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正文 第1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节 文案 这是一个问题王爷从黑暗走向光明的成长史,也是一个重生少年将军的护妻故事,更是亓御本人把谢陵养成摄政王的专辑。 动心是一眼的事,动情却是一生的事。重活一世,不舍昼夜,为你而来。 国之脊柱的他要卸甲封刀,弃武从文。 他道:听说,殿下觉得臣戾气太重。 殿下应道:谣言止于智者。 他又道:还听说,有人言我是杀神。 殿下又应道:九哀不是杀神,是福将。 亓九哀:呵呵! 其实是受黏着攻的路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重生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亓御谢陵 ┃ 配角:亓九哀谢相望 ┃ 其它:一个成长,一个守护 第1章 一个重生,一个做梦(修) 数月前,高京将门亓氏唯一嫡子亓御病危。大将军亓仪重金聘请天下名医,奈何药石无灵。眼看着嫡子亓御即将病故,亓御自个神奇的病愈了。亓府上下是一场虚惊。 将军府管家福林提着蓝布衣摆,一双因年迈而僵硬的老腿麻利有力的跨过半人高的门槛,一路小跑着到了正厅。福林弓着身子,垂头冲着坐在正厅的大将军亓仪道:“将军,清河崔氏来人拜见。” 亓仪不上战场有些年岁了,如今脸上冷起来竟还是令人毛骨悚然。亓仪出身五姓之家,是博陵崔氏而非清河崔氏。再者,崔氏崇文轻武,亓仪当年擅自参军与博陵崔氏关系胶着。加之娶了鲜卑宇文家女子,与博陵崔氏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不光如此,亓仪连姓都改了。 “你好生招待着,本将还要去军营寻九哀。” 五姓之家虽是尊贵,但其骄傲自大早就惹得大晋皇室不满。亓仪出自五姓之家做到二品将军,为着避嫌也要对世家冷着些。 京郊西大营驻扎的营地里正在会c,ao,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声势浩大的会c,ao。 一个身穿胡服扎发的男子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扔在那少年身上,男子高鼻梁深眼窝却是好皮囊,男子看着会c,ao的军士们颇有些不耐烦道:“亓冶你家少将军呢?” 十来岁的少年显然是对异族男子的行为不满,大晋沿袭旧朝开明风化,却也时兴礼风。男子如此无礼,名为亓冶的少年不想答话。 异族男子乃是鲜卑宇文家的公子,名为宇文嵚。 宇文嵚显然不将少年的不满放在眼里,反倒更加狂妄放肆,口不择言道:“你家少将军刚从鬼门关回来,瞎折腾什么,再折腾出好歹,将门亓氏可就无后了!” 少年亓冶若非被少主逼着读了好些诗书,知晓什么是君子之风,只怕真要跟宇文嵚碎起嘴来,非将后厨那些厨娘们日常问候菜市商贩的话说给宇文嵚。 亓冶道:“少将军人就在军营,宇文公子自行去寻就是!” 宇文嵚啧啧两声,亓御身边一个小童脾气养的倒大。宇文嵚到底还是忌惮向来护短的亓御,也就服软道:“得得,不劳烦小公子,我自己寻!” 亓冶被小公子三个字咽的羞愤交加,他是亓御的小厮顶天了就是个家奴!宇文嵚这话变着花样的羞辱他呢!当他真的听不出来意思!亓冶一张稚嫩清秀的脸憋的通红,羞愤的双目泛着水光。 “崟崟,你来便来,何苦招惹亓冶。” 宇文嵚有个别致的ru名——崟崟。宇文嵚被崟崟两个字叫的面部僵硬,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怒火。他阿母也就是亓御舅母给他取名的时候只觉得这两字巍峨英武,哪想叫出口却跟女儿家茵茵是一个音! 宇文嵚看了一眼翩然而至的亓御,亓御今日穿的是甲胄。顶盔贯甲,护臂、胫甲一应俱全。不像会c,ao,倒像出征。宇文嵚拧着眉道:“下回我不逗亓冶便是,倒是你大病初愈这身装备是准备去哪?” 亓御虽是将门之子,却生的清隽,且说清隽罢。亓御长眉入鬓朗朗星目,比起一般武将的粗眉大眼不知挺秀几何。但亓御却随母亲生了高挺的鼻梁,一双薄唇冷光熠熠。宇文嵚虽觉得亓御生的俊美,但是却从不敢出言调笑亓御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亓御的俊美是带着清冷寒意,像死亡的回光令人畏惧。 亓御淡笑不语,只是看着擂台下将士们挥动长矛映s,he着和煦的阳光。花了三个月亓御才彻底明白自己是重生了。 前世,亓御扶持少帝匡正超纲,却被掌握政权的少帝联合一群文官毒死,真是讽刺至极。亓御呕心沥血的替少帝摆平地方兵乱守卫边疆,化解权臣对皇权的掣肘。回头来却因为功高震主被少帝谋害,亓御真是没有料到十几岁的少帝心思如此毒辣。 这一世,大晋不会再有少帝。 亓御看着宇文嵚,微笑道:“我要去趟北面。” 亓御想起前世在皇家祖庙见的一张落款陵,相望的丹青画,画上的人正是身在漠北的昳王谢陶。 只一眼,他从前世惦念至今生。 当今圣上体弱多病,至今后继无人。唯有一胞弟昳王在北面与北突厥作战,以如今之势,昳王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 宇文嵚却想起,朝中近日流传世林派官员欲奏请皇帝收养一位无父的郡王之子为后继者。 宇文嵚眯着眼细看着亓御,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你是觉得昳王可能会出事?” 世林派中官员不知几何,既有世家子弟亦有公卿王侯。再者,扶持一个少帝远比扶持一个有军功的亲王获利更多。前世世林派便是扶持那个郡王之子做了少帝并挟天子以令诸侯,若非亓御实打实的握有军权且有鲜卑宇文家等相助,恐怕亦难斗倒世林派,还政于君。 亓御点头,不是可能,昳王一定会出事,前世昳王便是被前后夹击伏杀于北方十里岭,否则他也不必扶持少帝,辅助一个白眼狼。 宇文嵚不太相信,仍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亓御道:“昳王可是与圣上一脉的正统血脉,现成的正统之子不扶持去扶持一个血脉不纯的郡王之子,可能吗?” 宇文嵚可是知道中原人最重视血脉纯粹,世林派为了一个郡王之子要对正统天子继承者——昳王下杀手,宇文嵚不敢相信。 亓御明白宇文嵚的犹疑,前世他也曾坚定不移的相信世林派不会对昳王不利,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利实在让世林派疯狂的谋杀了昳王。 “总之,我要秘密去往漠北期间。” 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画上之人,为何那般落款。 漠北,风沙阵阵,一片枯黄。天色渐渐昏暗,气温骤降寒夜袭来。呼啸的烈风卷着沙砾拍击着军帐,北军的军医一把花白的胡子被烈风扬起,活着沙砾掩了一脸。 老军医姓陈,原是宫里的御医。昳王出征,战场刀剑无眼皇帝恐自己这唯一的胞弟受伤,便将陈御医派来专门给昳王治伤。 扶明是昳王谢陶的副将,常年跟着昳王作战漠北。北军粮草迟迟不至,昳王领军打算过十里岭去沧州借粮,却在路上被人刺杀,此刻昏迷不醒。 扶明握紧拳头,无论是漠北战场还是高京朝廷都需要昳王殿下。扶明焦急万分,只能一遍一遍的问陈军医:“殿下怎么还不醒?!” 陈军医亦是无奈,一遍一遍的在风沙里跑着趟换药催醒昳王,可是这昳王殿下外伤分明不致命却就是醒不来。 谢陵,不此时他应当是谢陶。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与北军前锋营被北突厥与东突厥合力伏杀于十里岭。扶明与众将士拼命将他护送出包围圈,他一路艰辛回到高京时朝廷已经立了新帝。 但新帝受世林派官员左右,多番政令一味维护世林派利益,惹得民不聊生百姓哀声怨道。朝中唯有西大营少将军亓御一面稳固军政,一面在朝周旋才使得大局未乱。谢陶本想拜见这位少将军,却最终被人杀死在将军府不远处。 “昳王殿下醒了!”扶明一声惊呼,候在帐中的将官慌忙看向已经睁开眼的谢陶。 谢陶无暇顾及扶明等一众人的问话,始终回味着方才那个梦,梦里他死的极为真实,有血有r_ou_,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鲜血在流失。谢陶问道:“押运粮草的人可是还未到?” 扶明觉得昳王有些糊涂了,他道:“殿下,北军粮草迟了十日,还是殿下亲自带我等准备过十里岭去沧州借粮。” 谢陶似极其惊讶,瞪着双目看着军帐顶,帐外风沙呼啸苍凉夜色寒冷无比。那个梦竟如此真实,真实到风沙声都如此相同。他问道:“距十里岭还有多远?” 扶明道:“还有不到十五里。” 季远扯着扶明的胳膊,看着正在沉思的昳王不禁迷惑低声道:“扶将军,昳王是怎么了?” 扶明摇头,示意季远噤声。他也不太明白昳王殿下是怎么了,总之眼前粮草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谢陶最终手掌支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待端正坐好才道:“传本王令,前锋营立即退离十里岭。” 季远等人听了当即就道:“王爷!说不去沧州借粮,北军的将士怎么办!?” 谢陶扫视着激动的季远等人,为了这些前锋营将士的性命十里岭也去不得!北军粮草迟迟不至必是高京官员有意为之! 谢陶稍作思量,道:“诸位同袍与本王浴血奋战漠北,此番粮草不至是有人要本王回不了高京,本王不想累诸位不明不白死于y谋。所以,眼下冒险过十里岭不如直袭漠北驻军抢夺粮草。” 扶明皱眉,皇帝无后唯有昳王一个胞弟,不想京中斗争已然申延到漠北了,扶明道:“殿下是觉得朝中有人告密突厥在十里岭埋伏,突厥兵力秘密调往十里岭大营空虚,我等整好突袭夺粮?” “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开坑开坑!(一修) 第2章 花容月貌,眉上一刀 再说谢陶命扶明等人率军突袭突厥大营果真轻易得了粮草,全军欢呼雀跃。可是谢陶却高兴不起来,一来突厥粮草有限,二来朝中情况不明,粮草何时能至始终是个迷题。三来突厥震怒,恐全力反击。 后来的十日突厥四次发兵应证了谢陶的担忧,粮草不足作战始终有所保留,从前即便漠北环境不利,北军仍能与突厥旗鼓相当,如今却是不敢与其牵扯太久,唯恐消耗。 第十五日,红沙掩埋了一批又一批的尸体。折戟沉沙铁未销,壮士百战不得归。谢陶与扶明眼看着一批又一批鲜活的生命流失,却仍然无法真正放开手还击。 将官高照跪在帐中,一身铁甲已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高照方与突厥交手,侥幸没有被红沙掩埋。他道:“王爷,我们不能退!我等愿誓死捍卫大晋疆土!” 谢陶轻咳,他本就有伤又带兵亲自作战,故而新伤叠加旧伤实在疼痛不堪。谢陶明知道断粮之难是因为京里有人想另立少帝,要他死在漠北最好不过。谢陶不甘,但他念起袍泽之情方觉得能死在漠北战场最好不过。总比死在y谋黑暗里的好。 “本王与诸位同心!”众人以为昳王是要北突厥破釜沉舟决战了,却不想谢陶话锋一转:“然,诸位皆战死黄沙,北面疆土由谁来守?高京言官还是京畿子弟?” “所以,听本王号令!前锋营与左右二师掩护其他人退守墨城!” 无谓的死亡对于谢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整个漠北防线都无意义。 北军有七师,跟着谢陶作战的六师,还有一师退守在墨城附近。如今只能尽量减少损伤保存大半军力。 头戴翻耳铁兜鍪,身穿白色裤褶戎服,外披铁甲,脚穿高靿靴,腰佩直刀的一众将士整顿队列准备撤退。谢陶看着风中飘摇的红缨,心中深觉乏累。无数鲜活的生命从中消失,源头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y谋诡计。 扶明整队完毕,站定在昳王身边道:“殿下跟着后撤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一直有间隙矛盾的突厥两部一朝沆瀣一气,其势不可挡,粮草不足的北军太难熬了。 扶明看着自刺杀之后醒来的昳王,格外平静,心中担忧本就不愿搅入高京浑水而避事的昳王会因为高京黑手远伸漠北而心中绝望,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谢陶收回没有目的的目光以及飘荡不定的神思,道:“扶明可听过亓御其人?” 那个梦里,一切都是黑暗诡诈的,唯有亓御犹如当空悬挂的朝阳,是生死难测无处可去的谢陶心中的希冀。谢陶能生动真实的感受到绝望的自己对亓御的这棵救命稻草的渴求,对,是极度渴求。 扶明跟在昳王身边有十年之久,知道昳王从未见过亓御,但昳王却在如此紧要关头问起亓御,扶明想不通,只疑惑道:“殿下说的是西大营的少将军亓九哀吗?” 谢陶一愣,亓九哀是何人?他提着气,强调道:“本王问的是高京将门亓仪的儿子——亓御!” 扶明看昳王较真的神情,想发笑却不敢真的笑出口来。亓仪的儿子不就是西大营的少将军亓九哀吗,早年跟随亓仪西征南伐的亓御因为名字太毓秀,时常被蛮人、番邦洋人笑话,故而亓御在军中号称亓九哀,有九哀将军一出敌军遍地哀鸿之意。 扶明刚想给昳王解释一番,哪知季远遣人来报突厥来袭。扶明便来不及同昳王说这些,只是语速急迫道:“亓九哀就是亓仪将军之子亓御。” 阵阵嘶吼声顺着如刀刃锋利的飓风刮过谢陶耳畔,谢陶知道阻击战要开始了。黄沙随风扬起在空气形成一道枯黄的沙障,透过沙障能看到长河落日圆的壮观,却也能预见战事的凶猛。谢陶被沙光刺了眼,偏头躲闪沙尘,近日的风实在剧烈。 “扶明,本王跟你留下来。有季远他们在,比本王在更放心。” 谢陶不是天生的将才,也没有太多军事储备,在漠北的这些年全倚仗着扶明等人循循善诱。尽管数年打磨,谢陶已然能够担当的大梁,但谢陶对自己始终不够信任。更是在此关头选择了退缩。 扶明明白昳王心中虚恐,此役关乎大军撤退,至关重要。扶明心中暗叹气,却没有多言算是默许了昳王的话。 沙土中横七竖八的倒着残破的大晋旌旗,沿着血痕零零散散的倒着护卫军旗的将士,白甲殷红似血仿若能拧出淋漓鲜血。壮士的断腕仍旧握着直刀,只待一朝站起仍把直刀破阵杀敌。 “殿下您退罢!”扶明眼看着大势已去,敌众我寡本就实力悬殊。突厥人的弯刀像是喝血的妖刀,见人就是血jian当场。 谢陶额前发丝凌乱几缕,温和从容的俊郎此刻被零星的血珠衬的几分诡异艳丽。他一双如ji,ng心雕刻而成的桃花眼,目涩却澄清的看着扶明道:“为什么本王觉着你…并不惊恐?” 如此凶兵来境,众人即便战的疲惫却因为心中的恐惧而时刻提着ji,ng神。唯有扶明冷泊如深溪,于万千嚣器中静静地潺潺流淌。扶明还未来得及搭话,眼前一道闪光一柄弯刀如乘着飓风飞驰向昳王。 扶明手里直刀落空了,没有拦下飞驰的弯刀。 噔的一声,一只疾箭正中弯刀。谢陶却吸着凉气撕扯着嘴角,眉上的温热感告诉他弯刀并没有全然放过他。扶明松了一口气,弯刀只是在眉上划了一道伤口并没有殃及昳王性命。 “西大营神机营伍子逢,救驾来迟!” 伍子逢并没有下马,仍旧持着玄色的弓身后背着箭筒以及一柄灰扑扑的火‖枪。所谓神机乃是火器,大晋高祖伊始创立兵仗局兼制火器,后帝继位去兵仗局设军器局,而后单设神兵局□□火器。但因火器制作困难,火药提纯工艺复杂,大部分军队只能用一些简单易制作的火器,唯有大晋ji,ng锐之师能配以ji,ng良火器纯净火药。 而今朝此代,自亓仪起西大营西征南伐成为了大晋的ji,ng锐之师后,便重用神兵局研发火器火药而后亓仪之子建立国之利器的神机营。 突厥火器火药落后,手中有的火药还不如北军手中的火药。但北军为了粮草已将手中的火药拆散重制成一些民用的燃料,在墨城的集市上兑换粮草了。所以北军与突厥近来皆是冷兵器交战,神机营的到来打破常规,即便突厥人勇猛,血r_ou_之躯在火器面前犹如螳臂当车,一时间便溃不成军。 亓御从一阵硝烟中走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味。伍子逢在一旁硕宽的手掌反复扇动着刺鼻的气息,一边嫌弃轻蔑道:“突厥人这样次的火药也敢拿出手,咱们得火药可没这味!” 亓御遥望谢陶所在的军帐,道:“昳王如何?可有损伤?” 伍子逢于乱军中不曾多看那所谓的昳王,只隐约记得昳王好像伤了眉眼处,便如实交代道:“少将军,昳王好像伤了眉眼…”伍子逢说着看了少将军脸色瞬息间y沉沉的,还不曾细说就瞧见少将军疾驰往昳王的军帐。 亓御懊恼,昳王若有伤残如何在继位?这个伍子逢办事真让他c,ao心! 进了军帐,亓御瞧见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正在给一个男子面部眉上处上药。亓御越过老者看见一张昳丽的容颜,微微愣住。这张桃色潋滟却柔和温吞的姿容,远比丹青画更令他心神不定。 谢陶眉上的血痕在整张冷白的脸上格外扎眼,亓御暗暗松口气好在不是伤了眼睛,却对老者——陈御医道:“昳王这伤留下的疤痕能祛除否?” 陈御医跟着昳王到了这风沙连天的漠北多年,却也曾瞧过亓御,听了亓御沉厚的发问后细瞅了亓御才回过神来道:“少将军!昳王殿下这伤疤可祛除,老朽昔年在宫里给不少贵人祛过疤痕,待老朽这就去配药!” 谢陶鲜少看陈御医如此激昂慷慨,可想亓御昔年英名之甚。陈御医说了这话竟真的去配药了,留下谢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冷淡神情的亓御。亓御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冰冷疏离,也比自己想象中俊逸。 谢陶心中疑惑甚多,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犹犹豫豫道:“亓…九哀将军……” “昳王抬举末将了,昳王可唤末将亓御。” 亓御其实不甚喜欢别人叫他九哀将军,因为亓御母亲生下他九日后便去,所以父亲给他取字九哀以念其母。 “亓…亓御怎么会来支援?”谢陶茫然无措,出口的话也有几分磕巴。 亓御看着局促不安且行举无措的昳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随口道:“末将整好路过。” 谢陶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眉上的刀痕,一时间疼的咧嘴。亓御看着渗血猩红的绷带,当即拧了眉一颗心记挂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受现在是替孪生兄长在漠北吃沙喝风,所以化名谢陶 第3章 本王能进去吗 路过?谢陶觉着自己再如何漠不关心他事,也知道亓御这个路过的有多么恰好有多绕弯子。谢陶忍着眉上的镇痛道:“少将军为路过此地,想必是一路艰难。” “昳王多虑,不甚艰难。”亓御一本正经道。 整好进来禀报少将军事情的伍子逢听见了,想也没想道:“若不是少将军下了死令,又一路快马加鞭还真不一定能赶得上救王爷!” 扶明随着伍子逢一块进来,听了伍子逢这话深看了亓御一眼,却是看不明白。亓御回看了扶明——真正支持着北军的实际指挥官。 “末将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还望昳王见谅。” 语毕,亓御带着伍子逢退出账外。 “你早就知道亓御会来?”谢陶看着扶明道。 “殿下,避事终究不是根本之法。末将期望殿下能够真正面对高京,面对自己。” 谢陶偏着头不语,他来漠北前曾有两个皇兄,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夺嫡失败的无名亲王。谢陶眼看着兄长相残,却没有法子只能退避到漠北浑浑噩噩的度日。 伍子逢领着少将军巡查军队战后收尾,一伙人正围在一处看着一柄ji,ng致的弯刀,弯刀上镶嵌了数十种宝石。 “这可是突厥特勤的宝刀,瞧瞧这镶嵌的宝石。啧啧……” “这刀好像是挥向昳王的那把!” “伍将军一箭s,he下来的那把?” “对,就是那把!” 一伙兵又将伍子逢夸了一番,伍子逢怪不好意的扭捏着看了身后的少将军。然后就要驱散那伙子小兵,却听见少将军道:“把那柄弯刀拿来。” 伍子逢一听,以为少将军也要瞧瞧弯刀再凑凑热闹。慌忙从小兵堆里拿出那把刀,再驱散小兵们打扫战场。 伍子逢乐呵呵的把刀递给少将军,亓御却没接过刀,只是看着刀问:“伍子逢,这是谁的佩刀?” 伍子逢一愣慌忙将自己从林参军那听的话说给少将军,他道:“林参军说这刀上的突厥语说这是突厥王特勤的宝刀。”至于具体说是谁,伍子逢也没注意。 亓御知晓伍子逢兴许没怎么听,就去寻了在缴获兵器堆里的林硕,林硕出自神兵局最爱倒腾这些兵器。亓御看着林硕在兵器堆里挑挑捡捡,将缴获的兵器分了类。 林硕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余光瞥见亓御静默的站在一边吓了一跳。他道:“少将军什么时候来的?” 亓御却道:“那把挥向昳王的弯刀是谁的?” 林硕恍然大悟,道:“少将军问的是那把花里胡哨的弯刀啊!噢,那是突厥王特勤阿史那都蓝王子的佩刀。”林硕说着说着笑的花枝乱颤,又道:“我还是头回见人把自己作战用的宝刀弄的这么花里胡哨的,少将军等赶明儿我给刀熔了,把这上面的宝石给你那杆枪镶嵌上。保证跟您这张脸一样俊美!” 亓御也有杆火枪,是林硕与其师傅呕心沥血的绝作。枪身通体皆是玄铁打制,外浇筑一层银浆。虽比一般灰黑的火枪外衣鲜亮,却是素净的很。 亓御道:“想法甚妙,赶明儿我让林师傅来镶嵌。” 林硕一抖,他师傅最厌烦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要是让他师傅知道他要给自个绝作镶嵌点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不得打折他的腿。林硕连连摇头拒绝,道:“我就顺嘴一说,您还是忙正事去吧!” 亓御顺着林硕的目光转身就看到了扶明。他倒忘了正事,亓御望着远处的落日余晖,真是凄凉哀婉却又动人心魄。 扶明站在黄沙上,道:“少将军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先前亓御传书,说要扶持昳王殿下,此刻军马已至突厥兵祸已平,亓御却在悠闲的打听一柄弯刀归属何人而迟迟不与昳王提回高京一事,扶明心中焦急忍不住前来质问。 亓御是携那柄花里胡哨的弯刀再来见扶明的,此刻亓御一边把玩瑰丽的弯刀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本将军是说了弼辅昳王,但也得要昳王愿意被本将军弼辅。扶将军还是跟昳王好好将事说清楚。” 他传书给昳王,昳王对于他的到来却没有预先知晓,见了他就问他如何到此处。显然是有人截住书信没有给昳王看,这个人不作他想必是扶明。扶明不给昳王看他的书信,想必昳王是不愿回京搅和浑水。 扶明慢慢沉下脸,昳王确实是不愿回京,否则他又何必截住亓御示好的书信。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扶明道:“我会让昳王殿下回京,少将军要知道昳王殿下是如今最名正言顺的继位人,世林派提议的人万不能继位!” 亓御不管扶明如何说,心中不可置否。总之昳王若没有继位之心,左不过这趟收了北军,他在寻个挂名宗室子就是。他道:“扶将军既然如此说,想必昳王是愿意回京继位,既如此我二人一同与昳王禀明行事。” 扶明心中地动山摇,却只能表面沉稳。亓御非要在昳王面前说起此事,他不得推辞只能硬着头皮以期许昳王能放下心中的执念。 昳王谢陶见扶明领着亓御回来了,觉着二人气氛有些诡异。亓御神色淡淡似有如无的看了一眼昳王,身侧的扶明目光意味深长的也看着昳王。昳王莫名的抖动了身子,这两人的眼光让他心生不妙。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节 亓御率先道:“高京圣上无后,久召昳王不归。末将前来勤王,请殿下回京。” 扶明不甘落后,紧接着道:“昳王殿下已经做好回京的准备,少将军尽管放宽心!” 谢陶哭笑不得,扶明如此争强好胜竟是为了他回京一事,二人如此气势恢宏着实令他心中忐忑不安。谢陶道:“有亓御辅助,本王自然放心回京。” 扶明一愣,昳王竟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倒是亓御神色有异常,似乎有什么事超出他的预料。谢陶颇感歉意看了一眼扶明,那个梦让他觉着亓御是比他做皇帝的皇兄还要安全的人。他相信能把持军政又能肃清朝纲的亓御,谢陶打心底里觉得亓御是比扶明等人还要安全的人。 扶明若是知道他如此想,定会怪他的吧,谢陶心道。 亓御对于突然变卦要回高京的昳王虽然感到惊讶,但是却没有多言,而是把那把瑰丽的弯刀放在坐在榻上的昳王身边。他道:“昳王要回京,就不能做个败将回京。末将已经为殿下探查清,突厥王之子阿史那都蓝王子正在此处,还请殿下亲自战败擒拿都蓝王子。” 扶明蹙眉,虽然不甚赞同亓御的做法,但是正如亓御所说,昳王不能以败将的身份回京,若是能擒拿都蓝王子以献俘的名义回京最好不过。 扶明道:“殿下身份贵重,末将可替殿下擒拿都蓝。” 亓御鼻腔蹦出一声冷笑,昳王殿下若是连个狂妄的都蓝王子都拿不下凭什么让他效忠辅弼。亓御刚想开口驳回扶明的话,昳王却先答话道:“不用,本王若是连都蓝王子都擒拿不住,岂不让少将军笑话。” 谢陶坚定不移的语气让扶明震惊不已,这与他心中厌世低沉的昳王分明是两个人。亓御也未曾想到这个看着ji,ng致秀丽的昳王能说出这番话,不过既然昳王如此坚定他倒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谢陶待擒拿都蓝一事议完,便问道:“少将军,北军的粮草不足如何解决?” 亓御不禁深看了昳王,这与他线报中描述的昳王不太相同。线报中描述昳王是一个极其依赖扶明且有些厌烦明争暗斗避世的王爷,可昳王至今为止的表现都不太相同。他道:“末将将居州粮仓的储备粮调来了。” 谢陶蹭的起身,他震惊道:“居州不是连年天灾,少将军把储备粮调来那居州百姓的救济粮呢?!” 居州连年上奏灾祸请求朝廷下拨银两已经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但亓御却没有料到远在漠北的昳王也知晓此事,只是昳王仅仅知道表面文章。他道:“殿下不必如此担忧,居州之灾并不严重,还没到要开仓放粮地步。” 谢陶松口气,若是居州赈济救灾的粮被调来,这岂不要牺牲黎民百姓的命。将士的使命本就是保家卫国,若要用百姓的命换将士的命,那他们北军真的无颜面对天下黎民。 是夜,漠北的风好像自亓御与神机营到来后就不再那么剧烈了。风停了,谢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梦里至死也没能见亓御一面,如今见了又怕亓御这样的枭雄觉得自己差劲。好在自己一改从前死气沉沉的模样,也算没在亓御面前丢脸。 谢陶睡不着,便披衣出军帐发现不远处亓御的军帐还有灯光。谢陶站在亓御的军帐前,拍了拍帐道:“本王能进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攻有点心伤,所以比较冷漠 第4章 还是心软啊 应声的是亓御掀开了门帘,谢陶已经解了束缚散着头发而亓御却只是卸了甲胄穿着便服。谢陶有些窘迫,原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亓御也要处理军务。 谢陶也不知寂静了多久,亓御没有问他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一阵寒气逼人,谢陶一个激灵打了声喷嚏。亓御这才抬头看了昳王,他道:“昳王殿下有事?” 谢陶慌忙摇了头却又点了头。亓御放下手里的文书,挺身端坐看着谢陶道:“殿下可是担心擒拿都蓝一事?” 谢陶微愣,心中的紧张感释然。原来亓御以为自己是担心拿不住都蓝才来找他的,谢陶头回如此深切的感受自己这个亲王做的失败,没有威仪就罢连让亓御高看的本事都没有。 “我只是散散心。”谢陶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么不快,但是亓御却是听的明白。 亓御道:“是末将失言了。” 突如其来的低头让谢陶猝不及防的啊了声。亓御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好脾气,只岔开话题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坐到榻上披着被褥说话吧。” 谢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厚着脸皮上了亓御的榻,亓御一张本就清冷的脸在晦暗不明的冷光中越发显得冰冷。但谢陶却并不畏惧。 裹着被褥的谢陶吸了几下鼻子,亓御暗暗皱眉这被褥他没用过几回,不应当有什么异味。却听着谢陶虚弱但又清晰的声音说:“亓御觉得我能活着回京吗?” 亓御有些惊愕,毕竟前世昳王谢陶确实是没有活到高京,而在十里岭被突厥伏杀,皇帝也因为昳王之死一病不起。亓御神色自若问道:“殿下为什么觉得自己活不到高京?” 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谢陶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攥着被褥,他慢慢对上亓御一双不同于他却也是极为好看的双目,他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与北军前锋营被伏杀十里岭,扶明等人护我逃生,我一路逃到高京的时候皇兄殡□□廷立了新帝,梦里高京将门亓御把持军政与世林派相持不下,我想求助亓御,但却被人截杀在将军府对面的小摊边。” 本是寂静无声的暗夜,忽的生了阵风漱漱作响。亓御一直清冷的容颜颇有几分动容,因为昳王梦里关于他的实打实就是前世的他。亓御不知如何回应昳王,前世他只知道昳王没有活着出现在高京。 谢陶最终扯下被褥,一直都是他因为一场梦便偏执的以为亓御会是自己的希望。在亓御把那把瑰丽的弯刀放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他与亓御非亲非故,亓御实则未必如扶明可信。此刻亓御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他于亓御不过也是一把瑰丽的弯刀,得之锦上添花不得也不影响驰骋疆场。 下了榻的谢陶对着亓御一揖,他竟是笑着道:“九哀将军请回吧,本王不才却也吃了几年风沙,一个都蓝王子还是能对付的。”语毕,谢陶掀起门帘离去。 谢陶才走,林硕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看着垂目深思的亓御道:“都说昳王是个性子温平软和的主,甚至还有些呆闷木讷,今日一见我怎么觉着昳王有些大智若愚。” 至少谢陶不过一夜就回味出亓御送刀的意思,也察觉出亓御此行主要目的也不是迎回什么正统血脉的亲王。林硕约莫能品味出亓御此行目的应在北军军权,但是北军可是有扶明,扶明与扶家皆是皇帝心腹。亓御这胆子当真大,果然是欺负病皇帝不能掌权。 对于林硕的窃听亓御并不放在心上,让亓御心烦意乱的是昳王刚才那番请他回京的决绝之言。亓御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容貌昳丽、传闻性情柔和的亲王,未到漠北前亓御觉着北军最难对付的是扶明,此刻他有种错觉——昳王也许才是他最扎手的荆棘。 林硕头回见亓御如此沉思犹豫,心中感叹昳王倒是个走运的。与亓御蝇营狗苟多年,林硕深知亓御的秉性——时正时邪。大多时候亓御是偏邪,毕竟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秉持正义未必就能保住命。 这日,扶明去见昳王。是时,昳王已经穿戴齐整——头戴凤翅盔,身穿铁鎏银白袍银甲,腰系黑鞓金带銙笏头带,红底绿镶边如意抱肚,盔顶红缨脚上皂靴。扶明叹气,若非生于动荡年代,昳王兴许真就是个翩翩于浊世的清贵亲王,潇洒一世。 长相硬朗却不粗狂的伍子逢偏偏如十足的莽夫一般叼着块圆饼,口齿不清冲林硕说话:“我怎么觉着昳王这身俊俏不是要打仗是要唱大戏去,林参军说是不?” 险些被伍子逢饼屑和着唾液喷了一脸的林硕悄没声的挪远些,才将看着银甲加身的昳王不禁张大了口。他原以为亓御那副清隽的样子披甲已经够俊俏了,此刻才觉着亓御还是跟一般儒将一样俊武,昳王才是实打实的像个花瓶赏心悦目。 正巧亓御一身玄色的便服出了帐,林硕一溜烟的跑到亓御身侧,语气十足的责怨亓御道:“亓九哀,你看看你都把昳王逼得什么样子了,人家俏生生的一个尊贵皇子都当我们这样的大老粗经得起摧残!”亓御只是望着如丹青画卷中静静伫立的昳王,谢陶遥遥冲亓御作揖林硕看了就又道:“亓九哀怜香惜玉懂不懂!” 深知林硕心中的小九九的亓御眼色凌厉的划了林硕一眼,他道:“你不就是跟你师傅一样想匡扶正统。” 被亓御道破心思的林硕并不恼怒,反倒落落大方的承认了。林硕道:“你又不想称帝,反正要扶持一个新帝,不如扶持昳王来的轻松名正言顺!” ‘哼’亓御微扯嘴角,西大营是整个大晋的军力支柱,震慑宇内鞭挞境外,就算他有称帝的念头又如何!何况就算他不称帝就要扶持谢陶吗? 亓御信步走向谢陶,道:“殿下…还是臣等去擒拿都蓝吧。”您这幅貌美如花的样子,还是当个花瓶吧,省的被人当小媳妇劫走了他还要再劫回来。 还是于心不忍啊。 原本心中惊喜亓御向他走来,待听了亓御的话欣喜如狂。扶明倒是越来疑惑亓御的行举,尤其是亓御这句话里的‘臣’字,那日亓御还要求昳王亲自擒拿都蓝王子,今日就称臣反悔。 “不用,本王能战!”谢陶觉着亓御这样的枭雄能向自己称臣已经很是难得,他若连一个都蓝都拿不下怎么对的住亓御的称臣。 昳王坚持,亓御既称臣了便要依着主君几分性子,何况他也想磨炼磨炼谢陶。亓御道:“既如此,臣定会护佑殿下平安。”亓御话锋一转又道:“殿下觉得该如何擒拿都蓝王子?” 分别两侧站立的扶明与林硕同时皱了眉,亓御这态度变得太快,堪比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才示好就发难,好在昳王朕真非无能之辈,竟也应答的流利有理,就是扶明也有几分惊讶。 谢陶说:“都蓝年轻,好大喜功激勇冒进且贪婪过分,少将军的火器是都蓝梦寐以求的神兵,只需以火器作诱饵,都蓝必会铤而走险。毕竟一旦突厥有了火器便可大肆击溃漠北防线,直驱中原。” 计策听着虽简单,但是计策中给的诱惑却是足够吸引人。亓御等人几乎可以预见火器落在突厥人手里,倘若突厥在加以大量研制是多么恐怖的事,直驱中原指日可待。莫说都蓝王子,就是突厥王只怕也难以抵抗这样的诱惑。 突厥营地,蜷发鹰钩鼻的都蓝王子一双如狼目y冷的眸子里满是杀戮与贪婪。突厥营地里的沮渠天师正在说着北军的火器,一众长相凶猛的突厥将领热血沸腾的听着威力无比的火器露出了贪婪的欲望。 待都蓝与沮渠天师交代完毕军事部署,都蓝舔了下唇眼中闪烁别样的欲望。都蓝从头至尾都未相信前方的线报,火器这样重要的神兵怎么可能轻易暴露,仅仅是一些驻守的守卫就能手持火器,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 他之所以会行动,是因为他的目标不是火器,而是大晋病皇帝唯一名正言顺的继位人——昳王。 沮渠天师暗瞧了都蓝王子眼里的欲望之火,他不禁出言道:“王子,我以为中原昳王还是直接杀了稳妥,活着难免横生意外。” 刹那间沮渠天师好似被弯刀凌迟一般,心中恐惧翻涌。 都蓝王子的狼目像渗了至毒,冷飕飕的看着沮渠天师,浓浓的戾气与腾腾杀意逼迫着沮渠收回刚才的话。 沮渠天师只当未曾说过刚才的话,要退出营帐,便听见都蓝王子带着沉沉的警告的话:“天师,谢陶要是死了,天师也只能葬身这片黄沙了。” 谢陶活,沮渠天师就能活。 第5章 有趣的都蓝王子 都蓝王子遵循着突厥人狡狼的习性,派出了数路人马迷惑北军。起初谢陶等人皆以为都蓝王子的几路人马皆是虚探,直到两军交战通讯兵来报说都蓝王子并不是需虚探,而是真刀实枪。扶明主动请战道:“殿下,扶明请战。” 谢陶不太明白都蓝王子是何路数,但只能允准扶明去迎战。亓御眼看着以扶明为首的北军将领悉数去迎战,却只是跟伍子逢低声说了几句,待伍子逢离去当着谢陶的面对林硕道:“林硕领一队神机营的人去助战。” 微微惊愕的林硕看了亓御两眼,伍子逢不是去助战的?林硕沉思一息,定神短暂看了昳王一眼便领命而去。 一时间整个军帐里就只有谢陶与亓御,谢陶犹豫着自己是否也应该去迎战便看向亓御。亓御在谢陶的注视下,漫不经心说了句令谢陶糊里糊涂的话:“殿下在这等着就好。” 无可奈何谢陶只能同亓御在军帐里枯坐,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帐外细细索索的声音。谢陶慌忙握住腰上的直刀做好随时拔刀的准备,可是亓御依旧闲适的坐在案前,谢陶一时窘迫不已,比起亓御他实在太沉不住气了。同样的年纪,亓御不知比他稳健几何。 有弯刀划开军帐,喊道:“王子,中原昳王在这里!” 被这句话惊到的谢陶彻底坐不住了,突厥人的目标居然不是火器而是他! “慌什么,过来。”亓御依旧背对着一方帐布坐在远处,一张清冷的脸没有什么惊色。谢陶不明白亓御的反应,迟迟未动。亓御又道:“到我身侧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不保证殿下能活着。” 分明是要护着他的意思,谢陶不明白亓御为什么要把自己摆在冷漠偏邪的位子上。谢陶这次果断的冲亓御走去,他才走到亓御身边就有突厥人杀了进来——是突厥一小股ji,ng锐。 都蓝王子果然是这一行人的首领,都蓝舔了干涩的上唇看着身穿银甲的谢陶,比起他初见时一身锦衣的翩翩公子谢陶这身俊武的装扮也让他热血澎湃。他抑制着心里的燎原之火,眼中却充斥着贪婪的欲求以致于都没注意到坐着的亓御。 都蓝难得摆出中原人温文有礼的姿态,客气道:“还请昳王殿下跟本王子走一趟!” 谢陶呆滞的看着故作姿态的都蓝王子,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亓御见谢陶不说话,负手站起身竟是比谢陶高了半头。 都蓝本能的带着危机感的看着谢陶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冷俊男子,还没等都蓝细细打量亓御,就听见亓御:“都蓝王子倒是个有趣的人,几日前才用自己的弯刀划了昳王的眉,现在杀入大营却温文有礼的情昳王。” 听了亓御的话,都蓝才发觉谢陶眉上还裹着纱布,但是都蓝没有时间细问自己弯刀划了谢陶之事,只是示意突厥ji,ng锐默默围成半圈准备强硬劫走谢陶。而后一边问道:“你是何人?” 亓御也有了动作,伍子逢一群人破开帐在亓御身后排成整齐划一的队列,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杆□□手里斜握着一柄□□,另一侧腰间挂着一柄利剑。亓御微动上眼睑,好似话家常一样说道:“本将,亓御,号亓九哀。” “大晋西大营九哀将军?!”都蓝几乎是脱口而出,亓九哀怎么会在漠北?! 几乎是电石火光间都蓝下令撤退,然而林硕与扶明已经反包围回来。亓御无心顾及都蓝愤怒与狠厉的暴喝他的名字,林硕回来反包围是因为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扶明反包围回来是谢陶的意思了? 因着谢陶原来的军帐被都蓝和伍子逢破坏了,不得已重新搭了顶军帐。林硕主动揽下了搭建营帐的活计,私下里跟谢陶道:“亓御先前虽然确实不是诚心来救殿下,故意卡着殿下等人危急时刻来,可到底是解了殿下的困,殿下也要理解良禽择木而栖的风险。总之,亓御绝对不会是暗里加害殿下或是利用完殿下就舍弃的小人。”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谢陶明白亓御没有义务非要扶持一个怯懦的无志之王。他并不怪亓御先时的打算,倘若亓御一味重义而无智恐怕也达不到今日之成就。 褪下甲胄的谢陶换了身清简的雪青锦衣,发上束了盏玉冠。亓御见到清霜温容的谢陶微微蹙眉,难怪那都蓝冒着把自己赔出去的险,也要活捉昳王。 方叫人去请谢陶,是为了告诉谢陶他们即日回京。除此之外,亓御还要问清一件事:“都蓝会来擒殿下,殿下一早也料到了?” 谢陶微微点头,先时在十里岭的埋伏他便发觉突厥与中原有联络,既如此突厥人想必也是知道他现如今是皇帝名正言顺的继位人。倘若杀了他,大晋立新帝纷乱之际便是突厥浑水摸鱼之时。 他道:“你在,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虽然那都蓝确有些本事尤其是胆魄——敢率ji,ng锐突袭大营,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倒也叫人心惊r_ou_跳。亓御几乎能预见倘若不是他有意隐瞒神机营的到来,且命林硕清理火器作战的痕迹,凭借都蓝的狡猾以及莫名的诉求难保不会想法子调开他直接劫走谢陶。 亓御不在去想那些假设,将案上一只褐色陶土做的朴素药瓶递向谢陶——这是亓御今日发觉谢陶呆滞时带着隐隐痛状,便向跟着自己的医师孙思清要了有些止痛功效的补身药丸。他道:“殿下虽有伤痛,但也不能耽搁回京的行程。” 轻抿艳色薄唇的谢陶周身氤氲着黯然,他接了药瓶道:“本王无碍,少将军尽可放心不会耽搁行程。” 本在专心致志的搭建军帐的林硕被亓御轻轻踢了一脚,林硕不用回头却也知道是亓御动的脚。他不耐烦的挥手要拨开亓御,语气嫌恶道:“没看我忙着呢!” 只听一道清冷慵懒怠慢的声音道:“那你忙吧,我护送昳王去墨城了。” 顿时麻溜站起的林硕惊喜的看着亓御,他不可置信喊道:“你确定?!” 亓御的回答并不让林硕全然满意,他道:“昳王若不堪扶持,我未必不会另择他人。” 心沉冰窖的林硕明白亓御不是全心全意要扶持正统,他有些恼怒亓御为何不能按理出牌匡扶正统,总是在正邪间游走既给人希望却时刻让别人绝望。 他想不通其中,只忿然作色的质问亓御:“你为何不能坚定立场?!” 无意与林硕争执的亓御转身,林硕不是他——没有经历过谢氏少帝的背叛如何能明白他心底的禁忌疼痛。他也曾坚定不移的匡扶正统,要他命的却也是正统。 墨城的存在很是独特,是荒凉黄土里的一道繁华的景色。这里笼络了周围所有部落氏族的贸易往来,黄土混杂草砌成的商铺里除了一般日常生活所需也有一些稀奇玩意儿。亓御等人进城时刚巧碰上了商户驱逐流民,一个发如杂草面污不堪的小童被人群哄挤倒在地上,流民涌动不知的将那小童踩的哀嚎嘶吼。 扶明递上水袋给昳王,他瞧见昳王眼中的怜悯便道:“殿下,墨城日日如此。” 拿了水袋的谢陶径直走向那个蜷缩在地上抽泣的小童,一只如玉的手撩开小童的干枯成块的短发,取了身上携带的方帕打shi后将水袋放在小童嘴边给其喂水。 伍子逢目瞪口呆的看着昳王,他纳闷道:“不是,昳王这样软的心肠怎么在漠北打仗的?难道打的都是口水仗?” 扶明狠厉的扫了伍子逢一眼,道:“休得无礼!” 因亓御与林硕去墨城马市淘换马匹前嘱咐伍子逢莫要生事,只管保护好昳王,伍子逢便闭了嘴。瞪了扶明几眼,心道:昳王这样子还不兴人讲的。 等到亓御二人将事办毕,回来发现昳王身边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小童。谢陶本以为亓御会不快,却不想亓御就跟没看见他救的小童,倒是林硕颇不放心的细问了前因后果。 马匹与物资到位尚需时日,谢陶等人便找了家民宿暂住一宿待明日出发。午夜时分,窸窸窣窣的动静声流淌在寂静的夜河里,也不知是何人的心跳声阵阵贯彻周遭。一只枯黄的小手摸上食柜的窗沿,一盏暖黄色的菜油灯亮了起来。 忍着一身伤痛的阿叹瘦小的身子蜷缩着,借着昏黄的灯光阿叹瞧见那人眉上无伤莫名的松了口气——不是被恩公发觉自己偷盗便好。 亓御饶有兴致的看着松快似的小童,他道:“晚膳你吃的最多,这是作甚?” 阿叹虽是流民却是不怕贵气滔天的亓御,他勉强撑着身子跪着道:“贵人开恩,我只是想救救我朋友,贵人千万不要告诉恩公。” 不求饶命却求他不要告诉谢陶此事,亓御倒是有些欣赏这小童的心性——是个有情义的孩子。他道:“你的朋友在何处?” 阿叹不敢隐瞒道:“我朋友今日去马市乞讨,我想偷些吃的去马市。” 亓御隐约想起了什么,他慢慢道:“今日,马市死了一个右手脱成两节的乞丐,可是你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都蓝——最惨情敌 第6章 心焦气躁的少将军 阿叹涕泪肆意的纵流,却是怎么也哭不出声像似失了声带。没有家国庇护的流民居无定所,漫漫流浪苦涩的日子里与阿叹相依为命的折儿终于成了她生命里留不住的余温。 “贵人可便告诉我折那个右手脱成两截的乞丐死后被送去哪儿了?”阿叹本想说那个乞丐的名字折儿——因为手臂折成两截便被叫折儿。 丌御本想说不记得了,毕竟一具流民的尸体谁会去多加注意去向。但瞧见站在阁楼台阶上的谢陶便没有说话,谢陶先是看了一眼冷峻淡漠的丌御再向阿叹小童走去。方才的话他听全了。 夜凉如冰,加之噩耗便使得夜更加冰凉刺骨,阿叹微小枯瘦的身子本就伤痕遍布ji,ng神更是虚弱。谢陶把身上的披风裹在阿叹身上,他在怪丌御——如此直白的将阿叹朋友消息告诉本就身心俱疲的阿叹。 有时候,谢陶觉得丌御还没有当下的夜温暖和。 谢陶不忍的看了阿叹,道:“少将军可否妥善那个孩子的后事?” 黯淡柔和的灯辉摇曳在黑幕里,他瑰丽ji,ng致的容颜朦胧在一层轻薄的光辉里犹如身带光环的谪仙。丌御并没有陷入谢陶容颜致命吸引里,他看的出谢陶的责怪。一阵寂静后,丌御才道:“好。” 许是听见丌御要妥善安排折儿的后事,阿叹慌忙拖着披风跪伏在冷硬的地上停不住的磕着地面道:“阿叹谢贵人,日后定做牛做马报答贵人!” “不必。” 冷漠且不留余情的拒绝让阿叹有些茫然,待阿叹再抬头贵人已经不在原地了。谢陶没有多言,对于丌御来说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童的回报确实不必。丌御一个手握重权的少将军不缺这点回报。 “阿缘,以后你叫阿缘。” 翌日谢陶用完早膳行至门外,发现门外不单是马匹还有一辆尚可的马车。林硕和伍子逢都在,唯有丌御不在。谢陶趁着空问了扶明丌御去哪了,扶明摇头他也不知丌御去哪了。谢陶微微蹙动细长的黛眉,难不成丌御亲自去处理那个折儿的后事还没回来? 星眸烁光,睫羽如扇,霜面腻颜衬的一张檀口殷红悉数落在细细打量昳王一番的林硕眼里。如此若非生了一双流光潋滟的多情桃花眸,凸显着男子的风流倜傥,昳王实则更像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林硕觉得依着昳王这软和温墩的性子,昳王若是女子也不错。突然想起先行下一个驿站的丌御临行的交代,林硕慌忙搁下手中的缰绳大步流星走向昳王。 他头回行礼道:“殿下,丌御让臣告知殿下,那个小童是个女娃。” 阿缘是个女娃? 满脸错愕的谢陶看向阿缘,阿缘一头参差不齐的头发活像个假小子让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阿缘是个男孩儿。如今被林硕告知阿缘是个女娃,谢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几人都是男子。 林硕脸上洋溢着浅笑,昳王的错愕与为难悉数被他收入眼中。他道:“权且让那女娃娃扮个男娃娃,反正也瞧不出。” 谢陶觉着这话不错,便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却发现林硕还在笑着看着他。他颇为不适便斟酌的开口道:“林参军在看什么?” 林硕没有因为昳王的问话而收回目光,反倒更加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形容昳丽的昳王却发觉昳王似乎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啊。林硕继续笑容可掬道:“昔年,臣还在神兵局的时候有幸一睹龙颜,殿下与圣上虽是同胞兄弟,生的却没有圣上英武魁梧。” 谢陶微垂睫羽,神色似乎有些冷淡,他语气也是冰沉沉的道:“本王容貌肖似母后,皇兄肖似父皇。”语毕独自上了马车。 马上虽然清简了些,但是却是五脏俱全,车厢还有软垫茶水甚至一些干果小食。谢陶无心细细打量这些扶明布置的东西,他在回味着林硕的话。再明显不过的试探之意,谢陶弄不清的是林硕是怀疑他的身份还是其他——。 更让谢陶担忧的是消失的丌御,他总觉着丌御消失的不简单。深思之际,扶明伸进半个身子将阿缘送了进来并道:“殿下坐稳,这就发车了。” 谢陶此刻最不想见得便是扶明,见扶明出现当即合眼将深思藏在黑暗里。当年就是扶明将他送来漠北的,即便是他自己要来漠北还忍不住从心里排斥扶明——皇兄的人。 再说丌御快马加鞭的到了驿站,神机营的人已经带着都蓝在一处偏僻的房间里等候他了。都蓝王子被擒后基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丌御不想听都蓝这厮的赘言。都蓝被丢在房间的一角,没有什么押送俘虏的牢笼,因为都蓝肩骨被穿了两个铁环通过铁链连住颈上的枷锁,脚腕骨同样被铁环穿骨。 “少将军!” 丌御微哼以应,房中的甲士两列分站给丌御让开一条路。丌御淡漠的看了地上瘫坐的都蓝,不仅是身上血迹斑驳就是所坐的地方也零零星星的凝固着血珠。都蓝原先扎别在耳后的粗发散乱遮掩着疲惫之态,此刻被一声少将军惊醒,像是被惊醒的重伤孤狼警惕十足。 “都蓝王子,我朝何人与突厥勾结?”丌御开门见山。 都蓝听着这清冷雍容的声音便知晓丌九哀来了,他忍着肩胛骨的阵痛用着狼目一样尖锐的双目盯着容颜冷峻清隽的丌御——生的如此绝卓手段竟如此狠辣。他嘶吼:“我是狼王的王子——阿史那都蓝王子!就算战败到你手里,你不也能如此对待我!” “我朝何人与突厥勾结?”丌御又问了遍。 都蓝看着神色冷淡的丌九哀,想起先前突厥王唯一提起的中原汉将就是亓仪与其子丌九哀,心中开始颤抖。但是狼王的血液还在他的身体喷涌流动,他就不能屈服低头。都蓝冷笑两声,故作高深。 丌御有些不耐烦,极其随意道:“都蓝王子不说,本将便当昳王与王子勾结回了圣上。” 一阵锁链的哗啦啦声,紧接着便是都蓝的哀嚎,一个爬起的动作竟也让铁环穿身的他如此痛苦。都蓝不可置信的看着丌九哀,他吼道:“昳王不是你们中原皇帝的胞弟吗?!你如此诬陷不怕你们皇帝杀了你么?” 丌御不甚在乎反道:“若非都蓝王子大营劫昳王,本将听了这话都要以为昳王是突厥的王子了。”丌御又道:“凭着王子这番话,想来也能应证昳王与王子关系匪浅。”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3节 怒不可遏的都蓝站不起只能端正着身子道:“丌九哀我敬你是个人物,你不要胡说冤枉你们昳王!” 话到此处,丌御抬起手示意房中的八人出去候着——他要与都蓝单独说话。待八人速速离去,丌御肃冷着脸才语气沉沉道:“王子与昳王是何关系?” 都蓝麦色的脸浮现几分怪异的颜色,他梗着脖子偏头半晌才道:“能有什么关系?昳王视我如血海深仇的狼贼,仅此罢了。” 刚毅坚朗的都蓝全身笼罩着黯然神伤,他自数年前第一回偷袭大晋北军见到中原昳王便沉沦其人。一颗本残暴无情的心无时无刻的不挂念那道身影,起初他觉得是自己贪婪在作怪,于是不断发兵攻打大晋漠北防线。直到一次谢陶中箭,他不假思索就撤兵并当地拧下伤谢陶脑袋的士兵,还焦虑担忧的派人匿名送药。他就明白了,他于昳王是真心实意的动心喜欢。 亓御看着都蓝由哀情转变为心甘情愿,一时间觉得好笑。都蓝堂堂狼王王子居然会对一个男人情根深种,而且对方还是敌国王爷。 他道:“吾皇若是知晓了王子所思,只怕不光昳王就要失了继位的资格就是王子也活不了。” 一阵狂笑响彻房间,都蓝轻蔑的看着亓御,此刻的亓御倒是有些符合他想象中的亓九哀了。 他道:“莫不是中原大晋病皇帝绝后了,所以连昳王…这样的都要做皇帝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嘲笑道:“亓九哀你们这些人莫不是都是废物摆设?” 都蓝倒是比亓御想象中的还要护着昳王。 咔哒咔哒两声,都蓝由嘲笑再次转变成哀嚎,脚腕骨上的铁环深没骨r_ou_几分顿时鲜血淋漓一地血腥味的殷红。 亓御斯条慢理的收回踩在铁环上的脚,原本只想钳制都蓝防止其被轻易营救走的举措,此刻折磨起都蓝来也让亓御觉得痛快淋漓。 懒得理会都蓝的亓御踱步至门前,一边开门一边道:“王子的心思若是被人知晓,只怕昳王殿下就遭殃了。”都蓝对谢陵的心思能把谢陵从突厥人手里保下,也能让别有用心之人加害谢陶。 快入夜了,昳王等人才到驿站。亓御果真如林硕所言在驿站候着他们了,只是亓御的脸色不太好。林硕与亓御熟稔,对亓御的不悦感受深刻。 他将亓御暗暗请到一处单独说话他道:“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都蓝王子跟你说了什么?” 亓御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远处容颜靓丽的谢陶,而后语气凌厉的冲林硕不善道:“你还是搞清楚你扶持的是什么正统,莫让人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与亓御年少相识于神兵局的林硕还是头回见亓御如此疾言厉色,便是当年亓大将军被番邦蛮子设伏孤岛被困一月之余,亓御的心焦气躁也未曾如此浓烈。由此可见必是从都蓝处得知了什么秘密。 原本打算走向昳王的丌御脚尖一转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谢陶艳溢的薄唇泛着雪霜,翕合间终是没有叫住亓御。 第7章 叔陶与季陵 食桌上摆着些简易爽口的食物,谢陶因为亓御再次消失情绪恹恹,脑中过滤着白日林硕随性的交谈,便被琐事恼的没了用膳食的胃口。扶明见昳王没怎么用餐,待瞧了昳王眉上的细痕还带着深红,本是白净腻和的玉璧却像被技艺粗糙的匠人失误刻了一笔。 他盛了碗清粥搁在昳王的面前,劝慰道:“殿下还是用些吧,伤口也好的快些。”若是回京后昳王这伤还是如此明显,他如何向圣上交代——当初他可是立下军令状发誓不让昳王殿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把碗推给还在狼吞虎咽的阿缘——谢陶想,这孩子兴许从前是饿狠了,自跟随他以来好像永远都吃不饱,餐餐憋着劲的猛吃。 他看着专心致志的用餐的阿缘,心情莫名的好了几分,才愿意搭理扶明。他道:“皇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浓浓的责怨之意不言而喻,扶明不应答却也是知道昳王说的是何事——这事是昳王的心病。皇室兄弟阋墙并不罕见,哪怕先帝子嗣稀薄也没能避免人祸。当年薛端皇贵妃的皇子与当今圣上夺嫡,不敌圣上被诛。昳王无可奈何的看着仅有的两个兄长自相残杀。这是扶明心中所想,谢陶只是冷哼。 “殿下也要体谅圣上。”扶明只能道。 谢陶起身欲回房,他冰冷晦涩道:“本王还不够体谅皇兄吗?不体谅皇兄,本王会在此间吗?” “待东窗事发后,我倒要看你们扶氏如何平息亓御的怒火。” 扶家想用他来牵制亓御,争取时间让扶家嫡女与他的孪生皇兄诞育皇嗣,待日后亓御知晓难免发怒于扶家。 本就空荡荡的大堂原先因为颜色殊华的昳王而平添几分奢美,如今昳王离去旷阔寂寥的大堂又恢复了暗沉。扶明垂首握拳,他不是没听到林硕今日与昳王的谈话——只是此事是禁忌不能提。正如昳王所言,一旦东窗事发亓御之怒就是圣上也要退避。只能他扶氏默默承受百家怒火,这在昳王来漠北那一年他忠君不二的扶氏满门便心知肚明。 日落月西升,点点明星各方散落遥遥不得见。众星捧月的夜注定只能在文人笔下才能出现,常年穿梭与暗黑的夜里的神机营甲士从未见过清风霁月的黑夜,他们的夜永远只有鸦啼霜月。 “高胜寒参见少将军!” 白日里八甲士之一的高胜寒呈上一封线报给亓御,一边拆封线报一边疑问:“孙思清呢?”他明明是命孙思清去查一些事,却是八甲士武艺最ji,ng湛的高胜寒来送线报。 一身漆黑劲衣的高胜寒几乎与浓墨的夜色融合,听了少将军的问话整个人才显露。他应答:“都蓝王子的伤势加重,孙司阶走不开。”八甲士里只有孙思清医术高明。 亓御冷呵一声,他离京半月皇帝就将神机营的人加封过半——摆明了要拖着他站到保皇派,偏生他父亲对皇帝忠心耿耿。看完线报的亓御觉得自己这重生也没有占到先机,反倒被他父亲和皇帝算计了——故意调离他到漠北接洽昳王,趁他人不在之际将他摆在保皇派的阵营里。 “皇上倒是大方,你封了司戈不说伍子逢也封了北衙朗将。更有意思的是林硕改南衙参军。” 亓御说的漫不经心,高胜寒却是听的心惊胆战。北衙禁军乃是护卫皇帝的亲军,把持宫城防卫是皇帝的‘父子兵’。南衙禁军分布全国各道军府,遥遥控制地方折冲府与诸军相互制衡。简而言之,南衙与北衙是皇帝的护命符——如今却主动让亓御的人渗入。 心清智明的亓御明白了,病皇帝托孤他父亲了。所以他被迫脱离西大营,即将要带着他的神机营被他父亲撵出西大营,受皇命以怀化将军的身份入京畿军府掌南衙北衙。亓御心中很不是滋味,前世他费心费力才掌控南衙北衙,这一世提前掌控南衙北衙却是被皇帝送到他手里。 高胜寒不明白少将军是个怎么心情,不管京畿禁军多烫手都有人渴望获得这股强大力量,哪怕粉身碎骨。高胜寒深知其中险恶,却道:“少将军,我们手里有昳王。”皇帝的继位人在手,这股力量就能掌握的名正言顺。 他不说亓御倒忘了手里这个‘昳王’,现在看了邸报更加确定心中设想。如此军权在握的他,皇帝怎么会放心把昳王交给他。必是扶氏与他父亲才知道真正的昳王在何处,皇帝这是恐他有异心给他悬了把刀也给其他想要起事的人留了希望。 随着吱呀的推门声,林硕揣着一封信神色晦涩的走了进来。他看了眼高胜寒,心中明白许是京里传了邸报来。但仍旧掏出怀中的信封要递给亓御,见亓御迟迟不接过便又揣回怀里。 他道:“先帝祥平年太后诞下的昳王,实则还有一个孪生妹妹。但公主体弱夭折了。” 不动声色的亓御偏着头不知思虑着什么,而后在凝固的空气里说了句:“公主叫什么?” 林硕叹了口气,颇感遗憾道:“还未取名便夭折了。” “追封呢?” “先帝追封四皇女为秦国圣懿公主,葬于邚地。” “确定无名吗?” “确定。” 高京皇城,扶明的兄长扶旬奉旨入宫。穿过正天门不知过了几扇硕大铆钉朱门,扶旬才来到巍峨矗立于众多宫宇之间的皇帝寝宫——嘉康宫。拾级而上,眼前豁然宽阔,一人环保的朱红柱子一字排开两侧犹如守卫宫殿的龙神。扶旬被皇帝身边的总管大监领着进了内殿,缠绵病榻的皇帝脸色苍白如雾,昔年的英武神朗让皇帝看着威仪尚重。 “叔陶怎么样呢?”皇帝惨白的唇一张一合都让总管大监季长福看着心累。 扶旬跪着答话:“殿下的旧疾伤了底子,想要好透彻,属实困难。” 勉强支撑着身子的皇帝谢阳扶着龙榻边的季长福,缓缓站起身来一阵喘息后还是坐了下来。谢阳呼出口浑浊的郁气道:“叔陶,比朕能活的更久吧。” “陛下!”季长福呼喊道,眼眶里已是泪光熠熠——自打皇帝出生之际他就侍奉圣君左右,皇帝今年也才刚不至三十的年纪便隐有登极之势——他怎能不哀痛! 扶旬拱手再跪,他语气怆然:“利刃伤的是心脉,殿下恐未必能到圣上这个年岁。” 终究是空欢喜一场吗?谢阳熬了七年只盼着扶旬口中的殿下早早康复,可终究还是等来这么噩耗。谢阳觉得自己这受命上天,宰执天下的皇帝面对生死这般束手无策。他哀恸道:“是朕的孽!为何不报应在朕的身上!叔陶与季陵已经如此辛苦,为何在折磨他们!” 不约而同偏过脸的季长福与扶旬各自沉默,当年先帝过分宠爱薛皇贵妃,以致要废后废皇上的太子之位,而后妖道出言双生龙胎乃是祸胎,太后因此难产,双生胎险些夭折。 尽管如此,薛皇贵妃却仍旧步步紧逼,前朝联合范阳卢氏与在朝如日中天的太原王氏逼迫先帝废太子,更是与异姓王永贞王苟合交易意欲谋害先帝与太子。远在别宫的太后仍旧难免薛皇贵妃的毒手以致晚年病痛连连。 太子谢阳在帝师崔氏与扶氏加之改姓的亓仪帮助下一举夺得皇位,称帝后便杀了薛皇贵妃。谢阳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以薛氏的儿子谢祁性命逼迫着薛氏给他那风烛残年的父亲灌了鸩毒,他也算间接弑父戮君了。 而后他要戮弟谢祁之时,他的胞弟谢陶挡在了谢祁的面前。在他眼中叔陶温和软懦,所以他自以为叔陶在他剑穿谢陶的时候一定会避闪的——但叔陶却倒在他的利剑之下。 “告诉扶延,扶荷若是诞下叔陶嫡长子,便是大晋下一任国君,朕封扶荷元襄皇后,尊扶延国丈!” 扶家从此将为大晋朝第一外戚。 扶旬领旨谢恩,心中却明白扶家这第一外戚并不好做,前朝文有王氏、卢氏等人,武有亓仪荆南王等人。想要出类拔萃的站在顶尖,也要看扶家有没有这个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简述一下,谢陶是昳王,跟亓御身边的始终是受谢陵!!!!始终都是!!! 第8章 都是有故事的人 高京醉莫楼足有五层之高,三层以下富庶者可入内吃酒耍乐亦可高雅风月。三层以上只有富且贵者能入,其中风月无边奢华靡费非常人可想。 范阳卢闰馀与太原王渊澄同席饮酒,阁中的波斯地毯上一群异族风情万种的舞女扭动着腰肢。席间一些京畿子弟已然有些躁动,若非卢润馀与王渊澄还坐在主位上,只怕场面早已失控糜乱不堪。 卢润馀举杯邀王渊澄,二人遥遥相碰瓷杯。眼中相同的蔑视与不屑,同为传承百年的贵族世家子弟最瞧不上眼的便是京畿子弟的浮躁涵养。 “不知渊澄兄可否移驾闲谈两句。” “润馀兄客气了,请。” 二人出了阁间一路被人引着上了最高层,临风而立的俯瞰危楼下车水马龙与人世百态。三楼的阁间里的其他京畿子弟间在场最尊贵的二人离去,如同去了束缚的野兽冲进舞女群哄抢舞女。 “皇上的旨意已下达百官,亓九哀也太得意了!”卢润馀秉持温雅姿态,语气里却是有嫉妒之意。 同为世家子弟,王渊澄高他一头也便罢了,偏生改了姓的亓御年纪轻轻的就掌握着比他父亲还要滔天的权势。卢润馀不服气,亓御如今可不在是西大营的少将军而是南北衙军府的统领怀化将军。整个京畿道的兵马以及各道军府的兵马都握在手里,比当年巅峰的亓仪还要可怕。 “确实…只是我等为文生,也没有法子。”王渊澄浅笑,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明白。 卢润馀长叹一声,带兵打仗是他们世家子弟的短处和痛处。这也是他们明知皇帝旨意是托昳王与亓仪、亓御,却也不敢打禁军主意的缘由——放眼高京,除了亓仪父子还真没有人能统领禁军,就是扶家也未必。 二人吹了会风后便下了阁楼,移步换景到三楼阁间外——阁间内阵阵调笑声甚至还有男女敦伦时的吟呼。卢润馀脸色沉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一群废物。 王渊澄倒是没什么情状,高京时常从薛延陀、百济等小国倒卖来的舞女左不过都是这样的命。 不过卢润馀倒是想起突厥,便道:“那位昳王殿下是在漠北吧?” 不知是不是说中了王渊澄的心事,卢润馀竟看见一向清冷的王渊澄有些悦色。王渊澄相貌是标准的世家大族公子,温雅俊致气韵独绝。一双凤目两道剑眉俊逸非凡,加之玉骨清姿令人陶醉。 “昳王,应当在回京的路上了。” 王渊澄语气轻柔,带着深浅不一的笑意。这位昳王他可是瞧过的,艳逸他心经年不忘之。 “李荣业为首的世林派想扶持一个离龙脉不知几多远的小儿做新帝,渊澄兄小弟不才,却也觉得不如扶持昳王的好。” 卢润馀这话说完,二人已经出了醉莫楼。王渊澄正要上一辆华美的马车,听了卢润馀这话,王渊澄想了想道:“且等昳王殿下回来再议。” 这些年躲在漠北的昳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需见到人了解了再说。 王府里王渊澄的院子里站着一个蜂腰媚骨的女子,王府管家正愁眉苦脸的想趋这女子——偏是送人的是当朝宰辅李荣业。 王渊澄回到府中,瞧见这一幕神色未有波澜,欲叫管家处置了。那女子却主动抬脸给王渊澄瞧看,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与在回京路上的昳王有七分神似。 “管家,你忙去吧。” 王管家见状便也离去了,那女子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宰辅大人果然没有欺骗她,这张脸果然能保她性命,说不定还可以让她得到王公子的宠爱。 “你跟本公子进来。” 王渊澄的屋子ji,ng美绝伦,一应摆设全非俗物。单是遮光的纱帘用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鲛纱,更别说书案上撒金的熟宣纸。女子心中狂喜,若是能得这位俊俏尊贵公子宠爱此生必是富贵滔天。 “公子,奴是……啊——” 女子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王渊澄剜了双目,原本一双流光潋滟令人痴迷的桃花美目此时此刻是两团血流不止的黑洞。 咣当一声王渊澄将剜目的刀厌恶的随手丢在明净的地上,任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 “丢到李荣业的榻上。” 黑暗中冒出一个身形,迅速将女子拎走。 王渊澄微眯着绝冷的双目,李荣业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侮辱他想要的人! 扶明接到扶家的邸报,对亓御等人不再如先前的戒备,至少此时亓御与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正是因此,亓御提出让扶明自己去审问都蓝王子何人与突厥勾结时,扶明虽有些疑惑却是答应去了。毕竟此事关乎昳王。 快马加鞭一个白日,赶到了下一个驿站。虽入秋渐寒,一场风尘仆仆的逐日似的赶路还是让一行人身上汗涔涔的。 好在渐渐出了漠北的地界,驿馆的设施条件也比之前住的要好许多。林硕也想见见那个敢带领突厥ji,ng锐杀入大营劫持昳王的都蓝王子,便跟着扶明快马加鞭先行了。 到了驿馆扶明迅速的跟驿馆的人交代了些事,才跟着林硕一同去审问都蓝王子。 夜幕才到了驿馆的谢陶看着驿馆的木栅栏,不禁有些好奇都蓝是如何被困在这看着极其容易被攻陷的小驿馆里。 他道:“都蓝这里不会被劫走吗?” 正在跟驿馆的人接洽的亓御听了这话,似笑不笑的神情看的谢陶手心冷汗直冒。他听见亓御说:“莫说救人,就是跟我耍花招也是一个死字。” 出于危机感,谢陶本能的想寻扶明——现在他越来越觉得扶明比亓御可靠。至于那个梦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何况梦里他还没见到亓御——他想不通为何会在梦里如此相信亓御,许是因为亓御位高权重能够保他不死。 “扶明呢?” 留给众人一个挺俊的背影的亓御,语气里婉转着什么情绪:“都蓝临时转移别处,扶明跟林硕不在此处。” 扶明不在!谢陶身子顿时僵住只恨没有多从北军带几个人在身边,他吸着凉气莫名的恐惧眼前的一切,一双脚怎么也挪不动。他温凉的虎口处感受到一阵细软——阿缘一双小手正握着他,似乎是在告诉他不要怕。 “恩公,我们进去吧。” 一月以来都是扶明陪着谢陶同阿缘用餐的,现下扶明不在,亓御自然不会同他们一块用餐。壮实爽朗的伍子逢端着海碗坐到了他们的对面,伍子逢的吃相让谢陶忍俊不禁。 “恩公总是觉着阿缘吃相不好,阿缘觉着伍大人的吃相也跟阿缘差不多。”阿缘有意提起伍子逢的吃相,以让谢陶展颜。 果不其然,谢陶笑了,如冬日红梅清雅。谢陶恐伍子逢觉着阿缘不懂事,他道:“伍将军莫怪,稚子童言无忌。” 被昳王绝美温润的笑容晃了眼的伍子逢听到昳王这么个玉做的人致歉,伍子逢放了手中的海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伍子逢眼里晃了几下昳王昳丽的容颜,脑子忽的冒出一句话:“咱们男人合该这么吃饭,这一时不讲究让昳王见笑话了哈!” 小童与男人都没觉察出谢陶眼里浮动情愫,自顾自继续用餐。谢陶无甚食欲,身上的汗浸shi小衣难受的紧,便先离席回房浴身。 房间靠里摆着一张床榻,靠外摆设着两张木椅与一张桌几。桌几上是一壶雾气腾腾的热茶,桌边放着一只斟满茶水的茶碗。桌边坐着个风姿清隽冷沉的俊美男子——亓御。 心中打着鼓的谢陶不甚明白亓御坐在自己房间喝茶的意思,他犹疑道:“这是少将军的房舍?原是本王走岔了。” 看着谢陶要往外走,亓御勉为其难的开了尊口:“昳王没走错,是我在此恭候昳王。”亓御觉着好像少了什么话:“恭候已久。” 最终谢陶还是迫于亓御诡异却是温暖的笑容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谢陶站在亓御对面,仿若亓御才是个亲王而他是个小喽啰。他疑惑道:“不知少将军等候本王是有什么要事?” 亓御抬着光润的下巴冲里间指了指——一只装满热汤的浴桶。谢陶看着浴桶心中一阵恐慌,故作镇定道:“多谢少将军。” 自上而下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温情,亓御道:“热汤是扶明备的…”一语未尽,亓御本想倾斜身子靠近谢陶说话,却发现谢陶矮了些索性便弯了腰欺身到谢陶耳畔。 他语气似乎有些笑意也有怨怼道:“昳王身量未免矮了些,”谢陶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对亓御靠近的恐惧还是其他,总之身子抖得厉害。倒是亓御单手扶住谢陶抖动的肩,手里握着的圆润与柔软令亓御觉得诡异。 他稳住音色道:“我给殿下送套新衣。” 亓御出了谢陶的房间,才转了弯就瞧见了伍子逢。伍子逢手里拿着几个圆饼,亓御拢眉道:“昳王又没有食欲?” “嗯啊!”少将军你又知道?伍子逢想。 “这饼你自己留着吃,昳王消化不了。” 语毕亓御扬长而去,伍子逢掂量着手里的圆饼,自己咬了两口觉着这饼挺好的昳王怎么就消化不了了?就他家少将军事多。伍子逢才没咬完一个饼,有人扯了他的衣摆——阿缘咋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给你一块,就一块!”伍子逢说完就递给阿缘一块饼。 阿缘跟伍子逢一块坐在木制的楼梯台阶上咬着圆饼,口齿不清道:“你是将军,你教我武功吧!我想保护恩公。” 隐约在哪里听过这话的伍子逢偏着头,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画面。那一年海寇上岸,屠杀了他所在渔村的所有村民。他站在海崖边上看着他阿娘带着阿妹跳下海,那一年的海水腥味格外重。当然除了他阿娘和阿妹这样跳下去的人也有不敢跳的,那些不敢跳的人,男人被海寇杀了,女人有当场被欺负死的也有被拖走的。 他是幸运的,少将军领着神机营及时赶到,在他目睹这一场浩劫后即被杀死时——少将军一枪打中了要杀他的人。 “你是将军,你教我武功吧!我想保护恩公。”伍子逢想起来自己也曾拉着神机营的一个将士这样说过。 “你吃鱼吗?”伍子逢问。 “我…没吃过鱼!”阿缘答。 “你答应我以后别吃鱼,我就教你!” “这有什么难得,我答应你!” 第9章 真是男人,那一起睡 品红的凤衣上金凤栩栩如生,好似即将活过来脱离千金难得的缂丝衣。九鸾环绕,凤穿牡丹。百鸟朝凤,百花齐放。这样ji,ng致的衣裳不单单只是无价之宝,更是身份的彰显。 能穿得这样华服的不是皇后便是太后,而在大晋也曾有位公主被赐予凤衣。大晋新皇登基之时,命尚服局赶制过一套凤衣。最终葬于秦国圣懿公主的皇陵邚地。 尽管亓御亲自送来的这身凤衣已非凡品,单在昳王看来在成衣方面还是欠缺火候。但谢陶却还是瞧出来这凤衣应是出自大晋皇宫,他还知道这应该是薛皇贵妃未来及穿上身的凤衣。 他虽然琢磨不透亓御是何意思,却是知道这凤衣应当完好无损的还给亓御。 只是他还未去还衣,亓御人便来。待亓御发现昳王仍旧是先前的圆领直缀,他巡视了还在原地的包袱道:“殿下觉得新衣哪里不合适?” 谢陶冷了脸,温和平静的玉容像起了风的湖面涟漪泛泛。便是发怒,也显得雅致清朗。 想不通,亓御实在想不通。待接收到谢陶的目光,看到一双桃花潋滟的多情眉目。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圣上的也是这样的一双桃花眉目。只不过,圣上英朗神俊而昳王却是柔和温润。 “少将军无事便把这包袱带回,本王用不上。” 昳王的拒绝在亓御预料之中,亓御独自走道木椅上坐下。他将一些往事娓娓道来:“我朝曾有过长昭公主代皇父御驾亲征,只是却从未从有过像武瞾一样的女帝。如今圣上没有子嗣,倘若当年早夭不是秦国圣懿公主而是昳王殿下…” “殿下以为,圣懿公主可会是第二个武瞾女帝?”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4节 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四处散落,让谢陶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亓御,而自己无处可逃可藏。待听了亓御的话,谢陶竟是松了口气。 原来亓御是怕牝ji司晨之事发生,可他真的实打实的男儿。如今想来那凤衣也是试探他身份的。 亓御见昳王眉心的松快与释然却是拧了眉,果然是另有隐情?眼前这个昳王并无问题,单是容貌瑰丽些罢了? “少将军安心,武瞾女帝本朝不会有。” “是么?” 当然!我真的是男人,谢陵心中怒号。 唇角噙笑的亓御近身的猝不及防,谢陶出于本能后退跌坐在床榻上。手掌下正按压着亓御送来的华服,他紧张的攥住华服神色却是镇定。 背着灯珲的亓御眉眼拓落均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的容颜不知是何颜色。谢陶觉着自己不能再退了,可是亓御高大的身形将他笼罩在y影里,无形之中的压迫感逼的他步步紧退。直到他从床边退到后背撞上隔了层床幔的墙。 紧接着亓御掀衣上榻,动作行云流水的躺倒在靠外的一半床榻上。谢陶又惊又怕的看着假寐的亓御,他张着殷红似血的双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今夜扶明不回来,臣守着殿下。” 原是这般,谢陶刚松口气却又听横躺在他身前的亓御道:“殿下说了没有女帝,殿下与臣皆是男子,同榻共眠不妨事。” 亓御目光无意瞧见谢陶垂合的冗睫,如同轻薄的颤动蝉翼,轻微眨眼间的触动便似即将腾飞的墨色蝴蝶。亓御觉得自己五脏六腑某处也跟着动了,而他并不排斥这种异动甚至去细细感知。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谢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此刻躺在身侧的亓御又给了他那时在梦里感觉,让他觉得亓御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亓御的存在就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可是月余的相处,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亓御并非他想象中的安全可靠,反倒是让他觉得时而危险时而安心。亓御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游走在钢丝上,走稳了不会坠入万丈深渊,走不稳则尸骨无存。 “少…亓御,我在高京能活着吗?”梦里的死亡仍旧让他心有余悸,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在高京亦不是什么难事。 本就是假寐的亓御自然听清了谢陶的话,只是他又想起漠北谢陶也曾问他自己能活着到高京,如今路上安稳谢陶却又问他自己能不能在高京活着。亓御觉着昳王似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像他前世经历的一样——昳王从未活着出现在高京。 “殿下若是不想死,只需做一件事。” “啊?什么事?” “跟我,紧跟着我。” 谢陶听着亓御的话虽是安心,却也不全安心——他只是炙手可热人人争抢的政治砝码,于亓御而言亦是如此。 “殿下叫什么?” “啊!”谢陶翻个身子,不太明白亓御的问话却是道:“本王叫谢陶。” “我知道。” “…啊?”明知故问? “殿下可还有其他名字?” 谢陶想了想,兴许亓御问的是其他一些称谓——就像亓御还可以叫亓九哀。 “…季陵,我还叫季陵,就像你还叫亓九哀一样。” 一样却又不一样,从前皇兄他们常唤他季陵。只是这样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人死如灯灭——他害怕再有明灯会灭。若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灯去代替皇兄熄灭。 “哪两个字?” 谢陶被亓御这句话牵起了一段回忆,记忆里英朗俊伟的大皇兄说他最小,按照伯仲叔季排序,他应当是季大皇兄是伯——他曾仗着年幼直呼大皇兄伯阳。 “季节的季,青陵的陵。” 正在亓御无端有些愉悦感,却又听见身旁那人清朗润嫩的声音响起。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谢陶。” 刹那间,亓御济生的愉悦感消失殆尽。亓御没有答话也没有问缘由,夜深了,有些话不着急言尽。 高京扶家。 扶延嫡女扶荷抱着一副新得的前朝名家的丹青笔墨,扶荷人如其名犹如一朵清池白莲,美而不俗不媚。霜肌玉骨,眉目如画的扶荷落在远处亭台上的男子眼里。 亭台里的男子一弯笑容,明艳里带着苦涩。待扶荷人到了亭台上,男子已然恢复冷淡容颜,唯有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目还在吞噬着扶荷的心神。 扶荷看着男子风神玉秀的容颜,暗暗烧红了双颊以及耳垂。最钦慕的人站在她面前,她却是多一眼都不敢瞧看。——因为她明白他的抑郁寡欢,也明白扶家的谋划。 可是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他的冷淡,喜欢他的孤漠,喜欢他的苦涩,喜欢他的一切一切,哪怕是乖戾暴躁也都喜欢。但是,他一点儿都不相信她的喜欢。 于他而言,自己就是扶家为了诞育大晋皇嗣的工具,是扶家想要一跃而起的y谋践行者。她在他眼里至始至终都是不堪入目的。 “这…这是白鹭图,殿下提过的白鹭图。” 白鹭是忠贞不渝的鸟儿,亦常是成双成对的眷鸟。而他能给扶荷什么呢?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能觉察自己的生命在无声无息的流淌,总有一天他就会一声不响的离开人世,或许是今天又或许是明天。 他叹气,心室处如针扎刀割的疼痛,疼的他险些站不住脚,只能堪堪扶住亭柱稳住身子。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为伤口心疼,还是因为扶荷、季邚或是皇兄心疼。 他淡淡道:“搁着罢。” 而后,他看着神情掩不住失落的扶荷,她顾盼生辉的眉目里氤氲着滚烫的水雾,看不清晶亮眸子里倒映的他。 无论她怎么用心怎么做,他都是神色清淡不多看一眼。 扶荷福神意欲离去,却被他叫住。惊喜万分的扶荷回头看向他,他却道:“告诉扶延,让扶若来——今夜就让扶若来侍寝。” “谢陶!” 扶荷的三哥扶昊不可置信的站在亭台下怒视着亭台上风神玉秀的男子。他妹妹还不够用心吗?偏生谢陶这个命短的怎么也看不上他妹妹。 “就算你是王爷!也是个短命鬼!扶荷哪里配不上你了?!你竟然不要扶荷要扶若那个低贱的庶出!” 啪的一声扶昊被扶旬一掌扇道在地,扶旬跪在地上,请罪道:“微臣三弟口不择言,是微臣与父亲大人的疏忽,还请昳王殿下恕罪。” 扶荷同扶旬以及瘫坐在地上的扶昊跪在谢陶的下方,谢陶就这么静静地俯视扶家三子女。良久才道:“本王刚才的话扶旬你应当是听见的,本王便不再赘言重复了。照做执行。” 扶旬暗暗握着扶荷的手,厉目瞪了扶昊不准其再多言。扶家三子女走后,谢陶捂着心脏之处一阵钻心绞痛。他强撑着扶荷消失在视野中,终于可以放心的倒下却有人由后托扶住了他。 这人与扶旬、扶昊相貌有几分相似,是扶延的四子扶昃——一直以来为他治病疗养的人。 “殿下以为在救赎他人,却未曾想过他人的生究竟是怎样的生。” “那也比真的死了或是生不如死的好。” “于微臣的姐姐而言——扶荷而言,殿下生姐姐生,殿下亡姐姐亡。” 谢陶任由扶昃诊脉施针,痛楚减轻的时候他总是想放纵自己去拥抱扶荷,对扶荷笑。可他知道只是痛楚减轻而已,生命的长度并没有拉长。 第10章 不痛?我再动一下? 殿下还记得跟微臣说过的话么?生本不苦,所谓佛家八苦全是庸人自扰之。殿下这般,不也是自求苦恼。” 扶昃知道昳王是怕扶荷在自己死后带着他的子嗣活的艰难,扶荷还年轻不应该为了一场政治博弈而辜负花季一样的韶光。他也舍不得扶荷受生死别离孤苦,倘若早一点再早一点遇见扶荷,他无论如何也要避过那一剑或者干脆就死在那一剑下。 “本王宁愿求苦。” 他这一生连累了太多人了,因为任性累的大皇兄因他为扶家所钳制,因为任性累的季陵为他远赴漠北活在不见天日中。他不能再任性累的扶荷一生寡独凄苦。 也不知扶昃用了什么方法,谢陶只觉得某处阵痛顿时头脑清楚。身子一向软惫迟钝的他觉着此刻自己不像个有心疾的人,他觉着自己真实的活着。 扶昃起身收拾了自己的银针,他提醒昳王道:“殿下莫不是忘了一句话,情之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殿下的谋算不太英明。” 以扶荷的性子,扶昃的话确实惊动了谢陶那颗残缺的心脏。 亓仪坐镇西大营迎来帝师崔故,按辈分算崔故算亓仪叔父。崔故上了年纪却是ji,ng神矍铄的很,尤其看到亓仪后恨不得抄起军营里的□□做烧火棍用——一顿痛打亓仪。 当年就是亓仪这个贼ji,ng的后辈将皇帝谢阳隐瞒了身份送给他做学生,累的他不得不为了自己唯一的学生掺和朝廷那淌浑水,如今是彻底陷在里面出不得了。 亓仪客气的笑脸相迎崔故这位被他坑成帝师的长辈,他道:“崔帝师莫气。” 崔故瞥了眼亓仪,没好气道:“你倒是心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放过。”亓御做了南衙北衙的禁军统领看着风光,却也是集中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换而言之集中了所有人的火力。 陪笑的亓仪没有半分惭愧,崔故腹诽亏得亓仪养了能干的儿子,换个人做亓仪的儿子真要应了九哀二字——悲哀至极! “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亓仪囫囵的回了句。 崔故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亓仪此举是给那位养在扶家的王爷争取时间——早日诞育皇帝的继位人。崔故不禁哀叹,谢家男儿命薄如纸——个个不得长命无绝衰。 “老夫可是知晓扶家那位身子骨比起圣上,也没有缓和到哪里去。若是子嗣难得,就不得不考虑那位了。” 那位指的是被皇帝留了一命的谢祁。 崔故说出了下下策,瞬息万变的时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个时候不得考虑到所有情况。 神情不甚赞同的亓仪摇摇头道:“二皇子不是先帝子嗣,不可。” 崔故一怔,原来如此——难怪皇帝一个也不愿放过。得,又堵了一条路,又得要想其他的路子。 最终还是亓仪开了口,他道:“实在不行,便让那位暂代昳王,待日后……” 话还没说完亓仪如阵风闪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拎着个人。亓仪并没有看那人是谁,窃听者死!崔故慌忙喊停亓仪,他抖着手道:“这是你外甥宇文小子!” 宇文嵚见亓仪停了手,慌忙露脸,使劲儿将脸凑在亓仪眼前生怕亓仪看不清,再要对他动手,他连个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 亓仪实在受不了宇文嵚那快帖到自己脸上的动作,嫌弃离宇文嵚远点。 “今日的话,若传出一句。崟崟,姑父唯你是问!” 宇文嵚一脸憋屈的听着崟崟二字,心中垂足顿首的难受。却不敢放肆,只能连连点头,乖觉的答好。 亓仪的威压褪去,宇文嵚像岸上的鱼重新入水活了过来。宇文嵚趁着崔故老先生尚在,大着胆子道:“姑父这事做的不厚道!” 亓御一无所知的被亓仪推到保皇派阵营,倘若各方察觉亓御此时在高京世林派杀之而后快的昳王身边,宇文嵚基本能想到亓御的日子有多么不好过。在宇文嵚看来,现下的亓御不仅要面对世林派的暗杀还要常常被三地藩王问候——亓御与那昳王就是两个人r_ou_活靶子。 而且,宇文嵚觉着他要是那些人——他会先除了手握神机营且掌握南衙北衙的亓御。一个常年不在朝野的软懦王爷,哪里有亓御的作用大。 “再多言,上军棍。” 宇文嵚身子顿时抖如筛糠,见亓仪如刀子一样的目光就要与自己对上慌忙低头将下巴贴在脖颈下方。他也不知道亓御是怎么在凶神恶煞的亓仪手下过活的?难怪亓御贼ji,ng贼ji,ng且胆大如牛,若是没点脑子胆色还真不一定能被亓仪养活。 “崟崟知道了。” 见宇文嵚耷拉着脑袋,亓仪也不好意思再让崔故看自己外甥这副熊样。被亓仪示意退下的宇文嵚暗暗松快了不少,原本想借着姑父敬重的崔故老先生在想驳姑父一句话,不想这么艰难险些挨了顿军棍。 崔故捋了修剪整齐长度适宜的花白胡须,叹了口气——亓仪这刚肃的秉性是一点都没改。但眼下群狼环伺,诸强争凶斗狠的时候他不得不提醒亓仪单兵作战的风险。 崔故道:“听闻清河崔氏给你递了拜帖,你没有见他们。” 军帐中的二人皆是出自崔氏之首——博陵崔氏,但博陵崔氏一心向学致力于问学,庙堂之事与江湖之势皆未有清河崔氏涉及之广之深。此番清河崔氏主动向亓仪示好,亓仪若是受了手上可搏的力量便更加强劲。尤其是在对上王、卢与李荣业等世家,将会更游刃有余。 亓仪抿着唇,面色冷肃。崔故说的他不是不懂,但是清河崔氏此番结交更多应是想借力打力——借他的力量打压太原王氏、范阳卢氏,稳固自己五姓七望首位之荣。 本就步步为营的他若要再与清河崔氏拉扯,真是更加头疼了。 “先生,不是我不见,而是若见了便是脑疼。” 崔故也是明白了亓仪的心思,也怪不得亓仪。大晋江山飘摇无以为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清河崔氏也是如此。而亓仪受命守护大晋江山,凡是想从大晋江山牟取暴利者自是不待见。但同出一脉的崔故还是为清河崔氏说了句话。 他道:“你我皆受崔氏香火之情,亓仪,你便是为了维护大晋江山也不能全然忘了自己的出身!博陵清河皆是一家,你当信之!” 这番话算是说进亓仪的心坎了,也触动了亓仪心底那不曾忘却的世家赤子之心。试着信任,倒也不错。 正在被宇文嵚烧高香求平安的亓御一身素净的袍子站在一间民间客栈乌蓬前,一双玄色皂靴站在血泊之中,原本如雪的鞋边已然被鲜血侵染透红。谢陶正在站在亓御身后屋蓬之下,他神色慌乱却未有惊恐。 欺霜赛雪的玉容也不知秋风刺骨还是眼前血腥激冷的缘故,显得更加清淡苍白。亓御戎马倥偬数年却也是见过不少姿容绝美的女子抑或男子,却都不及眼前的昳王惊艳□□。出言安慰这种事亓御自然做不来,跟着伍子逢学武阿缘自然是做的顺心得手。 阿缘站在伍子逢身边距昳王有些远,便要走近些的时候瞧见乌蓬上三两黑衣人疾驰坠落——直冲着乌蓬下的昳王。 “恩公!” 兵刃铿锵交接间,刺客的刀压着谢陶的刀,一使劲谢陶受不住蛮力自己直刀割破肩上衣料没入血r_ou_几分。亓御顺着谢陶肩上的猩红,抬眼瞧见谢陶眉上凝紫的结痂。身子虚晃到那刺客身后一刀斩毙谢陶身前刺客,亓御眉目生冷的看着谢陶道:“闪开!” 乌蓬坍塌,谢陶翻身滚出乌蓬的时候被一个刺客缠斗不慎踩空一脚,脚腕骨咯噔之声响彻周遭。谢陶狼狈的曲着崴了脚的一只腿,疼痛感致使他一张脸皱在一起。亓御挑开茅草抖去身上的尘土,见了谢陶不虞之态后迅速跳出坍塌的乌蓬。伍子逢主动去解决那未死的刺客。 “如何?” 谢陶清白瘦削的手碰了碰右脚腕,道:“许是脱臼了,不碍事。” 亓御沉着脸,一把横抱起谢陶头也不回的迈过坍塌的乌蓬决绝道:“伍子逢,不用留活口了。” 伤了不该伤的人,连做阶下囚被酷刑审问的资格都不会有了。 脚腕处肿痛的紧,谢陶却还是瞧到亓御方才杀气凌厉的神情。他提着心,被亓御抱着的身子绷的僵直。待亓御将他放在软和的被褥上,他才松快了。 “季陵,” “啊?” “忍着些。” 咯嗒一声,亓御把谢陶错位的腕骨矫正。抬眼看着额间薄汗抿唇的谢陶,他目光动了动移到谢陶的肩上猩红处。 他拧眉道:“眉上的伤尚未愈,肩上又伤了。” 谢陶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这是第几波刺杀他记不清了,前面几波亓御将的护的紧——寸步不离。因为一直没甚意外,他便央求亓御不必寸步不离。不想,亓御只离远一次他便不争气的受伤了。 “这处,不痛,不碍事。”谢陶心虚的掩饰。 亓御舒展开俊秀的长眉,唇间隐有笑意。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按了猩红的伤口,谢陶顿时痛的眯了眼。 “还说不痛吗?不痛?我再动一下?” “痛痛痛” 作者有话要说: 亓御:睡肯定是要睡的,现在他有伤在身,舍不得动,日后再说再说 谢陵:………………………… 第11章 扒衣卸甲,扬州静美 亓御看着真实表达自身感受的谢陶,嘴角的笑意彻底晕开。还有脾性犟的时候,他以为貌美的昳王只有温吞的一面。 亓御开口:“我给你处理伤口。” 谢陶稍稍愣住,动作僵硬的捂住肩头。连连摇头拒绝,定不能让亓御给他处理伤口。 亓御收了笑容,欺身弯腰靠近谢陶。他声音磁沉的响在谢陶耳畔道:“季陵不必恐慌,大不了我对季陵负责”语气稍稍婉转又道:“季陵未嫁,我尚未娶,娶了季陵整好。” 谢陶瞪圆双目,看着亓御神情淡淡,寂静的空气里他急促的呼吸声无规律的响着。 “少将军荒唐了!本王与将军同为男儿!” “既然如此,臣给昳王处理伤口。” “……………不用了!” 脱衣治伤必不可,谢陶想了想忽的拍了自己的胸脯,道:“我自己可以。” 亓御好整以暇的看着谢陶的动作,莫名觉得不适。谢陶坚决拒绝之意,让他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恼意。 许是觉得亓御不信,谢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拉扯了亓御的手覆上拍在自己胸膛。 冷硬之感袭遍亓御的手掌,他眉生十尺寒冰,几近咬牙切齿:“脱下来!” 谢陶茫然不解,呆滞的坐在原地。亓御冷厉的突然,让他本能的畏惧。他一动不动似乎激怒了亓御,他电光火石间将呆愣的人钳制在身下。 “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亓御摆出两个选择给谢陶。 被掣肘双臂的谢陶试着扭动身子以摆脱亓御的钳制,但是压在他身上的亓御的力量与方才持刀的刺客强劲了不知几何。 “脱…脱脱什么?” 谢陶耳后滚烫,红云块块。亓御离他太近了!说话时吞吐的热气钻入他颈间,既酥麻又痒心。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 将谢陶惊恐不解的神情纳入眼中的亓御不禁有些怀疑,或许他是真的不知? 他犹疑后终道:“甲衣,玄铁锤炼的八甲衣。”前后各四块四方铁板由钢丝串起的甲衣——八甲衣。 谢陶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八甲衣,他知道这沉重坚硬的甲衣能保自己性命,让自己重要器脏不会轻易被刀剑重伤。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5节 但是知道八甲衣的亓御却是清楚的知晓八甲衣的不利,甲衣刚硬且不就人体柔软,穿久会压迫器脏损害人体。昔年他也见过有人因为甲衣压迫而伤了器脏,最后不治而亡。 方才手心里坚硬如铁的感觉告诉他,谢陶身上的正是八甲衣。 “我帮你脱。” 亓御眼疾手快的解开谢陶右侧的衣带,紧接着解了左侧的衣带,果然是玄色的甲衣。三下五除二的卸了甲衣,谢陶身上丝质的中衣被肩上的血晕染的通红。 微咳的亓御待看见谢陶骨感却线条优美的半边锁骨默默松了谢陶,起身偏头道:“甲衣我拿走了,你莫要再穿…对身体不好。” 达到目的的亓御许是良心发觉,主动退出了房间以让谢陶自己整理凌乱。 “谢陵,我叫谢陵!” 亓御快出门时,谢陵喊到。 “知道了。” 合上门之际,亓御微动眼睑道:“真不用帮忙?” 格外显明戏谑语气让谢陵头次真真正正的怒沉着脸,亓御还算懂人脸色,见状当即合门。 …………… 奉亓御之命的伍子逢干脆利索的收拾了两三刺客,阿缘虽小却也是被近来几番杀伐磨炼的不再惊恐。 按照前几次的习惯,阿缘果断翻动着尸体,前几次没有从刺客身上搜刮出什么的阿缘随手扒了一个刺客竟是摸到了一颗玉珠子。玉珠温凉,被串在细绳一端。 伍子逢自然将穿线玉珠呈给了亓御,玉珠光滑圆润一丝痕迹都无,仅有些处哑光黯淡。 这样不起眼的玉珠却也别有一番雅致,握着玉珠的亓御微嗤——世家这点风骨真是值钱,就是刺杀一个贵胄王爷也要给自己留点端雅痕迹。 “罢了,清理了罢。” 与其花时间纠结这些没影的事儿,还不如将手里这个昳王殿下教聪明些。 他可不管真正的昳王在哪里,他费劲护下来的就算是个假的也要作真的!否则他岂不是要瞎忙活? 淮南道扬州,高明王府。 高明王叶唤真站在湖心亭里端着小瓷碗时不时的喂一喂池中锦鲤,身后温文儒雅的小厮默默看了池中又一只锦鲤翻了白花花的肚皮。 小厮用一直握在手里的长杆鱼兜将那撑死的翻肚锦鲤捞了上来,而后搁进一旁的置壶里。 叶唤真一股脑儿的将手里的鱼饵全部掉进湖里,将碗甩给旁边的侍从。他拍了拍手,尤其不满意的撅了撅嘴道:“本王这山珍海味的都养不活,一群矫情的鱼。” 捞鱼的小厮抽了抽嘴角,见湖里又漂起一块白,慌忙又捞了条鱼。 “好了好了,静美你是本王的亲卫长又不是本王的捞鱼官!” 这个日日穿着素衣粗衫捞鱼的小厮正是高明王亲卫长傅长画,因为秉性好静且姿仪俊美,故在扬州素有个诨名——静美,人传傅静美。 傅长画听了静美二字当即撂了长杆,平静从容的俊颜冷如寒冰。这整个扬州虽传他诨名,但敢叫他诨名的也只有高明王这个风流的死断袖。 傅长画冷冷道:“王爷还是少养鱼,免得生灵涂炭。” 高明王养了几年的鱼,活下来的屈指可数死鱼倒是成山,以致于王府的野猫都比别处多。 “好了好了,静美你别说话了。” 扬州城里敢这样直白跟他高明王说话的,除了傅静美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说起来这高明王爱上养鱼还与远在漠北的扶家二公子扶明有关,高明王几趟高京走来独与扶明亲厚,且说这亲厚也就是少时高明王单方面的死缠烂打罢了。 叶唤真想起扶明唇角微扬,也不知道扶明现在是何模样了。 他道:“静美,陪本王上一趟京吧。” 傅长画知道高明王还有后半句话还没有说,他便补了上:“见扶明公子。” 叶唤真颇感惆怅,静美最懂他心思,却也是最会戳他心窝子的人。自从扶明陪着那素未谋面的昳王远赴漠北,他便再也没见过扶明了。 他道:“本王想跟思树叙叙旧,不行吗。” 语毕,高明王拂袖而去徒留一道鲜红的身影给傅长画。傅长画在高明王面前一素都是面无表情,此刻却是看着高明王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帝王垂危且无子嗣,最忌惮的莫过于三位藩王。 几番旨意召三位藩王前往高京,就是实力最强劲的荆南王都不敢轻易上京。傅长画知道,高明王去见扶思树无异于去找死。 傅长画微微攥紧拳头,而后提起盛死鱼的壶。他就如这锦鲤一般,只不过锦鲤是不知餍足的贪图美味,而他贪图的只是高明王身边的一席之地,哪怕结局也是找死。 涂秋镇以绵延红枫著名,亓御带着谢陶等人住进了一早就备好的民宅。院落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目之所及皆是芬芳馥郁,灌木丛生百草丰茂。 谢陶简单用了餐饭,伍子逢与阿缘要带他去赏看枫叶,他觉得疲惫便回了房休息让那二人去看枫叶了。 午后日光正猛烈的时候,林硕悄没声的来了。原本一身湛蓝窄袖团领长袍风姿飒爽的林硕数日不见,甚是狼狈憔悴。 ji,ng神衰弱的林硕瞧见亓御这厮竟悠然自得的坐在圆凳上饮茶,带着血丝的双瞳几欲猩红。难怪亓御让他跟着扶明,是算准了高京那些人不想都蓝活着回京,有意接都蓝挑起与突厥的纷争并且让昳王兜着责任。 因而这些疯子卯足了劲儿的要杀都蓝,若非扶家与亓御要保住都蓝王子,只怕都蓝尸体都凉透了。林硕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艰难,可想而知。 林硕痛心疾首道:“亓九哀!不带这么坑人的!” 亓御很是淡定,磨挲着手里的茶盏道:“是你自己要扶持正统,总要做点什么。” 提起正统,林硕又想到那位容貌昳丽的昳王。当下这位昳王的身份是他最挂心的事,他道:“这些日子了,咱们这位昳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硕想亓御这些日子也能把事情摸个七七八八了吧,然,亓御的脸色却并不明朗。 亓御面沉如静水,道:“太后当年诞下的恐怕不是什么龙凤胎,而是两个皇子。” 竟是如此吗?只是为何皇室要对外声慌称是龙凤胎?葬在邚地的秦国圣懿公主究竟是真的早夭还是假的早夭?眼前的这位昳王究竟是否为皇室血脉? 林硕想想这些便头疼欲裂,天家密幸一贯隐秘,藏的不透风不透气。要想一探究竟少不了要费一番功夫。 林硕粗暴的揉着眉心,头疼道:“所以,这个昳王是男是女?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 “应当是那位早夭的秦国圣懿公主。” 亓御虽不知道为何谢陵明着的身份是早夭的秦国圣懿公主,但是从高京传来的昳王丹青图与眼前这位昳王差别不大。 “到底是男是女?” 若真是女公主,难不成真要扶持个女帝出来?? 喉咙微涩的亓御有些不自然的转了转头,慢慢道:“…是男。” “那就好!”林硕虽是一脸松快释然,却也未错过亓御细微变化。亓御一向沉稳有素难得能有如此晦涩的神情。 他猜度着道:“难道你扒了昳王的衣服看的?还是偷看昳王洗澡发现的?” 亓御剜了林硕一眼,一字一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正如亓御所言,天妒英姿如亓御怎么会做出扒人衣服偷看人洗澡的事儿。不过林硕却是胡诌八扯对了一半——亓御也算是扒了人昳王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亓御:终于知道他叫啥了,不容易 谢陵:…… 第12章 在他肩头痛哭 回房的谢陵并没有休息,只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透过镂空的阁窗,秋日如煦格外暖人。不过谢陵已经习惯了待在y暗的内室,光亮温暖的天地倒不适应了。 “殿下。” 谢陵慢慢抬起头看见了扶明,多日不见扶明憔悴了不少,一向光洁的下巴竟是一层浅薄的乌青。 “不要叫我殿下,我只是一个影子。” 亓御这些日子不是叫他季陵便是叫他王爷,伍子逢也随着亓御叫他王爷,阿缘叫他恩公。多日无人叫他殿下,他都要忘记扶明与扶家了。 扶明未恼,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谢陵。谢陵不动,显然不想接过瓷瓶。扶明上前一步将瓷瓶塞进谢陵手里。 他道:“殿下不要使性子。” 冷冷自嘲的谢陵举起瓷瓶在扶明眼前晃了晃,倏的挥动宽阔的大袖将瓷瓶砸在地上。一颗颗圆润晶莹的药丸滚落一地,谢陵将落在脚边的药丸一一踩碎。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服这药。你们扶家只有一个选择,只能选择三皇兄。” 扶明抿着唇,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碾平贴在地上的药丸。 他道:“我会再给殿下送来一瓶。” ‘呵’谢陵呼出口浊气,道:“你莫不是忘了扶家最初的选择。你送千次万次,我都不会服用。” 听了这决绝的拒绝,扶明显然是着急了。他语气冲了几分:“殿下!我只是想殿下也能活下去!” “思树,这药无用。你知道的。” 娘胎里带的毒,哪里是几瓶药丸能解的。谢陵指尖轻拂脖颈后的两粒上下排列的凸点,这是唯一值得庆幸——他一个人吸收了所有毒素。想起了在扶家的孪生兄长,谢陵心中的念头便又坚定了几分。只有他死了,扶家才能一心一意扶持兄长。 扶明本还要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扶明当即告别谢陵从另一边的阁窗翻了出去。亓御推开门便见到门槛边上的药丸,他捏起一粒目光澄明的看着不语的谢陵。紧随其后的林硕也捏了一粒,他嗅了嗅药丸。 林硕道:“好药啊,真是可惜了。” 谢陵依旧不语,坐回了圆椅。 “王爷,不打算跟我们说说这药丸吗?” 亓御难得语气柔和,听着却瘆人的很。 谢陵抬脸看着亓御,竟是热泪盈眶模糊了视线。亓御这样活的自在的人,不但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能c,ao控别人的命运,而他自出生便是影子命不由己。 干咳了两声的林硕见昳王满面泪痕,他胳膊肘捣了捣亓御而后默默退出房间。女人哭他倒是见过不少,比如他阿娘、七大姑八大姨,但是像昳王这样好看的男子梨花带雨林硕少见。所以他果断甩锅给亓御,先溜为上。 对于林硕的先溜为敬,亓御不甚在意。 亓御看着枯坐在y影里的谢陵,莫名生出几分躁狂。他语气冷如寒冰道:“这便是殿下活不下去的原因?” “既然身患疾病,就要好好服药!” 谢陵抽滀一声,热泪流经两颊渗入了鬓角的乌发。谢陵声音暗哑道:“你也觉得我使性子?” 也觉得?亓御从这话里品出了方才是何人来过,能这样评价谢陵也就一个扶明而已。原来他这样是因为扶明吗? 亓御将谢陵掩在广袖里的手抽出一只来,把药丸放在谢陵手心。而后星目端看着谢陵泪痕未干的面颊道:“你既不是真的早夭的秦国圣懿公主,就要好好活下去。” “季陵,谁也不能要你的命包括你自己。” 活下去,这本就是谢陵梦寐以求的。只是他能在漠北偷生多年,全是因为孪生兄长的缘故。倘若扶家因为兄长心疾的缘故且他又活的好好的,而放弃扶持兄长选择他,该当如何? “我……”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好好活下去,所有人都要他隐藏在黑暗做无声无息的影子。所有人都要让他顶着早夭的秦国圣懿公主的名头掩藏在黑暗里,时刻准备着代替他孪生兄长面对一切危险。没有人告诉他,他不是秦国圣懿公主就要好好活下去。 亓御是第一个跟他说这样的话的人。 谢陵看着亓御冷峻的面容,生冷的眉骨下一双好像藏了夜幕星河的瞳孔里正是他一张泪痕遍布的脸。 纵使同为儿郎,他也不如亓御坚强。他抹擦着泪水,也不知怎的越擦泪越多,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肆意流淌。亓御神色亦是为其僵硬不知所措,他弯下腰伸着一只手轻覆在谢陵未伤的肩上。 谢陵看着亓御垂落在他眼前的一缕青丝,忽的将泪水打shi个遍的脸埋在亓御的肩头伴着呜咽声泄洪般的泪浸shi了亓御的肩头。 活了二十年的亓御还是头回让一个男子趴在自己肩头痛哭流涕,僵着身子的亓御用空闲着的手轻轻拍了谢陵的背。他记得从前崟崟哭的时候,舅母似乎便是这样做的。 呜咽渐渐止了,亓御才清了清喉咙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对,亓御心道这样说似乎不太好。便又道:“只是未到伤心处。” 呜咽声在亓御两句话里似乎有死灰复燃之意,亓御慌忙道:“我说你能活到高京,便一定能活到高京。便是回到高京也有我护着你,哭什么。” 言语错乱的亓御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个子丑寅卯,总归谢陵最担忧事便是能不能活到高京。 谢陵抬起头后深表歉意的看了看亓御肩头那一团shi哒哒的痕迹,隐忍许久的委屈与孤独化作泪水都留在亓御的肩上。 他面上突的晕出几分笑意,道:“扶明说你现下是京畿军府的督统,是替未来储君掌握着南衙北衙。若是没有储君傍身,这督统很难做吧。” 何止难做,只怕分分钟便会被李荣业为首的世林派抓着小辫子扣顶意欲谋反的帽子。谢陵能明白这点亓御很是欣慰。 说中亓御隐忧的谢陵很是愉悦,便又欢快的说了句:“你放心罢,本王虽见不得光,可到底也是皇室血脉,不会让你被抓到小辫子的。” 亓御听着见不得光四个字蹙眉不悦,他问道:“见不得光,怎么说?” 说漏话的谢陵踌躇着要不要发言官方的解释一下,他明白即便他不解释以亓御的能力查明也只是时间的早晚。索性他便说明白了:“先帝在世时普济观的万方道长曾给太后的双生胎占卜过,说是双龙胎乃是不祥之兆有伤国运。” “所以你便成了秦国圣懿公主。” 话说,他这容貌就算眉上一刀也仍旧堪当公主…… 亓御觉得有些可笑,子不语怪力乱神,先帝竟也信一个老道,本就子嗣不丰的先帝还让自己的皇子沦落到这个地步。 眼前这个昳王的身份清了,亓御却也未有水落石出的松快。想来谢陵应是真正的昳王谢陶的候补,一直都是谢陶的影子。 高京扶家里自从谢陶与扶若圆房后阖府上下便是严阵以待,谢陶心疾之重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确定扶若受孕之后,谢陶便似心胆俱裂一般一病不起。 松风阁里流水似的仆从鱼贯而入鱼贯而出,汤药换了一碗又一碗,整个松风阁里都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气。一身月白大袖袍的扶昃提着药箱才将踏出阁门一步,扶荷便焦急的上前询问谢陶的病情。 扶昃只是叹气,倘若谢陶是与扶荷绵延子嗣兴许还能多熬一阵子。如今却是被迫与不是心悦之人的扶若绵延子嗣,如何能不触动心脉。此刻谢陶就像了了心愿一般,毫无求生的动力。 扶昃觉得还是与四姐说明昳王的状况的好,便道:“四姐,殿下他回天乏力了。” 扶荷猝不及防的身子一软险些站不住脚跟,她几近歇斯底里道:“不是说殿下还有十年的日子!怎么可能!我不信!五弟你想想法子,一定会有法子的!对不对?” 被扶荷抓着摇晃的眼花缭乱的扶昃空了双手紧紧抓住四姐的双臂,他迫使着四姐看着自己。待扶荷冷静了少许,他才道:“殿下本就缺损了心脏,若是半生闲情静养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也未必不可。可是,四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殿下是皇子!” 注定一生要活在波橘云诡中,为皇室的权势所禁锢,挣扎在惊心动魄的y谋泥淖里。 “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扶荷一阵凄厉的泣涕之声,扶府宅院深深这点哀音根本惊不起波澜。相对于整个扶家的荣辱权势,扶荷个人的儿女情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远处的扶旬带着几个随从正疾步向扶昃与扶荷走来,扶昃暗瞧了大哥扶旬低着声音对四姐道:“四姐当好好照顾扶若,莫让殿下的孩子也步了后尘。” 与五弟对视片刻的扶荷恍然醒悟,若非这个孩子殿下也不会提前重病至此。扶荷比谁都明白,父亲是绝对不会让扶若一个庶出做殿下孩子明面上的母亲,只有她这个扶家嫡女才能做殿下孩子的嫡母,这才不会违背当初跟皇上的约定。 “多谢五弟。”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笑话哈! 三更……半夜 第13章 挚友与表弟有私情(上) 也不知亓御是有意还是无心,一行人的赶路的脚程极慢。林硕趁着一行人在茶棚落脚休息的空接了只高京飞来的信鸽,看了信条的林硕,觉得惊奇不已。发现林硕异样的亓御,不知何时凑到了林硕身侧。 亓御问道:“何事使你偷乐?” 林硕也不隐瞒,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道:“喃们圣上封了个贵妃。” 当今世人皆知圣上缠绵病榻,有的时候连早朝都要免了。如今竟还封了个贵妃?林硕心道,莫不是皇帝想着绵延子嗣想疯了? 亓御便是不动脑子都知道林硕在想什么,他却是神色肃沉问道:“贵妃姓什么?” 林硕脱口道:“姓扶,扶家的扶” 话未尽,林硕张着口不知是拢是开。姓扶,那岂不是扶家那个名动高京才貌俱佳的扶荷?蒙圈的林硕搞不懂扶家了,扶明远在漠北扶持昳王,却又让嫡女扶荷入宫,这是怎么个意思?昳王与皇嗣两把抓? 转身就要走的亓御,被林硕抓在手里,林硕一副你不说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就不能走的表情,拦在亓御面前。亓御头疼的揉了揉左右太阳x,ue,明明是林硕一心要扶持正统,而他却一无所知。 “你跟我过来。” 二人一齐走到离茶棚远些的杨柳树下,一边注意这茶棚里谢陵等人的动静,一边说着话。 亓御道:“茶棚里昳王名谢陵,扶府的昳王名谢陶。当年薛皇贵妃怕太后双生胎诞在自己前面,请了普济观的万方道长蛊惑先帝,双生皇子有损国运” “所以茶棚里这位变成秦国圣懿公主?!”林硕惊呼,亓御觉得林硕若非顾忌茶棚里的人,只怕能跳起来。 林硕万万没想到,其中还这样令人无言以对的隐情,要知道先帝的子嗣也不丰啊,能多一个皇子有多么难得!这位名谢陵的昳王也是倒霉,摊上了一位晚年昏聩的皇父。林硕几乎能体会到,太后因为一句双生龙子有损国运的话,不得不把其中一个皇子成公主的无奈。 林硕还有疑问:“既然茶棚里的昳王好好的,为何扶家要把扶荷送进宫里?难不成真的忌讳双生皇子有损国运?” 他可不觉得扶家是信鬼神之说的善类,一个道士的疯言疯语,扶家是不可能听进心里的。 林硕艰难的转着头,看着茶棚坐姿雅端的谢陵,他摸着下巴揣测道:“难不成这位殿下有问题?”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6节 亓御心中微动,联想到药丸与谢陵那句‘他能活着吗’,只怕谢陵比扶家手里那位昳王问题还要大。不过亓御并不担忧,他说要护着谢陵,自然就能保住谢陵。 “总之,我要谢陵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接受朝臣跪拜天下敬仰。” 在林硕印象中亓御这般掷地有声的言说并不多,仅有的一次也是在西南剿海寇水匪时说过。要知道那时候来自番岛小国的海寇穷凶极恶,所掠过的海岸皆是流血漂橹寸草不生,方圆十里内都寻不到一个活人。 亓御难得立场如此坚定,但林硕还是担忧扶家的那位昳王。他道:“有扶家那位昳王,只怕喃们这位昳王,怕是很难名正言顺的露面,扶家也未必肯让喃们这位殿下,顶了昳王的身份。” 亓御冷哼,睨了眼林硕道:“谁说要谢陵做昳王?扶家那位王爷若是小问题也不至于把嫡女送进宫里,只怕问题比谢陵也小不到哪去。” 若无问题但管把嫡女嫁给昳王谢陶便可,何必入宫。 一行人又走了半日赶着午后到了高京城外,进京前亓御免不了也要同谢陵说道一番。 谢陵万没想到亓御第一句话便是告别他的,他不解道:“为何不能同我一块进京?” 没有直接回答谢陵的问话的亓御深切的看了面容干净的谢陵,莫名想起涂秋镇上泪流满面的谢陵。他道:“我此番是秘密护送王爷,敌在暗我自然也不能在明。” 这个道理谢陵也懂,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与亓御告别。远处扶明带着扶家的人来接谢陵,亓御看着扶家人終还是把心里那句话说了出来:“王爷,扶家那位昳王只怕是保不住了。王爷珍重。” 语毕,亓御也不等谢陵回应便带着林硕与伍子逢策马离去。至于谢陶出事的事情,作为孪生兄弟的谢陵隐约也能觉察到什么,否则扶明也不会主动联合亓御,要送自己回京。只怕是想让他取而代之吧? 宰相李荣业端正坐在自家花厅里,花厅里站着的是中书令金节义。 金节义一脸谄媚道:“首辅大人但管放心,当年占卜太后双生龙子有损国运的万方道长下官已经握在手里了,即便咱们杀不了那都蓝王子,也能废了这位昳王的孪生兄弟。” 李荣业也不多赘言,只是再问了御史台:“御史台那边可准备好了?” 金节义笑的一脸褶子,道:“首辅大人放心太中大夫谈文早跟御史台那帮子御史磨光了嘴皮子,就等着漠北那位进京了。” 李荣业听了颔首赞许的看了金节义一眼,这个金节义一向有些小聪明,这次也算是派上了用场。若非金节义小聪明偷偷摸摸的查了昳王,他倒不知昳王还有个被万方道长定了有损国运的兄弟。 当下扶家都把嫡女送进宫里了,想来昳王谢陶因为当年皇上那一剑的缘故也活不久了。李荣业本打算等上一等再扶持丘郡的小世子做新帝,哪知道一个有心疾的谢陶还没死,病皇帝也没殡天却又等出个名正言顺的继位者。 李荣业有些头疼,想起了被皇帝任命做京畿军府的督统的亓御迟迟不赴任,便道:“让人多留心亓仪这个老匹夫,他可是皇帝手里的王牌。” 若非亓仪与嫡子亓御多年西征南伐换的大晋安稳,只怕病皇帝早就被南边海寇和西边番邦蛮子搞得焦头烂额驾鹤西去了。 金节义不知怎的又笑的一脸褶子,沟壑丛生的老脸很是吓人。他道:“首辅大人您把心放肚子里,下官可是打听了,亓仪与其子亓御军政多有不合。这些年亓御带着手底下的神机营早就不听命亓仪了,那西南海寇不就是十五岁的亓御一个带着神机营剿灭的。可见这父子两隔阂不小,如今皇上任命亓御做督统还不是怕朝臣们弹劾亓仪兵权太盛,这亓御也是个有意思的,这都几个月了都不上任,不是摆明了打皇上与亓仪的脸。可见父子不合不假。” 金节义说的头头是道,加上亓御又实打实的没有上任,李荣业也便信了。 “总之,昳王这位孪生兄弟有损国运的罪名一定要坐实了!” 谁也不能挡他李荣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道! 亓御刚一回府,宇文嵚就扑了出来。宇文嵚见到亓御就埋怨道:“你让我抓的那什么道士,临了还不忘说我句印堂发黑必有近忧。” 亓御一边避开宇文嵚一边道:“事办妥了吗?” 宇文嵚拦着亓御说了句办妥了,本还要问漠北昳王的事。却被亓御提着领子扔进身后跟着的林硕怀里,他现下要见见自己那个坑儿子的爹,哪里有空跟宇文嵚饶舌。 被林硕圈着脖子的宇文嵚还想扯亓御衣摆,却被林硕膝盖顶着后腿身子往后一仰摸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亓御从眼前过去。 “林揽风!” “在下在的,崟崟公子不用这么热情洋溢的唤在下。” “你、给、本、公、子、撒、开、手!!!” “等亓御回来就撒手。” 挣扎了半晌的宇文嵚还是没能把脖子从林硕的胳膊圈里挪出来。宇文嵚咬着牙,这林硕跟着亓御单混了几年手劲怎么这么大? 宇文嵚背对着林硕被圈着脖子,林硕有规律呼出的热气悉数喷在他后脖颈处。他有些难受,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时候管家福林路过,看着二人这姿势。索性给林硕搬了个凳子,道:“林将军坐凳子上吧,少将军跟老爷谈话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 福林的体贴让宇文嵚极其不爽,他幽幽道:“福林叔,本公子天天在将军府晃悠,也没见你这么客气。” 福林叫人搬好了凳子,道:“您这张嘴都快把整个将军府得罪尽了!林将军,老朽还有些琐事,您自便。” “哎!你这个老头子给本公子回来!” 林硕低低笑了几声,因为离的近被宇文嵚听见了,宇文嵚气急败坏道:“要么撒开手,要么闭嘴!” 林硕故作正经道:“崟崟公子还有这样的本事,在下开眼了。” 趁着林硕轻笑放松对他的钳制,宇文嵚趁机转了一圈面对着林硕一把环住了林硕的腰。把脸埋在林硕的脖间,宇文嵚幽怨浓重道:“林揽风,你这个混蛋怎么才回来?” 林硕一愣,双手捧起宇文嵚富有异族妖冶的俊脸。他与宇文嵚双目对视,似乎觉着自己刚才幻听了,他道:“我听岔了?” 第14章 挚友与表弟有私情(下) 林硕与宇文嵚的渊源还得追溯到五年前。 年芳十八貌美如花的宇文嵚是个嘴毒得罪人的,然年十三的宇文嵚其实还是话少的,除了世家公子那点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的劣性其他都是好的。 五年前的某日,高京开了家酒庄,自开业以来生意便热火朝天的,一时间风靡全城。不少人慕名而去,宇文嵚冒着宇文家的禁酒令也偷着要去尝尝鲜。 去酒庄的途中刚好碰到了林硕,跟亓御早就相识的林硕自然是知道宇文家有禁酒令。本想劝宇文嵚不要作死,结果却被宇文嵚哄的一并去了酒庄。 结果就是喝醉的林硕把喝醉的宇文嵚扒的连个裤衩都没剩,就着莞席把宇文嵚睡了。翌日宇文嵚酒醒之后,发现同样赤身裸体的林硕躺在自个边上,再瞧了自己一身骇人的大红大紫。十三的宇文嵚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懂点男女之情,倒吸一口凉气,待冷静两刻钟后,他发现自己连小姑娘都还没来得及撩拨一个,就被林揽风给睡了! 于是,宇文嵚毫不犹豫的狠狠一脚踹醒了林揽风,刚刚才清醒看清眼前是何情状的林揽风,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听见宇文嵚冲他嚎道:“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再也不想!滚!” 十五的林揽风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原本肤白如玉的身子此刻布满了红印的宇文嵚,一言不发片刻,干脆利索的穿了衣服,竟听了宇文嵚的咆哮,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宇文嵚这五年里越想越不对劲,也愈发的思念林揽风。于是打听了林硕是跟着自己表兄亓御去了西南剿海寇,因为流寇四处作乱神机营的行踪也飘忽不定,宇文嵚几次西南之行都未能见到林硕。 亓御此行漠北接回昳王是带了神机营的人同行,林硕本就是亓御的好友和得力干将,待宇文嵚了解了亓御此行之重要,便料到林硕会跟随。他便在将军守株待兔数月,这才等到林硕跟着亓御回府。 此刻林硕不仅也觉得自己幻听了,还觉得自己可能在梦游。梦里宇文嵚正缠着自己的腰,恨不得把自己黏在他身上,就像现在一样。 林硕有些颤音,道:“不是你让我滚的吗?还是有多远滚多远的那种。” 宇文嵚一听林揽风提起五年前的事,便气不打一处来道:“那你也不能一个字都不言的一走就是五年啊!” “那可是五年!又不是五天!” 林揽风无声的听着宇文嵚语气里的怨恨,想起当年不自觉的红了脸。当年他未必就比宇文嵚懂的多,只是比宇文嵚明白的快看的开。宇文嵚既让他滚,那就是接受不了那样的事,他自然听话的滚了。便是他没有听话的滚,留下来也是不知道该跟宇文嵚说什么。 毕竟那样的事儿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宇文家乃是东鲜卑大部,只怕也容忍不了那样的事。倒不如他一走了之的干净,也省的宇文嵚因为他再被宇文家动了家法。 林揽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要说点什么,哪怕是些没用的废话。他道:“我知道是五年不是五天,所以……很是思念你。” 五年里,除了奋勇杀敌疲惫到连思考都没有力气思考之外,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宇文嵚。奈何军务繁重,且宇文嵚当年又那般态度,林揽风便将一切事压在心底。此番入将军府,也未曾想到会见到宇文嵚,他本以为宇文嵚必是躲着他,两个人必然是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 两人在将军府叙旧期间亓御一改往日与父亲亓仪据理力争的风格,开门见山的说他要扶持的储君是谢陵,至于什么有损国运的箴言有多远滚多远吧! 亓仪抖动着这些年来蓄长的胡须,这个一向跟自己讲道理的儿子摊牌的风格不同往日啊,以往就是心中打好了主意也要跟自己讲点歪理。 亓仪道:“你几个月前不是还跟为父说不如等李荣业老狐狸扶持丘郡小世子做了少帝,然后来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场病下来,改注意了?” 亓御应道:“儿子倒是想,父亲给儿子机会了吗?趁着儿子不备,一股脑把禁军这烫手山芋甩进儿子手里不是您老人家吗?” 禁军军府虽是块人人肖想的肥r_ou_,但也是个烫手山芋,眼下谢姓皇室衰弱且群狼环伺,内有通敌叛国j,i,an佞,外有狼子野心藩王,四境虎狼之心的番邦蛮夷时刻准备着发战争财。江山动荡不定之时,谁接了禁军谁就是病帝的死忠党。死忠党是什么?就是病帝有难你来挡,病帝有罪你去受,病帝有苦你去吞。亓御眼下就是式微皇室的保护神,换句通俗易懂的话就是消灾的替死鬼。 “儿子进宫了。” 不知为何,亓仪觉得自己有种嫁儿子的感觉,他总觉得儿子这一去便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啊呸是从此替爷征。 本来亓仪正理亏心虚的想着如何哄骗儿子老实的接了禁军,哪知亓御这么爽快利落要进宫赴任督统。 从嫁儿子的伤感中苏醒的亓仪不相信儿子如此识时务,便有点不放心的又问了句:“九哀啊,你可是去赴任督统一职的?” “不然呢?让您老人家接了督统站在风口浪尖上,挨满朝文武的嘴刀子暗枪子儿?” 他父亲本就手握重兵ji,ng锐之师,倘若再加一个禁军督统,莫说文臣就是一干武将就要先对付起他老子了。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如此浅显,亓御如何不懂。 不过亓御确有私心,谢陵首次进宫面见圣上实在让他挂心不已。 承天殿里皇帝谢阳高居帝王坐龙木雕的独坐上,一身红色织金锦云龙纹龙袍衬的他苍白的龙颜多了几分鲜亮活气。殿心站着身穿孔雀蓝八团升龙团纹朝服的谢陵,身后站着身穿紫色狮虎纹朝袍的扶明。 谢陵身形比起身后的扶明实在太过削瘦,谢阳打小又心疼体弱的谢陵多一点,待看清谢陵眉上一道浅色刀痕当即动了怒。 “扶明,季陵眉上的刀痕是怎么回事?!朕让你护卫主子,你就这么护卫的?!” 扶明只是无声的跪地,比起已经成形的伤痕再多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狡辩。 看着只是请罪的扶明,谢阳一时激动又是一阵撕扯着喉咙的剧烈咳嗽。他是怪扶明也是自责,因为一句有损国运的妖言谢陵始终活在y影黑暗里。待他好不容易登基为帝以为能够让谢陵活在阳光之下,薛氏又给他留一个惊喜——谢陵自娘胎便中了一种蛊毒。 若这蛊毒只是寻常要人命的便罢,偏偏这蛊毒折磨的是人的心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谢陵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谢阳依然记得谢陵第一次杀了自己ru娘的乖戾模样。对于此生子嗣无望的谢阳,两个弟弟就是他的孩子一样。 如今一个心疾将逝,一个能否正常活下去都是问题。谢阳心中阵痛不止,一时支撑不住一手扶着龙首弯了身子。季长福慌忙上前扶住皇帝,不忍的看了眼无言的谢陵。 抿着唇的谢陵最终在季长福乞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独坐前,谢陵嘭的一声跪在皇帝膝前,略带哭腔道:“伯阳皇兄。” 谢阳唇边浮出一缕血色,却是笑了。他伸着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要扶起谢陵,谢陵慌忙去握住那只已经不似他幼年时孔武有力的手。 谢陵摇着头道:“我不起。” 谢阳因为谢陵亲近难得露出几分喜色,他道:“兄长从未放弃过你,从未。兄长不管那蛊毒如何,一定会让季陵光明正大的站在承天殿上接受万人敬仰。” 谢陵瞳孔里满是躲闪之意,他已经习惯做三皇兄的替身活着了。更何况他身负魇杀之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一个失了人性的疯子。这样一个皇子,哪怕皇兄没有子嗣、三皇兄亦无所出,以扶家为首的保皇派也未必会冒险全身心的去扶持他。 看穿了谢陵心思的谢阳只是叹了口气,谢陵活了十七年藏了十七年,这般不信他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醉莫楼的第五层高阁里卢润余与王渊澄此次聚会并没有邀请京畿高官子弟,只是把酒清谈。没有异域舞女的绮丽也没有京畿子弟的荒唐,卢润余觉着舒爽多了。若说还有不悦那便是宰相李荣业葫芦里卖不清不楚的药。 卢润余道:“李荣业这个老狐狸葫芦里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昳王好好端端的到了京,都蓝王子没听说出什么事。这老狐狸还能这么安稳的待在府里。” 提起李荣业,王渊澄便想起月前李荣业送到府中的女子。他把那女子剜去双目送到李府,本以为能气一气李荣业。哪知李荣业那个老贼居然回了他一封书信,书信内容是君子三戒,拐着弯教育他血气方刚戒之在斗。 “管他卖的何药,得意太久也该他触触霉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崟崟表弟五年后还是被睡的命运 还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揽风可护崟崟之木,所以改姓林了…… 敬请谅解 第15章 承天殿,托付于他 慈宁宫里太后素衣礼佛,昳王谢陶也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闻着香火之气。太后一双老眼已经不甚能瞧的清事物了,当下看着星星点点的烧香却是流着浑浊的泪。 太后道:“相望还是不愿意来吗?” 太后在别宫产双子时正是月夜,在万方道长的恶毒箴言中产下两个皇儿后,太后流着泪二子择一而留,一个膝下相闻一个天涯相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望乃是思念之意,太后思幼子十七年,谢陵在月华中也藏了十七年。 谢陶看着母亲泪流,却是无言以慰母亲,四弟字相望他字相闻,只是母亲从不会唤他相闻。然,他并不怨怼母亲,比起四弟他犹如温室之花。又有何怨之有?从前薛氏在时,他被薛氏为难挨罚都是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四弟替他受着。那时他尚不知这个与自己容貌相差无几的人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柳氏瞧着母子俱是病弱,心中很是伤痛。谢氏子弟多病体,竟无一个是健儿。柳氏稍稍收了心中的感慨道:“奴婢打听了,亓少将军进宫领督统一职,现下四殿下也在承天殿,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奴婢叫人候在承天殿外,四殿下只要一得空,无论如何也要请了来。” 承天殿里亓御身着紫色狮虎纹的朝袍,长身玉立在承天殿的亓御,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俊挺拔。跪在独坐前不起的谢陵,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跟亓御见面了,并且他还是这幅容姿的见了亓御。 边给皇上行跪拜之礼的亓御,边暗暗将此情此景纳入眼中,也不知道皇上与谢陵唱的哪出戏,瞧谢陵那发红的眼眶指不定又是哭了。 “我我方才没哭!” 大殿一阵寂静,皇帝、季长福与扶明皆是不解的看着,突然说了这么句话的谢陵。方才还是凄惨哀伤的气氛,此刻有些活泛温暖。 亓御哑然失笑,都说背后不能说人是非,他这人前腹诽一句,竟也让谢陵察觉出了。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殿下如此甚好。” 而后亓御又向皇帝请罪道:“臣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降罪。” 谢阳做了谢陵十七年的兄长,除了谢陵直呼自己序齿伯阳,怕自己生气时,见过谢陵急迫的异样神色,还从未见过谢陵方才那急于辩解的急色。因此,谢阳自然不会怪罪亓御。此刻他倒是觉得,或许能把谢陵交托与亓御。 谢阳道:“你父亲可与你说清?” 这个说清指的是,扶家扶持昳王谢陶或是其子嗣,在朝安内,他父亲手握重兵,慑三藩御四境,扶家与亓仪共同稳大晋江山、固昳王统治。扶家与亓仪相互扶助且相互制约。不过亓御与其父军政不和,也非一日两日,所以亓御并不打算按照皇帝的计划行事。 亓御道:“皇上恕臣直言,昳王心疾寿命有时,即便留了子嗣,您觉得这子嗣会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不是被世林派暗杀抑或是被三藩之王暗杀,就是沦为扶家的傀儡帝王。即便忠臣亓仪手握重兵,朝堂这趟浑水里,他未必能好好的把皇嗣捞出来不是。再者,谢氏皇子多病体,说不定皇嗣还没等别人动手,自个就早夭了。 扶明眼色如刀杀向亓御,亓御此言大胆累及自己便罢,含沙s,he影扶家会把皇嗣变成自己掌控政权的傀儡,他却是不能忍。 尽管亓御这话实在大不敬,但谢阳知道亓御这话已经是客气的了,没直接说皇嗣早夭就是不错的了。 谢阳道:“亓九哀,你很大胆。不过,朕很欣赏你的大胆。” “朕把昳王交托与你,你可敢受托?” 似乎早就料到皇帝打算的亓御一点惊讶都无,他道:“臣知道昳王殿下名陶字相闻,其他昳王一概不认。” 皇上想让谢陵顶了昳王活在世上,亓御却不想。 皇帝显然是不太明白亓御的意思,便问道:“亓九哀你想如何?” 亓御行礼道:“四殿下是臣从漠北接回来,既然四殿下亦是皇子,臣以为皇上应当给四殿下一个身份。臣自当谨遵圣命,以君臣之礼辅佐殿下。” 谢陵一愣,亓御是在给他争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皇嗣身份?皇帝也是一愣,亓御竟然想要扶持谢陵。 皇帝厉目直视亓御道:“你可知季陵的魇杀症?” 亓御看了神色慌乱的谢陵,不悦的扫了一眼上座的皇帝身侧的季长福,承天殿的大理石地板不凉吗?就这么让谢陵跪在地上?接到亓御寒冷目光的季长福,才发觉四殿下一直跪在地上,慌忙扶起了四殿下。 谢陵被扶起后便低着头乖觉的站在一侧不语,亓御见状才回皇帝的话:“皇上放心,臣今日既选择了四殿下,就有足够耐心与能力陪着四殿下破解魇杀症,甚至走的更远。” 这个更远,自然是指皇帝身下的帝王独坐。 “我不想做皇帝!” 谢陵突如其来的喊了这么一句话,但皇帝却示意季长福安抚谢陵,最好是说不出话的那种安抚。 皇帝目光灼灼的看向亓御,少年成名英姿勃发的亓御说出这番话,换作往日皇帝并不相信,但一想到谢陵竟是亓御从漠北接回的,皇帝便笃信亓御此言不是诳语。皇帝扫了一眼扶明,扶明是好的但不代表扶家上下都是可靠的,单看扶家不惜借嫡女扶荷绵延皇嗣,就可知晓扶家野心远不止做第一外戚。亓仪虽手握重兵但其秉性刚直,对付起李荣业都费劲何况扶延老儿了。 皇帝道:“朕且信你,封先帝四子谢陵为一字王,锦王。长福,即刻命人准备笔墨,以备朕拟旨。” 一边捂着谢陵口的季长福一边应回应皇帝,季长福有些为难,他这一去吩咐人办事就要松开锦王殿下,这一松口锦王殿下又要说放下那话。 亓御看着高台上左右为难的季长福,道:“季掌印把锦王殿下交给臣就好。” 终于有人给自己解围了,季长福瞄了皇帝并无什么神色,也就拖拉着锦王到亓御身边,把人交给亓御后,便到殿外跟手下的人吩咐事去了。一会儿季长福的徒弟汪洋领着慈宁宫的柳氏进了来。 柳氏磕了头道:“皇上,太后想见四锦王殿下,使奴婢来请锦王殿下。” 皇帝也是知道自己母后思子之心之甚,只是今日谢陶也去了慈宁宫,以往谢陵就不甚愿去慈宁宫见太后,现下谢陶也在只怕就更不愿了,他总不能架着谢陵去。 “皇上还是先下诏,臣陪锦王殿下去慈宁宫。”亓御主动请缨道。 有亓御解围,皇帝舒畅之余,发现自己四弟似乎也安静了下来,便准了亓御的话。而后自个带着汪洋与扶明去往御书房,别以为他听不出亓御方才话里催促他去拟旨的弦外之音。这亓御想四弟封王比自己还火急火燎的。 亓御与谢陵走到慈宁宫外,谢陵才发作顿住了脚步。 谢陵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石板,道:“我不去!” 亓御听了又看了看柳氏,道:“那殿下便不去了。” 谢陵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亓御道:“可是你答应了皇兄,不去的话便是欺君之罪。” 亓御轻笑以应:“殿下还知道欺君之罪。”而后又对柳氏道:“姑姑,锦王殿下今日已经能走到慈宁宫门,若紧逼过甚,他日只怕殿下就要绕着慈宁宫走了。姑姑且跟太后娘娘回了殿下封王的事,先让娘娘高兴着,下回亓御定把殿下带到娘娘眼前。” 柳氏虽想今日就把谢陵请进慈宁宫,但眼前这位冷峻却细致的少将军的话,不得不让她仔细考量。若是真把殿下步步紧逼的绕着慈宁宫走路,她家太后想见一次殿下只怕难于上青天了。 柳氏道:“既然如此,少将军可要言出必行。” 亓御道:“姑姑放心,下次锦王殿下不至慈宁宫,臣可就是既犯了欺君之罪又犯了欺后之罪。”而后转头看着谢陵又道:“殿下说是不是?” 谢陵一愣,下次他若真不来亓御岂不是真的要触怒太后与皇帝?!谢陵偏头不看亓御那张带笑的脸,他倒真是敢跟自己玩命。 不用去慈宁宫的谢陵跟着亓御不知不觉的走到南天门,谢陵看着几丈高的南天门才意识到亓御要出宫了。他道:“我能跟你去将军府吗?” 梦里谢陵死在将军府门前,只记得将军府门前摆的白泽凶兽,还从来没有见过将军府内里是何模样。当然这只是他要去将军府的原因之一。 亓御摇摇头道:“殿下赶路辛苦,先在宫里休息一宿。明日臣来接殿下去将军府一观。” 谢陵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他低着声音道:“宫里没我的休息的寝殿。”从前他都是藏在孪生兄长谢陶寝宫的耳房。 尽管谢陵声轻,但是亓御还是听着一清二楚,他让开身前的路道:“殿下,请。”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7节 第16章 与挚友谈论他的基情 新封的锦王殿下前脚才跟西大营的少将军亓九哀出宫,监门卫的郎将东门尧后脚就去跟皇帝打了小报告。 谢阳得知后,颇有些惊讶道:“你说亓九哀把锦王带走了?!” 东门尧连忙摇头,皇帝怎么听不懂他的话,他明明说的是锦王殿下是自己跟亓少将军走的。于是,东门尧郑重其事的又说了遍:“是锦王殿下自己要跟亓少将军去将军府的!” “……!自己去的?!” “是啊!” 谢阳有点心绞痛,少时他可没少关照自己这个四弟,也没见季陵跟自己出过清平殿的耳房。现下竟是自己跟亓御走的。 季长福发觉了皇帝的受伤神情后,慌忙摆手让东门尧退出去。皇帝这两孪生弟弟,打小皇帝就偏疼锦王些,想与锦王亲近些,奈何锦王殿下自小性子孤僻不与人轻易亲近。如今皇帝还没跟锦王殿下混熟,亓少将军倒是捷足先登了。 这个东门尧也真是没有眼力劲! “皇上莫气,锦王殿下是被亓少将军一路护送回来的,相熟些也是正常的。”季长福尽力而为的安慰着皇帝,毕竟皇帝这病体不宜积攒郁气。 谢阳气归气,还让季长福取出金印给谢陵封王的诏书盖上金印。而后道:“亓九哀倒是待季陵用心,今日承天殿上你当他那一眼单是看你不扶季陵,他是冲着朕来的,分明就是怨朕直言魇杀症揭了季陵的伤心事!” 这下子季长福倒是不知道怎么接皇帝的话了,今日亓少将军那眼神看的他心中发毛只顾着怕了,倒是不曾细究其中深意。 谢阳呼口气,虽是嘴上语气凌厉些心中却是对亓御多加赞许。他道:“当下有才能得人犹如过江之鲫,用心之人乍一看也就亓仪父子了。” 皇帝突然改了风向标,赞许起亓御。季长福想着亓御那般护着锦王殿下,又是为锦王求封位又是不悦皇上提起魇杀症的,想来还是得皇帝心的。他便胆大道:“所以皇上是真的想将锦王殿下托付亓少将军了?” 眼下皇帝病体药石无灵,昳王殿下心疾并发,虽说扶家女得了昳王殿下的子嗣,但那毕竟还是个未出世的孩子,便是平安降生也不如还算健康的锦王殿下可靠。皇帝将锦王托付与谁就是将大晋下一代帝王托付与谁。 谢阳又是一阵叹气,道:“朕还有的选吗?比起扶家,朕更相信亓仪父子。”至少亓仪绝对不会篡夺皇位,也绝对不会准许亓御篡夺皇位。 要知道亓仪能如此忠心皇室可是受先人嘱托,先人与亓仪之情分之坚堪比金石不可摧。 看了看龙案上的诏书,谢阳忽的想起一事来,便道:“长福,让太医署给朕再开副那药,明日上朝还有的闹呢。” 那药指的是何,季长福心中有数。本想规劝皇上少用那狼虎之药去吊着ji,ng神气儿,但听了后半句便噤了声,默默去叫人备药。 且说亓御带着谢陵甫一入府,谢陵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一番将军府,就看见林参军圈着这个人。待靠近了才瞧清林参军臂弯里的人长相很是有异域特色,虽是深眼窝高鼻梁,却是比都蓝之流俊美的多的多。 亓御看着林硕这时候竟然还圈着宇文嵚,才想起前世有关林硕的事。当即肃沉了脸,叫走了林硕。临行前还威胁的,看了一眼宇文嵚。 前世亓御能拥有一个装备ji,ng良火器火药的神机营,靠的就是出身神兵局的林硕。然林硕为他尽心尽力,他最终却忽略了林硕与宇文嵚的异样。以致于宇文家趁着他南下之际,悄悄把林硕料理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林硕已经尸骨无存。 这是亓御前生最大遗憾与痛心之事。 二人行至一处无人之处,亓御直接开口问道:“你跟崟崟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世亓御绝对不会允许林硕尸骨无存之事发生,所以他一定要问清楚林硕与宇文嵚一事,以防宇文家再次行凶。 林硕没想到亓御竟是察觉到他与宇文嵚的事,他虽有些扭捏但最终还是跟亓御交代了五年前酒庄的事。 了解了二人的前因后果后,亓御竟是气笑了。笑完了亓御深刻觉得宇文家过分了,林硕除了酒醉办了宇文嵚之外可是从头到尾没有纠缠宇文嵚,倒是宇文嵚自己送上门了。到头来宇文家那帮人却将账都算在了林硕头上,真是不讲道理。 亓御拍拍林硕的肩道:“崟崟心中必是记挂你的,否则这些年也不至于跟我耗着,今日更不会在将军府让你见到。只是你打算怎么办?” 林硕微怔,亓御如此善解人意的反应实在让他错愕不已,他原以为亓御或许会厉言劝他断了此情,却不想亓御竟会有偏向他的意思。 他道:“……我这五年来也没有忘记过他,我想我是认真的。只是宇文家……恐怕不会允许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发生。” 亓御并不惊讶林硕的回答,倘若林硕也能放下宇文嵚想必前世也不会被宇文家的人杀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亓御道:“既然如此,宇文家那边我也会帮你。眼下,你不但要握紧南衙还要掌控神兵局。日后宇文家也未必敢轻易为难你。” 南衙掌握着地方诸道军府,神兵局更是掌握着整个大晋的神机火器。亓御将如此重要的两个机构交给林硕,就是让宇文家日后想动林硕也要掂量掂量后果。有了南衙与神兵局傍身的林硕,就是跺一跺脚也够宇文家慌上一阵子。 眼眶发热的林硕雾蒙蒙的看着亓御,也不枉此生与亓御为友,与亓御蝇营狗苟这些年也不枉此生。 亓御突然叫走林硕,只剩下宇文嵚与谢陵。宇文嵚瞧着谢陵这身团龙朝袍,心中猜着眼前这位兴许就是漠北那位昳王。只是眼前这昳王生的真是风神玉秀俊美无俦,冰肌玉骨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漠北吃沙子的。若说瑕疵,那就是眉上一道刀痕。 “在下宇文家,宇文嵚。敢问阁下可是昳王殿下?”宇文嵚怀着一颗交好之心,恭敬问道。 谢陵同样观察了容貌别致、俊美的宇文嵚,待听了宇文嵚的问话便冷了脸。谢陵果断的背过身,留给宇文嵚一个生冷的背影。 犹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宇文嵚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总归眼前这位是他表兄亓御带回来的人,万不能让人因为他生气,否则亓御还不剁了他。 他道:“我是亓御表弟,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阁下给表哥一个面子,原谅在下得罪之处。” 听了这话的谢陵竟转过了身子看着宇文嵚,语气平淡无奇的有些生冷道:“本王锦王,谢陵,谢相望。” 这话大约是谢陵十七年来底气最足的话,这么郑重其事语气肃厉倒不是为了震慑宇文嵚这个宇文大家的公子,谢陵只是单纯不想丢亓御的颜面。 少年成名,天纵英姿的亓御不仅是大晋年纪最轻的少将军,更是横扫西南海寇流匪的神机营统帅。在西南沿海一带素有杀神之名,只不过这个杀神可不是什么贬义词,而是震慑敌军安定民心的美称。 如今亓御更是中央禁军的最高督统,优秀如亓御,作为亓御最终选择的辅佐之人,谢陵自然不愿成为亓御的败笔。 容貌昳丽的谢陵端着架子确实唬住了宇文嵚,即便宇文嵚不曾知晓高京有什么锦王殿下,但瞧了谢陵尊贵的做派加上朝袍也是信了七八分。 “是臣失礼了,臣宇文嵚参见锦王殿下。”一个气虚的唬住了另一个气软的。 谢陵悄悄的看了眼宇文嵚,将方才那番做派回忆了一遍,日后在朝堂上也要像方才那般底气十足的说话。 私下聊完天的亓御与林硕二人回来时正巧赶上了这一幕,林硕显然是不太喜欢宇文嵚对人点头哈腰。于是便道:“这位殿下入了趟宫,倒是有些不同。”架子倒是端起来了。 同样护短的亓御不甘落后道:“如今封了锦王,自然要不同往日,该有的一字王架子还是要有的。”莫说宇文嵚要点头哈腰的行礼,就是林硕也免不了这礼数。 林硕有些惊讶,瞪大眼看着亓御道:“你说服皇上了?竟然封了一字王!这岂不是又多出一个明正言顺的继位者!扶家能愿意吗?李荣业能答应吗?” 亓御不甚在乎道:“扶家都把女儿送进宫了,你觉得扶家扶持的昳王还能活多久?” 活多久?那肯定是活不了多久!否则也不用火急火燎的把姑娘往宫里送啊!只是就算如此,想来扶家送进宫的女儿也不简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怀上了皇嗣。 林硕道:“你就不怕扶家为了一个未出事的孩子对锦王殿下痛下杀手?”这样的事毕竟也不在少数。 亓御应道:“本来是担心,但现下却并不担心了。锦王殿下并不想做皇帝,左不过与扶家商量着,在皇嗣不能主政前,由锦王殿下摄政。扶家若不想,让李荣业等人得了好,不会拒绝锦王摄政。” 法子倒是好法子,只是林硕总觉得亓御敢图谋北军,恐怕未必就真的会任由扶家拿一个没影的皇嗣拿捏锦王。毕竟亓御的野心,可要比其父亓大将军大的多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更 崟崟被睡 第17章 林将军不行 是夜,林硕被宇文嵚领走了。亓御与谢陵简单用餐后,便把谢陵安置在隔壁睡下了。 被宇文嵚领走的林硕,又去了那五年前那家酒庄,宇文嵚这次依旧提前定下了雅间,但是没有叫人上饮用的酒品,唯有清茶一壶明月一轮。 五年前林揽风是酒后才对他那般,宇文嵚心中对此一直存有心结。他总觉得林揽风对他,或许未必真的十分动情,兴许是酒ji,ng作怪。 故而今日只喝茶。 林揽风看着宇文嵚狂灌了半壶清茶入腹,终是按下宇文嵚的手道:“崟崟,我并不是酒后胡来。” 宇文嵚很高兴听林揽风这么说,却还是问道:“那是什么?” 林揽风起身移步到宇文嵚身边,蹲下身凝视着宇文嵚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令我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宇文嵚只知林揽风出身神兵局,是个打造神机的好匠人,却不想说起情话,竟是如此文绉绉,极富端庄诗意,令他心跳如狂。 他道:“那你怎么证明?” “不要说什么日月可鉴的空话大话,本公子不听!” 林揽风看着娇嗔的宇文嵚哑然失笑,他很是干脆的将心意付诸实践。抱起宇文嵚就走向雅间的软榻。 烛火为林揽风的掌风所熄灭,雅间一片漆黑。软榻上的二人衣物除净,赤诚相待。林揽风指尖游走在宇文嵚背部却摸到一道伤痕,不禁蹙眉问道:“崟崟,这处是何时伤的?” 宇文嵚是宇文家的嫡三公子,即便不懈怠武修,但也不会让宇文嵚受这样的伤。 宇文嵚贴着林揽风,不肯让二人留出一丝间隙,恨不得与林揽风骨血相融。眼眶似有泪珠划进鬓发,宇文嵚闷声道:“三年前亓表兄回了我一封书信,说你们在西南海崖剿匪,我想去寻你,途中路过shi滑的海崖不慎跌了下去被崖上的树枝划的。” 因为不敢让家里人发现他受伤,所以便草草处理了伤口,以致于留下了这么明显的伤疤。 黑暗中并没迎来林揽风的安慰之言,也没有迎来林揽风的责备。宇文嵚猝不及防的被林揽风翻了个身,只觉得后背伤疤处shi热温暖。紧接着腰上一沉,便是一阵无声的冲力,动作剧烈到他只能趴着攥紧软榻上的绒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林揽风翻回了身子,林揽风把他放在自己身上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都怪我。” 他趴在林揽风过热的身体上,亲了亲林揽风的唇。道:“不要再一声不响的走了,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好。”林揽风回答的很是迅速果断,而后紧紧的拥着身上人,用着此生不悔的语气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哪怕与宇文家为敌,我也不会把你再还给宇文家。” 宇文嵚滚烫的泪珠滴在他的胸膛,他替他拭去泪珠再次将人压在身下。春宵帐暖值千金,离别太久不如一场放肆的荒唐。 只是,宇文嵚汗流浃背飘然欲仙之余,觉得他的腿快被身上的人掰折了。 林揽风的狂野之风一如既往,对他腿的喜爱痴迷胜过了后庭之处。一会夹腰一会挂肩,宇文嵚对此欲哭无泪。还不如喝醉躺平等被做的舒坦! 天还未亮之时林揽风便醒了,今日锦王殿下正式临朝还有的闹。尽管他起身的动作极其轻微还是惊醒了身边的人,宇文嵚一睁眼便是未着寸丝的他,便想也没想的又搂上了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 两人这一醒又是一阵鱼水之欢,想着正事的林揽风到底没有再让宇文嵚胡闹。让人送了热汤来,抱着宇文嵚一块沐浴清洗一番。 出了热汤,宇文嵚还挂在林揽风的身上。要给自己和宇文嵚擦身的林揽风道:“松手。” 宇文嵚不松手,反道:“我腰疼腿疼,嗓子也疼。” 林揽风一阵沉默,才道:“那你要怎么才松手?” 宇文嵚不要脸道:“你疼我,我就松手。” ……无可奈何之下,林揽风又陪着宇文嵚胡闹了刻钟。完事之余,林揽风总算穿上了属下提前送来的朝服。 瘫在软榻上的宇文嵚拦着玉树临风一身端正的林揽风,知道林揽风这是要赶着上朝还是免不了生怨道:“林将军不行啊!这才一刻钟就不行了!” 闻言,林揽风捏了捏寸丝未着的宇文嵚的楚腰。宇文嵚疼得直吸凉气,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揽风。林揽风一阵轻笑,道:“我行不行你要是不清楚,留在这等我回来。本将军一定让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本将军行不行。” 宇文嵚冷哼一声,就昨夜林揽风那个反复折腾的劲何止是行,简直行的不得了。背着林揽风的宇文嵚一只手摆动边道:“你忙去吧,我睡会。” 知道宇文嵚被折腾一夜也没有睡个踏实,他替宇文嵚掖好被褥后,蹑手蹑脚的出门了。 天亮之际,ji鸣第一声,百官应宣鱼贯而入勤政大殿,上朝议事。待文武百官站定跪拜天子之后,季长福高声宣读谢陵的封王诏书。 “…………先帝四子谢陵,守卫疆土,献俘而归,今承天意,加封一字王,锦王……” 诏书宣读完毕,保皇派对于突如其来的多出的一个明正言顺的继位人,自然是一阵叫好。以首辅李荣业为首之世林派,自然是遍地反对的呼声,两派相争不下。 谢阳这个皇帝自然要发话:“早年薛氏跋扈,太后为保住先帝子嗣不得已瞒住朕之四弟,今日汝等看着朕之四弟的容貌,还能说的出质疑血统之言吗?!” 世林派官员纷纷看向沉默不与的谢陵,这样貌与昳王殿下相差无几不说,那双桃花眼就像按着皇帝的桃花眼复刻出来的,若说这位殿下不是皇上的弟弟,恐怕也说不过去。 首辅李荣业是世林派官员的首目,皇帝发难质问自然是他首当其冲回皇帝的话。李荣业道:“臣等并非是非议这四殿下的血统,只是十七年来臣等从未知晓四殿下的存在,四殿下既是先帝子嗣为何如今才公诸于世?” 此言一出,世林派官员心中皆是暗暗得意,纵使你有皇室血统,见不得光有何用?保皇派官员齐齐看向皇帝,希望皇帝能给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这个藏了十七年的四殿下,若是有什么问题,还不得累的他们被世林派连锅端。 如此一想,保皇派众人是心犹如只蚂蚱,上下跳个不停。什么原因能让这位殿下被藏了十七年,总归不是什么小问题。 谢阳到底也是做了十年天子,帝王所具备的敏锐与威仪皆是一等一的优良。李荣业这是要提一提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谢阳看了看下方穿着一字王八团龙朝袍的谢陵,他这个四弟今日勤政大殿的站姿,倒是比以往都要挺拔端正。 谢阳道:“当年薛氏跋扈,预谋太后双生胎,太后为护佑先帝子嗣,不得已称朕之四弟是公主,待朕顺应天命登基后,漠北兵祸严重,故而派遣锦王去漠北御敌。” 当初皇帝登基三年才彻底平了永贞王之叛,甫一摄政漠北就兵祸横行,派出四殿下镇守漠北,也是说的通。众人对于这个解释也算满意,毕竟这位四殿下确实是在漠北待了七年之久。 话虽圆了,但金节义却是李荣业默许之下站了出来。他道:“臣有本启奏,臣近日遇到了先帝在世时,颇为器重的普济观万方道长,万方道长跟臣哭诉七年前被人秘密追杀,说是窥探了天机,有人要杀他灭口。” 众人又纷纷想起先帝在世时,曾险些奉为国师的万方道长,只是万方道长不是在七年前仙逝了吗?怎么四殿下又和一个死了的道士牵扯到一块了?这一想众人又纷纷疑惑不解的看着金节义,期望金节义能把话说明了,这云里雾里叫他们怎么议事。 谢阳本欲要让左右武卫拿下金节义,却收到亓御不可的目光。待发觉亓御等人如无波之湖般平静,他便心中松快了,想来亓御另有准备。 金节义趁机便道:“万方道长说,太后双生皇子乃是祸胎,必损国运难昌国祚。” 众人哗然,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皇室子嗣实在凋敝,到谢阳这一代帝君干脆膝下无子了!以太中大夫谈文为首御史们闻言,便是一个时辰的吐沫星子满天飞的谏天谏地,从三皇五帝讲到秦皇汉武,无一不强调顺应天命的重要以及国运之重。真是如金节义在李府所言,嘴皮子磨的甚光。 本是最有发言权的,殿中省与礼部等一些专项负责皇帝绵延子嗣的部门,被御史台一番洋洋洒洒的谏天谏地,惊的呆在原地,不敢发言。 最终以谈文综上所述道:“臣等以为,四殿下不可为入皇室宗室!” 语毕也不知是谁在殿中嗤笑一声,众人寻声望去,乃是京畿世代书香世家——傅家唯一一个在朝为官的子弟——秘书监少监傅许,字长书。 作者有话要说: 几本书的单词等着我 好慌 第18章 下朝之后 被嘲笑的谈文一向最在乎就是读书人那点脸面,他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傅许出身书香大家,眼下被傅许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辈嗤笑自然免不了要找回点自尊。 傅许也是才领教过谈文的嘴皮功夫,当下为了自己不耳鸣,也为诸位同僚的耳朵,他没有给谈文数落自己的机会,直接道:“臣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臣只是觉得谈大夫既称锦王四殿下,却又道锦王不可入皇室宗族,自相矛盾的——好笑。” 可不是吗,殿下一称为只有皇嗣才能用。像藩王之流,顶天了就是叫句王爷。 谢阳温温笑着看着傅许道:“傅爱卿果真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子弟。” 无形之中谈文又被捅了一刀。 亓御觉着时候差不多了,这群御史大夫口干舌燥无话可说了,才能让他好好说话,他道:“启禀皇上,说起万方道长,臣之表弟宇文家公子,宇文嵚最近也遇到了其人。” 林硕喉咙微涩,这怎么还有他家崟崟的事? 谢阳很是配合紧接着道:“亓少将军细细给朕道来。” 亓御道:“前些日,宇文嵚闲游山野至一处乡野之地,村民们正欲火焚一妖道。宇文嵚心存善念,去救村民口中的妖道,那招摇撞骗的妖道,见宇文嵚装扮金贵,便自称普济观万方道长,宇文嵚本想救下那万方道长,待细细打听了,才知万方道长胡乱烧符纸、做仙药,竟是害死了村中不少人。尽管如此,宇文嵚还是将万方道长交给当地父母官按律定罪,不想本在牢里的万方道长,倒是被远在高京的金大人巧遇了。” 想着自家崟崟也参与了此事,林硕自然也不能一言不发。他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万方道长当年的箴言不可信,万方道长先是死而复生,后又招摇撞骗、草菅人命,臣以为,为平民愤万方道长按律当斩!” 把万方道长之事全部交给金节义处理的李荣业这下傻眼了,万方道长招摇撞骗、草菅人命一事,他并不知晓。李荣业本想让金节义说清此事真伪,但看见金节义焦灼的神色,他便知道此事不假。 朝堂一向瞬息万变,李荣业虽气恼金节义办事不利,但锦王远离朝堂,而他们又是常年浸 y 朝堂的老油条。今日就算让锦王成了正经一字王,日后就能做得了大晋天子吗?! 李荣业这厢想着揭过此事,亓御却是不想就此打住,直接叫人押上了突厥王子都蓝。他道:“启禀皇上,我朝首辅李荣业与突厥王子勾结,欲对锦王殿下不轨!” 方才平静的大殿又是掀起一阵轩然大波,首辅通敌叛国,可谓实在惊悚。 李荣业宦海沉浮半生,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扣各种子虚乌有的罪名,还是头回被别人扣了一顶堪比谋逆的大罪。他顿时吹起黑白相间的胡须,掷地有声道:“老臣冤枉!” 语毕大殿外的直殿监高呼:“淮南道扬州高明王觐见!” 一身黎色蟒袍的叶唤真信步而来,他走至殿心先是给皇帝行了大礼,而后冲着谢陵道:“高明王叶唤真,见过锦王殿下!” 语毕整座大殿才掀起的轩然大波,再次寂静如尘,高明王此举是认可了谢陵锦王的身份,更是告诉众人,他无觊觎谢氏皇位之心。 有了高明王的认可,世林派知晓日后再想拿锦王祸身有损国运之事做文章,只怕是难了,除非荆南王与襄成王主动找锦王的不是。 高明王叶唤真的突然到来,虽打乱亓御的计划,想御审都蓝之事也无法进行。但总归是让谢陵坐实了锦王的身份。 下完朝亓御准备带着谢陵熟悉熟悉中央各个官署,临别前同林硕说了句话:“差不多就行了,神兵局不能耽搁了。” 林硕微微干咳两声,只道了句好便策马去见宇文嵚了。林硕离去后,亓御刚好碰见也要离宫的高明王。 叶唤真带笑着看着跟在亓御身后的锦王殿下,道:“亓少将军久违了。” 年少时二人也曾有过几句话的交情,亓御却是看着叶唤真不语。前世他手握重兵与藩王对峙之时,本以为会与最年轻的藩王叶唤真交手,却不想叶唤真在其人称静美的亲卫长傅训死后,主动卸甲向朝廷认输,而后于终南山剃度,出家以了余生。 此生有了林硕之事,亓御忽然有些明白叶唤真为何最终在终南山出家了。 “替我问傅训好。”亓御淡淡一言后,带着谢陵越过叶唤真离开。 叶唤真一脸懵的待在原地,傅静美这厮什么时候跟亓九哀这个杀神熟稔的?! 不行不行!一定要傅静美远离比自己高比自己帅比自己霸气的亓御远点,不然傅静美还不的越看他越不顺眼。 “王爷?” 沉溺与如何让傅静美(名训,字长画,诨号静美)远离亓御的叶唤真,没有发觉自己眼前这个抱着佩剑的人,跟自己念叨的傅静美长的一模一样。 于是乎,“王爷?” 叶唤真依旧冥思苦想中。 又道:“叶唤真?” 无人应答。 忍无可忍的傅长画嚎道:“叶至!!!”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8节 叶唤真猛地一醒,若不是看见傅长画那张十年如一日的冷脸,他差点就以为他老子诈尸来揍他了。没错,上一任高明王经常喊着自己儿子的大名,然后一顿毒打现任的高明王。 老远就看见叶唤真与亓御那厮打招呼的傅长画,现下看了叶唤真这个断袖如此失魂落魄,心道:当年就应该跟亓御决一死战!省的叶唤真这个死断袖到处动心思。 傅长画与亓御唯一相似的,就是都出身书香世家,只不过亓御不为博陵崔氏所束缚,而傅长画则是偷摸着学的武。二人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都师出一个牛鼻老道。 林揽风回到酒庄,时辰未过正午。进了雅间时,宇文嵚竟也真的还寸缕不着的趴在软榻上,身旁多了不少书册子。林揽风无声移步榻边,因为宇文嵚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册子,也未注意到林揽风从榻边拾起一本薄册。 翻开画册,林揽风额头青筋直冒。直接抽走了宇文嵚手里的画册,怒道:“你这都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画册!” 猛然被抽走画册的宇文嵚回头瞧见林揽风脸上的绯红,扑哧一笑道:“龙阳春宫啊!” 相对于宇文嵚的坦然自若,林揽风便有些脸皮薄了。他道:“为什么看着这个?” 宇文嵚刷的伸出一条白皙的长腿,只是大腿内侧有些惨不忍睹——红紫交错,很是吓人。作为罪魁祸首的林揽风自然明白了宇文嵚的意思,他将散乱的画册一一整齐抱去了案几上,而后端坐在案前像是在西南处理军务一般认真的翻开画册道:“我来看就行了。” 毕竟,他才是上面那个。 见林揽风如此自觉,宇文嵚也便又躺回了软榻阖了眼养神。 翻书之声响了一阵子,林揽风不知为何出去了一遭。回来的林揽风并未再坐回案前,而是拿了一药箱的瓶瓶罐罐。趁着宇文嵚正迷迷糊糊,一股脑的把一些药膏抹在了宇文嵚方才露出的那条腿侧。 被凉意激醒的宇文嵚一手拂开林揽风的手,他最讨厌这些膏药之类的,坚决不让林揽风抹药。 无可奈何,林揽风也只得罢手。 林揽风道:“崟崟,那册子我看的七七八八了。” 宇文嵚:“………………”所以这么火急火燎的给他上药,是为了这个? 见宇文嵚不搭理他,他只能又道:“崟崟……我想白日宣 y 。” 宇文嵚:“……………” 微呛了两声的宇文崟崟终是道:“…那来吧……” 语毕,宇文崟崟被扑倒在榻上。 作为林硕亲信和暗卫的邵飞极其忧伤的倒挂在酒庄二楼的木廊护栏上。邵飞自送朝服起,得知自己主子的心上人是个男子后就一直没冷静下来,现下听着雅间里的动静就更冷静不下来了。早知道他就偷看下主子心上人看的画册了,好歹也能过个眼瘾不是。 被傅长画接走的叶唤真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转去了傅府。傅长画抿着唇冷眼瞧着叶唤真,当年他被私下逐出傅家的事叶唤真又不是不知道。傅长画不清楚叶唤真打得什么主意,但是直觉告诉他还是赶紧带着叶唤真跑路的保险。 傅长画还没搞定叶唤真,傅家的大门就敞开了。走出来的第一个人是傅长书,没有穿朝袍的傅长书一袭白衣,颇有卿相之姿。叶唤真与傅长书皆是笑脸相迎,就一个傅长画脸冷瘆人。 真不该陪这个管不住眼睛该死的高明王进京,也不知道这个死断袖一日看中了几个。 傅长画觉得自己自打回京之后,心绪就没有平静如水时候。在扬州的时候,叶唤真就对各式美男子垂涎三尺,到了美男几多的高京便没有一刻闲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趁有存稿之时 第19章 谢陶亡,傅训苦 亓御与谢陵溜达了半个官署后,才去了禁军军府。亓御的督统官署陈设摆件说不上什么华美ji,ng致,但是却是一应俱全,一看就是办正事的地方。 亓御自己坐在案前开始处理军务,谢陵便随处翻看书架。 一个时辰后,亓御突然发问:“殿下觉得高明王今日此举是为何?” 谢陵微愣之余想起主动在宫门前与亓御打招呼的高明王,他道:“我与高明王不相识…你好像与高明王交情也不深…所以我不太清楚…” 对于谢陵的回答,亓御并无什么触动,只是提醒谢陵道:“殿下应当自称本王。” 这回谢陵是真的愣了许久才道:“对你也必须自称本王吗?你不是还叫过我季陵?” 亓御先是点头而后又有些y沉,他道:“我是臣,殿下是君,自然要自称本王。另,臣那日在承天殿上听闻皇上唤殿下季陵,从前是臣僭越了。”他又不是谢陵的亲兄长,就不跟着凑热闹瞎唤称谓了。 “不过,听闻昳王殿下字相闻,臣倒是好奇殿下字何?” 想起自己的字就不免要想起太后,谢陵虽心中不想见太后,但并不是因为怨恨,他只是不想太后流泪。以往太后见到他便是泪流满面,他道:“我…本王字相望。” 亓御合上书案上最后一份军报,道:“殿下,九哀是臣的字,不是什么诨号。”不像傅训那厮,还流传着静美什么的诨号,分明就是不善言辞又长得几分儒雅。 九哀是亓御的字,谢陵倒是不太清楚,他一直以为只是亓御随便给自己将军前冠的称号。 亓御说回正事:“高明王叶至此番来京不会搅动风云,殿下要防着的是荆南王李景行和襄成王杜刻铭。” 谢陵却道:“本王才封王,从未临朝,荆南王与襄成王只怕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等着看我笑话才是吧。” 谢陵要比亓御想象中还要聪睿,对朝堂政务的敏锐也要超乎亓御所料。亓御笑道:“殿下很聪明,军府在臣手里西大营在臣父手里,左右他们不敢动武。殿下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融入朝堂,临朝摄政。” 话虽说的简单,可是临朝摄政如何艰难,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尤其是谢陵一点理政经验都没有。 谢陵道:“可是,他们不会轻易让我…本王融入朝堂的。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挠本王。” 亓御仍旧风轻云淡道:“千方百计的阻挠就是殿下临朝的基石,若真是河清海晏,殿下倒不好cha手政事了。” 怕的就是有心人不动,动静越大谢陵的机会就越大。 若是这样说,谢陵就明白为何亓御要说首辅李荣业与都蓝勾结了,亓御这是在逼着李荣业为首的世林派出招,而后他们可见招拆招,趁机融入京官圈子。 如此一想,谢陵觉得亓御不仅能在战场所向披靡,只怕朝堂也不遑多让,自回京就没让他吃过亏。 亓御起身离开书案走到谢陵面前,看着谢陵手却是向外招了招,应招而来的是一身暗红色公服的孙思清。 亓御道:“臣已经从南衙北衙挑选ji,ng兵强将给殿下重组了护卫队长霄卫,这是长霄卫的卫长孙思清,从今日起他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 “那你呢?”孙思清保护他,亓御是不是就不管他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亓御还是打算先问一问谢陵意见:“殿下既封王,势必要开王府,锦王府建址未定之前,殿下可是要住在宫里?” 开府?谢陵倒是没有想到这层事,不过亓御既提了他便要思量了。他想了一阵子,犹豫不决道:“我能不能跟你住将军啊?” 亓御见谢陵神情有些躲闪,他便是想到之前谢陵不愿在宫里住一宿,所以才出言问上面的话。他眼中似有笑意,道:“自然可以。” 见亓御答应了,谢陵自早朝时便绷紧的脸总算是有些悦色了。只不过二人还未提谢陵住在将军府的具体事宜,途中便来个太监。 太监自称是昳王谢陶身边的近侍,太监跪在地上涕泗纵横道:“还请锦王殿下顾念一丝兄弟情义见一见昳王殿下!” 谢陶当年被谢阳一剑刺中心脏的事,一直是谢陵心中的执念,也是谢陵当初不愿听扶明的话撤退回京的原因。 “……皇兄如何了?”谢陵终是不忍道。 太监伏地哭道:“兴许今天就是殿下最后一次见昳王殿下了!” 听了此话的谢陵当即要拽起地上的太监,让太监带他去见谢陶。亓御只让孙思清跟着谢陵去,待谢陵走后,他才叫来高胜寒。 亓御坐回军报成堆的书案,头也不抬的跟高胜寒道:“去告诉工部,锦王府的选址和建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高胜寒怔在原地不动,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见高胜寒还在原地不动,亓御端坐起身子道:“去啊!怎么?听不懂本将军的话?” 高胜寒慌忙道个是,一溜烟的原地消失。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亓御算着时辰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而谢陵去了清平殿仍旧未归。 本想去清平殿看看情况的亓御才走出军府官署就见到了耷拉着脑袋的谢陵,如墨般的夜色中亮着盏盏宫灯。谢陵就静静地站在微弱的灯辉里,一如漠北军帐里坐在他榻上的凄清。 大步流星的走到谢陵身前后,亓御伸出双指抬起眼前人的下巴迫使谢陵与他面对面。他道:“深秋了,站在这不冷吗?” 谢陵看着亓御冷峻朗逸的面容,突的想起清平殿那张跟自己相差无几却比他苍白的脸。他遽然无力的倒在亓御胸前,嗓子像是哑了一样说不出话,只是抓着亓御的衣襟。 尽管孙思清就在不远处候着,亓御还是把谢陵揽进怀里,语气软和道:“出什么事了?” 谢陵许是又哭了,声音里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没哭……我只是难过……我本以为我会是最先死的那个……真的,我本以为我会是最先死的那个!” 亓御一张脸藏在墨色里,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双瞳似有微光闪烁。他语气颇为狠厉道:“你不会死!” 谢陵却是微微抽动着身子,嘶哑道:“陶皇兄死了……他死了…” 谢陶死了? 亓御微微错愕,谢陶会死在他预料之中,只是死的太过突然,他本以为谢陶还能撑过年末。 亓御问道:“昳王跟你说了什么?” 谢陵抬起原本埋在亓御胸前的脑袋,定定的看着亓御,他果然是知道内情的,也许早在漠北亓御就知道一切。 他用乞求的语气跟亓御道:“你能不能答应我放过一个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对不对?” 这次谢陵是真的没有哭,泪珠都禁在眼眶里开着花。亓御看着谢陵眼中晶莹剔透的泪花,他约摸猜出谢陶死前求了新陵什么。 他道:“我可以答应殿下,但是殿下也要答应我去傅家进学,早日理政。” “好,我答应你。”这是他最后能为孪生兄长能争取的了。 谢陵答应要求,亓御本该是高兴的,但心室却无端生出一阵异动,又酸又痛。 他压下这阵异动,叫过孙思清道:“送锦王殿下回将军府。”而后又对谢陵道:“殿下,臣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殿下先行回府,记得用膳。” 亓御说完话也没等谢陵回答,便如一阵风的消失不见。 夜幕星河流动,秋风飒爽寒冷。醉莫楼因为建的高倒也适合登高望远,秋夜登楼望月着实冷了些。好在亓御与傅训皆是习武之人,经冻。 傅训显然还在为白日高明王造访傅府一事不悦,他道:“王寒与卢沅二人无事就在醉莫楼看戏伺机而动,你不管他们倒有空管我的事。” 亓御显然不太把王渊澄与卢润余放在心上,他道:“他们若是能斗得过李荣业还会在醉莫楼待着。倒是你,该好好动一动了。” 神色一紧的傅训微睨着亓御,此人表里远不如看着清隽。他警惕道:“你究竟是盯上傅家,还是…高明王府?” 亓御粲然一笑:“两个都盯上了。” 傅训一阵低声咒骂。而后还是认命道:“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亓御不乐意傅训得话,道:“不是帮我,是帮你的心上人——高明王叶至。” 闻言,傅训彻底受不了的狠狠一掌拍在栏杆上,戾气十足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亓御也不恼,只道:“让高明王留在高京跟锦王一块在傅府进学吧,傅家人兴许能看叶至顺眼些。”傅训也能少挨傅家家法,虽说傅训也已经习惯了。 傅训沉默一阵,而后道:“条件。” 亓御伸出手在墨色的夜空中划动着什么, 待收回手才道:“高明王府的势力本就复杂,如今叶至能控制的所剩不多了吧?你想保护叶至,就把高明王府的势力握在手里,把叶至留在京里放在锦王身边。我把神机营借给你,你去扬州收复高明王府。” “谁在接手高明王府的势力,你多少清楚点吧。” 第20章 事成,他能回傅家 高京何人在蚕食鲸吞高明王府,傅训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亓御亓九哀为何要帮他。仅凭同出牛鼻老道一师?若亓御真如此重视香火情,早在他被逐出傅家就让其父求情了。 傅训道:“你为何帮我?” 亓御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也不知道谢陵有没有老实用膳。他转身便走便道:“锦王是我最终的选择,叶至到底是做藩王的人,在站队方面比你反应灵活。” 听的一知半解的傅训灵活的穿梭黑夜挡在亓御面前,问道:“叶至此行不是来寻扶明的?是来支持锦王的?亓九哀,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再走!” 亓御听着傅训得威胁,觉得好笑道:“傅长画,你跟着叶至也有好多年了吧,动动脑子,叶至要是吊死在扶明这棵树上的人,还有你什么事。” 越过傅训急于回府的亓御最终给了傅训一个痛快话:“你被傅家铁杖逐出府,叶至恐怕比你还难过。” 闻言,傅训一阵失神再次醒过来时亓御已经走了。傅训看着危楼之下的人影,亓御对锦王倒是忠心耿耿,绕了这么一大圈还不是在为锦王争取藩王支持,顺带让傅家教导锦王。 此刻傅训倒是很好奇哪位锦王是何人物,居然可以让亓御其人为之如此劳心费力。总归傅训算是明白了,日后高明王府要跟锦王姓了。 叶唤真这个……算了,不想了还是直接找人说吧! 高明王在京畿的府邸离闹市甚远,这是傅长画唯一满意叶至的地方。 整个高明王府都知晓傅卫长看王爷不顺眼,不过大家确实极为理解傅卫长。谁让他们高明王没事找事,比如人前人后张口闭口就唤身修八尺俊致沉敛的傅卫长静美,再比如无事招惹勾栏院清倌却总是留傅卫长的名字,再再比如调动王府兵马瞎搞事情也总是挂着傅卫长的名号。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就是高明王府都快变成傅卫长的了。 傅长画气势y沉沉的踏进府邸,一行夜巡的侍卫不禁打了个寒颤。 侍卫们目送傅卫长,左边第一个侍卫道:“傅卫长自打来京后一身黑衣就再没换过了,大晚上的挺吓人的。” 第二个侍卫接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在扬州还能看见傅卫长穿个青衣,自来京后这黑衣就没换过色了。” 第三个侍卫也深有感触道:“而且傅卫长越来越来冷漠了,刚才把我冻的不轻。” 也不知第几个侍卫不甚在乎道:“管他呢,反正咱们王爷还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傅长画推开高明王寝居门时,叶唤真居然在闲适的挑衣服。傅长画紧着剑眉一脸惊异看着桌上那堆衣服——居然不是眼色让人眼花缭乱、花花绿绿的华服。 傅长画冷言道:“你就算换了素净的衣服,傅许也看不上你,亓御更不会看你。” 叶唤真被傅长画的话噎的一时说出不话,半晌才看着傅长画俊致的眉眼道:“静美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说本王这是要穿给他们看的,本王就不能穿给你看?” 傅长画冷喝一声,他倒是想看,但以在扬州的经验告诉他——次次穿的花里胡哨的叶唤真身边总有一群男男女女围着。叶唤真准是发觉,高京之人多是清雅温涵之风,故才如此。 大概是为了让傅长画信自己,叶唤真又道:“本王明天要去傅府进学。” c,ao之。亓御这个y险的鬼ji,ng,居然已经让叶唤真答应留在锦王身边当人质了!亓御究竟许叶唤真这个货什么了,居然让叶唤真老实听话的给人当人质跟班? 傅长画维持表面的冷漠,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要跟亓御探讨探讨。 他还是冷言道:“王爷可知你此留是当人质的?” 叶唤真眨眨眼,他当然知晓——不仅是做人质还得给锦王挡刀。 但是亓御答应他了,只要高明王府站锦王的队亓御就会请亓仪甚至崔故去跟傅老太爷说情,让被铁杖逐出家门的傅长画回傅家。 叶唤真摆摆手道:“不碍事,你多给我留点人就成,傅府又不能吃了我。何况,我还要当锦王伴读。” 就算傅老太爷不给他面子,也要给皇上、亓御、新王锦王面子。还能像上次一样——放狗给他赶离傅府。 傅长画想了想,亓御既然敢让叶唤真去傅府就不会让叶唤真被傅家为难。他便不说话了,亓御比叶唤真靠谱多了。 见傅长画安心的样子,叶唤真跨过圆桌倏的如条八爪鱼一样挂在傅静美身上。他道:“未来几个月没有本王在身边,静美别太想本王。” 在扬州时常被叶唤真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的傅长画已经免疫了这样肢体接触,他要是认真了吃苦就是他。 傅长画道:“王爷自重。” 叶唤真的目光穿过傅长画耳际垂顺的乌发,看着门外漆黑如墨的景色。神情一瞬间的哀恸,转瞬即逝。傅长画在他身边也有六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要不带着他远行。 心有戚戚,不可言。 叶唤真道:“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你远行前抱一下都不行?” 傅长画觉得叶唤真这次拥抱兴许是认真的,他本想回应一下叶唤真,却听见叶唤真又道:“亏的你都二十一还没娶亲,该!” 于是乎,叶唤真被傅长画一把扯了下来。需要掩饰尴尬的叶唤真顿时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双凤目里倒映着傅长画的冷脸,真是又冷又好看。 傅长画道:“你再说一遍。” 叶唤真果真又说了一遍,且添油加醋道:“放心把,等本王回高明王府就给你广选贤妻,准让傅老头满意!” 说着话的叶唤真背着手又晃悠到圆桌前随意的挑看衣服,明天穿什么去才能让傅府那群读书人看着不生厌,真是头疼的问题。 傅长画看着慢慢踱步远离他的叶唤真,仿佛所有的气都汇集在一处冲着叶唤真道:“你给我滚过来!” 方才那队夜巡的侍卫溜达道高明王寝居外,隔着一人半高的围墙清清楚楚的听着傅卫长的怒号。一行几人身子一抖,果断不约而同的背身远离高明王的寝居。 这样做的原因有二:一是傅卫长武功绝世,没人能打过傅卫长动王爷,所以根本用不到他们。二是,他们打不过傅卫长,救不了王爷,哥几个就当没听到哈。 叶唤真抖着身子,傅长画还从来没这样跟他说过话。许是叶唤真恐惧的表情太过真实,傅长画怔愣一瞬收敛戾气,神色舒展暖了几分才道:“卑职失礼了,王爷请过来。” 傅长画虽然道歉了,但叶唤真却垂着眼睫不动,看吧傅长画始终都是这幅谨遵什么狗屁君臣礼法的样子! 最后还是傅长画走过去了,比起叶唤真刚才那八爪鱼一样的拥抱,傅长画这是实打实正正经经的把人抱在了怀里。他压低声音在叶唤真右耳上道:“叶至,如果我对你” 叶唤真身子一紧,难道傅长画要跟自己表明心迹?不成不成!傅老头子还想让傅长画做下一任博山香院的主人,要是傅长画再跟自己跑了,傅老头岂不是要钢杖傅长画。 哪知叶唤真忧心忡忡,傅长画却是语气一变,狠厉道:“我真是恨不得打死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9节 是他多想了。 傅长画气息极轻的长叹一遭,道:“你好好跟着锦王进学就好,傅府的事一概不要过问搅和。不然等我回来我不保证高明王府那湖心亭不会被填,也不保证你的兵器库不会不被人纵火。” 赤果果的威胁!那湖心亭也就算了,兵器库却是叶唤真心尖尖上的宝贝。 被威胁的叶唤真还不能表现出一点不满,只能怀着怨气被傅长画扔到床上安寝。 叶唤真知道最后一夜傅长画一定会给他守夜的,所以也老老实实的睡了。只是睡前始终有件心事,傅长画本来究竟要说他对自己什么。 以致于做梦都梦见了傅长画抱着他说那句话。 “如果,如果我对你用强,你会不会怪我” 叶唤真一个激灵从床上做了起来,一睁眼天际已然露出鱼肚白。 他扶着额头,原来是梦啊! 他就说傅长画怎么会说那种强求他的话,毕竟傅长画对他一向的作风都是有求必应却不僭越主仆界限。这样的话倒是像他对傅长画说的。 傅长画推门而入带着仆人准备给叶唤真洗漱晨起。 洗漱差不多了,仆人看着那一桌衣服却是向傅长画询问给王爷穿哪一套。叶唤真却是截住话道:“是本王穿又不是他穿,你问他作甚!就那套石青的吧。” 反正傅家都是一身绿油油的,他勉强跟回风! 傅长画却是制止道:“王爷不必曲意逢迎傅府。” 叶唤真许是有些起床气又或者因为傅长画要走了,语气冲道:“本王第一次见你,你不是也是一身石青松纹锦袍!还有,今r,i你不用送本王去傅府!” 省的傅长画临行前,再被傅府那群老古董在疾言厉色的一顿瞎咋呼。 作者有话要说: 一,忽略一下封面哈 聊胜于无 二,故事线已经在埋 可能还是写的不够……捂脸 第21章 小巷三人,保存尸身 石青锦服,姿容绝卓的叶唤真头回正经的摆着藩王的架子到了傅府,要不是傅长画还要回傅家,他还真不会憋屈自己,打扮的真像个肩挂着书袋的要上学堂的书生。 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叶唤真一抬眼就看见,后面马车上也跳下个人,他本以为对方会是新封的锦王,但一瞧见来人宝石缀的胡服,如玉的额间系着一条冰蓝白驳兽纹玉片的额饰,他便知道这人应该是东鲜卑宇文部的公子宇文嵚。 对于相貌俊美之人,叶唤真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他笑呵呵上前打招呼道:“崟崟公子早啊,你也来傅府进学啊。”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临行傅府前林揽风无视了他所有的胡闹,只跟他说了句:不要理会高明王那个好色之徒。 所以叶唤真被宇文嵚赤果果的无视了。 傅府不远处的一个幽暗的小巷中,林硕与傅长画可谓狭路相逢。在小巷碰面的原因嘛,也很简单——宇文嵚不让林硕送,叶唤真可命的撵傅长画。 看着远处吃了闭门羹的叶唤真,以为林硕是亓御派来查看情况的傅长画冷面冷语:“宇文公子虽是鲜卑人,但中原基本的打招呼点头都做不来吗。” 闻言,林硕那叫一个火,莫说不是他让宇文嵚不要理会高明王的,就算是宇文嵚自己不搭理高明王又如何! 林硕语气同傅长画一般,只更冷道:“谁不知道高明王惯没个正形,难道不搭理放荡形骸之人、洁身自好也有错?” 这回傅长画冷脸都没给林硕,直接握着连剑鞘都没去的佩剑指向林硕。好在林硕反应的快及时拉开二人的距离,才没被傅长画一剑刺中。 眼见二人即将剑拔弩张,亓御翩然而至。 亓御穿着紫色官服,官服上的走兽纹绣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看着同样身着官服的林硕以及苍色便服的傅长画均在此地,亓御先是微怔,而后目光移到二人意欲拔剑的动作顿时目寒如冰。 亓御道:“怎么?想大打出手?” 二人各自飘散着眼神,谁也不回亓御的话。 亓御便又道:“又不打了?林硕?不用去神兵局?傅训?不用去扬州?” 他禁军官署的军报都堆出几座山了,但为了让林硕加紧神兵局火器制作,他愣是让林硕跟宇文嵚过了几日神仙似的日子,且只是象征性的催促林硕多跑跑神兵局。大晚上跟傅训危楼谈话,就是希望傅训赶紧把扬州那边收拾干净。 这倒好,他忙前忙后,这两人在小巷冲冠一怒为蓝颜,还要拔刀相向。 真是好的很! 是怕他气不出一口老血喷死他们吗?! 许是亓御的提醒发挥了作用,林硕与傅长画各自收了动作一齐打算离去。却又看见傅府门前又多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锦王。 几乎一瞬间的事,二人停下脚步,傅长画抱剑于胸前,林硕摸着下巴道:“亓督统,锦王也没让您送?” 佚名曰:看破不说破。林硕显然是不上道的人。 亓御不为所动,道:“林参军,你是不想休沐了还是忘了本将军还是神机营的少将军?” 亓御是督统,监督各个军督,一切与军事相关事宜他都能cha手。林硕能否休沐皇上说不算、更不归吏部兵部之流管,到头来还是要看亓御脸色过日子。 林硕干笑两声,边走边道:“那什么,我还要赶制火器,先走了哈。”事关休沐不得不低头,不能休沐那岂不是连崟崟都见不了了。 傅长画倒是没有像林硕一样识时务,反正亓御管不到他,他也不怕打不过亓御。二人两不相犯的看着谢陵、叶唤真与宇文嵚三人被傅长书领进府,相对于林硕的多话,傅长画更喜欢与亓御两不相顾各看各的。 “走吧,扬州回来有你看的。” 听了亓御的话,傅长画莫名有股危机感,他道:“扬州事不成呢?” 亓御前行没两步便停下转身,唇间虽是轻笑却富有狠绝道:“那你就永远不用见叶至了。” 语毕亓御即将走出小巷前又背着身对傅长画道:“傅训,我亓九哀说道做到。” 本应该愤怒的傅长画却不禁想为亓御鼓掌叫好,此言着实霸气。 不过他像是好恐吓的还是稀泥和的,当初傅老太爷铸钉铁杖都没拦住他去扬州,他会怕亓御威胁。 不过傅长画还是老实下扬州了,正如亓御所言,要保护叶唤真就要把高明王府控制在手里。 亓御一进南天门就被汪洋请了去,到了御书房后汪洋又去请另一人。这人身穿一袭素净的大袖衫,整个人如同云里雾里的仙人,因为衣袍太累赘冗长整个人就像腾云驾雾飘来的一样。 汪洋待做完了事,暗暗瞥了眼那飘来的人。这扶家小公子还真是飘飘若仙,亏得身量尚可不然这衣服能把御书房的地板拖的程亮。 仙气十足的扶昃行跪拜礼道:“扶昃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阳虚虚摆了手示意扶昃自己起来,季长福还要给他顺气,没空扶人。 扶昃起身后又向亓御行了,一阵招呼打完才说起正事——昳王谢陶之死。 皇帝谢阳道:“扶旬分明说过叔陶还有数年日子,怎么会突然去了!?” 这跟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谢阳肺腑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牵扯,一时间龙颜又白净了几分。 至于亓御,他打心底并不希望有一个跟谢陵长相相差无几的人活着。保不齐哪天又有人生出以谢陶顶替谢陵的念头,于他而言世上一个谢陵活着就够了,其他都是多余的。 扶昃年少ji,ng于医术,是整个宫廷太医院上下都赞许的小医圣。也正是如此,皇帝才让扶昃一直医治谢陶三四年。这几年谢陶在扶昃的医治下颇有几分好转,哪知谢陶如此突然逝世。 扶昃想了想道:“殿下心系颇多,臣束手无策,无法开解殿下,臣有罪!” 语毕,又是一跪。 懒得看苦情戏的亓御想着禁军军府还有几山堆的军报,于是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或者说扶家想如何? 谢阳也知道不能沉溺悲伤,便道:“扶贵妃有孕,还是等扶贵妃诞下子嗣,再对外宣布叔陶死讯吧。” 亓御点头赞同,此时若宣布昳王去世,便真的只剩谢陵一个继位者。朝堂本就暗流涌动,若是只剩一个继位者,难保不会有人先暗杀谢陵再谋权篡位。扶贵妃有孕之事不会对外传,也无法为谢陵分担风险。 代表扶家的扶昃显然也是赞同的,但扶昃却道:“扶府有一张寒玉冰床,可保昳王殿下尸身不腐。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上能允准昳王在扶府多留一段时日。” 扶昃想保存昳王的尸身? 最终皇帝谢阳默许了,谢陶是他的亲弟弟,心里总舍不得那点念想。 此事议完,皇帝就被抬回嘉康宫养病去了。亓御自然要去军府看军报。 倒是扶昃出了御书房后看着亓御远去的背影驻足许久,还是汪洋出言提醒,扶昃才略带笑意离去。 回到军府官署的亓御挑挑拣拣看完一座小山的军报,整个人从从军报中站起身后,把除了跟着谢陵的孙思清的七甲士叫来。 这七人不是出身将门,就是受家学熏陶至深。个个都是打仗处理军务的好手,这也是亓御费劲把人笼络来的原由。 亓御把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军报一股脑甩给七个人,自己出了官署。 第22章 三眉王,动心动情 许是今日亓御等人没兴师动众的来送人,傅府上下顾及锦王头回带队来进学,很是给锦王面子。以致于傅长画几个叔伯看到当年拐走他们小侄子的叶唤真,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淡定了下来。 尤其是傅老太爷见到了明眸皓齿且雅人深致的谢陵后,不禁感慨——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诗经诚不欺我,果真有其人呐。 傅家人一向喜欢懂礼貌有规矩,且生的温雅又自带涵养的孩子。谢陵虽然话少了些,一举一动却是落落大方进退有礼,深得傅家长辈欢心。 叶唤真叹气,傅家人就喜欢谨遵君臣礼法、伦理纲常的人。谢陵分明是跟傅家生疏才懒得多话,在傅家长辈看来却是谢陵守着一字王的规矩,是谨守礼仪的好王爷。 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且自找不痛快,叶唤真腹诽。 三人在讲礼乐守规矩的傅府是找不出乐子的,转眼枯燥无味的一日就过了四分之三。傅长书看着大半天也不曾展颜的谢陵,宇文嵚与叶唤真都不知道叫苦多少次了。 这锦王殿下实在是安静了些,傅长书握着卷讲义想着。深怕锦王把自己憋坏的傅长书放下手中的讲义,让三人好好休息会,自己去小厨房亲自准备些能让锦王满意的小食。 不用听课的叶唤真跟宇文嵚闲聊了几句,宇文嵚才觉得自己只是嘴毒了些,叶唤真的嘴是能活活气死人的。 眼下叶唤真看着还在翻看傅长书发的讲义的谢陵,觉得没意思道:“三眉王,这又长又难读的书有什么好看的,来聊会天。” 好歹也跟叶唤真共同进学一日了,谢陵心中对叶唤真已然有了定义——废话多,却比宇文嵚有人马。 谢陵食指微微拂过左眉上的浅色刀痕,他蹙着眉道:“很明显吗?” 能不明显吗?!不明显他能叫谢陵三眉王?!不过叶唤真到底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因为门口站了个身修八尺的亓御。 亓御目光淡淡扫过叶唤真,而后目光落在谢陵手里的讲义。谢陵倒是没有被叶至和崟崟带跑偏,反倒没被二人影响静下心进学。 他心甚慰! 亓御站在门前道:“时辰到了,臣来接殿下回府。” 闻言,谢陵起身理了衣袍向亓御走去。 二人走后没多久,林揽风也来接走了宇文嵚。 等到傅长书领人端着点心来时,只剩高明王自己了。 奉傅长画命保护高明王的苏见机本想让高明王也走的,但高明王非要等傅大公子回来道别。 苏见机觉得见鬼了,一向不讲究规矩的高明王居然要跟傅大公子道别!默默记下此事,打算飞鸽传书给傅卫长。 待见高明王当着傅府仆人面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跟傅大公子道了别,以及傅大公子温和的给高明王打包了些点心后,苏见机觉着自己都快瞎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跟傅卫长说王爷在傅府刷好感之事! 踏出傅府后,叶唤真躺在马车里感叹这一日过的艰难啊!他想起被先后接走的谢陵与宇文嵚,把头伸出马车跟苏见机道:“给静美打小报告之余问问他什么时候也能来傅府接本王下学!” 他又道:“本王不急!” 苏见机想说,我怎么觉得您很急呢? 回到将军府的亓御还没来得及跟谢陵说句话,谢陵就去寻孙思清说话了。于是乎,亓御冷着脸去吩咐福林开席用餐。 谢陵饭吃的也急,连小阿缘都惊的给谢陵递了杯茶顺顺胃。 看着谢陵行色匆匆的回房的亓御终于忍不住叫伍子逢去把孙思清叫来问话,孙思清也是出了府又去了锦王居所送东西才喘口气,还没休息会就被伍子逢拖去见少将军了。 亓御端坐在餐桌前神色冷淡道:“锦王今天回来跟你说什么了?可是在傅府不习惯?” 也只有傅府的事了才能让谢陵如此吧,亓御自忖。 孙思清却摇了头道:“锦王殿下只是向属下要些祛疤膏药而已。许是,殿下觉得眉上的伤碍眼吧。” 孙思清也学着自家少将军自忖了回。 回房的谢陵兜兜转后发现内室中有一银镜架,架上刚好有一面铜镜。谢陵拿着镜架放到红木雕云龙纹平头案上,他再在平头案前一手拿着孙思清给他的修颜膏,正要往眉上刀痕涂抹之时,门被推开了。 亓御负手站在案前,脸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颜。 没有让任何人跟着的亓御只能自己动手提了把红木扶手椅坐在谢陵对面,他身子前倾单手支着下颌,唇角上扬弧度极其打眼。谢陵还是头回看见亓御这副笑容灿烂的样子,一时间手上的动作像是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见谢陵呆滞不动,亓御另一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动作敏捷的拿走了谢陵手上的修颜膏。他眼中有光波涌动,道:“怎么想起来问孙思清要这个?” 不消多想,孙思清定是跟亓御交代清楚了。 谢陵略有躲闪之意:“没什么。” 亓御神色冷了几分:“说实话。” 谢陵不得已便道:“你也没跟我说过这个疤还这么明显!” 亓御沉吟:“哪里明显了,谁说的?叶至?” 亓御果然是亓御,一猜即中。 不过对在亓御略带哄人的语气中,谢陵倒是不怎么介意疤痕了——因为亓御似乎也不在意。 谢陵还是道:“不是高明王,我觉得他还挺好笑的。” 好笑?亓御还是头回听到这种评价人的词,不过他倒是很满意谢陵对叶唤真的评价。 亓御起身绕过平头案到谢陵的身后,打开修颜膏看着镜中谢陵如冠玉的容颜,指尖沾了些许膏药轻柔的抹在谢陵眉上的疤痕处。 他边给谢陵抹药边道:“我不会为难叶至,毕竟他也勉强算你的同窗,你且放心。” 谢陵面有绯色,亓御这双手不仅能杀了来刺杀他的刺客,竟也能给他这般细致的涂抹膏药。他轻轻点头,以回应亓御。 因为进学的缘故,谢陵困倦的早,亓御涂完药也就离开了。 出了谢陵寝居的亓御叫来了伍子逢,他道:“传信给下扬州的神机营,不用太拼,他们毕竟只是外援。” 人家内乱,作为外援的神机营哼哧哼哧打打气加加油就成了。 他答应谢陵不为难叶至,但是却没说不为难下扬州的傅训。 伍子逢虽然不甚明白少将军的意思,但他比高胜寒等人要听话,故一听了少将军的吩咐拔脚就要走。 “咳,嘶——” 闻声回头的伍子逢看见少将军一手捏着额头指掐两鬓太阳x,ue,一手封着心x,ue。因为亓御手臂遮挡的缘故,伍子逢之能瞧见少将军一半嘴角微咧,似乎极为痛苦。 伍子逢怔怔道:“去贵霜的尹沉水回来了吗?” 疾行如风的伍子逢唰的跪在少将军身前,低声嘶吼道:“少将军不是说让我试蛊的吗?!您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我能试!我能试!” 略略恢复的亓御神色从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道:“我若不亲自试,尹沉水动作也没这么快。” 他重生至今已有半年,尹沉水才从西域神秘的贵霜帝国回来。前生是不知道患魇杀症的是谢陵,所以他不着急,如今知道便心急如焚。所以不得不以身犯险逼着尹沉水动作麻利些。 伍子逢仍旧跪在地上不起,他仍旧固执道:“那您也不用自己以身犯险,属下可以去催促尹沉水!”顿了顿,接着道:“锦王有魇杀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可是十七年!您着急也没” 没用这两字分明很简单,可是伍子逢就是说不出口。 亓御身后就是谢陵的寝居,站在这里亓御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他道:“你也知道十七年了。” 一个被定了有损国运的皇子躲在黑暗见不得光十七年,该是怎样的滋味。亓御不清楚,前世今生他都未曾像黑暗中的流鼠活过。 自见到谢陵起,谢陵的小心翼翼、欲言又止、恐慌忧患以及渴求靠近却又拘谨倔强都无一不在他眼里。 十七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刚好是谢陵活过的岁月,也刚好是亓御没能在谢陵身边的时日。 动心是一眼的事,动情却是一生的事,亓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亓御还知道谢陵见不得光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时运与箴言,更多是因为魇杀症。它摧毁了谢陵想要站在阳光之下的信念,甚至让谢陵有了求死的信念。 “你若有心,便守在这罢。” 语毕,亓御迈步离去。 第23章 傅家扶家,大理开眼 谢陵安静的在傅府进学的十日,亓御挑了个黑云压城城欲摧的y天拿着江南水匪流窜的军报,成功把坑儿子的老子连带着不合规胡驻扎在京郊的西大营送离高京。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0节 当然亓仪愿意带兵下江南也是有条件的,只不过这个条件和亓御所思不谋而合——锦王早日参政。 听了十日的四书五经之类的圣人贤书,宇文嵚与叶唤真已经麻木的连叫苦都叫不出口。宇文嵚已经进入一讲课就自动睡眠模式,倒是叶唤真就算听的再想吐,也坚持挺直腰板端坐着。 傅长书见锦王十日听课状态都很ji,ng神,就是对贞观政要这类讲解君臣政史的书,也是理解的通透。他不禁感慨,锦王殿下若是早些年就好好进学说不定比当今圣上更合适做君主。 不仅如此,无事喜欢巡视上课的学子状态的傅家长辈对锦王的印象也是更加好了。连带着对多日老实的叶唤真也有些改观。 傅老太爷这日领着一众傅家后生观摩锦王清雅之姿,傅长画的二堂兄傅诀傅长棋却看了眼腰背笔直的高明王 而后换上一张虔诚的笑脸:“老太爷,长棋觉得高明王倒是变了不少。” 傅长画的大堂兄傅诏傅长衾一听这话,便知二弟此意——想帮四弟傅长画早日回傅家。明白意思的傅长衾秉持着一向的稳重,道:“老太爷,长衾以为高明王也算长进,待日后跟长画去博山香院进修些时日,必是跟锦王一般进退有礼。” 拄着长寿木杖的傅老太爷摸了把花白的长须,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这两个孙子打的什么注意,他能不知道?不过训孙也算懂事回,没有跟着高明王来傅府,不然还以他一个长辈欺负了高明王。 傅老太爷离去后,傅长棋一阵沮丧。 傅长衾拍着傅长棋的肩,不悲不喜道:“任重道远,二弟惆怅早了。” 要知道,四弟长画当年可是挨了整整三十铸钉铁杖,铸满二百铁钉的铁杖可不是什么烧火棍军棍之流,一杖下去入皮r_ou_三寸,起杖时百钉连皮带着筋r_ou_。血腥之程度曾令浴血沙场的亓仪叹曰:庆幸傅家乃是诗书兴门楣,否则定是满门煞星。 就是当今帝师崔故也跟亓仪的风曰:书香门第,戒尺足矣,何必如此血腥自残。 然,傅老太爷及满堂数代祖宗皆不以为然。以严治家被傅家奉为圭臬百年,岂会轻易更改。 好在铸钉铁杖之刑尚存一丝余地——只杖背不杖腰臀。 不然,傅长画当年挨了三十杖后,背运点是半身不遂,再背运点直接驾鹤西去都不是什么难事。 傅长棋长太息以掩涕兮,何止是任重道远,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且再说回乖巧上课的锦王殿下,傅长书今日的课讲的要比往日有趣,也比傅府长辈讲的生动。但锦王却头回显露厌烦之色。 “傅先生,这些本王都懂。”谢陵也不掩饰自己的厌烦,简洁明了的说出自己的诉求:“本王想听听时政。” 傅长书并不吃惊锦王所言,按照锦王的天资也该说点正事了。 “殿下想问什么?”放下书卷的傅长书轻轻笑着看着锦王。 谢陵神情冷淡多日,此刻却是目光寒寒直视傅长书,说道:“傅家与扶家可是同出一脉?” 其实谢陵更想用‘一丘之貉’一词。 傅长书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且情智双绝的傅家子,自然明白锦王言下之意。皇上尚在,扶家就火急火燎的忙活皇位后继者一事,其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有扶家控制昳王之先例,难保不会再出个傅家控制锦王。 锦王能如此快想到其中故事,倒也让傅长书高看一眼。难怪亓御敢如此在锦王身上押宝,锦王倒也算个好苗子。 只是终究还是欠缺火候,对很多事都是一无所知。比如,傅家根本就不屑争权夺势,一个集天下诗书ji,ng英的博山香院在手的傅家,还需要亲自去庙堂争权夺势吗?傅家所求的不过是下一任博山香院的主人傅长画能舍下儿女情长,走回正轨。亓御刚好能做到而已。 “殿下抬举扶氏了。”傅长书一副温文尔雅的说着此话,眼中却有蔑视。而后又道:“傅家无心庙堂,殿下安心。” 果然是一副清骨倨傲的傅家子的样子,叶唤真心道。宇文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该听的一个字都往心里记。 “那傅家图什么?” 这个时候让他来傅府进学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远离庙堂之举。 “殿下不必想太多,日后便知。” 这是傅家与亓御之间的交易,与锦王无关,傅长书不必说的多么清楚明白。至于锦王以后是否真的能知晓,那是亓御的事。 傅长书突然一笑,语气又恢复到先前的温度道:“不过殿下也该出去走走了,日后只用进学半日。”而后朝着后方的右手边阁窗点了点头,又对锦王道:“亓少将军来接您了。” “嗯?” 这才半日?亓御怎么来了?谢陵转头果然看见了亓御长身玉立阁窗前。 谢陵虽跟着亓御走了,但是宇文嵚确实不能,待问过傅长书才知道是亓御让宇文嵚好好学习博大ji,ng深的中原文化。至于高明王,亓御本是想让其跟着谢陵,但想起前些日子叶唤真唤谢陵三眉王之事,便没过问叶唤真。 与亓御同坐一辆马车的谢陵掀开窗帘,才发现他们不是回将军府。 “我们这是去哪?”对此疑惑不解的谢陵再三犹豫后问道。 亓御神色一向淡漠,唯有双目每每直视谢陵才浮动着若有似无的光泽。他道:“大理寺,近来发生一桩连环杀人案,臣带殿下看看尸体开开眼。” “” 谢陵还没听说过,有人带别人去大理寺看尸体开眼的。 抿着唇不说的谢陵,如玉的面上浮现肃沉的神情,似乎还有些紧张。亓御看着谢陵这幅安静乖觉的样子,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他一本正经之姿,道:“说起此案,大理寺少卿查子吉跟臣说,被害人均是容貌昳丽的男子,大概就像殿下一样俊俏。” 登时,谢陵原本泛着桃色的面容惨白了几分,修长白皙的双手紧紧攥紧大腿上衣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见谢陵反应如此剧烈,亓御慌忙坐到谢陵身边,一双手握住了谢陵的双手,这才让谢陵稳定下来。 许是两人突然凑到一块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变得狭窄,亓御借着身量略高的优势清晰瞧见了谢陵耳后的红火,他一只手捏住谢陵通红的耳朵,用着微凉的虎口贴住滚烫的耳背,谢陵耳朵的滚烫虽凉了颜色却是更加火红了。 “原以为殿下耳朵上有什么,是臣看错了。”亓御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谢陵眨着眼看了一眼亓御的喉结,在同为男子的亓御面前他这反应实在不应该。亓御其人天资绝纵,一切都完美刚好,想必也如寻常男子一样喜好女子,而自己一介男身紧张个什么劲。还好亓御给他台阶下了,不然可能自己可能就羞赧而亡了。 亓御见谢陵恢复自然后,才又道:“不过,连环杀人案里的被害者确实均是容貌昳丽的男子,这点臣没有欺骗殿下。” 耳朵上有什么是假的,真的只是单纯想捏在手里。 闻言,谢陵正了心神道:“单是容貌昳丽的男子?那这些男子的身份应该很好排查,毕竟容貌昳丽的男子并不多。” “确实。”亓御点头,又道:“像殿下这般容姿无双,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叶至三眉王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谢陵微咳,话虽他很是受用,但却没有合适的言辞回应亓御。 第24章 当红查子吉 大理寺的停尸房一字排开十来具尸体,白布盖得很是严实,许是查子吉怕惊吓到锦王。 穿着深绯色云雁四品官服的查子吉见到亓御与谢陵二人,便是行了跪拜大礼,谢陵也才发现,亓御今日也是穿着正正经经一品武官的紫色麒麟官服,ji,ng健的腰上系着十三銙金玉带,整个人威仪十足。 难怪查子吉连他一块跪了。 谢陵示意查子吉免礼起身,四顾周遭,发现大理寺的官员无一不着官服。而他则穿着在傅府进学时的霜色金丝流云纹的团领便服,现下显得格格不入。 “尸体可验过?”亓御目之所及皆是缟素之色。 查子吉拱手:“干检后并没有发现烧钉钉人这类不易察觉的暗伤,眼睛、口齿、舌、鼻、大小便二处皆无异样,头面、胸胁” “好了!”亓御直接喝断了查子吉的话,竟说些没用的。 不过,谢陵好像听得很兴奋亓御想着要不要再让查子吉再继续说下去。 最终,亓御想起京畿近日流传锦王有损国运,才导致天子脚下发生这样凶残的连环杀人案。再不破案任由流言疯传,谢陵这祸国的罪名可就坐实了七八了。 于是亓御道:“可浇上酒醋等一个时辰,再验出一些损伤?” 查子吉微微吃惊,亓少将军居然还通验官之术,查子吉暗自庆幸自己这喜欢废话的习惯,没有藏掖信息,不然还不得一下被亓少将军看穿。 他道:“因为人数众多,有些人是能寻到亲属的,征求亲属同意又请示批文耗费好些时日,所以验官们才到这步。少将军、锦王殿下放心,咱们是京府大理寺没有地方那些陋习。” 亓御点点头,很是满意查子吉最后那句话,地方验官仵作那些验尸陋习,往往会致使许多能从尸体上获得的信息被错漏,或是干脆破坏。 “那验吧”亓御又转头看向谢陵,道:“殿下可要回避?” 眼中似有火苗暗暗燃烧的谢陵很是强烈的摇了头,他道:“本王要…想看看。” 谢陵的语气起伏很大,本以为亓御会问原因,然而亓御却只是带着他一旁观看验官验尸。 十多具尸体,三个验官反复验了共九遍。三人唯一共同的突出发现是——后颈密布的针孔创伤。 为首年迈的老验官道:“十四具尸体有十具后颈针孔创伤,其他四具没有。” 查子吉摸着后脑勺,觉得奇异,便忍不住道:“真是怪了,难不成其他四人跟那十人不是死于同一个人?难道凶手有两个?”而后他又看向亓御与谢陵,道:“下官以为如此,不知锦王与少将军怎么看?” 这次是谢陵先说了话:“方才案薄上记录杀死这十四人的凶器,皆是凶杀现场随手可取之物,由此可见应该还是一人行凶可能性大些。” 语毕,谢陵上前巡视了一字排开的十四具尸体。后颈有针孔的男子容貌多瑰丽些,没有的四人容貌多柔弱些。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这些男子正如亓御所言皆是容貌姣好,俊俏程度差别并不大。 本想动手掀开些白布的谢陵被亓御制止,亓御从验官的工具箱子里,拿出一把寻常的匕首。而后上前,从四具后颈没有针孔的尸体里随意挑出一具,匕首划开上衣,目光自上而下一扫,刀尖停在心室,用力一cha,生生从心室处剜下一片略厚的r_ou_片。 匕首翻过r_ou_片,三个验官中年轻眼尖的目光顿时凝在r_ou_片上。 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其中一个验官惊呼:“居然可以让表皮上的伤口,愈合的如此不留痕迹,而表皮之下居然如此多针孔,可见凶手善于用针。” 亓御敛回目光,语气中意味不明:“何止用针如神,只怕医术也了得。” 众人纷纷点头,医术若不了得,如何能让表皮愈合的不留痕迹。 谢陵思虑着医术了得一说,而后问查子吉:“这些人死亡之处,可都是靠近医馆之类的场所?抑或是这些人最近可曾接触过医师?” 众人觉得锦王倒是提问的好,然,查子吉却是摇了摇头道:“凶案现场多是风雅之地抑或风月场,没有一处是离医馆之类场所近的。至于接触医师,那只有风月场了。具体情况还需细细核查。” 毕竟,这不是死了一两个人,而是十四具尸体。想要详细核查十四人最近以来的一切事宜,仍需时日。 谢陵也明白查子吉等人还需要些时日,便不再出言过问。若是能轻易查明,想来也不会把消息封锁的如此严密,就更不会接连死去十四人。 大理寺负责录入信息的官员把十四人一些基本情况资料呈给亓御、谢陵过目,亓御只是略扫几眼,谢陵倒是看得认真。 待看完这些人的资料,谢陵心中有疑问,便道:“这些人出入的场所不是作诗赋词的书斋风雅之地,便是把酒言欢的风月场所。那这些人是以何为生?” 亓御看着谢陵不解的样子,本欲发笑。却有大理寺官员cha嘴:“殿下不知道吗?时下京畿盛行豢养客卿,尤其是相貌生的好的!” 身为大理寺少卿的查子吉不甚赞同此言,登时 起袍袖接话:“什么豢养客卿!那是说的好听!锦王殿下您且听下官说!” 亓御本想制止大理寺官员说起京畿豢养客卿之风,但看见大理寺少卿头回如此卖力说书,谢陵似乎又不反感,便静立一旁保持沉默。 查子吉化作说书官,道:“时下世家之风正盛,文人s_ao客比比皆是,且附庸风雅。不过这些风雅之姿的书生中有一类当真堪称‘s_ao’客!殿下猜猜是哪一类?” 在场大理寺官员代表全体大理寺官员,深深鄙视的看了眼自己的上司,得!还真当自己茶楼说的上瘾了。 谢陵还是头回见到这样有意思的官员,他还以为能做到四品少卿的官员不是吹胡子瞪眼的中老年人,就是像亓御、傅长书之流的天才。原来还有查子吉这样有趣的。 他本想配合问一句‘哪类人’,查子吉却被亓御的冷眼下得慌忙翻篇直接奔主题而去:“才华不够,美色来凑!诗书文卿,美色s_ao客。” “简而言之,这类人命好的被世家公子瞧上做个游伴,混不下去的——”查子吉顿了顿,语气婉转道:“那只能沦落勾栏院做个清倌,自然,也有——”愁了亓少将军并没有什么冷厉神情后,查子吉才放下心,继续道:“靠皮r_ou_为为生的。所谓靠皮r_ou_为生又可分三类,一是专门接待男客,二是接待一些女客,三是男女皆不忌讳。” 查子吉看着锦王脸色僵硬,却还想按照自己刚刚的分类再给锦王拓展延伸些课外知识。却被身边的下属捂住嘴巴,被捂住嘴巴的查子吉还嗯嗯唧唧了句:“现在专门接待男客的小倌最为抢手!” 亓御是真的没想查子吉能自发联想这么多,最重要的还敢说出口。待看见谢陵眼中的疑惑以及面上的淡粉,当即给伍子逢使了个眼色。 接到眼色的伍子逢从大理寺官员手里接过查子吉,捂了嘴便往外拖。 还没拖出门就撞上了一行人。 依旧不改石青锦衣的叶唤真翩跹而至,因为身后跟着半大的亓冶以及稚子阿缘,又一改往日纨绔之风,在场的大理寺官员愣是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走低调奢华有内涵风格的叶唤真是高明王。 作为大理寺仅此次于寺卿的二把手查子吉,发挥自己老二该有的眼力劲。先众人一步心道:哟呵,这不是龙阳之好资深者——高明王么! 于是乎,查子吉趁着伍子逢看向亓少将军,请求下达指挥之际,果断扒开伍子逢的手,喊到:“高明王!王爷正是勾栏院男倌们炙手可热的男客!” “…………” 在场大理寺官员纷纷心中为查少卿点盏蜡烛,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电光火石间,高明王下了令:“苏见机!把这个污蔑本王清誉的贼子,扔出大理寺!” 叶唤真在心中总结了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上年纪了,在场人又多,多少还是要点皮脸的。二是苏见机向来喜欢事无巨细的打小报告给傅长画。三是查子吉这厮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他是男倌们炙手可热的男客?! 炙手可热是这么用的嘛?? 第25章 墨袍凶手,雪衣渊澄 叶唤真极其纳闷查子吉是怎么入仕途的,分明是他去勾栏院勾搭炙手可热的男倌,愣是让查子吉说成了他被勾栏院男倌哄抢。 查子吉这大理寺少卿是,家里花钱捐的吧?还是家里世袭罔替的? “咳咳咳。”欲盖弥彰的叶唤真边干咳,边用食指摩擦着花瓣尖儿似的眼角。 谢陵容貌瑞丽,但总是清冷低沉。查子吉与叶唤真一场打岔,胭色薄唇已然成了弯月之形。笑意浓重,笑容如榴花照眼明艳不已。 谢陵不管旁人心中还在如何倒腾,他只看着亓御道:“你把亓冶、阿缘从府中调出,是想带我去凶杀现场看看吗?” 从谢陵在傅府进学的反馈来看,亓御已然觉得谢陵是个聪明伶俐的。他便略略点头。 “本王,不用亓冶与阿缘陪。”谢陵大概能猜度出亓御恐他怕生,才叫在府中陪着他的亓冶与阿缘。而后又道:“凶杀现场不便两个孩子去,还是让查少卿跟着吧。” “也好。” “高明王深谙风月场,也带上吧。” 叶唤真:……… 第一个被杀的是张姓书生,死亡地点闲时书斋。 一行人到闲时书斋时,天光正好,书生挤满书斋。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之景,谢陵不禁疑道:“这里不是发生过命案,怎么还如此热闹?” 有捂嘴先例的查子吉不敢轻易接话,叶唤真就把话接了过来:“世家势头盛,人人争先恐后跟风附和世家,世家子弟常常出没闲时书斋,都忙着得世家子弟青眼,哪有人还记得死过一个书生。” 闻言,谢陵又瞧见书斋大堂分了两派,一派青衫,一派象牙白衣。象牙白衣显然比青衫要气势凌人,青衫学子也显然不愿多加搭理象牙白衣。 这回是亓御让查子吉开口的:“殿下,青衫的是博山香院的学子,身着青衫,一生自称青山之子,青山二字有青山依旧在,奉身以君国之意。” “象牙白衣是金风庐的学子,象牙白衣,一生自称兴门之人,性张狂,却自视甚高,常自言本门中人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谢陵噗嗤一笑:“金风庐?金风玉露?”而后敛了敛笑容道:“胜却人间无数,好大的口气。” 查子吉深以为然:“可不是嘛!” 亓御觉得差不多了,便示意查子吉噤声。 谢陵见状:“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有趣的事?” 亓御淡笑:“事情太多了,你亲自了解岂不更好。” 这倒也是,谢陵心中暖流涌动。 已经跟书斋管事说明来意后,一行人准备去看看停封的凶杀现场。 二楼竹间却是一声惊嗥,护栏之上立着一广袖墨袍之人。其人衣袍飘飘荡荡,让人很想一睹墨色纱罗幂篱之下真容。 墨袍人细白指尖数根银针飞驰向谢陵面门,亓御移步换景,挡在谢陵身前。忽的墨袍人一臂再次挥动,数根银针急刹转回墨袍人手中。 “怎么?阁下怕针落在本将军手中暴露身份吗?”亓御好整以暇看着墨袍人。 墨袍人一声诡异音调,驻足栏杆之上。 不知为何,亓御虽挡在谢陵身前,但仍旧能觉察到墨袍人墨色纱罗后的目光,穿过了他落在谢陵身上。 静默间,墨袍人从二楼扔下一人,飞身欲出书斋。亓御借着大堂顶梁柱,身姿矫捷一跃而至二楼,ji,ng准无误的跟上墨袍人。 叶唤真的暗卫加上长霄暗卫立即护住谢陵一行人,以防不测。谢陵眼看着亓御与墨袍人,皆从二楼阁窗飞出书斋,他冲出暗卫圈跑到大街上,目光紧紧追随紫色身影的亓御。 谢陵跟了一段路程,混入长街人群。正在人群晕头转向之时,身后有人柔和似水道:“相闻?谢相闻?” 音色柔和朦胧,寻声望去,其人玉冠墨发,玉骨清姿,气韵雅致。公子如雪,净而不寒,约摸如此。 “我不是谢相闻,我是谢相望。”谢陵语气坚定不移,语重如山。 “你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 一连三个不是,由沉吟到疑问再到厉喝。雪白衣袍的男子,仿若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人生,失望、不信、痛心和深恨交织揉碎在语气中,然后充斥着心脏,一颗心被复杂浓稠的情愫折磨破碎。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1节 亓御找到谢陵时,只瞧见了雪衣男子的背影与侧脸。 谢陵深看了一眼离去的雪衣男子,又凝视着亓御的星目,缓慢道:“那个人,叫我相闻。” 亓御微蹙眉,却不说话。但谢陵已然看出,亓御识得那人。 他问道:“那人是谁?” 沉默良久,亓御才道:“太原王氏,王寒,王渊澄。” 谢陵看着亓御微垂的睫羽,不禁道:“陶皇兄,不是因心疾而亡吧?” “方才王渊澄的语气,显然是与陶皇兄相熟,甚至亲密,太原王家如此鼎盛,王渊澄怎么会让陶皇兄无医可治!” “亓九哀!”谢陵上前抓住亓御的衣襟,语气铿锵有力:“你一定知道陶皇兄为何而死!” 而后换了乞求的语气:“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 亓御不答话,谢陵眼眶泪珠打转不停,终究没能忍住,又一次在亓御面前肆意流泪。 亓御心中怅怅叹气,谢陵这样容易流泪,如何能心无挂碍自如理政。他又如何能安心将谢陵独自留在高京,让其独揽大权统御宇内。 他能为谢陵做的,他都将毫不吝啬为谢陵做好,为谢陵铺平道路,让谢陵安康此生,已然成为他重活一世全部。 “我想见见王渊澄。” “好。” 亓御没有活抓住墨袍人,他与谢陵回到闲时书斋时,查子吉已经查看过新死的书生。 后颈之处果然有密集的针孔,想来刚才墨袍人定是凶手。 当着众人行凶,真是可恶至极。 见亓御与谢陵空手而归,叶唤真微眯眼看向亓御道:“什么人物?你亓九哀居然都拿不住?这还了得!” 亓御以及自己手底下的人皆无视了叶唤真的话。 还是苏见机怕高明王被亓御等人记恨,开口道:“王爷,少将军想活捉,不准我等cha手,墨袍人宁自戕也不愿被活捉,所以这才逃走了。” 听了这话的谢陵登时看着神色淡淡的亓御,亓御活捉墨袍人的理由好像在他脑中闪过,可是他却没有抓住它。 查子吉吩咐着大理寺调来的官差抬走尸体,才向锦王与少将军走去。 他道:“殿下,少将军,这是十五具,恐怕墨袍人还会行凶。” “不会,他被本将重伤,近期不会再行凶。”而后亓御又道:“加大排查力度,刑部也不要闲着。” “是!”查子吉却欲言又止,还是道:“下官以为,墨袍人此次公然行凶,可能是在挑衅少将军。今日少将军在场,发针不算,墨袍人竟还敢临风立在栏杆上。” “——只怕墨袍人身份不简单,不好动啊!” 亓御略做思量:“必要时,让户部兵部,乃至禁军都可以出动配合大理寺调查拿人。” 查子吉一拍大腿,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少将军爽快!下官钦佩!” “还有,将这些被害者的画像送去将军府,要丹青工笔画,越细致越好。” 查子吉应了个好字,乐呵呵c,ao办起案子,亓御却是转头看向游神的叶唤真,话虽是对叶唤真说的,眼神却递给苏见机的。 他道:“锦王殿下要拜访太原王氏,劳烦王爷同去。” “???” 叶唤真不明白,亓御为什么不自己陪同锦王去。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谢陵,难道亓御并不让他见王渊澄? 亓御又道:“殿下,臣还有事要与林硕说,需要去趟神兵局。” 语毕,亓御竟未等谢陵回话,便扬长而去。 叶唤真不禁乍舌,这亓御比傅长画还要闷葫芦。 得,三眉王与闷将军的事,不关他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临朝第一战,开始 第26章 又忆前世,扶出水面 亓御说去神兵局,也确实去了神兵局。 在神兵局的铸造厂里,亓御寻到了正同铸机师一起讨论着张图纸。 “竹火鹞改进后铁嘴火鹞,杀伤力仍旧不足,林大人,私以为,可以放弃火鹞。” “想要轻骑作战,火筒、突火筒也不行。” “神机营用的轻火枪虽是好,但是打造所用的矿石难以锤炼,而且工艺也太细致考究了,难以大量研制。” 几个师傅讨论来讨论去,也还是没有确定禁军到底要装备什么样的火器。 最后还是林硕提了个建议:“定飞火枪和突火枪,但是铸造材料一定要用坚实的,不要一时心疼材料,等到实战再后悔莫及。” 几个师傅重重点头,才议毕此事。 议完事的林硕发现亓御竟然站在门口,便脱了身上打造神兵的防护服。 “怎么?不进来怀念怀念?”林硕道。 “林师傅呢?”亓御不答反问。 林硕耸耸肩,无奈道:“老头子一个人单开灶了,不在这。” 碧空如洗,晴空万里。亓御看着这样舒和的景色,余光瞄见神兵局铸造厂里的火星以及黑暗。 他倒是希望神兵局这样的地方,可以早日尘封。毕竟这里每铸造一件兵器,就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在这兵器上。 亓御从前在神兵局时,那时候神机营所用的轻灵火枪才研制成功,觊觎杀伤力巨大火器的人从来都是只多不少。 轻灵火枪出世之际,便引发了一场血腥。亓御亲眼看着无以计数的人为了抢夺火器而死,也亲眼目睹神兵局的人死在火器上。 事实上,若非他父亲控制了神兵局,将火器制造严格要求在自己的范围内,只怕大晋会因为火器掀起更多血雨腥风。 林硕拍拍亓御的肩,往事随风,不值得太过挂念。 “走吧,去我官署。” 二人行至官署,林硕给亓御沏了杯茶。亓御握着手中的瓷杯,林硕什么时候开始饮清茶了。从前西南剿寇,恨不得顿顿想来点给味的饮品,以刺激刺激麻木的神经。 “时下盛行附庸世家风雅,怎么?你也跟风?” “这你可真冤枉我了!跟着你做惯了野人粗人,早年那点诗书底子真拿不出手了!”何谈风雅了。 “还是拿的出手,哄崟崟,够用。” 林硕紧缩眉头,俊郎的脸上一丝绯红。 他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亓御却道:“一直都有,你不知道而已。” “不对,你这话里有话!”林硕本能警觉的品出了什么“你听了谁家的墙角?这么触景生情的。”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了,亓御索性吐露了冰山一角:“扶家,王渊澄。” 扶家,并不难猜,左不过就是谋朝篡位。只是皇帝登基后,被李荣业截胡了的王家就有点难说了,尤其王家新一代翘楚王渊澄。 “王渊澄?什么墙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来听听。” “我做了个梦,梦里王渊澄在十年前见过锦王,也有可能是昳王,并且对其情根深种,不但劝服了他父亲临阵倒戈背弃薛氏,还将其秘密带回太原陪伴一生。” 这是亓御前世了解的王渊澄,前世太原王氏没有cha手朝政,便是因为王渊澄寻到了一生珍重之人,带着珍重之人不问政事,返回太原了。 而他见过王渊澄珍重之人的丹青画,正是谢陵那张脸,只是重生一世,他不知道王渊澄究竟深情于谁,只怕王渊澄自己都说不清楚。 尽管如此,亓御一想到前世谢陵可能与王渊澄一世相依,便戾气翻涌,摧心剖肝。 本想对太原王氏嫡公子王渊澄喜欢男子表示惊讶的林硕,想起宇文嵚,才发觉自己也没资格惊讶。 感情这事,谁说的准谁是谁对的人。总之心动了,情动了,他就不允许所爱之人心痛。 “梦而已,少将军这么惆怅作何?难不成跟王渊澄一样,情根深种哪个王爷?” 亓御灌了口茶,冷冷看了林硕一眼。 他冷道:“你忘了我说过什么,谢陵不堪扶持,我未必不会换人扶持。” 口是心非,你也说过要谢陵光明正大接受万人敬仰啊!林硕心中道。 “此梦若真,谢陵如何能再做大晋江山的主人!” 林硕静静听着亓御的话,不禁道:“你为什么非要锦王坐上那个位置?” 亓御沉吟稍许,道:“打仗要做赢的那方,争权夺势自然也要做九五之尊,才算赢。” 唯有让谢陵坐上九五之尊之位,坐拥万里江山,这样才能让天下人不再辜负谢陵。这样,他也才能真正放心谢陵不用再活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林硕起身整理衣摆,语气随意:“既然如此,你何必这么惆怅,直接让锦王离王渊澄远点就好。” 亓御还未回答,跟在谢陵身边的孙思清来报——锦王遇刺。 谢陵还未到王府,就被一众出手狠辣的黑衣人包围。好在叶唤真也在,傅长画下了血本给叶唤真留下众多ji,ng锐。不然只凭借刚组织的长霄卫保护谢陵,还真有些悬。 谢陵一行人在护卫们的掩护撤离,离王府也越来越远。 王府里,王渊澄坐在空荡的花厅。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寂静无声的花厅里,尤为清晰。 王渊澄手里一手心的瓷片,扎的十指皆是血淋淋。手上涌出的鲜血顺着手心掌纹,不停歇的滴落着。 不一会儿,王渊澄雪色的袖口以及下身衣摆,皆晕染成真正的血色。黯淡的室内,猩红显得尤为诡异。 王府管家步子放的极轻,但仍让王渊澄觉察了。 王渊澄道:“他们离开了?” 管家道:“距王府一里不到,就被我们的刺客杀退了,现在应该回将军府了。” 王渊澄深深呼气,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实在是不想见到锦王! 管家却道:“少爷怎么知道当年那人是昳王殿下,而不是锦王殿下?毕竟二人生的确实想象。” 王渊澄神情凄清,今天街上他那一句相闻,谢陵回他的话,他能分辨出是与不是。 他不是谢相闻,而他当年在薛氏宫里遇见那人人却是谢相闻。纵然容貌相差无几,可不是他心里那个人,就做不了他的心上人。 哪怕容貌再像,也不是他的谢相闻。 “扶家那边查出来吗?”王渊澄问道。 “扶家寒玉冰床启用了……扶昃只怕与昳王的病脱不了干系。” “寒玉冰床?清点人数,今晚跟我去扶府。” “…是。” 管家看着少爷疲惫的身影,他本该劝诫少爷,只是事到如今,再多的劝诫都无用。 亓御距将军府还有一条街不到的距离,转了方向。一路带着孙思清直奔扶府。 是时,天色已晚,浓墨晕染。扶府,扶明正在问扶家几个兄弟,父亲扶延去向。 扶旬垂睫不语,扶昊一无所知,扶昃不见人影。 扶明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父亲可能是在谋划危险之事。 他抬脚就要去扶延的书房,父亲素来办公之处必有蛛丝马迹。 扶昃却刚好到花厅,挡住了扶明的去路。并道:“三哥,请二哥回座。” 扶昊一愣,五弟离二哥这般近为何不自己请?这样想着,扶昊还是听话的请了。说是请,实则是硬扯死拉。 扶明行军打仗多年,体魄尤为健壮。扶昊费了好些劲,才把倔强不动的二哥请回去。 扶昃年龄最小,却俨然像四兄弟最长的。他肃穆道:“二哥,父亲在扬州。” “扬州?”扶明喃喃,而后猛然直视扶昊,道:“高明王人在京府,父亲要趁虚打扬州府兵的主意?!” “五弟!父亲可知道,这是谋逆大罪!” 扶昃满不在乎:“我扶家自从借昳王殿下入府,司马昭之心,便已然可察。哥哥,何必如此惊讶呢。” 扶明目瞪口呆,忿然作色。当年接昳王入府,陪锦王赴漠北之时,父亲与大哥分明说是为了安定大晋江山! “扶昃!你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二哥,扶家谋划并未一日两日。大哥也是知道的。” “那四妹呢?!为何会入宫?难道父亲忍心?” “有什么不忍心的,四姐拖至这般年岁出阁,也算对得起皇家了。” 扶明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飘然温清的五弟,他一直都以为扶昃醉心医术,心性洒脱疏荡,未曾想过他能说出如此无情之言。 他猛的看向一言不发的扶旬,扶旬抬眼看向神色激烈的二弟。 他道:“父亲确实…在扬州。” 花厅寂静如无人,象牙白的灯罩里烛光摇曳。扶明心中多年的扶家忠君之信念,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一时半会,扶旬离去后,扶昃身边的药童匆忙扶走了扶昃。登时,只剩扶昊与扶明。 扶昊挠挠后脑勺,二哥一向死脑筋,听不得逆言之劝。他想挪走,但又觉得不妥。 他索性道:“二哥,我瞧着五弟好像有些不适,我跟去看看。” 扶昊当真是跟上扶昃的步伐,一路疾行到扶家天心堂。 天心堂里一伙黑衣人正与扶家家丁交手,为首的黑衣人以一当十,所向披靡,身形矫若游龙,直潜向天心堂高阁之上的寒玉冰床。 扶昃挥起一臂广袖,意欲掠过堂中混乱人群,追上为首之人。运气之余,脏腑撕裂镇痛。 他眼色毒厉,语气狠绝对扶昊说:“三哥!不要让那人接近寒玉冰床!一定要拦下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注意保暖,不然就跟作业一样抱着被打冷颤、发晕……… 第27章 劫尸殴打 黑衣加身的王渊澄借着王家死士掩护,成功飞身跃至二层阁楼,伴着一阵稀碎的脚步声,王渊澄见到扶家的寒玉冰床。 王渊澄呆愣原地,眼前赫然是一座玉棺。他万万没想到扶家的寒玉冰床,居然是一座半透明的玉棺。他甫一靠近玉棺,寒气刺骨。 半透明的棺盖掩藏不住里面躺着的人,躺着的人身穿明黄色的帝王制衣,但衣上金光闪烁的金丝绣的却不是九天飞龙,而是朝天金凤。 帝王的制衣,帝后的图腾。 王渊澄压下心中的躁怒,看着棺中之人的容貌——与他印象中的桃花美目,别无二致。谢陶与谢陵样貌虽是八成相似,但因为二人成长经历与环境不同,二人同一双桃花美目给人的感觉相差万里。 谢陵的桃花目,让人觉得哀戚沉重。谢陶的桃花目,却是柔和清浅,令人心生暖意。二人桃花目的眼角弧度,也因此有细微不同。 王渊澄看着棺中谢陶平缓舒朗的眼角弧度,心室最后的支柱崩塌,脑海里所有宏图都燃烧成灰烬。 这个人再也不会蹙眉看自己一眼了,当年觐见薛氏时在皇宫里的一眼对视,竟成了永别。 打斗之声越来越靠近,扶昊武学是扶家四兄弟最次,当他上了高阁,王渊澄已然把棺中人背负后背。 “放下昳王!” 扶昊表面说着这话,心中却又是一番计较——一个辜负他四妹的软懦王爷,抢走也罢!要不是谢陶,他四妹何必苦等流年,白白拖到年近双十年岁。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2节 这还不是什么使他怨恨的事,世家女子拖些年岁无妨,真正让生恨的是——易弟嫁兄!病帝且不说,日后还要依靠那个下贱的扶若生的孩子过日子。 一番思想斗争,扶昊对谢陶的痛恨到了极点。若非扶昃在高阁之下冲他嘶吼,决不能让昳王的遗体被夺走,他都不打算出手。 扶昊原本打算与王渊澄虚走几招,却听见扶昃道:“扶昊!天心堂乃我扶家祖宗圣地,若是让贼人从天心堂劫走昳王贵体,我扶家岂不是要被天下世家耻笑!” “噗”也不知扶昃如何了,口中竟喷涌一口猩红的郁血。而扶昃却是连嘴角血迹都未擦,继续道:“我看你如何跟父亲交代!如何应对扶家家刑!” 比起傅家铸钉杖刑的费力,扶家家刑省力气多了。傅家家刑乃称烫刑,以金斗兜碳压覆身上任意一处肌肤。金斗所经之处,皮r_ou_酥香,血泡翻滚。 傅家有一个傅长画受铸钉杖刑,扶家明面上迄今还没子弟受过家刑。但身为扶家公子的扶昊却亲眼目睹过,他大哥扶旬自请家刑的惨状。 不敢再cha诨打科的扶昃认认真真的跟王渊澄过起了招,王渊澄虽能游刃有余的对付扶昃,但因身上背负着谢陶,想要摆脱扶昊也难。 二人在还算空旷的高阁酣战,王渊澄却知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也许他真的要先放下谢陶了。 扶昃见扶家家丁占了上风,隐约清出一条可以穿过大堂的可行之道。扶昃正要去高阁上,却听见砰的巨响,紧接着扶昊吃痛的捂住了右臂。 王渊澄抓住时机,带着谢陶旋身翻下阁楼,与仅剩的王家死士飞速撤离。 扶家众人却是在寻找方才巨响来源,也不知是何人喊了句:“是火枪!大家注意躲避!” 扶昊飞身翻下阁楼,冲到堂门前,左手指着左前耳房前桂树林间一道身影,喊道:“怕甚!给本公子抓住那个人,夺下他手里的火枪!” 有三公子打头,一众人果断的跟上那身影。火枪神兵一直在民间传的神乎其神有市无价,众人之所以奋力追人,不光是扶昊命令,也是想夺下火枪。 换上夜行衣谢陵避过扶府耳房一众家仆,的闯过耳房,来带正房边上的小天井,叶唤真放下绳索接应他。 扶家家丁来的极快,一阵掷刀扔剑,谢陵身子摇动,叶唤真很难把人吊上来。正在叶唤真在天井上无法施力,谢陵在半空摇晃。天井上降下两个人,为首之人一身玄色衣袂挥动、衣摆旋转,为谢陵击下了所有刀刃。 褐色衣袍的人双掌使力拍在谢陵双足底,加上叶唤真快反应,谢陵转眼就站到了天井之上。 玄色衣袍之人一足提起一把刀,不等谢陵开口就与扶家家丁交手了,褐色衣袍的人紧随其后。 叶唤真见状道:“锦王快走吧!这两人能自己脱身!” 亓御玄衣凛冽站在刀刃与血泊中,看着满地扶家死尸,不动。 “快去在叫人来啊!!!”扶昊眼睁睁看着天井上手持火枪的人消失,怒号道。 孙思清活动了略酸痛的肩颈,又双手交替的活动了酸乏的手腕。才道:“主子,还杀吗?” 亓御不言,只是示意孙思清稍等。 此时,雪白广袖袍的扶昃却是被药童搀扶而来。 亓御目光落在扶昃胸前如雪地里绽放红梅的郁血,这伤是王渊澄打得还是逃出闲时书斋被他打得? 王渊澄真碍事! “放他们走!”扶昃拂开药童,掷地有声。 扶昊却不愿意:“不能放!” 扶昃冷哼:“那你倒是有能力把他们留下!” 扶昊听了这话竟真的头脑发昏的冲了上去,敢用火枪打伤他的人跑了,若再让这二人平安走出扶府,他还不得活活气死!他这扶家三公子的颜面还要吗! “属下来!”孙思清主动请缨。 “不用”亓御看着提剑冲来的扶昊,丢下手中的钝刀:“我亲自来。” 两手空空的亓御与扶昊迎面相对,亓御侧身躲闪剑锋之际贴近扶昊,r_ou_眼无法捕捉的动作抽下了扶昊腰上的金扣皮革腰带。 扶昊意欲再次近身亓御时,却被亓御手中的皮革腰带抽中,持剑的左手一阵麻木后便是剧烈的疼痛,染血的宝剑哐当落地。 整个小天井回响着皮革抽动的风声以及扶昊的哀嚎,亓御手中的皮革腰带如锋利的软刀片,扶昃一身琥珀色的锦衣被皮革腰带抽的处处裂缝,锦衣之下皮开r_ou_绽,衣缝处渗出鲜红的血液。 亓御一腰带抽在扶昊左脸,束发的金丝冠噔噔几声滚落,墨发散落之际左鬓发丝混着鲜血黏在脸上。不知抽打多少腰带,扶昊身子已然站不稳。 亓御最后一抽被人徒手握住,扶明抓着皮革腰带,手掌渗血。 扶明道:“阁下不要欺人太甚!” 闻言,亓御松开皮革腰带一端,扶明这才慌忙扔了皮革腰带去查看扶昊。 扶明的随侍慌忙轻手轻脚的抬走扶昊。 亓御漠视扶明等人的动作,看向一直冷眼任由扶昊被抽打的扶昃。他声音冷沉,带着杀戮之气:“你,不要再让我抓到第二次。” 扶昃脏腑又隐隐作痛,却没有让疼痛溢于言表。他应道:“第二次又如何。” “扶昃!”扶明厉喝扶昃,而后冲着仍旧带着面衣的亓御道:“扶家技不如人,留不住足下,便不送足下!足下请!” 尚给扶明几分薄面的亓御带着孙思清离去,打算去寻叶唤真与谢陵。 亓御心中轻笑,谢陵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胆魄。倒是他看轻了谢陵。 那二人走后,扶明巡视一遍地上七倒八歪的扶家家丁死尸。方才那二人出手狠辣,交手者无一生存。而扶昃显然是看的出二人出手狠毒,还让三弟鲁莽出手,竟还眼睁睁的看着三弟被皮革腰带毒打! 扶明移步至扶昃身边,与扶昃肩挨着肩,道:“扶昊乃是你三哥,你也忍心让他挨此皮r_ou_之苦!若让我知晓父亲所谋也与你有关,你我兄弟之情尽矣!” 七年不见,扶昃竟已然面目全非,心狠手辣至此! 扶昃微微昂首,目光凝视着天井四四方方的夜空。星辰寂寥,看不见月色。他忽的右手重重捶在心口,他的遗身被人劫走了! “魑鬼!”扶昃厉声。 黑夜中现出一人,这人面目漆黑,不言不语的矗立。 “去宫里告诉扶荷,我给她的药可以用了!” 黑人应声消失。 第28章 帝王之心 三更半夜,夜凉如水,傅长书心寒似冰。他披着墨发,身上随意扯了件外袍遮寒。食指叩响案几,沉吟几许。 “可确定是扶府出来的?” 站在傅长书面前的暗卫,道:“确定,三公子,那人是扶家最高级别的死士。去的方向正是皇城。” 傅长书思来想去,站起身来道:“随我进宫一趟。” 暗卫看着眼前的三少主发未束,衣未整,居然就走向门去。他暗自心惊,傅家几个少主皆是打小自律性强,礼仪修养也是一等一的好。 三公子可谓其中最风度翩翩者,还从未如此不整齐模样踏出内室,更何况要出房门了! “三公子,您还是先换好衣袍,束好发。夜凉。”暗卫提醒。 傅长书恍然如梦初醒,揉了揉太阳x,ue,转身穿衣束发。 傅长书任职于秘书监,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可随时入宫奉君。 嘉康宫守夜人乃是季长福,得知傅长书披星而来,自然是赶紧引人见皇帝。 谢阳看了眼摇曳的烛焰,傅长书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傅长书道:“皇上,扶家的黑影入宫了。” 谢阳神色自若,仅是淡淡应声。 见状,傅长书直接唤来季长福,道:“季掌印,即日起扶贵妃宫里的东西、人等一切皆不准接近皇上!皇上膳食衣宿不但要季掌印细细过验,本官也要过验。” 傅长书伴圣驾十年,其忠心与季长福只怕不相上下。 季长福见傅长书如此慎重,想来暴风雨即将来临。便应了,去十二监吩咐相关事宜。 “傅许,你太慎重了。”谢阳似有叹息。 闻言,傅长书目光灼灼的凝视谢阳,脑中根深蒂固的君臣有别之念,海啸山崩木坏山颓。 他无视谢阳拧起的龙眉,大步流星走上龙床前的踏步台阶,蹲下身双手握住谢阳双手,不让谢阳的手抽离。 傅长书道:“什么事臣都可以由着皇上,唯有扶家之事,傅许绝对不会任由你冒险!” 语毕,不等谢阳答话,傅长书倏地双臂抱上谢阳,他埋首谢阳颈边,语中饱含深情:“谢潜文,我心悦你,十年不改,百年不变。” 谢阳任由傅长书紧紧环箍着,挣脱不开。终了繁花散尽,怅怅叹息:“傅许……奈若何…” 经由亓仪与傅家牵线,他十四入崔故门下进学,崔故在博山香院与他授课,傅许与他相熟此间,相知微时。 四年后,他登基,傅许遂入朝。十年帝王岁月,傅许渐入秘书监,成了除季长福之外与他最近的人。 “锦王可堪重任,你累了,我带你走。” “……你也想被铸丁铁杖吗?” “长画能忍,我亦可为你无惧。” “荒唐!傅训乃是ji,ng于武修之人,你那点武修尚不如我,便是二十杖都难说!” “………你舍不得我?!” 谢阳但笑不语,早识傅家三子一年,也许他们真的还有余地可退。 他道:“等扶家事毕,扶若之子安全诞下……” “你便与我之子于归!” “傅许,朕不能如此答应你,但朕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乘夜而归的谢陵一回房便见到了亓御,亓御动作极快,身上已然换了干净的衣袍。但谢陵还是嗅到了血腥气,不禁想到玄衣而下为他挡下飞刀的人。 ”你也去扶府了” 亓御点头,但他更想知道谢陵为何去了扶府。 “从小天井下来的人也是你” 话刚问出口,谢陵就后悔了。能在他危急之时赶到,又能从扶府全身而退的人非亓御莫属。 “殿下不妨说说自己为何会在扶府。”亓御莞尔,却是令人寒颤。 谢陵不怎么喜欢辩解或是倔强,亓卸在漠北就有所觉察。 他道:“殿下要学会辩解,哪怕狡辩,甚至诡辩。 朝堂之上除了权势威望,更是需要辩才,昔年诸葛孔明若不能舌战群儒,如何能助主君成就大业名垂千古。 谢陵踌躇后,才道:“王渊澄确定我并非陶皇兄,一定会急于见陶皇兄,而陶皇兄遗体在扶府。所以我让高明王帮我潜入扶府,火枪也是高明王的。我还给他了,你不要为难叶唤真。” 而后瓮声瓮气补了句:“都是我的主意,不关叶唤真的事。" 叶唤真会听谢陵的话,自然是亓御所为,所以亓街不惊讶叶唤真参与此事。他反道:“看来殿下在漠北七年,并非全然无所成长。” 武修尚可,脑子也灵活。 语毕亓御将要退出谢陵的寝室,谢陵却是叫住他,道:“陶皇兄是死于扶昃之手吧伯阳皇兄身体一直不虞也与扶家有关吧" 亓御不应,谢陵又道:“那日我求你放过的人,你权当我从未求过吧。" “殿下想怎么做?”亓御转身看着谢陵晦暗不明的神色。 “倘若,这两件事皆与扶家有关,我要扶门俱灭。”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谢陵,亓御想。 不过,也好,不是吗?至少具备了一个帝王该有的狠心。 亓御这次是真的走了。谢陵望着空荡荡的门槛,其实他想跟亓御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他难做。 扬州。 苏见机的信早在五日之前便到了高明王府,但由于傅长画下巡军营摸排主将们情况,直到今日才读到信。 傅长画看着苏见机的信,读至叶唤真在傅府刷好感以及让他早日去傅府接他下学,多日的疲劳倦怠一扫而空。待读到三眉王几个字,一口茶水险些喷shi信纸。 他说神机营磨磨蹭蹭什么呢!想来是亓御那厮记仇了! 一想到叶唤真给他凭口招来的软刀子,心绞痛之余,还是很想念叶唤真。 读毕书信,傅长画并不打算回信而是叫来神机营现在的主将易向深。 易向深对于傅长画加快动作的打算,极为赞同一一少将军也传信速决速战。 易向深道:“少将军的意思是先让扶延与荆南王觉得,他们已然能控制高明王府过半将领。传好消息回高京,那边会有人逼迫扶家起事。然后我等再反扑。” 傅长画觉得可行,却仍有疑虑:“襄成王真的不会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易向深笃定:“巴州困苦,襄成王正为军饷借居州小灾跟户部磨银钱。暂时过不来。” “好,各自行动,别再掉链子。” “………这个自然。” 高京清晨,一道圣旨至傅府,指明傅大公子傅诏跟随锦王、大理寺少卿共同主理连环杀人案。 章台楼。 查子吉带着亓御、谢陵和傅诏站在一家勾栏院前,自然还有老司机叶唤真。 章台楼是京畿最大的一家男版娼楼,卖身为主卖艺为辅。也是连环杀人案中大多受害者出处。 门庭若市,但男倌们鲜少有站在门槛外揽客的。饶是如此,青松锦衣的傅诏还是止步不前。 他道:“殿下,高明王,少将军,查少卿,鄙人家规甚严,此地去不得。便只能止步门外,恭候诸位。” 几人皆知傅诏所言非虚,便不勉强他。 四人甫一入楼内,便有年长鸨母迎上来招呼。 “几位爷,喜欢什么样的?小子们快过来,不要怠慢了贵客!” 鸨母热切招呼,查子吉趁那方一群男倌未围过来,慌忙亮出大理寺腰牌。这才制住鸨母的热情。 鸨母一见令牌慌忙把四人请到二楼空着的雅间,到了雅间,鸨母顿时涕泪齐涌,语气委屈的俨然是个活窦娥。 她道:“几位大人啊!老妈子求官府开开恩吧!可莫再来章台楼查了,楼子的生意还要开张呢!前些日子闭楼受查,已经得罪了贵人!查少卿,别怪老妈子话难听,有些贵人您都得罪不起!” 这话算是说到查子吉心坎里了,京府官员有不少暗里光顾章台楼。有些人的乌纱帽比他还大。 叶唤真见查子吉顾头顾尾,亓御显然不会开尊口过问,谢陵怕是不知如何问。 他道:“你现在心疼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待耽误了破案,保不准你章台楼什么头名花君就遭了毒手!看你怎么做生意!” 鸨母脸色一白,慌忙收起刚才有恃无恐的嘴脸:“王爷这说的什么话!老妈子我是良民,怎么可能不配合官府调查!今儿要查什么尽管跟老妈子说!” 见鸨母换了嘴脸,查子吉看了一眼锦王与亓少将军,道:“你楼里出事的八人,死前可曾看过医师,抑或接触过什么会医术的人?” 鸨母头摇的跟波浪鼓:“章台楼能做这么大,就是因为小子们身子一素调养的好,鲜少生病,便是有也是楼里医侍自己解决,从不过手外面医师。楼中医侍也都被您审过了。” “客人可有ji,ng于医术的?”谢陵心中锁定了一人——扶昃。 鸨母转头细看眼前貌若玉玺,瑰丽清脂的谢陵,一时失神,心中暗道若是章台楼的人,可够章台楼再热火一阵。 亓御冷寒如冰锥的眼神落在鸨母身上,鸨母身子一激,慌忙低了头:“未曾有过什么ji,ng于医术的客人,毕竟楼里的医侍都是东家ji,ng心养的,不光是小子们用,大多数客人也信得过,故便准医侍们赚些客人的赏钱。” 一行人正想着要去八个受害者的住处看看,却有楼仆行色匆匆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楼,是为后面解决世家问题的铺垫,作者写文太慢热了,抱歉哈 第29章 地窖里的都蓝 虽是深秋,但章台楼却是暖烘烘,是以不少男倌皆是香绫薄纱。楼仆额角珠光粼粼,道:“婆母,埙公子那出事了!” 鸨母本在见客,被楼仆冒失打扰,语气自然不悦:“何事慌张,贵客爱闹着玩就且让埙子陪着闹一闹!又不是什么新人了!” 楼仆摸着薄汗,一面点头哈腰一面道:“婆母说的是,只是从前那客人只是用针扎,现在却是用上刀子了!” 用针?!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3节 谢陵、查子吉与叶唤真方反应,亓御已经迈着长腿拎着楼仆,让其带路。 名埙的男倌乃是章台楼乐牌的混倌,因为床笫功夫了得,皮r_ou_贵的很。光顾者非富即贵,但埙已有许久不再接外客,说是被人买断了。 到了乐牌楼层最右边上一间偏昏暗的房间,楼仆敲门,无人应答。 亓御意欲破门,房中想起一道魅惑的男声,虽不难听出其中情欲但更多是痛苦。 楼仆慌忙应答:“埙公子,有贵客要进去。” 房间里风声乍起,亓御暗道:遭了!随即一脚破门而入,房中除了矮榻上狼狈不堪的人,再无他人。 敞开的窗下一道人影消失,谢陵与亓御并列站在窗前。 “是他!”谢陵看见那人灌风飘荡的广袖,是扶昃。 查子吉却拿着一枚碎成两半的玉佩,开口:“这是扶家三公子扶昊的玉佩!” 亓御冷笑,谢陵肃整面容道:“他想让扶昊当替罪羊?那可是他的兄长?这样岂不是要让他逍遥法外!?” 亓御想起个人,道:“不会,我们有都蓝。扶昃纵再狡猾,卖国通敌、谋害两位王爷,他都逃脱不了。” 在场的人唯有查子吉不甚明了,谢陵却是更加错愕看着亓御:“谋害两位王爷?!” 亓御回看谢陵,道:“在漠北刺杀你的人也是他,若非扶明,也许你还没到十里岭便被他谋害了。” “你?”谢陵虽直视亓御,萌生一个念头:“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扶昃的谋划?” 亓御坦然:“一知半解。”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自然知晓扶昃撺掇扶延谋反之事,他不曾说与谢陵,是想让谢陵自己去经历,他想告诉谢陵,谢陶十七年的光明大道还不如谢陵十七年黑暗光y。 他要做的,是治愈谢陵的心病。 “殿下走吧,去提都蓝。扶家将是殿下临朝第一步。” 亓御迈过所有人,先行至门口。谢陵踌躇一瞬,果断跟上亓御。 他要知道所有真相! 都蓝一直被藏在神兵局地库,世林派与扶家皆寻不到。 说是地库,其实更像地窖。谢陵从土阶上下来时一手扶上了土墙,白里透粉的掌心全是泥土。 亓御见状,伸出一手向谢陵。时间与空气微滞,谢陵呼吸一紧将手交给亓御。 亓御手心里温暖,指尖出汗,谢陵亦是如此。两人手心暖流交汇,指泽相融。仿佛走过了一世岁月。 谢陵想,如果这条路不是去见都蓝,那便此生足矣。 都蓝现状比起在回高京的路上改善很多,至少不是铁环穿身。身上的伤也养的七八,整个人ji,ng神也清爽很多。 除却身处土窖,亓御待他算是不错。 都蓝狼目看向谢陵时,已经没有在漠北军帐里的炽热和志在必得。反倒有种轻松与温和,都蓝自与亓御第二次交谈,知晓亓御对扶家谋划了如指掌,以及亓御为谢陵的谋划。 他自叹弗如,论用心他比不上亓御。亓御自脚踏漠北那刻起就在未雨绸缪,他明白,只有亓御才能让谢陵无所畏惧的昂头挺胸活着。 他能做的,就是配合亓御,为谢陵打一场漂亮的临朝第一仗! “都蓝见过锦王殿下,九哀将军。” 比起在漠北军帐的故作姿态,此时的都蓝才是真的郑重见礼。 谢陵主动发问:“与突厥勾结的人当真是扶家?” 都蓝应答如流:“十里岭前的刺杀是本王子的大哥,他欲抢功向王父邀功,本王子掌握大军,扶昃跟本王子保证只要杀了…锦王殿下,扶明会调离大晋北军,届时扶家临朝,以北割地我国。” “另外,听扶昃的意思,大晋皇帝病体似乎也与其有关。” 听闻此言,谢陵猛的便要往外冲。亓御跟上,林硕正好来接手都蓝。 “你放开我!” 亓御一把把人扛在肩上,抬脚去林硕的军署。一把拂净办公的案面,让谢陵躺在案面。他双手钳制谢陵双臂,将谢陵两腿禁锢在自己双腿间。整个人俯身而下,青丝垂落在谢陵脸侧。 谢陵愣愣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亓御,前所未有的近距离令他心慌意乱。 “亓…亓御,你…?” “我见过殿下。” “…?几时见过?我为何没有印象?” 亓御这样惊艳叫绝的人,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 “很久很久之前,前世便见过。”亓御俯下身,几欲与谢陵面贴着面“今生,有幸见到殿下,我很荣幸,也很高兴。” 他以见到我为荣幸,以见到我而高兴! 不过,“亓九哀你不要打岔,我一定要去扶家!” 亓御眼中全是笑意,谢陵桃色玉容,眼角情意绵绵,显然是动了情。亓御迟迟不拉开二人距离,说话时语气极重。喷薄出的热息,撒在谢陵唇上。 谢陵忍着心中的躁动,听着亓御道:“殿下就这么去?师出无名非惟不胜。” 谢陵反驳:“扶昃意欲谋反,通敌卖国,都蓝是证人!” 亓御莞尔:“意欲,到底是未谋反,至于都蓝之言,尚未在朝公之于众。殿下不妨等等。” 闻言,谢陵沉默不语。正如亓御所言,扶家谋反到底未起事,至于都蓝,先前亓御才说他勾结李荣业。 “那,你先起来…” 亓御未语,却是慢慢起身。谢陵松口气,支着一臂也要起身,亓御却是突然停了起身动作,以致谢陵一下贴上他的脸。 唇间是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谢陵慌忙趁着亓御失神之际从他身下逃脱。 是时,林硕正一脸干笑站在敞开的门板前。与锦王对视一眼后,慌忙撤离现场。 “林硕!看着锦王殿下。” 亓御声音洪亮叫停林硕,而后回头神色略微怪异的看着谢陵,道:“殿下在此间等便好,臣会安排好一切。” 语毕,亓御步子飞快似逃。林硕心中感慨,有些事上,他比亓御胆大多了。 御书房里谢阳命傅长书与亓御共同调动禁军,准备围向扶府。 待傅长书离去,谢阳唤来季长福:“让汪洋把毒下了吧。” “皇上!”季长福跪在地上,身子抖的厉害“此举万万不能!傅少监若是知晓您如此做,只怕会……” “朕是皇帝!是天子!更是你的主子!你不听朕的,听傅许的?!” 说着谢阳竟是从口溢出一缕猩红,面容却是坚毅,道:“朕若是不服那毒,扶延扶昃只怕不会轻易起事,你放心,服后,朕再催吐也是一样的。” “快去!” “……奴婢…这就去!” 翌日,日旦时分,日夜交替之际。 扶昃自从章台楼后来后,便拿着他父亲的私印号令扶府上下。 扶旬坐在正房中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家丁,冷笑都不愿扯出一抹。 他一路躲避家丁寻到扶明房中,进了屋子关上门。砰然跪地,惊的扶明登时也跪地。 扶旬道:“父亲此去扬州大捷,昳王死后,扶昃便不再遮掩劣性,此番他受父亲私印集结扶家势力只怕要起事。你乃三品将官,可有千名亲卫兵,你现在速速出府,一定要率军拦住城中千牛卫,直接进宫杀掉监门卫东门尧,最好能寻到亓御,告诉他领军卫与神威、神武军皆是受制扶昃,不得不听命扶家。” 扶明呆在原地,扶家何时将手伸的如此长,他一直以为李荣业世林派才是佞臣,不想真正的佞臣乃是他扶家! “为何是扶家?!”扶明恨恨不解,几乎痛不欲生“我一直以为李荣业才是佞臣!为何是扶家!?” 扶旬深吸口气:“李荣业不算太坏,至少一直在坚守一个大晋。” 门外响起细碎却密集的脚步声,扶昃的人来了! “二弟,快走吧!”扶旬扶起扶明,“日后,我会细细说与你!” 扶明踌躇一息,想起皇位名正言顺的继位者——锦王。一转脚,消失在房中。 扶旬推开门,扶昃亲自带人来拿扶明。 “大哥放走了二哥?” “二弟已经走了许久,你回吧。” “是吗?来人请大少爷去天心堂!” 第30章 血浓于水? 重伤的扶昃被人放在担架抬至天心堂,随意扔在地上。扶旬看着身上白纱包裹的三弟,一时双目发红。 “扶昃,扶昊可是你血浓于水的兄弟!” 不明白扶昃要作甚的扶旬下意识的护着扶昊,他隐隐感受到了扶昃的杀气。 “血浓于水的兄弟?”扶昃冷哼,“就是他这个废物!弄丢了昳王的遗身,我还没他算账!” 语毕一鞭抽在重伤昏迷的扶昊身上,雪白的纱布一道鲜红。扶昃又欲甩鞭,扶旬却是握住鞭尾。 扶昃与扶旬力量僵持于一鞭,扶昃恨恨道:“你知道我有多恨扶昊吗?!要不是他窜和,昳王不会喜欢上扶荷,要不是他口不择言,昳王不会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以致长年郁郁不欢,要不是他!昳王不会违心去接受扶若!” “是他!就是这个废物!是他害死了昳王!” 扶旬冷目:“昳王殿下分明是因为你强行施针动了元气,油枯灯灭!” “若不是他,我何必为了能让昳王愉悦起来强行施针!是他!是他害死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你知道昳王与我而言,有多重要吗?!我可以把整个扶家献给他,可以把整个天下献给他!哪怕杀了皇上!杀了锦王!” 扶昊吼的撕心裂肺,闻者必悲。此刻扶昃就像孤绝重伤的猛兽,无视周遭一切,独自悲伤的呼唤逝去的挚爱。却呼喊道嘶哑,也唤不回来爱人。他心之恨,无人可平,他心之痛,无人可愈。 扶旬终于有所动容,却是冷酷问道:“皇上的病果然是你动的手脚!你给皇上用了什么药!?” 扶昃一把扯回鞭子,抽打连昳王遗体都没保住的扶昃,却是被扶旬受了鞭。 扶昃放肆狂笑:“怎么?大哥不关心皇上了?也好!反正皇上身边有傅许,也轮不到大哥!”一鞭子再次挥到扶旬身上,话却是比鞭子更狠辣:“大哥,你说身为天子的谢阳在傅许身下会是怎么个样子?你说谢阳会不会向傅许求欢?” “够了!”扶旬掌风直逼扶昃面门。 两人只过了几招,扶旬便身子发软吐血,“你下毒了?” “不然呢?跟大哥硬碰硬?”扶昃一甩广袖,一阵白色粉末飘荡。“才说了谢阳几句,大哥就自投罗网,真是感人至深。” “大哥放心,待五弟事成,一定把谢阳送到大哥床上,随大哥任意处置。自然,如果事不成,谢阳就只能死了。忘了说,四姐以为扶若的孩子真是昳王的,打算毒害谢阳,配合五弟扶持昳王之子做天下的主人。” “你说四姐天不天真!” 扶旬瘫坐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扶昃“你混蛋!你到底是不是人!扶荷可是你亲姐,若是日后知道真相,她要怎么活!” 杀了谢阳,扶荷连九泉见谢陶的脸都没有,生不了死不得。 “大哥,别这么激动,来人上金斗!”扶昃独步走向扶昊“大哥,扶昊守护家祠不利,让人劫走昳王遗体,该当烫刑!” 扶旬爬到扶昊身前,上金斗,扶昊必死无疑。他闭眼随又睁开道:“你冲我来!” 扶昃摇摇食指:“大哥当年为了谢阳违逆父亲,已经受过烫刑了。扶昊的烫刑,谁都不能替他!” 语毕,三两家丁拖开扶旬,另两个家丁一个剥开扶昊身上裹的白纱,一个持兜碳金斗。 “磨蹭什么呢!我来!” 扶昃嫌家丁动作慢,接过金斗直接压覆在扶昊的面门,登时滋滋作响,扶昊一声惨叫,双手触面染了一手鲜血,身上多伤俱发,痛苦不堪。挣扎的动作渐微,深红覆盖的面积却是越来越广。 人间烈狱,不过如此。 扶旬嘶吼声渐渐暗哑,眼看着扶昃以烫刑金斗折磨扶昊,直至扶昊无声不动。 “大哥这才死了一个人,还有二哥呢!” “全力追杀扶明,我已经派人在二哥亲兵驻地候着二哥了!” “疯子!疯子!疯子!”扶旬觉得口腔一股血腥。 “疯?”扶昃狞笑一声:“我还没杀入皇宫,直取帝位!” “想法不错!只可惜晚了!” 日出破晓,正房之后的天心堂涌进大批人马,暗红甲胄,玄黑火枪幽暗深邃黑枪孔在灰蒙的天色中泛着银光。 亓御负手而出,静默的侧跨一步让出一人。谢陵从亓御身后疾步走出,一眼扫过血泊中的扶昃以及簸箕似瘫坐的扶旬。 谢陵从身边随意一个禁军手机夺了把刀,长刀直指扶昃。 扶昃狰狞着脸恨恨盯着亓御:“亓九哀,你怎么可能来这么快!” 他宫变还没发动,谋事未起,才将部署调动扶府势力兵马,亓御居然就直接杀进扶府,而且悄无声息。 未得到亓御回话,谢陵的长刀便逼近,换了平日,扶昃自然不惧谢陵,可他本就被亓御重伤,经历王渊澄闯天心堂,又与扶旬过招,现下委实不是谢陵的对手。 扶昃丹田滞痛,不得不束手被谢陵长刀架在颈上。扶旬趁机踉跄前行,亓御身形动如游龙。 扶旬看着拦着自己的亓御道:“扶昃给皇上下药了!” 亓御不动,傅长书先时一直守在宫里,绝对不会让皇帝被下药。 扶旬一时情急动气咳出口黑血:“皇上自己服下药呢!?否则,扶昃怎么敢火急火燎的起事!” 亓御眯了眯眼,危险气息外泄。他道:“高胜寒跟随扶大公子!” 谢陵不可置信的看着扶昃,广袖白袍缥缈气息清净,分明是一个飘洒清淡之人,却如此毒辣! 扶昃目光如炬黏在离去扶旬的背影,掩在广袖里的右手微有抬臂之势,谢陵手起刀落,刀光血影里砍下那半臂,随着断臂的滚落,一地细长的银针泛着冷光。 “闲时书斋便看过你的针技,过目难忘!”谢陵收回染血长刀。 扶昃稍许错愕,闲时书斋行凶发针全是因为想挑衅亓御,自御书房见过大权在握同龄亓御,他便想与亓御较量较量,所以才有了连环杀人案。 现在回想起来,亓御动作如此迅捷,只怕早就识破幕后是他。 “亓九哀不愧为西南海崖的杀神,果真是视人命如草芥!早就识破我,却还任由那么多人被我杀!” “他们选了富贵险中求,怪不得我。更何况,杀人的是你扶昃。”亓御不甚在意,那些人无一不是看中扶昃扶家公子身份,想攀上高枝才被扶昃折磨杀死。 “哈——”扶昃任由右臂刀口血流如注,“锦王殿下与虎谋皮可要小心了!毒杀了皇上,也算我给殿下铺好了路!” “你!”谢陵呼吸一滞,怒火攻心:“陶皇兄可也是你害死的!?” 扶昃心悦谢陶,但到底顾及世俗眼光,从不肯让外人知晓自己的心思,此刻为了隐瞒此事,竟也坦然承认。 “你罪该万死!”谢陵重新举起长刀号令身后成群禁军,道:“屠府!” 扶昃心中了无生意,无惧回视谢陵:“殿下这杀伐果断的性子但是与昳王当年手刃清平殿宫嬷一般,狠绝的很。” 便是当年瞧了手刃宫嬷之景,昳王那泪痕遍布却又坚韧孤惧的容颜,深深刻在扶昃心上,让他生了一世倾情守护昳王的念头,并付诸实践。 闻言,亓御拧眉,手刃宫嬷?似乎皇上曾提起谢陵魇杀症初发之时,杀了一个ru母。难道?扶昃正好亲眼目睹? 谢陵神情猛然变得更为愤恨,y狠。他愤慨:“你害死陶皇兄,还要污蔑皇兄,皇兄秉性温善,当年杀宫嬷的人是我!你冲着我来!挡你路的也是我!你为什么不冲着我来!?漠北刺杀不成,我人在高京,你为什么不杀我!?冲我来啊!” 纵然谢阳、谢陶将他隐藏在黑暗里,可是他们身为兄长都算是合格。谢阳为了保护太后与两个弟弟,不惜故意让自己陷入薛氏的毒杀陷井,为了坐稳皇位保护至亲家人,拖着余毒未清的身子呕心沥血理政。也因此,成了病帝。谢陶虽性软,但在知晓扶府所图,不愿成为扶府筹码拖累谢阳与他。毅然决然赴死,死前只求了放过扶荷。 而这些,谢陵想通的太晚。他无疑是幸运的,没有伯阳皇兄承担的沉重。亦没有如陶皇兄活在欺瞒、y谋和谎言里,至死不明谁才是真心之人。 “你说什么?!”扶昃爆音“你才是当年手刃宫嬷之人?!” 谢陵上前,一刀扎进扶昃未断左臂膀:“扶延不是知道我有魇杀癔症,杀一宫嬷很让你们扶家惊讶吗?!” “当年就是扶延认定我不堪为正常皇子,坚持让我隐藏身份,准备时刻代为昳王,还是扶延让扶明送我去漠北,以杀压制魇杀。别说你不知!” 一刀拔出,一道血线从空中划落,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烈。充斥着扶昃的鼻腔,扶昃慌忙拉开与谢陵的距离,一手封着要紧x,ue位。 他还不能死!他这么多年守候的人,居然是错的人!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4节 “魑鬼!” 黝黑的人在灰色的天色里游动到扶昃身边,亓御神色一紧,脚尖施力倾身前冲,越下高阶将谢陵揽在身后。黝黑的黑影虚晃一下,带着扶昃撞破天心堂高阁房顶逃窜。 “追不上的。”亓御挡住意欲追逃谢陵。 “那便屠府!立即屠!” 语毕,谢陵转身掠过扶府家丁,长刀几挥,已然身处杀戮血泊。 他一个人倾泄着三个人的仇恨,鲜血淋漓平复不了沸腾的恨意。 第31章 宇文嵚娘家人 林硕带着人到了扶府,穿过尸林寻到默默看着谢陵一举一动的亓御。 “亓九哀你疯了!就算扶府罪该诛灭满门,也不能让锦王如此大肆杀戮!日后传出去,锦王的名声就完了!且不说李荣业等世林派,就是保皇派也不会扶持一个杀戮心重的继位人!”林硕想要吼醒亓御。 亓御漠视他一眼道:“今日屠府的是我亓御,不是锦王。记住了吗?” 林硕错愕,极力压制心中的冲动,生怕自己一拳打在亓御脸上。他道:“你杀神之名在西南海崖一带是美命,但是除了西南海崖一带,谁把你当保家卫国的国之良将看了!不仅是满朝文臣,还有百姓,他们从来只知道你在西南海崖大肆杀戮,扩充军备引战!不知你所杀海寇之穷凶恶极!” “锦王不知,你还不知自己的名声如何狼狈!为了洗清锦王祸身殃民,你以谣言止谣言,以已担下连环杀人案的民愤。倘若再担下屠杀扶府上下,即便日后锦王登基,你也洗不清名声了!那时若战事结束,你会有何下场,你不明白?!” “只要近十年不会有大战,你就会是祭和平的刀!锦王是杀你平民愤还是放你激化民愤?!” 亓御依旧无视林硕的愤恨之言,他边向谢陵走去,边道:“无妨。” 到了谢陵身侧,夺下谢陵的刀,亓御道:“够了,累了就停下,心里难受就告诉我。” 谢陵猝然倒在亓御肩膀,心中十七年的隐忍不发,此刻全部倾泻在这场杀戮。 他双臂环在亓御修美的颈上,道:“我要见扶荷。” 扶荷若是也参与了这场y谋,他一定会无视谢陶死前的乞求,杀了扶荷! “好,我带你去。”亓御揽着谢陵的腰身,横抱着他穿过整个扶府。 皇宫守卫已经清洗一遍,虽然仍旧保持着整洁,但是已经有无数人在清洗中身亡。 谢陵穿过黄瓦红墙的甬道,突然看着远方矗立的贵妃宫宇,止步不前。猛的转身抱住亓御的双肩,声色凄楚:“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杀了那么多人,他一定又留了一个巨大的把柄给别人!亓御势必又要为他一番忙累。 “殿下很好,臣当年看着同袍死于罗刹海寇时,杀红了眼,几天几夜都控制不住自己。殿下比臣更能控制自己,将来必然能控制整个朝野。”亓御声色柔和。 闻言,谢陵顿时拉开两人距离,垂着头,良久才问:“昨日,你为什么从神兵局走的如此匆忙?你…很反感…吗?” 即便时下豢养客卿之风正盛,勾栏清倌亦红,但是从未有人承认自己有断袖之癖抑或龙阳之好。 “唉……”亓御长叹一声,有些话即便说了谢陵未必就会信。 突如其来的拥抱,给予了谢陵从未感受过的温度——炙热而不过分滚烫。似乎有什么从身体里某处爆发,但就是无法真正放任其涌现在明亮的天光下,如同被泥土坚隔想要破土的种芽。 “我并不反感,别为这样的小事烦恼。”亓御声音清晰的响在谢陵耳畔,“殿下回去休息吧,朝堂与皇上有傅许。” 傅许代行圣意,扶氏树倒猢狲散自然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朝堂这塘池水平静之下已是翻江倒海,无论扶氏所谋有多大,锦王朝中势力未成形之时都当不会动扶氏,毕竟扶氏明面上仍是保皇派最大的势力,对李荣业为首的世林派以及除去高明王的两位藩王仍是一股抗力。 保皇派正沉溺于锦王是不是保皇主义里的皇子,世林派却是在端正审视锦王与亓少将军的作为,他本以为会与锦王、亓御二人有一场恶战,结果是挂牌保皇的扶氏先折在二手里。 总之,阿史那都蓝王子的证词是扶氏灭顶的中坚力量。大晋朝臣可以忍受内部斗的你死我活,但这都是在一个大晋的前提之下。国破家亡,唇亡齿寒,勾结外敌屠戮我族,绝对不可原谅。 阿史那都蓝并没有被整个大晋朝臣定下死罪,突厥大王子与都蓝军政不和,巴不得都蓝此去不回,朝臣们在突厥王要赎回都蓝之事秉持相同政见,我大晋内讧,你突厥也别想安稳! 整整一上午的议政终于结束,年纪大点的臣子不仅是腿脚酸痛,肩膀脊背也不爽利。 金节义却是小跑着追上首辅,道:“居州平灾一事,首辅大人怎让锦王去了?您的门生大有人在,这可是个牟利的大好机会!” 李荣业轻蔑的瞧了金节义:“你就知道牟利,牟利!扶家手都伸到漠北去了,连有的禁军都为扶家所用!你看看你们,就知道围着六部忙活!没有兵权你拿什么跟人家硬拼!”缓了口气又道:“锦王若真能解决居州的麻烦,老夫倒是不得不考虑锦王了。” 金节义呆愣,心绪复杂不已,他才在锦王封王之事得罪锦王,而他马首是瞻的首辅居然要考虑扶持锦王。 他道:“那您之前打算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不挟了? 李荣业觉得金节义的脑子实在迂,不得已解释道:“都说了没有兵权,靠嘴仗跟人家斗?” 闻言金节义还真想说句,他们文官可不就是靠嘴仗打天下?! 深感失败的李荣业忍住抓胡髭的冲动,道:“焚书坑儒你怕不怕?” 金节义一抖,那可是坑杀!能不怕吗?! “即便能夺得兵权,你能像亓仪亓御一样震慑的住三军?” “这下官不能” 李荣业惆怅不已,世家的骄矜狂妄让他迷了眼,若非今日禁军清洗,连守门的监卫朗将都被悬尸以示,他还真以为自己之前接触的军、卫可用,如今看来,也只百战沙场有亓御等人知道怎么控制兵士,何况神兵局还在亓御手里,火器那玩意他可不想了解一下。 说起神兵局,林硕在回铸造厂时被两个异族人围追堵截了。 二人中年长那个额上绑着暗红色白驳兽纹玉片额饰,年轻的额头上绑着暗紫色白驳兽纹玉片额饰,看清二人额饰的林硕嘴角抽搐,宇文家还真是人人都把图腾绑脑门上。 “二位是宇文嵚何人?”林硕觉得能不打就别打了,毕竟是宇文嵚娘家人。 年轻的显然不想跟林硕多言,眼前这人居然跟他三哥是那种关系!想到这个他就火冒三丈,手里的九节鞭啪的打在地上,荡起一阵灰尘。 年长的毕竟多吃了几年盐,家里那封匿名信是否真实仍需确认。他道:“我是宇文嵚大哥宇文岸,这是宇文嵚四弟宇文岁。” “大哥跟他说这么多作甚!直接杀了!省的坏三哥名声,让阿父阿母烦心!”宇文岁的话很对得起他凶狠的长相。 林硕暗笑,宇文家的公子都这么脾气火爆,难怪崟崟直接叫他滚。 “林公子,我兄弟二人此番来只想问清一事。”宇文岸并不想在大晋天子脚下与京官械斗。 “不用问了,二位想问的,我知晓,宇文嵚是我的人。”林硕答的痛快。 宇文岸与宇文岁双双拧眉,两双眼睛里迸发着杀气与激怒。宇文家素来盛产钢铁直男,鲜卑未如大晋盛行什么豢养客卿,目下二人都不知龙阳断袖为何。但是林硕却说宇文嵚是他的人?迷惑之际更多的是暴怒与羞愤。 三人缠斗于深巷,林硕方从墙沿翻身而下,邵飞便到了。 “大人,神兵局的火器被打劫了!” “???” “大哥,大晋的神兵局不是深处宇内,皇宫也会被人打劫吗?”宇文岁右手的举着鞭子不知该打还是不该打。 “家里那封信可没说这个林姓的人是神兵局的?如果是神兵局的,那这人岂不是也在南衙任职的揽风参军?”宇文岸有点迷糊。 “揽风参军?那不是御表兄身边那个打完仗喜欢捡垃圾兵器的好朋友?”宇文岁也有点懵。 送去宇文部的那封告密信实在太模糊了,少说了不知几何的重点! “快走!” 林硕见宇文家两个公子似乎陷入什么沉思,趁着二人不可自拔之际,吆喝了邵飞脚底抹油的溜了。 “那个,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搞他三哥的要真是御表兄的好朋友,而且是掌握神兵局和半个南衙的揽风参军,这这这就难办了!不但不能杀,还不能打骂,怎么跟宇文部里那些难缠的老祖宗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背马原g 第32章 新媳妇 查子吉的丹青图送的委实晚了些,但时辰却是卡的好——谢陵休整完毕。 将军府豁然贯通的长廊尽头,一方笔直的长案上竖着铺开十六副丹青画像。 “本王记得只有十五具尸体,怎么有十六副图?” 查子吉看着眼前金质玉相的锦王,犹豫再三道:“下官做个假设,假如扶昃联合突厥大王子成功刺杀您,加上章台楼那个后来死的埙,一共应是十七个。” 十七?谢陵不明所以。 亓御却看向查子吉:“别卖关子。” 闻言,查子吉端正了姿态:“下官要汇总案情以呈圣听,自然要查清十多人为何而死。”说着话,查子吉又掏出一本老旧泛黄发黑的古册,他一下便翻开了缺失一页的地方,将书呈给锦王,示意其从缺失处往后瞧。 “岁祭?以岁龄之数人命祭奠亡魂以催其归魂?”谢陵把册子转给亓御,看着查子吉道“这有可能吗?如此岂不是人人都能死了又活?” 查子吉莞尔:“殿下势必再想如此之法还有人会死吗,不停地借用此法归魂,人人都能长命无绝衰,实则非也,所能成为岁祭之祭品皆要与被祭奠者有所相似,而且,此法若真的可行,只会死更多无辜之人。” 长生不死是人人所梦寐以求的,若此法真有用,只会引发更多无义之战,非但不能长生,反而会加速灭绝。 “谢陵”亓御突兀地喊道,“扶昃一开始的目的只有你,你一个人而已,这些人一开始应该只是挑衅于我或者发泄自我,至于后来,应该还差一具尸体。” 查子吉并不惊讶亓少将军的话,谢陵对这语焉不详的话很是迷惑。 “这上面说岁祭所需祭品要与被祭奠者相似,纵观这些丹青画像,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昳王的影子”亓御目光本是在丹青画像,话至此却突然转到谢陵的脸上,顿了一瞬道:“若论相似,你才是与昳王最相似的人。” 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孪生兄弟的谢陵与谢陶相似? “缺失的那一页,是不是记录了比岁祭更好的让人死而复生方法?”谢陵大约能想到其中隐情,“我才是最合适且唯一的祭品。” 谢陵心中滋味复杂,原来他以为的代替孪生兄长与扶昃的打算并不一样。他以为只要他冒名顶替,而扶昃却是要原装的谢陶。若非扶明这个远离扶氏谋划的内部变数,只怕扶昃也不会大老远就对其下手,甚至不惜勾结外贼。 “查子吉,呈给皇上的案宗不必记录这段了,只将这段cha曲单独呈给傅少监。”亓御也不知皇上现在是个怎么情状,是否还能承受岁祭一事,总归不能冒险。 查子吉有些为难,毕竟是十几条人命总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是,他有些为难:“凡事总要有个合理的由头,不然圣上与民众都不甚好交代。” “就说,扶昃挑衅于本将所致。”反正时下眼红亓御掌握神机营与禁军军府的人也不缺扶昃这一个了。 查子吉语塞之时瞠目结舌的看着亓少将军,扶府屠府一事虽暂时被朝堂压下,以免民间再兴风波,这亓少将军又要担下连环杀人案,即便不怕晦气,民声与威望也打算一并舍了?还是想把西南海崖杀神变成大晋杀神? “查少卿”一道清朗如泉溪潺潺流动之声将查子吉从自己的思虑中拉回现实,查子吉作揖回应锦王,谢陵才道:“一个以下犯上、毒害天子、暗杀两位一字王的逆贼,连通敌叛国都能作出,丧心病狂的屠戮百姓自然也不在话下吧。” 谢陵脸上难得有笑意,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和冷着脸的亓御一般,森森寒意。 “是下官愚钝了,多谢锦王殿下赐教。” 反正扶昃现在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什么脏水往他身上泼都行,更何况杀人的本就是扶昃,至于理由,比起既成的结果,并不重要,若真细究起来,源头还是皇室,怎么也算不到亓御头上,是他犯蠢了。 查子吉办完自己的事,便打道回大理寺了。 倒是谢陵在其走后,脸色极差的看着亓御道:“你不许方才那样!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究其根本由我们而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反正不许你再这样!” 亓御不应话,只是绷着脸。谢陵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又道:“你听见没有!” 依然无人回应谢陵,一时情急的谢陵靠近亓御伸手就要去拽其耳,却被亓御捉住了手腕。 亓御绷着脸,乍然一笑,看着略有错愕的谢陵,道:“殿下不要胡闹,我听殿下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谢陵心病治愈,竟敢一边直视亓御一边扒着亓御握着自己的手道:“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听话。” 扒了半天也拔不开亓御的手,反倒被亓御笑看了半晌。 “咳咳咳!”宇文岁站在长廊上咳嗽了几句,道:“大哥啊,将军府的天气真好啊!” 语毕与与宇文岸交换了个眼神:御表兄那柔情的能死人的笑是认真的吗? “嗯?天气是挺好的。”宇文岸看不到谢陵脸,只能看到绛红色一字王服制的谢陵素腰袅娜,倩影约绰。 便给宇文岁回了眼神:我看御表弟好事不远了。 宇文岁拍着大腿回应宇文岸:擦,咱们没给新媳妇带见面礼啊! 宇文岸给宇文岁回了个既来之则安之的眼神。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亓御脸色y沉了不少,这二人几步路的距离小动作良多。 闻言,二人蹭蹭的加快速度到了亓御面前。谢陵本想回身正面以对二人,哪知他刚回首,便见二人垂首作揖声洪如钟道:“见过弟媳/表嫂!” “吭咳咳咳”谢陵呛得鼻尖涩痛,且酸泪盈眶,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宇文岸与宇文岁垂着头相互偏头对视一眼,他们这可是标准中原见礼,只是亓御的新媳妇儿似乎不太喜欢? 亓御也不提醒二人,只是勾着唇语气不明道:“带见面礼了吗?两手空空也敢来见我的人?” 闻言,谢陵不能自控的用另一只手掐了亓御还攥着他手腕的手,亓御依旧不放手。 宇文岁素来是宇文家路子最野,仗着年纪最小,拽天拽地野惯了。听了这话再看了亓御与谢陵的小动作,不禁看着亓御道:“御表兄跟表嫂这么浓情蜜意了,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下,也好让我们兄弟有所准备,也不至于这么猝不及防哈!” ???浓情蜜意?谢陵欲哭无泪,这暗紫色额饰的异族小哥是不是对中原词汇有什么误解? 不知何时抬头的宇文岸胳膊肘捣了宇文岁两下,这个弟媳长得俊俏不假,只是他怎么觉得那里不对。 宇文岁顺着大哥的引导看了谢陵的脸,黛眉雾眸,潋滟秋波,双颊匀红,皓齿胭唇,脂肌凝如玉。果真是亓御表哥的新媳妇,堪当大晋国色天香。难怪三哥当年不愿意回东鲜卑,非要在大晋浪,早知道有这样的尤物,他也不走。 大哥,没毛病啊!宇文岁回应宇文岸。 宇文岸觉得头疼,一时没忍住道:“你看新媳妇的衣服!大晋一字王的服制!八团升龙纹!”刚才离得远没注意到,宇文岸近看才发觉。 宇文岁细细瞅了两眼,僵硬的转着脖子看向了心情脸色甚好的亓御,不可置信道:“御表哥,你还有这种闺房爱好?非要嫂嫂穿这么正式的衣服配合你?!” 宇文岁心中翻江倒海,天崩地裂,亓御表哥莫不是打仗打多了养成什么不良嗜好? 亓御没忍住轻微笑出了声,道:“嗯,确实有点。辛苦你嫂嫂了。” “亓!九!哀!”一直在等亓御说清事实的谢陵觉得还是不要指望魔怔的亓御了,忍不住的谢陵深呼呼一口气一下子吼醒了脑子不在正轨的宇文岁以及正在思考弟弟话可成立性的宇文岸。 “本王乃是大晋一字王,锦王谢陵!”谢陵觉得不够便又补充道:“谁是亓御的新媳妇!” 亓御仍旧不给两个迷糊的表亲解释,只道:“嗯,我从来没有旧媳妇,这个确实不是新媳妇。” 宇文岁和宇文岸缓了缓两个人的话,宇文岁神色好似在憋着什么,宇文岸回味着亓御的话,没有旧媳妇也没新媳妇,言下之意是一直都只有眼前这一个,哪来的新旧之分? 宇文岸沉沉的凝视着自己这位少将军表弟,他严重怀疑自己三弟可能就是眼前这个表弟带弯的。不过,这个锦王做亓御表弟的新媳妇倒也挺合适,郎才郎貌,整好。 此外,宇文岸不禁纳闷,为什么他三弟不是娶个而是倒贴给人家? “御表弟,你们大晋的神兵局似乎被人打劫了!”宇文岸懒得理会还在打量锦王的宇文岁。 “神兵局出事了?”谢陵慌忙看着亓御。 亓御却道:“你们见过林揽风了?”而后又侧头示意谢陵无需担心:“即便盗走也未必做的出,顶多能改进一些火药。” 若能轻易地制作火器,大晋也无须在兵仗司之外在单独设立一个耗费巨资的神兵局。好在,大晋底子尚可,亓仪打仗向来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良好习惯,也攒了不少家底。 第33章 让他自己下居州 嘉康宫里谢阳对于谢陵要去居州解决灾患一事耿耿于怀,居州之灾若是名副其实,老狐狸李荣业早就放开户部手脚,何苦跟居州官员死磕到底。 傅长书不许他想这样伤神之事,却提了另一事:“扶延下落不明,扶昃逃遁,扶明上交亲兵,自刎被锦王阻止,锦王提议还是让扶明戴罪立功,重回漠北,毕竟放回都蓝乃是放虎归山之举。” 谢阳扶额揉眉心:“好在叶唤真的高明王府稳住了,可是你弟弟在扬州,若是务必让他拿住扶延,不要让扶昃与他汇合。” 傅长书行至他面前,替他舒展眉心,更是方便自己观察谢阳对他以下所言的反应。他道:“高胜寒送扶旬入宫,扶旬说皇上自己服毒了。” 谢阳神色自若,心跳却是漏了一拍。这事,扶旬为何会特地来宫里报信? 谢阳随意答了句:“朕近来一切起居生活不都是你把关,若朕出了问题,第一个便唯你是问。” 傅长书低低一声,听不出悲喜。只一息间便恢复如初,调笑一句:“皇上打算怎么唯我是问?” 谢阳不管傅长书是何轻松调笑语气,他只正色严肃道:“崔氏女、卢氏女与郑氏女皆是一等一的世家女,朕本想傅诏与傅诀皆已成婚,也该轮到你了,只是转头一想,若真赐婚,你会不会遵旨另说,朕选了傅家已经委屈你了,若再如此,朕确实于心不忍。” 武托亓仪,文托傅家。若再让傅长书联姻世家,他怕真是九泉不宁了。如此对傅许,实在不公至极。 傅长书闻言,是真的无法在故作调笑安慰自己。本是带着怜惜不舍的话,落到聪明人耳里总是能品出问题。 扶旬说皇上自服□□以安扶昃之谋心,如此一看不假。若非如此,谢阳赐婚之旨下矣,因为觉得欠他什么,所以心软揭过此事。 他倒希望自己痛苦的联姻。 他收敛情绪,才道:“扶荷与怀有身孕的扶若呢?” “交给季陵处置罢,反正这些都要交到他手里,朕乏了。”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5节 傅长书从嘉康宫到御书房的时候,亓御已经候着了。 待听了亓御的话,傅长书很是吃惊,以致头次有失风度的长大了口问道:“你让锦王一个人下居州?!你留在禁军军府继续清洗禁军?!”傅长书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你确定?或是放心锦王自己去?” 亓御没闲情去看傅长书的失态,只道:“锦王的安全问题我会保证,你别让皇上出什么茬子,锦王现在还无法扛得起大梁,你傅家的问题也尚未解决。” 他还有很多疑虑需解疑释惑。 傅长书沉默不言,亓御不能走的原因他能理解,京府到底是京府,出了问题远比地方影响大。 二人简略的相互知会对方的打算,便分道扬镳。亓御直接去了神兵局,林硕正在清点神兵局的火器。亓御并不着急问林硕的情况,火器要是真难么容易被盗走,黑市上早就流传的风生水起了,哪会是现在这有市无价的局面。 亓御所关心的是何人把主意打在这上,尽管能杀入宇内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查起来仍旧困难。 林硕从铸造厂出来时,手里拿着三四斤□□球裹着两三节、粗一寸半的无罅裂的干竹,两头留出竹竿少许的霹雳火球,脸色尚可道:“丢了个霹雳火球,几个陶火罐和□□烟球,火枪只丢了不能组装的模具,出不了什么大事。” 亓御摸到腰际的佩饰,若有所思的把玩了小会,道:“严查,暗里咬死了盗火器的人。” 林硕点头,不管无论如何打火器注意的人起了这个念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必须要彻底清理。 忽的想起宇文家的人,林硕道:“宇文家的大公子和小公子进京的事你知道了吧。” 亓御正打算一并跟林硕说这事,“宇文家收到一封告密信,说了你跟崟崟的事,但是没有说清楚你的身份,只说是个林姓老匠人收养的孤儿。” 林硕心中触动不小,但更多的是坦然松快,“这信也不假,说的确实是我。宇文家怎么打算?” 亓御轻笑:“你倒是不在乎你跟崟崟的事如何被人知晓的,反倒觉得解脱。” 要知道以宇文部里的老古董们的思想,听闻此事不论真假,都会默契十足的选择把信里跟宇文嵚纠缠不清的男人直接杀了,了事干净。 林硕淡淡一笑:“反正早晚都要暴露的,毕竟是要过一生的。” 亓御笑不出来,甚至觉得林硕的笑极其戳心,看的他脸都隐隐发痛,似刀在片r_ou_。他语气没有方才闲聊的轻松:“你怎么能确定崟崟是想跟你这么过一生?也许崟崟尚年轻,日子长点,就会想回到正轨了呢。” 纵然亓御的话异常现实,能将他的心伤的血淋淋。可是他并不怪亓御如此跟他说话,反倒觉得亓御必是诤友。 他道:“这世上与我亲密到可以进入对方,□□裸到可以坦诚相对的只有宇文嵚一个,”尽管话说的极其露骨饱含声色,林硕也丝毫没有羞赧之意,继续道:“我只有相信这个选择,哪怕最后真的就像你说的,我也愿意放他走,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到他眼里正确的世界,无怨无悔。” 亓御的英挺眉去了几分生冷,似乎在思考林硕这番深情动人的话,最终也没有做出评价,只道:“我知道了。”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了。”林硕似乎对亓御的反应并不满意。 “宇文家,我会放心上。你们会有得到宇文家认可的那一天。”亓御不想再和林硕煽情的待下去,总觉的林硕在把他往什么地方推过去,而去望那地的欲望是被他死死压抑才未爆发。林硕的话正在降低他的警惕。 出了皇宫的亓御还没走出两步,就看见个道士模样的人依靠在一堵墙边。亓御没有丝毫波动的走向道士,他道:“牛鼻老道的东西都被你贪去了,怎么还在这装穷。” 一身灰扑扑的道袍,脚上套的白色长袜也被灰尘浸染的灰蒙蒙。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尹沉水撅起下唇吹开散落在眼皮上的碎发,道:“我这么狼狈还不是因为你瞎催促,鬼ji,ng亓御名不虚传,我居然被你引入魇杀蛊的事给忽悠了!你那罗刹谣会怂个破虫子?!玩我呢吧?!” 亓御见尹沉水似有跳脚之意,只是露难出见的招牌笑容,粲然一笑道:“回来就好,听你的话魇杀症不难解决。” 被亓御笑的浑身不舒服的尹沉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道:“你最近没这么对人笑过了吧?” 亓御莞尔:“前不久才对傅训笑过。” 尹沉水不敢置信:“你对我训哥做什么了?!” 亓御本想伸手给尹沉水一掌温柔问候,却打量一息后收回了手,太脏了。 见亓御嫌弃的动作,尹沉水顿时火气上涌,脸横气粗道:“你这么用心侍奉主君,你那个什么锦王主君兴许就是觉得你有权有势还能保平安,才抱着你的大腿不撒,要不然你这忙前忙后,怎么不见人家主动不了解了解你?尤其是你在西南海崖那五年过的什么日子!” “人家要是能有你一半用心,早就关心关心你了,别看你人模人样的,到底是不是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人家从头至尾问过吗!” “就你瞎积极!瞎上心!瞎认死理!” 说着,尹沉水头越来越耷拉,声音也越来越低。 好似觉得自己话太激愤了,甚至还有些过了。他欲盖弥彰结了个尾:“我不是想说你缺心眼,就是觉得你瞎管闲事,能跑路就跑路不好吗?” 亓御越来越觉得手痒痒,“你还是不要说话,我无法保证不打死你。” “好好好,不说,带我瞧瞧那个祸国没祸成祸你倒是祸的顺手的锦王!”尹沉水沉醉在自己无比ji,ng准的总结里,难以自拔。 亓御却想要不是他还有用,他还真不介意把尹沉水撂倒扔在大街上。 “瞧你那样子!我不见怎么治病救人!望闻问切懂不懂!” 想当初一块在牛鼻老道手下过日子,也没见亓御对他这么上心过,他还就不信自己拾掇拾掇比不过一个才见两天光的锦王! “办不好事,我让你做最俊俏的乞丐。”一眼就瞧出尹沉水心思的亓御道 生离死别,威逼利诱对尹沉水的作用可能还不如个屁,但是要夺他的家财让他做乞丐,比要他命更可怖残忍。 第34章 从来不信你 原本是打算过了冬天,挑个烟花三月让谢陵下居州。奈何居州借寒冬难熬,又痛诉粮仓储备粮被亓御当初强盗一般的借法折了半仓去漠北,地方刺史哭穷也就算了,更是卖惨。 有折奏: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r_ou_。 朝堂哗然之余更是钦佩居州刺史梁公的胆魄,这几句诗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后四句,句句讥讽帝王只顾罗筵席不顾逃亡屋,不知民生贫寒与疾苦。 谢阳虽是病帝,到底也还有点曾不为权势y谋所侵蚀过赤子之心,尽管现下无力,仍是想摸清居州究竟是无病呻吟还是病入膏肓。 亓御打居州走过,居州情况他心中有数,梁公的折子不像是救灾求银钱更像是着急达成什么目的。 双乘马车,三匹高头大马。亓御要谢陵带着宇文岸、宇文岁同去,并答应二人居州事毕,就解决宇文嵚之事,否则二人便见不到宇文嵚。至于死皮赖脸的尹沉水是自己要跟着,孙思清等暗卫亦随行。 一行人准备好出发,尹沉水磨蹭着看着大部队出发,不太相信道:“你真不去?” 亓御点头:“跟去吧。” 快马一骑,鞭声尘起,就此暂别。 告别一行人的亓御并不着急进府,而是静静伫立原地等候人来。 扬州纵烟花绚丽,乐子繁多,比起高京的繁华仍旧是不入上流。更何况叶唤真人在高京,傅长画就更不可逗留扬州。他行色仓促的到将军府,亓御也在候着他。 傅长画没有简单问候,直接与亓御动了手。出招狠厉果决,亓御躲闪的动作迅捷,他到底不是亓御这样常年待在战场磨砺的人,尽管亓御小半年没有回西南海崖,手脚却仍是比他灵活强劲。 双掌擦过,傅长画觉得掌心犹如刀割。却道:“你忘了你当初说的话?!叶唤真呢?!为何我寻了整个高京都找不到他?!” 丝毫不遮掩愤怒与痛心的傅长画撕扯着喉咙,声音里藏着莫大的委屈与恐慌。他不怕亓御欺骗他,他怕的是叶唤真与亓御合作甩开他,并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我是答应了你,叶唤真想不想见你,我左右不了。”亓御轻飘飘的话,却像千钧重的长矛刺进傅长画只有巴掌大的心脏,整个心脏连被捣成r_ou_泥的资格都没有,一击而空,他哪里还有心。 “他去哪了?!”傅长画再言,便没有刚才复杂细碎的疼痛之感。 “不如问问傅老太爷。”亓御似有若无的提醒,“锦王不大在傅府进学后,叶至仍在。” 闻言,傅长画头也不回的疾驰往六年未回的家,临行前他猛地回首看向亓御,定身道:“我从来不信你,不信你能如此忠心的辅佐一个人,不信你从没想过要入主天下!”后面的话越来越沉重,沉重到他不得不重新呼口气:“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比谁都痛恨式微的谢氏皇族,在你心里如果不是他们姿态绵软,就不会为四境虎狼侵扰,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赴死,为谢氏赴死!” “亓御,如果,如果我能找回叶至,傅家也许会站在你的立场。” 他与亓御一般,同样痛恨谢氏无能仍旧舔居那个最需要担当魄力、治国大才的位置。如若谢氏权势足够,如何会让叶唤真如此为扶家、傅家、荆南王逼到这样地步,虽是二字王却要看其他藩王、权臣、世家的脸色一行一动。 “你还是先从傅老太爷手里接过傅家,再说。” 隐约有入冬之意,天气虽寒凉,苍天却是越来越明净,如同未经雕琢的上等璞玉。可惜的是,不是暖玉。林硕跟他同袍数年,也不是最了解他的人。没成想阔别已久的傅训将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并粗暴的言明。 禁军此次清洗,在李荣业等外行人来说是针对扶氏的清洗。对于那些所谓扶氏蛊惑的禁军而言,实则只是换个身份罢了。控制他们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扶氏,至于被拉出刺啦啦吓唬文武百官的那些悬尸,多是不会曲如钩之人。 王府。 王渊澄正攥着两页旧纸痛苦的思考着什么,管家进来后,便将纸张收入怀中,听管家道:“少爷,亓少将军来了。” 袖中的手莫名攥紧,亓御是冲着他藏起的人来的?如果是,恶战便是免不了。对于谢陶,他始终都在放下与拿起中挣扎,正因如此,真正清楚谢陶的死因后,他极度后悔一度的退后与守护。一开始就应该义无反顾的向前。 紫色麒麟官服,墨发束之以冠,颀长的身影伫立厅堂正中。即便王渊澄碍于y暗瞧不清亓御的面庞,仍旧为笼罩层黯淡光泽的亓御而坠落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亓少将军怎么有空光临寒舍。”王渊澄寒暄。 亓御神色淡淡,却没有森寒:“本将以为王公子忙于悲悯他人,无心寒暄。” 王渊澄对于亓御弦外之音不甚了了,他道:“还请亓少将军明了。” 亓御眼睑微动道:“岁祭以外的法子,王公子尽管试用,但是千万别动起什么动谢陵的念头。” 冷喝一声的王渊澄忍不住端详着亓御,这话真是有意思。 “少将军与我等不同,不像是会为情所困的人。毕竟当年,五千人丧命海崖,少将军都不曾眨眼更是不曾愧疚。怎么” 王渊澄自以为,狠狠撕开了眼前这个淡漠明锐男子心底最深处血淋淋的伤口,可是话说着说着却哑声了,而亓御神色自若,整个人平静的简直不像亲身经历那场流血漂橹、宰割人命如牛羊的战役,好似倒在血腥悬崖边的人不是与他同袍之人。 “方才的话,王公子是否听入耳,我不过问,王公子自便。” 王渊澄正欲回应,亓御却已是先行一步。左侧厅堂的走道疾行出一人,能出入王府者必是华服金冠,能近王渊澄的外姓子弟也只有卢润余。 卢润余眉间沉重,极其纳闷:“不是说亓御主动替锦王试魇杀蛊,怎么渊澄兄给我的这探蛊并无反应?” 闻言,王渊澄一怔,慌忙夺过蛊盅,一眼便看见里面丝毫没有苏醒之意的探蛊。 “错了!错了!错了!都错了!” 王渊澄心中的念头令他恐慌至极,也许亓御的目的不是辅助锦王?他重重摇晃着自己脑袋,迫使自己清醒,抑或是想把这个念头赶出脑外。 “什么错了?!”卢润余实在疑惑,但王渊澄又说不清心中的揣测。 亓御原是要去禁军军府办公,只是捎带见一面王渊澄。现下到了军府,傅长书又在等着他。他很是好奇,傅长书不在嘉康宫候着跑到他这里做甚。 傅长书身上一向是读书人的熏香,现下竟飘着清淡的酒香,待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淡香烈酒,也不知哪一个才是傅长书的心事。 啪的一声,傅长书从身后拿出一沓军报拍在亓御胸膛前的麒麟兽上。他顺手又砸了酒壶,禁军军府酗酒也就罢了,居然还擅自翻阅军报! “你藏了这些做甚?都这个情况了,你居然还能腾出手派出那些人跟着锦王下居州,真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亓御不应,只是迅速整齐军报放回原处。 傅长书吸了口酒气,傅家子弟凡是酗酒声色等一律不符合有修养的人做的事都不得做,做了动辄就ji,ng铁铸造的戒尺或是铁钉柳条惩罚。眼下只吸了口烈酒气,便呛得眼眶发热。 他看着亓御整理出更多军报,放入刚才那一沓,他觉得亓御有点像当年的自己,他曾以为自己也能肩负一朝,最终在谢阳无声催吐□□的画面刺激下,清醒了。 “亓御,你做皇帝吧!”傅长书垂下手,语气却是提上来了,“眼下的大晋需要一位杀伐果断、拥兵自固的将领皇帝。” 沙沙作响的纸页声回应着傅长书,亓御扶着额遮掩住自己的剑眉星眸,不让任何人看到眼里的情绪。 “谢氏羸弱,这是不争的实事,居州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是为了试探谢氏还有无可能担起江山的人,让锦王下居州从来不是李荣业为首世林派对皇室的妥协,他们是对你的妥协,对亓大将军的妥协,文托付傅家,不过是皇上的一厢情愿。” “让我猜猜” “你知道的够多了,不用猜了。” 谢氏的政权在从内至外动摇瓦解,甚至崩塌。所谓的保皇派更多的是扶氏掩饰野心的门面,剩下的人则是对他与父亲的依靠——连期望都不是。扶氏倒台,无疑加速了谢氏门面保皇派的颓败,扶氏不倒台,谢氏连颓败的过程都没有就会直接轰然倒塌。 第35章 利用情字 一室寂然,最左倚墙而立的多宝书格与浮雕竹枝纹路的樟木顶箱柜遥遥相对。足有一人长的平头案前还纵列着不少简易花纹的书格,格上搁置着不少关于西南海崖军报,以及彻底与北突厥分裂的东突厥同吐谷浑鲜卑慕容大部联合进犯的军报。 亓御靠在红木圈椅上,自傅长书走后,便一直凝视着升降式灯架上红枣似的灯罩。 傅长书很敏锐的察觉了一切,但是仍旧晚了。 半年之前重获新生的他曾问过崔故老先生一句话,手无军权兵马的文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可能性有多大? 崔故老先生反问他:忠谏之臣魏征如何下场? 他答:死。 崔老先生说,这就是文臣,哪怕被君主视为自己一面正身端行的镜子,恼了帝王意,也不过就是个死字。古来纵览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者不是一代军侯便是一方门阀,纵使文臣之身,身后亦是千军万马枭雄无数。 于是他又问,可有全身心忠于失孤天子者? 崔老先生答曰:有,且数量不少,大多都是功未成名就的死人,比如亘古第一忠臣比干,抑或是功成名未就的佞臣,比如窃权罔利的少师严嵩。 最后他再问:当今对大晋天子或是皇室忠诚者几人? 崔老先生只是叹息,并告诉他自己站在朝堂看一看望一望,自会知晓。 后来他站在朝堂上主动扔了颗石子——都蓝与李荣业勾结,所谓的保皇派只是跟世林派一起忙着震惊,无人抓住这个能够打压李荣业等人的大好机会,若非叶唤真刚好来,他只怕会更心凉。 在处理万方道长一事上除了傅长书站在朝堂出言,保皇派至始至终都像一群死人。 至此,他终于明白前世李荣业等一群身后没有千军万马无数枭雄的文臣如何能挟少帝以令诸侯了——因为根本无人在乎羸弱的谢氏。而傅长书保不住谢阳只怕是傅家干涉之故,由此可见谢氏在朝根本无拥护者! 至于他父亲,只怕是打算手握重兵固守边陲不问朝事,抑或是拥兵自立一方。 “高胜寒!”亓御突然起身喊道。 高胜寒立即恭敬入内,听候吩咐。 “让萧飒、秋浇来整理西南罗刹和东突厥、鲜卑慕容部的军报,沈听河与姚逯去找傅许集中秘书监和中书省积压的和最近掌管地方呈上的折子,全部集中到这里。” “是!” 亓御走在高胜寒前面,去往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记录着皇族、宗族,乃至外戚谱牒以及秘幸的地方。 正如崔老先生说的,没有千军万马的文臣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能力都没有,何谈力排众议扶持一个丘郡小世子。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大晋现下军权最盛的父亲与谢氏有什么关系。 宗正寺少卿周耀宗对突然驾临的亓少将军很是惊讶,要知道他们宗正寺在朝堂争斗中存在感一直都很低。亓御这样朝野侧目的人物,跑到他们宗正寺兴许也就是一时起兴。 “周耀宗,将跟本将父亲有关的皇室成员卷宗全部挑出来,现在就要。” 周耀宗不明所以的瞅了两眼面前这个姿仪清绝的青年少将军,稍许冷静后他便接受了亓御查自己父亲这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宗正寺官员搜寻着亓御要的卷宗。 周耀宗的副手很快便送来一本册子,周耀宗翻好了页递给亓御之余不忘说明:“少将军,这是三十年前替先先皇出征的长昭公主的卷宗。” 卷宗上关于他父亲记录的并不多,只有寥寥一句话:昔时,长昭公主替君征战于漠北,赞叹一少年小将。 这是长昭公主征战八年,唯一关于漠北、关于战争的只言片语。 “为何长昭公主八年军旅,只有仅仅一句话?”亓御不禁好奇问道。 周耀宗想了想答:“宗正寺本想记录清楚些,毕竟史书不愿多花笔墨,但长昭公主生前侍奉在侧的姑姑拿来长昭公主的手谕,说公主不想逝世后留下太多关于战争的东西。只留这句,这少年小将的身份还是当时宗正寺官员七拐八拐套出姑姑话才补注上身份。” “本将知晓了,今日之事,劳烦宗正寺禁言。”亓御道。 周耀宗慌忙行礼道:“这个自然!” 亓御出了宗正寺,便直接奔向嘉康宫,不管谢阳这个病帝如何式微,他仍是皇位的继承人,对于皇室的秘幸永远比宗正寺更加清楚。 到嘉康宫的时候,傅长书不在,季长福代为通传。谢阳近来多穿着红锦织金的龙袍,许是觉得红色能衬托的气色红润,但在亓御看来却是更加苍白无力。 “皇上。”亓御将礼数做周全。 “亓御?有什么事?”谢阳很好奇亓御不陪季陵下居州,反倒跑到自己这里。 “臣想问皇上,长昭公主与臣父有何渊源。”亓御看着谢阳苍白的脸,捕捉着谢阳泄露的情愫。 谢阳对于长昭公主这位姑母,其实不甚熟悉,甚至素未谋面,只知他父皇兄弟手足甚少,这位姑母担起了谢氏男儿的挑子,走上了战场。 “亓仪曾是长昭公主麾下的将领,与长昭公主算是忘年之契,私交甚是不错,先帝在世曾感叹过二人若是年岁不是差个十岁,兴许可以做夫妻。”谢阳说着这话,却是想起了一事:“宗正寺上一代少卿好像曾跟先帝笑谈过,长昭公主曾拜托他相看京府女子给亓仪说亲,说是以后可以抱养亓仪的孩子聊以余生。” 哪知事未成,亓仪未曾娶亲,长昭公主便战死沙场,同年亓仪便娶了宇文部鲜卑女子,次年末便诞下亓御。只可惜到底是晚了一步,长昭公主的话还是没能实现。 “原是如此既如此,臣便告退了。”亓御躬身意欲退出宫殿。 谢阳却喊停他:“亓御!”待亓御停下他才道:“先人之情,堪比金石,可是朕也明白水滴石穿,金石可镂。所以,朕有一求。” 亓御张开双臂,双掌贴合作揖,谢阳到底是尊贵的天子,无论如何缠绵病榻式微权弱,都当得起他的礼敬。 “如果,朕说如果,居州之行,季陵或是谢氏还有余地,朕希望你或是亓仪仍能为先人之情,再为谢氏搏一次。” “臣尽量。” 谢阳合眼,摆手示意亓御退下。 先人之情啊,谢阳望着金碧辉煌的穹顶,从前未觉得自己住的宫殿如此凄清空洞。此刻他四肢百骸都冰凉,流淌的热血也凉的透心。纯粹的先人之情,于他而言是不需要任何利益诱惑就能驱动亓仪的动力。 但于亓仪而言,或许是至毒至伤,最痛苦的回忆和最悲怆的遥不可及。 一个人如何才能死心塌地倔强守护着与己身丝毫无关的东西或人?血浓越水的亲情?并不是对谁人都有用,扶昃便是最好的例子。疯狂的爱姑且算是一个坚定理由,为之佐证的有为他困于一方宫宇的傅许、有改姓投身军营一生的亓仪、有杀兄利用姊的扶昃。 因此,他在季陵面圣的第一日便迫不及待的将其托付给亓御,默许季陵不合规矩的住在将军府、工部推迟锦王府选址建造。他看得出手握重兵的亓御对季陵有情,故而他又利用“有情”去赌季陵的未来。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6节 谢阳仰面,瞳孔散光的望着穹顶挂着的双喜长穗宫灯。双人成囍,情真意切。长岁无忧,与君共久。他没有这个福气了,如长昭姑母也像叔陶。 “季长福,备笔墨。”谢阳道。 “是。”季长福听了吩咐照做,一个黄土埋了半截之人一个将死之人,谁都劝服不了谁。 谢阳站立在案前左手支撑在案上,季长福放好镇纸。他右手执笔沾墨,仿若当年那个博山香院里那个瑞玉般的储君,翩翩而立,煞是引人沉醉其中。 ‘长书以托长书’ “季公”谢阳停下笔,倏地叫道。季长福一个激灵,慌忙应道:“老奴不敢当陛下一声季公。” “季公哪里的话呕”谢阳眼角shi润殃及了无辜的鬓发,嘴角的红丝滑到清瘦的下颌角,凝成一滴红漆吧嗒钉在熟宣上,“季公是长岁之人,日后将这信给傅许时,告诉他,朕想放他走,真心实意的想,无论这封长书如何内容都不是朕由衷之言。” “老奴老奴晓得。”季长福浑浊的泪趁着垂首之际,拼命烫着他干枯瘦削的手背,恨不得灼出几个窟窿。 亓御回军府时,傅长书正要离开,一天之内两次到禁军军府,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实上他从未一天两次到过任何地方。嘉康宫他从来都是一待一天,在博山香院更是足不出户与书为伍。 “我觉得你不用看那些折子了,地方官员对皇上的态度很明显——不甚在意,连基本的请安折子有些大州都免了,大多都是哭穷哭灾的无病呻吟。”傅长书道。 亓御冷着脸,不看傅长书道:“你既然早知,还将这些折子藏的严密,如今李荣业都压不住居州,现在甩给锦王,便好了?” 第36章 冥人迎驾 傅长书苦笑:“哪里是我藏着,即便我不藏着,就有人能解决,立威取信始终要靠皇室自己站出来。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谢氏有人能站的出去吗?” 亓御恼怒的将几本哭丧的折子甩出去,他厉声:“所以你现在是把谢陵推出去安皇上的心?顺带接受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为难?” 傅长书摇头:“怎么可能,他们的目的是你。” “他们?”亓御隐隐觉得不详。 “老太爷与崔故老先生、甚至你父亲想推崇的是你,他们要的安稳大晋天下只有你能把握住。”傅长书道。 亓御拧眉,心中虽早有预感,仍是考量着傅许话的可信程度。 “我辈中人,既有治世之才又能震慑朝堂甚至三藩四境之人,除了你亓御还有谁?”傅长书的话露出老狐狸们计策的冰山一角,却是最关键的部分。 亓御沉默不应,无话可应答。为了一个大晋,那些老狐狸是真的没得选了。难怪扶府屠府之事在民间死气沉沉,他名声丝毫没有损伤,试问谁能堵住民间悠悠众口?自然是身在草野之人,对于这群置身庙堂之外的老狐狸,掌握舆论风向标轻而易举。 “听闻你曾与崔故老先生论过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来那时候他们便已经决定推崇你了。”傅长书揣想,“至于锦王,若是居州之行能有个好结果,谢氏即便不能继续为天下之主,也能有个好归宿。” 亓御抬着眼睑,双目澄明,如墨的眸子似有流光溢出。他定定凝视的傅长书的心打鼓的跳,石锤的痛,道:“你如何跟皇上交代?” 说道此处,傅长书淡淡笑了:“这是你跟我最像的地方,我无法给皇上交代,你又如何跟锦王解释。”他看着天际渐渐染成铅灰,很多人都活在这样灰色地界,他道:“我能做的就是护他周全,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给他留个体面,以谢氏之名入主天下。” “你在做梦!”亓御断然拒绝,他曾叫过谢陵季陵,总不能真做了谢陵名义的兄长。 傅长书笑意渐浓,如果说亓御刚回京那会对谢陵只是存了带着怜护隐晦的心思,以及亓御自己的心思——避免少帝再次横生,那此刻亓御的心思便明了了七分。 他看着亓御难得焦头烂额,却是心中涌出喜意。他上前拍拍亓御的肩头,作为过来人善意劝导:“不管最初是何心态去靠近,因为才华、秉性、容颜起的心思,无论你多么抗拒想不通,最后都会慢慢被”傅长书指了指亓御的心室,“这里吞噬,挣扎不出,结局会很惨。” 亓御毫不客气的拂开傅长书的手,挑眉道:“就像王渊澄对谢陶?” 傅长书微愣,继而明白了什么,便点了头:“人财两失,痛苦不堪。”言罢他转身边走边高呼:“王渊澄这个游走在疯子边缘的人和已经成为疯子的扶昃你多加提防。” 他怎么觉得该提防的是你们这群疯子?!逼迫式禅让的主意都敢打。 转眼一月已过,十一月半谢陵等人才将安全到居州。 入城之时,天色已晚。尽管他们递了信给城中刺史,却仍无人前来接引。 “锦王殿下,你们中原刺史比尹道还不讲究。”一月相处,宇文岁不是调笑谢陵,便是跟尹沉水瞎杠,可谓不亦乐乎。 尹沉水懒得理会宇文岁,只道:“宇文岸,你这四弟宇文岁的嘴都快赶上御史台那帮子老头了。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偏跟着老头子们作怪!” “你!”宇文岁比起走遍大江南北的尹沉水,到底差火候。 宇文岸听着尹沉二人总归嘴仗,便不挂心。 与此同时,天色愈加晦暗,城中人烟稀少,阵阵y冷之风席卷而来。风中带着浑浊的腐烂气味,令众人捏鼻闭气之余,更是将谢陵一行人吓的三魂七魄飞天。 一众白麻衣人四肢机械的走来,且个个顶着张刷的ji,ng白的脸,目下突出的脸肌上重重拍了两团红。冥人出行,众人属实没有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幕。 “尹…尹道”宇文岁牙床上下打颤,“你不是道士吗,赶紧把这群玩意儿赶走!” 尹沉水依旧懒得理会,只是看向那位容貌昳丽的锦王。谢陵垂着眉眼,神情很是静默,看着还很失落。 街头一栋酒楼,灯火通明,与外面的幽暗对比鲜明。 上座的华服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身侧站着的正是本应该去接引谢陵的居州刺史梁公。 “世子放心罢,咱们表了这个态,山北道各州便会纷纷响应,届时不必再看中央脸色,军饷问题也便迎刃而解。”梁公这话掺了八成假。 “可惜等来的不是亓御,”襄成王世子杜秋鹜微不可知的叹息,“好在没参和高明王府的事,李景行这个亏吃的真是不动声色,跟个哑巴似的。” 梁公也叹:“谁成想高明王这样没骨气,竟然让亓御这个外人cha手王府争斗,万幸荆南王溜的也算快。” 杜秋鹜嗤笑:“溜?只怕溜回封地更加绝望。” 梁公搔首不解:“世子这话下官倒是不懂了?后方不安,荆南王也敢搅和高明王府之变?” 杜秋鹜一柄折扇刷的张开,扇了阵冰凉的风,他讥诮:“亓仪大军开拔江南剿匪,就那点水匪能费什么事,李景行自以为手伸的长,殊不知亓仪的手只怕已经伸到他脖子上,扼住他的喉咙要他的命了!” 梁公一想通其中,便是冷汗直冒,倘若真是如此,荆南王现下只怕真的是个老实的荆南王了。如此一来,襄成王他们岂不是唯一没有束缚的了!? 心中大喜,眉开眼笑的梁公腹中草拟好一大段吉祥话欲哄给杜世子,哪知才乐呵呵的抬起头就瞧见了杜世子双目y沉,眸中结冰,顿时敛色屏气憋回了话。 “梁大人是有钱还是有粮?”现下他们襄成王一派最缺的就是钱粮。 梁公哑然,他若有钱粮还用跟着襄成王混日子?还用挑战中央给山北道诸州做模范,当出头鸟? “这…下官…谁承想来的不是亓御…”梁公等人想见的是亓御,哪里是什么锦王。 杜秋鹜啪嗒的把扇子拍在桌上,横眉冷呵:“谁让你上次留不住亓御!” 这…不是他留不住,而是亓御压根就没想见过他,哪怕他舍得半仓粮! 冥人僵行,一路踩着y风,双目似有鬼火的幽幽瞄着谢陵等人。眼看一众冥人越来越近,谢陵等人却是钉在原地不动。 “糟了!这风有药!”尹沉水觉着身子懈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 y风夹杂着腥臭,以致尹沉水只顾着捏鼻子忽略风中有异。 谢陵试图提臂,却发现冥人已经青锋亮相,刀刃寒光照衣。寒刃欲摧,千钧一发间兵戈相交声中谢陵被人揽腰后撤。 “全部杀了。” 谢陵满面错愕,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确认眼前这个揽着他腰的是亓御! 亓御面容冷峻如旧,动作迅捷却又轻柔的给谢陵喂了颗药丸。 “亓少将军,你给我找的同伴不太靠谱。”谢陵待身子活动自如便道。 “殿下想要谁跟着?”亓御低笑。 “自然是你跟着最好。”谢陵答。 亓御的人办事效率高,料理完冥人,直接带着谢陵入住刺史府,并命人锁了刺史府大门,今夜谁都不许放进来!尤其是刺史梁公。 “我看看”谢陵心跳的厉害,亓御偏生要给他看看,谢陵拒绝:“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 亓御淡笑停手,谢陵却是如同月前宫廷一般拥抱眼前人。他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亓少将军百忙之中可曾想过我?” 亓御头颅微微后仰,眼中藏不住的笑意:“殿下如今越发活泼了。” 谢陵偏头微哼:“是你先抱我的,还在将军府说我是”碍于颜面,媳妇这两个字谢陵吐不出来。 “是我说的,”亓御扬起唇角话一转:“其他却都是殿下自己想的。” 谢陵闻言,顿时撒开手,垂下头道:“我我知道皇兄是想利用你保护我,可是亓御,我发现我并不是单单为着活下去跟着你,”话至此,谢陵手脚发麻酸软却仍旧挺直脊背,“这些日子我发现,我很想你,就像漠北望月遥念故乡的将士,也像傅府进学时翘首以待的宇文嵚,甚至能感同身受叶唤真的入骨相思” 谢陵记忆中的人很少,他能具体描摹这种心情的例子并不多。但他能想到都用上了。 亓御将手扣在谢陵后脑勺,使其贴着自己肩膀道:“殿下觉得我撂下东突厥与吐谷浑慕容部来此,是何目的?” 谢陵在亓御肩头嗫嚅:“我想你告诉我。”他独下居州,如何能震慑的住已经归顺襄成王的地方官员。 “我不想你跟一群狼才虎豹赌忠诚,他们既畏惧我,我便站到你身边。” “不管天下的水有多么浑浊,只要我能挺身而立,便一定会站在你身边。” 月渐西沉,烈风似刀,霜星一地,纵使外面的世界有多么萧瑟凄冷,只要他立身此世,任飓风凌冽刀剑锋利仍旧可护你不染凝夜紫,不闻折戟锈。 “那你呢?”谢陵乐意此言,但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接受,“居州不算大州,仍旧以此态度迎我,可见地方对皇兄不甚在意,皇嗣不丰,眼下剩一个祸身的我,这些年来皇兄能坐稳皇是哪些人在付出代价,并不难猜。” 第37章 他看的开 亓御不管谢陵想到了多少,他只道:“皇上当年敢做这个位子,你如何不敢?” 为何不敢?谢陵思量万千,此时非彼时,他亦非皇兄,他能利用的只有亓御的心意,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比不了皇兄的狠心——他做不到无心的利用亓御。 “如果这天下真的要改姓了,谁又能拦得住?”谢陵慢慢挣脱亓御的桎梏,继续道:“两手无一物,肩不能扛一国之责,手不能提一国之重,这样的君主要来何用?!” 亓御有些郁闷,他辗转北面多日,待让宇文部暂时压下对宇文嵚与林硕一事动作,又牵线北军与鲜卑宇文部联合以抗东突厥与鲜卑慕容部,一遭忙活下来,日日苦恼如何同谢陵说清时下状况以及谢氏危急存亡,哪知谢陵如此看的开。 “皇上那里,我同傅许都会多加留意。”亓御能做只有这么多。 谢陵能坦然接受谢氏大厦倾颓,不代表做了十年帝位的谢阳可以吞下此果。 “你今日守夜吗?”谢陵突然道。 亓御摇头:“我不给殿下守夜,我同殿下睡床。” 本是要看笑话的梁公同襄成王世子杜秋鹜,笑话没看成,反倒被拦在刺史府外。杜秋鹜迎面一阵刺骨的深秋冷风,双颊如针刺入,顿时吸溜道:“你不是说亓御不来吗?!这他祖宗的谁封了你的刺史府!” 梁公双臂抱肩摩擦生热,待暖和一息道:“这,下官明明接了信说,禁军清洗,东突厥与慕容部意欲联合,西南海崖又生乱,亓御走不开的,哪知这亓御如此悠闲乱跑!” 跑也就算了,居然真的悄无声息到了他居州。真是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祖宗的,当亓仪吃饱了没事干,还是觉得南衙与各地折冲府是摆设!”杜秋鹜搁居州耗了这些时日,他老子要的钱粮还没个影,自己想入刺史府打个秋风,都让让亓御堵在门外了! “这禁军南衙不是当摆设了好多些年了”梁公可是知道不少折冲府对禁军南衙的牙璋(兵符)都是视若无睹。 “你祖宗的!你还当病帝的南衙,眼下是亓御的南衙!”杜秋鹜话说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心中大念不好,刚想抬脚溜走就被孙思清带人围了。 孙思清忍住不笑,少将军说有大鱼认死理,还真是。 杜秋鹜两眼一闭,完了居州的折冲府府兵是保不住了。亓御这厮亲临居州只怕是想拿居州折冲府杀ji儆各地折冲府,他就不该跟他老子对亓御抱什么心思。还不如跟李荣业那个老贼扯磨银子,还没把主意打亓御身上,亓御刀子落得那叫一个干脆。 果真如杜秋鹜所想一般,居州折冲府倒了血霉,一千人丢了二百个脑袋。山北道十五府包括巴州在内一千二百人的上府,无一例外的收到了装稽首的函匣。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折冲府都督们都收到来自中央督统亓御的亲笔问候。 “这可有足足五百多折冲府!”尹沉水不可置信的听着宇文岁从宇文部得来的消息,“这五百多封问候信,亓御能写一封,我家财散尽!” 宇文岁亦然一脸不可置信,只是默然看着他大哥。宇文岸不关心这些个,他关心的是宇文部与慕容部的斗争,眼下只有他二弟宇文岂在宇文部,他总是不放心。 “千金散尽还复来,尹道长的话一向滑头。”谢陵披着披风,身旁站着的亓御正边行边阅读一封书信。 “哼”清洗干净的尹沉水是一张瓷肌娃娃脸,动作□□皆带着稚嫩。他道:“他以前那些书信就没自己正经画两笔!”语毕得意的看了眼谢陵,好像再说我跟亓御比你跟亓御熟稔。 谢陵淡笑,只当没看见。 亓御抬起头却是看着宇文岸道:“渊渊,你先行回宇文部罢。”而后才看着尹沉水道:“好好看看你本家卢氏在做什么。” 尹沉水结果书信,越念眉拧的越紧:“卢沅疯了!还是王寒不带他玩了!这死小子跟西南罗刹搅和什么!这可是勾结外敌!他不想活了!” “所以,我先从你本家开刀,你没有意见吧。”亓御淡淡道。 “我不管这些事,但是你从世家开刀,朝堂可还有人用?”尹沉水跟亓仪一样是不着根的人,随了母姓尹,混迹江湖多年却也是知道朝臣大多都来自世家门阀。 “博山香院走一趟,不费事。”亓御不甚在乎,博山香院那些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青山子也该出来溜达溜达了。 尹沉水不解,只是瞅了瞅谢陵:“他谢氏呢?” 亓御这可是打算朝政军政一把抓,相当于谋朝篡位,谢陵这谢氏皇嗣何去何从。 “你若不回卢家,便跟着谢陵去博山香院。”亓御岔开话题。 尹沉水却是琢磨不出亓御的意思,他绞着手指道:“听你这话,是不打算跟我们一块?” 亓御从身侧跟着的高胜寒处拿来一把胜邪宝剑,他将剑牢牢系在谢陵腰间,“谢陵,前路漫漫,我不能寸步不离你,胜邪替我护你。” 谢陵微微垂目,指尖抚摸暗沉剑鞘上古朴厚重的花纹。军政、朝政一把抓,是多少枭雄权臣渴求的,可是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奈何俗世凡人只能看到权倾朝野的霸气,生杀夺予的张狂,却无人可窥探天阶乃是步步白骨,流血牺牲在权势的争夺战里最不值一提。 “此剑傍身,胜邪三尺。”谢陵含笑道。 尹沉水不等亓御回话,抢先道:“你怎么不给他你的火枪?” 亓御正要说的便是这个:“火器,用好是利器,用不好便是凶器。你们带着也不安全。” 更何况,他从未倚靠火器制胜。 没有冥人出行的居州虽不如高京繁花似锦,倒也别有小城意趣。寒风凛凛,酒肆郭旗飘荡。入冬之景一向萧瑟清冷,百花杀绿芜枯,是再不过寻常的景状。 亓御皂靴踩在几片枯叶,一声枯响。送走谢陵与尹沉水,告别宇文岸后他便带着宇文岁见了杜秋鹜。 被关在耳房的杜秋鹜脸色如灶坑锅底,黑沉y郁。尤其是见了关押他的亓御后,便更加浓墨不散。 “襄成王已经让巴州折冲府投诚了,杜世子呢?” 亓御说着话,剑却是架在了梁公颈上。梁公身子抖如筛糠,双手合十拜佛似的求饶。杜秋鹜阖眼不答话,梁公觉着命悬一线,便也要投效亓御。 青锋晃动,杜秋鹜被剑光刺的睁不开眼。待再次睁眼,要投诚的梁公已然被亓御划开了颈项,鲜血凝成一条血蛇蜿蜒曲折流向他。 “你?!”杜秋鹜既惊又恐的望着亓御,梁公可是要投靠他的人,他竟直接杀了。 “这样的墙头草,本将从来不缺,一州刺史擅自动摇山北道忠心,更是勾结襄成王府妄图浑水摸鱼牟取暴利,罪该凌迟处死。”说着亓御背手叫来高胜寒,道:“剐成r_ou_片,平均分给其他十四州府,若再有梁公类者,杀无赦!” “杜世子以为本将是什么人?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本将无暇陪你等周旋。”亓御一剑划开杜秋鹜身上的麻绳,继续道:“本将敢放一个阿史那都蓝,也敢放一个襄成王世子,杜秋鹜回去告诉杜刻铭,襄成王府不服,日后本将亲领神机营一会!” “高胜寒,东西给杜世子!” 闻言,高胜寒奉命奉上一叠军报。 杜秋鹜狐疑打开纸张。惊悚道:“突厥大王子统领东突厥与鲜卑慕容部勾结了!”他惊恐之余又问了句:“北突厥呢?!” 阿史那都蓝对谢陵的情意毕竟只是见不得光的儿女情长,北突厥进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漠北防线一旦突破,直取中原必经山北道。襄成王府便是突厥最大的阻碍。 “要山北道十五州,还是要一个大晋,杜世子跟襄成王好好思量。”亓御避开杜秋鹜的问题。 杜秋鹜却是急切,事关重大,亓御能如此拿捏轻重缓急,他却不能。他道:“争夺地盘牟取暴利,终归是内斗,我襄成王府虽穷苦,却从未想过让非我族类侵犯寸步国土。” 世家门阀势力做大,襄成王府虽是藩王,论财势既不如范阳卢氏,更不如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就更别提了。三藩中最穷的无疑也是襄成王府了,至于兵马虽最强盛,但正真打起仗来比最安逸高明王府还要顾头顾尾,没钱粮四肢都不敢伸展。 “你若能领兵助北军,钱粮本将可以解决。”高明王府远离战场,富裕过盛,至于荆南王府八成是落在他那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老子手里了,想掰扯点什么,还有待考量。 “少将军此话当真?” “当真!” 苏见机拎着药箱穿过乐牌楼层,走到了最里间的一间房。消失许久的叶唤真居然在为人把脉,接过药箱的叶唤真拿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眼前白袍男子。 “王爷,寒门子弟真的会有大放光彩那日吗?” 叶唤真递出一杯清水给白袍男子,他眼中难得的端正柔和:“阿萧你有大才,不应当被章台楼困住。” 名为阿萧的男子低着头,清泪数行灼热面容。十年寒窗为何?不过是改变命运,效力家国,如今因姿清容华困在一幢青楼,何其不幸! 第38章 各有所谋 三个月转瞬即逝,傅长画接手了博山香院事务。傅老太爷本就与崔故有谋在先,叶唤真自觉远离傅长画,傅老太爷自然默许傅长画回傅家本。 长家两个孙子才智尚可,气性不足,博山香院人多势杂,没点血性铁骨还真压制不住各势力打博山香院的主意。 一众书生也许很轻易拿捏住,但当这些人拧成一股势力,他们不仅能左右草野舆论风向,更重要的是他们其中ji,ng锐将是国之脊柱。书生手无缚ji之力,保住这些人需要的不是笔墨诗书,而是刀戟剑刃。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7节 亓御翻墙掠影穿过傅府长廊,寻到傅长画。阔别多日的傅长画没了从前的故作深冷,换上了傅家人独有的儒雅面具。 “你来作甚?”傅长画仍未寻到叶唤真,难免记恨亓御。 “傅老太爷与崔老先生所谋之事,你可知道?”亓御长身玉立。 傅长画漠不关心:“那便恭喜你了!” “我帮你找回叶至,你帮我毁了博山香院和金风庐。”亓御开门见山。 傅长画缓慢的转着头颅,眯着眼望着亓御,他一字一句道:“你想做什么?” “傅老太爷与崔老先生自以为给大晋选择了一个合格的主人,我却觉得他们所设想的大晋仍旧无法阻止更多人为之丧命,也无法让更多人为之一振。” 选拔人才的渠道被几个世家把控,军队被一代军侯把持,帝王究竟是这个国家的君主,还是世家军阀的傀儡? 答案不言而喻,亓御不打算掌握什么帝王权术,玩弄人心真情始终是无能之辈。既然他们想换个傀儡,不如全盘打乱,重新布局。 “攘外必先安内,这内你能安的了吗?” 亓御所谋太大,由上自下的动荡,稍不留神就是前功尽弃万丈深渊。 “为他人而左右,恕我不能。” 傅长画长呵一声,他当初不惧酷刑严惩,离开傅家最后不也一样老老实实回来了吗。置身事外的老一辈们不动声色把控了一切,身在庙堂之人还在做着权臣黄粱美梦。 谁的段数更高一筹?不言而喻。 至此,亓御能够明白一件事,他前世能轻易匡扶少帝,是有人想要他站在权利巅峰,受权势呼唤取而代少帝,难怪少帝能与文臣联合毒杀他,这是狗急跳墙,而从未有问鼎之心的他是蒙头不知。 亓御苦笑,这几个老头子云里雾里的是要搞死他吗?他老子居然能够视若无睹?! 与此同时,被伍子逢护送下江南的亓冶见到了亓仪。 书信一封寄尊父,望父可知儿郎意。不愿乱世为傀儡,执掌九州国统齐。 亓仪粗砺两指夹住薄纸,好一句执掌九州国统齐,曾几何时他眼见着自己跟随的第一任主帅长昭公主血浇战火,也只不过换来区区数年安稳。 他也曾起誓天地要守护谢氏王朝,守护那段十载之差的忘年之契。然,数十年的战火纷飞,虚历三朝,先先帝使女代为亲征,先帝在位期间不仅无所作为更添腥风血雨,当今圣上受先帝影响,胸怀的不是天下,始终是一个小家。 至于亓御所言扶持的锦王,他至始至终都未放在心上,再多的豪言壮志也抵不过残酷现世。他曾在内心坚守护佑,曾起誓于长昭墓之诤言,如今已风化成沙。 年年今日,岁岁今朝,长了年岁便再也不是当初的自己。变化无常,于这世间最寻常。 然,他也想知晓敢书执掌九州国统齐的儿子,能乘风破浪行疆几万? 子向宏图父当允,沉戟新华穿青云。老臣之心未沉藏,不求国祚,但求国无困。 博山香院里一身青衫的谢陵手执书卷,容色温和的与一书生叙话。 “谢兄今日所言门第之见令在下很是动容,不知可否稍作逗留再言些许?”书生乃是博山香院佼佼者之首顾琛。 谢陵温暾笑笑,言辞浅淡:“顾同窗乃是天资佼者,悲叹门第悬殊而造成的情殇之余,可曾感叹自己之哀?博山香院一句以身奉君国,便将众多才华横溢、满腔抱负的大好青年拘在一间书院,在下觉得悲哀。” 顾琛无言暗伤,此生若是能三元连中,以状元之名堂堂正正立世,他何必来走博山香院的举荐之路。数年来科考出身的十个有十个是裙带关系,朝堂动辄党派之争,天下的学子又何尝不是分门别类? 博山香院与金风庐虽不挂世家之姓,但顾琛等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跟谁姓,入朝后站谁的队,早在他们自视为青山子那一刻起,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都说书生意气,然他们这些手无缚ji之力的书生在世家风头正盛时,连意气用事的勇气都没有。尊卑有别,他们这小门小户在世家面前卑微低下,似乎已经成了平常。 顾琛道:“谢兄不是常驻院中之人,应该知晓当下形势。即便走出去了,又能如何?” 谢陵揽袖伸出一截白皙手臂,缓缓张开修长五指,语气深重却沁人心脾:“青山依旧在,我等当以身奉君国,君不明,我等当醒君,国不宁,我等当定国。才不负诗书华年。”谢陵莞尔,继续道:“顾同窗可惦念生死?若惦念,便当从未听过这番话。” 顾琛深深看着谢陵,秀致容颜眉目生辉,谢陵这样温静柔软之人尚能说出昭昭明理,他又岂会畏惧? 双掌一触即热,两股热血沸腾。寂静的院落里驻足众多青年,细碎光y落在所有为现实无言压抑隐忍的蓬勃青年肩上。天际流云轻飘飘,有风缠绕枝头抽出的新芽,嫩青在无声中茁壮迸发。 尹沉水跃墙穿廊,无声无息进了博山香院。谢陵正在等他,叙话从一杯清茶开始。 无心饮茶的尹沉水低着声道:“你所谋之事,亓御不知?” 谢陵轻轻摇头,细长的睫羽上落着淡淡烛光,他道:“以亓御处理各州折冲府的作风,傅氏门下的博山香院,卢王门下的金风庐,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 尹沉水左手摩擦着右手,微微抿唇继而道:“毁了,最好。就像不愿被聚齐注册名录的折冲府,直接摧毁。” 谢陵深吐口气,抬高眼睑道:“他明明不想死人,而这些被世家洗脑的学子转不过党派这个弯,哪怕稍微转慢些,就会错失稍纵即逝的生机,亓御的手上本不必增添这些人命。” 而且杀人的感觉并不好,这是他从屠府中清醒后所感。 尹沉水也明白这个,便道:“可是这些学子自己起事,朝廷会更乱,宫里病帝皇帝只怕经不起这番动荡。” “一味粉饰太平,日后腐r_ou_烂到心腹岂不更致命。更何况,这天下是万民的天下,皇兄已经用完了谢氏的私心。” 王府。 管家领着来自太原王家的人,中年人见到王渊澄便是一跪,道:“家主此番命小人来,是告知寒公子少夫人人选已定下。” 王渊澄手间无力,猛然睁大双目,不解看着来人。 中年人便道:“家主的意思是,病帝垂危,亓家父子拥兵自固,李荣业等世林派也立不了什么丘郡世子,至于锦王能否成为新帝仍是个未知数,所以这边只要顾好金风庐,不让博山香院独占鳌头,日后无论新君是谁,王家都有人在朝。” 王渊澄了然,父亲的主意果真是老j,i,an巨猾,他寒色问道:“少夫人是卢氏何人?” 中年人道:“沅公子堂妹,家主让寒公子暂避沅公子。” 暂避?难不成卢氏出什么事了?卢沅一支地位要动摇了?他方想着私下寻卢沅问问,哪知中年人生寒冷厉的眼神便投s,he到他身上,他顿时明白了父亲与卢沅一支怕是断交了。 大晋皇宫,傅长书颤抖着接过顾长福手中的书信。帝王无声沉睡,至于何时能再次醒来,天地间无人再知晓。撕开信封,谢阳当日那封染血长书早已不见踪迹,唯有三行抱歉: 长书以寄长书, 辜负你十载守候, 落空你一生欢喜。 痛心入骨已经不足形容傅长书现下的知觉,这是谢阳利用他十年周旋傅家给他的答案。终是一生梨花寂落,阑干萧瑟,无人再临雕龙宝座俯视他、算计他。 云织素衣遮凝碧,独坐香山享寂寥,这是十年前一心向往清净寂然的傅长画。谢郎心有东风图,不甘囹圄贵妃牢,这是傅长画心中十年不改的谢阳。只是心有东风图的谢郎捱出了贵妃牢,却最终被困于江山牢,至死不得出。 “皇上还有否其他托付?”傅长书圏禁眼眶酸烫。 季长福不抬头,只是缓慢吐字:“皇上原本让我告诉傅大人,信中所言皆是言不由衷,后来却是换了封书信,原来的话也不必言了。” “再无其他嘱托。” 傅长书冷冷呵笑,寒声:“我不还有联姻价值?不是还能与亓御周旋?不是还能辅助锦王?皇上舍得放我出这宫宇了?” 季长福只当听不出傅长书话中冷嘲热讽,复述一言:“写第一封书信,皇上曾告诉老奴,他想放您走,由衷的想。” 十年不回应他的感情,十年来却又愁眉不展的与他畅言心事,任他十年长伴君侧。这三句话究竟是抱歉还是拒绝?谢阳还是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论驾驭心术,傅长书仍旧钦佩谢阳。 三行言词,就能让他放下过往,回归香山独寂然吗?谢阳是高看他还是低看自己?灯灭茶凉,已经冰凉的人是无法回答他了。 第39章 叛道离经 业成早赴春闱约,要使嘉名海内闻。三月春闱将至,本应是天下学子最热血沸腾的月份。然,却未有预料中的兴盛之景。 京府繁华依旧,热闹不改,只是缺了该有的鲜活生机,闲时书斋人头攒动,书生之心不在春闱,仍旧为世家青睐奔走。 顾琛摇头,时下盛行之风,于这混乱暗黑的时代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将整个天地狭隘化为一方波光粼粼、表面光鲜亮丽的死海。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原则的、浮躁的依附于一层金玉其外的表面。 迎面而来一二金风庐的兴门之人,顾琛低下半头,不是为了避免与金风庐的学子无谓争端。而是羞愧难当,无论是修身治国齐家哪一个追求,金风庐的学子都要比他们放的开,哪怕仅是追求个人光宗耀祖,也光明正大的无所畏惧。 尹沉水同金风庐的刑生与谢陵、顾琛碰头,刑生淡淡平视二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在顾琛身上,他道:“我金风庐学子是出了名的恣意肆为,博山香院的学子一素温良恭俭,若是行不来叛道离经之事,就不要勉强为之。” 刑生明若观火的目光以及凭轼旁观的谢陵、尹沉水,让顾琛五内俱焚,一颗心仿佛在经历万箭攒心的挣扎。 越是循规蹈矩、越是熟读经史的人,就越难接受非人间正道的野路子。他们碰头可不是为了什么江山万里,而是要举事破坏科举正常进行。 顾琛直视对上刑生一双黑亮如顽石的眸子,语气浅而稳重:“我等都是大晋子民,那有什么青山兴门之别,自当勠力同心。” 具体举事自然由举事之人详细谋划,尹沉水却是将谢陵拽到一边上,难得一本正经道:“此举最后能否成事,不是要看朝廷妥协,更是要世家门阀退让。尤其是傅王卢三家,李荣业那个老东西肯定甩手壁上坐观。” 谢陵思量后,道:“卢家不是因为你寄去那封书信,长房与二房相争,怕是不愿再生乱了,傅家前朝有傅长书后傅长画,想来不难,至于王家,我自有办法。” 王渊澄不是缺个祭品吗,大不了送给他。 “那事后呢?拿什么稳住这些世家?”不能在朝中安cha人,那就只能在后宫动手脚了。 “你是说联姻?”自古最少需要代价且能平息大动荡的法子,不做他想必是联姻。 “你这是还没坐上皇位,就给自己整了乌殃殃一堆ji,ng明媳妇儿啊!”尹沉水啧啧感慨,“果真是会享齐人之福的人呐!” 谢陵:“那,我送你一二个?” 尹沉水一摸大腿,两眼ji,ng光:“你说的!” 谢陵偏头哑笑,尹道长除了钱财居然还有喜欢的小娘子。 谢阳殡天一事,傅长书瞒住了所有人,以龙体有恙之名封锁了整个嘉康宫。禁军有统领来禀他,锦王殿下要调动禁军,现下亓御辗转各州折冲府,锦王身边定然不少护卫。 为何还要调动禁军? 待傅长书明白的了禁军的去向,不禁莞尔,他本欲借老爷子们的计划让亓御主动解决各自为政两大书院。没想到锦王殿下先亓御一步跳进坑了,傅长书考量着是否调动禁军配合。 不知怎么的他又翻阅了谢阳留与他三行言辞,谢阳挂念的人不多,但最后的绝笔却谁都没提。他揣测不出其中意味,是因为愧疚怕麻烦他?还是觉得无言胜有言吃定了他? 千思万虑之后,他也未曾想过,兴许是怕挂念的人里也有一个他。 最终,傅长书应允禁军调动。他还是觉得亓御与他殊途同归,锦王此举成便挽救皇室威统,不成也有亓御善后。 如果说战场只是亓御等这样能够持刀卫国的地方,那持笔的书生是否就报国欲死无战场?非也,天下之大,岂会辜负一寸丹心。 春闱举事来的突然,会试场地被一群身着不同色衣的书生围的水泄不通。里面的人望不见外面,外面的人望不见里面。兴许是上面的意思,维持考场秩序的官员兵士皆不上心。 会试不得不由此往后延退,至于何时能继续,当天在场的官员都不敢一口应答。 佚名曰,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君子。小人还能与其玩点y私论句歪理,但试试与君子掰扯掰扯,三句就能给你定下各种古今人神公愤的罪名,且能给列举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你还需一脸惭愧受教了。 博山香院的学子是此类君子的典范,金风庐学子则是煽风点火点燃公愤的好手。君子与小人可谓并驾齐驱,骈头发难。 傻眼的不只是诸曹尸位素餐的考官,还有一众自视甚高的高门子弟。要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可都是捧着他们走的,为得他们一眼高看那是挤得头破血流。 更劲爆的让人掉了下巴的是,以章台楼之类风月场所也掺和了一脚。那些极其有名的头名花君竟扬言参考,一日不允,便堵门一日。 一整日吵吵闹闹洋洋洒洒的度过了。 叶唤真再次见傅长画是在章台楼,是时章台楼走水,大火绵延吞噬着整座华贵雕梁画柱的楼宇,而逃生的大门却是被人紧紧锁上。 叶唤真与苏见机等手下锤砸阁窗,才发现四周被人铁板封死。叶唤真暗自懊恼,章台楼是卢氏产业,他千防万防还是被卢氏算计到如斯地步。 为了平复现下纷乱,卢氏选择了同亓御一样的谋划,直接火葬整个章台楼。如此一来少了添乱的人,更是威慑了所有举事的金风庐学子。 人惊四散,整个章台楼充斥着死亡的恐怖,一半慌张一半诡静。叶唤真喘着粗气坐在大堂正中央的楼阶上,看着一众捂着口鼻还在寻求生路的清倌。 他明白章台楼附近必是被卢氏重兵埋伏,即便这些人逃出去,也会被伏杀。 阿萧静默的坐在他身畔,突兀问道:“高明王府远在烟花扬州,王爷何必掺和这些事?” “就是因为在扬州,所以才知道你们过得如何。”他眸光微微闪烁,继续道:“高明王府是借永贞王府起势,仔细算来也不算光明发迹。” 出身不高,发迹史也不甚光明,虽说是替当年的新君谢阳铲除了永贞王府,背后捅永贞王府一刀至今也还令那些自诩尊贵高门后背发凉。总觉得高明王府出来的人不是什么正经人,烟花扬州就更出不来什么温良恭让的端正之人。 傅老太爷的对叶唤真的看法本就如此不堪,出了傅长画给流连风月高明王当亲卫之事,便更加瞧不起他了。书香门第世代出进士的傅家,他那时势造出的y雄老子以及爱钻花楼不爱诗书的他,确实不配踏足傅府。 他拢共就去了傅府两趟,第一趟门前带回了被打成死狗的傅长画。第二回是陪锦王进学,尽管好好表现,末了还是收到傅老太爷一句威吓以及竖子不足与言。不过好在亓御履行承诺,傅长画回了傅家。 一阵茶白色浓烟呛得叶唤真泣涕如雨,他却是用袖子一把抹了干净,极其不讲究。若是傅长画在,定又如吐槽他养鱼一般鄙夷冷嘲。其实他也不是想养鱼,做这么无聊的事全是因为傅长画不舍那身青衣,不舍那点文人风雅。 “王爷还是不要用袖子抹这脏污。” 热浪迎面,将叶唤真额前那点碎发一股脑掀起,他捂着脸,嘟囔了句:“都给我火燎燎出幻听了!” 哐咚的一声,一柄宝剑带着剑鞘嵌入木质的楼阶,剑鞘外的花纹被摩擦发亮。叶唤真想着临死前不仅幻听,还幻视了。 他看着那柄宝剑,虽然没有各种名贵宝石加持,但是花纹ji,ng细鲜见的ji,ng致。就跟他当初揣着一个用心,却摆着一张臭脸刻意随手送给傅长画的一样。 “真败家,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有思宝剑就这待遇!”叶唤真嘀咕,而后仰头长无奈叹道:“罢了罢了,反正还有一个兵器库给傅静美那货败家玩。” “那兵器库是给他建的?”有人问道话。 叶唤真以为阿萧在问,便也用心点头道:“看他偷着习武,挺喜欢武学,找不来什么葵花宝典之流秘籍,只好给他弄个兵器库玩玩。我又没有打打杀杀的爱好,要给自己玩也是搞个乐器库。” 语毕,叶唤真还没等着下一波热浪,就被人提着领子,直接甩在肩上扛出去。叶唤真猛然睁眼,发现苏见机一脸重获新生的喜悦告诉他:傅亲卫长来救他们了。 叶唤真一愣,第一反应居然伸手掐了掐眼下的腰,手感很真实。 傅长画深吸一口气,自顾自挥着叶唤真惋惜的宝剑,不让一滴血jian到叶唤真本就脏兮兮的衣服上。 第40章 第二把火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已经提刀切肤,岂有再留后患之理。章台楼一把大火自焚的同时,金风庐亦是烽火连天。 火光映衬着谢陵的面容,两道黛眉微拧,眉心锐气十足。 禁军还没到? 尹沉水与孙思清极其手下忙于应付流火中凶徒,无暇顾及滔天火势。 叱咤的火声里熊熊烈火吞噬着能工巧匠们建筑的书庐,瀚海书林与昔时光景皆付之一炬。火光摇曳中,青年驻足静视着他们曾经的一切不复存在、灰飞烟灭。 这把火焚烧了多少典籍与多少梁柱,谢陵不清楚。但是金风庐与众多学子似海如林的旧情,是彻底烧成灰了,连风都不需要借助,就能消失不见。 铁血手腕对于战争的效果也许会十分给力,但是对于一群讲究香火情、同窗情、师生情等等的书生,怀柔政策才是最有效的。 然而,高高在上惯的世家是无法摆低姿态去迎合长期身份低微于自己寒门。以致于暴动发生之时第一反应就是血腥镇压。 禁军与官府衙役浩浩荡荡而来,黑衣凶徒见状一番挣扎不过,最终选择撤离。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来不及躲避的书生横死刀下,焦土混合鲜血,泥泞不堪的同时也浇息了不少火星。 禁军盔甲撞击声与众人脚踩焦土吱呀作响交织成一首沉重的亡曲,萦绕在生者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博山香院可也会出事?”尹沉水目之所及皆是焦黑。 “傅家还不至于此。”谢陵摇摇头。 傅家二子与主家不同心,接受博山香院的傅长画还不至于要滥杀无辜。 思来想去谢陵还是决定去一趟博山香院,以防不测。 博山香院没有遭人火烧,但寂静程度却令人汗毛直立,莫名生出恐慌忐忑。 一见状,谢陵想也不想便冲进院子,一道雪白的光从其眼前滑动,他来不及过去只能粗暴的抽出胜邪,灌注全身之力扔掷出宝剑。 两把利器相击,擦出零星花火。借着微弱火光,谢陵瞧见那举刀者冷峻的眉眼,尽管戾气充盈其眼廓,却在与谢陵目光相交之际敛去重重y翳,化为一潭幽清的泉水。 “亓御!”谢陵惊呼,“你怎么在这?” 换而言之,你动作怎么这麻利万幸他来的及时,不然刀下的顾琛真的要人头不保。 “你别激动,不用杀他们!”谢陵满面急切,生怕亓御再挥动手里的刀。 从昏暗月光里信步而来的亓御,微微低着头颅,掩去嘴角弧度,随意扔了刀,手里领着青衫男子到了谢陵身前。 借着火把炙热的火光,谢陵发现这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顾琛,甚至不太像博山香院的书生,满面病态白倒是很像一些沉溺风花雪月的瘾君子。 “傅家不会大肆杀戮,小惩戒还是会有”亓御略顿了顿,“杀ji儆猴。” 比如杀了顾琛这样为首生事的。 谢陵不解:“那这人?” 亓御与其目光相接,道:“顾琛被我的人劫走了,自然需要个替身,不然怎么杀ji儆猴。” 由经亓御解释,谢陵明白了,这才发现此人与顾琛身形倒是很相像。 他道:“你不是下各州,整顿折冲府了吗?怎么有空来?”而且还没有趁着卢王大肆杀戮之际,杀戮博山香院的学子再嫁祸卢王甚至将脏水泼到傅家身上。 亓御略略合了合眼皮,道:“府兵制的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便来看看。”倏地目光掠向谢陵,看的谢陵心里一阵打鼓,亓御这才笑笑道:“殿下能阻止明枪,想来暗箭必是难防,所以我替殿下一防。” 谢陵心里剖析着亓御的话,继而睁大双目:“你不打算毁了两家书院?” 亓御偏头,看着烛光摇曳里的博山香院里的学子,留给谢陵自己的侧脸,缓缓道:“本来只打算留些好苗子,不过,殿下既然想保他们,那便保着。” 由谢陵亲自保住的这些人虽未必一生都会忠诚与谢陵,但在不久将来会是谢陵绝对的助力。至少在威信民心这一块,谢陵已经拥有了自己筑基。建设起高楼大厦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8节 “那便好。”谢陵心头一松,“折冲府怎么样呢?” “殿下还是早日临朝的好”言下之意,军心不稳,需要绝对的君主,亓御又道:“文治后便是武治,军制的问题我会帮殿下。” 谢陵自然知道亓御会不余遗力的帮助他,但他更想问的是,武治之后是什么? 攘外必先安内,谢陵自私的不想内安定,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便被亓御的影子晃灭了。内可以归咎为皇室自己之乱,外却是万民天下。以一己之私是留不住亓御的,这点谢陵暗暗牢记。 也许这就是亓御与傅长书的区别,一个可以轻易困于私情,一个所向无敌困无可困。 “好!”谢陵鼓足气很是豪迈的答应,“接下来就是处理世家的问题。” 既然给寒门子弟开了大门,平衡世家利益便是势在必行之举。 说到这事,亓御的心里激生几多异样情愫,很是酸痛,恰如什么,他也道不清说不明。他只能明知故问句:“殿下联姻吗?” 帝王的后宫除了服务于诞育皇嗣之外,自然还有巩固统治之效。即便谢阳号称病帝,子嗣无望,仍旧有扶家的扶荷入宫,除了扶荷之外也还有许多未知名的存在。 谢陵忽的想起一事,他转头坦然的看着亓御:“有孕的不是扶荷,是扶家庶女,那个庶女的孩子生下来,我没杀扶荷,便让她照料着。” 亓御慢慢接住谢陵的目光,道:“那个孩子不是昳王的。”更不会是皇上的。 “我知道,可那只是个孩子。”连襁褓都摆脱不了的孩子,谢陵思绪纷杂,“权做陶皇兄的孩子吧,替他尽些孝意,也不至于太后膝下无人。” “太后膝下还有你。”亓御蹙眉,额间绷紧,显然不太赞同他的话。 “我不想见太后。”谢陵仔细组织了一句说辞,“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他们都不在,已经不需要了,我想以后都很难需要了。” 最需要的时候?亓御将谢陵安静的容色尽收眼底的同时,斟酌这句最需要背后的曲折。 “随你。”亓御想着一个襁褓婴儿,确实是不足多虑。 经过这一打岔,黑沉的夜似乎褪色了几分,仍旧静谧的气氛却是不如先前的莫名沉重,甚至多了几分温和。 谢陵又将话题转了回去:“联姻啊,确实是个问题。” 亓御难得极其迅速应了谢陵一个嗯字。 “也未必全然要纳进后宫吧,”谢陵想起尹沉水,莞尔道:“傅长书、尹沉水这些人不都未娶妻。” 亓御微睨着双目,挑动一眉,语气难得有起伏:“你是打算让世家抱团取暖?到时候,可又是头疼的问题。” 谢陵不甚在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老想一把野火烧尽野草,”他直勾勾的凝视亓御,继续道:“烧不完的,不如让他们先长着,反正早晚会被牛羊马啃完的。急什么。” 亓御低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谢陵在利用各方关系上与谢阳驾驭心术上倒有些异曲同工的狡黠。抱团好啊,进可一举拔出萝卜带出泥,退可制衡官僚勋贵。 “臣受教了。”亓御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礼节。 谢陵却有些不自在的抚了脖颈,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你二十一了,也未娶妻,”生怕亓御在笑他,慌忙补充:“你这样的能臣想来也是世家拉拢对象。” 亓御觉得心里那股说不上的酸痛,被什么稀释后莫名济生了新的情愫,且让他感受到了愉悦。他道:“臣没齐人之福的命。” 谢陵脱口不解:“为什么?” “煞气太重。”亓御想了想补充道:“九哀无福。” 谢陵一愣,才发觉亓御的字起的当真哀凉,九哀真是极致的悲哀,亓大将军就没想要自己的儿子多点福气吗?虽说九福略喜庆了些。 他想不通亓仪为何如此给自己儿子起字,亓御却是勉强都想通,大约是因为长昭公主。 “煞气重好啊。” “嗯?” 于千万人的煞气,他一个人的福气,只是他一个人的。 第41章 资格 世家高门庭院深深,尽管朝廷明令禁止不准民宅超越三品九架,谢陵在亓御陪同之下仍是穿过重重门庭,眼前掠过层层叠落的藻井,重岩复岭深溪沟壑,远处便是起雾重楼,飞梁阁楼。 行尽长廊,才真正能瞧见傅府的别有洞天。 许是环境所致,周遭清雅静谧,并没有谢陵想象中的暗流凶险。亓御未踏进门槛便远远瞧见了傅长画。 傅长画好像又换下了傅家人固有的温文君子面具,生冷沉肃的面容虽给人拒人千里之外之感,但却洋溢着生气,像个活人。 亓御沉下眉头,想来躲在花楼的叶唤真是被傅长画找回来了。只是,似乎情况不太好。 思及此,他莫名丛生一股舒悦,谢陵比叶唤真省心,至少在生幺蛾子这块比叶唤真技术含量高多了。 “见过锦王殿下。”傅长画不紧不慢道。 谢陵微微颔首,想来可能是傅长书在与傅老太爷谈话,所以傅长画候着他们了。只是不知傅长书能争取到什么地步。 亓御看的出谢陵的紧张,却与傅长画对视一眼道:“谈不拢的话,老爷子在这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清净清净也好。” 闻言,谢陵顿时回首瞪了亓御一眼,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怎么也要给主人几分薄面,尤其是傅长画还在。哪知他刚收回目光,便听傅长画回应:“嗯,老人家要是觉得寂寞,叔伯们也一并来陪他清净清净。” 谢陵额间一紧,眉心拧的发痛。合着这两个人是合计好的,分明有预谋的行动。也不知道这两人蝇营狗苟了什么,但是谢陵本能察觉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卢王不愿退步,傅家一己之力也扛不住,郑是出了名的一水清,搅混水绝无可能。”傅长画略有隐忧。 “无妨。”亓御想了想,这大概是他老子唯一给他留的必杀了,“还有博陵崔氏,崔故老先生左右不了博陵,清河却能为博陵左右。” 傅长画微微出了两声鼻音,不甚苟同:“崔氏可不好打发。” 一直被当成背景的谢陵听了也不禁瞅了两眼亓御,崔氏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猛虎。 “崔氏志不在朝堂,在疆场。”亓御说出自己心里反复品味千遍的答案,尽管这答案实在有些惊人,令人捉摸不透。 “这可能吗?” 世家一向是死要面子活要风度,难道崔氏是厌倦诗书风雅的做派,打算转战疆场,培养几个将才?便是如此,只怕也难逃亓御手下桎梏的命。此时入武行,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谢陵凝神思虑几许,慢慢看向亓御。他好像明白了崔氏的打算,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尽管日后或许会从崔氏出不知数个如亓御这样拥兵自固的军阀,但日后疆场需要这些可能会成为隐患的将领。 所以他沉默不道明,也不向亓御问这些。权做化解世家矛盾的代价吧。 傅长书推开两扇红门,抬脚跨出门槛,移步至三人面前。 他道:“殿下,老太爷愿意退让,只一点,傅家不能覆灭。所以,傅家需要帮手。” “我给你们找好帮手了,崔氏。”亓御先一步回答傅长书。 “那便好。”傅长书很是满意这个帮手。 亓御目光幽暗几许,冷视傅长书道:“至于如何与崔氏联盟,还是要看傅少监了。” 先前傅长书巧舌如簧,故意挑事想让他往坑里跳,致使他险些真的动了两家书院甚至两只老狐狸,差点大举兴戈。亓御心里不舒服被他当刀使,也需要警告警告心思机巧的傅长书。 傅长书神色自若,心中理解亓御,至于亓御的礼尚往来,换作谢阳还在,他必然不会轻易答应,只是如今,没什么顾忌也没什么需要惦念牵挂,联姻又算什么大事,反正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身侧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什么区别。 临离开傅府前,亓御与傅长画擦肩低语:“叶至什么时候能放出来,他还有用。” 傅长画重重撞了亓御肩头,不语离去。 当他不想把叶唤真放出来吗?!叶唤真那个态度怕是一辈子都别想离开他一米! 越想越恼的傅长画步子更急切了,即便叶唤真把他气得不轻,他仍是想见见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自找没趣的恶习。 但是他就是想见叶唤真,哪怕叶唤真于他针锋相对,甚至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紧张争执,他仍是能憋着一口郁血看着叶唤真。 锁叶唤真的房间一应陈设皆是上品,且五脏俱全。但叶唤真看着这些ji,ng致端雅的陈设,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有道是傅府不待见他,他亦是瞧傅府不爽。除非傅府是王八,他能勉强做粒绿豆与其对上一眼! 叶唤真并未大肆打砸,一来东西都太贵了,二来赌气好几顿饭没吃了,体力不济思及此,叶唤真不禁脸疼,傅静美真不是个东西,他不吃他就真的把吃食全撤了,一点水都不放。 叶唤真着实想赞一句傅静美,人狠话不多。 怨气十足的叶唤真幽幽的盯着被打开的门,苏见机猫着身子给他送粮来了。 “算你有点良心,傅静美呢?”叶唤真扒拉着口粮,不禁问道。 苏见机想了想道:“好像是傅府来人了,事挺重要的。” 叶唤真点点头,也是,不重要苏见机也送不了口粮。放下心的叶唤真大快朵颐,整个人也放晴了。不一会就把肚子填了个半饱。 “不是死也不吃的吗?”傅长画长身玉立,整个人如株君子兰,散发着幽冷。 苏见机出于本能求生,想也不想的撂下叶唤真,溜了。 “我!!!苏见机这个狗腿子!”叶唤真惊讶之余痛心不已。 嘭的一声,傅长画甩上两扇门阻隔了叶唤真黏在苏见机身上的两道视线。 “你要干嘛?”叶唤真四顾无人,心慌意乱的装着胆子,“怎么,还真不给饭吃了?” “苏见机倒是忠心耿耿。”傅长画冷笑两声。 叶唤真还是头回见傅长画冷脸的同时带着冷嘲热讽,而眸子深处更是蕴含这一股沉重的讥讽,在场只有两人,讥讽谁不言而喻。他仿佛什么从身体里一坠到底,再也拿不起来了,兴许是自尊,兴许是心,抑或两样都没了。 “贵府人杰地灵,本王不适合这地方,还请傅四公子高抬贵手,贵脚也行,总之放本王出府。”冷言冷语,冷脸亦不输于傅长画。 傅长画直视叶唤真狭长的丹凤目,气息略微加重,难得音调一路高升的同叶唤真说话:“王爷究竟在闹什么?” 叶唤真重复着傅长画方才冷呵:“本王只是想走,不用傅四公子跟着了。” “走?”傅长画唇间重复一字,五指握成拳,额间似有筋络暴露,“跟苏见机走?跟他回扬州?” “不然呢?”叶唤真偏头漠然,“难道在留在傅府挨饿,还要被傅四公子关着?” 此言一出,一室寂静,半晌只有傅长画深深吐口气,才慢悠悠且决绝吐了几个字:“高明王,你哪也去不了!” 叶唤真心里咯噔一声,只怕傅长画是真的动怒了。他慌忙回头,傅长画却是疾步到他身边直接把人拦腰拎起来,转瞬间便把叶唤真丢在内室的榻上,双掌砸在榻沿形成半圆包围。 “叶至,你哪也去不了!”傅长画下定决心,“我绝对不放过你!” 叶唤真倏地低低一笑,“你有资格留我吗?有资格吗?!我,”他面容突生哀戚与愤恨,一字一顿道:“我,跟你只是主仆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拦我,留我?!” 便是他再如何荒唐,身边再多莺莺燕燕,傅长画也从不放在心上,不会干涉他任何越轨之举,也许他与那些莺莺燕燕的区别只是在他是傅长画的主子,除此之外,任何的美好旖旎都是他自己虚构。 用心这样的事,也只是他在用心,而傅长画分明知道他不愿在傅府,仍旧将他圏禁傅府,但凡他用点心是不是就能发现他对傅府的发憷?叶唤真不想在费心费力的去纠结这些事了,反正傅长画自己都懒得解释,他又何必在乎。 他有点累了,不想这么沉闷的活着。所以先从割舍傅长画做起吧,这才是他来高京的真正的目的。 傅长画被吼的错愕沉默些许,猛地将叶唤真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他内心几番挣扎撕扯,最终双目渐红道:“上次下扬州前,我本想问你如果我对你用强你会不会怨我,”微合眼一息复睁开赤目,“无所谓了,我不在乎了!只要能留下你,哪怕你再恨,我也不在乎!” 叶唤真一愣,用强?!他那个梦真的是做梦吗?!衣衫被撕扯的只剩中衣之际,他狠心一咬舌,疼的两眼泪涌唇角呛出几点猩红。 “你!”傅长画慌忙掐住他的下颌,“你就这么恨的想死么?”居然咬舌自尽! “”叶唤真觉得自己气的五脏俱疼,只能的猛地摇头,谁大爷的要自尽?!就算要睡他也得先让他被睡个明白啊! 第42章 罗织公主 叶唤真回想了下自己的身份,淮南道扬州高明王,而后扯过傅长画的袖子抹掉嘴角猩红。 幡然醒悟,他爹当年揍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堂堂二字藩王混成这个球样,他可能是第一个。 坦诚相见的谈心实在不合适他跟傅长画,有辱傅长画斯文。所以他裹着一张毯子,思索半晌,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个意思?” 偃旗息鼓的傅长画静默坐于一旁,久久不知言何。 要怎么说?或者怎么办?没人告诉过他如何面对这样的窘况,更无人告诉他如何取悦自己的心上人。也不是每一个人在这方面无师自通。 尤其是生活清淡,从不走歪门邪道的傅长画。 “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你究竟在别扭什么?” “我的心意,难道不是在我接受家刑的时候就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了吗?” 叶唤真默不知声,心意这种东西你不说明白谁敢冒冒失失的去认? 日薄西山之际,天边火霞渐渐褪色,徒留一片铅灰,颜色再浓重几笔便是乌压压的夜幕。至于皎月与星河是否露面,仍需考量。 谢陵披着厚重的敞衣,同亓御步调一致的踩过一块块冰凉的石板。 夜寂静的无声无息,连夜里出行的飞鸟都未扇动翅膀偷溜过墙头。 “殿下?”亓御轻唤。 谢陵一直低着头看着一上一下踢动的脚尖,此刻猛然被亓御唤回神便是惊的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我觉得今夜格外安静。”谢陵忍不住开口道。 亓御目光淡淡扫过四周,所及之处犹如被机警的斥候探查过。鸦雀无声间,将目光重重落在墙头黛瓦上。 他略略勾起一边嘴角,动作僵硬的没有任何温度或者善意。语气同墨色中流淌的寒意一般,清冷的音色波动暗河:“殿下,有客人想拜见殿下。” 谢陵将目光聚集在亓御所目之处,除了几欲与夜色同宗的黛色瓦片,再无他尔。 亓御在撩人的夜色里拔出一柄银光四溢的宝剑,青锋熠熠杀气腾腾。 “咯咯咯。”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女子娇笑,声波却如同利剑出鞘一样令人紧张。 “这还没五更天,便ji鸣狗盗了?”亓御随意横陈宝剑,故作观赏。 谢陵微微错愕,而后语气极其认真犹如学堂稚童回答夫子话:“亓少将军,母ji不会打鸣。” 亓御重复了谢陵方才的怔忡,而后一口受教了的语气道:“是臣疏忽了。” “小公子的话没有小公子的脸漂亮,”墙头的黛瓦上轻飘飘的落下一个墨发飞扬、衣着暴露的女子,女子细长尖锐的指甲轻划面容,继而y森森地张了血口:“不如我替小公子换张与话相匹配的脸。” 女人话尽,亓御便身形如影的挪在谢陵身前,隔空阻断了女人的视线。他讥讽道:“罗织公主如今不但喜欢剥女子皮面,莫不是连男子都不放过了?真是饥不择食。” 谢陵看着挡在身前的亓御,边听着这话皱了眉。 想来这就是卢氏招惹的罗刹女。 罗织公主笑颜如花,声如美乐,如丝媚眼抛给的是亓御,僵住的却是身后的谢陵。紧接着罗织公主嗔怪亓御一句:“少将军莫不是吃醋了?罗织可心悦少将军一个,从来没有他人。” 月黑风高杀人夜,怎么戏剧性的变成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勾引敌国将军的戏码了? 谢陵觉得自己的下巴在无声无息的下坠,这这这…是亓御的红粉佳人还是追命女鬼? 亓御无比冷静且镇定的回道:“你死了这条心,本将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对你罗织公主有什么想法。” 斩钉截铁,语气铿锵的拒绝,落在谢陵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味——为何他觉得亓御是个冷血无情的负心汉,内心的嫌弃之感油然而生。 “这样啊…”罗织公主妖艳鬼魅的容颜上,再添几分y森狠毒,赤红口脂涂抹的饱满唇瓣似茹毛饮血过,一翕一合的好似在吃人r_ou_喝人血,“无妨啊,大不了你喜欢哪个,我便将哪个拆骨入腹。” “……” 谢陵觉得罗织公主这个嘴上涂的绝非什么口脂,一定是带着剧毒的鲜血。 “这么说,本将更不能喜欢你了,万一你兽性大发把自己也吃了,回头做了鬼又得烦本将。”亓御嗤笑。 谢陵忍不住看了眼亓御,仿若冰雕似的寒气逼人,同时又如冰雕一般冻结着隐秘,他能看到的只是亓御一张冷厉的容颜。 亓御对罗织公主的态度,令人揣摩不透,更令他匪夷所思。 “真是绝情,这样吧,你把身后的小公子交给我,我保证罗刹鬼兵不在踏步西南海崖一寸,期限嘛十年如何?”罗织公主并没有忘记自己所行目的。 对于其自以为的中庸之法,亓御除了冷嘲再无其他神情,他道:“十年?罗织公主确定带走锦王之后,还能做的了罗刹王的主?莫说十年,锦王有恙,就是十日都保证不了吧!” 趁乱夺命这种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回味出来。罗织以为他亓御不带脑子的吗? 罗织慢慢从墙边滑下两条诱人的长腿,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坐在了墙头。而后又支着下颌,轻佻的冲亓御笑着:“真不愧为我看上的人,只不过,你留着这个没用的继位者,又有什么用呢?” 语毕,罗织幽怨的看了亓御一眼,颇有怨妇之神态。 亓御不悦的凌厉扫视罗织一眼,而后回首看了谢陵——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你被人调戏了。’ 亓御可以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谢陵口型绝对是句话。 “咳…”亓御握拳清了喉咙,“我同你做个交易,日后两国交战,我大晋不再动用火器,”罗织的目光开始慢慢聚拢,一扫方才的戏谑轻浮,“而且,我个人可以不跟你算罗刹谣的事。” 亓御目光如炬,犹如实质。眸子深处藏着只有罗织才能看懂意思,他居然不在乎罗刹谣!如此千载难遇的将才亓仪血脉岂不是要断在亓御这一代了? 罗织能看懂亓御眸子深处所藏着这点深浅,其他一概探究不清。 总之,亓御给的两个代价,对她与罗刹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19节 “成交!”罗织勾着唇角,妖媚一笑,意犹未尽道:“亓少将军真的不打算破解罗刹谣了吗?” “不用,它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毋庸置疑的语气,莫名让罗织的心犹如千斤坠。 不破解罗刹谣,亓御此生便不能碰女子,除了她。 罗织越想越苦恼,莫名的看了眼亓御身后容貌昳丽的大晋小公子,微微眯了眼。 荒唐!一个念头闪过罗织脑海,便飞快被罗织消灭。亓御亓九哀是何许人物?怎么可能与高京那些狎玩男子的废物相提并论! “亓少将军对我没有什么要求吗?”罗织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浮,说这话之余还不忘摆出一副任君采撷之姿。 谢陵秉持着非礼勿视的理念避开了罗织,直勾勾的盯着亓御的后腰,却是听着罗织诱惑十足的嗓音,硬生生的在脑子里勾画了什么,惹得耳后滚烫。 “反咬卢家王家,做的到吧。”亓御眼皮纹丝不动,对于妖娆多姿的罗织如何暗示始终都无动于衷。 罗织脸色一僵,显然不太满意亓御的措辞,合着是把她当狗使唤了?还是乱咬人的疯狗?让她咬原先的合作伙伴,她便去咬。 “我们先行一步,罗织公主自便。”亓御伸出一臂,请谢陵先行。 谢陵提了提敞衣的领子,淡漠看了一眼罗织公主,好似佛祖拈花一笑于罗织。而后转身先行。 罗织眼睁睁看着原定的猎物安然无恙离去,想起猎物的拈花一笑,莫名生出一股被人挑衅了不爽之感。 这大晋的小公子,勉强有点意思,罗织想着踮脚离开墙头。 第43章 探寻一二 又是无言寂夜,亓御与傅长书料理天子身后事——葬谢阳于皇陵。 谢陵坐到了傅长书时常坐的位置,香木长案之上赫然是积压陈久的奏疏。然,谢陵并不急于批阅,若是天大急事,早便有人一路杀到御书房了。 不知是魔怔的缘故,还是罗织公主的出场太令人瞩目,以致于谢陵对其人颇有些难以忘怀。自然,这个无法忘怀绝非是对罗织公主诱惑极强的美人骨。 毕竟,谢陵也知晓越华美的越有剧毒。 之所以念念不忘,原是亓御头遭对人态度那般耐人寻味。 亓御与他作伴一载,对他的态度虽较之他人亲近些,但仍能依稀觉察他们之间穿cha着一道天然的、无色无形的屏障。纵然可以清晰直视彼此,隔阂感却从未消逝,且扎实根植于二人之间方寸之地。 而,罗织公主虽是来猎杀的敌人,但亓御对其态度未有如临大敌便罢了,甚至轻易拔除了横梗身前的屏障,就那么刺啦啦坦荡荡的将自己暴露给罗织公主。 实在是罕见至极,令他心绪不平,并迫不及待的想探究其中的原由。 孙思清挑灯将整个装潢的华贵端庄的御书房照明,灯火通透洒满填补每一个角落,一室暖黄却刚好不刺人眼。 谢陵思绪万千,烦躁扔了一本奏疏压住数寸光y,使得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多了处明光照s,he不到之地。 “孙司阶,”谢陵搁下朱批的狼毫笔,突兀叫了孙思清,“亓御与罗刹有什么不便为人知的渊源吗?” 本欲直接问亓御与罗织公主是否有什么渊源,但谢陵念及孙思清是亓御派来的人,跟亓御的属下打听亓御与罗织公主的过往,实在不妥。 孙思清愣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初,他语气颇为诚恳甚至沉重:“回王爷,卑职不是五年前就在少将军麾下的人,所以并不是十分清楚。” 谢陵双手相交十指相缠,似乎在考量孙思清的答话。而后,语气平淡如水问道:“那你们中谁是五年之前就跟在亓御身边的人?” 孙思想垂目低眉,想了半晌像被压在深水里突然奋力向上仰冲的游鱼,却闷闷蹦出话:“没有人,五年前跟在少将军身边的人全部都葬身西南海崖了。” 谢陵料到其中另有隐情,却没有想到五年之前藏着这样惨烈无声的过往。 无一生还?假使孙思清的话只真不伪,历经过下属全部身死海崖的亓御,五年之后是不是显得太过冷血无情?对罗织的态度是否也太过令九泉之下的亡者太过心寒了? 谢陵心中疑问重重,探寻亓御一二过往之心愈加强烈难阻。 “王爷,远在鲜卑的林参军是唯一的幸存者!”孙思清忽然想起远赴鲜卑几多时日的林硕。 谢陵微微颔首,林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就近问问亓府的人。 不过谢陵想着罗织与亓御之间的言谈来往,基本可以断定二人应当算不上血海仇深的敌人,尤其是罗织单方面对亓御的隐晦之情,不,应该光明磊落到令人颤抖的示爱,几近苦大仇深的弃妇姿态,真是令谢陵咂舌不已。 搁下此事,谢陵重新提笔,想着尹沉水跟他提的要求。镇纸抚平纸张,提笔张罗着各世家的子弟的姻缘,笔若游龙的点着鸳鸯谱,一气呵成的令人不禁怀疑谢陵是在狂行潦草。 孙思清默不作声非礼窥视了一眼,不禁出言道:“郑家小姐?那不是曾经要跟少将军议亲的那位小姐,殿下怎么给尹道尹公子牵红线了?” 谢陵登时错愕的长大了口,亓御还曾议亲,并且议亲对象是尹沉水有意之人? 说不上来的一股交织复杂的诡异之感流窜于谢陵四肢百骸,他颇有些喜出望外之感,仿若被从天而降的福运砸中。 说时迟那时快,谢陵抖动着熟宣期望浓墨立即干涸,而后双唇自然而然的抿弯,一副陶情适性的姿态安之若素的将宣纸交给孙思清。 “让季掌印速速拟成圣旨,明日便颁旨各家。” “需要这般着急吗?” 孙思清不甚了解谢陵私念的百转千回,只是唯恐横生枝节,以为出了什么茬子,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 “早日尘埃落定,我们都能安心定神。” 谢陵淡笑若清风拂柳,好不惬意且人畜无害,将心底诡异带着侥幸的欣喜掩藏的毫无破绽。 孙思清拿着宣纸,临行前又狐疑的看了眼锦王,他怎么觉得貌若端玉的锦王将才的笑容藏着几分y险,再细看却发现y险的影子没了。 走出御书房的孙思清趁着四下无人,反复细看了手里的纸张,苍劲有力的楷书,一笔一划一撇一奈都无不彰显着主人的端正品行。 想来是他瞧错了,锦王殿下能对这些连面都未曾照面过的世家之人有什么企图,而且今夜锦王殿下从未同他提过世家,反倒是问起了少将军的事。 孙思清转了个弯,一抬手就瞧见了少将军信步不远处。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少将军竟还有公务要跟锦王殿下商议。 转念一想,锦王殿下暂时不继位,只做摄政王也是件大事,合该事事多于少将军商量着。 “少将军。”孙思清侧身行礼。 亓御淡淡应声,夜色如墨使得孙思清手里的宣纸凸显的醒目。 “你手里的是什么?” 孙思清本就对锦王殿下对手里宣纸表现有所疑虑,目下听了少将军询问,不禁将宣纸呈给少将军过目。 一眼略过纸上墨字,亓御不禁深看了神情略有异常的孙思清,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 孙思清不可置信的瞪圆双眼,难道少将军不觉得郑姓之女的闺名很是眼熟吗?又或者,他家少将军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物? 毫无疑问,少将军不耐烦的眼色以及略带浅疑的神色告诉他,少将军是真的不记得这号人了。 “这上的郑氏之女,几年前跟您议亲过,您不记得了?”孙思清善意提醒。 亓御长眉舒展,了然于心,“她还没嫁人?” 孙思清边点着头,边道:“要不是锦王殿下今夜亲笔写了这名字,估摸着还是待字闺中,说来也怪,刚才锦王殿下得知郑氏女与您议亲过,便迫不及待的让卑职将这手书传给季掌印,说是今夜就拟成圣旨,明日下达各家。” 亓御斜向上挑眉:“锦王殿下催促的?” 孙思清老实巴交:“正是。”顿了顿,又道:“您看看,是否需要这般着急?” 亓御负手,目光带着威严的扫视一眼孙思清,语气生冷了些许:“既是殿下嘱咐,你便好生督办,哪里来这么多请示忧心。还不速速去办。” 孙思清莫名其妙受了少将军一顿寒气逼人,慌忙按吩咐行事,心中暗暗发誓日后绝不赘言。 亓御迈步行向御书房,先时轻浮示爱的罗织,后又有郑氏女议亲之过往,真是在谢陵面前现世到祖宗十八代了。 忽的想起罗织堵截他们那日谢陵在他身后的小动作,先是口型,后是似有若无的热切如炬目光,他莫名的生出一股前所未有又极其自相矛盾的期望甚至雀跃。 路尽至御书房门前,他才迈进门,便远远瞧见支枕于案的谢陵,肩上零落散乱的长发垂在胸膛前,白色缎面的衣裳衬着鸦色长发,使得昏黄烛火里的谢陵俊逸的不真实。 以致亓御觉得烛火一旦摇曳黯淡,谢陵便会化作青烟飘散,无处可追寻。 他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袖中指如长鞭却力能扛鼎的双手,假使他能握在手里,那么他便是身处火海刀山,厮杀到山穷水尽,无路也会为心中忠于二字劈开一条黄泉至往人间之路。 第44章 添香研墨 “添香。”谢陵自觉双目沉沉,神智昏沉,未有抬首瞧过来人,只教来人添香醒神好继续看折子。 对于眼前人理所应当的指使语气,亓御觉得一张脸上的五官无形之中均被什么紧扯着,分外哑然无措。 若说谢陵是头回批阅折子批阅到头脑浑浑噩噩,那亓御也是头回被人指使添香惊到里焦外嫩。 “添些醒神的香料。”浑然不知来人是何人的谢陵仔仔细细批阅完一本奏疏,觉得两眼视线更加模糊不清了。 亓御纵是脸上神色走马观花的走色,终还是没吱声,反倒端走了香木长案上的小香鼎。稍后两手空空站到案前,捏起墨条,轻绕端砚两圈,磨溢出缓缓流动的墨汁。 “红袖添香本将做不来,勉为其难与殿下研墨,殿下勿要嫌弃。”亓御语不惊人死不休。 谢陵犹如受惊的林鸟,大难临头似的扑哧着身子,登时坐的脊背笔直,双目之中流光四窜,着落不定。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亓御怎么挑了个乌鹊南飞的时辰来了,还这般悄无声息的。 他目光僵硬的躲避亓御的视线,最终归宿于地上平铺直叙的赤金色龙飞凤舞的地毯,定是毯质柔软,以致于他连亓御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一番自我抚慰之后,谢陵搜肠刮肚找句合时宜的措辞。 “蓝袖研墨,也是极好的……”谢陵语毕之余,默默无闻的抬起一只手自鼻根半掩面,手掌遮蔽下,上下牙床激烈斗争。 难不成他也被罗织通同化了?居然也玩笑起亓御了! 亓御不知不觉间双臂抬起,两臂压住胸腔里的起伏跌宕,“殿下可知,换个人说这番话,只怕下一刻就是挫骨扬灰的结局了。” 听着亓御不瘟不火的言论,谢陵一扫心中畏畏缩缩,放松了双肩,坦荡施展上身骨架,抬着头目光聚焦于背着烛火掩藏在微光里的亓御。 “那要不,你还是添香吧?” 几乎是快要啼笑皆非,喜怒溢于言表的亓御生生耐住了呼之欲出的表情。 他俯身于案的动作极其迅猛,措不及防的迸发了谢陵满面的气息。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眼看就要胜负分明,亓御却是语气不明不白的说了句:“确定要我给你添香?” 谢陵犹疑踟蹰之余,瞥了一眼按压在奏疏上的亓御的手掌,他觉得那奏疏还不如神话故事里压在五行山下的石猴,至少还能期待下五百年后自由重生。那奏疏只怕经不住亓御一瞬间的蹂躏。 “不了不了不了,卢家还有事等你忙呢,我就不劳烦你了。”谢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估摸也是前途无量。 亓御不甚了了:“体力活做多了,臣也想试试殿下这里的ji,ng细活,添香研墨多省事,还能陶冶性情。” 言罢竟还伸手去拿墨条,谢陵反应略迟钝一息,只得趁着亓御捏起墨条的空隙手快的抓起端砚。 细白如纸的手心顿时晕染了如火如荼的火焰红,显得触目惊心。 谢陵紧张兮兮道:“你仗剑的手既要号令三军,又要驰骋疆场,哪里有空替我添香研墨,我何德何能,更何况…”话到这里,就如熄火的灯芯,蔫灭之余徒留香烟几缕萦绕心头。 亓御不知从哪里寻了方手巾,不由分说的拿下端砚给谢陵擦拭手心火焰红的墨汁。擦拭的动作很是细致用心,出口的话却是十分心不在焉:“何况什么?” 何况近有罗织,远有郑氏女之流,这样诡异的、不合乎情理的何况谢陵如何也说不出口。 “更何况,我唯恐使唤少将军成瘾,万一日后,不是你添的香便闻不进,不是你研的墨便用不得,那可怎么办。” 这样温情脉脉的话倘若不是谢陵言的,换个旁人,亓御只怕会生冷到不屑一顾,甚至置若罔闻漠然置之。 现下,他却是真切的听了,且从内心深处涌出了莫名其妙的忧恐。 好在墨汁是新研墨的,且墨不多,仔细擦拭后谢陵的手心只剩浅浅的红丝,与月老的牵扯不清姻缘用的红线恰好可以媲美。 “什么怎么办,习惯了便习惯,”亓御略扬嘴角,“我的剑也不是时常握在手里,挂在腰间或是束之以阁的时候也不少。总还是得空将就你的讲究。” 谢陵约摸觉得自己不够堵心,也五感尽失的忽略自己以及亓御的微妙变化。只是继续说道:“世家联姻已经定下来了,你以后也是要执子之手的人…” 娶妻生子更贴切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却别有用心的切换了一个委婉的词。 静默无声的烛光荧辉里,他觉得手心里被人重重一捏,细碎零散的温热汇聚一堂,人为的添柴加火使得他整个手心滚烫似沸水。 亓御的目光紧紧攥住他的他无处落脚的视线,相视一眼,他仿佛读懂了亓御目光里深意——我正在执子之手。 夜多是蛊惑人心,纵容心底妄念恣意发酵的元凶。许多荒唐都是从玄夜开始,并成长为人间难撼之木。 “我…睡不着。”谢陵生硬制住夜的张牙舞爪。 亓御淡笑一语:“我知道,明日加封摄政王,你若是能安心呼呼大睡的人,我也不会乘夜多此一举。” 所以你的手可以松了吗?谢陵坚决不与亓御同心同德。 “……那你跟我说说罗织吧。”谢陵强制自己忽略亓御不松的手。 亓御坦言相告:“罗织当年救我于危难之时,甚至…想救前神机营。所以,她,我不能不给其颜面。” 千想万思,万万没有料到罗织于亓御竟是有救命之恩。这样倒说得通二人间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 “也不知道卢家能不能把王渊澄拖下水。” 一刻钟之内,谢陵无师自通的挂啦了两个弯,出神入化的步步避雷以及掩饰之举,令亓御内心喟叹不已,果真是养熟了且养的异常机灵。 “顶多让王渊澄shi鞋,下水的可能性还不如殿下明日稳立勤政殿的可能性大。”亓御敲打着谢陵。 做了摄政王的谢陵就要自己独挡一面,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臣服,以身作则的臣服。 谢陵微怔愣,他果真是毫无威仪吗? “亓爱卿,本王有意见了。”不满,绝对的不满,毋庸置疑的不满。 亓御轻轻捏手心一淡笑,井井有条的欺身而上,隔着一张香木长案逼近了谢陵的肩头,语气似有若无的恐吓: “殿下还没坐稳摄政王,就对臣心生不满,看来臣得趁殿下根基未稳,好好为自己谋划打算一番,不然以后连给殿下添香研墨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殿下以后可是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人。” 谢陵颤抖不已,尤其是第二句话无端使他产生了莫大恐惧,亓御这语气与被夺佳偶的暴徒一般y鸷可怖。 “不会的。”气虚微弱,却饱含决绝之意,亓御从中油然而感一股无名但又刻骨的沉痛。 “我不会踏足后宫,如果非要如此,我宁可玉碎。”谢陵神色清浅有如疏影照晴空,寂寥广漠发自骨血而浓重。 亓御恍然大悟,这才是谢陵不见太后且执意留下那个生父不详的孩子的真正缘由。 “稍微阖眼些时辰,总不能晨时站在朝堂上打盹。” “……也…好。” 万里腾龙张牙舞爪的扒在寸金缂丝的王袍之上,借着金龙盘旋九州云霄之威仪,使得套上王袍的琢玉之人也添了天威神仪。 纵使谢陵如何瑰丽昳容,身加天龙背对双龙镀金浮雕,左右两立擎天盘龙柱,仿若上苍独庇护的神祇,端是站立一方便足以威慑八方。 亓御与一众臣子堪堪行礼,垂着头暗暗笑了,一夜未眠的谢陵能摆出这样威慑九州的恢宏气势,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这也许就是天家血脉唯一有用的地方。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几个月大的小娃娃被太后抱在怀里,同太后一并坐在珠帘之后,隔着珠帘屏影模糊不清,隐约可听娃娃咿咿呀呀之声。 李荣业为首的世林派着实吃惊,锦王殿下不继位,并且还留着扶贵妃的孩子,眼下更是搬上了朝堂,反倒叫他们说不出话来。 傅氏门下、卢王一派的学生早在博山香院与金风庐双双事发,态度已然发生了可以直观的变化。 加之提拔的顾琛与刑生等人,在这股新鲜的血液激活之下,不少人或多或少的出现了转机。 因而,本是一场兵荒马乱的动荡,在傅氏无声,卢氏自陷泥淖,王氏忙着洁身的机缘巧合下,稳稳当当一帆风顺的渡过了最惊险的半日。 “不止是科举,官制重新整顿,府兵制亦是要肃整。本王辅政伊始,有意见则明,无意见者作罢。私下兴风作浪者,少将军亓御可先斩后奏再核实。” “元老之臣手里所赐之免死圣物,在此期间一律作废!凡是以位高权重、勋爵品重,阻拦正常执行律令刑法者,禀名册于新封御史大夫傅许,合议之后依律惩处,反之论功行赏。” …………… 诸令毕下,不愿服从,强行死谏者统一留宿与皇宫一角,稍后传达至家请家眷一位陪同自我开导。 想要一走了之乞骸骨者,除却真正上了年纪的,一并留下与城中僻静宅子里,日日有老学究们陪同之乎者也,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讲到君臣礼法三纲五常。 万幸无血腥镇压,死者皆是自戕,至于自找死路的身家清白者,谢陵等人也只能身后事大肆c,ao办,福荫可堪重用子孙。 第45章 柳暗花明 列宅紫宫,飞宇若浮云的镶嵌于天光灰蒙里,犹如广阔无垠黄漠里虚幻不实的海市蜃楼。天际浮着一道纯白的云痕,那是破晓的征兆。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0节 如把擎天巨斧举天之力横劈入山的海崖蜿蜒绵亘,嶙峋凹凸的崖璧化作天然的石阶天梯,顺崖背可轻而易举攻上一马平川的南海渔村。 舞象之年的亓御,身披玄甲铁胄,手执丈长缨枪,久久立在浑浊腥风里。啪嗒啪嗒似雨声又不是雨声,少年颤颤巍巍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掌虚空未还神之际,瓢泼似的温热迸jian了一脸,浓稠睫羽被黏糊的液体坠垂。 雨声间歇,腥风停止呼啸。少年膝下是不知方圆几何的红河,黝黑如顽石,粗砺若树皮的鬼兵y影自崖背扩散开来。 晦暗不明的上空盘旋着寥寥秃鹫,少年放平长枪,斯条慢理解着盔甲的动作好似剖肝泣血。 ‘没有人了!你们没有人了!快走啊!你快走!’ 风木含悲,万物归寂,少女的话犹如撞钟般,沉重的闷响里铜钟却纹丝不动。 天旷地阔,原本他能去的地方很多很多,而如今,他的天与地只有这片有限方圆的海崖,这里有他数位生不同年同寝、死要同日同x,ue的同袍,他一生都走不了了。 黑压压的催命鬼兵最终围了上来,少年不见踪影,画面定格,最终支离破碎的惊醒了同舍之下的两个人。 谢陵掌心滚烫,摸上颈侧汗泽才发觉自己指尖凉的透彻,一颗心更是如猎猎西风里逡巡过一般,一丝温热都挤不出来。 为什么不走? 谢陵清明的双目俯视着锦被上的吉祥花纹,久久挪不开眼。 亓御为什么不离开那片海崖? 心谷里响彻天地的质问斥疑,五脏六腑浸透了凄厉悲怆,哀恸抽空了谢陵全身的力量更是使他哑口难言。 他望向窗棂,苍苍墨色同样无言应他。倒是隔壁吱呀的门声令他肃然坐直了身子,亓御也醒了。 双掌吞面,热泪盈眶,无形之水钻缝夺隙的将掌心与面容双双打shi。泪风干的极快,除了双目里的水泽泛光,谁也不知谢陵曾为一场梦泪涌如泉过。 他背负着无以计数的亡魂,却又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诉说。 “为什么不更改这世道?改天换地你才能心有余温的活着吧。” 谢陵扪心自言自语。 亓御随手从拘押撂挑子官员的僻静宅子里拿了把剑,兵器不在ji,ng,在于使用者是否能随心所欲的人兵如一。 “少将军,摄政王这边真的不用咱们?”高胜寒边跟着亓御疾驰,便不放心的出言。 “嗯,有孙思清够了,外院是主战场。”亓御若有所思,却淡漠此言。 “属下明白。”高胜寒语气铿锵。 卢润余被卢氏弃之如履,此刻正心有不甘带领着仅剩的势力蛰伏于拘押京官的宅子外。 卢润余心中牢牢刻画着一张名单,上面的名字大部分是与卢氏有干系的官员,一小部分是与王氏有联络的官员。 朝廷大动干戈,他的报复便有机可乘。更何况,分明同为青年才俊,为何他就不能高人一等,文越不过王渊澄,武超不得亓御? 他偏生不信,命数不佳时运不济?若真是如此,最该碾成齑粉的应该是那个祸国命箴却加封摄政王的谢陵!凭何他要沦落至此?! “主人,守卫的官兵开始替换了。” 卢润余微微颔首,唇间狰狞一笑。 此战若大获全胜,朝廷与卢氏甚至王氏皆要元气大伤。偌大朝堂没有议政朝臣,这大晋气数尽矣! 他卢润余将是英雄造时势的英雄,雄踞一方指日可待! 官兵交接完毕,本就数量有限的兵力,无声间削弱过半。 房舍草木以及幢幢人影悉数笼罩于一层山灰薄雾之中,愁云惨雾间刀锋与冷硬的石板擦出火花,几点星火燎清一块朦胧。 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拉满神臂弓,疾箭穿云破雾ji,ng准无误s,he中高举的屠刀。与此同时,数把神臂弓箭无虚发的击碎朦胧薄雾,兵刃交接的铿锵声里,火星四jian厮杀四起。 “公子,外院已经杀起来了。” “直接去内院。” 数条魅影穿梭房檐,玄黑的瓦片默不作声的任由这些鬼魅来去自如。 谢陵危坐房舍内,隐约可听的厮杀声萦绕心间。他想着的却始终是那个梦里的亓御,无端之梦,究竟是谁在推动他?又想要他了解什么?或者想灌输他什么念头? 噔噔两声,孙思清愣是被人徒手折了钢刀。徒手折刀的人带着一个脸黑如墨的怪物踏进了谢陵的房间,最终却止步不前。 “是你……”一别数月,风霜洗礼后的扶昃格外冷寂,以致于谢陵险些识不出他了。 “王渊澄来了,我送你躲一躲。”扶昃尽量言简意赅。 谢陵沉默不语,而后看向被魑鬼所扼住喉咙的孙思清,目色生冷:“让你的人放开我的人。” 扶昃脸色微沉,整个人不似从前的仙意清然。末了,还是伸出右手示意魑鬼放人。 谢陵被这个简单的举动惊住,扶昃被他砍去半臂的手居然接了节钢臂!难怪能徒手折断孙思清的钢刀! “你……还是不要指望亓御能来,他在外院被卢润余死士纠缠不休。”扶昃抑制不住的出言。 “你与王渊澄乃是一丘之貉,他危险你亦危险。”谢陵显然不打算承扶昃的情,“岁祭不成,王渊澄未必敢动我。” 扶昃皱眉不解:“什么岁祭?” 谢陵细细瞧清了扶昃毫不掩饰的错愕不解,心中滑过一个可怖念头。 掩藏在袖中的手剧烈颤抖,他的生与死,于那日在将军府同他谈笑风生的亓御究竟算什么? “你走吧。”谢陵缓缓坐下。 “王渊澄要杀你!”扶昃怒不可遏。 “王渊澄杀不了我。”只要亓御不想杀他,就没人能杀的了他。 扶昃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紧接着神情一滞,巨大的疼痛由断臂袭过全身。 “你以为亓御就很安全吗?!你根本就没有致命的蛊毒!”扶昃顿了顿,“至于魇杀症……那是殿下的心病,当年留下的y影!” 谢陵不言不语,仿若大户人家门前蹲守的镇宅石像,僵硬冷淡之余更是充斥了陈腐之气,整个人莫名笼罩着不可言的孤绝。 “亓御自以为是的欺骗所有人,也包括你,当年海崖一战,成就了他名声,更断了亓御与朝廷的情分,你是皇室中人,他痛恨朝廷焉能不恨你!”扶昃血淋淋的剖开了谢陵的心,更是残忍的将最恶毒的真相公布于世。 “亓御远道漠北,京府的人以为他去迎接正统继位人,扶家以为他欲夺漠北军权。虽不知他为何善待殿下,但他确确实实用殿下成功清洗禁军,让禁军成为他的私军!”扶昃心知带不走谢陵,索性破罐子破摔,“如今书院之乱虽是殿下领头平事,事实上傅家这些人还是更重视亓御,殿下还不如借傅长书拿捏傅家的先帝。” “高明王府在傅长画控制中,与亓御控制无分别。荆南王府早就被亓仪无声无息下了套,襄成王世子现在对亓御的信服不亚于襄成王……” 谢陵猛然起身拍案:“够了,你说了这么多,本王现在却是摄政王!亓御若想反,从前种种又如何说的通。” “因为他不是想反,不是想入主天下,他是想血洗天下……”扶昃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解答谢陵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 也许这真的就是亓御与众人间始终搁置的坚不可摧的屏障。 房舍外,飞檐走壁的魅影被一列长枪甲士所堵截。两厢对峙,火药味十足。杀戮几乎是一触即发。 “本将奉劝王寒公子不要动用从神兵局偷盗的火药,否则后果自负。”亓御从甲士侧身留出的口子与黑衣的王渊澄会面。 面衣下王渊澄的脸色大变,弹指间发觉了什么。 “少将军好谋算!”王渊澄落落大方扯下面罩,“谋杀京府官员,偷盗神兵火药,意欲加害摄政王,一箭三雕,算是空手套得半个王家了吧。” 亓御一笑而过:“半个王家,我看不上。整个王家,勉为其难,可堪入眼。” 王渊澄y鸷着双目直视亓御,想来那页从扶家撕下的祭魂之法也是亓御有意为之,只是让他自乱阵脚的诱惑。 亓御早就觉察了他对昳王的不同。 “呵——”王渊澄随手扔开屠刀,抬眼望了望柳暗花明的如洗碧空,“我也给少将军准备了厚礼,”他在赌一件事,“扶昃以为我要用摄政王做祭品,现下他应当与摄政王一处。” 高胜寒肃然,慌忙看向少将军。亓御低低一笑,悍然不促。只是闲情逸致的看向王渊澄,风轻云淡一句:“那又如何?” 王渊澄本就心中无底的赌注,加之亓御的表现彻底圮坍。 “本以为摄政王还能钳制你一二,看来今日只能血战到底了!”言罢,王渊澄重拾屠刀。 亓御无声退出战斗,手里却将利器握的紧之又紧。破开房门,便听见有人在言语道断:“殿下焉知亓御不会对你痛下杀……” 扑哧三两声,血线三四段,未语五六言,心有七八憾事,命却不至九十之时。 扶昃知道心窝里的剑刃是何人的,却仍旧愣愣的凝视谢陵,眼前万千红尘过眼云烟,都不及那个倔强至深的小少年来的印象深刻。 犹如断线珠帘,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声悲响错落心上。他攥住穿身而过的剑刃,血流如注,整个人仿若百尺楼坠下酒盅,用生命发出了绝响:“不要害怕…过去的都过去了…魑鬼…护…你…亓御…杀…不了…” 剑刃回鞘,人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舞象之年(男子15~20岁) 第46章 有悖人伦 “谢陵,”亓御手间的剑刃猩红,粘稠液体点滴不止,“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亲口告诉你。无需假借他人之口。” 扶昃轰然倒地,徒留一声余响。三尺寒锋入木三分,堪堪挡住意欲发动的魑鬼。 魑鬼收住架势,乌黑的瞳珠透过剑锋深视主人。 亓御松开剑柄,任由长剑楔入实木,悬在半空中。他艰难转身背离沉默不语的谢陵,驻足片刻。 为什么要杀扶昃? 不仅是因为扶昃把持北军意欲勾结异族意图谋反,哄诱扶氏cha手高明王府势力均分,毒害天子谢阳,谋刺昔日谢陵,更是因为他太怕扶昃说出压抑与内心深渊的恶意。 以前生一目至深之念与今世相伴守护之情,压抑他内心深处的凶兽,可每每念起那些亡灵故人,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滋生对这腐朽无用朝廷的恨意。 倘若当年天子谢阳不为权臣所制,抑或谢阳是个强势君主,他的父亲就能早早前来支援,也不至于贻误战机,累的前神机营全军覆没。 自然,他更有错,错在轻狂,错在年少。 三千性命,无尽情缘,似海温情,依稀间全部湮灭纷飞。他沦落为敌国阶下囚,凭借罗织苟活的辛苦。 谢陵目光紧紧跟随转身离去的亓御,于背后发言:“昔日,查子吉拿来的册子,是诱骗王渊澄,还是借刀杀我?” 亓御顿步,一步已经迈出门槛,索性整个人都站在了门外。转过身坦然对上谢陵的目光,不言不语。 诱敌之计不假,杀意波动亦是真。 “倘若……倘若你真的百般挣扎苦痛,杀了我也…无妨…” 亓御的目光清明时,才最令他揪心难言。 “你是谁?”亓御问的突兀且令人迷惑,“回答我,你是谁?!” 谢陵被他沉重肃然的目光包围,带着不解略做思量道:“我…我是谢陵。” 亓御却摇头:“错了,你是摄政王。江山动荡,四海难安,你只能是摄政王。乱世识枭雄,盛世见能臣的摄政王。” 你何人何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站稳于世道,永葆于人心。 谢陵恍然领悟,枭雄也罢,能臣也好,他们纵是名扬四海,仍旧越不过他之摄政王。 亓御纵有百般计算,也仍旧以他中心编织天罗地网。 无情诛杀,无义算计,皆是为了一人。最是冷情,也最为深情。 “你…会像傅长书一般,留在我身边吗?” 谢陵心知肚明,他做不回漠北需要亓御寸步不离之护的谢陵,也做不回需要借助亓御辅助才能诛灭扶府的锦王,更做不回居州、书院需要亓御相助的锦王。 他只能做大晋摄政王。 亓御背对艳阳天光,流光裹身,恍若隔世之人一般。冷光熠熠的薄唇轻言细语:“恕臣难以从命。” 谢陵揉搓酸涩眼眶,这个人分明说过不时常握剑,能将剑束之以阁将就自己的讲究的。 真是,翻脸无情。 “本王,明白了。”谢陵终了此言,颇显大义炳然。 “臣告退。”亓御端恭有礼。 四月之后。 谁织就铺天盖地的罗网,谁将万千势力绞扯不清,谁又将肆意汪洋回归平静,无人去细细探究追寻。 只因众人无力挣扎出罗网,无法扯清干系,更上不了岸。 傅长书将要裁撤的官署一一列举于名册,每一官署都有大量冗员面临裁员。不过这些人毕竟都是举无轻重之人,世家也好,勋贵也罢,朝廷终究将底线画在了其可承受边缘。 但傅长书统领下的新旧官员,心中却自有定论,或许不远的将来,这些核心位置就会新旧交替上另一群人。 至于这群人的选定,谢陵与傅长书等人洋洋洒洒和议多日。 初入官场的刑生等人自然高举寒门大旗,王渊澄等人自然据理力争的抗议。 勋贵侯爵与崔氏很是欣然接受朝廷‘征将’之策,由经多方选拔出可堪为将的人奔赴各地整合府兵,重新编排成正规军,而后开拔北方与西南。 西大营驻扎正西,内震慑荆南王府,外抵御西域异国。 太后身边的柳姑姑亲自抱着半岁大的婴孩至御书房,最熬人的酷夏已逝,半大的婴孩难得咿呀展颜一笑。 婴孩微弱却清脆的笑声落在谢陵耳中,他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素白的指腹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婴儿柔嫩面颊,谢陵心中深感异样,又仿若心花怒放。 原来,婴孩才是这世界最纯洁最美的,也最令人心动。 柳氏暗暗诧异,摄政王一直疏离沉冷,哪怕太后只剩摄政王这一子,摄政王仍旧铁石心肠不曾踏足后宫半步。 如今竟是笑了。 恍若仙境的柳氏不知言何,只是随口:“亓少将军是春末下各州军府的,如今也该回来了吧?” 谢陵仿若失聪,对柳氏之言充耳不闻。竟要接过婴孩,柳氏回神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进谢陵怀中。 孩童眸子透亮,清光暖人心扉。谢陵心田间缓缓流过一股暖流,婴孩晃悠悠的挥动两手,嘴角银丝如泉,边冲谢陵笑着边流着口水。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谢陵目光极尽温柔缱绻。 柳氏未经细思,脱口而出:“回摄政王,这养孩子可急不得。” 季掌印给太后送书信回程,刚巧听了这番话,边给谢陵行礼,边掐着指尖估算一言:“回摄政王,大晋最早加封储君的皇嗣也得七八岁呢。” 婴孩突然好动起来,谢陵怕自己拐着婴孩藕似的小胳膊小腿,便把孩子交还给了柳氏。 “信送给太后了?”谢陵轻微整理了衣袖。 “送到是送到了,”季掌印顿了顿,“途中遇见了南衙林参军,林大人偏生跟到太后宫里,亲眼看着太后拆信的。” 谢陵脸色陡然一转,一时情急呛道:“林硕怎么回来了?他得知信里内容了?” 季掌印低着头,略涩音:“回摄政王,林大人看了那信,是老奴失职。” “孙思清,把林硕给本王带来!”谢陵大声冲着门外一呼。 应声而来的居然是远赴鲜卑归来的林硕,林硕身着武将官服信然拜见谢陵。 “臣参见摄政王,”林硕身子骨笔直,“信臣已经让伍子逢亲自送给亓少将军了。” 谢陵心下一凉,越过林硕叫来孙思清。两难的孙思清不敢轻举妄动,信传给他主子,摄政王却要他截下信,这如何是好? “季掌印,吩咐谢缘截住伍子逢同信件。”谢陵冷冷瞧着林硕与孙思清。 林硕一愣,他怎么忘了漠北带回的那个女娃娃,心中喊糟,旁人未必能截下伍子逢,可这个阿缘与伍子逢有师徒情谊,还真能堵截住伍子逢。 林硕眉头一皱,这个谢陵果真不是当初的谢陵,如今是能拿捏住人心的摄政王。 高京青石长街,初秋小雨淅淅沥沥,屋檐水帘叮咚作响。闲斋外,两把油纸伞一一风中撑起。 傅长画锁眉,言语生涩:“得空回来一趟,真不见摄政王了?” 亓御移开目光,凝视手里握着的浅黄伞柄。 编造巫术引诱王渊澄为岁祭之法犯浑,却也欺骗了谢陵,正如扶昃所言,他暗中控制所有却不对任何人说清道明,活该他现下尴尬局面。 重中之重的是,他确曾对谢陵有过杀意,万幸的是自漠北起他便压制了这杀意,如今已然忘了,却又被扶昃重新提起。 难免心虚。 前世如何都是往事,今生,才是要用心经营的正事。 奈何,他心漂浮不定,矛盾良多。滋生的情愫他也不敢轻易明确,不如躲开清闲自在。 “我总觉得你怪异,从前你可是心无杂念,做什么都一是一二是二,不畏畏缩缩,如今虽说心思缜密深沉了,人也瞻前顾后的恼人。”傅长画直言不讳。 亓御蹙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谁曾料到那谢陵这个变数,于他影响这般刻骨铭心。 苏见机冒着雨给亓御送了封信,远处闲斋里伍子逢遥遥相望亓御。 亓御淡漠拆了信件,一扫眼的功夫,脸色巨变。 谢陵当年杀得那个宫嬷居然曾对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做那种难以启齿之事,亓御万万没想到谢陵曾被一个中年妇人亵渎! 那宫嬷他查过数遍,出自太后宫里,难怪,难怪谢陵半步也不愿踏入太后宫。 “出什么事了?”傅长画惊觉四周寒煞不已。 亓御深深吸气:“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会对一个孩子作出…那种有悖人伦之事么?” 傅长画愣住,一米开外的叶唤真却撑着伞淡淡回答了:“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天下最光鲜亮丽与肮脏龌蹉的都在那座皇城里。” 气流凝滞不动,亓御手间的书信化为齑粉融于无根之水。他穿过几人,临行前语气y沉道:“方才之事,你们就当不知。” 言罢,油纸伞尖嵌入石板三寸。 第47章 去留不明 门下中书废去后,中央权利划分六部。宰辅李荣业与其鹰爪金节义亲身经历卢润余屠杀行动,胆战心惊之余被削权的削权,降级的降级。 幸而,摄政王怀柔,保留李荣业宰辅之位,金节义降为礼部尚书。 因而,保住一亩三分地的二人开始c,ao心着摄政王的后院。 谄性不改的金节义方买通了十二监的太监,往摄政王处理政务的御书房送了批娇嫩欲滴的小姑娘。 待与宰辅李荣业碰了头,金节义邀功似的咧着大嘴,不怕门牙漏风闪了舌头,急不可耐道:“大人,江南搜罗的雏儿一水都塞到摄政王那了!” 李荣业脸上的皱纹同老树盘根上的年轮,彰显了触目惊心的岁龄。 遍布整张老脸的枯藤一般错乱的皱纹,预示着李荣业沉重的心情。 他本想把本家的姑娘嫁给摄政王,或者入亓御帐下,奈何,这两位人物不是找不到人,便是漠然置之。 在经过多方塞人失败后,李荣业、金节义与各方决定效仿摄政王怀柔之策——细水长流的塞人。 “老夫可是听闻王家想与亓仪结亲,郑家虽听从旨意愿嫁女,却还是中意亓御做东床娇婿。你这利索些!”李荣业心生任重道远之感。 金节义将身子压低,敬重道:“亓御摆明了想放军权,您李氏子弟都愿收入麾下,可见摄政王将来如何稳固尊贵,摄政王枕边若是能有个向着咱们得知心人,可想而知。” 铿锵掷地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步伐,一列巡逻宫城的甲卫气势如虹的从二人身侧走过,惊的心思不正的金节义心跳如雷。 “大大…大人,那前边的不是辗转地方军府的亓少将军吗?!” 也不知二人谁的随从惊颤了这句,二人脖颈伸长,恨不得有双千里眼好瞧清方才领头的人是不是亓御。 说来也巧,季掌印甫被派出去,日常管辖御书房宫女的掌事,便带着金节义搜罗来的娇花们鱼贯而入了。 谢陵抬眼掠过娇花们,想唤孙思清把人清出去,却发现自己让孙思清把林硕扣押于禁军官署了。 掌事脚底抹油溜的不见人影,谢陵心中明了,却架不住娇花死乞白赖。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1节 是时,娇花们与谢陵以香木长案为泾渭分界线,两方屹立,僵持不下。 倒底是谢陵人见得少了,换叶唤真可能就是一顿东扯西吹的闹剧,倒他这儿颇像个忌惮女色的和尚,做什么说什么都是越雷池之举。 一朵娇花踏入雷池,白玉柔夷轻抚花容,媚眼如丝的令谢陵身心俱恐。 “拿下!”亓御无风却扬起的玄袍,令谢陵心乱如麻。 谢陵微呛,他怎么次次捡着自己颜面不保的时候来? 为首的甲卫抱拳:“少将军,这些人…?” 亓御一撩衣袍,长腿迈过门槛走向忐忑不安的摄政王。 “摄政王要留下哪个?” 亓御朗朗之声,字字珠玑。谢陵惊心动魄,心河犹如钱塘江涨潮,水天相接已不足震撼。 “本王,”谢陵银牙一咬,“本王不急,少将军若是有看的入眼,尽管带走。” 亓御抬起眼皮,扫过朵朵娇花,淡然无味,道:“那就她吧。” 谢陵心中天雷滚滚,看了一眼被亓御指中的娇花,却是冷着脸冲甲卫们说话:“全部带下去!哪来的回哪去!” 亓御摆摆手,甲卫开始‘搬花‘退离。 “怎么,摄政王没有看中的?”亓御从容不迫。 谢陵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亓御冷峻的面容,好不容易回来的人,一来便搅的他心翻天覆地。 思来想去,斟词酌句,他才回嘴:“我心中藏之的人,已经自己来了。” 亓御不动声色,缓缓道:“那他走的久吗?” 谢陵摇首:“我慎重想了,将来七八年里,他若不来,我便去。他在哪里画地为牢,我也就在哪里安身立命。”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两情相悦最好,实在单相思的话,那便后退守候。 亓御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长案后的人,什么时候他也需要委屈谢陵将就自己了? 一阵短叹长吁抒发无奈,他宿命中能让他一眼屈服的人,两世也就这一个,百炼而成的钢成绕指青丝,铁石心肠亦要化绕指柔情。 “还批折子吗?”亓御扬起下巴指指长案上的奏疏。 “……”谢陵呆然,“暂时不批了。” 趁着某人神智分离之际,亓御前进一步,整个怀里浓郁着清浅的龙涎香。这才是没有任何杂念隐思,全身的每滴热血都渴求的拥抱。 谢陵不由自主的环住禁锢自己腰身之人的脖颈,燥热的气息喷洒过微凉的肌肤。 “为什么不跟我说那个宫嬷的事?”亓御的自控力远非常人,纵怀里的人如何发烫,他自岿然不动。 谢陵清晰觉察到腰间轻重不一,索性把脸贴在他的颈侧,嗡嗡作答:“从前…是噩梦,也是耻辱,难以启齿,很害怕,怕有人知道,恨不得……” “恨不得杀了别人,也杀了自己。”谢陵说不出口的,他却知道。 早年皇室也有不少早熟的皇子,打小就栽在温柔乡。身在房事启蒙早的谢陵却也后怕成这样,他隐约能觉察到那个宫嬷混账的不轻。 戎马倥偬的亓御也曾在军营里被耳濡目染,脑海闪过几多耸人听闻的欢好之法,也知晓有些人有娈童之好,却也难以想象半大的孩子可以经历这些事。 瘫软在他胸膛的人,阖着眼不深不浅道:“那个人有条很长很长的裙带,我…逃不出耳房,只能…只能杀了她…” 痛苦至极的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y暗成了他心里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谁承想,本是被太后派来照看他的人,却是命中难逃的劫数。 唇上乍然一热,温软却是极富狂热的吻终结了他心里草长莺飞的回忆。心底疯长着另一棵参天大树,春水细雨浇灌着丹田。 脑海一片空白,再有意识的谢陵已然被人压在长案之上。压着他的人藏不住的笑意,目中的光璀璨华曜。 亓御俯视着谢陵,眼角轻动:“听说你养了个孩子?” 谢陵指尖抵着亓御胸膛,缓缓起身,自己整理了衣襟。道:“所以,你还能避我几年。不是那封信,只怕偷着回的你,再偷着走了。” 亓御握着抵在自己胸膛的手指,神色略有不自在,只是好整以暇道:“我倒是怀疑那信是你故意为之,激我的,摄政王果然不同往日了。” 谢陵微哼:“比起亓少将军,差之千里。步步为营,不知不觉的骗了老,哄了小。” 亓御不加掩饰一笑:“你一说骗了老,亓大将军来信痛斥了我借他ji,ng忠报国的良心,骗他粮草给襄成王府。我打算去见父帅,赔罪他老人家。” 谢陵微蹙眉,不赞同道:“听闻亓大将军管教亲子素来刚严,我不猜这话真假几分,但亓大将军坑人当是好手,你能清洗禁军,你父亲可是丰功至伟呐。”谢陵双目幽然,语气几分戏谑,“高京这边浑水你趟,亓大将军脱了身,便直接一锅端了最富庶的荆南王府,连戏台子都没让荆南王摸到,自己又赚的盆满钵满。” 亓御对谢陵这番y阳怪气,却十分契合他父亲形象的话,但笑不语。 谢陵见状,抬起另一只手伸出两指捏住亓御下颌,左看看右看看,品鉴似的发言:“你跟亓大将军差远了。” 亓御默然谢陵这…略带挑逗之举,侧首轻咳,“摄政王是打算心疼我一下?” 谢陵温文一笑,彻底将他的头偏了过去,不屑置辩:“得了吧你,少了西边这趟,北边你能跑的了?林硕回来不就是搬你这个救兵的吗?” 被识破各种心事的亓御丝毫不惊慌,自己坐到圈椅里的同时把谢陵扯到腿上,温香软玉在怀,无比惬意之余,提了提林硕:“北面是必去的,林硕的事可不小。” 谢陵笑容可掬的掰着亓御禁锢他的手,某人的腿梗在他两腿之间。 “才坐下,就说要走…你可真行啊!”谢陵咬牙切齿。 “别动了,”亓御一收力,谢陵整个人与他贴身相触,“你动不开的,如果不是那封信,我便去了西面再转去北面,最后驻守西南海崖。此生…唔…” 谢陵动作生猛的捂住了他口,同时狠狠瞪着他:“我给亓大将军写封信,你不必去西面,”谢陵目光略有渴求,“你留一阵子,可否?” 亓御目光落在金箔屏风,ji,ng致描摹的cha画摄人心魄,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吸引着他难以自拔。 “来都来了,哪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第48章 几日可否 日出于东方,晨光熹微,滢露清亮。 光辉灿烂满堂,一束辉煌从窗棂偷溜入,登堂入室的覆盖整座宫殿。 侍监小心翼翼的抚平金丝绣文的华服,而后从金丝楠木衣架上取了龙钩玉带,作势要系在摄政王健美的楚腰。 一只骨骼清钧的手恰好截住了侍监的动作,不由分说的夺了龙钩玉带。 谢陵淡笑无奈瞧了眼一脸玩味的拿着龙钩玉带之人,而后向侍监淡言:“都退下吧。” “是。”侍监领着其他一应人,纷纷扬扬的退出内殿。 谢陵抓住玉带一端,要扯过来系上。亓御却倏地一收负手身后,连带着玉带另一端的人踉跄前扑到他胸膛。 顿时间,金光灿灿的殿宇黑云压城。 y霾密布满面的谢陵语气y沉沉,道:“你藏我腰带作何?” 亓御微微后仰着上身,目光却凝结在谢陵的脸上,但笑而不言。 “昨夜你跟林硕谈论了什么?”谢陵凝思,忖度一言:“受什么刺激?大早晨的作甚?林硕在鲜卑给你惹了大麻烦?” “……你不是要腰带吗?提他作甚?”亓御显然不乐意扯开话题。 谢陵微愣,环上他的脖颈,错首贴近他的耳畔:“那你到底还不还给我…?” 亓御以面相贴着他,负在身后双手,挪到他腰上,双手各执玉带一端猛地将人拉向自己。 手上动作顺畅无比的给谢陵系玉带,猝然收力,束腰过紧,谢陵微微窒息,目中带怒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清早八晨的,你是折腾我呢?还是自己找不痛快呢?”谢陵几乎是勒着亓御的脖子。 亓御松了腰上的动作,笑意璀璨:“现在是不是系的刚好,方才估量有误。” “……”谢陵脸色转晴,“你当真是有雅兴……说说林硕的篓子,我总觉着你这心里有什么。” 沉吟片刻,亓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怨言:“林硕也算是个人物,直接被宇文部的人捉j,i,an在床。” “……”谢陵错愕一息,愣是笑出了声,“只怕是他有意为之,宇文部跟他提了什么要求?” 亓御耸眉:“还能提什么要求,无非是趁机讨要火器,想着与慕容部作战里讨巧。” 鲜卑单于犹如镇宅摆件,宇文部与慕容部表面把摆件似的单于当作佛龛里的天神,看似敬若神明,实则不屑一顾。 亓御隐隐觉得鲜卑单于的命还不如在位时的谢阳,连星夜遁逃的胆魄与本事都无。老实巴交的任大部提线摆弄,还一点儿脾气都未发作。 谢陵双臂收回,自顾自摸正了腰带,才心有忧虑道:“只怕宇文部不止是想与慕容部一较高下,我倒是觉得——宇文部想改朝换代,江山易主。” 亓御凝神蹙眉,一手虎口钳住眼前人的下颌骨,双目有神的端详着眼前人,发觉自己也不是全然能一眼看穿谢陵。 “请摄政王,说说摄政王的真知灼见。”亓御好整以暇。 谢陵索性借着下颌将整个头部的重量全压在亓御手上,神色自若道:“慕容部都叛离鲜卑跟突厥亡命之徒阿史那大王子狼狈为j,i,an了,可见宇文部现在的当家人有多么杀伐果断咄咄逼人,事已至此,一个慕容部都被排挤在外,砸了鲜卑单于的台子,搭建自己的台子,想来不难。” 言罢,亓御忽然靠近,薄唇几欲触碰他的白齿红唇。他却是偏头躲开的正好,一本正经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来这套。本王该知道的,你少cha科打诨。” 亓御心中五味杂陈,他喜欢聪明人,然,他的意中人也聪慧的太令他发指。 “我让林硕把火器馈赠给宇文部,让他们得偿所愿。”隐瞒不住,亓御便只能实话实说。 谢陵思量着此言,纤素的指尖拈了耳垂,借着一点微凉清了头脑。他缓缓抬手,蹙额肃穆的看着亓御。 心中挣扎百般,他才语气坚定不移道:“战事这块,我不如你明白,但我隐约觉得你让宇文部轻而易举得到火器的背后,必然是要宇文部付出惨痛代价。”顿了顿,踟蹰稍许继续道:“宇文部好说歹说也与你沾亲带故,你这般深谋老算的让母族人吃哑巴亏,真的过意的去?” 亓御哑然失笑,谢陵看不穿他的心思,却能估算出结果,也真是意趣十足。 “宇文部发动的内战,我那二表兄宇文岂有问鼎之心,拦不住也不必拦,”亓御心中有数,“更何况,鲜卑内讧也没什么不好,火器投入战场必有惨重死伤,一来鲜卑短期间恢复不到鼎盛,也省的再来与大晋生事。二来,突厥等势力觊觎火器,待见过火器之战残忍可怖,也许会歇了心思。” 谢陵颔首却一针见血道:“你想雪藏火器?” 亓御郑重其事:“刀剑已经无眼,战争本就残酷,大晋将士也好敌军也罢,我希望为国血战沙场的将士们即便为国捐躯,也能马革裹尸还。” 说明白点,便是不想火器投用战场让士兵连尸骨都烧成灰了。俗话虽言谁谁变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可是一个人真的变成灰,也就是把随风飘荡举无轻重的尘埃,即便落到相思成疾之人的眉睫,谁又能识君? 谢陵心清目明,这是亓御亲身经历惨痛生生死死之后,最大的感悟。 河清海晏歌舞升平,大晋暂时是做不到,边塞的硝烟仍旧弥漫。想熄火如何困难,亓御只能尽力而为。 尽管熄火之谋里,鲜卑的角色令人唏嘘。然,欲兴刀戈之人,早就应当想到了结局——功成万骨枯,功垂百家冢。 “咳咳咳……”女子灵动之声乍然而起,犹如优美动听乐章里的败笔,赘余而聒噪。 果断在卢家葬送卢润余世家子前途的罗织难得衣能蔽体一回,只是来的突兀,正好瞧见亓御与大晋小公子搂搂抱抱。 罗织笑魇如花,美艳绝伦的美人面上似有扭曲抽搐。 心中碎念,她说亓御为阶下囚之时对她冷冷冰冰,丝毫无男女之情,也从不问她如何解罗刹谣,原以为是亓御放不下颜面,现在她终于敢落实自己先前一时的荒唐之念。 亓御与前阵子高京狎玩男子的世家子也没什么分别!论资排辈起来,亓御约摸是此道的顶端人物——勾搭对象居然是近来崭露头角且风头正盛的大晋摄政王。 罗织目光依旧轻佻撒网似的落在亓御身上,巧笑嫣然:“少将军怎么不抽空,来瞧瞧我?摄政王政务繁忙,莫耽误了国事天下事。” 亓御很是惊讶罗织的神出鬼没,却也不甚在乎:“你还没打道回罗刹?” 罗织笑容更明艳了几分,亓御却是觉得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恶寒,心下几分不定。 “父王给了我两条路,若是能混水捞鱼最好,不能就暂时低头,国书已经呈给摄政王了。”罗织一张妖女迷行的脸,却是拼命挤出友善之笑:“父王想与大晋效仿古时,结为秦晋之好。少将军,以西南海崖五十年和平换你娶我,你看可否?” 亓御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谢陵,表明态度的嗤笑:“你有这么大的分量?” “当然,我现在可是罗刹天定的罗刹天女,你说有没有?” 罗织愉快的看着亓御慢慢降温的神情,罗刹国信怪力神乱之说,罗刹天女乃是能左右国主之人。 他恍然大悟,难怪当初罗织能放走他。 久久不言的谢陵终于有所行动,唤来外面的侍监,斥道:“罗织公主到来为何不通传?” 侍监哪里能知晓行如鬼魅的罗织来去,只能跪下请罪。 “来人,请罗织公主去质子府暂居!”谢陵直视罗织,带着初见时微不可知的挑衅之意道:“本王不管罗织公主在罗刹国如何尊贵,到了大晋,公主只有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和亲,二是为质。请出罗织公主!” “摄政王是不想与罗刹国和平相处了吗?”罗织不动,绝美容颜上隐隐生怒。 “罗刹国疆土几块岛屿,真当万里江山的大晋怕了吗?”谢陵约摸说了此生最冲动的话,“罗刹若是真能上的了岸,何必y谋诡计这些年。” 眼见两人掐的厉害,亓御直接叫自己的人请走罗织。 罗织气愤的还没走远几步,回首望去,亓御竟被呛她的大晋摄政王扯着腰带牵离她的视线。 脚尖一转,罗织又到了殿门,却被亓御身边的高胜寒等八甲士拦住。 “你们主子都那样了!你们还不去,居然拦我!”罗织气的跺脚。 听着门外罗织吵闹声,谢陵桃花瓣似的眼廓躁动的厉害,一手掖进亓御的腰带。 他道:“你的麻烦!你怎么这么多麻烦!” “谢陵,不要玩火。”亓御一点注意力都未分给外面那个救命恩人,只细细的欣赏眼前的美色,一手攥住扯着他腰带的手。 谢陵索性技巧性的解了他的腰带,侧首道:“林硕都敢被宇文部捉j,i,an在床,难不成你还不如自己的下属?想来定是你御下不严,林硕才敢在鲜卑胆大妄为!” 亓御哭笑不得:“嗯?你倒是头一个说我御下不严的?” 哗啦一声,他抛开手里的腰带,轻车熟路的解了他给谢陵系好的玉带,炽热的唇齿自眼前人齿白红唇席卷到颈侧,才呼吸紊乱道: “我不是林硕,没那么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什么时候要你。” 耳垂嫣红似块新鲜的上等脯r_ou_,谢陵双手攥着他的衣襟,呼吸困难道:“我……你…什么时候…去鲜卑…?” “过几日…可否?”亓御分不清自己问的什么日子,只是语气柔和似水生怕扯动他心里暗伤。 “……好…那便……甚…好。” 谢陵察觉不到自己语气里的放松释然,亓御却是了然于心。 第49章 别离前后 朝霞半掩,吞云吐雾将晨空熏染成青花色。水汽清露压低墨翠的枝头,天□□明却暗。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在长廊里,穿过金石虹桥,再沿着黄瓦朱墙走上一大段路,才将将可见巍峨耸立的宫门。 季掌印携带着几个侍监紧跟着摄政王,待到宫门不远处,才止步原地,远远候着听吩咐。 宫门之外是一众盔甲完备且个个都带着遮面的头盔,密不透风的连穿戴盔甲之人的双目都瞧不见。 高头大马并列几排,健壮魁硕的马身子上装备了轻甲,使得这些马匹有别于大晋战马。 “这些是宇文部的人。”谢陵轻扫一眼,便知曲折。 亓御难得不着玄袍,换了身藏蓝窄袖圆领长袍,结发的发带外扣着银环,一圈ji,ng雕细刻的古藤纹络衬的其人别有风华。 他言:“来请人的。”而后他挥手示意,远处以林硕为首的众人抱拳回应,而后翻身上马,一阵尘土飞扬的策马啸西风。 意味深长的瞧了赤锦金绣王袍的谢陵,亓御嘴角笑意幽幽,“这么早便穿了朝袍,摄政王辛苦了。” 谢陵边拍开他搂过来的手,边肃容不悦道:“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换身行头,临了了还装模作样,想不声不响的出宫?门都没有!” 亓御啼笑皆非,却是前倾着身靠近眼前人,语气婉转悠扬:“一来是太早,你近来兢兢业业的辛苦,不忍唤你。二来,此行耗时数月,唯恐你忘了我的模样,我这番样子,给我刻在你心里!” 谢陵听罢掩面笑的花枝乱颤,边道:“亓九哀,你也有出卖美色的时候啊!旁人苦别离的时候,都是不舍,或是出言让人等候,你却是给我来了出美人计,果真是用兵如神的少将军!” 亓御不羞不恼,再上前一步环住眼前人的楚腰,道:“不舍是真的,已经让你受别离之苦,让你等这种话我说不出口。”忽的想起什么,他补充一句:“居州给你的胜邪可还在?” 谢陵点点头,“挂在我床边了。” “那是我第一把宝剑,也是跟着我时间最长的兵器,”亓御措辞着,“早前把剑给你,并不止是给你把衬手的兵器,你更是我最珍重的人。我于你的心意,珍重与挚爱皆不够概而言之。” 谢陵指尖勾过他一缕鸦发,缠绕不结,笑容难掩的偏头想了想,道:“当是我怕你跑了才是,为什么你比我还恐慌?”说着缠绕着鸦发的指尖点了点某人的心室。 “摄政王神明雅俊,尧舜之德,着实抢手了些,臣不得不恐慌。”亓御轻咬啮眼前人唇,齿间柔软绞合,浅尝辄止后道:“我能清理的都清了,若再有心思的你但管让禁军剿了干净。” 谢陵礼尚往来回咬,道:“打打杀杀暂时用不到,我有法子,你别架不住罗织、郑氏什么的便好,别想给人做什么东床快婿!” 亓御颜色艰难,辞浅义深道:“我连近水楼台的摄政王床都没爬上,还东床?” 越扯越远,谢陵身子甚感酥麻。 “我…想着要不要给你送个什么?”谢陵觉得前面的话不好接,转了话题。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2节 亓御深拥怀中人,意味隽永了句:“我不用你送旁的,你就是我的念想。”话锋突转:“若真想送,便把你送给我罢。” 谢陵挺着身子,心如擂鼓,轰动的厉害,欲而又止。 “回去吧。”亓御松开人。 骏马就不在远处晃悠,离歌将起。 生老病死爱别离,人生八苦骤然在谢陵脑海炸裂。他拽住亓御的衣衫,步步紧逼靠近,一只手自衣襟伸入,一路寻至亓御心脏。 “早日归来,我就让你爬床。” 亓御哑然失笑,这到底是在谁用美人计?他怎么觉得自己受的诱惑更大。 日光尚未倾城,ji声长鸣。 文武百官踩着晨钟作响,迎着黎明光熙挺着臃肿的身子迈着迟缓的步伐,鱼贯而入的进了勤政大殿。 一个多时辰的纷议,一阵自由谏言后,百官集体望向坐在新添的摄政辅座上的年轻摄政王,好一副掷果潘安、看杀卫玠的皮囊! 若非生于帝王家,又心智机巧惊才不俗,这位摄政王定能引出邻女窥墙、南户窥郎的风流韵事。 官帽上的长耳纷纷东摇西晃,c,ao心着摄政王终生大事的百官们推选一人率先垂范,眼看那人满腹姻亲理论,准备气吞山河的一股脑倒出来。 上座的摄政王先行一步,道:“诸曹忧心国祚绵延之心,本王了然于胸。本王之心甚慰,既然诸曹如此有心,本王也不好辜负诸曹美意。” 百官对于一直避讳纳妃的摄政王一改从前的态度,简直要喜极而泣,心中纷纷估量着自己闺女入摄政王帐中能是个什么价位。 叶唤真与傅长书心中大疑,亓御前脚刚走,摄政王后脚就纳妃? 这两人莫不是矛盾冲天了?这么闹,还不知道日后捅出什么天大的窟窿。二人相视一眼,准备劝谏摄政王——切不可意气用事。 哪知,谢陵目光一抬,平静如水的话说出口却是翻江倒海的效果。 他言:“先帝遗子留君小太子虽然才将满一岁,然,诸曹之提议,确实是未雨绸缪的上策,国祚昌延乃是重中之重。” “鉴于九卿去八,秀女核选之事交由礼部与御用监共同协理,司礼监掌印督办。入选女子皆入留君小太子的青宫。” 偌大的殿堂,陡然寂静无声,好似天地华宇都入了画师的长卷,逼真的令人叹服,却又静悄的令人无言。 “摄政王殿下方才说什么?可否言清楚?”宰辅李荣业免不了要做出头鸟,要知道他送的女人最多——下落不明的也最多。 谢陵耐心十足,复述:“入选女子皆入留君小太子的青宫。”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百官脑中起伏跌宕着轰隆声。虽是晴朗白日,他们还未直视耀眼的日头,两眼就昏花涩疼。 入留君小天子的青宫?! 那留君小太子还是个n_ai娃!满打满算也得十多年才能人事,那时候他们的姑娘就算是国色天香的牡丹,抑或艳压群芳的腊梅,也还不如盘凉了的黄花菜! 打住劝谏的叶唤真与傅长书艰辛的忍住心里沸腾的笑意,这真是绝顶了。 谢陵力压百官嘈议,俊颜生冷,目色如寒石上的松影。 “诸曹不是信誓旦旦要为昌延国祚奉献绵薄之力么?!怎么?现在又食言反悔了?” 百官低头,有几个颇不服气执着笏本上奏:“太子年纪尚幼,吾等当先忧虑的乃是摄政王!” 谢陵寒色不改:“尔等口口声声昌延国祚,故作殚ji,ng竭虑,忧心之事不过荣华富贵权势,我大晋国祚单有皇嗣就能昌延的吗?!若非将士们忠心耿耿守卫疆土,能臣战战兢兢兼济天下,何来大晋?!” “本王能为诸曹臣服,深感荣慰。朝野上下皆是有为青年,尔等可是瞧不见?难道顾琛、刑生等不堪为尔等乘龙快婿?” 赤锦金绣的身影突然站起,俯瞰百官,谢陵语重心长,长叹:“诸曹当知本王早年为薛氏等歹人所迫,此生同先兄长昳王一般,难得后嗣。尔等何必为难家眷,又何必来揭开本王旧伤。” 叶唤真听罢,一时呛的脸红脖子粗,眼角瞥见傅长书嘴角极其不端雅得体的抽搐着。 而后急切的给阶上那位长身玉立的摄政王递了个甘拜下风的眼色,摄政王您这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百官对于当前窘迫的局面深感难为情,摄政王前身之事,他们也是知晓,前面还在朝堂上伙同宰辅阻止摄政王加封一字王。 病帝一家连着太后皆是在薛氏手下走过鬼门关的,摄政王这话唯恐只真不伪。 能不能人事且不说,单一条无后就吓退百官送女之心。没有子嗣,就没有政治砝码。难怪摄政王要养着病帝的后嗣,如此便说得通了。 百官面面相觑,开始将目光打量在摄政王说的有为青年身上。 有为青年们身子抖动如筛,整齐划一的看向摄政王,苦不堪言之余,万万没想到还要为君王尽忠到勤政殿上被人当女婿挑挑捡捡。 谢陵步履轻盈的回御书房,中途却是被添姓谢的阿缘截住。 谢缘开门见山道:“恩人,我想去鲜卑。” 谢陵睨着勉强养富态些的瘦弱小姑娘,疑问:“为什么要去鲜卑?” 谢缘目光闪烁,含糊其辞:“伍子逢…我师傅去了,我也想去…” “说实话。”谢陵道。 “……”谢缘轻轻咳着,“我…我想我师傅,想跟他并肩作战,携手同行!” 谢陵猝不及防的被噎了,“你才多大!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三,思春期来的也太早了,伍子逢可有二十又三四了吧。” 谢缘耷拉脑袋,犹如霜打蔫了的嫩芽,嗡嗡道:“过了年,师傅就二十五了,恩人,有点羡慕您跟亓少将军…” 谢陵这回被噎的更狠了,“你都从哪知道这个的…?…又羡慕什么…?” 谢缘讪讪一笑,“不用旁人说,恩人一见到亓少将军气势就弱了……羡慕恩人早生几年,亓少将军晚生几年,不像我跟师傅,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他就娶亲了,恩人,能不能让我去鲜卑?” 谢陵品味着谢缘话里的‘气势弱了’,哭笑不得,他只是不想气势凌人的让他与亓御隔开千里万里。 “你去吧,我叫人护送你。另外,你既然姓了谢,做我女儿不合适,唤我兄长吧。” “恩人!不,谢过兄长!” 第50章 同样贪心 傅长书兜兜转转于宫廷,待见过一队人马携着女作男扮的谢缘离去,才转脚于御书房,请求觐见。 金绣赤锦王袍的青年难得散漫随性而坐于圈椅,夺将萱草色的黛眉氤氲浓雾,琉璃瞳孔里银色泽光,如溪石涧流的呜咽白泉。 身后十人之宽的硕丽金箔山水花屏,金枝玉叶的雍容华丽,皆不如青年周身沉沉浮浮的暗伤默念。 “臣,参见摄政王。” 纵有百般无奈,傅长书还是不得不打碎伤景。 “免礼。”谢陵随意抬起眼皮,“何事请见?” 傅长书起身,轻轻抚平衣摆。微垂眼睫,语气清淡:“摄政王不打算跟着去吗?” 谢陵伸手取了本奏折,轻重不一的敲击案面。神色与言语皆冷沉了,“你大可放心,本王还不至于到色令智昏的地步,担子负在肩头一日,本王就不出囹圄一刻。” “摄政王这话说早了,”傅长书落落大大一笑,“摄政王若是真如此言,何必让那个小姑娘奔赴鲜卑。” 智者见智,聪明人的谈话虽语焉不详,但深意易懂。 一点随性而为,被人看穿且言的透彻。谢陵慢慢褪去戚容,换上一副鸷冷y凉的脸谱。 言道:“你既然猜出了,本王也不想实则虚之,鲜卑我一定要去!” 言之凿凿,意之确确,不容置喙。 傅长书郁然一笑,而后散去心中的积蓄愁闷,依旧姿态得体道: “还请摄政王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恕臣不能熟视无睹坐以待毙。” 谢陵垂低头颅,沉吟不语,良久后幽幽开口: “他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只让我记住他的模样。旁的一概不言,你猜他还会回来吗?” 最鲜活的模样留与君,最坏的结局许就是经年累月后,那模样就成了他心里死气沉沉的画卷。 “罗织公主不是留在高京为质?”傅长书避重就轻,尽量不做最坏的打算。 “亓御…与罗刹结下的血海深仇的死结,罗织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想还罗织一份恩情保护罗织罢了,”谢陵缓慢抬起头,“鲜卑事毕,神机营就要直奔西南海崖,届时…可想而知。” 亓御的蓝图已然描绘完毕,地方军府集结应战,‘征将’之策募集良将,哪怕战火四起,各方也有实力可以应对。 唯有西南海崖,亓御必是亲临其境,终结往恨宿仇。 傅长书话在喉咙难言,本想说的劝诫,此刻都结为重石,压的心口沉重。 “亓少将军让您记住他,未必然就会如此……” “……傅许,伯阳皇兄留给你的话,你清楚了吗?”谢陵直视傅长书,“原本,我能等,等到留君长大些,可是我贪恋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所以我片刻也等不住……我想知道亓御究竟要不要我………” ———————————— 一月尽矣,陌道苍茫。甲声有章的响彻旷野,几点明星澄亮,孤立在无边无际的夜幕冰河。 枯柴老枝烧的吱吱作响,噼啪声里火焰愈加旺盛明亮。 裹着风衣的林硕借着火光瞧清了高京的来信,笑的前仰后合。 他道:“摄政王不能人事,且不育子嗣……不是…,亓少将军怎么看这事?” 伍子逢冷瞥了眼林硕,暗暗沉下心,这样不光彩且极其失颜面的是事…居然提上了廊庙,竟还传到了四境。 千古奇耻,莫过如此吧? 亓御倏地夺了信,掌中力化为齑粉,目色疾厉的看了眼林硕。 而后,兀自于火堆旁坐下,冷峻清然的面容被火光照的清晰可鉴,鬼斧神工雕刻的绝佳轮廓,美则美矣却煞气骇人。 “我…是不是太…贪心不足?”亓御嗓音磁沉如迷。 林硕作死的抓了把火焰,不嫌手炙热的发疼,言语道断两个字:“确实!” 亓御抬眼,眼色如刀的扫了他一眼,“怎么说?” 林硕拍着大腿,呸了句:“罗刹国跟你言和?可能吗?!罗织就是个幌子!骗骗朝堂那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尚可,给你那个摄政王上点眼药也成,在我这,死也不信你能言和!决战还差不多!你说是不是?!” 同场战役爬出来的,到底还是有几分敏锐察觉。亓御不可置否。 林硕平复激昂,冷静道:“你若是真打了决战的心思,先前那般跟摄政王相处,确实有些贪心了,一边抱着必死之心的决战念头,一边又让摄政王记着你,着实…混账了…” “再说不好听点,你这回真交代在海崖了,真让摄政王记住你一生?…那可真辛苦…。” “那又如何?”火光里的亓御神情决绝,极其专断霸道的口吻叙着话:“除了我,他谁也不能记在心里。我就是要他只能记住我,我不要什么默默无闻之情,我的只能是我的。王渊澄、扶昃那套,屈得慌。” “恨也好,爱也罢。我管不了他身边今后会有谁作伴,但我一定要他的心只属于我。” 林硕错愕呆愣,而后仰首遥望夜空。 他思量一息,至死不渝的倾心一人,却藏着掖着不让他知道抑或是大义凛然的不求回报……约摸是圣人的行举。 他们都是活在凡尘的俗人,大义灭亲不够,难道连自私的让心悦之人心中只能有自己也不行?那还不如剃度出家,青灯古佛木鱼作伴的好。 “也是,情圣几多,不缺你这一个,混蛋点就混蛋点吧…”林硕本欲拍拍亓御肩头,却被亓御拦下。 他言:“有暇评头论足于我,不如想清楚宇文岂想作甚。” 林硕身子一僵,“他要宇文嵚联姻,笼络人心,我也是俗人,不能看着崟崟娶妻。” 前些日子既要与扶明等人忙着阻击东突厥,又要防着北突厥趁乱投机取巧。鲜卑内讧之余,还要以防战火殃及边境。 林硕心力交瘁之余,难得见宇文嵚一面,才得知宇文嵚被联姻。只能下下策的送上门,给宇文岂留把柄。 好在宇文岂尚愿给亓御这个表亲几分薄面,才拖住宇文嵚的婚事。 亓御嗤之以鼻:“笼络人心这种事,宇文岂自己能来,宇文岸也能来,再不济宇文岁也不小了,怎么偏挑了宇文嵚?林硕,你是关心则乱。” 明知是虎山里的捕兽陷阱,却不能不跳。 “那能怎么办?摄政王要是这个地步,你不乱?”林硕秉持独痛痛不如众痛痛的卑劣ji,ng神,言道。 亓御呵声,挥灭了火堆。隐在如墨夜色里,凉声一语:“宇文岁做不了人质,宇文岂笃定你不会动宇文家的人,我顶多为你游说,争取时间,你直接劫了宇文嵚走人。” “那火器呢?”林硕不愿交火器。 “给宇文岂,随他用。”亓御不甚在乎,“待他用完了,你挑时间收回就成。” 林硕一行人随着亓御的动作,陆陆续续翻身上马,“那你…直接转去海崖?” 无人回应林硕,仓促的马蹄声响起,借着微弱的火把光亮,他瞧见亓御乘马一骑红尘而去。 宇文岂栗色发编就齐整,额间系着琉璃黄的白驳玉片额饰,深邃如海的瞳孔倒映着素未谋面的表亲——亓御。 依照中原礼仪,宇文岂客气热络的给亓御上了茶饮。 亓御端起杯茶水,垂目瞧了茶水上漂浮的绿芽。浅尝辄止,抬起头看着宇文部如今的当家人宇文岂。 宇文岸相貌秉性皆坚实如堤岸,能挡住滔天洪流,却也坚直过头。宇文嵚生的冶丽,聪明伶俐,城府有限。宇文岁相貌英朗犷野,身手也是极好,却是鲁莽率性。 如此比较一番,亓御能明白为何是眼前这个沉稳斯文的宇文岂做了当家人——衣冠禽兽,城府森然。 宇文岂不漏痕迹的打量了眼前冷然稳重的表弟,满意之余,却也心事重重——无事不登三宝殿。 “御表弟怎么得空来鲜卑做客?”宇文岂温文笑着。 亓御淡笑以对:“二表兄,林硕乃是我的部下参军,我自然要亲自走这一遭。” 宇文岂不说话,也不变脸。只是想着如何破局,然,一个家仆却行色匆匆到来。 家仆俯身至宇文岂耳畔,低声道:“三公子被人劫走了!” 宇文岂眉头凌厉,却是绷住了笑容,只是挥挥手让家仆退下。 他纵是心中百般不妙,却也不能翻脸,只得温容好语:“亓御表弟何必一来便兴师动众劫人。” 亓御神色大变,一脸惊讶,诧异至极的开口:“劫人?什么人?” 宇文岂微眯,难道不是亓御劫走的三弟? 一想到有此可能,他便坐不住了。竟失礼的告别亓御,抬脚出了客堂。 伍子逢看着远去的人影,道:“人当真不是主子劫走的?” 亓御抿口茶,“当然是我,宇文岂想利用宇文嵚获利,前提是宇文嵚安然无恙。宇文嵚出了事,单就在庙里烧香的舅母就不能饶他。” 伍子逢心下镇定,这水主子早就摸清了。 第51章 银面紫衣 一连数日,宇文嵚下落不明。 而,林硕却是带着大批火器上门,出手极其阔绰之余,更是咄咄逼人的向宇文岂讨要宇文嵚。 宇文嵚消失的离奇古怪,多方打探寻找,皆是无果而终。 一想到尚在高庙烧香的阿母与阿父大人,宇文岂便惶惶不可终日,焦头烂额。 鲜卑贵族不似中原钟鸣鼎食之家,如何争凶斗狠,都没有挥刀向自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胞兄弟的惯例。 这也是宇文岂能僭越嫡长兄宇文岸做宇文部这一代当家人,且能让宇文部上下心服口服的重要原因。 宇文部老一辈们酷爱烧香礼佛,许是因为年轻时候杀业太盛,也许是为子嗣后裔积福。 总之,宇文岂心知肚明三弟宇文嵚纵犯了什么混,跟林硕何等厮混,也都不能让宇文嵚在他手里出事! 宇文家三兄弟捎带着亓御齐聚一堂,宇文岂等人漫天撒网似的派出的探子,终于有消息反馈回来了。 “三弟…在慕容矢手里。” 宇文岂慎重的将手里的暗报传给宇文岸,未有动静的牙床,却好像在切齿的咀嚼铿锵钢铁。 宇文岸久久陷在纸张文字里,难以自拔。 这暗报可疑之处实在是多,单就宇文部与慕容部如此危急胶着的关头,斗的翻天地覆之时,宇文岂怎么可能让慕容部的人到自己的地盘上劫走三弟!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敞亮的摆给众人。然,攸关宇文嵚性命,不得不慎之又慎。 此刻此间,宇文岂恍若先前被他逼迫着,心甘情愿的跳进捕兽陷井的林硕,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与虎谋皮。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3节 “二弟,三弟到底是阿母与阿父的儿子,三弟与林参军之事,说到底是咱们一脉的家事,父母未出言定论,部里长老们如何言论,都是无用闲话。”宇文岸对于三弟性命交关之事,态度鲜明,“无论如何,父母大人未归,哪怕此事是有幕后黑手推动,也不能置三弟性命不顾。”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而归来的宇文岁疲惫之态未去,却仍是ji,ng神矍铄的点着头,“三哥不能出事,不管三哥究竟是否在慕容矢手里,我们都要与慕容矢正面交手一遭。” 宇文岂神色肃穆,认同二位兄弟之言之余,还是冲亓御言道:“亓御表弟觉得三弟是否真的在慕容矢手里?” 亓御平静如水,只是坦然应答:“宇文部与慕容部相争,慕容部嫌疑最大,但也不排除突厥坐山观虎斗,等渔翁之利的可能。” 对于宇文岂多番试探,亓御见怪不怪。毕竟他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设计宇文岂。 宇文岂若是想不到这层,或是轻易打消猜忌,也不能把慕容部逼得连自证清白的法子也没有,任由他脏水泼面。 幸得宇文岂对于敌人手段狠辣决绝,丝毫不给慕容部在他那里开口的机会,这才使得他顺风顺水的搅混鲜卑、突厥两滩水。 ———————————— 慕容矢得到宇文岂三弟失踪后,碍于慕容部处于劣势地位,不欲与宇文岂起冲突,尽全力的避讳宇文岂三弟失踪之事,却还是被背了‘幕后黑手’的锅。 修竹篁园,翠碧连城。黛灰石板长道,两侧淙淙溪流潺潺流淌。雕木成栏,棕木铺就一条飞桥,木桥之上芝兰玉树的公子翩翩而行。 八角亭子,檐角缀着红带的铜铃随风奏一曲幽径小调。 “慕容公子何必忧心如焚,”衣净如雪的王渊澄拈起一只瓷杯,棕红的茶色沉沉,“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万事皆有回转。” 慕容部与许多鲜卑贵族一般向往中原文化,汉化程度不轻,慕容矢本人更是对王渊澄这样端方君子作态受用至极。 他礼敬一言:“并非矢无病自炙,而是宇文岂手段非凡,慕容部节节败退,若再与宇文岂起冲突,怕是前路渺茫后路断绝。” 先前宇文岂顺应鲜卑诸多贵族兴佛,笼络人心不说,更是削减了慕容部的威信。又蓄意引诱慕容部目光短浅的长辈参和突厥之争,致使慕容部不可避免的上了突厥大王子都侈的贼船。 而后,宇文岂又将此事大肆渲染成慕容部勾结他国欲不轨于母国。明枪暗箭齐发,杀得慕容部猝不及防,别提反手回击,就是洗白己身都够忙活了。 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慕容矢思及此,难免愁山闷海的抑郁。 王渊澄将慕容矢愁容收进眼底,一丝ji,ng光闪过,却是温色从容应道:“慕容公子不必如坐愁城,寒倒以为这是个契机。” 慕容矢沧桑的眉眼尽是疑惑不解,只是直愣愣的瞧着这位来自中原的高人。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借突厥的刀杀宇文部之人。”王渊澄淡笑言语。 慕容矢一扫y霾,双目静光闪烁,“寒公子大智!宇文岂能利用突厥拖我慕容部下水,我也能利用突厥人杀他!……只是,如何才能让二者刀剑相杀?” 王渊澄莞尔一笑:“宇文嵚不是在慕容公子手里吗,大摆筵席,两方汇聚一堂,刀剑无眼。” 慕容矢思量可行,却仍有漏洞:“只是宇文部没有实质伤害,只怕宇文岂不会与突厥起杀戮,更不会亲自赴宴吧。” 王渊澄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道:“寒给慕容公子准备了礼物。” 顺着王渊澄的目光指向,慕容矢遥遥望见竹林里被人押解的小姑娘——谢缘。 “那是?”慕容矢不甚明白。 “把这个小姑娘的画像送去,宇文部一定会赴宴的。”王渊澄点到为止。 宇文部。 宽阔敞亮的大院,仆人恭敬的弓着身子匆匆疾行过廊下,尽量避开正在争执不休的贵客们。 “少将军,阿缘在慕容矢手里!属下…不能坐视不理!”伍子逢僵硬着脖颈,不低头。 亓御脸色不明朗,阿缘落到慕容部,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却不是太大的坏事,反而能使宇文岂相信宇文嵚之事真的与他无关。 亓御还未答伍子逢的话,身后便响起了宇文岂的话音:“亓御表弟,你身边的护卫与这小姑娘相熟?” 刚说曹c,ao,曹c,ao就到。宇文岂的试探来的迅捷。 亓御转身,神色凝重,郑重其事道:“慕容矢的邀约,还请二表兄允准我同行。” 听罢,自亓御前来小半月里宇文岂算是头回落下心中的重石。至少,慕容部的鸿门宴,亓御这里不会再生枝节,那火器也能安心用了。 修竹篁园的鸿门宴,如期而至。 宇文岂、亓御同宇文岁等人按部就班入席,东突厥阿史那大王子都侈率ji,ng锐部下百十而至。 宇文岂与慕容矢相视一笑,各自偏头。内心不约而同的讥笑都侈,这阵势是有多怕死? 思及此,宇文岂举杯遥遥敬了慕容矢,自顾自饮用美酒,同时内心恭贺慕容矢喜得愚友一位。 慕容矢自然明白宇文岂的嘲讽,黑沉沉着脸,万幸他还另有准备。 全部期望于都侈,猪都能轻盈如猫攀爬上树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准备谈谈正事之际,慕容矢的后宅轰隆一声如惊雷炸开,黑烟袅袅。 侍卫行色匆匆而来,暗报慕容矢:“王公子带来的那个小姑娘,炸了围墙跑了!” 慕容矢手腕一抖,“什么?!追啊!” 那侍卫还没回话,慕容矢的近卿跑了来,道:“北突厥来人了!” 慕容矢头疼脑昏,努力平静一番,尽量冷静道:“能追回那个女娃就追回,实在不行就作罢!别让人抓住小辫子!” “你,快请北突厥的来使啊!” 慕容矢心中期盼着,北突厥来的千万别是都蓝王子,否则他还没借都侈的力打击宇文岂,就要因为都蓝而被都侈记恨上了! 北突厥的来使信步入了宾堂,来使虽是个男子,却一袭稳重奢华的紫金华服,白金镶边的袖口ji,ng致儒雅,整个人风神玉秀。 众人抬眼望容,却是银光肆意的面具先入眼眸。男子唯有光洁莹润的下颌,显露于人。 慕容矢从未见过这样神秘却有不世风华之人,久久回神才客气有礼的请人入座。 亓御巡视那人一遭,手里的夜光酒盏转了又转,没个止头。 姿仪瑰丽华昳者向来容易得人好感,慕容矢对银面紫衣男子显然颇具亲切之感。 他一番没个尽头的寒暄冲淡了蓄势待发的剑拔弩张气氛,可却让默不作声亓御脸色冻结成冰。 亓御高举夜光酒盏,与银面男子遥遥相望,似在邀君共饮一杯。 银面男子从容得体的断了慕容矢的寒暄,举杯回应亓御。 浅酌美酒,水泽浸润白齿红唇,泽光蛊惑人心,亓御心头一紧,瞳孔颜色深如浓墨。 引他异状百出之人,却是抿唇轻笑,一点舌尖软红掠过唇瓣,却雅而不薄。 亓御心中滔天巨浪,翻江倒海个无休无止。 他看着银亮的面具,目色肃而不怒,仿若在质问对方——这没规矩的小动作是跟谁学的?! 第52章 写个文案 《渊主长极》 照凝君——长极 青君——燕瞳 神坛之上,苍生敬畏。神坛之下,万物遗忘。 天旷地阔,生灵万千,唯有他记得我、眷念我、等候我。 不做圣人,此生但求无负于他。 文案 千百年前,无上神界凌驾九天之上,贵重三界,威慑八荒。 然,正邪失衡,横生灾虐,殃及天地,烈邪渊火,熊熊燃烧。无上神界首名神祇青君,以尽神脉,平难息灾。 首神青君寂灭,无上神界随之尘封,不问九重之下世事。 照凝君长极违逆无上神界律令,反出无上神界,游走三界,不羁千载,浪荡浮生,平生最喜欢新鲜事、参和新鲜事。 长极:没有什么深渊,我就是深渊。 燕瞳是地府三千溺水中一缕孤魂,却也与众不同——投生百世,次次亡命于洞房花烛夜。 因此,燕瞳俨然成了地府的名人,标新立异的无人可效仿。 燕瞳本人表示苦闷至极,他就想为人时日长点。 后来的后来,他退而求其次——能不能别老让他在洞房花烛夜咽气?! 顺便说下,笔者是个写写闲文的人,基本不混网站,不太懂各个网站的规矩,晋江规矩不清楚笔者很抱歉,文辞措辞不严谨是笔者之误,但本章节并不越界,不懂规矩,原则也是要有的。 还是要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越界…也锁…… 第53章 来人是他 北突厥来使来的微妙至极,一旦站了阵营,那就更微妙了。 本是以一敌二的宇文岂心情有几分愉悦。倘若北突厥站了他的队,慕容矢只怕要悼心失图。 气氛极其y诈诡谲,亓御望了眼候在偏堂高胜寒的手势,神色松动,长眉拧结。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亓御执壶猛灌了酒水不算,起身故作醉醺之态,竟端着酒盏步子凌乱的走向北突厥‘来使’。 宇文岁慌忙要起身拦下亓御,却是被宇文岂拦下,“北突厥若是站到我们这方,我们将如虎添翼。” 且,他隐隐觉得亓御与‘来使’相熟。 慕容矢亦觉察此景怪异,但碍于都侈尚在,不能对北突厥‘来使’过多关心。 亓御眸深如渊,却清澈见底,眼中尽是难言缱绻。他知道,拿下面具就能看见谢陵。 斟满一大杯酒水,亓御不由分说的递给眼前人,却在眼前人接过酒盏时转腕倾洒其一身shi润。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的睨着不按戏折子演的戏。 “立即离开这里。”亓御音量低沉的只有靠近他的谢陵听的清楚。 “…知道。”谢陵眨眨眼,却直接向慕容矢开口:“慕容家主,都蓝王子意思是,望您三方择二,留得青山在。” 慕容矢神情猝然一变,三方指的是北突厥、东突厥、宇文部,择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北突厥要靠拢宇文部,但如若慕容部放弃联合都侈,北突厥便会设法让慕容部不被宇文部全军覆没。 毕竟,北突厥也不希望宇文部一家独大,既然大家都一裂为二,那谁也别想安然坐大。 慕容矢显然为其所动,却是犹豫不决。 “另劳慕容家主借个方便。”谢陵轻撩衣摆。 “来人,请来使去更衣。”慕容矢不着痕迹的示意管家,务必把人看住。 谢陵随管家行两步,蓦然回首,“这位公子不一同去?” “我表兄失礼之举,还望来使不要怪罪!我在此代表兄致歉来使。”宇文岁生怕其中有诈,不敢让亓御犯险。 故作醉醺醺的亓御掩面啼笑皆非,他正想着如何辩解脱身,谢陵便捞了他一把,哪知宇文岁如此不上道。 亓御目光清明的看了一眼宇文岂,宇文岂心中警铃大作,他从亓御目光里看到了危险的提醒。 “宇文部的表兄,你真的不同行吗?”银面下唇红齿白交相辉映,甚是摄人心魄。 “在下失礼于阁下,自然要向阁下表以歉意,阁下先请。” 慕容矢默不作声看了眼宇文岂,发觉其并无作为,因为亓御二人仍旧在他地盘里,便放任二人同行,却是加派人手跟着二人。 二人同行,才刚出了宾堂。刚行尽一条长廊,宾堂便在轰隆声里炸裂,断木瓦片飞jian,灰尘如雾冲天而起。 亓御一掌毙命管家,神机暗卫出没,无声里解决慕容矢派遣的人。他本人带着谢陵躲远一点,以防刀剑误伤。 二人离宾堂隔着两道长廊,才停下步子遥遥望着轰然倒塌的宾堂。 “御表兄,你可真狠心,表弟与表兄都不要了?王渊澄这惊天雷可不是闹着玩的。”依旧带着面具的谢陵玩味道。 亓御抬手,直逼谢陵面门,拿下面具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言:“北突厥来使,谁是你表兄,别乱套近乎。” 谢陵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眸直视亓御,“那你是我什么人?” 亓御觉得这问题巧妙绝伦,以致于他不得不转开话匣子,“你见都蓝了?” 见他转开话题,谢陵神情黯淡几分,淡淡颔首以应。 亓御一步到位,两指捏住眼前人下颌,欺身一吻,而后语气骇人听闻道:“不准再见他,我是妒夫。” 谢陵顿时失神,待神魂从九天外回转归来,眼前人已经在他唇上一番折腾厮磨。 他趁着空隙,笑言:“这便是你险些废了都蓝双足的原因?嗯?妒夫?” “我没杀了都蓝,已经仁至义尽。”亓御觉得不够尽兴,“怎么?你想为他叫屈?” 谢陵被眼前人圈禁墙隅,压在青瓦黛墙,腰上一只手迫使他不得不与眼前人贴身而处。 “这么一算,御表兄吃的是陈年老醋了。”谢陵不自觉的将双臂架在眼前人的肩上。 亓御不可置否,得知都蓝对谢陵的心思后,他确实是起了杀心,碍于都蓝还有用处,退而求次的折磨其解解恨。 额间相贴,温热升腾到发烫。亓御略扬嘴角:“嗯?套近乎套上瘾了?” “怎么?席间,我觉得你挺受用这几句宇文岁这几句表兄的。”谢陵蹙眉。 勿论新醋陈醋,皆酸的直教人坏掉一副好牙口。 “你可要想好了,我对表弟可见不得多好。”亓御笑意不减。 谢陵哑然,他这话倒是实在,他的表弟还在宾堂废墟不知道出没出来。 “走罢,”亓御瞥了眼谢陵身上的水渍,“这杯酒你还真敢接。” 他就是见不得慕容矢同谢陵套近乎,一时兴起想靠他近些,顺带想法子让谢陵离开宾堂。 “妒夫者皆近悍夫,不敢不接。”谢陵被牵着前行之余,沉思一言。 亓御偏头淡然自笑,“万幸我非女子,不然摄政王能借着七出能休我七回。” 谢陵垂首看着二人十指相扣,郑重声明:“你的话,一回我都舍不得。” 慕容矢的宾堂炸的蹊跷,但在场的人物皆是狡兔三窟的本性,北突厥来使一离席,皆纷纷坐不住了。 因而惊天雷爆炸之时,一行人已然挪到了宾堂大门。待雷声炸起,四座哗然逃离废墟。 借着爆炸,三方人人马厮杀混战。 原本身边携带百十ji,ng锐的都侈顿时就不够惜命了,慕容矢与宇文岂的人马数量至多,他的人手根本就不够看! 慕容矢看着坍塌的宾堂,眼色浓郁难化,王渊澄明明说了不会殃及他的人!可现在他的人被炸伤的最多! 宇文岂凭借自身实力过硬,将都侈与慕容矢两路吞并,宇文岁身手不凡,于混战里鞭笞中都侈,当场取下都侈首级。 不敌强敌的慕容矢错信外人,终沦为阶下囚。 一回到宇文部,宇文岂便直奔亓御而去。 先一步回来的亓御安置好谢陵守株待兔,等着宇文岂回来。 “亓御表弟你一早便知宾堂危险!你我到底还有丝血脉连着!你可知,我兄弟二人逃不出,是何后果!”宇文岂忿然作色,且心有余悸。 对于宇文岂的愤怒,亓御不甚了了:“二表兄实不相瞒,我也是到了宾堂才发觉,更何况,二表兄不应当先想想慕容矢哪里来的火药吗?” 宇文岂一愣,疑心随之而来:“难道,我宇文部有内鬼?还是,你们中原有人故意作祟?” 亓御沉思,“二表兄还是好好审审慕容矢罢。” 言罢,亓御作别宇文岂。 “等等!北突厥来使,亓御表弟认识?”宇文岂果真是城府森然,点滴不漏。 “二表兄放心,北突厥不会是二表兄问鼎的绊脚石。”亓御面色生冷,眸中浓浓警告。 宇文岂沉吟不语,看来北突厥‘来使’身上是做不得文章了。否则,亓御就要成为他一步登天的阻碍了。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4节 行过宇文部的木制长廊,廊边灌木翠色星屑点点滴滴。虬枝蔓蔓,蜿蜒盘旋,尽头林立数株花枝。旁逸斜出的枝丫后,俨然是雅静居所。 此处正是亓御生母未出阁时的香居,本就槛花笼鹤的女儿居,现下更是门窗紧闭,周遭静悄悄。 直到一道颀长的身姿推开房门,惊起水声阵阵。 来人长腿越过立屏,水汽弥漫间瞧见脂白如玉,呆滞不动。 “你…你怎么直接进来了…”慌忙没入水中的谢陵双颊如火似枫。 亓御眸色凝重,脑海风驰电掣的反复回想方才的绮丽光景。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也进去…?” 谢陵侧首思索,“你先…先出去,我整理好了,再出去…” 亓御粲然一笑,“抱歉,妒夫皆近悍夫,”他一手解了自己的革带,边继续道:“谢陵,方才的话我权作你选了后者。” 转眼间,他人便衣衫褪去一半。谢陵眼见着他要褪去中衣,慌忙叫停,“我这就出来!” 亓御冷哼:“晚了。” 无人暖和的锦被冰凉刺骨,亓御怕冻着谢陵,自荐为暖垫。 锦衾发热,谢陵心如油煎,面色如血。 亓御好整以暇:“你要是懂的话,在下,我也没有意见。” 谢陵呼吸一滞,反口咬了某人的颈侧,以示报复。 磁沉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到底,想好了?” “……”谢陵沉默一息,纳闷道:“亓御表兄,你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说下,笔者是个写写闲文的人,基本不混网站,不太懂各个网站的规矩,晋江规矩不清楚笔者很抱歉,文辞措辞不严谨是笔者之误,但本章节并不越界,不懂规矩,原则也是要有的。 还是要说抱歉,不熟读规矩是笔者的错。 觉得要道歉的话,一次性道歉完吧。 本文前期就很崩溃,主要新手把控力不好,感谢阅读此文并收藏的读者,笔者为个人不成熟文笔真挚抱歉,笔者努力成长中,敬谢诸位包容。 第54章 拿起放下 颈侧锦枕空空如也,谢陵一翻身却瞧见了穿戴齐整的亓御在明窗前放飞了只信鸽。 他支枕而起,胸膛是柔滑如缎墨发,言语道断:“你定是又给谁挖坑了。” 亓御背靠明窗,负手而立:“王渊澄太闲了,让王家陪着他折腾。” 谢陵蹙眉,不愿轻易点头:“慕容部的那场无妄之灾,可是冲你去的,他想杀你,不如趁着他势单人孤,一绝永患的好。” 亓御盯着一点乍泄春光,半扬唇角,“你非要这样跟谈我这个吗?” 闻言,谢陵倏地往上提了提锦衾,觉着遮的密不透风才开口:“你又不是会因为这个分心的人,若是分心,也必是又有旁的事。” 无可奈何一叹气,惆怅沉沉负在亓御心头。心想着,是不是把他养的太聪慧了些? “摄政王抬举我了,”亓御惆怅冲淡,好似兑了半壶花蜜,心间甘甜清润,语气也明快了:“我打算弃武从文,摄政王觉得如何?” 谢陵惊喜交集,本欲爬出锦衾,伸出一臂寒意森森的他立即又缩了回来。 还是穿戴得体了再往外爬,谢陵心道。 亓御被他这番动作逗笑了,蓦地变脸,脸色肃沉严峻,“听闻,朝中有人上谏臣杀业太重,殿下觉得臣戾气太重。” 谢陵慌忙摇头,掷地有声:“谣言止于智者!” 亓御肃容不展,挑眉继续道:“还有人言,臣堪比杀神。” 谢陵裹着锦衾,盘腿坐起,庄严肃穆好似天坛祭天一般,仿若亓御就是践行他此言若虚遭天打雷劈的神邸。 他言:“九哀不是杀神,是我的福将。” 亓御站距地地方离床榻稍远,却也没有到生分的地步。 闻言冥思许久,他才抬起步子,步履不停地到了裹得跟稻谷堆一样的谢陵面前。 “谢陵,你可知我父帅为何拥兵自固却不起谋心?”伴着话音,他弯下腰靠近谢陵。 谢陵忖度,而后慎重斟酌道:“为了长昭公主?” 他听着谢陵的揣测,星眸粲然,眸中是化不开的隐情,冲不淡的深色,如白雪苍山,亦如银浪洱海。 万千荒芜沧桑里,始终如一的纯粹情意。世态炎凉的洗礼,斗转星移的风化,时移势迁的蹉跎,坚贞不渝的深情尤不可辜负。 谢陵被亓御莫名爆发的深情惊的不知何年何月何所,意识被暖流覆盖,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长昭公主墓前,父帅诸多誓言唯有一种未改,”亓御想起他父亲许久之前被他忽悠借粮,捎带着传给他一封漏了一二心事的书信,“父帅曾言,此生他在一日,便再也不允谢氏女儿踏足疆场一步。” 长昭公主便是他父帅不允踏足疆场一步的谢氏女儿,只是可惜,他父帅与长昭公主年岁相错十载,待他父帅有能力践行此誓言,长昭公主已然血浇战火。 “亓大将军情深义重。”谢陵搔首踟蹰,良久极其敬重的作出评价。 “子承父业,我亦当如此。”亓御道。 谢陵偏头,犹豫伤感道:“可是谢氏现在没有女儿家上战场,所以你还是要奔赴西南海崖。” 亓御深感挫败,他发觉谢陵在某些事上思路清奇的令他头疼。 “可是有你,”亓御慎之又慎道,“我若一意孤行去了海崖,你必然又跟现在一般跟随其后,一来,我不愿你受战火之苦,二来,你在我也无法真正全身心了结往事,我要对同袍负责,不可轻易开战再步前尘。” 谢陵攥紧锦衾,亓御言轻却放下的诸多,反倒惹他内心愧疚。他终是不忍,出言:“可是,你与罗刹的宿仇旧怨呢?那些枉死之人呢?你真的放的下吗?其实你不必…勉为其难……” “并非勉强,”亓御上前拥人入怀,“人活着不止是为了仇恨,如果是为了你,我亦可放下屠刀宿怨,至于故人…我愿黄泉赎罪。” 谢陵只觉得面颊滚烫,眼前明窗、圆桌、锦屏与琉璃灯罩等皆成了催泪的物件,令他热泪盈眶。 他哽咽着,尽量忍耐着情愫的崩溃翻涌,“此话当真吗?” “话比真金,情比金坚。”亓御任由谢陵质疑。 细碎两声,他腰间扣紧的革带被怀里双目shi漉的人解开。他却是按住其人之手,无奈一笑:“别闹,真不想下榻了?” “你若有本事,就别让我下。”此刻某人只沉浸于发乎于情之中,不可自拔。 亓御笑意悠长,却还是从从榻里把某人的衣服扯了过来,不由分说的给某个暴露无遮的人套上。 口中亮话:“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回京,满足你的要求。” 谢陵无惧一笑,顺从地让亓御给他穿衣系带。 银霜华服肩头散落鸦发三千,谢陵看着亓御给他系好腰带,而后俨然本色出演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皇室子弟,他指了指散落的鸦发,示意亓御这里还没整理。 亓御轻捏他下颌,语调与长眉齐齐上扬,“你是不是还要对镜贴花黄?” 口上虽这般嫌弃着他事多,却还是替他用玉簪挽起雅发。 “你还真会束发。”谢陵惊讶。 亓御不悦了瞧了他一眼,“本将好歹也是及冠之人,戎马倥偬数年,难道不该会?或者你想叫个婢女来伺候你?” 他话音刚落,谢陵便将脸凑了上去,情深一舐与他唇齿相依。 “果然是妒夫。”谢陵错首伏在他耳畔,深信不疑道。 亓御一掌将他头按在自己肩上,不以为然一句:“回去后,还可以让你知道什么是悍夫。” 旁逸斜出的枝丫后立着三个人——林硕、伍子逢以及谢缘,伍子逢简单粗暴的捂住谢缘的双目。 “师傅你作甚?!”谢缘扒拉着伍子逢布满茧子的手,不满的控诉。 “小孩子家家的,这个看不得!”伍子逢觉得自己的主子应该把明窗关了。 “可是,”谢缘犹犹豫豫,终道:“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少将军未来鲜卑之前,在宫里都是这样抱着兄长的…” “……………” 林硕与伍子逢相视一眼,尤感气氛诡异。 “得了得了,办正事!”林硕大步流星气势磅礴的要去打扰花前月下的人。 “参见摄政王!” 谢陵登时从亓御的肩头抬起头,神情恹恹的看了一眼林硕,而后堂而皇之的把脸埋进了亓御的怀里。 他语气随意:“找你的。” 对此林硕倍感窘迫,却仍旧□□站如松。 “宇文嵚不是在舅母庙里吗?怎么你还没搞定舅母?”亓御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硕沉沉一叹:“宇文夫人的意思是,崟崟要跟我走,宇文部三公子便从这世上消失,再无此人。” “换个身份很难?”亓御淡淡道。 林硕有些上火,语气都激昂不少:“不光是换身份,以后他的一切都不能再有宇文部的影子,连一丝痕迹都不能留!” “这不正是你所求的吗?” “可是,我也不求他割舍的如此干净!” “不放下一些,怎么拿得动一些。” “我……” 人活得着实稀奇古怪,拼命追求一些东西,到头来却又珍惜那些追求途中舍下的东西,并为此矛盾痛苦不堪。 “随你,你想要什么就留下什么。我们明日回京。”亓御不是清官,却也断不清别人的家务事。 林硕错愕,神情突变,迷惑不解问道:“你们?不是,你不去那了?” “不去了,”亓御难得舍得空出一只手,拍在林硕肩头,“我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了,明r,i你断的清,就跟我们一块走。” “此间纷乱,不宜多留。” 送走林硕,亓御命人死守居所。独自去拜别宇文岂。 “亓御表弟要走?”宇文岂意料之外。 “我朝摄政王召我归朝,不能多留,二表兄多加担待。”亓御想着紧跟着他后脚到的谢陵,郑重其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你。只是火器,恐要多留。”宇文岂预备用火器征讨慕容部残余兵力。 亓御颔首,算是默许。 在不久的将来,宇文岂利用火器剿灭慕容部势力,成为鲜卑新一代单于之际,迎来了统一战线誓要报狼王之子都侈之仇的突厥攻打。 两方火药投战,死伤无数,战士残骸不在堆为白骨,却是积成风中催泪的白灰。引无数远离战场的老幼妇孺,涕泗滂沱,肝肠寸断。 回京之时,春日野穹,万物复苏,大地草长莺飞,春月天生机勃勃。 “摄政王呢?”叶唤真一身的童子尿,神情绝望的望着季掌印。 季掌印亦然神情晦涩的回望他,叶唤真不明所以的望着静谧诡异的御书房。 “这里面有旁人?”叶唤真收肩缩脑,一服做贼的样子猫着身子靠近季掌印。 碍于高明王一身童子尿,季掌印还是不着痕迹的挪开点距离。 “亓督统在里面。” 叶唤真一顿,亓御一回来就老老实实接手禁军,一副摄政王忠臣样子,此刻他颇为好奇的挪到琉璃阁窗前,想要一睹这个忠心不二之臣如何忠心于摄政王的。 他垫着脚,蹑手蹑脚的推开琉璃金锁槛窗,半指缝隙足以窥见天机。 一地奏疏七零八落,原该放奏疏的地方被活人鸠占鹊巢,绽放一案春景。 “……!” 这御书房的香木长案还能这么玩?! “你不换衣服,在这作甚?”傅长画迟迟等不到抢了他任命,给留君小太子做少师却时常被小太子童子尿恩泽的叶唤真。 叶唤真一个激灵,反手捂住了傅长画的嘴。这一转身,刚巧让傅长画瞧见了里面的旖旎。 他艰难看了眼惊恐的叶唤真,又看了眼里面抓痕凌乱的男人后背,犹如一根钉子钉在原地不动。 第55章 怀柔桃花 叮当一声,一只狼毫钻缝穿隙的直逼叶唤真的站位而来。 傅长画反应迅捷,揽着叶唤真后退一步,堪堪避开疾劲如箭矢的狼毫笔。 何人出手,不言而喻。 御书房内,腰酸腿疼的摄政王倚靠着ji,ng力旺盛如初的亓督统。 “都说了,别在这里闹,都怪你!” 亓御神色自若,干脆利索的整理穿戴回衣衫,握着谢陵一只指甲缝浸染鲜红的手,微蹙眉道:“觉得痛,怎么不叫停?” 四肢乏力,ji,ng神不佳,加之隐痛未消。谢陵只是伏在他肩头,沉默不语。 他幽幽叹气,取了方帕子给谢陵擦拭指尖的通红。 谢陵顺着衣领隐约瞧见他背后的血痕,贴着他颈侧,道:“你的背疼么?” “总归,没有你疼。”亓御眼神里带着些许懊恼。 谢陵与他面对面,却是跨坐在他腿上道:“可是我觉得,你疼我的地方都不疼。” 亓御只是笑着捏捏他的鼻端,吐气若兰:“我疼你哪里了?” 谢陵顿时躁羞的耷拉下脑袋,装模作样冷言一句:“起开,本王要批阅奏疏了。劳烦亓督统挨个把地上的折子归复原地。” 亓御啼笑皆非,抬首弹了他的脑门,提醒一句:“你坐在我身上,咱们俩到底谁起开?” 蓦地,亓御压近窘迫难言的谢陵,咬着他耳垂,耳鬓厮磨的开口:“还当自己在下呢?嗯?” “……”谢陵无言,双颊充血红彤滚烫,半晌才从牙间挤出四个字:“厚颜无耻!” 半刻钟左右,被季掌印扣留于御书房门外的叶唤真与傅长画才得以进门。 是时,摄政王正经端正的危坐于圈椅,亓督统闲坐于一侧官帽椅。 二人静水流深,神情淡淡,仿若无事。 若非叶唤真与傅长画亲眼得见刻钟前的春色,真要以为二人清风霁月闲坐话家常了。 “参见摄政王,亓督统无意打扰了哈。”叶唤真神情讪讪,傅长画神色不改,无视装模作样的二人。 “何事?”谢陵坦然自若。 “啊哈,就是那个,留君小太子也满两周岁了,之前听说亓督统把襄成王世子调来给小太子当武师,还有荆南王府也要来人,我就来问问他们何时到?” 换而言之,什么时候才有别的人来接替他感受小太子的童子尿恩泽。 谢陵打开一本奏疏,挑眉道:“荆南王府的人来不了了,死绝了,亓御,杜秋鹜何时到?” 亓御心中算了时日,“今日入夜前兴许能到。” 谢陵抬头看着叶唤真,“还有何事?” “哈……没了没了没了。”不知为何,叶唤真总觉得谢陵臂肘下长案带着些许春情意味。 “那感情好,劳烦高明王,去迎一迎杜秋鹜。”说这话的人乃是亓御。 叶唤真错愕,而后不解的看着谢陵。 “你无事就去吧。”谢陵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 选择在沉默中死亡的叶唤真带着傅长画老实的退出御书房,这就是搅人春梦的弊端。 “真要杜秋鹜来做留君的少傅?”谢陵犹疑。 “放心吧,朝廷不削藩,杜秋鹜就不会反。不如把他变成你那个留君的老师,日后总不会横生枝节。”亓御思虑现下的境地,最大的忧患约摸就是拥兵自固亓大将军了。 “这倒是,北方鲜卑突厥闹得不可开交,集结整编的府兵听你号令驻守西南,除了亓大将军,没什么忧虑了。”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作者:昼眠夕寐 第25节 至于朝中,他与亓御刚柔并济,并不难稳定。 “父帅那里,你便更要放心了,他儿子在你手里,总不会欺负到你头上。”亓御笑道。 理倒是这个理,谢陵幽幽瞧他一眼:“可我总觉得你这儿子是亓大将军捡来的,不甚能威胁的住亓大将军。” 亓御哑然,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你怕什么,打起来了,也是我给你冲锋陷阵。” 谢陵一本折子冲他扔了过去,不善道:“打什么打!有空请亓大将军回来,杯酒释兵权最好。” 亓御仿佛听到什么重点,分明是正色却极富戏谑之味看着他:“我若得了兵权,你给我来出床笫释兵权,如何?” 谢陵瞧见他那副轻纵玩笑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若得兵权,便随你所愿。” 亓御抿唇,但笑不语。 谢陵心中不信他能得了兵权,他若能得兵权,早几年便得了兵权一路杀去罗刹国了,还会在这跟他调笑床笫释兵权? “不过,文官执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还请摄政王莫要厚此薄彼,怀柔之策也对我们这些武将用用。”亓御转了话锋。 谢陵手里的狼毫一时未收住,划出一段朱红烟霞,索性随手扔了狼毫笔,侧首斜视亓御。 他拿起一本奏疏步步紧逼亓御,手上加大力度把奏疏拍在亓御胸膛。忿然作色道:“我对你还不够怀柔?我都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还嫌不够?” “不够。”亓御大言不惭。 “贪心不足,”谢陵言语道断,而后还是缓了语气,“慢慢来吧,总不能一朝一夕间就把这些全部丢下。” 亓御站起身来,从他手里取过折子,动作潇洒的扔回长案。 “我等你。” “好。”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老树盘根上徒增五圈年轮,林立宫宇的琉璃瓦些许褪色,青瓦朱墙下的草木却深深几寸。 岁月如梭,将世间百态织就一副永无尽头的绚丽画卷,风物生灵皆生生不息,世味人情岁岁无亡。 描金绿廊横梗宫宇,漫步其中仿若至深静谧绿林,此刻却是喧哗四起。 叶唤真喘着粗气瞧见长廊尽头小人影,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他弯腰缓口气间,两道身影风驰而过。 “……!!!功夫厉害了不起啊!” 叶唤真遥遥望见傅长画与杜秋鹜双双奔向小人影,并成功一左一右的架回了小人儿。 小人儿被架到叶唤真面前,轻蔑的瞥了眼他的叶少师,撇着嘴以示对现状的不满。 “叶少师你真弱。”小人儿正是留君小太子。 叶唤真胸口郁气积压许久,给这小娃娃当了五年少师,好不容易摆脱了童子尿恩泽,却过上了水深火热的c,ao心老妈子日子。 人家小娃娃是打小就生的一副玉琢粉嫩,乖巧可爱。这留君小太子异常出类拔萃的与众不同,能瞧出模样时着实惊了众人。 原是生的太俊俏? 还真不是,毕竟这宫里就没出过相貌寒碜磕巴的。只是这留君小太子一脸纨绔相不算,套用谢缘的原话——将来必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账,哪哪都是轻狂风流相,定要让一众小姑娘芳心碎尽。 一言以蔽之,邪气凛然。 “你不弱,你倒是跑啊!你再跑个给我看看。”叶唤真当即反讥讽。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入宫廷被n_ai娃嘲。 “亓御叔叔回来了,我要见亓御叔叔,你们别拦着我。”七岁的娃娃难能可贵说了句人话。 可这话偏生刺激了在场的三个男人,三人不禁怀疑这小娃娃是不是有毛病,平日论他们如何讨好,都不见留君这般挂心他们。反倒冷淡的亓御,在小娃娃这颇受惦念。 “太子,亓少将军没空见你!”杜秋鹜大约是三人中最憋屈的人,五年前一入京就被亓御打包送给这小娃娃当人质少傅,甭管他千好万好都不如亓御好。 “为什么?!”留君话里带着哭腔,清澈星眸泪光闪烁,极其可怜。 三人还未反应过来,留君已然嚎啕大哭。 “要不带他去瞧瞧?”叶唤真不停地向傅长画使眼色,以致眼角抽搐出褶皱。 无奈之下,傅长画伸出手抚平他眼角褶皱,道:“我跟你去,杜世子自便。” 一行人赶到谢陵所居清宁殿时,季掌印刚好出了内殿,慌慌张张的拦下一行人。 “见过太子,几位请带太子回吧,摄政王无暇见几位。” “摄政王在跟内阁大臣议事?” “议什么事,内阁大人们早就被亓少将军请回了。” 季掌印言罢,跟三个大人递了个不言而喻的眼色。 “不行,本太子要见亓御叔叔!”季掌印为难的看着一脸坚决的留君太子,无奈之下只能亲自上阵请回太子。 留君扒拉着季掌印的手腕,极其不情不愿的喊道:“你放开本太子,我…我要去救四王叔,亓御他总欺负四王叔!” “……” 众人登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别开了眼,而后又心照不宣的看向了内殿。 “你还是出去看看吧。”谢陵觉得殿外不妙。 刚从西面再次忽悠完亓大将军回来的亓御,一把扯下黄帐,不予理会。 “先欺负你,回头再收拾那小子。” “……你真是长进了不少。” “摄政王还是想想怎么床笫释兵权吧。” “…你成了?” 无人应他话,天旋地转间他便被剥了干净的。 “兵符拿回来了,威望动摇不了。”亓御捎带着把自己也剥了个干净。 “如此,已经算好的了。” 话音未落,便被人堵住檀口,风卷残云的席卷到咽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那个。” 翻身而起的人,毫不留情撞散了谢陵仅剩的理智,取而代之的是霸道专横与柔情似水并重的占有。 天幕之畔,落日余晖,秋色共烟霞。 “我与他们议过,阿缘大婚后出巡。”谢陵趴在亓御肩头突兀开口。 “去哪?” “亓御,我…很爱你,与之相较,其他的都轻如鸿毛。” “…你是…嫌我重吗?” “…好好说话,”谢陵捏住他的耳垂,“你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我从未想过要阻拦你,只是能不能带上我…?” 亓御侧身支枕,目光凝聚与他四目对视,“罗织不愿和亲,倒是可以开战,然,带上你去喝风饮烟吗?” “我去行怀柔之策。” 亓御静默不言,只是无声揽过他。 “我一定还你一片桃花源。”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到这里 敬请谅解 总结问题后,其他后续补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