孩子在沙滩上捡贝壳,他挑了几个最漂亮的带回家,小心翼翼地挂到风铃上。 李慕枝是个很长情的孩子,风铃旧了不舍得换,贝壳褪色也不愿意扔,他不断捡来新奇的小玩意儿挂上去,铃铛、钥匙、玻璃球,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用自己微小的力量维系着这件旧物的生命力。 有时候,李郁看着李慕枝努力笨拙的样子,心想这孩子那么傻,到底是像谁呢? 那个答案就在他心里,只是李郁不敢细想,因为回忆往往伴着一股隐痛。 他搂住李慕枝瘦弱的身体:“儿子,过几天爸爸带你去海边玩。” 李慕枝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我又可以捡贝壳了吗? “嗯。”,李郁自信地笑了笑,往李慕枝脸上亲一口,“要多少有多少,爸爸做主,全送给你了。” 第80章 他他 琦玉到狮台的直线距离就和广州到上海差不多,奈何当中跨越了一条国境线,原本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起来——蜷川得先坐三个小时的飞机回中国,再从沿海城市出发,坐一天渡轮到狮台的省会安南,再去安南的车站换乘小破面包车,晃荡上个把钟头,到达最终目的地沧口。 蜷川一路都在睡觉,薛行一路都在听歌,陆湛一路都在抓狂。 远处碧波粼粼,夕照似火,渡轮平稳地行驶在如是安宁的风景里,目及处一片岁月静好,直到船舱里响起一声近乎狂乱的怒吼—— “你给我过来!听见没有?过来!” 陆湛牵着一个哭个不停的小男孩,在甲板上气势汹汹地和蜷川夏枝对峙。 夏枝躲在两根栏杆之间,示威似的向小男孩挥挥手上的毛绒玩具:“有本事过来拿呀!胆小鬼,略略略!” 陆湛气得不行:“你过来!” 夏枝调皮地吐舌头:“我不!” 她举高胳膊,拿着玩具伸出栏杆:“我现在就把它扔下去!” 小男孩“嗷”得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事情起因是夏枝闲得无聊,在船上抓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朋友,非要人家陪她玩儿,开始还挺好的,后面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孩子突然争执起来,夏枝气不过,抢了人家的玩具就跑,任凭陆湛磨破嘴皮说了一箩筐好话,这位姑n_a_ai偏不消气,也不肯把玩具还回去。 眼看夏枝越玩越出格,小小的身体在栏杆边晃来晃去,一脚踩空就有掉进海里的危险,陆湛慌得不行,急得大喊:“你再不过来,信不信我让你爸来收拾你?” 小姑娘一听还不乐意了:“爸爸在睡觉!不许吵爸爸!” “那你过来!”“我不!” 蜷川被甲板上的动静吵醒,戳戳戴着耳机听歌的薛行:“好像听见夏枝的声音了,我出去看看。” 薛行摘下耳机:“不要紧,这一路都是陆湛带孩子,他一个人没问题的。” 蜷川从卧铺上下来,心事重重地摇头:“我马上回来。” 薛行:“外面风大!” 蜷川没听劝告,他换好鞋子,一步步踩上了通往甲板的楼梯。 他总有一种感觉,今天一定要到甲板上去,不然就会错过些什么似的。 陆湛实在没耐心了,上前劈手夺下毛绒玩具,把夏枝提溜到自己身边,摊开她的手,在手心重重打了一下。 这下小男孩不哭了,轮到夏枝哇哇大哭起来。 陆湛没去管她,把毛绒鸽子交到小男孩手上:“来,拿好。” 小男孩把鸽子牢牢圈在胸前,心有余悸地揉着它的翅膀。 陆湛交玩具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这种玩偶似乎不太多见。 “爸爸!” 夏枝抹眼泪的间隙看到蜷川,梨花带雨地跑了过去,还伸出红红的小手给他看:“叔叔打枝枝,枝枝痛。” 陆湛:“抢人家玩具,还不听话,老三,你说我该不该打她?” 夏枝一头扎进蜷川怀里,虚张声势地假哭。 蜷川无可奈何地抱起小女儿:“她才三岁,你下手这么重干什么?” 陆湛无辜:“我下手哪儿重了?!” “她的手都红了!”,蜷川捧起夏枝的小手,心疼地放到嘴边吹吹。 撒娇成功的夏枝小朋友向陆湛哼了一声。 示威,明显的示威。 蜷川宠闺女宠得也太没谱了,陆湛气不过,跟他较起真来:“丫头刚才就在栏杆边上晃来晃去,危险得不得了,我好话说尽她都听不进去,不打她她下次还得犯错!老三我跟你说啊,夏枝就这脾气,吃硬不吃软,对她稍微好点她就飘得跟什么似的,和那个谁简直一模一样算了,我不提他,省得你难过。” 然而夏枝越表现得像李郁,蜷川就越不忍心苛责。 他不敢再思考这是因为什么,把那个小男孩搂到怀里:“陆湛,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陆湛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孩子挺奇怪的,一直不说话。” 那是被你吓的吧。蜷川腹诽。 他牵起小男孩的手,温柔地晃晃:“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李慕枝四下找了一阵,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蜷川身后,“爸爸!” 蜷川回首望去,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李郁站在水天交界处,身后是明媚的天光,暖阳雕琢着三年未改的容颜,他狭长的眼角里盛满金色。 完了。 蜷川见到李郁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已经付诸流水。 他很确定,他还爱他。 李慕枝跌跌撞撞地跑到李郁身后躲起来,陆湛如临大敌地挡住蜷川和不安分的夏枝。 李郁僵硬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陆湛此刻只想飞去英国揪着封以兰打一顿,东方为宜?狗屁的东方为宜!真是倒了血霉了,这样都能碰见,三年了,个老王八蛋怎么就y魂不散呢? “你怎么样了?”,李郁的第二句话明显问的是蜷川。 蜷川闻言像中了邪一样向他走去,被陆湛使出吃n_ai的劲儿死死拉住。 “老三!忘了李郁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陆湛急急地质问。 蜷川满面惧色地皱起眉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忘。” 薛行见蜷川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也跟着追到甲板上,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这不是他那个薄情寡恩的大哥还能是谁? 薛行也说不出话了。 四个大人谁都不肯先开口,夏枝左右环顾,小嘴一撇,仰起头“嗷”得一声打破了僵局。 她指着李郁放声干嚎:“坏人!欺负爸爸!禽兽!坏人!” 这父女俩相似度实在太高,李郁不用别人介绍也知道这就是他的女儿。 我的小朋友给我生了小朋友?李郁试探地向自己提出了这个想法,心里顿时一阵酸苦。 “呜哇——爸爸!爸爸不要看!不要看!”,夏枝伸出短短的胳膊,努力把蜷川整个儿抱住。 蜷川无措地看着夏枝,陆湛趁机把这一大一小打包往船舱里推,临走前恶狠狠丢下一句话:“看到了吗李郁?她不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薛行在男朋友和大哥之间坚定地选择前者,他摇摇头,向李郁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李郁被孤孤单单地扔在甲板上,眼看蜷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助,上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被薛行关在病房门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不管怎么努力也冲不破这道藩篱,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曾经拥有的一切逐渐远去,那个曾经最爱自己的人视他为陌路。 突然,李慕枝发出一声短促的气声。 夏枝:“爸爸!” 陆湛:“老三!” 蜷川推开了所有人,义无反顾投进李郁怀中,他用瘦了很多的胳膊紧紧环住李郁,蹭着他斑驳灰白的鬓角。 “你” 李郁低头看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绝望和希望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蜷川也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这么冷,为什么仍在不断搜刮着胸中仅剩的温暖,一点不留地全部送给李郁,好像只要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再冷了一样。 “别难过。”,蜷川对他说出了三年来的第一句话。 他把头深深埋进李郁怀中:“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第81章 自救 渡轮抵达安南后,蜷川身上的旧疾又犯了,李郁做主订了一家旅馆,连哄带求地把陆湛和薛行请了进去。 蜷川硬是要洗完澡才肯休息,李郁拗不过他,只好留下来陪他一起,两个人三年未见,甫一见面就坦诚相待,竟然谁都没有觉得尴尬。 蜷川脱光衣服泡在热水里,枕着李郁的胸膛,他看着自己沉在水面下的身体,腹部盘踞着一道泛白突起的刀疤,心烦起来,自卑地扯过几缕长发盖住。 李郁握住他的胳膊:“痛吗?” 蜷川咬着牙挣开:“没有你欺负我的时候痛。” “我离开你以后,这颗心生了很久的病。” 他把胳膊翻过来,露出一片细密的刀痕:“犯病的时候,我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变得很坏,很不领情,我一次次伤害我的朋友,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怜悯又失望。” “再这样下去,他们也会离开我的,就像你一样。”,他委屈地说着,“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伤害自己了,其实真的好痛,还会留难看的疤。” “三年了,我的病没有好起来,我甚至都不记得怎么跳舞。”,他带着一身疤痕躺在水里,泪汪汪地看向李郁,“很糟糕对吧?我” “你别说了。”,李郁不忍再听下去。 他小心地把蜷川抱住浴缸,从外面搬了一把椅子进来让他坐下,找了条干净的浴巾,从头发开始,一点点拭干上面的水珠。 李郁半跪在潮shi冰凉的瓷砖上,仰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很不好了,比当初还要差。”,蜷川语无伦次地说着。 皮肤留了疤以后,质感会变得有些不同,李郁擦拭着凝在上面的水珠,透过错织的肌理,一寸一寸体会他的悲伤。 最终,李郁用浴巾裹住蜷川,在他面前低下了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蜷川没有回应,扶着洗手台慢慢站起来,走出浴室,坐到床边,他没有力气扯掉浴巾,就这么躺进被子里。 李郁跟着躺下,蜷川紧紧抵着他的背,瓮声翁气地说:“不要转过来,我害怕。” 他清楚感受到另一具身体的战栗,心疼不已地解释:“我想抱抱你。” 蜷川带着哭腔拒绝了:“不要,不要抱。” 李郁只好一动不动当他的r_ou_垫,谁知过了许久,蜷川还是在一直不停地发抖,李郁实在看不过去,啧了一声,转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还将手伸下去,轻轻拍一下圆润的屁股。 蜷川躲不过,埋下头细细地嘤咛。 李郁凑上去,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别拿自己跟我赌气,算我求你了,行吗?小祖宗?” 蜷川靠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他的脸阵阵发烫,心跳得很快,他怀疑李郁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想逃又舍不得,更加慌张起来。 李郁抱紧蜷川的腰,俯下身去吻他的侧脸,小情人羞涩地往后躲,被李郁亲到的时候,一只眼睛还眨了眨,眼神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李郁贴在他耳边,低声下气地问:“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我知道我混蛋,做过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就当是就当是我想为你负责一次,回到我身边来,我照顾你,像以前一样疼你爱你,可以吗?” 蜷川检视他的神色,试图分辨出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良久,他苦笑着摇头:“你明明知道我还爱你,只要你不停地求我,我什么都会答应,却还要假惺惺地来问我这些。” 李郁颓丧地一遍遍重复:“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做什么都愿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你让我好为难。”,蜷川仔细吻了吻李郁的眼睛。 他转头看着窗外,说:“要不然这样吧。” “我要一场体面隆重的求婚仪式,就在狮台,立刻就要。”,蜷川推了推李郁的胳膊,“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你来这里找我,带我去看你的心意,如果你能打动我,我就跟你走。” 李郁缺爱缺心眼,脑子里还缺根筋,唯独不缺钱,听蜷川这么说,兴奋地一跃而起:“真的?” 蜷川无声点点头。 “好,你等我。” 李郁喜不自禁,扳过他的脸亲了一口,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他自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狮台县周边有几座长期待售的孤岛,李郁记得李慕枝喜欢海就买了,土地使用权刚批下来不久,只要不破坏岛上生态,随便怎么折腾都没事。 哄完儿子还能哄老婆,这钱花得相当值了。李郁势在必行,琢磨着自家这位喜欢什么,一出门就给展枫玥打电话,让她先调直升机运材料过来。 说蜷川是最了解李郁的人也不为过,他目送李郁走路带风地离开,又无奈又想笑。 蜷川又休息了一会儿,起床换好衣服,拿着手机到窗边,挑选光线最好的位置坐下。 他登陆闲置三年的微博号,进入直播平台,点击开始直播。 直播间里很快就有了第一个观众,蜷川看着眼睛图标旁边的数字缓慢上涨,心脏奇妙地膨胀起来,虚荣感就像一颗包装ji,ng美的高级糖果,每个人都知道它没有益处,却仍然甘愿为此一掷千金。 “好久不见,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蜷川看着镜头里的自己。 评论一条接一条在屏幕左下角滚动: 活久见!! 又是一个有生之年系列? n_a_ai快看啊你关注的po主直播啦!! 我的崽!!! 莲莲莲莲,你还好吗?去哪里了? 总不能说去生孩子了吧?蜷川语焉不详地回道:“我养病了。” 他托着下巴浏览不断更新的评论,想了想,决定从头开始解释: “三年前,我很匆忙地,很匆忙地消失,始终没有给你们一个明确的说法,所以我打算今天在这里,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我没有和苏婉佳谈过恋爱,我是同性恋,有一个交往了很久的男朋友。” 评论停顿了一下,随即开始疯狂滚动。 是队长? 二哥? 忙内?! 方嘉吧!!是不是!!! 蜷川怀着歉意笑了笑:“不要猜啦我的男朋友不是队内的成员,没有人搞到了真的cp。” “我知道cp粉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我有很多cp粉,”,他深思熟虑了一番后道,“所以当然也明白,如果我的男朋友是队友,那我今天出柜的姿态应该会更体面一些。” “我的男朋友”,蜷川说到李郁,表情变得有些苦涩,“他是圈内人,不专一,也伤害过我,比我大十五岁,我和他不太合适,或者说很不合适,很多人都在劝分,但是我想,我不会离开他。” 多少年了?十五年了吧?从初见开始,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不把这分离的三年算进去,那也有十二年了。十二年,连生肖都可以更替过一轮了。 蜷川意识到,也许他这一辈子,都再也没办法和李郁分开了。 “我从来没想过离开他,一天都没有。”,他摇摇头,神情竟然有几分倨傲。 是李郁在困顿之际向他伸出手,是李郁把他拉出深不见底的黑暗,也是李郁让他第一次看到照耀在身上的光。 “可能那个人只是看我可怜,可能他帮我的时候,心情和救一只流浪街头的小猫小狗没有区别,但那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温暖,我想尽我所能报答他,这和他无关,我只是想对得起我的心。” 蜷川心如止水地说着这些自我感动的废话,他看起来实在太坦然,以至于让人忽略了,这是一段永远不可能平衡的爱情。 他什么都没有做,像一个投降主义者一样,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平静地看着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伤口,平静地看着李郁占尽上风,看他一点点失去理智,一点点侵占着对方已经低到尘土里的姿态。 蜷川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个前些日子学到的新词:“我们这样的,应该是渣攻贱受,对吧?” “渣就渣,贱就贱,没什么好辨的,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用力沉下肩,长出一口气,笑得又明媚又好看:“至少现在的我,可以贱得很自在。”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4节 第82章 终章 蜷川在旅馆睡了一觉,一夜无梦。 早晨的篱笆上悬着一枚甜甜的太阳。 蜷川醒来以后,开始给夏枝洗脸换衣喂饭,然后打理好自己,缩在前天直播过的那条沙发上。 就是在这里,蜷川当着几百个人的面公布了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的恋情,满面泪水地回顾两人之间的美好时光,不得不说,这些爱和恨都是真的,就是因为真心得太过分,才让他一直不敢割舍。 但是没有下一次了。蜷川告诉自己,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夏枝背着陆湛给她买的随身小水壶,手脚并用地爬上沙发,钻进蜷川怀里:“爸爸,我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啦。” 蜷川心疼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抱歉宝宝,这次本来应该好好带你玩的,结果那么快就要回去了。” 夏枝大声回道:“宝宝只想跟爸爸在一起!” “小傻瓜。”,蜷川把她搂紧怀里拍了拍。 夏枝勾住蜷川的肩膀,探出小脑袋,眼神天真无邪:“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呀?” “嗯”,蜷川故作严肃地吓唬她,“因为如果不快一点走,坏人就会来追上爸爸的。” 夏枝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远方:“可是有樱花” 蜷川按下她的手:“再过两个月樱花就开了,我们回日本去看,乖。” “好吧”,夏枝还是有些失望。 蜷川抱着她,突然说:“出发之前,爸爸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小孩子容易哄,立刻来了ji,ng神道:“好!” “故事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被诅咒了。”,蜷川贴着夏枝的脸,“他不是公主,不是王子,也不是恶龙,他只是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希望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普通人。” “但他偏偏被诅咒了,他总是在第五年的某一天突然睡着,一觉醒来后就回到了五年前。” 怀里传来一声惊呼。 “别害怕,这个故事一点儿也不可怕。”,蜷川笑着安慰夏枝,“普通人傻兮兮地寻找各种解决的办法,但是怎么尝试都没有用,于是他就想啊,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能够知道所有所有发生的事情,那他是不是就能阻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夏枝摇头晃脑:“不知道,可是枝枝觉得不可以” 蜷川:“嗯,对,确实不可以。” “不但不可以,而且他发现,每重来一次,他就会失去一点儿东西,他有一个心上人,到了后来,他连这个心上人都失去了。” “然后明年又是这个普通人的第五年,这次他不会再逃,因为如果继续逃避下去,也许会有更多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决定好好面对了。首先,普通人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诅咒找不到他,这样他就不会突然睡着,他就可以留下来,然后平平安安的,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终老。” 蜷川的眼里滚下两颗热泪,夏枝不安地伸手去擦:“爸爸不哭,爸爸不哭” 蜷川轻轻地问夏枝:“你说,他能做到吗?” “可以!一定可以的!”,夏枝急急地说。 “那我们走吧。”,蜷川跳下沙发,向夏枝伸出手,“到诅咒抓不到的地方去。” “嗯!” 夏枝用力攥紧了蜷川的手。 她的脸上映着一片浅浅的粉色,蜷川往窗外看去,发觉海岛上的樱花林还在不断扩大。 李郁用直升机运来几百株催熟的垂枝樱,再雇人移种在临海的沙滩上,沧口开满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樱花,它在滩头柔媚地绵延百里,以万种风情挑战着对岸清心寡欲的寺庙。 李郁又一次打开盒子检查戒指是不是还在那里,李慕枝跟在他身后,笨手笨脚地扯开淡黄色阻燃纸,把它套在事先拼好的骨架上。 做完这些后,李慕枝踮起脚,拽住李郁的袖子,咿咿呀呀地哼了几声。 李郁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一边点燃灯里的蜡烛,一边问李慕枝:“怎么不让别人帮你?” 李慕枝:要许愿,别人做,就不灵了。 打火机快要没气了,李郁拿着它用力摇了几下,“咔嚓”一声打燃,凑到蜡烛的烛芯上。 李慕枝同时虔诚地合起手,闭上眼睛许愿。 如果许愿真的有用,还要费这么大力气干什么。李郁帮李慕枝放飞了那个皱巴巴的孔明灯,他环顾这片一夜之间长出的樱花林,深沉遥远的寂空,还有漫天橙红色的灯火,第一次那么渴望一个完满的结局。 李郁抱起李慕枝,说:“走,我们去找妹妹。” 李慕枝晃动双腿示意李郁放下他,站在厚厚一层坠落的花瓣里比着手语:妹妹,已经走了。 “哟,你们看,怎么那么多灯啊?今天什么节日?” 蜷川对着船票找到了自己和夏枝的座位,刚安顿孩子坐下,前排就有旅客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导游正了正脑袋上的红色帽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不是节日,是有个大老板要求婚,从昨天开始就在清场,现在岛上估计都没什么人啦。” 这时,船舱另一头又响起一个声音:“哎快看快看!又放了!又放了!” 最后一批孔明灯同时升空,天际霎时如火烧一般,内外亮如白昼,飞舞的花瓣和浮灯交织着,越过险峻的地势,越过呼号的海岸,越过日日不辍的晨钟暮鼓,一直绵延到目不能及的远方。 三千里海水,三千里山麓,三千里锦绣。 这就是李郁的真心。 夏枝趴在窗边,数着玻璃上的光点,忍不住赞叹:“真的好漂亮哦…” 而蜷川只是恹恹一瞥就收回目光,没过多久,他伸手盖住夏枝的眼睛,说:“不要看了。”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蜷川在塑料座椅上挺直背脊,仿佛这是象征荣耀的王座,他有十分修长的颈项,沉下肩膀时,脖子到肩头的曲线优美而骄矜。 蜷川也知道自己的脖子好看,所以他很少低头,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对李郁,还是因为被打疼了的缘故。 李慕枝比划完,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放飞的孔明灯,就被李郁抱了起来。 那个装着戒指的蓝色丝绒盒又一次敞开着掉在地上,被不断坠落的樱花淹没,花雨目送着李郁匆匆而去,当海风吹来,枝头哗哗作响,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花朵正在一点点死去,那种响声仿佛一曲哀婉的歌谣。 李郁赶到蜷川下榻的旅馆,薛行和陆湛在今天早晨就离开,那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生锈的楼梯盘旋着通往上面的楼层,李郁顾不得喘息,他开始没命地往上爬,他的影子被金属反s,he了一重又一重,空旷的大堂里回荡着刺耳的脚步声。 李郁用肩膀生生撞开了那扇门。 房门撞到墙壁上,“砰”的一声弹回来,李郁抓住门把手,靠在上面无助地喘息。 房间干净得让他害怕,所有摆设一尘不染,被子叠得很整齐,柜子上空空如也,窗帘被那个人细心地挂在帘钩上。 李郁机械地伸出手,按下日光灯的开关。 “啪” 房间里果真一个人都没有。 李郁看着那扇窗户,他从纷飞的灯火中,找到一个愕然失措的自己。 蜷川走了,不告而别。 李郁骗过蜷川很多次,他总是那么好脾气,总是一声不吭地承受,渐渐的,李郁也觉得他并不会痛了。 到最后,那个李郁以为的,听话的,隐忍的蜷川莲终于反击了。 李郁现在才想起,蜷川从来都不喜欢大排场,不喜欢徒有其表的东西。 李郁突然发现自己从未认真琢磨过蜷川喜欢什么,只会一股脑把自己认为好的全都塞给他,带他到中国是如此,让他当艺人是如此,连十余年来的爱情也是如此。 李郁甚至不知道,蜷川到底喜欢什么花。 他开始崩溃了。 床上放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用铅笔压着,李郁上前去,将它当作全部的希望,抓过来展开一看—— 透过薄薄的纸面和秀气的字迹,李郁甚至能想象出蜷川写这张纸条时的样子,他一定是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才坐下组织语句,他一定想了很久,想得很认真,拿着笔的手举起又放下,他的头发那么长,说不定会垂在眼前,这时,他又会 下套在手腕上的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那个小姑娘就坐在这张床上,穿着他给她挑的花裙子,嘴里含着一块巧克力,安静地看着爸爸在灯下的侧脸。 最后的最后,那个经历过几度生死的蜷川莲,一定是面带微笑写下这句留言的: “听说今年的梧桐很好,我想去看看,先走了。” 《从业十五年》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本来打了很多字最后还是删了,这个结局还是留给看客自己解读更好。谢谢看到这里的每个人,2018,祝你幸福。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