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之倾尽天下》 正文 第1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1节 简介 扼腕 故事之初,一切都还是最美好的模样。 主润玉,借香蜜的龙、蛇写个故事。 此文故事重新梳理,偏虐润玉。 相亲相爱兄弟情深不好吗?哈~ 兄弟反目(1) 润玉一只手无力地垂着,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雪白的衣袖上已经染满了血。 他眉目紧锁,眼神却很凌厉,脸色苍白。 一袭黑衣的魔族将领梧先生y笑了两声,“素闻夜神殿下谨小慎微,虽然毒酒吐了大半,但那微量的毒也限制了殿下的灵力,如今殿下已是强弩之末,自顾不暇,我与殿下无冤无仇,原本也并不想为难殿下,只要殿下放下旭凤,此事,我就当从未发生过。” 润玉嘴角冷冷翘起,哼了一声。 他腰间的锁灵袋里正装着遭人暗算中了剧毒的旭凤。 润玉暗恼,他防人之心颇重,所以当一个常见的小仙官以母神赏赐为借口接近他,即便只是露出不一样的眼神,他便知道有异,赏赐的美酒也不过是抿了一口,随后便出事了。 天庭大乱,他为救毫无防备中了毒的旭凤,错失了避险的最佳时机,这才被魔族拦住去路。 冰冷的剑交到另一只手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自顾不暇?梧先生看来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梧先生闻言哈哈大笑,从未见过一个人被逼入绝境还如此猖狂的。 倏然,他的笑容僵住了。 只见润玉右手原本滴落的一滴血陡然悬在空中,接着,一滴,两滴,三滴……竟凝聚成一团血光。 润玉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在此血光中凝聚,血光围着润玉似飞龙一般旋转。 而此时,原本淡定的梧先生脸色逐渐惨白,“你!你!你竟敢……!” 润玉冷笑,“我有何不敢?”话音刚落,左手二指突然指向天空,红色的力量猛然冲向空中,一道疾风竟使人睁不开眼睛,突然,这股力量竟在空中炸开。 魔族尽数倒地。 梧先生避之不及,只藏在了矮石的后面,矮石分崩离析,他闷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梧先生满脸是血,一时大骇,这润玉竟有这通天的本事,中毒的情况下还能使出如此禁术?!怎么可能? 他脸上有些茫然,想来他出发前有人提醒他小心提防润玉,他竟没放在心里,悔矣,悔矣!眼看着夜神逃走,他无能为力,绝望得昏了过去。 润玉带着旭凤并没有走多久,便无力飞行跌落在地,踉跄两步靠在身后的树上,摇摇晃晃,撑着的最后一点意志也渐渐消失。 他眼睛隐隐透着绿色,那是动用禁术后的反噬。 即便如此,他心里仍盘算着刚刚那一击是否全灭,他身后是否仍有追兵,谁还是可信之人? 此时,一袭青衣的彦佑出现在他面前,“润玉,你怎么这么狼狈?”他只是想了一下,便脱口问道,“你去救旭凤了?” 以润玉的聪明才智,在知道有异的时候便已经能想到脱身之策,他早早等在那里,却不见人影,这才寻了过来。 润玉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眸子里有淡淡的绿色,他失血过多,身体阵阵发冷,又有五内俱焚之感,已经无法说出一个字,只是点点头。 兄弟反目(2) 彦佑叹了一口气,“你又何苦救他?是他的母族与魔族勾结至此,如今魔族反水,他母族不过是自食恶果,他中毒也不冤枉。” 润玉眼睛缓缓闭上,头嗡嗡的,那些话进入他的耳朵里,要反应好久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彦佑见此,又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扶过他。 润玉缓了一阵,才勉强有些力气,扯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低喃说道,“你若如此,我也会同样救你。” 这句话,把彦佑愣住了。 少年时,干娘看他孤苦,将他捡回洞庭湖,换他鲤儿,初尝娘亲的关爱,令他沉迷其中。 娘亲时而疯魔,疯魔时神鬼莫近。 那时他不懂为什么疯魔时娘亲唤鲤儿,而他过去却被娘亲赶走。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真正的鲤儿,真正的鲤儿是龙,而他不过是一条青蛇罢了。 即便他再努力,他也不是鲤儿。 他曾经对真正的鲤儿怀恨在心,直到见到夜神殿下,如沐春风,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我会像那只傻鸟吗?我早就跑了哪还需要等你来救?” 润玉再次笑了,他晕眩得厉害,自知再也撑不住,轻轻道,“有劳了……”便昏了过去。 为了护住旭凤,这人竟动用禁术。 几百年前他知道干娘的秘密以后,便想法设法告诉了润玉真相。 只是,干娘已经疯魔,若是明着反对干娘复仇,干娘势必两个儿子都不认了,无奈之下,只好暗中周旋。 彦佑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义兄,再一次摇头叹息,苦笑着想道,从前,他自知自己也算是一个俊逸潇洒的公子,风姿卓越的散仙,可自从见到夜神殿下以后,他才暗自惊觉,这世间竟也有能让他感叹一个神仙也可以温润如玉又博古通今,心思缜密又巧言善辩,用凡人的话说,“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尤其是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更为骇人,省经阁里的书看了十之八九,越接触越觉得自己的普通,可是,这样一个人却不会让你妒忌。 额……若是干娘看到润玉为了救旭凤使得自己一身伤,想必疯魔得更厉害了,洞庭湖那是不能去了! 崂山仙君是他的旧友,这仙人常常不在家,不如……念头刚刚闪过,他便带着昏过去的润玉直奔崂山。 守了润玉一个晚上,润玉一会儿冷得浑身发抖,一会儿又热得一头汗,透了几件长袍,到天亮才缓缓转醒,眼神逐渐清明。 “醒了?”彦佑长出一口气,“可惜我不好男色,否则你昨晚那禁欲的样子,啧啧啧……” 润玉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过去,彦佑乖乖闭上了嘴。 “旭凤呢?”润玉刚要起身,胸口一阵痛意,他眯了眯眼睛,忍过这阵痛,问道。 彦佑一翻白眼,“我照顾你一晚上,你不谢谢我就算了,醒了就问那个傻鸟,在锁灵袋里放着呢!”彦佑见他张口欲问的样子,立马说道,“我可一下没碰,出了事别找我负责,我可不管那傻鸟死活。” “他若听到你这么说,会扒了你的蛇皮炖了吃,拿来给我。” 兄弟反目(3) 彦佑随手把锁灵袋扔了过去,“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从小他就是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着,而他又喜欢粘着你,只要有稍微一点不顺心,他便哭天抢地的,到头来受责罚的总是你,要不是他……” “那是母神偏心,又不是他的错,那时他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润玉伸手接过锁灵袋,手一接触,眉头就微皱了起来,透过灵袋,可以感受到旭凤的生命力在逐渐减弱,那毒性很强,恐怕再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旭凤便真的有性命之忧了。 “孩子?自小娇生惯养,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润玉没有ji,ng力听他辩解这些,问道,“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你可清楚?” “……” 彦佑沉默,他看着润玉的眼睛,渐渐明白他什么意思,一甩袖子,“你千万别说让我去查清楚,我可不会为那傻鸟做事情。” 润玉倒没说什么,只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床边的外衣。 彦佑一把按住他的手,特别无奈地看着润玉,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你躺好,我现在就去好了吧?我真是……我都能被你逼疯,干娘要是知道我还帮着旭凤查他中了什么毒,一定会杀了我的,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传给你,好吧?” 润玉点点头,“劳驾了。” 彦佑翻翻白眼,语气相当不好,回道,“不敢当!” 他若知道此去将害得润玉成那个样子,就算豁出去半条命,他也不会离开半步的。 润玉有自己的判断,能对神仙造成这种情况的□□没几种,对方出手想必就是最毒的招数,所以解毒容易的又能排除几种,这样算一算,便只剩下三种□□了。 他细细思量这三种□□的解法,当年他读书的时候,这方面他只是作为了解,他细细回想,生怕有半点的错误,正冥想中,突觉身体竟有几分不适。 他这才想起该为自己疗伤了,静了静心神,开始调养自己的身体。 随后,将锁灵袋打开,把伤重的旭凤放倒在床上躺好,只见旭凤唇色发紫,印堂发黑,若再不想办法,一旦毒性浸入元神,再难救了。 只要不是蛟鲮血毒,其他还是有办法的。 他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并不知道自己深情流露,一向警觉的他连进来人也未察觉。 那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润玉这才惊觉有异,起身,负手而立,礼貌而疏远地向来人看去。 “夜神殿下,小神一听说您在这里,马上赶了回来,唐突了,夜神殿下。”那人行礼道。 润玉嘴角微微翘起,“小神润玉,拜见崂山仙君,是小神叨扰了崂山仙君才是。” “哪里哪里!”崂山君一袭紫色长袍,本应有几万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也是年轻得很,“我要谢谢小彦佑才是,若不是他,我也难得见到夜神殿下,还能说上几句话,据闻夜神殿下受了重伤,如今可好了?” 润玉暗道,这彦佑还真是什么都说,嘴碎得很,“劳烦崂山仙君惦记,借贵地修养,已经好了七八分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火神殿下中了剧毒,想来小彦佑也快查到□□,夜神殿下也好生休息,等小彦佑传来消息,我陪夜神殿下一起想办法。”崂山仙君言语中实在恭敬至极,润玉防人之心很重,心里有几分疑心,却没有表现出来。 兄弟反目(4) 润玉行礼道,“小神谢谢崂山仙君了。” 两个人又客套了一番,崂山仙君便离开了。 他一离开,润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对崂山仙君不熟,不知这散仙为何突然对他如此恭敬。 旁人见他,基本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恭敬,这人,会是谁的眼线吗? 正想着,空中突然出现了三个字,若隐若现,润玉愣了愣神,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 “蛟鲮血”。 竟真的是蛟鲮血! 枯坐在床前很久,他脸色淡然,眸色却深沉得可怕,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只要他袍袖一挥,屋内便会大亮,但他没有,任由他自己坐在一片黑暗里。 夜色深沉,空中竟一颗星星也没有。 浓浓的雾气中,远远地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原本一直站在远处瞧着润玉屋子里的动静,良久,方摇头离开了。 隔日清晨,彦佑披着一身雾气回到崂山,进了屋子便看到润玉仍枯坐在床前,彦佑暗压心中的怒火,走了过去,冷声说道,“润玉,你别告诉我你坐了一晚上?” 润玉闻言,眼眸动了一下,问道,“回来了?我累了,我去休息,你守着他,他醒了喊我。”随后起身。 彦佑觉得有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走,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坐了一晚上?不要命了吗?”话音刚落,眼睛便落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手心里也有热度传过来。 明明是修炼水系的神仙,明明不常生病,明明是冰凉的体质,此时如何这般的热? 彦佑的手探向他的额头,动作本已是够快。哪知润玉的速度更快,偏头躲过,淡声说道,“只是累了而已,我去休息了。” 彦佑无奈,只好放他离开,眼看着润玉在躺椅上侧躺浅眠,他淡淡叹息了一声。 润玉忍着浑身冰冷的感觉,浑浑噩噩中竟也渐渐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争吵声吵醒。 他坐起身,见彦佑一脸不善,而旭凤一只手已经开始催动灵力,他哑着声音问道,“旭凤,怎么了?” 旭凤见他醒了过来,勉强压下怒火,恨声说道,“彦佑说,是我的母族联合魔界反了天庭,你说,可有此事?” 润玉掩唇咳了一声,还未说话,彦佑便继续开口说道,“不止于此,魔界将鸟族抛弃,给你下毒,如今鸟族境地尴尬得很,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你!”旭凤登时气得一掌打了过去。 彦佑侧身躲过,冷哼了一声。 眼看着两个人便要打起来,润玉忙道,“彦佑,我渴了,帮我拿杯水。” 彦佑知道这是润玉想支开他,没做声,一甩袍袖离开了,这只傻鸟,若不是润玉拦着,他真想把这只傻鸟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旭凤,他说的是事实!”润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旭凤的心里。 旭凤缓缓转过身,沉默片刻,才冷冷说道,“我不信我母族会如此,相反,倒是觉得这像是大殿下母族的所作所为,大殿下莫不是想趁此机会使我和母族反目成仇吗?” 兄弟反目(5) 润玉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旭凤,你若不信,大可回去查探一番,只是虽然你的毒已经解了,但还是要小心行事,切莫再中了旁人的圈套。” “旁人的圈套?你就不是旁人了?解毒之事,我自是感谢你,这份人情我欠下了,改日定当还你!” 润玉闻言,闭上了眼睛,“随你!”负手转过身去。 旭凤转身便离开了。 旭凤一离开,润玉便捂着胸口缓缓弯下了腰,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他的唇角低落到地上。 他伸手抹掉血迹,听到彦佑回来的声音,另一只手带着少许的灵力在血迹上方缓缓而过,将血迹擦拭了干净,恢复如初。 彦佑一进门,便看到润玉半跪在地上,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他几步走了过来,“又难受了吗?” 润玉摇摇头,借着彦佑的力量站了起来。 “旭凤走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幸好此次并没有我们什么事,他们如何折腾也不该我们cha手,你就安心休息吧!” 润玉点点头,他一向清净惯了,不争不抢,即便如此,母神对他仍是十分忌惮,若他此时行动一二,恐怕母神已经容不得他了。 彦佑随口问道,“旭凤的毒解了吗?看他那个样子不像中毒。” 润玉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向前走。 彦佑敏感,此时已经察觉出异样,仔细观察润玉的样子,就算是禁术的反噬,一晚上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是这副很难受的样子? 彦佑将他扶到床边坐好,随口问道,“旭凤的毒解了是吗?” 润玉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便躺下了。 彦佑有些恼了,“你用什么方法解了蛟鲮血毒?该不会又是禁术吧?” 润玉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一副已经准备休息的样子。 “好!,你不说是吧,我也能查出来!” 他真是要被气死了,崂山仙君见多识广,他定去问个清楚。 润玉见他气呼呼地走了,知道彦佑是真的生气了,如果彦佑知道他如何解毒,大概会气得不理他了吧! 昨夜,他在旭凤的床前枯坐了一夜,最后对着昏迷不醒的旭凤轻声说道,“旭凤,你知道吗?曾经,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强,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可是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天地间,竟无一物属于我,唯有这条命,你需要,我给你。” 如此,可以还你这些年的相助之恩了吧? 彦佑到了崂山仙君的住所,“老顽固,你没休息吧?”说完便走了进去。 崂山仙君瞪他,“我才几万岁,愣是被你喊老了。” “几万岁还不老?” 崂山仙君笑了笑,“这是带着气来的啊?小彦佑,你可是自称潇洒自在的半仙,如今倒是看不出一点潇洒来。” 彦佑懒得理他的调侃,“我问你,这蛟鲮血毒如何解?” “蛟鲮血毒,你是说旭凤中的蛟鲮血毒?我看他早上气呼呼地走了,看起来不像是中毒的样子,你是不是弄错了?” 兄弟反目(6) if (("exaih>0) { if (getokie(&039;readerid&039;)>0) { if (geti&039;)==1) { ("exail("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同时荣幸的告诉您,由于您是我站优质客户,所以我们选中您并且赋予评审资格,您可以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欢迎您点击【邀您评审】参与评审,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 } else { ("exail("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 } 兄弟反目(7) 彦佑对他甚是了解,规劝道,“润玉,你现在没有一兵一卒,又受了重伤,这天界的事你还是别管了。” 润玉闻言头微微低下,眼神里透着无奈和失落。 彦佑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重了,这些年他也渐渐了解润玉,知道他隐忍淡薄的性子也是被逼无奈,谁不想建功立业有所作为?更何况他是天帝的长子。 “润玉?” 润玉抬头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我好好休息,外面天崩地裂我也不管了好吧?” 彦佑微微笑了笑,他能听得出润玉言语里的无可奈何,见他躺下睡了,便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润玉听到关门声,这才睁开了眼睛,母神待他甚是刻薄,少年时从不请师傅教导他,还是父帝看不过,做了他的启蒙老师,也不过半年,后来他的所学所知全部来自于省经阁里的书,有一阵子他看书看得痴迷,可以几日不休息。 后来长大了一些,当旭凤已经开始c,ao练天家兵的时候,他仍然是个“淡泊名利”的大皇子,他努力学仙术,览群书,每一样都苛求自己做到最好,即便如此又如何? 那时候他也会恨,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天帝的孩子,自己便活该如此?他甚至觉得他看再多的书又有何用?学再多的本事,他也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大皇子。 只是那恨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便消散了,他不是认了自己的命,他只是在充实自己,待有一天,有一个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要牢牢抓住了。 想到这里,他哼笑了一声,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又如何?他仍然没有一兵一卒,他仍然无力翻盘。 浑浑噩噩中,慢慢睡了过去,他确实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的累还是心里上的累。 几日来,彦佑常常出入润玉的房间,见他后来是真的睡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人、神、妖、鬼,这些年他看过太多,无论多么坚强的人,总有软弱的时候,润玉的心情他了解,但他无法相劝,他心里的结总要他自己才能打开。 正想着,突然一颗明珠飞到了他的面前,那是洞庭湖的东西,他伸手触碰,明珠似乎识得他本人,突然裂开,蹦出了几个字,“荼姚洞庭……”,那“湖”字只写了一半便收住了笔,可见情况十分危急。 天后知道干娘的存在了?彦佑惊得一身冷汗,猛地站了起来,要不要通知润玉一声?这个念头闪过一下,就被他放弃了,润玉重伤,此时出现帮不到忙还会加重伤势。 他凝聚灵力,身体瞬间消失,片刻后便出现在洞庭湖岸边。 只见,天后那个老妖婆正对着一袭红衣的干娘施法,两只手上盛开两朵冰蓝色莲花。 “干娘小心!”彦佑怒吼一声,猛地扑了过去。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拦在了彦佑的身前。 彦佑出于对干娘的紧张,招招狠毒,而对方也并不在他之下。 他看了一眼天后,那两朵莲花的光芒越来越艳丽,干娘招架不住天后的琉璃净火,彦佑想挡在干娘面前,这分神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打在他的后背上,他踉跄一步,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兄弟反目(8) 第8章 彦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这次他与干娘必死无疑,这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润玉知道干娘和他都这么死了,会像干娘一样疯魔吗? 倏然,彦佑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凉的灵力在他身前闪过,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灵力把他身旁的奇鸢震得飞了出去。 恍惚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那人衣角随风飞舞,袍袖翻飞,墨色的头发垂在身后,那人看着清清冷冷的,却只是反手一击,便将天后的天火挡在了外面,两股灵力相撞,两个人同时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 “……润玉?”彦佑吃惊地看着他,很难想象原本伤得很重的润玉此时能安稳地站在这里,而且能阻挡天后的雷霆之势。 润玉恭恭敬敬地站在天后与娘亲的中间,对着天后行礼道,“母神,儿臣的生母不知哪里得罪了母神,儿臣在这里请罪,还请母神就此收手,饶过我娘亲。” 天后闻言大怒,“润玉,你果然已经知道你生母的存在,然而你在天宫竟然滴水不漏,你心机如此深沉,我今日必定不能留你。” 润玉对天后的怒气视而不见,转身对簌离行礼道,“娘亲,孩儿来晚了。” 簌离见到润玉,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孩子,不晚。” 彦佑观察着润玉的脸色,发现除了有些微微的憔悴以外,看不出任何的不适,这上仙就是上仙,应龙就是应龙,恢复的如此之快,岂是常人所能及的。 润玉走到彦佑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语气有些冷的,说道,“彦佑,发生这种事你竟敢不通知我?你长能耐了是不是?” 彦佑伸手抓住了他相扶的手,借力起身,嘴里却没停,“我要是知道你恢复的如此快,我哪还能不通知你?我早就抱着你的大腿了。” 润玉笑了笑,“回头再找你算账。” 彦佑这句话听多了,丝毫感觉不到威胁,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天后见润玉这个样子,整个人都要炸了,“润!玉!” 润玉这才看向天后,平静地说道,“母神,润玉一早便知道娘亲的存在,但是润玉并没有旁的心思,母神的养育之恩润玉也一直记在心里,当年我娘亲也是受了父帝的蒙骗,这些年在人间亦是受了很多苦,可以赎罪了,母神,请你放手吧。” 簌离在后面听得不耐烦了,“润玉,你跟她浪费唇舌做什么,既然她已经发现了,那我们不如就一起算算当年那笔账。” “算账?”天后嗤笑了一声,“你只是洞庭湖的一个贱女人,你儿子也不过是你这个贱女人生的孽种,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算账?我现在,不过是为人间除害罢了,我当年真应该杀了你们母子!” 润玉眯了眯眼睛,紧握着拳头才不致于自己出手伤人,他眼睛眯了眯,道,“母神,请回吧!” “哈哈!”天后哈哈大笑,随口骂道,“孬种!” 簌离忍无可忍,突然出手,天后等着的就是这一刻,手里的灵力再次凝聚,淡蓝色的莲花在手中盛开。 彦佑想来帮忙,被奇鸢纠缠着。 润玉挡在了母亲的面前,他面色凝重,一动不动,四周的水凝聚成水滴,从草木间、湖水里,一滴滴水在空中凝聚,场面实在骇人,太后一时间竟愣住了。 突然,润玉双手翻转,水滴竟如利箭一般,冲向天后。 兄弟反目(9) 天后挥舞袍袖连连后退,待反应过来时,更是怒从心生——原来这才是润玉的真正实力,这么多年,他藏的可真深啊! 二人都拿出了自己的上层仙术,一时间狂风涌动,天后心里暗暗吃惊,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彦佑瞥了一眼,面色骇然,但他知道润玉是在强撑,就算此时他能和天后打成平手,但比耐力,润玉毕竟受了重伤。 彦佑青笛在手,突然直指苍穹,一时间风起云涌,他把身体里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到了笛子上,猛地指向奇鸢。 奇鸢躲闪不及,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击出几丈远,当下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彦佑刚要助润玉一臂之力,突然,一团烈火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直奔润玉而去,润玉分身乏术,一只手抬起硬生生扛下了烈火的袭击,倒退了好几步,半跪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溢出,缓缓流下,手臂上一团红色的血迹。 而此时,冰凉的长剑便抵在了润玉的颈间。 润玉缓缓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旭凤,那团烈火和此时的长剑,都无比熟悉。 旭凤! 那个少年时看他拿个凡间的风筝都会雀跃的少年,那个喜欢跟在他的后面粘着他喊着他哥的少年,那个会在天后惩罚他的时候护在他身前的少年,如今正拿着一把长剑,想要杀他。 他们兄弟,从前从未站在对立面过。 润玉抬起受伤的胳膊,抓住了利剑,指尖有鲜血缓缓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 旭凤的眼神微微动容,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后说道,“大殿为何伤我母亲?” 润玉笑了,“旭凤,天后伤我母亲在前,辱我母子在后,就因为她是天后,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连反抗都不行了?我卑微如草芥是吗?被人辱骂欺凌也要忍气吞声是吗?旭凤?!” 旭凤一时语塞。 润玉紧握长剑,猛地一甩,长剑脱了手,被甩在了地上,剑身上还沾着血。 旭凤诚恳地说道,“母亲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母亲道歉,大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此收手吧。” 润玉哼笑了一声,“旭凤,我何曾想如此?旭凤,你问问母神能不能放手?你问问母神能不能发誓从此以后再不找我娘亲的麻烦?你问问母神她可愿发个上神之誓?” 旭凤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样子,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母神我自会相劝,我为我母神担保,大殿一向仁厚……” 彦佑在一旁再也听不下去了,“二殿下,你苦苦相逼我们放手,可你们放手了吗?你一来就是一团烈火,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法术相冲吗?而后又拿着剑架在大殿的脖子上,现在又夸大殿仁厚,你真是苦苦相逼,你这么待大殿下,你可知道大殿下为了救你……” “彦佑!”润玉大喝一声。 彦佑生生住了嘴,气得一甩袍袖,转过身去。 “为了救我怎么了?”旭凤问道。 “没什么,你亦救过我,不必放在心上。”润玉顿了一下,此时再多说已无意,手臂上的灼痛一点点传来。 天后不会放弃找娘亲的麻烦,旭凤阻止不了天后,他也阻止不了娘亲的滔天恨意…… 润玉绝望地想到,他们兄弟之间注定有个死结,这一世是解不开了。 兄弟反目(10) “旭凤……”润玉闭上眼睛,缓了缓糟糕的心情,才说道,“好吧,我会劝我娘亲回去,你也照顾好母神,我们兄弟一场,我终不愿上一辈的恩怨影响了我们的关系,你走吧……” 旭凤有些沉默了,站在母亲的角度,他保护母亲不受伤害无可厚非,可确实是母亲先找的麻烦,他忧心地问道,“你的伤?” 润玉淡淡笑了一下,“不碍事,你走吧!” 待他们母子离开,簌离一句话不说,只是关心润玉的伤势,手刚刚触碰到伤口,润玉便吸了一口气。 “疼吗?”簌离心疼地问道,她原本是不想让荼姚离开,但是旭凤的出现,仅凭他们三人之力,很难对付,她自然更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 “不疼的,娘亲。”润玉笑了笑,“娘,我那边还有事情,我现在不能陪娘回洞庭湖了,等我下次来再陪娘,好吗?” 簌离点点头,“那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彦佑是你义弟,你们要互相扶持,娘才放心得下。” “嗯,一定的,娘放心吧!” 母子三人道了别,簌离便回到湖底。 润玉和彦佑走不多时,润玉便开始低低的咳嗽,靠在彦佑的身上缓了很久,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唉,你这个样子,娘亲若是知道了,会将我揍一顿的。” 润玉笑了笑,“彦佑,谢谢你这些年在娘亲身边替我尽孝,也谢谢你照顾我,我知道你替我做了很多年的鲤儿,也受了很多罪,我这个义兄出现的太晚了,下一世,我争取早些出现,我来照顾你。” 彦佑眼睛微微红了,转过头去,他们两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也有喝多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会说一些少年时的事,那些开心的难过的,一件件讲给这个义兄听,他当然也渴望自己在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像别人一样有个哥哥站出来保护他,这句话,他并没有告诉义兄,原来,义兄都知道。 他仍旧玩世不恭地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没病没伤的,用你照顾?你要是漂亮姑娘照顾我还好,你一个大男人,虽然长得美……”彦佑竟真的认真地看了他两眼,“哼,也就比我俊俏那么一点点,我才不用你照顾。” 润玉噗嗤一声笑了,他认识彦佑很久了,彦佑总是习惯于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藏着他的一片赤诚,不忍心戳穿他。 “我们回崂山吧,风景好。”彦佑道。 “嗯。”润玉答道,风景好,灵气足,适合养身体,你是想这么说是吗? 两个人转瞬间便到了崂山,进入仙府,便看到凉亭下坐着两个人,正下着一盘棋。 一位是崂山仙君,另一位,竟是太上老君。 润玉心思千回百转,当下便猜测出了老君的来意。 他脸上一抹礼貌的浅笑,“两位仙上,小神有礼了。” 老君笑意盈盈,“大殿下,你可回来了,你这是?”老君疑惑地看向润玉伤口处包扎的白布。 润玉温润一笑,“不过是磕碰了一下,不妨事的,仙上有事?” 兄弟反目(11) 这天上的八卦本来就不多,太上老君其实是有一些耳闻的,但他也不会傻到去揭穿,他行礼道,“大殿下,我如今来是奉了天帝秘旨,前来请大殿下阻止这场叛乱。” 润玉讶道,“仙上不是在拿小神取笑吧?如今天界,外有魔界十万大军压境,内有鸟族叛乱,小神何德何能,担得起此重任?” 太上老君忙说道,“大殿下过谦了,大殿下熟读兵书,调兵遣将、军事谋略亦不在二殿下之下,致于兵力,大殿下放心,我们尚且有一支五千ji,ng锐,可供殿下调遣。” 润玉沉默了,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彦佑。 彦佑转过头,吐了一下舌头。 太上老君见大殿下沉默不语,知道多说反而适得其反,笑着说道,“瞧老仙说了这么多,大殿下受伤,此时该好生修养才是,老仙不便过多打扰,大殿下明日再答复于我,望大殿为天下苍生多做考量,天界一旦落入贼人之手,受苦的必定是六界众生。” “既如此,小神若再推迟便是对不住六界众生了,此事责任重大,小神会好好思量,不能因小神的无能,误了苍生。” “好好,老仙告退。” “仙上慢走。” 待太上老君离开,润玉和彦佑便告别了崂山仙君,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进屋子关上了门,彦佑便问道,“润玉,天帝不是被软禁了吗?如何下的秘旨?” 润玉冷笑了一声,“不过是老君自己的说辞罢了,用意有二,其一,以天帝的名义对我施压,其二,这是怕我事成之后借权势谋权篡位。” “谋权篡位?那你会吗?”彦佑道。 “自是不愿。”润玉停顿了一下,手指摩挲着茶杯,尽管茶水已经冰冷,他仍然举杯一饮而尽。 “你可知,当我得知母亲和你发生危险,当我出现在洞庭湖旁看见母亲和你命悬一线之时我疯狂的想法吗?我想那应该就是母亲疯魔时的想法,我想杀了天后,杀了抛弃我们母子、弃我们于不顾的父帝……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过够了这种日子,这种总是与长夜相伴孤寂的日子,想与娘亲住在洞庭湖底,为娘亲尽些孝道……”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疯魔了,以前他还不太明白娘亲为什么会时而疯魔,现在他懂了。 这种恨,不经历不会懂。 彦佑暗自庆幸,幸好当时润玉出现的及时,否则,润玉像干娘一样疯魔,他想象不出来什么样子,心里有点疼,转移话题道,“你打算应承了?” 润玉冷笑,“应,为何不应?” 彦佑担忧道,“五千ji,ng锐,够用吗?” “呵呵!”润玉笑道,“五千太多了,五百就够了。” 润玉见彦佑的表情,问道,“你不信?” “五百?”彦佑看着润玉,他在人间游玩的时候,看过不少喝酒吹牛的,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说胡话的,而且说的这么让人信服,“不太相信,你……如何做得到?” “不信可以打赌。”润玉挑眉。 彦佑猛摇头,“跟你打赌,我从来都没赢过,我拒绝。”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兄弟反目(12) 第12章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2节 润玉坐在床边,才觉得十分疲惫,大概一躺下,就能睡着了。 彦佑仍是担心他的灵力问题,“但是你现在灵力薄弱啊……” 润玉眼睛半合,疲惫道,“我只需坐观全局便可,难道还需要主将去冲锋杀敌?” “……”彦佑点点头,心道,“你先吹着,我看着,我看你怎么啪啪打脸。” 彦佑刚要扶着他躺下,却见润玉似乎想起什么,勉强撑起ji,ng神看着他,那眼神…… “我怎么了你又这么看着我?”他上次去人间逛花楼回来被吊了一晚上,润玉也是这个眼神。 “老君怎么知道我熟读兵书?” “……”彦佑心一跳,这才想起这事来,不知道是不是哪次喝酒大嘴巴告诉了崂山仙君?他眨眨眼睛,“我这不是膜拜义兄的才智嘛,喝酒的时候当然要吹嘘一番兄长嘛!” 润玉笑了笑,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义兄义兄的,他无奈地摇头,发现真是拿这个义弟没有办法,身体疲惫至极,再也撑不起一点ji,ng神,躺下便熟睡了过去。 隔日,太上老君前来,两个人客气一番,润玉便跟着走了。 彦佑不放心润玉的身体,虽然不喜欢那种令人浑身都不自在的地方,但是仍然执意去了,美名其曰,我看看你是怎么只用五百ji,ng锐退敌的。 然而到了藏兵处,润玉扫了一眼,对老君说,“这五千ji,ng锐,……辛苦仙上了。” 太上老君当然知道润玉话里的讽意,这队伍参差不齐,是他一把老骨头四处游走借来的。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天界和平嘛,为了天下苍生嘛!大殿下才辛苦,这里就交给殿下了。” “小神自会竭力,仙上放心。”润玉回道。 其实,太上老君也是忐忑的,若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也不会找到大殿下。 他不确定这个润玉有多少本事,在五千天兵的情况下能不能逆转局势,会不会贪功冒进,会不会判断不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已经没人能站出来了。 天界里大部分人都在坐山观虎斗。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润玉,很清瘦的样子,今天见到他时也觉得脸色苍白了些,崂山仙君说大殿下可以扭转乾坤,也不知真假,若是押错了人,那天界真的输了。 润玉帐中一坐,便有几分将帅的模样。 帐中将军七人,五千人马将军就弄出来七个,人心不齐,难有胜算。 所以,首先需要服众。 润玉道,“鸟族和魔族联盟,看似力量雄厚坚不可摧,实则各怀鬼胎,我们要做的,首先就是撕破他们的联盟。” 下面站着的几位将军,有的一脸茫然,有的嗤之以鼻,带头的圆脸将军笑道,“大殿下说的容易,如何撕破联盟?” 润玉没有任何气恼,只是笑了笑,“原将军是吧?你且附耳过来。” 原将军半信半疑,殿下命令也不敢不从,只能附耳过去,然而,润玉只是说了几句话,他便面露喜色,“如此,便可?” “你且去试试便知是否可行。” 原将军行礼道,“末将领命。”急匆匆走了。 兄弟反目(13) 待众人散去,军帐内只剩下润玉和彦佑。 润玉一直在看这几天魔界和鸟族的排兵布置的变换,撕开联盟只是第一步而已。 彦佑在帐中无聊,走来走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他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问道,“你对那胖子下的什么命令?” 润玉看也未看他,“很快你便知道了。” 彦佑再次翻白眼,心里暗骂道,哼,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做。 然而,一日不到,鸟族和魔族就闹起了矛盾,两家险些打起来。 彦佑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润玉嘴角微微翘起,“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他们这个联盟何其脆弱,只要命几人扮成魔族的样子出现在鸟族附近打探,再命几人扮成鸟族的样子出现在魔族附近打探,他们之间的疑心就必定种下。” “你你你你……你使诈!”彦佑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温润的神仙公子竟然也会使诈。 润玉瞥了他一眼,“你在凡间除了逛花楼,没看看书吗?三十六计哪一计不是教人使诈?” 逛花楼……不看书……竟往他伤口上戳,戳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原将军再次回来的时候,众位将军对夜神殿下的态度已经变了,除了信服,还有忠诚。 润玉摊开图纸,手指在地图上点了几下,几道命令便下去了。 彦佑在旁边看着,待这些将军都领命出去,他才说道,“你这样兵力不是太分散了吗?” “面对魔族的十万兵马,我们手里如此不堪一击的五千ji,ng锐,就算集中到一起,也是以卵击石,倒不如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擒贼擒王、借刀杀人、以逸待劳。鸟族与魔族之间早已没有任何信任,那根弦很细,只要稍微用力一点点,两家自己便会打起来,还需要我们出兵吗? “那他们之间不会解释吗?” 润玉冷笑了一下,“如果你是魔族,你会低头与鸟族解释吗?若是朋友关系,自然不需要解释,只是他们这种合作关系如此薄弱,很快就会疲惫。” “……”彦佑现在信了,打脸了,打的是自己的脸,幸好当初没打赌,否则又输了,所以说,没事儿应该多读书。 事情就像润玉预料的一样,不出几天时间,鸟族和魔族之间便因为一件小事起了摩擦,外围又不断受到侵袭,猜不透对方的兵力,不敢贸然出兵,如此一来,不胜其扰。 最后魔族一怒之下撤了兵。 旭凤掌握天兵天将,关键时刻他按兵不动,鸟族不敢妄为,这次起兵未伤一兵一卒,就这么失败了。 随后,润玉和众仙请出了一直在“闭关修养”的天帝陛下。 为维护天家颜面,对外只说是鸟族受j,i,an人胁迫,天后被关了禁闭,鸟族首领被卸了职,旭凤被收了兵权禁足。 天庭之上,天帝对夜神殿下一番褒奖,赏赐礼单也差人念了一遍。 这褒奖不过是些虚名,这赏赐也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润玉谢过,便告退了。 兄弟反目(14) 父帝虽然赏了他很多东西,却不是他想要的。 旭凤握在手里的兵权,父帝收回也未给他半分。 到底不该有任何的期待,否则为何有这般失落? 待润玉走到彩虹桥的时候,才看到远远徘徊等在璇玑宫宫门前的彦佑,润玉淡淡笑了,心情也好了一点点。 彦佑见他回来,几步走到他面前,皱眉,怎么面色还是这么苍白,“身体还难受吗?” 润玉摇摇头,突然,胸口一阵痛,一股腥甜涌了上来。 润玉转过身去,手扶着栏杆,本想暗自把腥甜味道压下去,哪知这股痛意根本无法抑制,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彦佑吓了一跳,惊道,“润玉!” 润玉压制着难受的感觉,轻声安慰道,“没……事……” 这还没事? 润玉说完,人也晕了过去。 彦佑将他背回璇玑宫,邝露忙去请了黄岐仙官。 黄岐仙官来得很快,两根手指探在了润玉的脉搏上,片刻之后,面露疑色,“嗯?” “怎么了仙官?”彦佑见他如此,眼睛都红了。 黄岐仙官没说话,指上带了些灵力,再次探脉。 “奇怪,为什么灵力全无,……连元神都要守不住了!” “什么?!”彦佑不相信,手上带着灵力触碰到润玉的手腕,很热,但是灵力全无,再看润玉,连呼吸都是浅浅的,慢慢的。 彦佑眼睛红红的,“仙官,大殿还有救吗?” “这也要你与我实话实说,我才能道出解决办法。 彦佑点点头,理了理头绪才说道,“前阵子魔界攻打天界之前,对两位殿下下了毒,大殿心思缜密,谨小慎微,未中毒,倒是二殿下,中毒昏迷,这毒为&039;蛟鲮血毒&039;,而后,大殿下为二殿下解了毒……” “等等,你是说夜神殿下为火神殿下解了蛟鲮血毒?哈,这怎么可能?”黄岐仙官顺了顺自己的胡子,摇头道,“老夫做这仙官也有一万年了,还第一次听说中了蛟鲮血毒还能活下来的,更何况是救人,这断然无可能,除非……除非他修为很高,而且……” “而且愿意拿命换,是吗?可是仙官,大殿救了,他就是拿命换的,原本修养了几日,才有了起色,然而,殿下生母突然出事,殿下与天后全力一搏,又被二殿下的灵力所伤,而后……而后太上老君突然出现,殿下那时应该已经内力全无,全凭着毅力强撑着,解了天界之围……” 黄岐仙官点头,“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便再也撑不住了。” 邝露早已哭成了泪人,默默流着泪,心疼地看着殿下。 彦佑也是勉强才令自己镇定,“仙官,这要如何解?可还有救?” 黄岐仙官沉思片刻,才说道,“其实还是能解的,只是需要封住元神,下凡历劫。” 黄岐仙官道,“一会儿我开个方子,大殿喝了这药,下凡后元神封闭,自我修复,大殿元神本就是应龙,修复能力自然不在话下,致于灵力尽失,在凡间重新历劫一次,方能修改命格。待历劫回来,灵力自然慢慢恢复了。” 兄弟反目(15) 天上百日,人间百年,可是这人间百年所受的苦,却是天上几万年也比不上的,他实在没办法替润玉做这个主。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劳烦仙官了,我去历劫。” 几位一惊,不知何时润玉已经悠悠转醒,使了使力想要坐起来,实在脱力,彦佑赶紧过去扶他。 黄岐仙官没想到他能醒这么早,闻声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说道,“既如此,那老仙这便去写方子,大殿下无需担心,过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润玉脸色很白,但是ji,ng神看起来还好,彦佑心知肚明,润玉定是不想让人担心,硬撑着的。 润玉道,“有劳仙官了,邝露,你随仙官去,别怠慢了仙官。” “好。”邝露抹抹眼泪,五味陈杂,随着仙官走了出去。 彦佑担心地说道,“你可想好了,这历劫不是闹着玩的。” 润玉微微笑了笑,“你担心我,可以陪我一起历劫。” 彦佑一翻白眼,“我才不要。”他拿起一个软垫子放在了润玉的身后,随后拿了一杯水给他。 润玉想伸手接过,手在空中微微颤了一下,他放下了手,“我不渴。” 彦佑端起杯子放到润玉的唇边,“趁着你虚弱无力赶紧使唤我,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润玉又笑了,借他的手喝了一点水。 彦佑拿过润玉的袖子擦了擦润玉唇边的水渍,顺便也擦了一下自己的手。 润玉特别无奈地看着他。 彦佑挑眉吐舌,“哎呀,你又这么看着我,我会把你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包在我身上。” 润玉又说道,“我去历劫期间……” 彦佑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不惹事、不逛花楼、不赌博、不打架,多读书。” “……”润玉被逗笑了,平日里自己是这么啰嗦的吗?“那你好好等着我,绝不能趁我不在的时候惹事,更不能去逛花楼,否则……” “倒吊我一晚上嘛,我知道,我不会的。” 润玉点点头,“你知道便好。” 很快邝露便回来了,端着个药碗,“殿下,我回来了,黄岐仙官已向天帝复命,天帝应该很快便知道殿下要历劫的消息,殿下先把药喝了吧。” 彦佑伸手接过药碗,尝了一下,“这药太苦了,仙官的药确定没错?” 邝露瞪了他一眼,“这话要是让仙官听到了,扒了你的蛇皮挖出你的蛇胆入药。” 彦佑后退了一步,“你个小丫头,时间长没见你,嘴变这么毒了。” 润玉微微笑着,知道彦佑和邝露是想让他开心些才故意如此,倍感温暖。 这时,一个小天兵来报,“殿下,缘机仙子求见。” “消息可够快的。”润玉示意彦佑拿过药碗。 彦佑将药碗放到他的唇边,润玉将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药神奇的很,喝过之后能感觉到体力微量灵力的流动,ji,ng神也好了很多。 润玉伸手接过邝露端过来的茶水,饮尽,道,“有请。” 过了一会儿,缘机仙子缓缓而来,“见过夜神殿下。” 润玉回礼道,“见过仙子,小神身体抱恙,对仙子招待不周,仙子莫怪。” “殿下严重了,小仙这次来,是玉帝命小仙为殿下做好历劫的准备,小仙且问殿下,殿下是想如何历劫?人间七苦,殿下想品尝哪一苦?或者为殿下安排一条顺风顺水福禄安康的历劫道路也可。” 润玉沉默了一下,这历劫难度的深浅,回报也各有不同。 兄弟反目(16) 润玉温润一笑,“人间七苦,都尝到也未尝不可,那么劳烦仙子了。” 缘机仙子一愣,这天上神仙下凡历劫,每个找她说情的,都是安排一个多么顺风顺水的命格,第一次有神仙愿意尝遍人间七苦的。 “夜神殿下忍常人所不能忍,小仙实在佩服,愿殿下此次历劫顺利,小仙告退了。” “仙子慢走。” 缘机仙子一走,彦佑就坐不住了,“我说大殿下,夜神殿下,你是怎么想的?” 润玉微微笑着,喝过药,身体好了很多,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他扭头看着外面,“彦佑,我想下去看看,人间七苦到底有多苦,我少年时割角刮鳞,后被天后骗到天上忘记娘亲,寄人篱下受了几千年的冷眼,时时被天后压制,除了看书和步星,没有我所能做的……天上这么冷,每一夜那么长,不是夜神之前,连下棋都是左手和右手对弈,成为夜神之后,才逐渐有人来往,彦佑,这天上就没七苦了吗?” 彦佑闻言,眼睛有些红了,他不知道割角刮鳞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少年时摔一跤都很疼,他不知道寄人篱下什么滋味,干娘虽然偶尔疯魔,但大部分时间都很疼他,他更不知道一个人一直孤寂是什么滋味,左右手对弈又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自己一个人不能超过三天,超过三天他就疯了。 润玉表情沉静,声音低沉,他缓缓道,“生、老、病、死,生有父母悉心照顾,老有孩子承欢膝下,病时有亲人在旁,死时更有人不舍,彦佑,邝露来之前,不,你出现以前,我甚至在想,我若有一天元神散了,也不会有人挂念我,能挂念我的,恐怕只有一只魇兽了,爱别离、怨憎会,皆是因为有爱,我也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滋味,至于求不得……难道我还不算求不得吗?我在想,人间再清苦,也不过如此,因果天机□□转一转,下凡走一遭,不知是否会想明白更多的事。” 彦佑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曾经两个人一起喝酒,润玉会随意的聊一下这几千年发生的事,他一直觉得,润玉看着温润如玉,实际也是清清冷冷的,只是第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润玉的那颗心也是千疮百孔。 不了解他的人,以为润玉是琼玉,其实,润玉是一块克制着自己的光润、压抑着自己的天性的冷玉,只想让人捧在手心里暖一暖。 一日后,润玉便准备好下凡历劫了,走到因果天机□□的面前时,毫不意外的冷清,像他上一次做上神前的历劫,他记得清楚,旭凤被先安排历劫,当时众仙家都在,天帝天后更是在旁叮咛嘱咐,而他历劫的时候,除了缘机仙子,便只剩下魇兽了。 所以这次,他看着身边的邝露和彦佑,竟也没觉得孤独。 若只是假仁假义,即便站满了人他也未必欢喜。 若是真心相送,即便只有一人,他也心存感激。 他对邝露嘱咐道,“邝露,好好照顾魇兽,守好璇玑宫,等我回来。” 邝露点点头,“邝露等着殿下平安回来。” 平安回来,若将士出征,旁人定是预祝将军凯旋,只有家人才会盼着将军平安。 他又看向彦佑,彦佑抢声道,“我知道,不惹事,不逛花楼,不赌博,多读书。” 润玉笑了,“嗯,照顾好娘亲,别告诉她我历劫的事。” “我会的。” 润玉点点头,随后跳进因果天机□□。 兄弟反目(17) 润玉一走,邝露便告辞了,急着找自己的父亲如何能帮到夜神殿下历劫。 彦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不知不觉走到了彩虹桥。 想起他第一次见夜神,便是在彩虹桥,那时他刚刚知道自己是鲤儿的替代者,于是偷偷跑上天界找真正的鲤儿,他化为青蛇悄悄到了璇玑宫附近,就是这座彩虹桥。 当时桥侧坐着一个人,一只手抵着头浅眠,面若玉冠,墨色长发垂在身后,白色长袍随风微微动着,温润飘然,白衣下竟是龙尾在这天河里随波浮动。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比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正静静地看着,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突然收了龙尾站了起来,见是他——一条小小青蛇,并没有为难。 彦佑知道,他被发现了,该离开了,可是他见到这个人对他笑,那笑容实在过于温暖,他一动不动看得呆了。 这时,那人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期待地看着他,他不忍这个人难过,鬼使神差地爬了上去。 手是凉的,他是一条青蛇,他也喜欢凉凉的。 那个人对着他轻声说道,“小青蛇,你是看我太寂寞了,来陪我的吗?”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成一团,趴在他的手心里。 那个人没再说话,只是那么捧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说道,“小青蛇,这里不属于你,你该离开了。” 说完,把他放在了地上。 他爬了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人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只是这里终究不是属于他的地方,他该回去了。 他不知道这个好看的神仙是谁,却也忘了原来他的目的。 第二次见到润玉,是飞升为神仙后,润玉这个人不常见,每每见到,虽然是温和的笑着,但感觉很疏离,很远。 直到知道干娘偶尔疯魔的真相,他才接近润玉,两个人的关系才逐渐好起来。 “大殿呢?”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这声音熟悉到他一听到就想揍人。 他淡淡瞥了这人一眼,“火神殿下,您不是被禁足吗?什么风把您吹璇玑宫来了?” “润玉呢?”旭凤又问。 “殿下下凡历劫去了。”彦佑一甩袍袖,便想离开,一时一刻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旭凤一把抓住他,“历劫,为什么?” 彦佑闻言哈哈大笑,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他,“多可笑,过了这么久,你仍然什么都不知道,这天下间,别人可以不知道原因,但你不知道原因却有点说不过去了。” 旭凤微微皱眉,“我应该知道原因?”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彦佑真想抽他,言语里有微微的怒意,“你可知道魔界攻入天庭的时候,你中的是什么毒吗?” 旭凤顿了一下,想了想,“什么毒?润玉历劫与此有关?” 彦佑冷笑一声,“蛟鲮血毒,你可知道你的毒是如何解的吗?润玉用了几乎全部的灵力去救你,而你却在洞庭湖畔用你的灵力伤了他?导致他灵力全无,元神差点散了。” 旭凤闻言险些站不住,“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么严重呢?我……” 兄弟反目(18) “旭凤,从小你便是锦衣玉食,你所拥有的、你想得到的、从来都那么理所当然,可即便如此,润玉作为兄长,他拥有的东西并不多,你想要他便会给你,从来不争抢,少年时他当你是孩子,长大了他又当你是亲弟弟,这是别人羡慕却得不来的,灵力全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站在他的对立面去指责他,可怕的是,你根本就不理解他,根本就不懂他,白白糟蹋他的一片心思。” 彦佑眼睛微微红了红,看向别处,“距离你中毒过去多久了?你若有半分心思,也该去查查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蛟鲮血毒不常见,但是天宫里的老人都知道,但凡你有半分心思也能查出来自己为什么痊愈,也能知道润玉如何救你,可你当真一点也没有,你母神在洞庭湖畔想除掉润玉的母亲,他保护自己的娘亲有什么错?难道只有你的母亲是母亲,他的母亲只因为身份低微便不是母亲了吗?旭凤,你当真以为他没有那个力量与天后和你抗衡吗?” 彦佑微微叹了一口气,“到最后,他都不准备把真相告诉你。”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若不是你纠缠,我也不会告诉你。幸好天魔大战的时候你手握重兵却无动于衷,否则,于他只有五千ji,ng锐的情况下,如何对抗你的天兵天将?怕是最后连元神都要散了。” 旭凤手指抖了抖,“当真?” 彦佑讽刺地笑了,“当真?你去问问黄岐仙官,病是他看的,主意是他出的,你问问便知是否当真。” 旭凤知道,彦佑既然已经这么说,必然是真的,良久,他才问道,“那……他历劫,可有挑个好一点的命格?” 彦佑噗嗤一下笑了,嘲讽道,“二殿下,你以为是你当年历劫吗?那时天后派人为你安排了顺风顺水的命格,润玉有什么,谁来替他安排,他只有个不在乎他的父帝,以及被天后容不得的娘亲。” 这些话,字字诛心,旭凤连退两步,“那他说什么了吗?……” 彦佑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人间七苦,想必有爱才有这苦,人间再苦,在天庭几千几万年孤寂着,倒不如就这么灿烂百年。” “告辞。”彦佑一甩袍袖,转身走了。 旭凤鬼使神差,跟在彦佑的后面,慢慢也走到了因果天机□□。 旭凤突然想起少年时,润玉带着他到这里偷看别人历劫。 润玉还会带着他悄悄下凡去找些人间的小玩意,带着他去看人间百态,一次路过一个面摊的时候,父母忙碌着,而孩子则在一旁写着字,日子过得很清苦,可是润玉却是一种迷恋的眼神看着这个画面,眼睛里的情绪他看不懂,那是一种有一点点羡慕一点点伤感,小时候不懂为什么润玉特别喜欢坐在那里只吃一碗面,如今想来,他从来没替润玉想过,润玉所期望拥有的,不过是父母在身边罢了。 他见到彦佑跳进了因果天机□□,他知道,彦佑是陪润玉去了。 他想也不想,也随之跳了进去。 凡间历劫(1) 院中的白衣少年跪在地上,他已经跪了三个时辰,头昏昏沉沉,唇瓣干裂。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青衣少年,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脸上还有泪水的痕迹,眼睛也是红肿的。 他低头见到白衣少年身后的衣服渗出的一大片血迹,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站到白衣少年的身侧,哽咽道,“哥,到三个时辰了,我们回家吧……” 那白衣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见到青衣少年,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彦佑……” 白衣少年想起身,身形摇晃,险些摔倒,幸好彦佑撑住了他。 彦佑扶起他,只见他连走路都困难,忙道,“哥,我背你。” “少爷、还是我来背吧。”站在青衣少年旁边的是个比青衣少年大不了几岁的小侍卫,那侍卫看着小,身体却壮硕,人也长得憨厚。 彦佑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背。” 彦佑转过身,背起白衣少年。 以前都是哥哥背着他,在他心里,哥哥的后背总是暖暖的,他贪玩闯祸藏起来的时候,也是哥哥将他找回来,趴在哥哥的后背上,很快便睡着了。 原来哥哥竟然这么瘦了,这么瘦的哥哥,为了他受罚。 他又忍不住流泪,轻声说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惹那个二皇子了,我下次见到他躲着走……哥……” 白衣少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喃喃道,“彦佑长大了,能背哥哥了。彦佑别哭,旭凤下次不会再欺负你了……哥哥……保护你……” 那声音轻轻浅浅,若有若无,白衣少年在他的后背上终于昏了过去。 彦佑万分焦急,忙唤道,“李子,你快去找个太医来。” “太医?五殿,今天不是方太医当值,别的太医……”别的太医哪会给这个皇长子医治。 “混账,我哥是皇长子,难道这些太医连皇长子也不给治了?……你拿着一个值钱的宝贝去,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也要给我拐来一个太医来。”彦佑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吩咐。 “李子这就去。”李子眼睛瞥到大皇子身后被血水浸透的白衣,面色也沉了沉,转身跑开了。 彦佑脚步更快了,哥哥润玉自小便有寒疾,很小的时候他对这个哥哥最初的印象便是身上有淡淡的药味。 润玉总是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在学堂里润玉对政事的见解也是独一无二的。 在他们只会打打杀杀的时候,润玉已经懂了帝王家权力的制衡。 在他们懂得制衡的时候,哥哥已经开始站在五国之上纵观全局。 每次五国之间有战争发生,先生总会拿到学堂上来,在分析双方的排兵布阵时,也总是润玉见解独到略胜一筹,为此,深得先生喜欢。 诗词歌赋于润玉而言更不在话下,也正因为如此,润玉才更遭皇后的嫉恨,而二皇子旭凤是皇后的孩子,自然更嚣张跋扈一些,平日里润玉带着他都是绕着走的,虽然他每次都觉得这个哥哥窝囊,但他不敢不听哥哥的话,即便气愤,也只能避让了。 凡间历劫(2) 彦佑如今回想起来,肠子都悔青了。 今日清晨,润玉身体不适,便和先生告了假。 学堂之上,先生还没来,二皇子平白无故侮辱润玉,说润玉病秧子一个命不久矣,还讲润玉生母的陈年旧事,彦佑再也无法忍受,站了出来。 二皇子若是侮辱他也便罢了,但是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哥哥。 他上前理论,二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二皇子天生力大如牛,他不是对手,被二皇子打了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气愤不过,恨恨地跑了出去,在外面转了转,才回到璇玑宫。 他换了一身衣服,又用母妃的胭脂遮了遮脸上的伤,觉得不会被哥哥看出来,才跑去找哥哥。 彦佑满怀信心地跑到润玉的房中找润玉,润玉此时已经倚在床边看书了。 “哥,生病了就不要看书了嘛。”倒了温水为润玉端了过去。 润玉伸手接过,“闲来无事,不看书不知道做什么,你……” 润玉上上下下打量着彦佑,“你……受伤了?谁欺负你了?” 润玉心思缜密,很快便猜出来,这宫里敢伤彦佑的,只有一个人,“旭凤?” 彦佑没想到润玉的眼睛竟然这么毒,一眼便瞧出他受了伤,而且还能猜到是谁,“没……没有,就是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磕碰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很淘气,我房里跌打损伤的药最全了,等我回去敷一敷就好了……” 润玉并没有理会他,厉声喝道,“李子,你进来。” 李子赶紧推门而入,跪在塌前。 润玉声音低沉,但是异常严厉,任谁都听出了里面的杀气,“李子,彦佑到底怎么了,一五一十说出来,我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但我们璇玑宫也容不得说谎的下人,想活命,就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李子吓得当下便磕了头,这大皇子平日里温润,但他见过大皇子发威的时候,无须多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让人胆颤心惊。 记得那奴婢是皇后的眼线,被大皇子知道,不知大皇子用了什么方法,总之那人后来对大皇子服服帖帖,连皇后的一些秘密都说给大皇子知道。 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对着大皇子讲了一遍。 润玉闻言,脸色已经铁青了。 彦佑知道润玉对二皇子素来是忍让的,这次想必也一样,润玉总说,戒急用忍,无非是将来待时机成熟新仇旧恨一起算。 哪知这次润玉听完,当下便下了床,穿件外袍便疾步走了出去。 彦佑吓了一跳,忙去拉住润玉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哥,你做什么?” “你在宫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彦佑看着他的眼神,第一次发现哥哥的眼神里竟然会有那么深沉的情绪。 “哥,小打小闹而已,他也受伤了。” 润玉冷冷看了他一眼,旭凤力大,怎么会受伤?若是受伤,如今皇后早宣他去了。 润玉一甩袖子便走了出去,彦佑连忙跟在后面,平日里哥哥举手投足最为贵气斯文,不知发起狠来,竟是这个y狠的样子。 可是彦佑知道哥哥是为他出气,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欢喜。 凡间历劫(3) 虽然皇宫很大,但是润玉仍然准确地找到旭凤的位置。 他几步走了过去,一个拳头重重揍在旭凤的脸上。 旭凤没反应过来,被润玉一拳打在了地上。 旭凤也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才被袭击,两个少年很快便扭打到了一起,待被人拉开的时候,竟都受伤了,旭凤伤的并不轻,眼眶红肿,身上也有几处伤口。 “润玉,你!你竟敢打我!我!我要去母后那里告你。” 润玉身上也有几处伤,但他只是起身,一甩袍袖,“不劳烦你去告,我自会领罚,倒是你,若下次再对彦佑出手,就绝不是几拳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半个月下不了床,我润玉说到做到,绝不姑息。” 旭凤生生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润玉转身便朝着皇后的宫中走去,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润玉到之前,已经有人向皇后禀告,皇后正大发雷霆,见来人是润玉,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润玉毫不畏缩,硬生生扛着,嘴角流出一点血也不畏惧。 皇后见他如此神色,更是生气,又连甩了几个巴掌,润玉原本苍白的脸色转眼间已红肿。· 皇后目光y狠,怒道,“润玉,谁给你的胆子?敢欺到本宫的头上,旭凤从小到大,本宫尚且舍不得打一下,你有什么胆子敢这么做?” 润玉却没有畏惧,只答道,“是旭凤欺人在前。” 皇后冷笑,“润玉,你还敢狡辩?”她怒道,“来人!把璇玑宫所有人都给我绑了,每人五十大板。” 润玉闻言猛地抬头,他一个人他可以无所谓,但是万万不能连累到旁人,尤其是彦佑。 “母后。”润玉扑通一声跪下,“孩儿错了,所有罪责孩儿一人承担。” 皇后冷笑两声,“既如此,看在你是皇长子的面子上,你去领五十鞭子,再跪上三个时辰,我看你下次还有没有这胆子。” 润玉深深磕了一个头,“孩儿,领旨。” 晚几步赶到的彦佑刚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突然懂为什么哥哥总是绕着旭凤走,为什么总是隐忍。 皇后位高权重,当年他们的母妃尚且有几分殊荣,如今母妃家道中落,再不受宠,所以哥哥才一再忍让,从不与旭凤争。 彦佑上前几步,跪在润玉身后,“母后,是孩儿是非不分,惹怒了二哥,是孩儿的错,要罚就罚孩儿吧。” 润玉闻声抬头,对彦佑怒斥道,“滚回去。”再次向皇后磕头认错,“母后,五弟年幼,伤不到旭凤半分,此事也与他无关,母后罚孩儿吧,所有罪责,孩儿一人承担。” 彦佑的眼泪顷刻间便流了出来,哥哥一直隐忍,却为他出头了,在明知道会被皇后狠狠责罚的情况下,仍然将皇后的儿子狠狠揍了一顿,在身体本弱的情况下,仍然愿意独自承担。 皇后冷哼一声,走了。 润玉磕头谢恩。 润玉被鞭子抽的时候,彦佑在旁泣不成声。隔着衣服都能看到红色的伤痕,虽然皇后宫中的人来传话只罚二十鞭,应是怕这个体弱的皇长子受不住,可是即便如此,二十鞭常人也受不了,润玉却是一生未吭,生生捱了下来,唇咬出了血。 凡间历劫(4) 第22章 润玉罚跪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头上,他为润玉撑着伞,三个时辰他站都要站不住了,润玉却在跪着,即使身形晃动,也勉强撑着身体跪着。 彦佑只是觉得,当时的每时每刻都无比漫长,内心都是无比煎熬,以至于现在,看着润玉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别人发烧脸是红的,只有润玉每每发烧,脸都是苍白的,体温滚烫,他拿起一块帕子擦拭着润玉额上的薄汗。他一直守在床边,从润玉回来到现在,高烧不退。 他排行老五,但不是父王的亲生子,而是彦将军的孩子,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便难产而死,他的父亲彦将军一辈子征战沙场,最后也战死边疆,成为别人眼里的英雄,可是在他这里,父亲却是很陌生的词。 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同皇子一起学习,王上为了彦将军的旧部,为了安抚军心,将他收为皇子,收在当时最受宠的王妃名下。 其实皇宫里的生活并没有外面自在,唯一让他割舍不开的就是这个哥哥了。 他又擦拭了一遍哥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3节 润玉后背有伤,所以只能侧卧,发烧令身体一次又一次出汗,后背上的衣服浸着汗水和血水,彦佑想,一定很疼,可是润玉隐忍惯了,连在睡梦里,都在隐忍。 两个时辰后,彦佑端着药走了进来,“哥,喝药。” 这药是太医走时亲自交代的,如果天快亮了还在发烧,就要喝了这药。 彦佑小心避开伤口,揽着润玉的肩膀扶他起来,药碗放在他的唇边。 润玉迷迷糊糊的,但他已经闻到了药味,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着药。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喝药或者洗药浴,病得厉害时,连房间里都是药味。 润玉渐渐清醒一些,睁开眼睛隐隐看到彦佑,淡淡笑了,“彦佑,什么时辰了?” “天快亮了。” 润玉皱皱眉,这么久了吗?“你守了一晚上吗?你去休息休息,我没事了。” “等你退烧了我再休息。” 润玉淡笑,借着他的力量躺下,牵扯了伤口也只是皱皱眉,躺下后才缓缓松口气,轻声道,“彦佑长大了,知道照顾人了。” 彦佑正把杯子放桌子上,闻言后背一僵,眼睛便红了。 小时候他生病,母妃那时已经失宠,焦虑易怒,更不会管他,只有这个哥哥衣不解带地在旁边照顾,他每每睁开眼睛便能看到哥哥,所以他对父亲这个词很陌生,对哥哥这个词却很熟悉。 那个温暖的、一心为他的哥哥,在他的心里比他的英雄父亲更好。 可是,他之前一直是不满足的,他已经习惯了哥哥护着他照顾他,习惯了哥哥为他安排好的一切,哥哥细致,对他衣食住行安排得无微不至,他也从未想过哥哥需要什么,哥哥病时是否需要照顾。 就连哥哥生病的时候,也会差人照顾他,甚至对他的功课从来都是亲自过问。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夜之间,他开始懂哥哥,试着了解哥哥。 凡间历劫(5) 夜色沉静。 窗外悄悄站着两个人,捅破了窗纸向里面看着。 旁边的小侍卫小声说道,“二殿,我们该回去了。” 旭凤手指放在唇上,“别说话。” 今天白日里的这一幕彻底惊到他了,他从前从未把润玉放在眼里过,润玉确实饱读诗书,在学堂里很受先生喜欢,可是如今这五国皆尚武,加上润玉隐忍的性子,还是个病秧子,他一直瞧不起润玉。 直到今天。 一个人怎么可以明知道受那么多责罚的情况下还要为一个义弟出气?这义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付出? 论打架,他从来没有服过谁,这一次竟然栽到这个病秧子手里,这病秧子出手真狠,一点也不弱。 开始他很愤怒,他觉得是润玉隐藏实力,他被揍了一顿很是憋气,可是现在,他却没有生气的感觉。 一个明明那么弱的人,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看起来似乎越来越透明,可是竟然与自己的实力旗鼓相当,甚至不输于他。 “二殿。”那小侍卫催促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走。”旭凤带着小侍卫悄悄离开了。 这是个梦。 润玉清楚地知道,可是他不愿醒来。 桌子上的糕点只有母亲为他做过,母亲走后,这糕点他再未尝过。 这个桌子虽然破,但是干净,他抬眼望了一圈,屋子里的东西都太旧,旧得不像王宫里的东西,可是这便是母亲与他的栖身之地。 母亲很少为他做糕点,所以……这应该是母亲走的那天早上,想到此,他的心狠狠的疼。 他记得那天早上,母亲打扮得格外漂亮,许久不用的珠花也别在了头上,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那条长裙是母亲的最爱,母亲此前常常拿出来抚摸,但从未穿过。 润玉伸出小小的手,抓起一块糕点,放在了嘴边,他贪婪又珍惜,闻着味道,又舍不得咬一口,只是浅浅地添了一下。 这时,一身火红长裙的娘亲走了进来,“润玉,娘为你做的糕点喜欢吗?等下吃完试试娘亲为你做的衣裳,你贵为皇子,以后也不能显得自己寒酸了。” “润玉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要坚强……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活。” 润玉的手抖了抖,他那时太小,不知道这是娘在交代后事,他那时还惦记着那件新衣裳,惦记着先生那天要为他带一本他期待许久的书。 那件新衣裳,他也只穿过一次,就是早上试的那一次,晚上回来知道娘亲去了的噩耗,他才知道娘亲为什么为他做糕点,为什么做新衣裳,他恨恨地将衣裳塞进了柜子最深处,他恨娘亲为什么抛弃他。 那天的娘亲很温柔,温柔地看着他练剑,又送他出门。 原来,温柔的背后竟是永别。 母亲曾找过当时最受宠的淑妃,不知两个人是怎么交谈的,也不知母亲怎么做的,只知母亲死后,皇后被关了半年的禁闭,淑妃一时间宠冠六宫。 因为淑妃最为受宠的关系,他终于走进了父王的视野。 直到几年后,他才知道,母亲用生命为他安排了一条路。 原来,他小小年纪时的努力和不甘,母亲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是母亲,这条路太沉重太血腥,母亲如此沉重的爱,他要抗不住了。 一滴泪缓缓流下。 凡间历劫(6) 彦佑吃惊地看着润玉眼角的泪,他从未见润玉流泪过,曾经他一度以为哥哥不会流泪。 那滴眼泪,缓缓流下,滴进了墨色头发里。 润玉从来都是沉静的,即便遇到开心的事情,也不会像他一样大笑,只会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若是不开心的事情,那也是一张沉静的脸,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底。 但是润玉心思沉重却行为坦荡,9岁时便有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民间有歌谣,“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 这个哥哥,他一直都很骄傲。 润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了握,这场梦他很累很痛,却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母亲不是母妃,因为母亲到死时都没有位分,她与父王只有一次露水姻缘,是父王酒醉强占了她,这才有了他这个不被期待的皇长子,他出生时身边只有母亲和一个产婆。 父王从来不见母亲,母亲独自带着他在这个宫中生活。 王宫是全天下最冷血的地方,他知道母亲心中怨恨,常常疯魔,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着恨,让他胆战心惊,有时候又会抱着他一阵哭。 最初,他以为天下间所有的孩子都一样,都是不被人期待的,直到二皇子旭凤的出生,普天同庆,宫中宴席就摆了三日,他才知道,那个被金色的襁褓包着的孩子,才是被大家所期待的孩子。 环境使然,他自小便特别努力,拼命学习,想让父王注意到他,然后注意到母亲。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后的孩子长大了,偶尔偷偷跑出来找他玩,是个很可爱调皮的弟弟,他也会常常带着他在皇宫里疯跑,有一次旭凤磕碰了一下,手心有点血。 他把旭凤领回了母亲的宫里,母亲见到旭凤,惊得端水的盆掉到地上,许是母亲看到旭凤受伤的手,母亲慌了。 母亲带着我,亲自把弟弟送回皇后的宫中,那一天,他的手被母亲的戒尺打得红肿。 原来,同样是王的儿子,却是不同的。 母亲狠狠打了他,让他认错,让他发毒誓再不与二皇子玩耍。 他第一次知道,旭凤不是弟弟,旭凤是二皇子,是将来的王,而他,没资格跟王一起玩。 他小小年纪,心若死灰,原来过于悲痛是没有眼泪的。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发着誓,他懂了,他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了。 这么些年,不管他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他都在忍耐,他心知皇后位高权重,而母妃已不复当年,皇宫里是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你无权无势,连奴才都敢给你脸色。 只是,当他知道彦佑受伤,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彦将军对他有开蒙之恩,第一次见彦将军,是彦将军进宫见彦佑,并到学堂找先生说几句话,大概是听到他对秦吴两国大战的分析,彦将军对他很是欣赏,随后每次来看彦佑,都会看看他,交谈过程中彦将军会讲很多战场上的事。 彦将军与先生不同,彦将军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传授给他的东西都是战场上的经验,他受益匪浅,有些军事书上所不懂的,彦将军都会对他解释一番。 因为彦将军的关系,他和彦佑关系从那时便很好,彦将军曾让他好好照顾彦佑。 他曾对彦将军承诺过,无论如何,也会护彦佑平安,虽然那时彦将军笑了,拍拍他的头,以为只是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是认真的,今日之事,他亦不后悔。 凡间历劫(7) 润玉缓缓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还在梦里。 眼角有泪shi的感觉,他伸手摸到自己眼角的泪痕,他有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他以为母亲去世以后,他再也没有眼泪了。 然而在梦里见到娘亲的瞬间,他内心狂喜,又很痛,喜的是终于再见母亲,痛的是,明知是一场梦而已。 他神情恍惚,眼睛有些红,少年时他恨娘亲,娘亲是他唯一的亲人却抛下了他,淑妃对他不错,但毕竟不是亲娘,有教养之情相护之恩,却没有骨血亲情。 如今,他不恨,只是觉得娘亲的爱太沉重,他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报答这份爱。 眼睛似乎又shi了,润玉眨了眨眼睛,将那份难受的心情压抑下去。 他偏过头,看见趴在床边的青衣少年,皱皱眉,感觉这一幕发生过,梦里的彦佑也是在床边睡着了,等着他醒来。 彦佑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马上睁开眼睛,见润玉虽然神色如常,但是眼睛很红,似乎有泪光,里面的情绪很深。 “哥,你醒了?不发烧了吧?” 彦佑将手放在润玉的额头上,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那个太医没骗人,确实不发烧了。” 润玉瞧了一眼窗外,天都大亮了。 他哑着声音说道,“彦佑,守了一晚上吗?辛苦你了。” “说这话不是太见外了吗?你是我哥,小时候你守着我,现在换我守着你,伤还疼不疼了?”彦佑眼圈红了红,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事了。” 润玉笑了,想要坐起来,彦佑扶着他慢慢坐着。 “傻小子,这事与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母后容不得我,早晚她都会这么做,所以,以后凡事要更加小心了。” 彦佑点点头。 润玉伸手掐了掐他的小脸,“怎么这么没ji,ng神,这哪里还是我那个顽劣的弟弟了?” 哪知彦佑却突然正经起来,正襟危坐,郑重地对润玉说,“哥,以后我护着你,我来守护你。” 润玉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心里涌起那么一点点的温暖,那个原本被很悲伤的梦影响的坏心情也被这点温暖包围着,融化着。 彦佑从前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如今倒是真的长大了。 他虽然没当真,但仍然答道,“好。” 彦佑瞪着眼睛看他表情,“哥!你不信我?!” “我信。” “哼,还是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润玉只是笑着,他知道彦佑想让他开心,这份心意他收到了。 他也愿意用生命去守护这个弟弟,如果没有彦佑,他甚至不知道在娘亲离开以后,这漫长的每一天每一夜要怎么度过。 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几日后,润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体质不好,还需要修养。 “哥,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 “哥,我给你上药好不好?我会轻轻的,你不会疼的。” “哥,我现在学问大有长进,先生夸我了呢” “哥,旭凤这个家伙现在奇怪得很,他问你的伤好了没有,他还想跟你打架,哦不对,是切磋,什么切磋,就是想打架嘛!” “哥,等春天的时候带我去狩猎好不好?我觉得我学得差不多了,我现在s,he箭不会脱靶了。” …… 大概,生活里最美好的样子,便是你在闹,他在笑。 只是时光荏苒,随着润玉的成长,随着他的才华渐渐显出,皇后终于容不得他了。 凡间历劫(8) 冈峦起伏。 一条小路横穿山谷,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在山谷中延绵数十里。 一少年朝着队伍相反方向策马奔腾,跑到一人前,突然勒住了马。 那少年一袭青衣,脸上有一层薄汗,身披轻甲,手里拿着一杆银龙□□。 “大哥,穿过这群山便是历城了,历城里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住处,军队在历城外安营扎寨。” 那公子一袭淡蓝色锦袍,头束玉冠,面色平静,眼神深沉,“嗯,辛苦了。” “大哥,这一路奔波,大哥要不要坐马车小睡一下?” 润玉摇摇头,“还好,不累。” 虽然身体有些疲乏,但他不愿与众将士不同。 几日前朝廷接到急报,边疆受小股势力侵扰,望朝廷出兵。 这十来年,自从彦将军去世以后,已经没有人能顶替彦将军一职,好在大魏一直国富民强,倒也安生了几年。 当今魏王想锻炼一下几位皇子,于是由张将军领兵十万,前往边疆。 进历城以后,彦佑拎了一壶热水走到了润玉的房门外,也未敲门,推门而入,抬眼见到润玉正在看书,晕黄的烛火映在润玉的身上,衬得他像仙人一样,彦佑暗自啧啧两声,心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哥,这书你还没看够吗?” 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会唤润玉“大哥”,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只唤润玉“哥”,在他心里,这是他唯一的哥。 彦佑倒了一杯茶给润玉。 润玉放下书,伸手接过茶,轻抿了一口,“彦佑的茶越来越好喝了。” “为兄长沏茶,我甘之如饴。”彦佑这话说完,转过头去翻了一个白眼。 他才不甘之如饴,是上次下棋输了才被罚倒茶一个月。 润玉笑了,放下茶杯,“一月之期还有三日,今日我们再下一盘,若你赢了我,不但免了罚,换我日日为你沏茶,如何?” 彦佑哼了一声,“不玩,下棋我就没赢过你。” “我让你两子。”润玉道。 彦佑眼睛一亮,“真的?”随后想了想,“不行不行,让我两子我再输了岂不是更丢脸?” 润玉笑得开怀,“不如这样,我们不下棋,试试身手,如何?” 彦佑挑眉,试身手他怕过谁,论学问比不过润玉,难道论身手还能输了? “如何试?” “你想如何试?” 彦佑看了看桌子上他用过的茶杯,“这样,谁抢到这个茶杯谁就赢了。” 话音刚落,彦佑便伸出了手,速度很快,眨眼间便要碰到茶杯。 他已经月月给兄长沏茶,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已经受够了,他要兄长为他沏茶。 哪知突然出现一只手,瞬间便拿走了茶杯。 彦佑心里一惊,润玉习武他是知道的,润玉也从不在外习武,在外人看来,润玉只是个总生病的文弱书生,但是璇玑宫有个密室,是润玉专门练武的,这些年润玉的身体也逐渐好转,虽然寒疾不能去根,但也比儿时强了很多。 只是他常常表现出生病的样子,有时是真的,有时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罢了。 润玉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凡间历劫(9) 彦佑再次伸手,润玉旋身站了起来,连退两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一甩袖子,人已经站在了床边。 彦佑略显吃惊,人也缠了上去。 原本想使出7、8成功夫便能抢到杯子,没想到这兄长的功夫不知何时竟有如此进步?他左右手同时进攻,润玉轻松躲闪,几十招之后,找到命门,还以一击。 又几十招过去,仍不分胜负。 彦佑的动作越来越快,全力以赴,就差拼命了,润玉照样招架得住。 完了,又要沏一个月的茶了。 彦佑这么想着,稍微分神,润玉抓住机会转到他的身后,握着茶杯的手环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指尖抵在他的咽喉,“你输了。” 彦佑翻了一下白眼,他真没想到自己能输,别的输就输了,功夫怎么能输,一定是运气不好,对,运气不好。 “哼,输就输了,那又如何?” 润玉旋身坐下,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不如何,再沏一个月茶。” “……”彦佑特别无语,“哥,你总这么欺负我好吗?” “还可以,心情很愉悦。” “……”彦佑掀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闷在嘴里。 润玉摇头,“像你这么喝,糟蹋这茶了。” “……糟蹋的也是我沏的。” 润玉笑了笑,“也对。” “……”润玉难得顺着他,但是他为什么听着那么来气?彦佑又倒了一杯,闷了。 不知为何,这么打趣彦佑,心里特别欢喜,“好了,说正事,我问你,张将军为官有二十年了,一直安于现状,从未出征过,你道他为何突然领兵出征?” 彦佑挑眉,言语轻佻,“为何?想通了?想建功立业了?” “你好好回答。” 彦佑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张正经脸,“敢问兄长,这是为何?” 润玉嘴角翘了翘,这正经脸看着一点也不正经。 “张将军最近一直把玩一串手珠你看到了吗?通体黑色。” 彦佑点点头,“看到了,你想要?想要我偷来。” 润玉根本不理他,接着说道,“这手珠是前阵子的贡品,皇后赏给了莲妃,莲妃与一个女官名为楚莹莹交好,而楚莹莹也到了该婚嫁的年龄,楚莹莹手里也有一串通体白色的手珠,这两串手珠本就是一对。” 彦佑一脸八卦的表情,挑挑眉,“这能说明……这对狗男女私通?” 润玉瞪了瞪他,你永远也不知道彦佑下一句会接出来一句什么。 “张将军心仪楚莹莹,为了得到楚莹莹,答应了皇后的请求。” “什么要求?”彦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嗯,味道真不错。 “当然是杀你的头,还有我的头。” 噗!彦佑一口茶喷了出去,“咳咳咳……杀我的头?为什么?” 润玉拍了拍衣襟上的水雾,幸好见他要喷,侧身躲了过去。 彦佑左瞧瞧右看看,没找到可以擦嘴的,抓起润玉的袍袖擦擦脸,擦擦手。 润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脏了的袖子,特别无奈。 “额……为什么要杀我的头?你们皇子之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挂个名的义子而已啊。” 润玉摸了摸脏了的袖子,十分惋惜道,“谁让……你是我的义弟呢!” 润玉所料之事向来十之八九是真的,二人也确实十分小心,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了。 凡间历劫(10) 大军行至边城玉门关时已是十日后。 玉门关已存在了几百年,于山脉的正中间,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关外便是民风彪悍的匈奴。几百年间狼烟四起,战乱纷争不断,是个清苦的古城。 在他们到达玉门关的第二天,匈奴人又到了几千兵马,虽然人少,但是匈奴兵壮马肥,以一敌十,倒也不敢含糊应对。 玉门关几百年也没这么热闹过了,同时来了三位皇子,虽清苦,但排场还是要有的。 只不过,众星捧月般的仍是二皇子。 宴席上歌舞升平,润玉只喝了两杯茶便客气地去休息了。 彦佑借着去茅房的机会跑了出来,直接推开润玉的房门,“哥!” 润玉的外衣刚刚褪去,听到声音,抓起袍子旋身穿在身上。 彦佑一进门便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眨眨眼睛,嬉笑道,“哥,身材不错啊。” 润玉白了他一眼,“不去热闹,跑我这清净地做什么。” 彦佑抢在润玉前面蹦到了润玉的床上,翻滚一圈到床里面,手枕在头下,说道,“什么热闹,不过是溜须拍马罢了,哪里有哥这里舒服,每次睡在哥床上都舒服得想睡觉。” 彦佑见润玉站在一旁,也没有坐下的意思,说道,“怎么了哥?躺下啊,你这样又着凉了。” 润玉无奈地看着他,“你年幼的时候,以各种借口睡在我床上,打雷、有老鼠、做噩梦、天太冷、天太热……借口多得数不清,你如今是成人了,借口都不找了,直接赖在这里了?” 彦佑嘿嘿笑了笑,“哥,瞧你说的,把我说成了一个泼皮无赖了,我那哪里是借口,我是怕你害怕所以才去陪你啊,哥,躺下躺下,再说会儿话我就走。” 润玉无奈叹息,躺在他身旁,彦佑拉了一床被子盖在俩人的身上。 很久都没这样睡在一张床上过了,润玉发着呆,想起来还是幼时的彦佑最粘人。 彦佑很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讶道,“怎么还是这么凉?晚上我差人送来一个手炉,哥你体质本就不好,要是在这里病了,也没个太医在身边,我会担心的,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润玉闻言,睫毛动了动,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彦佑哼了一声,“哥,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润玉沉默片刻,才道,“上了战场多加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背后。” 彦佑一扶额头,跟他猜的一模一样,就知道哥会这么对他说,但他仍然满心欢喜。 “哥,后天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后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 “哦不是,就是那个东西后天才能完成。” “好。”润玉应道。 彦佑嘻嘻笑了笑,转过身看着润玉,“哥,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大概就是上元节了,我们去看花灯好不好?前年你生病了没有去成,去年又被父王留在了宫里商议要事,今年一定要去。” “好。” “哥,今日的茶我不沏了好不好?” “好。” 彦佑嘴角翘起,内心一阵窃喜,却听到润玉说道,“顺延一天。” “……” “哥,我去宴席了啊,跑出来太久了。” 润玉有些累了,行军时一直骑马,颠簸了十几日,声音也渐渐轻了很多,“好。” “嗯。” 彦佑见润玉真的睡了,便轻轻的,一点点的挪下了床,小心地为他盖好了被子,这才出了门。 凡间历劫(11) 众所周知这不过是一次对皇子的历练,或者说,这其实就是为皇子封王的借口,毕竟有军功加身将有所不同。 张将军在营帐里好不威风,慷慨激昂一番,几道军令便下去了。 润玉瞧了彦佑一眼,果然他们两个人是分开的。 彦佑心中了然,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让哥哥放心,他会一切小心的。 领了军令,几位皇子便各自准备了。 众将士离开之后,站在张将军身后的小将华秀说道,“将军,这次将军可有把握?大皇子这人心机深沉,若一次不成,想必会有所防范,到时便难上加难了。” 张将军把玩着手里的黑色珠串,“呵呵,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罢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到这荒郊野岭的边疆,还怕了他不成?” 华秀忙恭维道,“将军说的是,更何况大皇子还是一个药罐子,确实不足为惧,是属下多虑了。” 张将军用鼻子哼了一声。 华秀又说道,“将军,弓箭手也已经准备就绪了,用的是匈奴的箭,此二人见机行事,此事可以说已经万无一失了,将军好谋略。” 此等恭维,张将军十分受用,哈哈大笑。 张将军的策略是彦佑和润玉各带五千人马,前往匈奴驻军东北侧和西北侧,分别绕路过去,以烽火为号,与旭凤在后面的大军成合围之势,将匈奴一网打尽。 润玉身着几片轻甲,腰间有一把平平无奇的剑,看样子花俏大于实用,他甚至都没有佩戴头盔。 他骑马走在队伍的一侧,ji,ng神似乎有些恍惚,全靠旁边的小将军领兵。 如此将帅,自然是不能服众,正因为考虑到润玉是文弱的书生,张将军才为他配了一个小将军理事。 小将军年过二十,姓罗名城身体壮硕,皮肤有些黑,言语里对殿下恭敬,实际上却是不屑一顾的,皇子天生贵胄,不管是不是废物,都是高高在上的,就像这个一看就是文弱书生样子的皇子,偶尔低低的咳嗽,穿着披风,脸色白得不见阳光似的,在战场上他还需要保护这位皇子,真是一个苦差事。 罗城偷偷看了他一眼,这皇子若一直像这样高深莫测故作深沉,那这仗还怎么打了? 他哪里知道润玉的深沉却是因为其他事,他的面色及其平静,内心却在起着波澜。 出发前他和彦佑在城门前相遇,彦佑穿过人群走向他,“大哥,距离出发还有一炷香时间,我们去附近坐一坐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润玉点点头走在他的身后,哪知拐了两个弯,竟然到了一处无人的厢房,他拉着润玉的袖子走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润玉向来行的正做的端,从来没有像这样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当下有些茫然,“你要做什么?” 彦佑却是偷偷拿了一小坛酒,“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润玉想起来了,前日说为他带东西,原来是酒。 他已经戒酒很久了,修身养性,其实他沾一些酒是可以的,只不过性子克制,不想沾酒误事。 “胡闹,军营里也敢喝酒,你想掉脑袋吗?” 凡间历劫(12) 彦佑没想到哥哥并不喜欢,忙解释道,“大哥,这是我为你带的药酒,太医给的方子,挺适合你的,你身子偏冷,行军打仗时可以喝一口暖暖身子,无妨的。” 润玉有些恼,不做声,一甩袖子转过身去。 药酒就不是酒了吗?这个彦佑真是胡闹,被人知道难免又会生事端。 这时,就听到身后的彦佑似乎忍着痛的急促呼吸声,他一回头,见彦佑慢慢弯下腰,手捂着肚子,似乎很难受得样子。 润玉一惊,也忘了酒不酒的,关心则乱,忙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哪知,彦佑动作奇快,一手攀着他的脖子,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唇敷上了他的唇,随后,一股微辣的液体灌进了他的嘴里。 润玉脑子一片空白,近距离地看到彦佑的睫毛剪影,热辣的呼吸,淡淡的酒味,还有唇上柔软的触感,刹那间身体僵硬如雷击一般,连耳朵都红得彻底。 他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彦佑,退了两步,步子都慌乱了。 而那个没心没肺的彦佑被推坐在地上,却不生气,嘴角还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说的话更没心没肺,“好喝吧,对你身体好的,这是我软磨硬泡求来的方子泡的酒,你竟然不喜欢,连尝都不尝,这酒没什么酒味,你只当是喝药就行了。” 他边说边起身,舌头舔了舔嘴唇,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还挺好吃的。” 润玉一听,头更大了,是酒好吃,还是唇好吃?呜呼哀哉,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在气他灌他酒喝,还是在介意他竟然用这种方式灌他酒,或者对嘴上柔软的触感难以忘怀,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个蠢货,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什么行为?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教训他。 润玉第一次方寸大乱。 疯了疯了。 彦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哥?” 怎么了?怎么能这么平平淡淡地问怎么了?难道这蠢货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彦佑见他没有回答,用袖子一抹嘴,把酒放他手里,“记得喝。” 润玉瞠目结舌,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一直到骑上马,他都没有恢复如常,心里仍在打鼓,一面觉得确实是彦佑无知,另一面又在想难道这个彦佑有什么断袖之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到达埋伏地点,才勉强自己回过神来。 罗城收起对将军的不满,恭敬行礼道,“大殿,万事俱备,如今我们只要等时辰一到,烽火为号便可以了。” 润玉点点头,“辛苦。” 罗将军回道,“末将告退。”便回到一旁。 润玉向山下看去,距离不是很远,可以看清营地里的情况,他看到两个大旗,分别是两个部落。 而旁边还有一片空地,难道后面还有援军,所以他们才迟迟没有行动吗? 突然,罗城低低叫了一声,“啊!大殿,那边起烽火了。” 润玉抬头一看,果然有烽火,正是彦佑那个方向,“时辰到了吗?” “尚未。” 难道出事了?“点烽火!” 凡间历劫(13) 狼烟四起,厮杀声一片。 润玉一袭白衣上染着血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手里的长戟也不知是从哪里夺来的。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4节 气势汹汹冲上来的匈奴,他长戟直刺入对方的胸膛,他眯了眯眼睛,长戟拔出。 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更血腥更绝望。 在他附近的小将罗城完全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斯斯文文的大殿下,战场上厮杀起来一点不落下风,甚至抢了对方手里上好的武器自用,哪里还需要他保护,有两次甚至是大殿下出手替他解了困境。 润玉厮杀中靠近罗城,说道,“罗城,你有没有发现不对?” 两个人背靠着背,罗城回道,“怎么不对?” “战斗力不对,这帐篷的数量和军队人数不匹配。” 罗城挑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玩了一把空城计? 润玉呵呵冷笑,胳膊上有一处伤口在流血,他也浑然不在意,“罗城,我们恐怕被放弃了。” “大殿何出此言?”罗城闻言一惊,想不明白,怎么从这就能看出他们被放弃了?被谁放弃了?被张将军放弃了?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润玉声音很冷静,解释道,“匈奴不善谋略,他们能出此对策准确应对,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想一想玉门关谁最希望我和彦佑死?谁能知道战略的第一手消息?不是旭凤,便是张将军,这是其一。既然是这两位,那么援军也不会来了,更没有合围一说,这是其二。其三,彦佑的父亲彦将军一直镇守边疆,与匈奴有国仇家恨,这些匈奴人自然想先杀了彦佑泄愤,你不觉得这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大殿下的解释,觉得非常对,顿时就慌了,如果没有后援,那么他们还有活路吗? 润玉面色极为平静,他预料到张将军会出手,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手,混账,这要搭进去多少条人命! “大殿,我们怎么办?”罗城下意识地问道,如今在他心里大殿下不再是那个文弱书生了。 润玉道,“罗将军,我们各自带一队兵马,我带一队兵马去与彦佑汇合,你留下结束战斗,他们既然留了一个空城,就不会给我们留物资,你速速赶来,我们一起回玉门关。” “是。” 润玉勒住一匹马,翻身上马。 “大殿!” 润玉奇怪地看向他。 “匈奴大军主力都在彦将军那边,还是我去吧!” 润玉笑了一下,“罗将军速速赶来便好,保重。” “大殿保重!”罗城高声喝道,“飞虎军,随大殿前去。” 润玉紧紧攥了攥缰绳,彦佑,我来了。 远处深山上两个猎人躲在石后,都背着匈奴长弓,箭囊里装的正是匈奴的箭。 一个高瘦的猎人问道,“下手吗大哥?” 另一个矮胖的猎人声音低沉,回道,“不,等他与彦佑汇合后,一起动手。” 两个人猫起了身子,隐藏在y影下,抄着近路追了过去。 凡间历劫(14) 远远地就听到一阵惨烈的厮杀声,哀嚎声,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润玉心头一紧,率先策马冲了过去,只见远远的战火冲天,匈奴兵马明显比大魏兵马多,加上匈奴人凶狠的杀伐习性,战况异常惨烈。 他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银龙长枪,一身青色长袍已经染成了红色,那一身血红刺的润玉眼睛疼。 他突然看到彦佑身后不远处正有一个匈奴人要偷袭他,登时红了眼睛,从马背上凌空而起,踩着人头飞了过去,然而距离仍然过远,润玉摸出腿上的匕首狠狠掷了出去,那匕首快似一道影子,直接抹了欲对彦佑施狠手的匈奴的脖子。 彦佑眼角扫到匕首,惊住了,回头,只见哥哥润玉像战神一样从空中落在他旁边,长戟两起两落,便杀死了两个匈奴人。 彦佑讶道,“哥,你怎么来了?” 就在刚刚,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不知道他杀了多少匈奴人,也不知道杀了多长时间,面对越来越多的匈奴人,他不知怎么撑到的现在,那一瞬间,他只是在想,若哥哥知道他死在这里,若哥哥知道他没护住他,会疯魔吗? 生死一瞬间,他没有想到父亲,没有想到淑妃,没有想到将他养大的n_ai娘,只想到了哥哥。 彦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有些红,他现在才知道,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如何,哥都会义无反顾拼着性命来救他。 润玉的长戟上下翻飞,匈奴人越来越多,却无论如何也近不了身。 “我不来,难道看着你死吗?” 在这片厮杀里,在浓浓的血腥味中,彦佑看着一身血污的哥哥,突然嘴角弯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很快,他便觉得有无穷的力量,他不累了。 飞虎军战斗力超强,加入战斗后,战况马上发生了改变。 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倾倒性的胜利。 正胜利在望的时候,倏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润玉耳力极好,转头便看到两柄利箭,直奔彦佑和他。 润玉来不及细想,手里长戟斜挑了上去,长戟刃勉强碰到利箭,利箭带着冲势,只是稍微改变了路线,斜着s,he了过去。 他在长戟刺出的同时侧身,另一支利箭擦着他的上衣s,he了出去。 然而,没料到的是,竟然还有第三支箭。 那支箭紧随其后,近在眉睫,速度不在那两支箭之下。 润玉懂了,前两柄箭只是在逼着他无法躲第三支箭,若他不管彦佑,尚且可以一拼,这不是生死抉择,这是必死局。 润玉眼睁睁看着利箭刺穿他的肩甲,末入他的肩膀,甚至听到了皮r_ou_撕裂的声音。 这匈奴箭力量强大,箭尖几乎穿透肩甲,他闷哼一声,退了两步,利用长戟才稳住身子。 一旁的彦佑听到破空之声转回头时,正见到润玉不顾自己,挑开直奔他的利箭,才致使自己身中一箭。 彦佑已经傻眼了,如果……如果……不是润玉救他,润玉一定能躲过去,他……在拿命换吗? 凡间历劫(15) 彦佑眼睁睁看着润玉肩上晕开一大片血红色,红得刺目,险些哭了出来。 “哥!哥!” 润玉紧紧咬住牙关才没有痛叫出声,整个臂膀痛到麻,头嗡嗡的听不出来到底是谁在说什么。 眼见又有两支利箭s,he了过来,彦佑银龙长枪刺出,挑开利箭,扶着润玉躲到巨石后。 “怎么样,哥?” 润玉缓了缓,才缓过那一阵疼,疼得出了一头的汗,他缓缓摇头,伸手握住肩头的箭柄,用力一折,箭柄折断,将闷哼压在心底。 润玉抬头见匈奴毫无退意,想起营地里的空地,难道还有援军吗? 他对彦佑吩咐道,“匈奴……恐有援军,撤回玉门关。” 彦佑奇怪,匈奴有援军,他们也有援军啊!不是三方合围吗?!他问道,“那旭凤呢?” 润玉苦笑了一下,微闭着眼睛,说道,“不会来了。” 是的,不会来了,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他们是被放弃的。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如今也使不出来。 正在这时,罗城小将军率领队伍也赶到了此处。 彦佑见到,喊道,“罗将军。” 罗城听到呼唤赶紧跑了过去,一看大殿下受伤靠在石头上,“大殿怎么了?” 彦佑呵呵冷笑,“被我们自己人暗算了,也是为了救我,别说这个,我们先往玉门关撤退。” 罗城点点头,虽然大殿分析有理,但他这个在边疆待了十来年的人来说,不相信大家平日里亲如兄弟,关键时刻放弃了他们。 罗城飞快地下着命令,飞虎军断后,大魏残兵边打边退,一路上摸爬滚打,被匈奴一路追杀,终于在傍晚逃到了玉门关。 期间,彦佑一直将润玉护在身后,润玉开始时勉强能支撑一下,而后因为流血过多,竟也昏昏沉沉了,待见到玉门关的时候,润玉缓缓松了一口气。 有士兵前往城门前大喊,“大殿和五殿回城了,快开城门!大殿和五殿回城了,快开城门!” 然而,城门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彦佑怒了,“没见到我们回来了吗?快开城门。” 城门上,张将军和华将军站在廊内,正看着城门下的局势。 “这大皇子命可够大的,中了一箭还能活到现在!” “将军,现在这城门?” “这城门自然是不能开,开了皇后那里我还怎么交代了?放他们在外面。” “这……人多口杂……”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再说他们说是皇子就放他们进城吗?我还说他们是山匪乔装的呢,关外面,不必管。” “是。” 润玉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彦佑的身上,而他们此时仍在城外。 罗城小将军气得脸色惨白,他怎么会想到这朝堂之上想要人命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他回身单膝跪在润玉的面前,“大殿,这城门我们是进不去了,有线报,匈奴的另外一个部落正在途中,我们如何是好?” 润玉撑起ji,ng神坐起,只见残兵各个脸上身上都是伤,去时风风光光几千人,回来时竟只剩下几百人,而外围,是匈奴围着的连线,真是在劫难逃。 凡间历劫(16) 润玉轻声叹息,言语里尽是无可奈何,“我以为,带着这么多人回来,至少会考虑下众将士,然后放我们入城,看来,我又算错了……”他看了看彦佑,眼睛里写满了愧疚,写满了,彦佑,拖累你了。 彦佑看懂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狠狠握住了拳头。 罗城站在一旁,突然有一种悲凉之感,前些时日曾听人唱一曲子,名为《倾尽天下》。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jian了白纱,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如今看来,与此曲倒相当巧合。 润玉使力,借着彦佑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自责过。 若他一人死,死不足惜,可是若连累这么多人,黄泉路上他也会走得不安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却不能让伯仁死。 润玉站了起来,他环视一周。 前有匈奴后有城墙,只剩下左右两座山脉。 “罗将军,这两座山峰你们可熟悉?” 罗将军左右瞧了一下,“都很熟悉,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经常进山。”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带着大家躲过这一劫。 “可是……”罗城解释道,“这山里危险重重,一道道天险拦路,更何况你还受了伤。” 润玉道,“这山若是好进,玉门关也不会几百年来仍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国门了,今日一战,双方都累了,匈奴也不会再攻过来,深夜时,把铠甲重武器留下,伪装成我们还在的模样,深山里林木密集,重武器使不出来,我们进山。” “是。” 隔日清晨,待浓雾散去,匈奴探子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只见横卧的,站着的,都只是一些盔甲而已,那些残兵残将愣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墙上的人看城下也看得清楚,心里皆是一惊。 张将军道,“看来,他们进山了。” “山中危机四伏,匈奴会追杀吗?” 然,匈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仍然守在城门下,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进了深山,弟兄们都是山里的常客,倒也没有被难住,互相搀扶着,向深山处走去,走了几个时辰,找了一处山洞,躲进了山洞里。 那日罗将军带头,悄悄带着士兵布局,做成他们仍在的模样,幸好深夜里起了浓雾,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懂得狩猎的士兵已经找到猎人布的陷阱,抓到了几只兔子和一头奄奄一息的野猪。 在深山的山洞里点火烤起了兔子,温起了泉水。 只是,润玉长途跋涉,过于劳累,全凭毅力在支撑着。 罗城为润玉铺了干草,简单做了一张床,彦佑扶他坐下,靠在彦佑的肩上。 润玉呼吸急促,面色苍白,颜佑伸手一摸,额头滚烫。 而肩膀因为没有伤药,只是草草包扎,血水染透了一层层白纱。 “这样不行,我去找点草药。”罗城说完便走了出去,浓浓的雾气中很容易迷路,又难以辨识草药,但罗城仍然冒着危险出去了。 润玉昏昏沉沉的,手有些无力,他想抓住箭柄将其拔出,却使不上力。 彦佑抓住他的手,“别动,哥。” 凡间历劫(17) 彦佑低头瞧着脸色苍白的润玉,那手上传来一阵阵热度,因为伤口处理不及时,发热越来越严重,明明受罪的应该是他,却偏偏每次都是润玉替他担着。这已经不知道是哥哥几次为他承受痛苦,他心里一阵疼。 润玉忍过一阵痛意,他低声唤道,“彦佑。” “哥?” “把箭□□,剃掉腐r_ou_。”说完扔了一把匕首给他,“烤一烤再剃。” 彦佑听后微微发愣,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简单?他,他又如何做得到?“这……我做不到。” 润玉声音轻轻的,却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他心上,“你是……想等我死吗?” 这时罗城正拿着草药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说道,“不怪他,他与你那么亲近,下不了手也是自然的,我来吧!” “好。”润玉点头,如释负重,原本想逼着彦佑拔箭,现下看来不需要了。 罗城找了一截树枝想让他咬着,以免痛得咬伤自己的舌头。 润玉摇头,“开始吧。” 罗城看着润玉,这皇长子已经几次让他意外,这匈奴的箭比他们的箭更凶狠,拔除的时候甚至会直接从里面撕裂,如今处理的不及时,想必里面已经溃烂了,痛到极致昏过去也不意外。 在山路里走的时候,他有几次以为这个皇长子再也撑不住了,甚至已经嘱咐彦佑,若是不行,就几个兄弟换着背。 然而,这个他原本以为病弱的皇长子才是最坚强的那个。 罗城伸手握住那一截箭柄,这匈奴箭没入肩膀,进的极深。 只这一瞬间,润玉已经紧锁住眉毛。 罗城一用力,润玉猛地抓住了彦佑的手,死死攥住,狠狠咬着牙关。 伴随着r_ou_撕裂的声音,黑色箭头拔出,鲜血也随着喷了出来。 有人递过来烤好的刀,有人将碾成汁液的草药端了过来。 罗城不敢有怠慢,尽快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润玉浑浑噩噩,仅有的意志也消磨殆尽,昏睡了过去。 “彦将军,你身上也有伤,我给你处理一下。”罗城处理完润玉的伤口,便转头问彦佑。 彦佑摇摇头,“不必。” 罗城却没有听他的,“放心,不耽误你照顾大殿下。” 罗城一边快速地为彦佑包扎,一边说道,“罗将军,你和大殿下的感情可真是好啊,大殿下那么拼死救你,我在战场上都很少遇到,人在生死一瞬间,自保是本能,可是大殿下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拼尽全力护你,我都好生佩服,大殿是个越接触感觉越舒服的人……” 彦佑默默听到这里,他眼睫毛颤了颤,眼泪差点掉下来,眼圈红红的,记得那次润玉替他受罚,他还信誓旦旦地对润玉说“哥,以后我护着你,我来守护你。” 可是追根到底,还是润玉在守护他。 “放心吧,大殿心性坚韧,很快便会醒过来的,你安心睡一觉吧,我来守着。” 彦佑摇头,“还是我来吧,左右我也是睡不着,等我累了我会叫你,另外多注意山下的动静,哥说,匈奴可能有其他企图,让我们小心应对。” 罗城却没有说话,在玉门关,在他带着这些残兵被放弃的那一瞬间,他真的绝望了,那一瞬间,心中满满的恨,若不是润玉打定主意深夜入山,如今他们已经是城门下的尸体。 可是,现在却要他注意匈奴的动向,若生异变,还要相助不成?他根本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彦佑苦笑了一下,似乎看懂了他一般,继续说道,“不要说你,连我的心里也是忿忿不平,我没我哥的悟性那么好,这城门上的人想要他的命,他却以德报怨,当时我也是反对了的,但是哥说,那是私仇,不能罔顾玉门关内百姓的性命。” 罗城怔住了,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是我狭隘了,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这一日一夜,润玉几次发热,终于渐渐平缓,脸色不是那么苍白如纸,浑浑噩噩间也吃了几次药。 “醒了?”罗城说道。 润玉眯了眯眼睛,神志渐渐恢复,捂着肩上的伤口坐了起来,眼睛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人。 罗城一笑,“彦将军一直守着,直到刚刚见他实在困倦得很,我才撵他去休息,需要我叫他吗?” “不必。山下情况如何了?” 罗城摇头,“很不好,玉门关怕是要破了,主将张将军重伤,只是一直没有传出来消息,我们的消息也送不进去,可是匈奴并没有乘胜追击,不知有何企图,我没有轻举妄动,我们这些小将军是听令行事,一时之间我也没有主意。” 润玉点点头,“扶我起身,去看看沙盘。” 润玉一直站在沙盘前,听罗城对山下情况的详细汇报,一边对应着沙盘仔细思量对策。 …… …… 凡间历劫(18) 秋风萧瑟。 路旁的茶摊下坐着几个人,正聊着如今天下都在聊的一件事。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大魏的大皇子最近好不威风啊!”一个络腮胡说道。 花白头发的老者说道,“要是没有这大魏的大皇子,玉门关险些失守,遭殃的还不是关内的百姓,要我说就应该立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德才兼备,治理天下定是一大能手。” “你可不要瞎说,被人知道了要掉脑袋的。”一个少年人说道。 老者说道,“我怕什么,难道还能砍了全天下人的脑袋不成?” 另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说道,“什么玉门关险些失守了,我怎么不知道?” 络腮胡哈哈大笑,“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可真孤陋寡闻啊,这匈奴都打到了城门下了,大魏的张将军领兵十万出征玉门关,结果在玉门关外差点被俘虏,最后紧急鸣金收兵,在城里撑了几天就死在玉门关了。” “这后面的我讲我讲。”那老者抢白道,“然,那匈奴突袭玉门关,是大皇子带着人马从后面偷袭匈奴,点了匈奴的粮草,大破匈奴,致使匈奴挫败的。” 那络腮胡子顺了顺自己稀稀落落的胡子,高深莫测道,“你说的只是其一,我知道的还有另外一方面原因,这大皇子胆识过人,只身会见匈奴的一个部落首领,也不知是怎么谈的,最后那部落首领没有出兵,我们大魏才胜利的,若不如此,以他当时的那些兵,哪里够挫败匈奴?然后玉门关内的二皇子见时机成熟,双方夹击,匈奴这才败退。” 隔壁桌子边坐着三位男子,都不发一语,正在喝茶。 一位公子一袭白色锦袍,身形消瘦,气质清清冷冷的,偶尔低声咳嗽,披着厚实的披风,长相俊秀,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左手边的公子身着青色锦衣,眼神灵动,脸上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白衣公子的右手边坐着一位蓝色素衣公子,这公子面色黝黑,一把长刀放在桌边。 这青衣男子与蓝衣男子听到这里相视一笑,那白衣男子低低咳了一声,两位年轻男子才收敛了笑容。 “哥,我们上车吧?该赶路了。”那青衣男子说道, “嗯。”白衣公子回道。 青衣男子扶着白衣男子上了车,这才坐上驾车的位置,拿起了缰绳。 而蓝衣男子也翻身上马,三人离开了茶棚。 彦佑一边驾车一边觉得如梦似幻,其实这事,并不是这些人说的那么轻松。 与匈奴的其中一个部落首领会谈是真的,当润玉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没有人不反对,但润玉仍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否则玉门关必破。 他一定要跟着去,润玉也便同意了,如今想来当时的情形,还会一身的冷汗。 那一日他与润玉独自前往敌营见犹格首领,他只记得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润玉的后面,手一直紧紧握着刀柄。 要知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一旦出事,如何逃得过? 还未走到大帐,他便已经一身是汗了。 凡间历劫(19) 彦佑紧紧握了握缰绳,实际上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他可没有把握匈奴人到底有没有中原人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况且,哥哥润玉是什么身份,不管润玉受不受重视,他都是大魏的大皇子,杀了大魏的大皇子对匈奴来说也是奇功一件,可以鼓舞人心,他能不害怕能不小心吗? 二人进入大帐以后,大帐内坐了一些人,坐姿也奔放,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润玉落座以后,他便站在润玉身后一侧,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这情形比他想象的更恶劣,帐内每个人的眼神都是虎视眈眈。 安静的帐内突然闻得一声,“这就是大魏的大皇子吗?你们大魏人都瘦得跟你们大魏的竹竿一样吗?哈哈哈……” 笑声放肆,其余匈奴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他气急了,长剑抽出一截,却被润玉的淡淡一瞥停住了动作。 但他也只是停住了拔剑的动作,却厉声喝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润玉抬手打断彦佑的话,淡淡笑了笑,声音里有几分揶揄,笑道,“若不是知道坐上位的是犹格首领,小王还以为这位不懂规矩的是这个部落里的首领呢,大魏的臣民可不敢如此放肆,让外来人看笑话,让人误以为这首领之位形同虚设,受人摆布如傀儡一般,若真如此,那在下叨扰了。” 犹格闻言,这大皇子果然巧舌如簧,他狠狠瞪了图鲁一眼,说道,“图鲁,不得无礼。” 犹格这才随便一礼,说道,“大魏大皇子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润玉道,“事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首领一句话罢了。” “哦?什么话?” “如今突哈大首领在位十七年,今年几次病重,请了中原的大夫过去诊治,才救了一命,大首领膝下有两子,分别是两个部落的首领,据闻贵部落今年已经几次被这两部落挑衅,并让出最好的草场,远离了水源,犹格部落今年不太好过吧?” 这话音刚落,有几位匈奴人立刻站了起来,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他。 气氛一时间紧绷,犹格的脸色也分外的难看。 润玉说的这几件事情,件件都是匈奴的机密,甚至帐内有些人对此尚且知之甚少,而润玉此时竟然一五一十道来,这不是抽自己脸吗?! 彦佑此时已经汗shi了衣服,他清楚地知道,战争一触即发,这一刻,只要出现任何一点声音打破了这沉静,他们都会陷入死局。 大帐内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连汗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他那一刻已经预想了几百个逃脱的方案,可是每一个方案都是必死无疑的。 然而,润玉却只是用手指摩挲着茶杯,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淡定自若的模样,仿若并未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见此,已经要疯了。 突然,想到几日前罗城为他唱的那首曲子《倾尽天下》,其中有一句,“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也只有润玉,能把自己活的跟戏本子里的主角似的。 彦佑脸上的一滴汗滴落。 凡间历劫(20) 润玉品了一口茶,淡淡开口道,“这茶是前年的老茶,待小王回去,为犹格首领送一份今年的新茶来。” 犹格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知大皇子究竟何意?” 润玉叹了一声,“这边关打了几百年了,年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这战争烧的就是银子,其他部落物资丰富,不怕烧,可是贵部落却已是陷入困境,所以此次战事距离最近却来的最晚,大首领的两个儿子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欺压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是犹格首领,待这两个王子其中一个上位,贵部落的生活将会更加困难。” 犹格哈哈笑了,“大皇子倒是对我们部落的情况了如指掌,那大皇子有何高见?” 润玉声音仍然很沉很稳,道,“小王来,只是想与贵部落做个买卖。” 犹格一挑眉,“哦?什么买卖?” 润玉道,“物资交换,各取所需,这对犹格部落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个常年战争的年代,换取物资确实是不易之事,这样的生意显少有人去做,所以也很少有生意人铤而走险,若能如此,谁还愿意有战争? 犹格沉思片刻,问道,“大皇子想如何做?” “此事也简单,小王会挑选一个地方,每月的月末三天为集市,大家互换物资,小王会先与犹格首领谈,占用犹格首领的地盘,届时若有其他部落想参与,也要经过犹格首领的同意。” 润玉没有详细说明,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将来这里面的油水会有多少,可想而知。 犹格心里暗自叹道,这皇子不简单,他们部落距离玉门关最近,这地址选在他这里,将来别的部落占用地方,都可以租金或上税,若地方免费,那么买卖的物资均可上税,“这确实是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只是不知道,大皇子需要我付出什么?” 润玉笑了笑,“只需要犹格首领做好一件事便可,那便是按兵不动。” 犹格犹豫道,“按兵不动,岂不是等同于背叛?” “做做样子便可,这于犹格首领来说并不是难事。” 润玉又道,“小王问过那个大夫了,大首领已病入膏肓,最多撑不过半年,所以大首领才急于为两个儿子创造利益,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这两个儿子之间势必也要争夺大首领的位置,如今这场战事已经使两个部落受到重创,届时再发生矛盾,犹格首领必坐收渔翁之利。” 犹格再度陷入沉思,这其中种种好处,他实在无法拒绝。 润玉说道,“只是,犹格首领可否答应小王一件事?” 犹格挑眉,“什么事?” “小王助犹格首领登上大首领位置,犹格首领保证两国二十年无战争,以后,不管小王是大魏王爷亦或是大魏天子,小王都会遵守这个承诺。” 二十年若能一直通商,倒也不必战争,越打越民不聊生,也确实够了。 那犹格从主位缓步走了过来,“这确实是一笔值得做的买卖。” 润玉也起身行礼,“那小王代大魏子民谢过犹格首领了。” 犹格点点头,“大皇子客气了。”他突然伸出手,拍在润玉的肩膀上,正是受箭伤的那个肩膀。 这一掌,带着巧劲,仿佛有一股力道被打了进去。 凡间历劫(21) 润玉面色一点没变,眉头都没皱一下,仍然是清冷温润又疏离的模样。 二人又敲定了一些细节,润玉与彦佑方才离开匈奴大营。 上了马车,润玉的脸色马上变了,他捂着自己肩膀伤口的位置,险些闷哼出声。 这犹格很会用巧力,若不是他事先有所防备,想必如今血已经透出来了。 彦佑见此,心疼不已,他帮润玉慢慢脱掉外袍,才看见里面竟穿着兽皮,再慢慢脱掉兽皮,这才看见里面的血已经透出来了,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彦佑惊得猛地吸一口气,这得有多疼?润玉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这是有多坚韧的心性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一点点拿开润玉肩膀上的透过血色的衣服,帮他包扎伤口。 润玉这时才觉得疼痛缓解,低声说道,“他只是在试探我,看我是否如传言中所说受了重伤,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有所防备吧……” “你都知道他会这么试探你……”彦佑眼睛有点红,似乎哽咽了一下才缓着语气说道,“你本就失血过多,如今再被那犹什么的打这么一下,身体怎么受得了?将来伤了根本,想养好身体就难了。” “没事的,不用担心。”润玉安慰道。 怎么可能不担心?彦佑心里暗暗叹息,想着一定不能再让他受伤了,“你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因为失血,润玉确实有些疲惫了,但马车内实在狭小,他只是把头靠在车壁上。 可是马车颠簸,如此一来他险些磕了头,彦佑伸出手护住了他的头,头只是磕在他的手上,幸好幸好,虽然他的手有些疼。 他将润玉揽到自己身边。 润玉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低低笑了一下,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彦佑一直紧紧地搂着他,心里疼得要命,那狰狞的伤口到现在想起来他的手都会发抖,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润玉哪里需要受这份罪? 终于到了山下,上山还有很远的路,罗城早已带人等在山下。 罗城掀开帘子,发现车内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他面色变了,惊道,“发生什么了?” 彦佑道,“稍后告诉你,先帮我扶着他,我背他上山。” 罗城伸手扶着,说道,“还是我背吧?” 彦佑坚持道,“不,我自己背。” 罗城点头,彦佑下了马车,俯下身。 罗城慢慢把润玉放在彦佑的背上。 这时,润玉醒了,“……到了吗?阿佑?” 彦佑后背一僵,“阿佑”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润玉喜欢这么叫他,“到了,我背你上山,你安心睡吧。” 润玉低低笑了笑,他是真的很累了,想来走不了几步也会腿软,于是轻轻应了一声,“劳烦你了……” 彦佑突然想起上一次,上一次这么背润玉,也是因为他闯了祸,润玉才替他受罚,被抽了二十鞭,跪了三个时辰,想到这里,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泪水,他不能任由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山路崎岖,他不能摔疼了哥哥。 润玉,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还给你? …… 凡间历劫(22) 隔日,匈奴在玉门关下骂阵,玉门关内一片死寂,仍无人应战。 当夜,他与润玉便躲过匈奴的一层又一层防守,悄悄来到玉门关下。 “哥,我背你吧?” “不必。” “哥,那你肩膀的伤?” “小事。”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5节 彦佑知他在逞强,也没有多劝解,只想着在一旁保护,果然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他闷哼一声,显然是拉扯到伤口,险些脱手掉下去。 他一把抓住润玉,背在身后继续爬。 润玉无奈笑了笑,趴在他的后背上,他这一生从不麻烦别人,没想到一次又一次麻烦彦佑,“辛苦你了,彦佑。” 彦佑笑了一下,“哥,偶尔依赖一下弟弟也没什么的。” 润玉顿了一下,应了一声,“嗯。” “哥,以后我守护你,我保护你好不好?” “嗯。” 二人很快便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卫吓得一惊,抬手就是一刺。 彦佑背着润玉躲了过去,喝道,“是我!” 润玉拍拍彦佑的肩膀,对着士兵说道,“我是大魏的大皇子润玉,劳烦通禀一声,张将军或者二皇子都可以,就说润玉有要事相商。” 那人见润玉气质不凡,所说不假,忙让人去火速通禀,这边为润玉引路。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已经卧病在床的张将军。 “将军,您这?” 只见张将军面黄肌瘦,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大殿下,您……来啦。”张将军缓缓起身,旁边小侍卫连忙帮忙,费了也不知多大的力气才坐起来。 润玉瞧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被困在城外的时候,心里自然是恨的,连带着恨着旭凤,可是这一刻看着将死之人,只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将军可找人好好看过?” “不……必了,我知道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临死前能看到殿下,心里很是感激,有几句话,想跟殿下说。” “将军直言。” “大殿下,我对不起你,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才惊觉当初做的事如此不堪,大殿……我……” 润玉阻止张将军继续说下去,“将军不必挂怀,润玉没有那么狭隘,此前之事无论谁对谁错,都过去了,我来是想与将军和旭凤商量应对匈奴的对策,这匈奴用不了两天便会硬攻了,这旭凤?” “大殿下胸怀天下,坦坦荡荡,老朽佩服,二皇子当日被我软禁起来,后来知你们遇到危险,成日在山里寻你们,大殿也莫怪罪二殿。” 润玉点点头,“将军好生休养,我去找旭凤商议。” 张将军点点头,好像说了这么多话就相当费力气,又好像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点点头。 润玉带着彦佑离开了这个屋子,“华将军,旭凤回来了吗?” “回禀大殿,回来了,末将已派人去请了,很快就到了,大殿这边稍等片刻。” 润玉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华将军进入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暖暖的,桌子上烹着茶,淡淡的茶香味。 “华将军有心了。” 润玉身子本就偏冷,受伤失血过多,更冷得厉害,现下进了这个暖暖的屋子,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大殿客气。”华将军客气告辞。 彦佑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华秀,“华将军,有上好的金创药吗?” 华将军愣了一下,传言大殿受了重伤,看来不假,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一瓶上好的金创药,给大殿用吧。” 彦佑接过,“那谢了。” 彦佑关上门,对润玉说道,“你那伤口又裂了,上药吧?” 润玉这次没有坚持,点点头,脱掉外袍,却因为胳膊的动作一阵疼。 彦佑笑了笑,眼神色眯眯的,“哥,我来!” 润玉瞟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彦佑小心地脱掉他的上衣,又拆掉包布,伤口果然又渗出了一点血,金创药倒在伤口上时,润玉转过头,痛得皱眉。 凡间历劫(23) 旭凤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彦佑为润玉包扎伤口,“怎么了大哥?” 润玉笑了笑,“小伤。” 旭凤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大哥,那天……” 润玉打断他,“旭凤,我们兄弟之间不必解释,我开始的时候是很生气,但是后来一想,你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兄弟。” 旭凤为他倒茶,“这些天,我每天都去山上找你们,如今看到你们在这里,我这一颗心才算放下,哥,五弟,能见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他这话说得真挚,他本人也确实焦急,这么多年,自从那次润玉被罚跪后,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突然发觉到自己的任性和嚣张跋扈,只是那次以后,他也一直没有找润玉道歉,不知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自小,润玉方方面面都要比他强,文韬武略帝王权术从不在他之下,他很早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会拥护自己的大哥。 这次累及自家兄弟和那么多人被关在城门外,他明知是母后的c,ao作,却无能为力,“哥,旭凤愿一辈子辅佐大哥,虽然父王母后一直倾向于我,但我从小就比哥哥差了一大截……大哥,我还要为小时候的事情道歉,我没想到会连累你受那么重的伤。这么多年我终于把这声对不起说出来了……” 润玉噗嗤一声笑了,“旭凤,你在干什么呢?你突然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我们兄弟之间说这个做什么?先别说这些,我和彦佑一会儿还要离开,我们先商量正事。” 这是三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却不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 润玉和彦佑带了一队人马,翻山越岭,尽管有人带路,避开一个个天险和陷阱,也走了一天一夜。 后,在匈奴强攻玉门关的时候,突袭匈奴,烧了粮草。 在匈奴慌乱回防应对的时候,旭凤领兵冲出玉门关,与润玉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那一战打了一天一夜,那一战,玉门关惨胜。 据说,大破匈奴的时候,张将军也闭了眼睛。 据说,匈奴旁的部落原本都在看犹格的笑话,毕竟双方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但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格外的成功,不管怎么改朝换代,百姓仍是过百姓自己的日子。 彦佑掀开帘子,见润玉仍在睡,他小心放下帘子。 大战后,润玉又着手安排与犹格约定的事情,选址、寻人、安排兵力,以至于玉门关整顿兵马结束正在回程途中的时候,他们却在匈奴的地盘。 第一次集市尤其重要,气氛稍微有些紧张,双方兵马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但集市内却热闹非凡。 第一次双方收获都颇丰,润玉这才放心离开。 一路奔波,终于在快到都城时,追上了大部队,一起入城。 朝堂之上,魏王大肆褒奖,加封进爵,尤其对润玉,更是好一番夸奖,赏赐丰厚,然润玉却全部拒绝了,并以受伤严重、旧病复发为由,推掉了所有的封赏,像魏王讨了个假期修养。 连日的劳累,脸色一直苍白,又不停的咳,魏王一见,虽然惋惜,但也只能同意了。 凡间历劫(24) 润玉告病回到璇玑宫,很快彦佑便追了过来。 见到润玉便问,“哥,你怎么突然把什么都推掉了?” 润玉正把玩着一卷画轴,脸色也不是在朝堂上那么苍白了,虽然披着一件狐狸毛领披风,但也没见那么咳嗽,面色也没有疲惫之感,反而是一身的惬意。 润玉笑了笑,说道,“平日里你总说我太忙,我闲下来不好吗?” 彦佑坐在一张椅子上,脚很自然地放在桌子上。 润玉皱眉看了一眼,倒没说什么。 “倒是如此,我倒真希望你可以好好养养身体,太医说了,你亏空的太厉害了,伤了根本,再不休息……但是你为什么突然如此?” “那日茶棚听到的话还记得吗?” “……”彦佑脸色变了变,“你是说……” “你能听到,别人也能听到,听到就会被有心人传到父王母后的耳朵里,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到时候,我还有命活吗?所以,不如闭门谢客,避过这个风头。” 彦佑点点头,心道,做皇子这么难吗?! 除夕夜,皇宫里争鲜斗艳好不热闹,而彦佑因拜见彦家长辈 ,早早出了宫门。 除夕夜的团圆饭,能参加这宴席的都是有品级的妃子,加上这些妃子的孩子们,一片其乐融融的画面。 润玉有礼而疏离,在宴席上并没有留多久就称病告了假。 因他本就是喜欢清净的人,加上脸色看着苍白些,魏王也没有多做挽留,他便消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宫里,他脱掉外袍,走到床边被床上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察觉到空气中的酒味, “你不是回家了吗?喝了这么多还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嘛!” 润玉无奈摇头,这果然是喝多了,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润玉躺在床的外侧,就像很久很久之前。 彦佑突然翻身抱住了润玉,"哥,你今天真好看,嗯……不是,你每天都好好看,哥。” 润玉无奈了,“困了就睡吧。” “哥,我喜欢你。” 润玉闻言,身体一僵。 喜欢?哪一种喜欢?说到这喜欢,他又想起那一次被迫喝药酒,那个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 想到这里,他脸都红了,不对不对,这是五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喜欢也只是兄弟的喜欢。 润玉闭上眼睛,决定充耳不闻,赶紧睡觉吧。 彦佑没有等到润玉说话,这才抬头看着他,嘟囔道,“哥,你累了?” “嗯,睡吧。” “那怎么行,我还没说完呢,哥,家里这帮老头真烦人啊,拿了一本子画册让我挑,喜欢哪个姑娘就给我订婚,还要今年挑个黄道吉日把婚结了,哥,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你。” 润玉这下再也不能装作听不懂了,他推开彦佑,“彦佑,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彦佑头抵在他的胸口,低声道,“我知道,我没喝多,哥,你又不信我。” 润玉笑了笑,所有喝多的都说自己没喝多,这冲鼻的酒味还说自己没喝多。 “润玉,我喜欢你。” “润玉,我喜欢你。” “润玉,我喜欢你。” 润玉不再说话了,现在的彦佑就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就跟小时候在他身边磨着他要糖吃一样。 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说的再多,第二日早上也忘得干净。 凡间历劫(25) 彦佑见润玉不理他,很是生气,突然压在润玉的身上,两只手控制住了润玉的两只手,俯身吻到了润玉的唇上。 润玉吓了一跳,想要挣扎,也不知这货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刚要张嘴斥责,温暖的舌头便闯了进来,与他纠缠不休。 简直胡闹。 但他被封的严实,那闯进来胡搅蛮缠的舌头一点也不肯放过他,拼命地占领他每一寸空间,鼻息间尽是他的酒味。 好不容易偏过头躲过他,润玉怒道,“彦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彦佑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问题,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一只手按住润玉两只手,解下润玉头上的丝带,将他两只手绑在了一起,系到了床头,又解开润玉的月白色长袍,一大片白皙,润玉的脸登时通红,耳朵也红得彻底。 彦佑邪气地笑了笑,贪婪地欣赏着,好像在看这世上最好的宝贝,突然低头啃着润玉的喉结,吸吮着润玉的锁骨。 “彦佑!” 彦佑闻言才抬起头,见到哥哥眼里的怒意,说道,“润玉,你不喜欢我吗?” 润玉真的怒了,“下去!” 彦佑的眼圈红了又红,“润玉,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 见他一脸的委屈,润玉心里暗自咒骂,简直是他软肋,柔声哄着他道,“彦佑,睡觉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明天你清醒了再说一次给我听,你先帮我解开。” 彦佑似乎有些困了,听话地解开了他的发带,“好,明天我再认认真真地告诉你一遍。” 润玉瞧着彦佑睡着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重新穿好了长袍,坐着床边一直看着彦佑。 这闯祸的人睡了,他却睡不着了。 唇这时才察觉出有些肿痛,脖子和锁骨处也有些疼,若不是及时制止,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第二日,彦佑觉得头疼的厉害,慢慢醒了,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润玉的房间。 润玉正在一旁看书,瞥了他一眼,命人把温着的醒酒汤拿了过来。 “喝了,缓解头疼的。” 彦佑乖乖地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润玉笑了笑,接过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拿起茶壶为他倒茶。 “我昨晚不是回家了吗?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润玉拿着茶壶的手颤了颤,一点茶水滴落到桌子上。 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眼角甚至有些泛着红。嘴里有些苦涩——果然,他还是忘记了。 他不动声色,伸出一根手指,抹掉桌子上的水渍,像抹掉昨晚的回忆一样。 “昨晚的事,真的不记得了?” 彦佑察觉到他的异常,说话竟有些不自然,“昨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 “没有,你只是喝多了,来吵了我而已。” 彦佑舒了一口气,可是突然看到润玉脖子上有点点红,“你脖子怎么了?” “被一个小畜生挠了。”润玉看向别处,说道,“你快些回去吧,今r,i你还要祭祖,别误了时辰。” 彦佑点点头,总觉得润玉今天怪怪的,但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润玉也不想说,所以只好先离开。 润玉手指一直摩挲着茶杯,苦笑了一下,彦佑这个人,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确实撩到他了。 之前,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是他的弟弟,他承诺一辈子都要护其平安的弟弟。 直到彦佑说喜欢他,毫无顾忌地吻他,他确实陷了进去,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又不能。 他孤苦一人倒是无妨,只是彦佑是彦将军唯一的孩子,彦将军后继无人,彦佑应该娶妻生子,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心口很痛,他缓缓弯下了腰,捂住了胸口,这痛竟比中了箭还要痛上几分。 凡间历劫(26) 这祭祖的过程总是枯燥而乏味,彦佑也不知进行到哪里,总之人家让他跪他就跪,让他上祭品他便上祭品。 他伏跪在地,原本在听家里长辈念叨着什么,心思却飘到了昨天晚上,他好像看到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模糊中他……他他……他似乎扒开了润玉的……衣服? 想到此,他霍然起身,也顾不得长辈在训斥他,一瞬间懵了,记忆一点汇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昨天好像对润玉说——我喜欢你?好像……好像……还绑了润玉,好像……还啃了他? 彦佑想到这里,人已经要疯了,印象中润玉……好像特别讨厌地看着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啪”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懊恼地咬着唇,他那么轻薄润玉,润玉一定气坏了,难怪早上的时候表情那么不自然。 直到有人推他,他才恍恍惚惚回过点神来,按长辈的指令继续祭祖,只是这心思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一晃十几日,彦佑在长辈的威逼利诱下,送了十几个拜帖出去,似乎他再不娶妻就大逆不道成了彦家的千古罪人了。 一直到上元节的前一天,彦佑才差人拿着腰牌,给润玉送一封信。 润玉正在看书,一连十几日彦佑都没有出现,想必家里需要应酬的太多,彦佑成年了,到了婚配的年龄,如此也再正常不过。 这些日子,润玉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大半,似乎除夕夜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梦,他已经想透了很多东西,彦佑是对他太依赖了,所以才会在喝多的时候产生出那种喜欢。 他伸手接过彦佑的信,打开,一愣,那信上竟然没有一个字,而是一幅画。 画上有一棵树,树下是一条结冰的河横穿整座城,城里处处挂着火红的灯笼。 树旁一座石桥,桥上有两个少年人,正相视而笑。 润玉笑了,对那送信人说道,“劳烦你与彦佑说一声,信已收到,我会如约而至。” 那人领命告辞。 城中的桥有十个之多,但画上的桥却只有一座,少年时他偷偷带着彦佑出宫,在桥上玩了许久,那次小小的彦佑就很开心。 上元节当夜,润玉披着厚实的披风,一个人出了门。 称病告假之后,果然清静了许多,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是很有趣吗? 其实,若论人情冷暖,他是最清楚的那个。 河已结成了冰,上面一层厚厚的雪,在桥上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寒风刺骨。 远远地,听到一人驾车飞奔的声音,那声音无比熟悉,他脸上带着笑意。 彦佑跳下马车,拿出一个手炉放进他的手里,“怎么来这么早?怎么没有个人照顾你?连个避风的马车也没有?我应该去接你的……” 润玉只是笑,看着他,“我也是刚到,还不冷。” 不冷?脸都冻红了,彦佑道,“现在街市上很热闹,我们去逛逛?” 润玉应道,“好!” 两个人下了桥,拐了一个弯便来到热闹的街市,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了许多,彦佑伸手拉着润玉的袖子以防两个人被挤散,有时护着他免受人群的拥挤。 润玉笑了,“我没重伤到需要你这么护着吧?” 彦佑也笑,“你现在身子这么弱,要是因为同我出来而伤了身体,那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润玉噗嗤笑了,“放心吧,哥很好。” 彦佑嘴上应着,护着他的动作却没停。 凡间历劫(27) 两个人在街上缓步走着,彦佑心情极好,就像回到小时候,润玉护着年幼的他在街上走,如今,换他护着润玉了。 街边年幼的孩子提着灯笼,润玉停住了脚步,对彦佑说道,“你小时候,非要买大灯笼,怎么说都不听,买完了递给你你又拿不动,拖着灯笼在地上走,那时候真想揍你,但是看你小脸冻得那么红,又努力又认真又拿不动,实在不忍心责备,我只好帮你拿,后来你又困了,我又要拿着大灯笼,又要腾出来一只手背你……” 彦佑眨眨眼睛,笑道,“小时候,仗着有个疼自己的哥哥,总会无理取闹些。” 两个人走走停停,又回到桥上。 彦佑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很大很大的孔明灯。 润玉又笑,“现在不喜欢很大的灯笼了,喜欢很大的孔明灯了?” 彦佑一边忙着支起孔明灯一边说道,“嗯,是不是很不一般,我们放一个大的孔明灯,许愿容易实现。” 润玉站在一旁,手里捧着暖炉,看着彦佑生疏又努力地在一旁忙活,有时过去搭把手。 终于完成的时候,两个人捧着孔明灯,都看不到对方的脸了,彦佑说道,“哥,许愿吧。” 润玉沉默不语,平日里他不太相信这些,若许愿就能达成所愿,小时候他也不必受苦了,只是这是彦佑亲手所做,他突然变得虞诚起来,闭上眼睛,当真许起了愿望。 彦佑偏过头见润玉那么认真,心里默默开心,也许了一个愿望,然后问道,“哥,你许的什么愿?” 润玉淡笑着看他,“你先说。” 彦佑骄傲地说道,“我想不要有人烦我睡觉,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润玉噗嗤一声笑了,“瞧你这出息,彦老将军要是知道你许这样的愿望,非爬出来揍你不可。” 彦佑嘿嘿直笑,“那哥,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润玉一脸的窃笑。 “……”彦佑无语了,说出来就不灵了……“那你还问我?” 润玉瞥了他一眼,“你那欠揍的愿望灵不灵有什么关系?” “……”彦佑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松了手,孔明灯徐徐飞起,越飞越高,彦佑的脸上洋溢着笑润玉看着他,打从心底里欢喜。 刚刚许愿的时候,他发现他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除此别无他求,那就是“唯愿护你一世平安。” 夜已深,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彦佑吵着非要润玉去他家里,润玉无奈,只好跟着他回到彦家。 可怜润玉一直自认行的正坐得端,跟着彦佑悄悄入府,倒像做贼一样,润玉颇为无奈。 进了彦佑的房间,彦佑悄悄关上了门。 润玉打量起他的房间,家里很干净整洁,但绝不是彦佑整理的,他被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了过去,彦佑看到,面色一变,赶紧过去想把那幅字收起来,润玉却抢先一步,挡住了他,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我9岁时写的?”润玉看着落款说道,想了想,并没有印象。 彦佑一翻白眼,反正被发现了,也不再藏着了,“小时候跟你要这幅字你不给,说写的不好,还扔了,是我捡回来熨平整裱上的。” 润玉点点头,说道,“嗯,后来我专门为你写了一幅字,只是看你没有再提,我以为你只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大概是放书房某个角落里了。” 彦佑一听,猛地坐起身,“真的?我要,我要,哥。” 润玉笑了笑,内心一阵欢喜。 两个人一直在说着话,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彦佑想着除夕那夜的事,想给润玉道歉,但是怕惹恼了润玉又不敢提,此事到底没有说出口。 第二日早上,润玉在彦家的消息一经散开,满府的小丫鬟都不干活跑来围观这个“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大殿下,惹得彦佑内心一阵不平,醋味漫天。 如此岁月静好,可好? 凡间历劫(28) 这一年,注定是战乱的一年。 三月份就传来大秦横扫两国的消息,而此时秦军已经过了大魏的边境,朝着大魏都城洛阳方向前进,十几日便踏平一座城。 这天下已然成了三分的局势,大秦独大,势力正猛,一发不可收拾,余下两国——齐、魏如履薄冰。 六百里加急一天就到两个甚至更多,全部都是前线告急,或者城池已破,大魏人心惶惶。 一座座城池成为大秦的囊中之物,堂堂大魏,连出兵都来不及,秦军很快便到了距离大魏都城洛阳五十里的地界。 来不及思量对策,魏王派彦佑出征迎敌。 军队出征前,润玉实在放心不下,待与众臣结束商议后,匆匆见彦佑一面,此时军队已经大半都出了城。 润玉略略平息,道,“彦佑,保重自己。” 彦佑点点头,“放心吧哥,你也注意身体。” “平安回来,我等你。” “嗯,回去吧哥。” 情况紧急,二人匆匆而别,纵有千言万语,却只道出两句嘱托。 彦佑一身银龙铠甲,手里拿着银龙□□,已经有几分当年彦老将军的样子。 润玉一直在城门上远望,直到见不到踪影,才回去与另一波大臣商量应对之策。 其实,并没有什么应对之策,重兵压境,只有硬抗。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秦兵竟然分兵绕路,突袭大魏都城洛阳。 当黑压压的秦军驻扎在城下不远处的时候,大魏彻底慌了,魏王听到急报,在朝堂上便急晕了过去。 王后更是心慌地拽着旭凤的手,语无伦次,旭凤忙唤太医,匆忙中命人抬着父王,搀扶着母后回后宫休息。 秦军由北向南,势如破竹,打到洛阳,这最后一道屏障若是被攻破,大魏注定将亡国,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亡国奴,再无故乡可言。 朝堂之上乱做一团的时候,还是润玉站到殿前,他一句话不说,面色平静地看着下面的人。 慢慢的,下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怒斥道,“慌什么?慌就不会亡国了?瞧瞧你们的样子,哪还有做人的骨气?” 他声音不大,却在这个殿堂里掷地有声。 “秦军强大,我不能说我们此次一定胜利,但是,我会与秦军拼命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那时那刻,其实他并不是十分镇定,但他就是装,也得装出个镇定的样子,否则这仗没有打就已经输了。 彦老将军曾说过,士气绝不能输,否则兵败如山倒,再无力翻盘。 其实,最让他焦急的是,不知彦佑那边情况如何,他孤军在外,而自己竟然不能出兵救他。 有趣的是,没人对他提起彦佑,提起五十里外的魏军,为什么?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彦佑和他的关系,生怕他一个冲动,冲出去救人。 而他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理智迫使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他估算过双方的兵力,觉得以彦佑的能力,是可以应付,到时彦佑撤回,双方夹攻秦军,还有胜算。 父王的病很重,好像一直在昏睡,但他没去看过,实在是太忙,抽不出一点时间来。 而旭凤一直被母后缠着,一个母亲的心他能理解,若他的母亲尚在,应该也会如此心疼他。 秦军似乎并不急于攻破大魏这最后一座城,在城下十里安营扎寨。 润玉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若只看他的脸,一定觉得这皇子极其镇定,胜券在握的样子,其实,他一点底都没有,手很不安地攥着袖子,远远地看着城下的秦军,任谁也镇定不起来。 凡间历劫(29) 润玉原本想先送父王母后及旭凤逃往大魏南部,也好为大魏留存一线生机,只是早晨发现,秦军早有防备,南部也被秦军围堵,逃是逃不了了。 “报——” 殿堂下来人,手拿急报,一身血污,披散着头发,样子狼狈不堪。 润玉抬头道,“说。” “三十五里外,我军溃败,还剩不到万人,秦军前后夹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润玉闻言,脸色惨白,险些瘫坐在龙椅上。 所以……秦军未急于攻破这大魏北面最后一座城,是想解决掉外部的麻烦,先荡平彦佑的军队,解除后顾之忧,再攻打洛阳城。 彦佑! 润玉只觉得头嗡嗡的,一想到彦佑必死无疑,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他霍然起身,厉声道,“来人,点一万ji,ng兵,随我出城。” 然而,竟无一声应答,润玉抬头看着朝堂下的众臣,眼神冰冰冷冷的,隐藏着怒火,他冷声道,“怎么?我说话没人听了是吗?!” 一位老臣慢慢走了出来,是润玉祖父时的辅佐大臣,后一直辅佐父王,老人头发已花白,佝偻着身子。 老臣扑通一声跪在堂下,声音哽咽着,颤抖着,“大殿下,老臣知道大殿下担忧彦小将军安危,彦小将军的父亲亦是老臣的挚交好友,彦小将军遇到危险,老臣也很难过,但是大殿下,现在国难当头啊,大殿下,您现在若带兵出了洛阳城,城内群龙无首,秦军攻打过来,国之将亡啊大殿下,老臣恳请大殿下以大局为重。” 老泪纵横,一个响头磕了下去,登时出现一道红印子。 朝堂上众臣一个个全部跪倒磕头,齐声声喊着,“请大殿下以大局为重。” “请大殿下以大局为重。” …… 润玉踉跄退了一步,他站在殿前,眼睛血红,手指抖动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一声声“大局为重”就是彦佑的催命符。 他若不救彦佑,彦佑必死无疑,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对彦佑说过,将护他一世平安。 他曾对彦老将军亲口承诺,会保护彦佑。 可是此时,他不但救不了彦佑,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若他救彦佑,秦军攻打洛阳城,大魏退无可退,亡国已成必然,他将成为大魏的千古罪人,多少人会因为他这个决定而命丧黄泉,他身后多少百姓会因为他这个决定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救与不救,他都是罪人。 他瘫坐在龙椅上,一手抚着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摆了摆,做了一个让大家退下的动作。 此时,虽然无声,但其实润玉已经做了决定。 众大臣退下,殿堂内只剩下他一人。 也不知多久,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一直坐到天黑,他才传了几位大臣继续商量城防之事。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大殿下眼睛很红,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意,脸色苍白如雪,老臣的心跟着抖了抖,家国天下,如何抉择? 到丑时,城防布置商量得差不多时,润玉发话道,“就这样吧,按我们商量的去布置。” 突然,一滴血落到他的袍袖上,晕染了一层层白纱。 凡间历劫(30) 众臣见此异状,抬头见大殿下,只见他的鼻子流出了血。 润玉也察觉出异常,伸手抹了一下,见只是鼻血也毫不在意,道,“可能是太累了,无妨的,你们下去准备吧。” 可是,竟没有一个离开,因为,紧接着又见到润玉的耳朵也流出了血,染红了肩上的白纱。 润玉这时方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抚着额头坐在椅子上,眉目紧锁,突然趴在桌子上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有大臣忙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几人手忙脚乱才将润玉抬到一旁软榻上休息,太医来得很及时,却没诊出来什么,只道是太累的缘故。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大殿下一心想救彦将军,却被众臣硬生生拦着,急火攻心之故。 半个时辰后,润玉缓缓转醒,模糊中见一人背影,他喃喃出声,轻声唤道,“阿……佑?” 旭凤闻声,转过身,见润玉醒了,几步走了过来,扶着想起身的润玉,“大哥,你可算醒了,把我急坏了,都怪我只会冲锋陷阵,没有大哥善谋略,全靠大哥一人c,ao劳……” 润玉看清是旭凤,听他说话,才缓缓想起发生了什么,眼神慢慢失去了温度,他问道,“彦佑……有消息吗?” 润玉坐在了床边,身体上的难受也不及心头上的一分。 “没有消息……”旭凤蹲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大哥,我想了很久,我想带兵出城救彦佑,他不光是你弟弟,他也是我弟弟,我没别的本事,不像大哥善谋略,但我可以打前锋,我可以代替大哥去救彦佑,大哥你信我吗?” 润玉有些吃惊,其实他与旭凤之间一直有隔阂,上一辈的恩怨注定他们之间必有两分虚情假意,可是,旭凤竟愿意冒死出城?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6节 但是,这大魏谁都能出城,唯有旭凤不行,旭凤是父王母后的心头r_ou_,也是大魏的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送旭凤逃到大魏南面。 润玉摇头拒绝道,“容我再想想,你别冲动。” 然,一个时辰以后,突然有人来报,二皇子带着五千ji,ng锐出了城,正在闯城下秦军的防守。 “什么?”润玉站了起来,“旭凤出城了?快去看看。 此时天刚刚有一丝亮光,润玉站在墙上,看见旭凤已经带着人撕破了一道口子,冲了过去。 旭凤一路狂奔,看见身后洛阳城上的火箭袭击着秦军,他知道润玉已经得到他出城的消息,为解他后顾之忧,所以才放火箭扰乱秦军。 旭凤嘴角微微翘起,原来,大哥也对他很好。 很小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润玉对彦佑那么好,明明他是亲弟弟,明明很小的时候润玉也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后来有一天他的手受伤以后,润玉和他的母亲将他送回去,就突然对他不好了,连看到他都要绕着走,他不理解,所以憎恨,但是当连累润玉被罚的时候,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想明白了,有这样的母后,谁敢跟他玩? 稍微大些以后,润玉方才没有对他那么冷漠,对他也很好,只是润玉这个人为人处世很是周到,对旁人也好,连对丫鬟都留几分情面,当真是温润如玉,可这“好”,总有一些距离,倒不似对彦佑那个样子,从不隐藏情绪。 这世上,他最羡慕的人是彦佑,看着润玉为他以命换命,为他急火攻心,若他是彦佑,只觉得死也值了。 凡间历劫(31) 远远地,就见城前魏军将秦军冲得凌乱,但是魏军剩也只有几千,看着不多了。 “下令,开城门!”润玉下令道。 “嗯?”旁边的将领听到一愣,心道,没听错吧?开城门?现在与秦军距离这么近,怎么开城门? 还未来得及细问,就吃惊地看着润玉拿过一旁的长戟,抓起一条绳索借力,人已经从城墙上飞了出去,留下一群傻眼的大臣和士兵,然而,竟无一人敢随之跳下去。 那守城的将军忙下令道,“开,开城门。”只见大殿下如一道白色的影子,稳稳落地,这将军从心底里暗叹道,这殿下是人吗? 润玉手拿长戟,冲杀到彦佑和旭凤的身边。 彦佑见到,心里一惊,“哥,你怎么下来了!” 润玉手里的动作没停,说道,“我来——带你们回家!” 此时,城门已经大开,有些魏军陆续撤入城内,其中混着几个秦军也被杀死。 彦佑一身都是血。 旭凤喊道,“大哥,你护着彦佑进城,我断后。” “好,我先送他进城,一会儿出来接你。”旭凤闻声,嘴角微微翘起。 一层层的秦军压了过来,旭凤一杆□□仿若万千箭矢,以一敌百,将秦军控制在外。 润玉护在彦佑身侧。 突然,一把刀刺了过来,直奔润玉后心,彦佑见势,猛地转身,伸手抓住利刃,利刃并没有止住攻势,直挺挺地刺入彦佑的胸口。 彦佑猛地将那人踢飞,拔出利刃。 润玉登时脸都白了,护着彦佑进了城门。 旭凤紧跟其后,硬生生堵住了秦军的围击。 城门缓缓关闭,即使混进来几名秦军,也被杀得干净。 无需润玉召唤,便有随军大夫来治二人身上的伤口,润玉一步未停,即刻上了城墙。 上了城墙才发现,事情比想象的更严重,秦军的援军到了,若他们再晚一步入城,此时城已经破了。 看得出来,秦军一直等着援军,城下的秦军,已成攻城之势,十几个投石机一字排开,排云梯更是无数。 城上的人都慌了,有大臣问道,“大殿下,怎么办?” 润玉很是冷静,道,“让你们造的强□□造出来了吗?” “大殿,强□□虽然造出来了,但是我们试了,没人拉得动,那到底是匈奴的东西,是针对匈奴的力量造出来的。” 这些润玉知道,原本想在此基础上改进,用机括的力量拉动强□□,但实在来不及了。 “拿来。” 很快,便有一人将强□□拿上了城楼,又配上了匈奴的利箭。 那守城的将军说道,“大殿下,现在他们在我们的s,he程之外,s,he不中的。” 润玉冷笑,“那是中原的s,he程。” 他手里拿着强□□掂了掂重量,大概比中原的□□要重上一倍。 这城墙上不乏一些年长的将军和大臣,见这文弱的大殿下要s,he强□□,都在心累暗骂了一句不自量力。 旁人的想法润玉不用猜便知道,若一直在意旁人怎么想,他恐怕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他搭弓上箭,看向秦军阵营,眯了眯眼睛。 凡间历劫(32) 润玉一身染着血污的白衣,手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血口子,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城下,那个秦军阵营里在车上站着的那个人。 城墙上的每个人都看着润玉,只见他慢慢拉开强□□,竟真的把□□拉成了满弓。 倏然,箭光快似闪电,转瞬间便到了秦军的阵营内,s,he入了那位将军的胸口,穿透了他的盔甲。 城墙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喝彩声,士气大振。 城下的秦军大怒,副将领下令攻城,城上的防守也随之开始,火箭一波波s,he下去,猪皮灌油封口扔下城,遇到火箭便炸裂,一时间杀声震天,硝烟四起。 这场仗打了一天一夜,润玉在城墙上也守了一天一夜。 “大殿,我们能用的东西基本都用光了,人也疲乏得很,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润玉靠在身后的墙上,一种无力感随之而来,其实,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只是,他一直以为他能扭转乾坤,看来无望了。 “报——” 润玉仍闭着眼睛,“说。” “秦军撤退了。” “嗯?”润玉闻言一愣,睁眼一看,果然秦军已经成撤退之势。 一旁的大臣疑惑道,“哎?无缘无故,为什么撤了?” 润玉道,“应该是送给齐国的信起了作用,齐国攻打秦国,所以秦国回防了。” 那封信是他知道大秦攻大魏的时候便差人送往齐国的,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秦国独大,唇亡齿寒,若齐国看着魏国灭亡,那么魏亡国之后,下一个灭亡的就是齐国,唯一的做法就是双方一起牵制住秦国,才有一线生机。 那大臣如今对这大殿下彻底改观了,无论是上战场杀敌,还是谋略,这大殿都是难得的人才,他见大殿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劝慰道,“大殿下,大秦已退,殿下回去休息吧。” 润玉点点头,只是他并没有回去,先询问了一下旭凤和彦佑的伤势,又去看了一眼旭凤,这才找到彦佑休息的地方。 润玉轻轻推开门,屋内满是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得不像彦佑。 润玉只觉得心里很疼很疼,他想着,以前他受伤的时候,彦佑看着心里也这么疼吗? 据大夫说,彦佑昏睡期间只醒过一次,那一次醒来就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彦佑伤得很重,尤其腹部的伤口,大夫说,根本无法治愈,只能撑几天,大夫曾找人给他传话,但那时正是攻城的紧张时刻,他寸步都不能离开。 他握着彦佑的手,这才发现彦佑的手很凉,以前彦佑的手很暖,变得这么凉都不像他了。 在他心里,彦佑一直顽皮得很,出不完的鬼点子,钻不完的空子,但其实骨子里很重情义的, 他眼睛很红,忍着眼泪,如果,这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润玉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印了一吻。 彦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手上的热度,他偏过头,一人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一袭白衣上满是血污,他笑了笑,因腹部疼痛,又皱了皱眉。 他压抑着自己想吐血的感觉,他怕吓到润玉。 其实,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失,他知道他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不久了,一想到这,就觉得心里很疼,他不知道他离开了,润玉要怎么办,谁来照顾这个需要一直被温暖着的冷玉,润玉这一生都太苦了,他若不在了,谁来逗润玉开心? 他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里的泪,他不是对生命不舍,他只是对润玉不舍。 上元节那天,他曾许愿,愿润玉一世平安,不知老天能不能看到他的一片赤诚之心,为他达成所愿? 凡间历劫(33) 彦佑的心在颤抖,他知道润玉一定是累了,他那样的性格,是他的不是他的责任他都揽在身上,一定寸步不离地守在城墙上,昏睡时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那些熟悉的厮杀声,他很想起来帮忙,却连眼睛也睁不开。 哥,你太累了,以后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要怎么办呢? 彦佑伸手顺了顺润玉垂下的发尾,拿着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他知道他就要离开了,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对润玉说,可是,他实在不忍心吵醒了润玉。 彦佑突然觉得身体一震剧痛,他捂着腹部,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吵醒了润玉,他压制着自己的痛,把身体微微的颤抖都压制到最小。 润玉觉察出动静,猛地睁开了眼睛。 “阿佑,你……” 彦佑想说话,张开嘴便呕出了一口血。 润玉眼睛红红的,“阿佑。” 彦佑擦了擦嘴,安慰道,“哥……别怕……没事的……”他的声音很轻很软,轻得快要消失了。 “秦兵……退……了吗?” “退了。” 彦佑只觉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摸一摸润玉的眉眼,那么好看。 只是,那手抬起了一半便无力,润玉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阿佑,别怕,有哥在呢……” 彦佑微微笑了笑,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只能看唇语才能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他说,“哥……抱抱……我。” 润玉心疼至极,侧坐在彦佑的身后将他抱进怀里。 彦佑眼睫毛微微颤了颤,这感觉,就像,小时候他生病的时候,润玉也这样抱着他,那怀抱真的很温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想,娘亲的怀抱也是这样温暖的吧。 彦佑轻轻的,只说出来一句话,“哥……你好好……活下去……” 彦佑的手垂了下去,头一歪,再没有了呼吸。 润玉抱着他,那一瞬间他不敢相信彦佑就这么走了,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落尽彦佑的头发里。 上一次这么难过,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彦佑,你怎么忍心抛下我自己走? 他紧紧地抱着彦佑,一刻也不想撒手,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彦佑,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彦佑,我幼时丧母,是你一直陪着我,除了你,我身边再无亲人,你回来,好不好? 彦佑,以前你总觉得我太忙,以后,我不忙了,我什么都不管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好不好? 彦佑,我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护你一世平安,却求而不得。 彦佑,那幅字我已经找到了,正要给你,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我再给你写几幅字,你想要几幅就给你写几幅,绝不嫌麻烦,我再给你画幅山水画好不好? 彦佑,我们约好每个上元节一起过的,我给你买很大很大的灯笼好不好?我们去放很大很大的孔明灯好不好?以后谁吵你起床我也不许,如何?彦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彦佑,我身体不好,你说过你会照顾我的,你怎么先走了? 彦佑,除夕夜那天,你说喜欢我,我心里是欢喜的,彦佑,你醒来再说一次喜欢我可好?我一定不会在乎伦理道德,我也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彦佑,我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考虑大魏的将来,那些人的将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彦佑,我始终只要你一个人而已。 彦佑,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 凡间历劫(34) 润玉一直守在彦佑的旁边,屋子在里面被锁住了,任谁来敲门也不开。 “二殿下,您快去看看吧,大殿下把自己和彦将军锁在了一起,不让我们任何人进,已经两天了,大殿下不吃不喝,什么样的身体也吃不消啊,更何况大殿下身上还有伤,而且……两天了,彦将军也该……也该……入土为安了。” 旭凤这两天一直忙着洛阳城的重建,竟不知润玉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他那身体本就伤了根本,如此哪能受得了?而且前几日守在城墙上一天一夜……他吩咐道,“叫上一些人,随我来。” 旭凤来到润玉的房门外,敲了敲门,说道,“大哥,是我,旭凤,你开门,大哥,开门,别把自己关在里面,彦佑已经去了,大哥,你愿意不愿意承认,彦佑已经去了……” 润玉一直坐在床边,他的手还握着彦佑的手,门外敲门的声音他也充耳不闻,一再陷入回忆里。 旭凤在门外有些急了,他此刻突然有些懂了,润玉不单单是在难过,他是在求死。 他低声吩咐道,“你们让开。” 众人散开,旭凤抬腿对着门就是一脚,门“碰”地被踹开,他几步走到润玉面前,“大哥,两天了,你该清醒了。” 润玉头未抬,冷声道,“滚出去!” “大哥!” “滚出去!” 旭凤呼吸急促,润玉竟一心求死!他同样冷声道,“来人,将彦将军抬走!” 润玉眼睛通红,怒目而视,狠声道,“我看谁敢动!” 旭凤趁润玉防备旁人的时候,突然近身点了润玉的昏x,ue,润玉几日没有进食,身体已经很虚弱,虽然察觉到了旭凤的动作,但仍被旭凤一击便晕了过去。 旭凤搂住昏倒的润玉,吩咐道, “来人,将大殿抬入卧房,请大夫为他诊治,将彦将军抬入灵堂,不得有误。” “是!” 旭凤又找人交代了几句洛阳城重建的事,才回到润玉的身边。 润玉睡得很不安稳不踏实,眉头微微皱着,时而喃喃低语着“阿佑”两个字,他听得眼圈都红了。 睡了半日以后,润玉醒来的时候,旭凤以为他会继续吵着要彦佑,已经做好了劝他的准备,然而,润玉醒来什么也没有做,他很平静地问了灵棚在哪里,润玉一直很平静,直到下葬时,见到润玉的眼睛很红,但没有流泪。 后来的润玉,冷得如冰一般,连一句话都不说了,就像没了灵魂。 旭凤常常来看望他,来时,不见他抬头,走时,也不见他相送,说是行尸走r_ou_也不为过。 听丫鬟们说,深夜常常有一人站在回廊栏杆处,一句话不说,时间久了都知道,那是大殿下。 旭凤差人送去的补品,原封不动送回,旭凤让太医去为他诊脉,同样近不了身,从前温润的大殿,对谁都冷冰冰的,禁止任何人的靠近。 旭凤以为,时间会慢慢让他好起来,只是没有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凡间历劫(35) 一内侍一路小跑,跪在旭凤的身侧,“启禀二殿下,大事不好了,大殿下逼宫了。” 旭凤一听,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大殿在逼宫?在哪里?” 那内侍忙回道,“在朝会。” 旭凤忙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到那里才发现,整个宫殿都被禁卫军围了起来。 他缓缓走了过去,见润玉一手拿剑,直指父王和母后,满身的杀气。 他急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润玉见他来了,面色一点未变,眯了眯眼睛,说道,“旭凤,你来得正好,这么重要的时刻,你这个正主怎么能缺场?你且听听,父王母后为了你都做了什么?同样是皇子,我以为我只是不讨人喜欢,原来,竟都是希望我死。” 旭凤皱皱眉,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润玉踹了一脚一旁跪着的内侍,旭凤认得,这内侍常常出入母后的宫中,是母后的亲信。 润玉厉声道,“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再说一次。” 那内侍战战兢兢,已经被润玉吓破了胆子,他抖着声音说道,“那日,有将军传来消息,秦兵分兵南下攻打洛阳,企图诱导我军出兵,调虎离山,然后围攻洛阳,是王后,是王后压下这个消息……” 旭凤听着有些懵,母后压下这个消息做什么? 润玉呵呵冷笑,“堂堂大魏王后,为了除掉一个不入眼的皇子,便在陛下面前诱导陛下命彦佑出兵,因为她知道,一旦彦佑出兵,那皇子必定全力相救,我说的没错吧,母后?” 润玉寒声道,“亏我那时还想着送父王母后及旭凤出城,为大魏留下一线生机,亏我辛苦谋划,生怕大魏几百年基业毁在我手里,若我知道,秦分兵突袭洛阳,使出一计调虎离山,我绝不会让洛阳成为一座空城,你们,为了要我的命,险些将大魏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你们将前线的将士放在哪里?将身后的黎民百姓放在哪里?” 润玉眼睛红了,气得咬紧牙关才不至于痛下杀手,他恨声道,“母后,我知你厌恶我,你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牵连彦佑?他是彦将军唯一的孩子,他是以后大魏的栋梁,母后,你不喜欢我,可以,你想让我离开朝堂中心,可以,若你想让我辅佐旭凤,我都可以,你想让我死,那好,我们各凭本事,但你为什么要牵连一个不相干的人?” 王后瞪着他,心里的怒火也压抑了将近二十年,“若不是你那个母亲,我怎么会被关半年的禁闭?若不是她存心害我,我怎么会受了半年的气?” 润玉冷笑,“你只是被软禁了半年,而我的母亲却被这王宫囚禁了一辈子,你一直欺压我,排挤我,一直想要我的命,而我,从未想过忤逆,可惜……你们终究是容不得我,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旭凤在一旁听得傻了眼,“母后,是这样吗?” 王后颤着声音,“旭凤,我也是为了你啊!” 只这一句,就证实了一切,他懂了,为什么润玉昨天看见他的时候,只说道,“旭凤,你其实什么也不懂。” 他现在懂了,守城时,若不是他出去救人,那么死的将是润玉和彦佑,他险些连累润玉死,“大哥,我……” 润玉声音平静里透着冷意,“旭凤,我担不起你这声大哥,你若说你无辜,那我只想说,彦佑更无辜,今日之事,你若旁观,我也不会感激你半分,你若cha手,你就是我润玉的敌人,我也决不姑息。” 旭凤闻言,退了一步,上次润玉对他说决不姑息,也是因为彦佑…… 润玉再次冷冷地看着如今的魏王,说道,“父王,您年事已高,还是与母后颐养天年吧!孩儿在后宫寻了一处父王和母后修身养性的好去处,父王和母后会很喜欢的。” 魏王怒了,气得手都在发抖,“放肆!来人,拿下这个逆子,打入天牢!” 凡间历劫(36) 魏王一声令下,堂下却无一人行动。 润玉叹息一声,将剑扔在一旁,连看也不想看他们,只说道,“奉劝父王母后,趁我这个逆子还顾及那么点情面,不要做无谓的抗争,来人,送父王母后回宫!” “是!” 魏王见到,瘫坐在龙椅上,王后更是抖得不成样子,而旭凤眼睁睁地看着,他却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 润玉的眼尾是红的,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心里的那口恶气仍然出不去,彦佑,说到底,你还是因我而死。 旭凤在一旁看着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知道,他和润玉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几日后的润玉登基大典,旭凤吃惊地看着润玉鬓角的头发已成白色。 之后的三年,润玉一直在征战,似乎想把全部ji,ng力都用在夺回丢失的城池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虽然陌生,但润玉似乎很放心将所有事都交给他处理。 三年期间,齐国灭亡,大秦几次攻打魏国都以失败告终,后来大秦送来书信一封,信中说道,大魏平息了与匈奴的关系,又单凭自己的实力夺回丢失城池,我大秦很是佩服,在当今魏王的统治下,两国之间绝不相争。 当今魏王润玉带着军队凯旋那一刻,旭凤领着百官相迎,他不敢相信,润玉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接触中,旭凤发现,润玉太过冰冷,近身三尺都感觉自己像被润玉冻住一样。 在众大臣眼里,如今的魏王有些喜怒无常,那次,有大臣举荐贤臣家的女儿,期望魏王尽快大婚早生龙子,润玉一怒之下险些将那老臣拉出去杀了,从此以后,此事再无人敢提。 他从来都不知道润玉可以冰成这个样子。 他想同润玉说句话,想像当初在边城一样,兄弟可以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润玉,除了商量要事,润玉谁也不见。 润玉有些ji,ng神恍惚,彦佑已经离开了四年,这四年,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他有时恨父王恨母后,有时恨自己母亲,有时又恨自己,恨像一条条锁链锁住了他的心,痛得他连呼吸都痛彻心扉。 最恨时,他甚至用匕首割伤自己手臂的肌肤,每割一下,心头的痛似乎才少那么一点点。 彦佑的忌日,润玉像以往一样,独自一人到彦佑的陵前,他拎着彦佑最喜欢的酒,每年彦佑的忌日,润玉都会在他陵墓前喝得大醉,边喝边说这一年的事。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喝茶了,没有人能沏出来他沏茶的味道,那味道被封存在记忆里,再也喝不到了。 润玉喝着酒,浑浑噩噩地靠在墓碑上,天还很冷,寒风透过身体,他却放任自己冷下去,若是死了,倒也无妨。 魏王?他不稀罕,至高的权利,他不喜欢,他唯一要的那个人,却永远离开他了。 他掀开袖子,轻声对彦佑说道,“阿佑,没有人能让我这么疼,除了你。” 此时的他并没有发现,一把冰冷的利刃已经离他很近了。 凡间历劫(37) 每一年彦佑的忌日,不管润玉在哪里,都会赶回来。 每一年忌日的当天,润玉都会独自在彦佑的墓前喝得大醉,旭凤很无奈,又不放心安排别人,只好在他大醉以后,去把他背回来。 可以说,这一天的润玉毫无防备,就算一个弱质女流想杀死他也易如反掌。 所以旭凤也会在这一天格外注意一些。 只是,旭凤没想到,母后仍没有死心,仍想着杀死润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他赶到时,见润玉的头靠在彦佑的墓碑上,眼睛闭着,地上酒坛七零八落,酒水撒了一地,而不远处正有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剑,剑尖直指润玉。 那人见旭凤来了,攻势丝毫不减,速度极快。 旭凤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了润玉的面前,那剑尖从他的前胸狠狠穿了进去,尖锐刻骨的疼,旭凤想,当时润玉替彦佑挡箭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 旭凤反手握住剑刃,抽出利刃,将那人一剑斩杀。 润玉这才发现发生了什么,惊愕中伸手抱住倒下的旭凤,“旭凤……” 旭凤知道,这一下当真要离开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原来,对一个人好,就是这样无怨无悔的感觉,就像当年润玉救彦佑尝受利箭穿肩的痛,就像他现在甘愿为润玉尝受利剑穿心的滋味。 润玉此时酒醒了大半,慢慢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旭凤……你坚持住,哥救你,哥救你……” 旭凤摇摇头,“哥……一命抵一命……我不欠你和……彦佑了……” “旭凤……我从未怪过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也要离开我吗?”润玉的眼泪缓缓流下。 旭凤有些吃惊,他曾经一次次想过,润玉有一天会不会为他流泪,这一天来临时,原来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润玉难过。 “哥……你……好好活着……”旭凤嘴里止不住地流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润玉紧紧地握着旭凤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旭凤……我没办法好好活着了……” 王后知道旭凤死去的消息,当时人就疯癫了,从后宫直接冲了出来,抓着润玉的衣服狠狠地扇他,润玉没有还手,没有反抗,就连旁人过来,他也伸手阻止。 他眼里都是泪,父王一年前去世,从那以后,旭凤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有很多次,他与旭凤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想停下来,想和旭凤一起下盘棋,一起聊聊天,只是两个人生分了太久,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他一直觉得旭凤是有些恨他的,只不过他知道以旭凤的人品,就算是恨他,也是私事,不会因此误国。 这几年彦佑的忌日,他也知道自己每次都喝多,每次都是旭凤背他回来,年年如此,所以他也非常放心,他知道旭凤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他陷入危险。 但是,他没想到,旭凤会舍命救他。 旭凤,欠彦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旭凤,你可知我从未怪过你? 旭凤,如果……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该有多好? 凡间历劫(38) 昏黄的烛光下,润玉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寒风凛冽,彦佑在一旁看得心都疼了。 四年前,他在凡间历劫结束后,神识归位,有小神仙接他回天上,他拒绝了。 他想一直陪在润玉的身边,陪到他在凡间渡劫的最后一刻。 开始的时候,他见润玉一心求死,心疼至极,特别想抱抱润玉,告诉他,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润玉是把心思藏的极深的人,这么多年润玉流泪的次数他都能数得过来,可是他看着润玉抱着他已经冷了的身体,看着他流干了眼泪也不愿撒手,看着他两天来不吃不喝,他真的有个冲动想阻止他历劫了,可是他知道他一旦阻止,润玉的渡劫就算失败,元神不知守不守得住,失去的灵力也再找不回来,所以他只能在一旁心疼着。 两个人一起在凡间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那天,他对润玉说他许愿睡到日上三竿,其实不是的,那只是他在逗润玉开心,他真正许的愿望是,愿润玉一世平安,他真的很想在凡间的每一天都守着润玉,不让他受一点伤害,从前,润玉一直在守着他,他想,该换他守护润玉了。 他也很想告诉润玉,“我不在,你要好好的。” 那每一天对于润玉来说都是煎熬,他看着润玉鬓角出现白发,看着他深夜无法入眠,看着他整夜地站在回廊里,寒风冰冷也不会抱着暖炉,看着他拒绝一切对他身体好的东西,看着他将太医轰走,看着他用刀割伤自己的胳膊,然后说,阿佑,没有人能让我这么疼,除了你。阿佑,我悔不当初,我真不应该为了这个无情无义的国家舍下你,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唯有你我,生死离别。 那一刀刀就像割在他的心上,那一字字仿若把他的心撕碎。他不知道润玉竟把他放得如此重。 三年征战,他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伤得极重,多少次只剩下一口气,三年间头发慢慢全白。 若知润玉会如此,他就算拼着性命,也不该这么早离开润玉。 润玉最难过的那次,是逼宫,旁人看着只觉得润玉气场强大,善谋略,得人心,其实,润玉是最心软的人,命人将父王母后服侍周到。 当晚,他看到润玉将屋子里的东西通通摔了一遍,然后坐在床边流泪了,那泪水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其中有对他的不舍,彦佑知道,他怨恨父王,憎恨母后,迁怒旭凤,然而最恨的,是他自己。 润玉不喝茶了,任谁沏的茶他都会摔出去,其实他应该多喝热茶的,他身子冷,不易喝酒,最好常喝热茶,可是他偏偏不愿,彦佑知道,润玉是在怀念他沏的茶。 每年他的忌日,润玉都会拎很多很多的酒到他的坟前,边喝酒边细碎地聊着往事,有太多太多的事,彦佑都是在这里听到的。 润玉原本顺滑的长发全部变成白色,肩上的箭伤疤,胳膊上一刀刀伤痕,润玉,我该怎么还你。 曾经,他一度非常讨厌旭凤,直到他的忌日那天,润玉喝得大醉,有人行刺他,他在旁边一点忙都帮不了,他看见旭凤时心里一紧,庆幸旭凤来了,只是那把刀刺进旭凤的心脏。 他看见润玉流泪又心有不忍,对润玉来说,死才是解脱。 润玉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深夜时常常咳出血,他守在一旁,却什么都做不了,又气又恨,心疼至极。 又到一年的上元节,润玉,你别再苛待自己了好吗? 凡间历劫(39) 上元节。 润玉处理完政事以后,走到一个小屋子里,平日里这屋子是不允许旁人进的,连打扫都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人。 这屋子与彦佑的屋子几乎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墙上多挂了一幅字,是润玉儿时专门写给彦佑的。 彦佑走后,他的东西原本通通都要陪葬,被润玉拦了下来,他是魏王,他说不许,谁敢反对? 他在这间屋子里待了许久,才悄悄出去,关上了门。 他披着厚实的披风,戴着斗笠便出了门,斗笠下是一头白发。 有路过的孩子喊他爷爷请他帮忙捡一下掉落在斜坡上的面具,他也欣然答应,没有生气。 于他而言,这几年有几十年那么长,身体迅速衰老,疾病缠身,内心孤寂清冷似老人一般。 穿过宫闱,走过几条小巷,来到了最热闹的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润玉独自一人走着,没有人知道这个白发人是文韬武略举世闻名的魏王,只道是一位满头白发的青年人,脸上波澜不惊,眼里饱经沧桑。 润玉见到路边一个小孩子吵着买大灯笼,而大孩子怎么劝都不听,他看到大孩子手里仅有两文钱,他走了过去,付了碎银子,拎着大灯笼递给了小孩子,两个孩子对着他笑着说谢谢。 他看着小孩子提着大灯笼,大孩子在一旁宠溺的笑,他眼睛突然有些shi了。 思念,就是你看到什么,都会联想到那个人。 他如今身体有多处地方,一碰就痛,咳嗽的时候也会咳出血,只是他没有请太医,他只想着,若是死了,也是解脱。 但他不能放弃生命,大秦独大,不过是给他几分薄面,才没有攻破魏国,他死后,大秦必定一统天下,他若主动离去,对不起老祖宗。 走在拥挤的街上,偶尔有人撞到他,他眯了眯眼睛忍着痛,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上元节,彦佑走在他的旁边,一直将他护在身侧,那时觉得彦佑有些紧张过度了,现在想来,是自己不够珍惜。 他出了闹市,拐了一个弯,就到了那座仍然清冷的桥。 天空竟飘起了雪花,飘飘扬扬,他抬起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 想起除夕当夜,原本是团圆的日子,只是以往尚且有旭凤可以一起吃年夜饭,这一年的除夕,润玉一个人坐在桌边,御膳房按照以往的惯例上的团圆菜,那菜都是彦佑和旭凤喜欢的,他拿起筷子,却不知道到底该吃什么,最后终于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酒,引起一阵咳嗽。 偌大的王宫,不是他的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清冷的桥上,彦佑一直在润玉的旁边,他看着润玉脸上的表情,难受至极,他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润玉终于往回走了,彦佑心里松了一口气,最近他越咳越严重,每一声都像咳在他的心里,这天这么冷,他应该回去休息了。 谁知,润玉竟没有回去,而是去了九重宝塔,他上一层就要扶着栏杆喘一喘,上就顶层的时候,似乎就用了全部的力气,躺在了地上。 天地间一片白色,一朵一朵的小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他一动不动。 彦佑突然想到几年前听到的那首曲子,“江山嘶鸣战马,血jian千里千年万骨枯,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 彦佑在一旁,反而松了一口气,润玉选了人间七苦,但他觉得,即便是七苦,也比润玉在天上幸福得多,他这神仙做得比做人修行还苦,割角刮鳞,被天后诓骗,远离母亲,被处处压制,时时隐忍,有个弟弟对他好却不懂他。他看着润玉猛烈的咳嗽,吐了好大一口血,染红了一片片雪花,他很心疼,但他知道他该跑路了,若润玉神识恢复,知道这几年自己一直在他身边,知道了他很多秘密,会拔了它的皮吗?想到此,他集中灵力,转瞬间便消失了。 上元节,魏王殁,半年后,大秦一统天下。 相思入骨(1) 润玉神识慢慢归位,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笑,他有些恍惚。 他甚至翻开袖子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疤,已经没有了。 大概是因为历劫太痛,在知自己并没有失去时,反而内心是狂喜的,即便表面上仍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姑娘看得出殿下心情不错,张口说道,“大殿,恭喜大殿渡劫成功。” 润玉已恢复渡劫前的记忆,对邝露点点头。 他试了试灵力,发现灵力比想象中的更充沛。 邝露说道,“大殿灵力恢复不错,岐黄仙官没有诓人。岐黄仙官说,殿下的灵力这几日将成倍翻涨,会比以往更胜一筹,殿下此次在人间历劫,收获颇丰,天界有几百万年没有出现收获这么丰厚的历劫了。” 选的最难的副本,经验值当然翻倍了。 润玉点点头,这一点邝露没有说假话,所谓命,是你还未出生便为你设计好的家世背景,但人界的修行,便是你在此环境中的应对,他回想了一下,此次历劫,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将士和百姓,也无愧于自己的心,唯有的愧疚,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旭凤和彦佑呢?” 邝露脸上仍然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答道,“二殿下已经回了栖梧宫,彦佑君……嗯……” 润玉一挑眉,“怎么,去哪里惹事了?” 算一算时间,彦佑是比他早回来几日,这几日也不会等一等他,去哪里疯去了? “彦佑君说去找美人蛇玩玩,若大殿回来,且等他几天,他会来见大殿的。” 润玉哼笑了一声,“不喝酒不逛花楼不赌博,改调戏其他蛇了。” 二人很快便到了璇玑宫。魇兽见到他开心地吐着气伸着舌头,在他身边亲昵地蹭了蹭。 一旁邝露摸摸它的头,“好了好了,大殿刚刚回来,不要缠着他了。” 魇兽很听话地呆在润玉旁边。 邝露继续说道,“大殿,这几日要好好休息,灵力恢复之后也不能为所欲为,殿下之前可是捡了一条命。”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7节 润玉轻轻嗯了一声,“邝露,辛苦了,你下去吧。” 邝露俯身告退。 润玉坐在桌边,ji,ng神还有些恍惚,这次历劫,太过深刻,恍若大梦三生。 历劫前,他曾说,人间七苦,都尝到也未尝不可。 事实证明,人间七苦是因为有甜才有苦,不似在天上,竟半分甜头都没有,七苦也不过如此。 因果天机□□转一转,下凡走一遭,确实想明白很多东西了。 几日来润玉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修身养性,整个人都通透了。 这一日润玉在彩虹桥旁小憩,习惯将龙尾放在天河里随波浮动,惬意不已,正巧一姑娘提着篮子走到附近。 平日里璇玑宫附近很少有人,魇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呲着牙凌空飞起,撞掉了姑娘的发簪。 那姑娘吓了一跳,同时也惊醒了正在小憩的润玉。 润玉瞧了一眼才发现魇兽冲撞了一个姑娘,道,“魇兽不得无礼。” 他收了龙尾站了起来,“这位仙子,失礼了。” 那姑娘忙说道,“没事没事,其实这个鹿,这个鹿长得也挺可爱的,就是脾气有点暴躁而已。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仙子,不过呢,我也是一个正经修仙的ji,ng灵,对了,我刚才看到你的尾巴了,你的尾巴,可真是无与伦比啊!” 这姑娘言语单纯可爱,润玉不禁一笑。 那姑娘又说道,“仙上,你这个鹿放得挺好的呀,膘肥体壮的,就是不知道这个鹿是要送给哪个仙宫里的膳房啊。” 润玉着实一愣,“膳房?” 那姑娘见此,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仙上这个职务,相当有前途啊,遥想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便是从弼马温这样的畜牧行当中脱颖而出的,后来西天取经,是何其风光啊,佛祖还给他封了一个斗战胜佛的称号,还有八仙张果老儿,他成仙前还是放驴的呢,后来不也光耀体面得很,是以,锦觅想,仙上的前途不可限量。” 润玉噗嗤一声笑了,道,“仙上一番推衍,着实让在下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多谢多谢。” 那姑娘回道,“客气客气。” 润玉自我介绍道,“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那姑娘回道,“在下锦觅。” 锦觅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都忘了,我还得给仙姑她们送东西去呢,仙上,今日我还有事,在下先告辞了。”转身走了两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身说道,“对了仙上,虽然你有这个可爱的鹿陪伴着,但是未免还是冷清了些,我把这条红线给你,希望你以后可以有人陪着你。” 润玉伸手接过,“多谢锦觅仙子。” 锦觅道,“不客气,那我先告辞啦。” 锦觅刚转身走了两步,润玉道,“等一下。”他拾起地上的簪子,说道,“锦觅仙子,你的发簪掉啦。” “多谢啦,告辞。” 润玉笑着看她离开,一直站在河边看她走远了,目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人,倚在树上,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大殿,美人儿已经走远了。真是一副美人儿偶遇美人儿的好画面啊,啧啧啧,我都不忍打扰了。” 润玉瞥了他一眼,“疯够了,知道来看看我了?” 润玉转身缓步走向璇玑宫。 彦佑跟在身后,嘴也没闲着,“大殿偶遇美人儿,我也不能闲着啊,我近几日遇到一个姑娘,千年白蛇,那叫一个倾城绝色,美的不要不要的,若不是邝露传信给我,我都忘了今夕何夕了。” 润玉走在前面,听他说话时,神情略微不自然,脚步也顿了顿。 相思入骨(2) 彦佑抢到润玉前面,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红线,“美人儿送的红线,焉有不用的道理?”说完,一把抓住润玉的手腕,当真为润玉系在了手腕处,打了一个结,“嗯,好看。” 彦佑本就如此,润玉本该有此心里准备,只是这心里仍有点难受,只能嘱咐道,“仙妖殊途,别犯了天界禁忌。” 彦佑满不在乎,“若是喜欢,禁忌又如何?”彦佑用胳膊撞了撞他“你知道你遇到的那美人儿是谁吗?我是与你关系不错才告诉你,她可是水神和前花神的女儿,与你有婚约的未婚妻。” 润玉笑了,“信口胡说。” “真的。”彦佑说道,“这秘密早晚会暴露的,你若喜欢那姑娘,趁早下手,她可是水神的女儿,水神在天界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你若有心,令水神助你成为天帝并不是难事。” 润玉闻言顿住了脚步,看向他,“你希望我娶锦觅,成为天帝?” 彦佑点点头,“当然,有何不可?我的义兄是堂堂天帝陛下,那是多荣耀的事?” 润玉闻言,面色微微黯然,别过头,说道,“我在人界最寂寞的日子便是成为魏王的日子,每一日每一夜都那么孤寂,由此可见,天帝之位也不过如此,一样的孤独寂寞,我为何要成为天帝?” 彦佑听后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讶道,“你无心帝位?” 润玉“嗯”了一声。 彦佑暗自乍舌,低叹道,“完了完了,那几个老家伙知道了,非得放天雷轰死我不可。” “嗯?什么意思?”润玉听得不够真切,问道。 彦佑吐了吐舌头,“没什么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润玉又说道,“你喜欢那白蛇?倾城绝色?” “自然,只是不能带她上天界,不然一定让你看看。” 彦佑走了两步,细思仍觉得不妥,突然正经了起来,“大殿,既有婚约,也知这是父母之命,既是命运,不是你想或者不想就行的。” 润玉摇头,平静地说道,“不是我想或者不想,这世上谁没有私心呢,若锦觅仙子真的是水神的女儿,那么水神岂会将女儿下嫁于我?我在天界地位尴尬,人微言轻,任何姑娘嫁于我,都是委屈了她,更何况,山有木兮木有枝。”他心里已经驻了一个人,再难容下其他人。 彦佑眨眨眼睛,很想问怎么突然扯出来这么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什么意思?难道是讲故事?那也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也不是山上有棵树,树上有个枝,彦佑有疑惑却不敢问,怕润玉又教训他不读书。 彦佑只好点头,“好吧,我不说了,我去找小白蛇玩去了,你有时间也出去逛逛,不要一个人待在璇玑宫,太闷了。” 太闷了,是啊,璇玑宫本就是个很清冷的地方,润玉突然觉得,梦始终都是梦,也该醒了,醒了之后,他仍然是个清冷的小仙住在清冷的天宫里。 “走吧!” 彦佑眨眨眼睛,“那我走了,大殿。” 润玉的身影很是落寞,走回璇玑宫后,只是呆呆地坐着,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相思入骨(3) 彦佑一直没有出现,润玉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线,嘴角微微翘了翘。 其实,彦佑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旭凤曾试探彦佑功力,灵力ji,ng纯深厚,远在其他十一位生肖仙君之上。平日虽修习水系法术,也不惧怕旭凤的火系攻击,曾独自一人击败穷奇,将穷奇重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呢? 只是平日里行为低调,张扬的是个性不是功力,常常扮猪吃老虎吧。 润玉想到那千年小白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沉思片刻,略施灵力,人一瞬间便消失了。 润玉站在槐树旁,微风袭来,一阵花香随风而过,原本很美的景色,在润玉看来,却并不美。 只见不远处,彦佑和一姑娘坐在河岸边,正悄悄说着话,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 彦佑没有说谎,那姑娘确实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蛇妖只修行千年,柔而不媚,纯而不娇,他也算见过美女无数,但没有一个有这个姑娘有韵味。难怪彦佑为其晕了头。 润玉敲了敲一旁的槐树,一老仙突然现身,一脸讪笑,谄媚道,“夜神殿下,老仙来迟了。” 润玉也未客气,问道,“那蛇妖什么来路?” 老仙看了一眼,轻轻摇头,俯首行礼,对着润玉一阵耳语,润玉笑了笑,道了声谢,老仙便离开了。 润玉只是微微笑了笑,也离开了。 老槐树,河岸旁。 一姑娘一脸花痴像,叹道,“夜神殿下真的好好看啊,你再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吧,我好想听,尤其是在凡间历劫大败匈奴的桥段,太喜欢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这么有能力的人呢?” 彦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看她一副小迷妹的样子就来气,摆摆手,不耐烦道,“不讲不讲,口干舌燥的,都给你讲一遍了,还要听?” 那姑娘拉着他的袖子,“当然当然,你说过,让我假装喜欢你,你给我讲夜神的风采,你不能耍无赖。” 彦佑颇为无奈,拿一根草放嘴里,躺在草地上,道,“好啦,等我想起来新的再讲给你听。” 小姑娘撅着嘴,“那好吧。” 俩人一时无话,彦佑的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里,那凡间的点滴,到现在想起都冲击着他,想一想仍觉得心疼。 那小姑娘说道,“虽然你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我听得出来,夜神殿下很在乎你,我觉得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算了?” 彦佑噗嗤一声笑了,嘴里的草扔到一旁,笑着说道,“说什么呢?小丫头片子。” 小姑娘切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懂吗?我看你才不懂。” 彦佑瞟了她一眼,叹道,“他是夜神,是天帝长子,有婚约在身,哪会同我这个有污点的半仙在一起?” 小姑娘不以为意,说道,“我觉得夜神殿下不会介意。” 彦佑翻了一个白眼,“我介意,行了吧?” “哼,夜神殿下要是知道了你诓骗他,你等着被扒皮吧,作为朋友我可提醒你了,被扒皮时别忘了把灵力给我,你那灵力醇厚,我可是仰慕已久啊。” 彦佑再次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 相思入骨(4) 隔日。 彦佑如约来到河边,却不见那姑娘,这时,一枚传音珠子飘到他旁边。 他伸手,那珠子落到他的手心里,泛着粉红色的光,突然,尖锐的声音吓得他丢掉珠子坐在地上。 “彦佑!你害老娘!老娘被观音菩萨请喝茶,说我有段恩情未了,让我报恩,就怪你就怪你。”姑娘哇哇大叫,“我是谁啊我,我只是一修行千年的蛇妖,观音娘娘怎么会注意到我,就是因为你,报应来了报应来了,就不该同意帮你诓骗夜神殿下,殿下那么ji,ng明,想玩我还不容易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疯了疯了!!等老娘报完恩再找你算账!” 彦佑的脸绿了又绿,女人真可怕,女妖怪更可怕,这一嗓子可吓死他了。 彦佑坐地上想了想,喃喃道,“不能是润玉吧?” 袍袖一挥,转瞬间便来到天上,一路嬉皮笑脸,到了璇玑宫,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就到了润玉的房间。 润玉正在看一本书,见彦佑进来,润玉也只是看了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仍低头继续看书。 彦佑走到他面前,抢掉他手里的书,“是你让我的小白跑去报恩的?大殿,你可真有办法啊!” 润玉一脸淡笑,“小白?你是说白素贞?还好!与菩萨有那么点交情。” 彦佑咳了几声,心里咒骂道,他娘的,与菩萨还有交情。 润玉又说道,“她确实在凡间有一段情缘未了,只是我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而已? 彦佑眨了眨眼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润玉这么y险狡诈,“我不管,你把我的美人儿弄丢了你赶紧赔给我,我难得遇到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你……” 润玉一挑眉,突然起身,一挥袍袖,整个屋子被他的结界罩住。 彦佑被他的动作吓住了,想说的话也忘得干净。 润玉一步步靠近彦佑,彦佑不知他要做什么,不断后退,终跌坐在床上。 润玉邪气一笑,一点一点将他压到床上,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彦佑看他的眼神,只觉得这人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以前是天界的温润冷玉,现在是魔界的暗黑邪玉,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润玉伸手顺了顺他铺在床上有些凌乱的墨发,说道,“彦佑,凡间的事情是不是都忘得差不多了?嗯?” 彦佑结结巴巴的,“你……你是说……除夕夜吗?” 润玉一挑眉,“哦?看来记得很清楚啊……亏我还以为你酒后失态,原来是诓骗我的?嗯?” 彦佑急忙摇头辩解,“不不不,我哪敢啊大殿,我真的是祭祖的时候才想起来。” 润玉无奈摇头,轻声道,“彦佑,已经晚了。” “大殿,你不能这样欺负我,我……唔……” 润玉没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吻了上去,人间走一遭,若还不知道及时行乐,不懂得珍惜,不尽早生米煮成熟饭,那真的白历劫了。 彦佑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发展太快,完全不是他曾经预料的样子,“大殿,我以为……应该……唔……应该……啊哈……我在……啊轻点……我在上面。” 彦佑不知润玉竟然有这么大力气,将他的两只手死死地压到床上,一点也动弹不得,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 相思入骨(5) 隔日。 彦佑如约来到河边,却不见那姑娘,这时,一枚传音珠子飘到他旁边。 他伸手,那珠子落到他的手心里,泛着粉红色的光,突然,尖锐的声音吓得他丢掉珠子坐在地上。 “彦佑!你害老娘!老娘被观音菩萨请喝茶,说我有段恩情未了,让我报恩,就怪你就怪你。”姑娘哇哇大叫,“我是谁啊我,我只是一修行千年的蛇妖,观音娘娘怎么会注意到我,就是因为你,报应来了报应来了,就不该同意帮你诓骗夜神殿下,殿下那么ji,ng明,想玩我还不容易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疯了疯了!!等老娘报完恩再找你算账!” 彦佑的脸绿了又绿,女人真可怕,女妖怪更可怕,这一嗓子可吓死他了。 彦佑坐地上想了想,喃喃道,“不能是润玉吧?” 袍袖一挥,转瞬间便来到天上,一路嬉皮笑脸,到了璇玑宫,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就到了润玉的房间。 润玉正在看一本书,见彦佑进来,润玉也只是看了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仍低头继续看书。 彦佑走到他面前,抢掉他手里的书,“是你让我的小白跑去报恩的?大殿,你可真有办法啊!” 润玉一脸淡笑,“小白?你是说白素贞?还好!与菩萨有那么点交情。” 彦佑咳了几声,心里咒骂道,他娘的,与菩萨还有交情。 润玉又说道,“她确实在凡间有一段情缘未了,只是我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而已? 彦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润玉起身,说道,“我去沐浴,你随意。” 彦佑眼睁睁见润玉真的离开,当真不再理他,真是又气又恼。 润玉独自来到沐室,池水波光粼粼,上面飘着一些花瓣,他只留一件冰透的淡蓝色长袍便下了水,舒舒服服地现出龙尾,泡在池子里。 过了一会儿,听到一阵脚步声,彦佑赤着脚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润玉见到茶杯,眼神波动了一下,问道,“做什么?” “哥,很久没喝到我沏的茶了吧?来尝尝,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 润玉笑了笑,伸手拿过一杯,慢慢品了品,他记得在凡间历劫时,彦佑走后,他便不再喝茶了,如今尝了尝,味道极为熟悉,细细品来,这茶似乎多了一种清香。 彦佑袍袖一挥,将此处结为结界,跳到了水里。 润玉收了龙尾退了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彦佑哼了一声,眨眨眼睛,笑道,“哥,既然哥把我的美人儿欺负跑了,是不是应该再赔给我一个美人儿。” “我去哪赔给你美人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 相思入骨(6) 上青天三位老神仙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坐在了一起,面部都是愁色。 道德天尊摇了摇头说道,“这润玉心思丝毫不在锦觅身上,他这情劫不历一遍,如何太上忘情?如何成为天帝?他可是我们反复筛选才选出来的最合适人选,当今天帝昏庸无度,自私自利,为了权势几次引起祸乱,惹得六界频生事端,这一次天帝人选不能再出错了。” 元始天尊叹息道,“我们当初的计划,先让润玉失去亲族的势力,六亲无助,因此,利用鸟族天后,除掉润玉的母族,接着让润玉遇到锦觅,经历求而不得刻骨铭心的爱情,从深情到无情,方能成为天帝。” 道德天尊哼笑一声,“还不是你那小徒弟惹的祸?这么大年纪了还受不住诱惑,那小蛇几句好话就收了他做徒弟,这下好了,他若不告知润玉的身世,润玉也不会知道他娘亲的事,也不会将他娘亲保护得滴水不漏,鸟族天后法术尚可,可惜脑子不太灵光,完全不是润玉的对手,那小蛇告知润玉身世导致润玉命格改变,竟又经历下凡历劫,如今连女人都不喜欢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没说话的灵宝天尊笑了笑,“喜欢男人或者女人都无所谓,只要用情至深,就可以历情劫,他不是喜欢那小蛇吗?那小蛇成为他的情劫也未尝不可。” 另外两个神仙看着他,“你是说,在彦佑身上下手?这……倒也是个办法。” 道德天尊摇头,“彦佑这个小兔崽子,改变了润玉的命格,让我们这么麻烦,他也该吃点苦头。” 几个老家伙坐在一起商量了一阵,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个老神仙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璇玑宫。 润玉站在树下,微风拂过,几片花瓣飘落,落在他的肩上。 他身后一婢女正跪着,似乎一路跑来,头微微地冒着汗。 “夜神殿下,奴婢听到的不多,但事关殿下安危,奴婢便跑过来了。” 润玉道,“辛苦了,天后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我不会怪你。” 那婢女低着头,“天后得知夜神殿下在凡间的历劫经历,很是生气,她说,‘这润玉历劫期间也将那……贱女人保护得密不透风,历劫时也不忘谋权篡位,断然容不得了。’当时天后很是生气,摔碎了她最喜欢的杯子,我只知道这些了。” 润玉点点头,“好,你回去吧,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大殿对奴婢有相助之恩,奴婢只是还这份恩情,大殿不必挂怀,奴婢告退。” 待那婢女离开,邝露才说道,“大殿,天后怕是又要有动作了。” 润玉呵呵笑了笑,“不足为惧,小心防备便可。” 邝露忧心忡忡道,“可是大殿,鸟族和魔族再次联合,这一次鸟族的动作比较频繁,与魔界、鬼界、妖界、仙界皆有来往,但仙界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他三界蠢蠢欲动。” 润玉眼神有些冷,“只要母亲安好,彦佑安好,你也安好,魇兽安好,我——别无所求。” 这天界本就冰冷,他救了天界一次,救过之后谁会念他的好?历劫时他又何尝不是全力相救危在旦夕的大魏,父王母后反而在害他,难道还不长记性? 天地之大,总有他润玉的容身之地,这些经历让他明白,为别人做太多也无用,到最后苦的只有自己。 相思入骨(7) 那婢女从璇玑宫出来,一路小跑,走到一处角落,见一人站在那里,背影有些落寞。 那婢女行礼道,“二殿下,已经将我所知道的事情通知大殿下了。” 旭凤轻轻嗯了一声,“辛苦你了,此事还请替我保密。” “是,二殿下请放心,奴婢告退。” 旭凤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缓缓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母神近期很忙,忙于对付自己的心上人锦觅,忙于对付润玉的母亲,忙于对付水神仙上,也忙于与其他几界联络,他身为人子,左右为难。 母神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他偏偏对母神对他期待的不感兴趣。 润玉从凡界归来后,锦觅与彦佑去凡间寻找“吃喝玩乐”,他和润玉因此碰到一起,两个人突然见面,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有锦觅和彦佑在旁边,才不至于那么尴尬。 几人到了润玉凡间的住所,他和润玉、锦觅喝起了酒,彦佑被润玉狠心倒吊在一旁。 这住所很有润玉的味道,干净又冷清,却处处是风景。 酒过三巡,润玉对他说,该珍惜时要珍惜,切莫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润玉不胜酒力,眼神迷离,带着笑,可惜是在看着彦佑。 那一日喝了很多酒,他对润玉道歉和道谢,道歉是因为洞庭湖畔,他不问缘由便伤了润玉,更不知润玉为了救他灵力尽失,道谢是因为润玉用几乎全部灵力解了他的毒。 润玉却笑着摇头,道出这些年一直想说却没有对他过说的话。 他说,“旭凤,你知道吗?曾经,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强,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可是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天地间,竟无一物属于我,唯有这条命,你需要,我给你,如今,你我也不过是两清了,你不必谢我。” 他听罢,别过头,其实他对润玉好,也是因为在幼年时润玉对他好,只是这好,竟然对润玉也是一种压力,他想摇头辩解,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辩解。 润玉只是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分,除了彦佑,他对彦佑有兄长的严厉,也有兄长的关怀,更有超乎一般人之间的默契,就像在凡间时他们的关系一样,这样的感情,他终其一生也没办法得到。 他又想起锦觅,锦觅是水神仙上的女儿,是润玉的未婚妻,但水神不愿将女儿许配给润玉,而润玉并没有恼怒,而是站在锦觅的角度上为她考虑周到,退婚一事全权有水神负责,不好的名声,他都担了。 在天界,名声何其重要,可润玉不在乎。 他想提出与锦觅的婚事,却被母神拦了下来。 他无法忤逆母神的想法,他又不想润玉有危险,他只好这般小心翼翼地为润玉传递消息,希望他平安地度过,即便他知道,有一天,他们兄弟二人仍会站在对立面的位置上。 这便是宿命。 想起凡界那一晚,润玉醉倒在桌子上,他看着润玉,一口一口喝着酒,锦觅与他喝酒时,他也有些心不在焉,凡间历劫之事对他影响还是很大,他有时会把历劫时的童年和天界的童年混在一起,他只知道,润玉原本都待他很好,后来,因为上一辈的关系,终于渐行渐远。 其实,他完全可以放了一直被倒吊的彦佑,他知道润玉不是真的想罚,润玉也知道彦佑自己有办法逃,更知道锦觅与彦佑的关系,锦觅也不会坐视不理,润玉心如明镜。 自己也清清楚楚的,只是,他莫名有些嫉妒彦佑,宁可锦觅灌醉他,也不想亲自去救他。 想起上一次洞庭湖畔的事情,后来他每每想起润玉的表情,他都想明白了,润玉很多时候都在珍惜两个人的情谊,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们有一天会形同陌路吗? 相思入骨(8) 润玉坐在回廊下,这是他在凡间的宅子,彦佑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之前,他不常来这里。 彦佑喜欢到处逛,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宅子便是彦佑常常住着,所以,他也会常常来。 彦佑一疯起来可能玩上个三天,但是一睡起来,也非要睡个够不可,此时也不知疯到了哪里,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他一身冰蓝色长袍,一脸的惬意,为自己沏茶。 在与彦佑历劫之前,他喝茶只是一挥袍袖,一盏茶便出现在他面前,历劫之后,他突然喜欢凡间时沏茶的味道,原来,一杯茶要慢慢沏才有味道。 他嘴角带着一抹浅笑,连邝露都说他最近脸上的笑意多了,甚至天后偶尔为难他,他也不甚在意了。 因为,彦佑是闯进他心里的一粒种子,撑起一片绿茵,是乌云下的一米阳光,给他一丝温暖。 这时,人影一晃,眼光瞟到一身青色长袍的男子落在他身边。 润玉笑意更深,他拿着茶杯站起身,刚刚沏好的茶还冒着热气。 这时,润玉只觉得胸口一痛,就见彦佑手里的匕首正刺进他的心脏,他缓缓低下头,瞧着冰冷的刀刃还觉得不真实,这匕首不是仙器,若是仙器,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彦佑猛地抽出匕首,润玉胸口一痛,他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慢慢染红了胸口的蓝色锦袍。 彦佑扔掉了匕首,脸色狰狞,他正冷冷地看着润玉。 润玉神色茫然,他好像,从未见彦佑这么看他过。 这世上任何人对他有如此大的仇恨他都相信,唯有彦佑,他不相信。 彦佑冷声说道,“大殿下,我倒是刚刚才知道,当年您独自一人杀了我爹娘,留我一个孽种,大殿下,您当年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你对我好,是因为对我有愧疚吗?你是在赎罪吗?” 彦佑别过头,眼神讥讽,嗤笑道,“真是莫大的讽刺,你杀我爹娘,而我竟然被你的母亲收养,这苍天可真会戏弄人。” 这每个字都像是幻听,他明明都听得懂,可放在一起又为什么听不懂了呢? 润玉脸色渐渐惨白,他踉跄退了一步,哑着声音问道,“我……杀了你父母?” 彦佑哼笑一声,“怎么?尊贵的大殿下,过目不忘的大殿下,想不起来了?很多年前,你到魔幻山杀了一对青白蛇还记得吗?” 魔幻山……青白蛇…… 润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当年刚刚成年时,是下凡界除过青蛇妖和白蛇妖,蛇妖祸害人间,他也是奉命行事……这青蛇和白蛇,是彦佑的爹娘?怎么可能呢? 彦佑脸上越来越多的恨意,“你还记得你杀了青蛇和白蛇时,旁边那条被你开恩释放的小青蛇吗?那小青蛇那么小,小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小到爹娘死了还在傻笑,小到还不知道记住眼前这个仇人,竟将仇人视作兄长,视作最亲密的人,这不讽刺吗?”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道,“润玉,你还记得吗?!” 润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彦佑闭上了眼睛,“很不幸,那就是我的爹娘,润玉,真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隔着血海深仇。” 润玉一手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滚烫的茶水烫在手上,他也没有感觉。 他……杀了彦佑的爹娘?这怎么可能呢? 相思入骨(9) 润玉意识渐渐模糊,眼见那青色的身影靠近他,润玉伸出手,若此时彦佑说这只是他的一个玩笑,他也绝不生气。 彦佑将他的胳膊架在肩上,揽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 润玉不知他什么意思,但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站立不稳,浑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彦佑的身上,他抬头看向彦佑,彦佑的眼里全是戏谑。 渐渐的,润玉明白了,“这匕首上……有毒?” 彦佑哼笑一声,“如若不然,我为什么刺你一刀?难道只是为了让你疼一下?润玉,我心里的滔天恨意无处发泄,我不抓你回去折磨你,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娘?” 润玉看着他的眼神,那恨意刺痛着他,比刺入他心脏的匕首还疼,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他终于敌不过那股困意,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束缚着,身后是柱子很凉,凉得刺骨,手被两边的铁索扣着,那锁上有法力,锁住了他的灵力。 这时,彦佑提着鞭子走了过来,那神情很冷。 “润玉,你醒了?从今日起,每日我会拿一样法器过来折磨你,要不要求饶?”彦佑哈哈大笑,笑声如疯魔之音入耳,“你如今想到我爹娘的死,有没有愧疚?天道有轮回,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我会在你快要魂飞魄散时为你续命,直到,我心里的那口恶气消失。” 说完,狠狠的一鞭子抽在润玉的身上,润玉闷哼一声。 那鞭子是仙器,每抽一下,都似乎将魂魄抽离仙体,痛苦万分。 润玉头上皆是汗,汗水滴落到身上的白纱,混着血水,一道道血红鞭痕刺痛人的眼睛。 润玉不吭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彦佑,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再醒来时周围很静,他躺在地上,手腕上仍然扣着锁链,而旁边放着已经冷了的饭菜,还有一粒丹药。 接下来,又是一日的折磨,每一日的仙器不同,每一日他都被折磨的昏过去,每一日的丹药也都不同,为他续命却不治伤。 润玉眼睛里的温度已经渐渐没有了,如果这世上连彦佑都对他如此,那他对这世间还有什么留恋? 连日来,每天一样仙器折磨,每天都有一个小仙童来,会不远不近地看他一会儿,或者悄悄说两句话才离开。 如今已经是第七日。 偶尔醒来时,他会听见外面彦佑的笑声,他声音时远时近,飘飘忽忽,听得出来男男女女众多。 彦佑是怕闷的性格,而自己确实太闷了。 他想到此脸上表情凄苦,难受至极,连仙童何时进来何时出去,他也不清楚,身上很疼,吃了丹药后,伤口会愈合很快,但疼痛依旧,刚刚愈合又要新的折磨,他实在心灰意冷,连丹药也不想吃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很近,有人将丹药塞进他的嘴里,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大殿,快吃吧,不吃等下会很难捱的。” 润玉吞下丹药,却不想睁开眼睛,身上的伤口易愈合,心里的伤口如何愈合? 他猛咳了几声。 相思入骨(10) 这小仙童刚刚离去,润玉却站了起来,血红的灵力聚于双手腕处,“砰”的一声将束仙锁崩开。 他冷笑两声,“三位仙尊,已经第七天了,也该现身了吧?” 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润玉眸子一扫,说道,“我既然已经发现了你们,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只是不想再演下去拖延时间而已。” 几位老神仙慢慢走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润玉揉了揉手腕上的红印子,一甩袍袖,负手而立,站得笔直。 这几日受些折磨不要紧,静下之时,他用禁术将三魂抽离仙体,四处搜寻彦佑也没有线索,如此七天,自然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几位老仙都不说话,似乎怕多说一句便能被这位聪明的殿下猜出什么。 润玉脸上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面色笃定且平静,说道,“三位仙尊,彦佑在哪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问的不是那个借彦佑的样貌折磨我的仙尊,我是问真的彦佑在哪里。” 道德天尊犹疑道,“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旁的灵宝天尊一翻白眼,“啧……你太沉不住气了。” 润玉冷哼一声,“沉不沉得住气,我也猜出来了,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看出来。事发突然,只是,再醒来时,我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对,所以我假意随口说了一句不经意的话,那位假扮彦佑的仙尊对彦佑熟悉得很,却无法事无巨细,他并不知这句话其中内涵,露出破绽却不自知,我只好将计就计,因为你们既然派了一个假的彦佑来诓骗我,那么真的彦佑一定被你们关起来了,你们什么目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想救出彦佑,若当时我识破,于我而言太过被动,所以不如伪装自己,受些苦头,看你们到底有何把戏,将彦佑到底藏在了哪里。” 那道德天尊笑道,“夜神果然聪明。” 润玉眯了眯眼睛,“我自知法力低微,与三位天尊天地之别。但我也绝不轻言放弃,废话不多说,彦佑在哪里。” 几位仙尊对视了一眼,随后道德仙君说道,“既然如此,那本仙尊便如实相告吧,彦佑确实被关了起来,他泄露天机并不委屈,你原本的命格是杀尽亲近之人,灭情绝爱……” 润玉冷笑着打断他,“成为天帝是吗?彦佑曾说漏嘴过,但他并不知你们的目的,我猜,因彦佑泄露天机会改变什么,于是我看了意海中未来的我,是孤独的天帝。” 润玉眼里尽是讥讽,“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们这几个自以为是可以c,ao控别人命运的仙尊,你们所做所为与当今天帝有何不同?手段有过之而不及,为了让我心中充满仇恨,灭我族亲,我本无心争抢,是你们将我一步步推上复仇之路,幸好,幸好彦佑救了我。” 那灵宝仙尊说道,“你懂什么,成大事者,总要有所牺牲,彦佑他泄露天机,罪该万死,你怕是救不了他了。” 润玉硬气地回道,“是嘛!不救也罢!一起魂飞魄散也无妨。” “你!” 润玉一甩袍袖,转过身去,竟连看也不看他们了。 几位仙尊对视了一眼,决定用最后一个办法。 相思入骨(11) 那灵宝天尊说道,“我们承认,彦佑是有人假扮,但是,你和彦佑之间也隔着血海深仇,你以为他知道了会如何?” 润玉听后,竟笑了起来,眼神邪魅,“我是幼童吗?由得你们这么哄骗?三天前我就已经查得很清楚了,真难为三位仙尊了,能在我和彦佑之间找出一个巧合,当年我是在魔幻山杀了一青一白两个蛇妖,也确实有一小青蛇被我放了,而彦佑也确实爹娘遭人杀害,可是我查出当年我杀蛇妖的时候,彦佑正在寒山被一老僧收养,时间对不上,”他略微施礼,“三位仙尊,辛苦了。” 三位仙尊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润玉做事竟如此滴水不漏,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 一直未言语的元始天尊突然在身前聚集大量灵力,一时间狂风骤起。 润玉眯了眯眼睛,他的水系法术在天界也是上层,可是对仙尊来说却过于低级,所以他不得不用禁术,以血盟誓,将血红的灵力聚在手边。 自从下凡历劫回来以后,灵力比从前更醇厚更强大。 元始天尊微微皱眉,道,“你偷学禁术。” 润玉冷笑一声,“省经阁里的禁术我几乎偷学了个遍,又如何?难道你们选天帝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吗?现在考虑,还来得及!”话音刚落,润玉突然出手。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香蜜之倾尽天下 作者:冷倾青 第8节 火红的灵力如巨龙一般冲向元始天尊,元始天尊抬手迎敌,两股强劲的灵力撞到了一起,巨大的力量迫使此处地动山摇。 润玉使用禁术也不是对手,连退了数步,撞到了墙上,喷出了一口血。 元始天尊也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形。 润玉狠狠抹掉嘴角的血,再次凝聚灵力,左手边火红灵力绕着他的手飞速旋转,右手边是冰蓝色的灵力聚成一团,里面冰凌无数。 “你疯了吗?同时用禁术和水系仙术,你是嫌活得太长了!”灵宝天尊惊道,他要的是个天帝,绝不是被打得魂飞魄散的神仙。 润玉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不管不顾,他已经忍不下去了,“我再问一遍,彦佑在哪里!” 突然,一小股极强的灵力将一粒丹药打进了他的嘴里。 他捂着胸口,“这又是什么?”见到三位仙尊的神情,一瞬间他懂了,这三位仙尊原本也不想与他为敌,而是还留有最后一招。 “绝情丹,很快你就会忘记跟彦佑有关的一切,这绝情丹会封住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你想不绝情都不行。 润玉踉跄退了两步靠在墙上,顿时觉得头痛欲裂,他双手抱头缓缓蹲下身,记忆中有些东西被慢慢抽离。 有一个青色身影,他已经看不清他的脸,想不起他说的话,他狠狠咬牙,想阻止那个青色身影的离开。 但他阻止不了。 朦胧中,他好像知道那青色身影对他很重要,他渐渐想不起来关于他的一切。 他摔倒在地,冒了一身的虚汗,只知道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想到此,就觉得心口很痛。 他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又痛苦。 他到底是怎么了? 相思入骨(12) 润玉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拿掉他手腕上的人鱼泪。 人鱼泪他从小佩戴,从不离身,想阻止却阻止不了。 他看到人鱼泪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个青色的珠坠子,这坠子在他的人鱼泪上显得不伦不类,实在不像他的品味,到底是谁这么调皮把这个东西挂在他的人鱼泪上,而他又为什么允许了?一想,就头疼的厉害。 他看着那人将青色珠坠子拿掉,那明明不是他的喜好,可为什么看到那人拿掉它,他的心却很痛?他伸出手想拿回青色的坠子,那人却握在手里不给他,只将人鱼泪戴回他的手腕上。 那人对旁人吩咐道,“来人,将夜神殿下送回璇玑宫。” 三位仙尊转身便要离开,润玉垂下了头,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有两个仙童走了过来,正要搀扶起他,润玉却突然伸出手阻止,再抬头时,眼神也不再迷茫,冷声说道,“三位仙尊请留步,彦佑在哪里?” 这话一落地,两位仙童呆住了,三位仙尊也顿住了脚步,慢慢转回身,用看魔物的眼神看着他,这几位见过世间百态的神仙,难以相信地看着润玉,“你……说什么?” 润玉慢慢起身,拍了拍脏了的白色长袍,虽然头上有汗,但并不影响他的气场,他说道,“我说的还不清楚吗?我在问,彦佑在哪里!” 道德天尊甚至有些结巴,“你……你……不是吃了绝情丹吗?怎么……” 润玉冷笑一声,“几位仙尊有所不知,前阵子我为锦觅解了陨丹,知道锦觅曾被灭情绝爱,同样,我也知道我的软肋是谁,我心里装的是谁,所以,我将相思刻入骨,你们可以灭我心魔,除我记忆,却不能将我刻入骨头里的相思拔除,那个触点就是那颗青色的坠子,当有人想对我不利,想给我吃一些忘情绝情来路不明的仙丹,必定会除去这颗彦佑相赠的坠子。” 灵宝天尊点点头,“夜神心思缜密,我们算是领教了。” “我其实,应该已经猜出来你们把彦佑藏到哪里了。”话音刚落,他人化为元神直接进入灵宝天尊腰间的红色玉佩里。 灵宝天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润玉进入玉佩,这里入目皆是火,异常的热,他这修习水系法术的神仙来到这里就觉得异常的难受,这样的火灵玉与他们的体质不同,每时每刻都是折磨。 他看见彦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怕得要命,几步走了过去。 彦佑是为了他好才遭受此磨难,他心里难受至极,声音都是颤抖的,“阿佑……你……” 彦佑身上的衣服已经汗shi了,他慢慢睁开眼睛,见是润玉,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很难捱,每时每刻就像火蚁撕咬着他的皮肤,开始时他还能挣扎,后来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若不是怕润玉找不到他会疯魔,他恐怕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相思入骨(13) 自己那么喜欢享受的性子,却为了润玉甘愿受此磨难,直到这一刻见到润玉,也不曾有丝毫的悔意。 那天,三位仙尊找到他,他就知道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三位仙尊这么y险,竟说若他还想千年万年的活下去,就按照他们要求的去做,若拒绝,那便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直到元神消散。 他宁可生不如死,宁可元神散去,也不会对润玉有任何歹心。他不后悔改变润玉的命格,他不要润玉失去所有,成为最孤独的天帝,他想润玉心中有欢喜,脸上有笑容。 他慢慢抬起手,声音很轻,轻轻道,“哥,我想你了。” 此言一出,润玉的眼睛都红了,他抓住他的手,这里这么热,可是他的手却是冰凉的,手心里透着凉汗,他用灵力去探究彦佑的灵力,却发现曾经醇厚的灵力现在已所剩无多。 他扶起彦佑,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他的体内。 可能,或许还中了毒,一想到此,他眼神冰冷冷的,揽着他的腰慢慢扶他起来,“哥带你回家。” 彦佑伸手掐了一下润玉的脸,润玉一愣,从来没有人掐过他的脸。 彦佑咳了一声,虽然疲惫,但声音很俏皮地说道,“润玉,你不要这个眼神,我不喜欢,几位仙尊没有错,是我明知故犯,这是我该承担的,仙尊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就算当场魂飞魄散也是应该的……润玉……别计较了……我们回家吧……” 闻言,润玉的滔天怒意被压制了下来,他顿了顿,缓缓点头,“好,回家。” 转瞬间,润玉带着彦佑便出了火灵玉,彦佑昏昏沉沉的,刚刚劝润玉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他觉得就算他被救回去,也时日不多,他只想着在这仅有的时间里尽量化解润玉心中的恨意。 润玉一手搂着彦佑的腰,看着三位天尊,问道,“他是中毒了吗?” 灵宝天尊回道,“进了火灵玉,中毒是必然的,解也不难。” 润玉哼笑,“所以呢,什么条件?” 灵宝天尊面无表情,道,“灭情绝爱,成为天帝。” 润玉闭上了眼睛,缓了缓心神,才说道,“逼我成为天帝是吗?我可以答应,但不会灭情绝爱,我既然能答应,就一定尽我所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同样,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碰我最亲近之人,洞庭湖三万六千生灵不许碰,我的娘亲不许碰,彦佑、邝露、魇兽,每一个都不许碰,否则,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屈从。” 几位仙尊都没有说话,但已经开始犹豫了。 润玉继续说道,“天帝之位与灭情绝爱有何关系?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会一一承担起来,这样还不行?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如若还不行,我虽然无力抗衡,但我自有办法将水搅得更浑。” 几位仙尊互相看了一眼,才说道,“好吧,同意。”说罢,灵宝天尊抬手一辉,一股灵力注入到他的体内,灵宝天尊说道,“毒解了。” “那么,润玉告退了。”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一挥袍袖,人已经带着彦佑消失了。 相思入骨(14) 润玉背着彦佑,走到璇玑宫外的彩虹桥,细想起来,似乎一直都是彦佑背着伤重的他,尤其是历劫期间,每次都是彦佑照顾体弱的他。 彦佑趴在他的后背上,呼吸均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那火灵玉他只进去一会儿便感觉到身体的煎熬,灵力的流失,那滋味就像被有毒的火蚁撕咬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那种折磨下,每时每刻都像被无限拉长,更何况彦佑已经在里面待了七天,是什么样坚韧的心性才能熬过来? 他将彦佑放在他的床上,彦佑模糊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润玉心疼极了。 开始的时候,彦佑还会清醒一阵子,如果碰巧自己在睡觉,他会没有声音,把玩着他的头发,痒痒的,等他清醒。 他会露出少年感十足的笑,自己会跟着他笑,只是心里疼极了,因为彦佑红色的眼睛,疲惫的神情告诉自己,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润玉一想到走时那几个老头的神情,似乎另有深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润玉有些急了,托邝露照顾彦佑,自己去了省经阁,查阅关于火灵玉的所有古籍。 记得历劫前他以几乎全部灵力救旭凤的时候,他思量许久才下定决心,可是救彦佑,就算是此时此刻要他的命,只要能换得彦佑平安,他甘愿倾尽所有。 而他相信,如果互换位置,彦佑也会为他倾尽所有,包括生命。 两日后,彦佑方才醒过来,醒来时觉得身体不错,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却没看到润玉,他只觉得奇怪,以往每次醒来润玉都在身边呢,而且,邝露也不在。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试了试灵力,感觉自己像从未在火灵玉里待过一样,灵力充沛,身体无任何异样。 出了屋子,与其他仙童仙女嬉皮笑脸,终于在润玉的书房看见了润玉,他正要过去打招呼,脸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只见邝露正端着一碗药,说道,“大殿,昨日消耗太多的灵力了,喝点药补一补吧。” 润玉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布衣,面容极憔悴,他伸出手接过药碗,那碗在他手里微微打着颤,他拿起勺子,手指脱力,勺子掉进了碗里。 他实在没力的很,将碗也放在了桌子上,吩咐道,“你先出去吧,药先放这里。” 邝露忧心道,“大殿,这药……” 润玉微怒道,“出去吧。” “是。”邝露退了出去。 他实在不想旁人看到他这么狼狈、无力、憔悴的样子。 这时,一只手端起了药碗,润玉余光瞧见,有些怒,他斥责道,“让你出去,没听……”话说到这里,抬头看到是彦佑,到嘴的话愣是咽了下去。 “我来吧。”彦佑将勺子里的药吹了吹,递到了润玉的唇边。 润玉眼睛是红的,想问彦佑身子如何,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好张开嘴喝了他递过来的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乖乖吹药,一个乖乖吃药,直到药喝了干净,彦佑才说道,“那伤口,以后我来换药。” 因为他知道,能救他的只有禁术,禁术都是以血盟誓或以血为媒,极其伤身,所以是禁术。 润玉抬眸,任何辩解都很无力,彦佑了解他,“好。” “好。”彦佑放下药碗,拿起他的胳膊,掀开袖子,看见伤口已经包扎上了,他低头,在伤口处吻了一下,润玉手腕一颤。 这伤口的位置与润玉在凡间历劫时割伤自己的位置相同,就连原因也都相同,都是因为他,他心里很疼,他一直不想润玉因为他而受伤,这一吻,就像吻在了两个人曾经的过往。 彦佑道,“哥,我扶你去休息吧。” “不必了。” 这是预料到的答案,彦佑暗暗翻了个白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润玉走着,突然身子一歪,险些撞到一旁的桌子,彦佑伸手揽住他的腰,他知道润玉不喜欢让自己看到他软弱的一面,忙说道,“哥,你是不是瘦了?你要长胖点,再瘦就抱不动我了。” “……” “哥,我听说有一种仙草,吃了可以怀孕,你想要龙宝宝还是蛇宝宝,听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我倒是很期待呢。” “……”润玉的脸色有些黑了。 “怀孕是辛苦些,你不喜欢,那就我来。” “……” “你若实在不喜欢,我们可以领养一个白龙,西海龙宫几位皇子夺位,二皇子突然殒命,他的孩子刚刚出生,这么小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人顾得上他,怪可怜的,我们刚好可以收养过来,来,躺下。”彦佑慢慢扶着他躺下,又继续胡说八道,可是润玉却听得欢喜。 因为他知道,彦佑在说他们的将来。 他轻声打断了彦佑的话,“我以后成为天帝,会很忙,你……” 彦佑轻笑一声,“没关系,我可以在璇玑宫等你忙完回来,我虽然不懂那些,但是我会一直站在你旁边,陪伴你,支持你。” 润玉只觉得听到这句话心里微颤,他想要的,不是多浓多厚的情感,只想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让他知道,他孤单寂寞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这个人,让他的心不再孤寂。 “可是,你一个人在璇玑宫,会不会太闷了?” 彦佑拿着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抓住他的手吻了一下,才说道,“闷了我会自己出去玩的,你在璇玑宫等我,我给你讲六界最有趣的事,给你带六界里最有趣的小玩意。但你也不要累到自己。”他伸手抚摸润玉微微皱着的眉,“哥,别有负担,我还是我,你还是你,那几个老神仙老得都快仙去了,他们其实已经败给你了,只不过知道你一诺千金,秉性善良正直,又善权谋,是天帝之位最合适的人选,虽然如此,我们一样可以撂挑子不干,这六界,没了谁都一样转。” 润玉终于露出了那么一点笑容,“谢谢你,阿佑。” “以后我就抱着你的大腿不撒手了,只有你扔我的份,我绝不会抛下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一直烦着你。” 润玉的笑容更大了些,他知道,彦佑在逗他开心,也在承诺。 “哥,睡吧,我守着你。” 润玉点点头,困意更深,他缓缓闭上眼睛,这连日来的心慌在这一刻消散,心里很暖,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性格多闷多冷,有多忙,彦佑都会在那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尾声 润玉称病休息的那几日,一件震荡六界的事发生了,魔界、妖界、鬼界三界联合,连同天界的鸟族一起形成联盟之势,将天界逼入死局。 当今天帝重伤暴毙,旭凤被母亲拉入魔界。 几日后,魔界内部被一双幕后黑手挑起内部争斗,旭凤趁乱收服魔界,成为魔尊,旭凤的母亲被旭凤养尊处优软禁了起来。 而妖界,也被一双幕后的手搅混,彦佑一人踏平妖界,成为妖王。 润玉已成为天帝的不二人选,三兄弟喝结盟酒的那日,鬼界还送来了祝福,一场震荡六界的大战就这样化为虚无。 六界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天帝的弟弟旭凤,当今的魔尊与水神仙上的女儿锦觅的大婚。 当日,润玉以迕倌锛胰松矸菪旖缇僮闱嶂氐母髀飞裣傻侥Ы绾认簿疲缫岳矗Ы缬胩旖绲谝淮握饷雌淅秩谌凇? 席间,锦觅找到正在喝酒的彦佑,如今的妖界妖王,她一脸八卦的表情凑到彦佑身边,歪着头问他,“你和小鱼仙官在一起了吗?” 彦佑一翻白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旭凤跟我讲你们的故事了,太感人了,比凡间的戏本子还感人,但是我很好奇啊,你们……翻云覆雨吗?” 翻云覆雨?彦佑愣了一下才明白锦觅什么意思,迕傺Щ盗耍Щ盗恕? 哪个男人也不愿意有人打听他的八卦,彦佑一翻白眼,举杯道,“祝你早日生个小魔尊。” 这时,旭凤揽住迕俚难恚匝逵铀档溃靶恍荒愕淖8!!? 而润玉也一脸淡笑出现在他们的旁边,举杯道,“祝你们长长久久,早生贵子。” 迕傩Φ每常溃靶恍荒悖∮阆少模沧d忝切腋!!? “谢谢。” 旭凤和迕倜ψ啪淳疲秩チ吮鸬淖馈? 润玉看着迕俚谋秤埃肫鹪谒吹降囊夂@铮觅是他的情劫,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变冷,最终太上忘情,成为孤独的天帝,但如今因为彦佑先出现,告诉他母亲的事,又透露了那么一点天机,他才将母亲保护妥当,心中没有恨,更因为与彦佑历劫纠缠,心中驻下了一个人,再遇迕俨19挥邢不跺觅。 意海的事,他不会再透露半分。 婚宴散去,彦佑却拖着润玉到了凡间,他拎了个小炉子,茶叶茶壶茶杯,带着润玉来到寒山。 两个明明有仙术的神仙,却偏偏一步一步走上去,来到一处坟地,彦佑放下东西,开始清理坟头上的青草,然后坐在坟墓旁,边煮茶边说道,“师傅,您当年说我是孤独一生的命,您说的可不对啊,我有人陪着,师傅,您看到了吗?他是天帝,您说我这是什么命?” “师傅,您也有眼拙的时候吧?我说了您还不信。” “师傅,您看看我这茶煮得好不好?”说完,彦佑倒地上一杯茶。 润玉一直在一旁站着,他知道,彦佑来带他见他最亲近的人。 彦佑父母被杀时,彦佑还没记事,有记忆的时候,是师傅拉着他的手去采药、化缘,人的寿命很短,他一直陪到老师傅仙逝,后来再没有和尚喜欢他,他便独自离开了。离开了方才觉得师傅对他是真的好。 润玉接过彦佑煮好的茶,说道,“师傅,您老人家放心吧,彦佑我来照顾。” “师傅,您听到了吧,放心吧,所以师傅,别再托梦要茶喝了,你忍心我拖着天帝陛下来给您送茶吗?” 润玉在一旁被逗得直笑。 两个人下了山,彦佑调皮地说,“哥,你说,干娘要是知道咱俩在一起了,会不会把我打死?” 润玉摇头,说的话带着俏皮,“不会的,娘已经知道了,还备了仙草。” 彦佑原本是玩笑,闻此言停住了脚步,连话都不太会说了,结巴道,“娘……娘……娘……知道了?仙草?什么仙草?” 润玉脸上笑意很深,说道,“娘一直想抱孙子,所以娘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后,就四处搜索可以让神仙怀孕的仙草……” 彦佑傻眼了,他傻愣了一下,“你是说,干娘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一起了?还准备了可以使神仙怀孕的仙草?我没听错吧?”完了完了,他现在是不是该跑路了? 润玉说道,“你现在不应该叫干娘了,应该叫娘,走吧,我们回家看看娘去。” 彦佑听到这里,转身就走,润玉一把抓住他,“你去哪里?” “大殿,不是,陛下,不是,哥,给我点时间,我没脸回去,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跟我在一起很丢脸?” “不是,不是,哥,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我……害怕……” “怕什么,若娘想打人,我承着,若娘想让我们有子嗣,我来挡,你还怕什么?” 他不知道他怕什么,但是他就是害怕啊…… 就这样被润玉拉着拽着回洞庭湖的彦佑,第一次觉得回家是这么难为情的事情。 而且,娘说了一句话,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娘说,“原来,把你捡回家是做童养媳啊……” 童……养……媳…… 晚上在街上走的时候,两个人都喝得有些微醺,街上人不太多,彦佑伸手拉住润玉的袍袖,润玉却反手拉住彦佑的手。 如此,温暖一生,可好? end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