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浪漫(ABO)》 正文 第1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1节 简介 军团头子连续作案,成功把自己嫁给了当地有名废物点心。 本来只想骗医保救命,没想到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滚动,就会将你反复碾压。 更没想到废物点心也是点心,好看好吃好用且天赋异禀。 传统ao恋,深情ax不正经o 第一章 联盟公共时间凌晨3点整,废星的公共航道亮了亮,一队载着联盟旗帜的运输舰缓缓出现在航道一端。 一切风平浪静,舰队平缓地靠近废星大气层,舰队长松了口气。 废星本来不叫废星,只是这些年始终没有签署星际和平条约,不大的星球成了星际危险分子的大本营,久而久之就有个废星的绰号流传开来。 最近废星的掌权人是个温和派的星盗团,和联盟来来回回谈了几个月,买了一批便携传送设备。 本来是好生意,坏就坏在十年前星际就开始倡导用传送台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废星自然没人理会科技的进步,不仅最后一公里还得靠步行,连跃迁点都没开通,还在使用原始的公共航道。 运输风险太高,联盟本来不打算做这笔生意。 但星盗团财大气粗,直接提价30,这批货自然没嫌弃公共航道,慢悠悠走了两个月,终于送到了。 舰队长绷着最后一根神经,向废星发出了通过请求。 公共航道边的悬浮指示灯又闪了闪,3点06分,正常人类的休息时间。 “捞!” 一个男声突然在公共频道响起,声音好听,但在此刻显得有些y森。 没等舰队长反应过来,大批星舰跃迁至航道两边,涂装特别,漆黑的舰体上只画了一圈荆棘。 是人人都认识的独立军团,联盟曾经的三大军团之一,十几年前新鲜叛出联盟,眼下最当红的雇佣军。 独立军团行事风格特别,虽说是受人所托抢劫,但每次都会放末尾星舰回去报信赎货。 作为新型星盗,独立军团从出道开始就是两头通吃的贪婪嘴脸。无奈战斗力确实强悍,连联盟都捉不住他们,经过十几年的成长,迅速成为了星际有名的不要脸军团。 运输舰队自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独立军团虽说提前提醒过要捞他们的货,但“捞”字话音刚落,对方就迅速行动,没有一点缓冲哑了他们的引擎,又一炮把末尾星舰推进了临时跃迁点。 全套动作行云流水,眼下已经开始实施抓取了。 3点17分,整支运输舰队被扣在了独立军团。 席来打了个呵欠,他没想到联盟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特意挑了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送货。 长期保持良好作息的独立军团长实在是困得头点c,ao作台,正想彻底睡倒时被一把拖住了后脑勺,他汪着一眼眶泪水回头看。 是军师头子埃罗,埃罗显然比他清醒很多:“联盟要求通话了。” 这是独立军团抢劫的联盟第27批货,共耗时4天,他们像地鼠一样东西冒头,终于激得联盟发来了通话请求。 席来擦干假眼泪,带着一脸困意出现在了屏幕上。 联盟派来谈判的是个老熟人,但他这会儿太困,没想起对方叫什么。 对方介绍自己是外长辅佐官,官方标准话说得圆满,不提被扣押的货,只缅怀独立军团和联盟曾经的亲热关系。 席来左手撑着额头,右手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握着枚钥匙翻来覆去玩,听了几分钟外交辞令终于不耐烦了。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醒目,笑时满眼都是亲昵劲儿,此刻换上严肃表情也能足够盛起气势。 “独立军目前没有停止袭击行为的计划……”席来刚起了话头,屏幕旁就传来一则新消息,只写了“成功”二字,他笑了一下,“几秒前,我们不小心捞取了一批无编号h17星舰。如果联盟真的想谈,就请拿出相应的诚意吧。” 他起身切断了通话,兴冲冲地转身问:“真的是h17?” 埃罗点头:“破译了伪装显示确实是h17。” 他们这几天疯狂打劫联盟运输舰队,目的就是这批h17。 h17造价高制造时间长,除了特别订购,联盟并不会常态生产h17星舰,自然也没有库存。一旦这批货丢了,短时间内势必无法交货。高额违约金不说,重新生产的资金更不会低。 哪怕是为了钱,联盟也一定会来谈一谈的。 相比席来的喜气洋洋,埃罗有些发愁:“你确定要联姻?” 席来眼皮都不抬:“那你给我出个新主意,只要能合法长期逗留联盟首都,我就不考虑联姻。” 世界安静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独立军团团长几个月前就四处发布了招亲声明。 虽说看起来就目的不纯,但独立军团几个字吸引力不低,而且席团长向来有荤素不忌的美名,声明里没提性别要求,一时间还是应者如云的。 可惜席团长开始就盯住了联盟首都做官的人,声明至今还在挂羊头卖狗r_ou_中。 埃罗指出:“我看你就是想嫁当官的人。” 席来安慰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开点,我要是能娶一位做官的oga,咱们独立军也是脸上有光!” 埃罗:“oga权益保护会会长已经结婚几十年了,你不要破坏别人的感情。” 席来摸摸自己的脸:“你觉得我这张脸,胜算几成?” 好在联盟发来了最新的通话请求,埃罗松了口气替上司按了同意,板着脸站进了y影里。 还是刚才那位辅佐官,恰到好处地矜持地释放出联盟可以让步的信息,同时邀请独立军团登陆联盟首都星进行亲切对话。 席来没作思考就答应了,忙活了大半夜,切断通讯没几分钟就抱着个人终端睡着了。 埃罗靠残存的人性抽出终端想让他睡得舒服点,发现亮着的屏幕上全是联盟未婚贵族oga的照片,一把将终端拍回某人脸上走了。 是夜,独立军团最后的“人性”悄悄熄灭了。 独立军团登陆联盟首都星是大事,双方老死不相往来正好十年。十年前再往前几天还打得你死我活,十年后再往后几天都要和平谈判了。 “这是一个进步。”席来下了一个不严谨的定义。 进步发生的那天多数媒体都选择了现场直播。 独立军团一如既往的嚣张,星舰并不减速,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欢迎坪,在舰毁人亡的边缘急刹落地。 团长座驾开门的一瞬,现场媒体的镜头对着人影就是“噼里跨啦”一通响。 好在席来偶尔人模狗样,正式场合确实保住了传奇军团的对外形象。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了独立军黑色的作战服,作战时简洁实用的设计从不苛待好身材的人,他直接从舱门跳向地面,稳稳落地后露出一个营业性笑容:“希尔,好久不见。” 不知联盟大统领被小自己一百多岁的人叫希尔是什么感受,但从他脸上看不出被冒犯的意思:“欢迎来联盟。” “又不是没来过。”席来摘下帽子,黑发顺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弹了弹,又温顺地落回原地,“旧地重游,真是十分想念。” “是联盟的荣幸。” 媒体面前的两人亲切异常,不像是对头,倒像是关系很好的祖孙。 进了会议室,两人迅速分开,你一头我一头遥遥相对,各自的秘书交换了最新的谈判文本。 席来坐好后就架起了腿:“我这个人爱好和平,之前的捞取行动也是向联盟发出的比较特殊的求和信号。” 埃罗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席来脸皮厚,继续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独立军团本来就是联盟最亲密的一部分,回归我们不敢妄想,只希望能恢复正常的民间来往。” 希尔埋头签字,并不逞口舌之能。 双方谈了三天。 第四天,像独立军团登陆时一样,席来和希尔挽着手臂又出现在了各大媒体首页,主标题“联盟与独立军团签署友好条约”,副标题“世纪大和解!”。 “这是历史的车轮。”席来又下了一个不严谨的定义。 当晚的庆祝晚宴上,席来端着酒杯和数个oga擦肩而过,香味扑鼻引人遐想。许是大龄未婚青年的气味太浓重,没几天,名为晚宴实为相亲宴的聚会成批砸向了席团长。 席来实打实酒醉灯迷了几天。 埃罗挑了一个他清醒的时候谏言:“难道你真的想娶oga权益保护会长?她是不会为你离婚的,快做决定吧。” 此时席团长正忙着赶赴新的相亲宴,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是要做明君的,回头向军师头子竖了个大拇指:“埃罗深得我意。” 看来还是个没醒的混账东西。 比起席来似乎是流连花丛无法取舍的状态,联盟是实在选不出一个合适的贵族oga。 有人整理了近年席来的猎,根据偏好分析,他喜欢年龄相近、平淡无奇却又不近人情的对象,贵族里没有席来喜欢的那类。 可人家点名要贵族,有人提议送一个假贵族过去,偏偏双方十几年前是一家,知根知底。 事务大臣烦了,停了相亲宴,干脆以开会名义和席来大眼瞪小眼。 席来对着桌上的oga照片半晌,抬起头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事务大臣敲了敲几排照片:“这些都是适龄的oga,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嘛,席团长喜欢哪一位?” 席来哑然失笑,推着椅子向后滑了滑,双腿架上桌面。 他的眼睛极亮,睫毛颤了颤,一副全然无害的样子摊开双手:“可是……我是oga啊。” 第二章 事务大臣又有了新的烦恼。 联盟除了没有席来喜欢的那款oga,也没有席来喜欢的alpha。和他身份相配的联盟舍不得,不配的人家独立军团也看不上。 关于独立军团团长是个oga的消息也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坊间一直有席来流连花丛的逸闻,在众人心里,比起alpha,他更像个无性人。 事务大臣天天被人打听这个消息是否属实,烦得要死,每天怒骂情报部门一万次。 就在第一万零一次辱骂情报部门时,半秃的大臣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白盐,联盟名存实亡的情报部门的部长。比起情报部门,上层都更喜欢将他的部门称为废物八部,对他这位部长的印象也只停在年轻人挺端正这一步。 事务大臣一边感慨自己诡计多端,一边让人速速去请白部长。 不得不说,白盐上位之后业务能力一般,人却是越来越英俊端正了,鼻梁架了副金边眼镜,军装笔挺还有些微香味。 进门到坐下短短几步路,事务大臣本想端着咖啡假装深沉,眼珠却忍不住跟着年轻人一起移动。不要深挖他本人颇具废物点心特征,从外表来看简直是完美人选。 说来也巧,白盐和席来是军校同班同学,恰巧是个alpha,好歹是联盟八部部长,非公开的情报头子,虽说业务水平马马虎虎,但结婚的伴侣日日夜夜在一起,让他稍微盯着点席来还是可以办到的。 “白部长,还没结婚吧?”事务大臣抿了口咖啡,笑眯眯问。 白盐眼皮都不抬,声调平平回:“大臣有话请直说。” 这个木奉槌,事务大臣心里狠骂,面上笑意不减:“这几天新闻看了吗?联盟和独立军握手言和,席团长到年龄结婚了,心里着急着呢。” 这话说得有些埋汰人,八部再不行也是正儿八经的情报部门,让人家部长看新闻知天下,就是把八部摆明面儿上笑话了。 白盐果然抬眼了,还是他平时那副风吹不动的表情:“大臣要是只有这些话的话,我们例会上再说也不迟。” 席来在联盟大肆“选妃”的事不是新闻,谁家送出oga都要被嘲讽一番。 而听事务大臣的话意,是要他“嫁”给席来。白盐心里一哂,亏这人想得出来,平时暗地里废物八部喊喊算了,面对面坐着还忍不住讽刺几句。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江河日下,事务大臣都这样,这么一盘算,“嫁”给隔壁日日新的独立军团,可不是比起联盟更像坦途。 更何况,他眼前逐渐浮起席来曾经真实的而不是在他的情报网上的样子,尤其是对方叛离联盟时,那团像火一样的黑发被钢铁吞没,是记忆里最灼热的暗色。 白盐嘴边逐渐挂上了笑,耐心地和事务大臣你来我往几回,话题果然引回席来身上。 事务大臣循循善诱:“白老弟,不知你上学时和席团长关系如何?” 白老弟摸摸鬓角:“关系啊,还不错,我们还是一个小组的。” “唉……是个漂亮,我看你们年龄合适,哈哈哈让你见笑了,我们中年人就爱撮合年轻人。”事务大臣放下咖啡两眼放光,“说真的,我越看你们越有夫妻相。” 白盐顺着他的话笑:“是吗?大臣倒是把我说动心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说这事儿我点头没问题,就看席来那边愿不愿意了。” “这你放心!”事务大臣激动起身猛拍他的肩膀,“席团长对你很满意啊,我也是拿了他的话才敢问你的意思,再续前缘啊!” 事务大臣笑眯眯地摸摸咖啡杯,他几分钟前只给席来提了提白盐的名字,对方就同意了,眼下白盐居然也这么好说话。办成这件事,离安稳退休又近了一步! 白盐和席来即将成婚的事儿很快就见了报,席来去过夜生活,途径的好几个大厦都是他和白盐并在一起的照片。 从他的角度看,两人的脸蛋般配,还好都不是丑人,不然谁受得了这么被公开处刑。 晚上的聚会依旧热闹,席来很快喝到半醉,找了空偷溜出去,手cha兜慢悠悠地往会所外走。到楼梯前他辨认了一下高度,再抬头就看到白盐身后跟着一群人站在楼梯下。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 那天的记忆是发烫的。席来每想起来,就感觉耳边还是炮弹相交的声音,鼻尖也隐隐能嗅到硝烟的味道。但在他离开联盟的地面时,透过舷窗,白盐就站在安全范围,他感觉两人视线碰在了一起,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味道触感都平静下来,白盐像是台风的风眼。 此刻也是,一切都静了下来。 席来错开目光听到了自己的轻笑声,安静被打破了,他往下,白盐往上,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白盐的手似有若无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其实也就是十几秒的事。 埃罗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目标人物这么好看,我怀疑你不是来骗医保的,你是专程来骗人家联盟小帅哥的。” 席来瞪了他一眼:“你声音再大一点,联盟小帅哥就知道我们来干什么了。” “您声音小,全街人都知道我们独立军要骗人了。” 独立军骗人的事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白盐和席来楼梯上“深情对望”的事传得很快,有小报刊登了模糊的小图,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席来第二天有事回了趟独立要塞,路过的人都冲他暧昧地笑,他本以为这群大老粗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美玉之辉,进了办公室发现连天花板都糊满了那份报纸。 白盐王八蛋,席来将气全撒到另一个当事人身上,咬牙切齿骂了好一会儿。又想起白盐好看的脸庞,气莫名其妙消了。 席来感慨自己还没碰到美人就英雄气短,指挥着家用机器人把糊墙报纸清理干净。 他闲坐在办公桌上晃腿,右手食指像扫指纹一样贴在左手腕几秒,一条细细的触手从他的皮肤下钻出来,ji,ng准地搭上他的个人终端。 黑色的个人终端轻震了一下,飞快地分解重组成一朵海棠的样子。 席来弹了弹海棠的花瓣,轻嘲道:“别以为你做这么好看我就不嫌你烦了。” 黑色金属海棠确实好看,颤颤巍巍悬停在他的手腕上,花瓣最浅处透着些淡淡的灰色,最深处又是纯然冷淡的黑,明明都是极暗的颜色,组合在一起硬生生地拼凑出一些钢铁柔软来。 “哟!又在欣赏你的美貌海棠?”埃罗一推门就看到团长赏花的样子,“希望你沉迷美色的同时,不要忘了这还是个不定时炸弹。” 席来莫名其妙觉得这是个双关,他翻了个白眼:“少说话多做事。” 埃罗弯腰摸摸冰冰凉的花瓣:“崽,你赶快炸了吧,不然我就亲自动手,把你和你爸一起杀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连接上了海棠,将海棠的观测敏度微微往下调了一点。 海棠的花瓣舒展了一下,席来便随着黑色花瓣那一瞬的动作猛地弓下了腰,汗珠很快从他额角滑下来:“不行,不能再降了……” 席来攥住海棠,海棠是几乎伴随了他一生的“伙伴”,既给予了他媲美alpha的身体素质,同时也严格杜绝他的身体水平出现任何异动。 海棠本应跟着他的身体变化一起调整相应数据的,但10年前的那场灾难让这成为妄想——所有核心研究者都失去了消息,而海棠又极ji,ng细,席来已经靠降低海棠的观测敏度将这个未调整期人为延长了10年…… 现在看10年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埃罗恢复了原本的敏度,似有所想地敲了敲眼前的电子屏:“你确定那个白部长对海棠知道些什么?” “你不要被他的漂亮脑袋迷惑了。”席来将海棠复原,黑色花瓣重新变回了终端模样,“当然,我也不是被他的脸蛋迷惑了才说这些话……” “他父亲曾经是海棠实验的主要资助人,他的老师也是海棠的核心研究者之一,你要说他清清白白和海棠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埃罗清清嗓子:“那他脑子够用吗?” 席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当年高考能考进联盟第一军校a班吗?人家白盐堂堂正正第一名考进来的,毕业以后还顺利通过公,短短十年都坐稳八部第一把椅子了!” “知道您老公厉害了。”埃罗干巴巴地回,“这么厉害的人,你怎么就确定联盟舍得把他推出来和亲?” 席来嗤笑一声:“联盟的‘优秀习惯‘你还得多学学。”他话说一半撇着嘴又笑了下,“只能是他了。” 埃罗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强行把他轰走了。 席来头也不回地从独立要塞跃迁走了,从背影一点都看不出手腕里藏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完完全全是一幅少男奔春图。 他一路直奔八部,在安检门前被士兵礼貌地拦了下来。 理论上讲,那天他和白盐的照片出现在联盟首都的大街小巷,两人订婚的新闻也是铺天盖地,更不会有人不知道独立军团团长席来的脸是什么样子吧? 但他还是被拦住了。 “请出示您的证件,否则无法放行。” “或者联系您要会见的人,由他出示证件也可以。” 我和未婚夫还没有交换新的联系方式呢……席来悻悻想。 正当他陷进十年一遇需要刷身份卡的困境时,白盐从正前方的传送台走了出来。 工作日,白盐自然是一身军装,似乎是哪里不舒服,他皱着眉边走边摆弄领子,一截雪白的袖子从外套里露了出来。 席来看着那抹雪白由远及近,又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叹气道:“咱们结婚以后能给我办张身份卡吗?” 白盐愣了下,露出个微笑:“你下次来八部,不会有人拦你了。” “那如果我想去其他地方呢?” “你在联盟当然是自由的。” 白部长的态度真是足够营业,席来把短发向后耙了耙,决定戳破暂时的和平:“还没采访白部长,作为史上第一个被和亲的alpha,你是什么感受?” 第三章 白盐表情没变,拽住席来的手腕往传送台走,脸上的笑几乎可以参加评选联盟年度十大营业微笑了。他一把将席来推进旁边的死角,自己则死死地卡住死角的唯一出口。 “被和亲?”白盐扶了下眼镜,整个人往席来身上压了压,“席来,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不管你来联盟要搅合什么事儿,但是你得记住……” 他话没说完,底下不怕死的席来用膝盖暧昧地蹭蹭他的胯部,“记住什么?白部长别忘了,再过几天咱们就是合法伴侣了。” “合法伴侣,结婚证谁发?”白盐强制压下他的膝盖,大拇指顺着他的颧骨滑到下巴,“我建议你还是先擦干净自己的尾巴,那批h17收得还满意吗?真当你在废星的买卖天衣无缝。” 席来冷笑:“不披窝囊废的皮了?我建议你现在赶快买一个大喇叭出去喊去,正好我们独立军很久没练兵了。” 看他一副嘴尖牙利跃跃欲试的样子,白盐反倒高兴了,他帮席来整了整衣领:“还是这么容易生气,再过几天咱们就是合法伴侣了,我只是提前给咱们的婚姻打一剂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开心。” “咳咳。” 身后有人清嗓子,两人迅速分离成了独立的成年人。 “你好,我叫陈欢,你可以叫我乐乐。”一只白皙的手绕过白盐伸到席来面前。 席来人都没看清就握了上去:“你好,我是席来,你可以叫我去去。” “真的吗?”一颗戴着眼镜的脑袋终于挣扎着从缝隙伸进来,他好奇地看了几秒席来,“哦……你在开玩笑,不过你确实可以叫我乐乐。” “好的,乐乐。” “那你就是我们未来的部长夫人了,说实话,我没想到白盐有能娶到oga的一天。”陈欢拖着席来站上传送台,“他真是运气好,希望我运气和他一样好。对了,你们独立军还有待嫁的oga吗?可以让他考虑考虑我,我是医生,工资高,虽然长相不如白盐,但是我学历比他高……” 席来回头看白盐,放s,he出求助的目光。 白盐耸耸肩,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他见到陌生人紧张,熟了话没这么多。” 陈欢揪了揪席来的袖子:“你听我说什么了吗?” 席来:“听了,我们没有其他oga了,你如果能接受aa恋,alpha还有一堆……”他顿了顿,“一大堆。” “aa恋啊……”陈欢语气遗憾,“你看我这身板儿,我怕搞aa恋被家暴。” 白盐:“ao恋也有风险,我们上学时有近身格斗课,我从来没打赢过席来。” 席来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只要你不犯原则性错误,结婚后我不打你。” 白盐面无表情:“那可真是谢谢你。” 经过陈欢这么一打岔,席来本来想撂的狠话也全都忘了。 他一路跟进了白盐的办公室,神游中把埃罗之前发给他的婚礼流程扔给了白盐,仍然是恶声恶气:“有不懂的问我。” 又神游着原路离开了八部。 陈欢一路目送他的背影,看人消失在传送台上喜滋滋地回头:“席来真好看,你怎么没和我说他这么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 “好看能下饭,我家里要有这样一位oga,我立地退休。” 白盐冷哼一声:“明天我就把你打包送去独立要塞。” “你的面子还不够往人家铁桶里塞人吧。”陈欢拆穿他,又佩服道,“要我说,独立军团这些年发展真不错,全宇宙前三快的星舰都是他们产的,你们结婚他能给咱送几艘就好了。” “他能把之前扣的h17还回来就不错了。” “h17还没还?”陈欢总结,“那我们还真是赔了部长又折兵。” 白盐适时转移了话题:“这事儿上层太沉默了,只有事务大臣来回折腾。如果只是关乎几艘h17,他们不至于这么窝囊。” “你的意思是部长夫人那儿还捏着把柄?” 白盐瞅了他一眼:“你的部长夫人是个oga的事查得怎么样?” “这个好办,你们新婚之夜,你把他放倒之后喊我,抽管血什么都知道了。” “你以为我说我打不过他是在开玩笑?”白盐蹙眉,他从没想过席来会是oga,席来的身体很强悍,一个oga无论如何是不会拥有那样的身体素质的。 而对于这一点,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关于旧事的猜测。 民间对这场婚礼的关注度很高,婚礼的每一项进程都能搏得半天眼球。 有人好奇独立军给不给嫁妆,隔天穿着独立军制服的小伙子们就浩浩荡荡往白部长家运了半天物件。白部长也不甘示弱,第二天就回了长长的礼单。 两位新人从婚礼准备开始却不约而同消失得彻底。 白盐一头扎进了自家资料室。 席来将自己是oga的事瞒得太好太自然,他们读的是军校,有最严格的体检标准,除非席来根本就不用隐藏。他几乎已经想到了席来身体里埋藏着什么。 但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白盐记得小时候有一位青年经常进出父亲的书房,他曾偷听过他们的对话,话间只模糊地把不知名的实验称作“花”。 花能带来改变,这是青年说过的话。而他也清楚地记得,最初青年身上有oga信息素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几乎忘了青年是oga。 只有一点对不上,席来太年轻,他进入军校时尚未成年。除非那花儿陪他一起出生,否则短短几年,既无法让一项新技术成熟,也无法使oga少年习惯自己的身份。席来从未表示过自己是alpha,但他的表现使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alpha身份。 还有最关键的血检。 白盐最终在资料室一无所获。 独立军团叛出联盟那年的所有资料都被格式化了。 白盐不知道是自己过分敏感,还是那场惊涛下仍有他不知悉的暗涌。对他来说,那是仓促的一年,生离死别,他几乎没有将目光投放在更多人关注的独立军惊变上。 现在看来,谜团的中心似乎就是独立军,铁桶一样难撬的独立军。 铁桶的桶长比白部长失踪得更彻底,婚礼当日迟迟没有出现在现场。 白盐按照独立军的要求穿了黑色的军装,他其实也没完全准备好,腰带攥着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掌心,第三次延时后他捏住腰带,慢条斯理说:“埃罗,你是席来的副官?” 埃罗内心把席来骂了一亿遍点头:“算是。” “你还有最后两分钟,如果他不来……”白盐拖长话音,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我不介意带着你进礼堂。” “反正娶什么玩意儿不是娶。”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白盐听到这个声音终于露出个实心诚意的笑,他没回头,动手将腰带束回腰上。 席来也穿了独立军团的军装,不同于普通士兵只在袖口有一圈金色荆棘的设计,他的外套略长些,荆棘也变成了不同的黑色金属线,靴筒上也绕着独立军标志性的荆棘。 他平时穿作训服多,且是邋里邋遢的披挂式穿法,此刻正经打扮起来更加凸显了五官。 白盐这时转过身来,他想席来也就这张脸看起来像一位甜软的oga,一双眼睛笑起来将原本纤长的眼型转圆,眼梢透出一丝和他本人不符的幼感。 席来是笑着的:“我不在欺负我们埃罗,白部长有水平,反正嫁什么玩意儿不是嫁……”他向白盐身后的陈欢招招手,像招小狗一样,“乐乐你来,咱们换个新郎。” 陈欢被他吓得往后秒缩了两米远。 “请原谅一个误以为自己被抛弃在礼堂的新郎。”白盐弓起手臂,“时间到了,请吧,席团长?” 婚礼流程和时下流行的差不多,但又差很多。 别人是相爱的纪念照片,他们是军校的毕业照。 别人是相爱的纪念日期,他们是军校的入学日期。 席来压低声音说:“白部长,你觉不觉得这不是婚礼,倒像个团建活动?” 白盐回:“流程是按你们独立军规定来的。” 席来作鄙夷状:“咱们可还没完婚,你现在就开始推卸责任可是不行的。” 白盐:“我反正只是个被和亲的alpha而已。” 司仪也看出这对新人不一样,到常规的接吻环节,他几句话说得战战兢兢,就差补一句“不亲也行了”。 席来歪着头冲白盐笑,他很快凑过去在白盐脸上亲了一下。 “席团长,被和亲的alpha也是有人权的。” 白盐拽住人,吻住了他的嘴。 不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亲吻,白盐似乎是将近日被压缩的火气都爆发在一个吻里了。 席来虽说花名在外,但也没真刀实枪和alpha这么来过,此刻被浓烈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包围,不可控制地惊喘了几口气。 不过席团长也不虚,他很快反应过来扣紧白盐的后背,牙尖毫不留情地狠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两人分开时嘴上都有点血印。 埃罗在台下捂着脸小声哀嚎,他觉得白部长可怜。 陈欢拍拍他的背,心里默念了一万遍对不起。 需要新人现眼的流程到此结束,白盐就着满天烟花低了低头,他的嘴唇几乎就贴在席来的耳朵尖儿上:“席团长,看好你身体里的那朵花儿,这不是个绝对秘密。” 他轻轻推开席来,在对方稍微露出些错愕的眼神里快速离开了自己的婚礼。 第四章 一场闹剧。 席来冷眼看着自己的婚礼,他从没期待过太虚无缥缈的词汇,但此刻包裹着他的贺喜声远没有这些声音背后、人心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音响亮。 他转过头深吸了口气,接过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手指在终端上划了几下,将早就准备好但不忍心的消息发送了出去。 是发给埃罗的信息。 定位准确的话就带回来吧。 婚礼结束已经是下半夜了,陈欢躲了一晚酒,在席来彻底醉死前捞住了人:“白盐临走前让我带你回家,你还能自己走吗?” 席来点头,顺着他的胳膊好歹直着走出了礼堂。 陈欢开着辆像小面包一样的飞行器。 席来有些年没坐过家用小飞行器了,说实话,有点挤,但又让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有师长朋友时的正常生活。 他将窗户降下一条缝,随着飘进来的风微闭上眼睛:“你上次说喜欢什么oga?” 陈欢根本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挠头答:“顺眼的?合得来的?” 席来:“你看我和你们部长合得来吗?” “我看挺合得来的。”陈欢空出只手比划,“你俩毕业照一块挨着,差不多高,差不多胖,样子也差不多,我说白盐运气好呢!” 席来闭上眼回想那张照片,拍照时离毕业还有几个月,他那会儿想的估计都是毕业晚会穿什么衣服、和谁跳那一支舞……但最终他没等到毕业晚会。 因为一个“错误”,那张照片里的微笑着的年轻脸庞都失去了跳那支舞的机会。 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白盐仍住在以前的旧宅,三层高的老式别墅隐没在黑暗里。 席来从进门起就微妙地放慢了脚步。 陈欢不知不觉在前边引导:“主卧在二楼,你的东西白盐应该都整理好了。”他一路上楼,推开门往后退了几步,“如果还缺什么,明天你和白盐说。” 饶是陈欢这种呆头鹅,此刻也感受到了身后的低气压。 席来站在楼梯口压根就没过来,他也累了,一只手扶着额头,半天没说话声音很哑:“你说,新婚之夜alpha不回来,是不是太落我的面子了。” 陈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答什么。 “你们部长平时生气了就离家出走吗?” 陈欢这次会答:“家里就他一个,他一个人在家生气就行了。” “原来是我来了,他就走了?” 陈欢几乎要哭了,白天他还觉得席来是个正常人,现在对方站在老房子的y影里,活像个讨命鬼。 他几乎立马想起了这几天自己看过的所有关于席来的信息,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拿自己撒气。 还好席来笑了,人也从昏暗的楼梯口走了出来:“将来这得装个灯,我晚上视力不太好。”他走到主卧门口,要进去前又勾住陈欢的肩膀,“小医生,新婚之夜你一路照顾我回家,倒像是咱俩结婚,你说呢?” 陈欢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正主斗气被夹在中间的可怜鬼,人家席团长的副官看形势不妙早就躲了,就他傻乎乎的还一路把人送到主卧。 白盐不是人,他暗骂。 看把人逗得快急了,席来也觉得自己不厚道,他挥了挥手:“不开玩笑了,你也辛苦,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欢扭头就跑。 现在正是联盟天气系统设定最宜人的时候,席来站在走廊能感受到两端窗户送来的微风,不冷不热。他不知自己今天到底进了多少扇门,最终还是踏进了没开灯的主卧。 他晚上视力当然不差,能看到一边床头柜摆着他送来的相框,里边是他刚进军校时的照片。窗户下的小茶几上是他好几年前从某个星盗头子那里抢来的浣熊摆件,不远的柜子上歪歪斜斜地摞满了他收集的玩偶。 席来索性打开了灯,他送来的大小物件都被安置在了适合的地方,像是本来就该在那些位置一样,和整间卧室甚是融洽。 当然也有另一个人的痕迹,床尾的凳子上扔着套换下的军装,另一边床头柜是少年时的白盐。 他急走几步打开衣柜,看到自己和白盐的睡衣都妥帖地挂在了一起。 现在撤回那条消息恐怕晚了吧……席来坐在床边捂着脸,恐怕白盐还会更生气。 在这样一个荒诞的夜晚,他似乎辜负了这间卧室…… ——以及卧室的主人。 席来简单地洗了个澡,陷进枕头几秒钟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累极了。 海棠的逐渐失控让他的身体越来越需要休眠,这几天他奔波着处理联盟密集的报复行动,只能在战斗间隙休息几十分钟。 他想在第二天清晨,如果白盐回来的话,他可以解释婚礼迟到的原因。 白盐是在早上九点多回了家,不知他去哪里流浪了一夜,平时武装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仔细看军装袖口还有油污。 主卧门没关,只是虚虚掩着,一道光顺着缝隙漏了进去,正好温柔地拥抱住了床上的席来。 他轻手轻脚进门,脱掉脏了的衣服,只穿了件衬衫躺在了席来的身边。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2节 席来当然是有所图的,他几乎是将y谋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踏进联盟领域的。 白盐当然也可以接受这段目的不纯的婚姻关系,他们生命中最惨痛的转折都和十几年前那场巨变有关。让他不满的是,席来因为这个原因找上了他,但又坚定地把他拒之门外。 无论是那朵花儿,还是那些名字在十几年前就黯淡的故人,抑或是席来不自觉的回避,都让他如鲠在喉。 席来感受到了陌生又有点熟悉的alpha的味道,他在等一个恰当的睁眼时机。 白盐在床的另一侧足足沉默了半个钟,最后伸手过来覆上他的眼睛:“你早就醒了,别装了。” 向来脸皮厚的席团长泰然自若,甚至在睁眼之余还相当自然地搭配了揉眼睛的动作,活像个沉睡了百年刚苏醒的睡美人。 他也是这么说的,“剧本里不是都吻醒吗?” 白盐诧异地扭头看他,手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嘴巴:“你刷牙了吗?” “剧本里的仙女都不需要刷牙的。” 话虽如此,席来还是利索地跳下床把自己整理了一番,再回到床上时还带着清新的水汽。 席来挑了一个较为稳妥的话题开头:“我是在联盟的跃迁航道里拦截了那批h17,新技术,可以用我们的数据覆盖你们……” 白盐打断:“什么我们你们,结了婚不是咱们吗?” 席来更正:“新技术,可以用咱们的数据覆盖咱们的旧数据,如果咱们不控制,航道仍然是咱们的,但是……” 白盐后悔自己嘴贱,再次打断:“独立军掌握了联盟的航道数据?” “不是掌握,是可以覆盖,不过也差不多。” 这自然不算交底,白盐启动了追问程序,他返回旧的资料库,在纸质文件堆里把自己活埋了一夜,自然有所收获:“那么海棠呢?” 席来语塞,他昨晚都做好心理建设——情报头子是在诈信息,没想到本地有名的废物八部部长一夜之间就真的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镇定道:“我可以坦诚,接受任何身体检测。” “不,我不是说这个。”白盐自然知道他不会老实交代,再爆猛料,“我见过第一位移植海棠的人,而且我有他的生命数据。” 席来沉默了半晌。 生命数据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效且无法代替的身体密码,是这个人的生命象征。 白盐的话非常有诱惑力,甚至远超过他本来的期望。 第一位移植海棠的人,席来叫他老师,在海棠实验曝光起失踪至今。比起他目前越来越不受控的身体,这十几年的寻找更像是把凌迟的小刀。 他苦笑,又暗爽,白盐这样的人,联盟的那群猪还笑话人家是废物八部,有眼无珠。 席来抬头,这才注意到白盐没戴眼镜,平时被隐藏在镜片后面的一点黑白分明越发透澈。 美色误人,他想。 “白部长,我要找到你说的那个人。”席来坐直身子,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眼前的人,“付出任何代价,我也要找到他。” “我也有一个要求。”白盐说,“我不贪心,独立军研发的第二快的星舰的核心技术。” 席来眼也不眨:“可以,考虑到你是我的伴侣,我可以大方一点,送你三艘游隼号,希望白部长可以藏好他们。” 陈欢果然长了张吉祥嘴巴,说独立军送星舰,席来就财大气粗地送了三艘速度排名第一的星舰。 美色误人,席来又想,上下嘴唇一碰就送了三艘游隼。 他想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说:“白部长,我相信你的能力,也希望在未来的生活能够坦诚一点。” 这是让他不要再查彼此的背后目的,白盐当然也这么希望,他点头:“自然如此。” 席来面带微笑,极其营业地伸出右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白盐回握:“彼此坦诚。” 席来的微笑突然可疑地出现了一道裂缝,他想起前一晚,自己似乎酒ji,ng上头做出了某个冲动决定,他的终端也特别配合地响了起来。 是埃罗发来的消息,他飞快地扫了一眼。 东西拿到了,有警报,白部长马上就会知道。 白盐的终端之前取下放在床头柜,此刻也发出了警报声,他正要抽手去拿。 席来赶紧攥紧他的手,迅速扩大脸上的笑容,用自己最真诚的声音说:“关于坦诚,有一件事我想说。” “什么事?” 席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假笑,闭着眼睛迅速说:“我挖了你父亲的骨灰。” 第五章 白盐本来已经够到了终端,听他这么一说,终端“咣当”一声砸到了地板上。 火气直接就冲上了头,席来他妈的这是有什么毛病? “席团长,我要一个解释合理吧?” 席来非常感谢他没有直接动手揍人,正要灭火,楼下门铃响了。 “埃罗?” 点头。 “来送骨灰?” 点头。 白盐翻了个白眼翻身下床,他几把扯掉身上的衬衫,随手拾起昨晚席来用过的浴巾裹上。 席来刚想张口说浴巾自己用过了,就看白部长回头,手指隔空冲着自己的方向狠狠点了点,他赶紧乖乖抿嘴。 埃罗毕竟见过大风浪,手里捧着偷挖出来的别人爸爸的骨灰,脸上还敢带笑:“白部长在家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c,ao劳一夜衣冠不整来开门的白盐,笑容更深了,“昨晚过得不错?” 白盐接过罐子放在玄关柜上,“这么好奇要不去床上看看?” 白盐虽然平时戴着细边眼镜假扮文人,说到底是从军校打出来的人。他单手撑着门框,无形中像一只扩大体积在示威的猛兽。 埃罗想了半秒,语气都没变:“席来让我挖的,他指挥的,坐标也是他给的。” “没事,别怕。”白盐温柔似水回,“账都记在席来身上。” 埃罗和昨晚的陈欢一样,扭头就跑。 晦气的说法早就不流行了,白盐捧着父亲的骨灰罐回了卧室。 人类寿命延长,大家死后恨不得立马化得干干净净。他爸在这方面颇为传统,摒弃了当年盛行的碳化死亡,遗嘱里附赠了一个骨灰罐。 他正琢磨这罐子朴实无华背后隐藏的真相,浴室传来动静,席来洗完澡要出来了。 白盐牙根又有些发酸,席来到底什么毛病,正常人指使手下挖了别人父亲的骨灰会急着去洗澡? 也不是,他及时纠正自己的思路,哪个正常人会打骨灰的主意? 没有任何不敬,他父亲活着的时候除了富裕再没有明显突出的优点,死后的骨灰也不会比其他人重那么一斤半两。 席来新婚之夜还惦记着这事儿,他都没有余力生气,只觉得满脑门问号。 家政机器人已经打扫过卧室,白盐坐在床边思考自己的运气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 席来看他发呆,将头上的水珠甩了他一脸。 无穷差吧……白盐抹走脸上的水痕:“你不是洗过澡了?” “我干了亏心事就喜欢洗澡。”席来坐进窗台边的矮椅上,整个人活生生矮了一半,“只有这样才能洗去我心上的负罪感。” “那我建议你不要洗,别人负罪感留在心里,你一有负罪感就赶紧洗掉……”白盐将骨灰罐拍进他手里,“你负罪感要有残余,劳烦抱着我爹的骨灰给他老人家说说为什么。” “叔叔啊……”席来说演就演,“我想您认识我的老师,他叫吴誉,看名字就像个欠债不还的老赖。他聪明,您有钱,三十多年前你们合作开发了海棠,他是第一个受益人,也是海棠曝光之后的第一个受害人。十几年前他受袭失踪,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坐标,理论上我应该先在联盟范围内查找坐标,不巧,那年我毕业被分配进了独立军,正好那当口独立军反叛……” 他抬起头看白盐:“我等了十几年,没有把握前不敢轻举妄动,打扰了您休息我很抱歉,但我不能再等了,希望您能原谅。” 白盐表情松动了些。 但席来下一秒又笑得眼睛弯弯,活像一个小时前通报自己挖骨灰事迹一样,语速飞快地说:“您还不知道吧,我和您儿子结婚了,以后是一家人,爸爸就原谅我吧。” 白盐想立刻跪下向他爸道歉,自己鬼迷心窍,可能是对黑发有执念,一时失察娶了这么一个闹心玩意儿。 “白部长,您还满意我的解释吗?” 席来捧着骨灰罐不松手,颇有只要白盐不点头满意他就演够三百场不重样的气势。 白盐挥挥手,他几乎要被席来的大无畏作死ji,ng神折服了,也不知道独立军众人面对这样一位领导,平时生活苦不苦。 他语调平平说:“我知道你要找什么。” 连日来微妙的信息不对等的状态让白盐很被动,眼下他突然有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快感,他勾勾手指示意席来凑过来一点。 席团长连人带矮椅蹭着地毯挪近一米。 “除非你的老师和你一样脑子有问题,不然他肯定不是指使你抱一罐骨灰回来。”白盐毫不客气道,“原本的墓碑是中空的,我发现之后换了墓碑。” “吴誉脑子有病吧……”席来出离愤怒,“你以为抱骨灰我愿意?你不觉得吴誉更过分?这听你说,他是想让我偷墓碑?” 白盐捧起他爸的骨灰罐,将上边刻着的名字对准席来:“快,再给爸爸道次歉,这是爸爸的主意。” 席来意识到自己虽然不着调,但多半是闲的没事干逗人玩儿,吴誉和白老先生才是把这当事业。 白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换了一个稍微正式点的坐姿,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像裹咸菜一样缠着的浴巾,又迅速放弃了做人的想法放松下来,“墓碑中间是很多实验室的地址,应该是他们当年研究海棠的地方。” 席来有点诧异:“很多个?” 白盐点头:“大概有十几个,这几年基本都爆破了,只剩下一个还在危险封存期。” 两位大人的威信名存实亡,席来毫无敬意:“我的乖乖,他们做什么实验了?这前前后后起码二十多年,危险封存期还没过?” 白盐澄清:“好像不是他们干的,我查了一下,那个实验室还有过一个人体突破的实验,那之后才封存的。” “那吴誉的意思是要我去实验室了。”席来撇撇嘴,“你说人体什么实验来着?” 白盐放弃和他计较:“大变活人实验。” 席来往前欠了欠身,其他人这么做是为了看得低点以示亲近,但他本来坐得就够低了,看白盐得把后脖子和后背贴一块,动作有点违和但不影响讲话:“不管什么龙潭虎x,ue我得去闯一闯,我是为了吴誉,白部长是为了什么?” 白盐的手指敲了敲面对着席来的罐子上的名字,露出个恶劣到极点的微笑:“忘了介绍,里边这人大概是白李鬼,真正的白意城先生可能变成蝴蝶飞走了。你找你的老师,我寻我的父亲,合理吧?” 席来牙疼,他刚才的一声声爸爸叫得多甜,现在牙根就有多疼。 “不好意思哦。”白盐随手将骨灰罐丢回他怀里,“我哪知道席团长有这种热情的习惯,都来不及提醒你。” 席来被从缝隙漏出来的骨灰包围了,他面无表情地挥散灰白色粉末:“白部长赶紧去洗个澡吧,骨灰都盖不住您身上的那股味儿。” 虽然这是婚后的第一天,但白盐仿佛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愉快心情,他在自己收藏眼镜的抽屉ji,ng挑细选,最后取了副黑色的金属框眼镜扣上鼻梁。 白部长看起来像个和气人,但旁人看他总能咂摸出点矜贵的意思。 今天就不同了,新婚的白部长从内自外散发出逼人的喜气,平时一双眼睛藏在镜片后头笑起来弧度都不变的,现在却散发出十足的光彩,看得陈欢又想娶一位温柔善良不捉弄人的oga立地退休。 陈欢语带羡慕:“部长今天高兴?” 白盐感觉自己今日的情绪外放浓度已经达标,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五官迅速回归到平日一丝不苟的状态。 坊间有人说白部长的脸是联盟最标准的美男像,眉眼俱佳,鼻梁端正,笑时嘴唇变薄嘴角弯弯,不笑时下方也盛着一小窝y影,不用打光已然是棱角分明。 换句话说,就算政敌想攻击他的长相,也只敢说白部长的脸像雕像,不近人情,一看就不能很好地为人民服务。 雕像美男白部长本来就是情报头子,且是个评价不高的情报头子。他新婚第一天就上班压根不是为了自己的业务形象,只是前几天借着准备婚礼光明正大偷懒,积攒了一摞不得不签字的报告,眼下正在拼命赶工。 他一边拿着刻了“同意,白盐”字样的印章咣咣一通盖,另一边暴露本意:“陈欢,你帮我打个报告上去,休婚假。” 考虑到席来老师留下线索的那间实验室确实是不知深浅,他想了片刻又说:“你也请个假吧,全勤奖我私下给你补贴。” 陈欢蠢蠢欲动又欲盖弥彰地问:“你们度蜜月我去不合适吧?” “去个实验室,万一受伤了带着你方便点。” 陈欢正色道:“我可是您的心腹,您不在,我得替您坐镇八部。这次就算了,下次吧。” 直到飞行器已经陷入葱葱郁郁的深山老林怀抱,陈欢依旧拽着扶手做最后挣扎。 飞行器里都是“老”熟人,他的部长白盐,他的部长夫人席来,他的部长夫人看起来就很能打的副官埃罗,以及他,一位白嫩的、学文出身、虽说是医生但从没出过外勤的可怜仔。 陈欢凄凄惨惨做自我陈述:“我在外边接应你们吧,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急救机器人比我有素质多了,我胆子又小,进去就吱哇乱叫,多影响探险氛围……”他汪着两框泪水看向席来,“部长夫人……” 白盐冷眼旁观,悄悄凑到席来耳边嘀咕:“扮猪吃老虎呢,不用管。” 席好人饱含同情,在陈欢满是期望的眼神里说:“乐乐我也想帮你,但我们家a主外o主内,在外边我都听白部长的。” 埃罗想把这几个人都丢下去,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团长结婚几天,不仅有了老公,还有了乐乐这么大的崽。 好在实验室本体很快出现在了监测屏幕上,埃罗放大图片,扬声道:“我们到了。” 实验室藏在山体之中,从原始设计图来看只有一个进出口,而唯一的进出口因为太久无人造访,已经被暗绿色的植被盖住了本来的颜色。 天色将晚,从他们的视线看去,活像是山体变成了拥有深渊巨口的怪物,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响声也像是怪物的呼吸声。 席来有时能听到海棠在自己体内作用时的声音,理论上这个声音是不存在的,但他就是能听到,甚至能感受到海棠呼吸时触到自己体内的鼻息。 方才还在打趣的他沉静下来。 在山林的呼吸声里,静物变成了动物,动物又成了静物。 作者有话说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篇文是王八蛋ax王八蛋o! 开始探险了~ 第六章 四人对着入口一字排开,表情都有点困惑。 太久没人来了!大门被不知名植被糊得面目全非。说实话,虽然他们一共八个眼睛,但在这种场合只是听数多,密码盘被遮得严严实实,来十六个大眼睛都没用。 陈欢建议:“密码盘是凸起的吧,我们摸摸看?” 白盐率先抛弃了友善度:“休想。” 开玩笑,谁知道这些植物攀上去前大门是什么状态,再说了,这大门经过这么多年风雨洗礼,一眼看去全是岁月的沉淀。 他拒绝地干脆,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可能一直被忽略oga身份的人,席来,他在其余三人和急性洁癖作激烈斗争时单膝跪地,动作飞快地将原本的枪头拆了下来,又从包里摸出一个造型可爱的粉色胶囊。 “dies,麻烦让一让。” 他确认粉色胶囊固定好后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抬枪对准大门右侧,拉下枪栓的一瞬,粉色胶囊原地变色,一条火龙咆哮着直奔大门。 最多三秒,像原住民一样的植被就被火舌暴力驱逐干净了。 席来掏出块丝质手帕,擦干净露出来的密码盘:“白部长,劳驾。” 白盐绕过他手里拎着的枪,想了一下试了一个密码,显示错误;再试,仍旧错误,就剩一次机会了。 好在他经常被认为是废物点心,心理压力不算大,手指头一点都不犹豫地使用了最后一次机会。 门开了,白部长回头:“开个玩笑,请吧。” 电力系统早就失效了,外界的阳光稍微照亮了前方的通道,地面倒是十分干净,但墙壁上全部都是明显的枪痕和血迹。 席来严肃地回头:“白部长,以后在家你如果这样打扫卫生我可是会生气的。” 白盐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拿两人的婚姻关系瞎撩拨的恶劣行为,就当听他喵了一声,泰然自若地欣赏着墙上的人类挣扎史。 陈欢看了一眼就眯上眼睛:“不会有丧尸扑出来吃了我们吧?” 席来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温柔嗓音说:“乐乐,危险封存期,也可能是大怪兽哦。” 埃罗支好卡门器,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在场的几个男人,他无法从任何一个人身上汲取出任何一点能让人稍微心安的靠谱素质,只能自己默默地陆续经过那三个不着调的人。 席来和他太过默契,不用他说都感觉自己已经在对方心里被狗血淋头了一番,他摸摸鼻子默默跟了上去。 白盐破天荒想起自己的目的,也默默把自己编进了纵队。 对于陈欢来说,探险是不行的,默默更是想也不要想。 整个通道除了轻轻的脚步声,剩下全都是陈欢发表临时“演讲”的动静。 “危险封存期,是联盟为了防止部分危险实验结果泄漏而制定的强制性封存期,最长二十年。上次有青少年去危险封存期的实验室探险,去了九个,回来一个半,现在还在二院疯着呢。按照这个比例,我们四个还可以回去多半个人呢!” “我怎么觉得这墙上还有人的爪印呢?哦,是人的手印。你们前边的谁能不能停一停,这墙上到此是人的爪……手印,我看你们这么厉害,手指能在墙上留下痕迹吗?这是什么墙啊,金属墙?你们谁能?” “啊……我们在往下走吗?我感觉小腿都走麻了。埃罗,给我递瓶水行吗?我怎么感觉嘴都麻了。” 陈欢咕噜咕噜一口气干掉半瓶水,终于安静了。 从几分钟前通道就开始向地下延伸,他们已经经过了三道门禁,离实验室的核心越来越近。 到目前为止,席来没有感受到任何能让这里进入危险封存期的理由。 下一步,他明显感受到落脚点有些黏腻。 白盐也感觉到了,他拧亮手臂上的暗灯看了眼:“血。” 几人放慢脚步,前边是进入中心的最后一个拐弯,脚下血迹的颜色越来越暗,甚至能让人感受到极不舒服的厚度。 他们穿的都是厚底军靴,埃罗看到自己的靴头在经过某处时陷进了陈年血液里。 他在弯处停了下来,尽可能地弯下腰,快速地倒数后猛地跨过转角,能量枪在他的身体越过墙体时向前发s,he出刺眼的光,没等站稳他就被通道后的情景逼得骂出了声:“c,ao!” 这不是埃罗的风格,席来也跟了上去。 饶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变态,但眼前的景象显然刷新了他的资料库。 拐角后是最后一道门禁,实验室通用的四米厚防爆门,防爆门离地面还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血液就是从门下蔓延过来的。 而门下,是以扭曲姿势叠在一起的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是死后被挪在下边的。 席来往门禁的密码盘扫了眼,上边鲜红的字体果然显示着故障。显然是防爆门受损没办法继续下降,门后边的人就将尸体堆叠在了门下。 是什么让门后的人如此惊慌,又是什么让实验室遭遇了这场血劫…… 他回头往来路看去,突然有种诡异的自己就是被防备对象的感觉。 “我们要从尸体上过去吗?”陈欢在后边举手问。 白盐:“从另一边进去吧。” 再次前行时他们换了队形,白盐和席来并排走在最前边。 “席团长。”白盐小声说,“你的老师指引你来,是为了什么?” 席来的表情还没有缓和下来,他依旧正视着前方:“吴誉虽然是个王八蛋,也没什么底线可言,但海棠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还是你认为我是怪物?” 说到底,海棠是促使独立军反叛的导火线。 当时海棠实验曝光,虽说大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可以造福oga的技术。 联盟没有在明面打压参与海棠实验的相关人士,但核心的几位研究员却相继遇袭失踪抑或是死亡,直到位于独立军旗下的总实验室被突降雷暴袭击,实验室的电气系统恰巧出现故障,整栋大楼顷刻之间炸得一干二净。 至此,独立军团宣布脱离联盟,践行了军团之名。 白盐看着席来快走几步超过自己,他的右手无意思地伸了伸,又很快地被控制着重新握拳。 “生气了……你说什么了!”陈欢好死不死凑上来用气声问。 白盐对他没那么好的脾气,侧头白了他一眼。 得,陈欢缩回埃罗身边,没一个好东西。 这一边的门禁显然级别更高,密码盘只留了巴掌大的感应区,席来想都没想就把手掌贴了上去。 谁知密码盘“滴”响了一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欢迎你,我的宝贝儿。” 是吴誉的声音,席来的眼睛立刻红了,他像个茫然的小孩一样向四处望了望,似乎想在黑暗的通道里捕捉到那个记忆中的人。 “不用看了,我不在这儿,不过我和你一样,都很想念彼此。” 席来下意识地反复将掌心贴在冰冷的密码盘上,熟悉的声音往复循环,在不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很近。 他曾经恐慌过,害怕终有一日自己会忘了吴誉的长相、声音,甚至于忘了这个人,此刻响起的声音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安慰。 白盐把他的手掌从密码盘上托起来,吴誉的声音停了,席来立刻挣扎着要重新将手放回去。 “没事!没事……”白盐赶紧揽紧他,把自己的终端凑到他耳旁,比之前小了很多的声音从他的终端里流淌出来,“我录了下来,我们以后还可以听。” 席来的手轻轻颤着:“作为伴侣,我要求你的终端向我共享权限。” “好,等我们回去就共享。” “又哄好了。”陈欢小声说。 席来最后一次将手掌贴向密码盘,这次没有任何颤抖,在吴誉的声音里,防爆门缓缓地抬了起来。 实验室中心的电力系统仍然在运作,他们进来的这道门禁位于二楼,正好能看全实验室的全貌。 ——中心是看起来就很有学究气质的各式c,ao控台,离c,ao控台大约两米就是他们所在的外围圆,一楼的大圆是一格一格透明的房间,二楼的面积稍小,看起来曾经是作警戒用的观察台。 席来撑着栏杆翻至一楼,他迅速地浏览了一遍c,ao控台上贴着的姓名,没有吴誉。 c,ao控台上遗留的数据也明显不是海棠的风格,他随便举起一个终端看了几眼,托海棠的福,这些年他稍微能用r_ou_眼读懂一些人类的生命数据。 “是人体突破。”他笃定地说,“埃罗!把你身后的门降下来,他们可能在这儿搞了见不得人的玩意。” 实验数据非常简陋,连席来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劳什子人体突破实验就是在他妈的胡搞。 这是在用人体突破实验的数据洗掉海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实验室的灯突然闪了闪,埃罗反应极快,察觉不对猛地向上跃起握住防爆门的手动把手,防爆门被他的体重扯着向下坠了坠。 与此同时,刚才他们放弃通行的防爆门那边传来了动物穿行的声音,恰好是席来的背后。 实验室彻底黑了下来,以防万一,他们戴着监测生物数据的眼镜,但席来什么都没看到。 他只感觉一道劲风袭来,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右脸火辣辣地疼,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第七章 白盐早在照明忽暗的一瞬跃了下去,往彻底黑暗前席来的位置奔去。 他也什么都没看到,但闻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味道,并不是很甜或者清新,更像是人们会在秋天选择的香水味道,温暖但不炽热。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席来信息素的味道——拜某位团长平日作风所赐,连白盐这个和他同床共枕过的人都依旧默认他是无性人…… 实验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这点静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有些可怖。 白盐循着味道缓缓靠了过去,席来显然是受伤了。 大概只剩两三米的距离,信息素的味道越发浓烈,但并不腻人。 他紧盯着席来的轮廓,在对方抬肘袭来时飞快转身,一步跨向侧后方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用了些力气,他将席来强行控制在自己臂弯:“是我!” “那玩意儿没数据。但是好像看不清暗处,除了揍我第一下,再没动。” 席来语速飞快,同时往外挪了挪,奇怪了,他怎么觉得白盐信息素味儿浓了些…… 白盐没在意他的动作,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得恢复照明,天亮的一瞬杀了他。” “没问题。” 席来从自己的裤兜摸出个金属胶囊,好不文雅地一口顺着缝隙磕开,取出里边装的小纽扣,在进行下一个动作前,他想起什么,小声提醒:“可能有点亮。” 白盐还没听明白什么有点亮,就感觉到身边的人猛地向上一扬手,他隐约看到一个小东西被抛向了屋顶。 一道强烈的白光毫无预兆地爆开,迅速占据了实验室的屋顶。 被晃到了眼的白部长:“……” 熊玩意! 埃罗很习惯自家团长的作战风格,白光亮起时他眼睛都不带眨的,顺便看到一只黑色的人形动物就在自己左手边。 他虽然没被席来的强光吓到,但黑乎乎的一团被毛发包围的不知名动物就有些可怖了。 常年训练让他保持了外表的冷静,能量枪的光束一瞬就瞄准了怪物。 但没等开枪,埃罗就听身旁的陈欢用异常冷静的声调尖叫了一声,一柄透着冷光的窄刃小刀就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并且ji,ng准地命中了怪物藏在茂盛毛发里似乎是眼睛的位置。 埃罗:“……” 陈欢及时发现埃罗遭遇了系统错误当机了,又叹口气,将手指伸进扳机孔,替他开了枪。 埃罗:“……” 目睹了全过程的席来发出不厚道的笑声,还伴随着极不文明的指指点点。 埃罗这次清醒过来,隔着五六米冷酷地也指了指他的右脸蛋。 席来早忘了自己受伤的事儿:“什么?” 埃罗:“您的信息素味儿快飘回独立要塞了。” 陈欢的鼻子配合地发出嗅一嗅的声音。 “哦……”席来豪爽地抹了把伤口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稍微离白盐站远了点儿,“在场的各位没有在发情期的吧?” 白盐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正好墙上半死的怪物又扭动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抬枪就s,he。一枪轰掉怪物的脑袋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舒服多了。 席来:“……真是幸运呢,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吴誉留了什么东西吧!埃罗,别愣着,去把那边的门用火墙封上。” 实验室总共就几张c,ao控台,席来敲敲打打把人家非礼了一遍。 从外表来看,都是朴素本分的c,ao控台,没有明显的个人风格,也没有不文明的人在台上刻个座右铭什么的。 他茫然片刻,又突然以拳击掌,飞快地将c,ao控台上预留的自毁装置的外罩掀了一遍。 碰上某个明显较为松动的外罩时他无奈地笑了笑:“吴誉真是手贱……” “这是找到了?”陈欢抚着胸口把心按回胸腔,“我以为部长夫人要启动自毁呢。” 埃罗翻了个白眼,扮猪吃老虎说得确实没错。 那边席来已经愉悦地坐上了那张c,ao控台,看来他小时候无数次被吴誉损毁车票二联的经验还是有用的——吴誉这人只要碰到可以折着玩的东西就会无法自控的蹂躏人家,他也确实功力深厚,连自毁装置的外罩都能活生生玩松…… 他熟练地将个人终端和c,ao控台连接在一起,轻车熟路用吴誉的账号密码进入了系统,又像已经这么实践了一万次一样把c,ao控台的所有数据拷贝进了自己的终端。 数据输送进度开始显示后,席来从背包抽出柄细长窄的小刀,他沿着c,ao控台的键盘摸索片刻,比了三个指节的距离,将刀沿着键盘的边缘cha了进去。 现在不仅是白盐和陈欢,甚至是和他几乎朝夕相处十年的埃罗都露出了“这人是变态”的表情。 席来毫无知觉地将键盘从c,ao控台割了下来,他满意地收好小刀,手伸进洞里掏了掏。 先揪出一瓶十几年前流行的网红n_ai茶,摸出草莓味儿薯片时他鄙夷地撇撇嘴,干脆半个身子都倾了过去,借着头顶的白光在里边寻找目标物。 他最后掏出了一包n_ai糖,n_ai糖底下坠着一个像古早手榴弹一样的装饰品。 “surprise!”席团长回头,这才发现其余三人怪异的目光,他清清嗓子,“是吴誉变态,不是我。咳……你们谁的终端借我一下。” 白盐将自己的终端解下抛了过去。 手榴弹预留了一个数据cha头,和个人终端连接上后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过了几秒,吴誉的声音有些失真的响了起来。 “席去去,你都这么大了还吃n_ai糖?” 对着手榴弹录音的吴誉轻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草莓味儿的薯片,咱们爷俩彼此彼此。” 他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既然你已经到了这儿……如果你是在这里听到我的声音的话,那我离开你应该已经很久了…… “海棠被曝光的后果最坏也就是这样。是我在一切开始时太过乐观,最终将海棠推进了这样的境地,希望意城的动作足够快……” 白盐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时抬起了头。他和吴誉素不相识,此刻听着对方的声音,却莫名能体会到被长辈安抚的温暖。 也是十年多了,从他发现父亲的“尸体”,到调查出金蝉脱壳的事实,乃至于站在这里……他转头看了眼席来,对方握着手榴弹,脸上却是毫无保留的最真诚的微笑。 “伦恩决定让联盟覆盖海棠的所有数据,这样能将海棠最大部分的保存下来不至于被损毁。”吴誉说完他想传达的消息后声音明显柔和下来,“席去去小可怜……我不知道你那里是什么年月了,反正现在快要到你的生日了,我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最好能永远做个小王八蛋。” 录音结束了,席来捧着手榴弹认真问:“白盐,你说我如果吃颗过期n_ai糖,不会死吧?” 白盐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黑发触感柔软,顶端有几簇不安分的乱发甚至挠了挠他的手心:“回去我给你买。” “一个牌子。” “一个牌子。” “啧啧,我看是爱上了。”陈欢在后方咂舌,“一堆怪物还在外边等着吃我们呢,他俩倒好,开始谈恋爱了。” 埃罗警告:“你别乌鸦嘴。” 陈欢反问:“你是说他们谈恋爱,还是怪物吃我们?” 埃罗:“……”听起来好像差不多恐怖。 c,ao控台的数据传输恰好传送完毕,席来捞起自己的终端伸了个懒腰:“后边那两个王八蛋,听别人的家信就算了,还公然讨论别人的家事,小心遭报应。” 埃罗再次警告:“我求求你们别乌鸦嘴了。” 他话音刚落,火墙就闪了一下,空隙处明显闪过去了某种生物。 陈欢:“啊……哦……好像晚了!他们不会还不怕火吧?” 席来≈白盐≈埃罗:“你闭嘴!” 接下来,他们活生生地欣赏了一出别开生面的怪物钻火墙的表演。 陈欢在这种时候突然被另一件事击倒:“卧槽,你们真的谈恋爱了?” 席来≈白盐≈埃罗:“你他妈闭嘴!” 埃罗绷着张脸转身就跑:“去餐厅还是生活区?” 席来:“餐厅吧,听起来好吃一点。” 陈欢怕死,早在飞行器上疯狂演讲时就抽空背了地图,此刻竟然跑在了最前边。 这个实验室其实就像一个长脖子的米奇脑袋,进门的通道是脖子,实验区是脸蛋,左耳朵是餐厅,右耳朵就是生活区。所有的通道都是弧形的,陈欢感觉自己跑了一会儿就脑袋发晕了。 “小心!” 席来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他条件反s,he低下了头,余光看到席来一脚蹬向墙壁,身体借势高高跃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了把能量盾。 能量盾恰好圆满地撑在了陈欢面前,一只怪物的脸被挤成饼状贴在上边。 陈欢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些这个队伍的ji,ng神,他嫌弃地向后躲了躲,评价道:“真丑。” 席来没空收拾他,右手用力将怪物向后推了几十厘米,左手抽空倒腾出一把刀。有些不顺手,他翻转手腕将刀柄朝外,撤掉能量盾的一瞬将刀推进了怪物的眼眶。 “能量盾给我!”白盐在队伍末尾高声说,他接到能量盾后向前跑了几步,又说:“你们尽力往前跑。” 这处的通道要狭窄很多,因为是通向餐厅,上方布置了一些供给管道。 白盐目测了一下距离,向上跃起将自己吊在较细的管道上,将掌心的贴片炸弹固定在了外侧。 等他再落地时已经陷进了追来的怪物群。 席来感觉自己右眼跳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看到那片管道炸裂开来。 因为早就不再使用,没有任何液体和气体泄漏,但光是管道爆炸时飞起的碎片就杀伤力十足了,疯狂前进的怪物被生生阻住了步伐。 但是他抛过去的能量盾迟迟没在爆炸的区域亮起,难道白盐这个狗贼失手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3节 第八章 陈欢被自家部长的英勇身姿和快速沉没的状态镇住了:“白盐可是个文官,历史里那种……戴着假眼镜只懂算计别人的那挂……” 埃罗一向认为自家团长才是冲锋陷阵的角色,他点头:“你是不是结婚不到五天就谋杀亲夫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白盐这些年到底他妈的塑造了个什么形象啊?席来都顾不上管那边爆炸的小场面,他双手叉腰,指着面前的两个小白兔:“你们两个给我滚去前边开路。” 小白兔们对视一眼,更加认定席来是见死不救谋算着要继承白盐的遗产。 席来瞠目结舌,感觉瞬间就有一星舰的炸药冲进了自己的脑仁,他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指向身后的爆炸场地,略微提高了声音:“白盐我给你三秒,你再不滚出来,我就亲自动手弄死你了。” 白盐应声而起:“等一下,我弄点切片回去。” 小白兔们对视一眼,飞快地转身向前探路了。 “你又把我能量盾拆了?”席来隔着烟尘质问。 “又?”白盐将切片收好,终于舍得从爆炸地走了出来,“我以前也拆过?” “也?”席来几乎是愤怒了,“你下次出门能不能自己带能量盾!” 他一步冲了过去,拽起白盐的手上下翻查,发现确实没能量盾的残躯,语气冰凉凉道:“白部长功力见长,以前还能给我留个残渣,现在是只能立衣冠冢了。” 他“有幸”在军校时期曾经和白盐搭档出任务,别认使用能量盾都是出于防护目的,只有白盐,每次都把能量盾用作爆炸的催化剂…… 因为被愤怒的各路搭档举报次数过多,白盐还被迫出席过学院听证会。 当年的白部长不像现在这么爱笑,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阐述行为原因,席来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 “如果我们利用能量盾阻挡了第一下攻击,初步破坏敌人的行动能力后,就可以拆解已经没用的能量盾,将其复原成初始状态,初始的能量盾晶体可以附着在爆炸物上进行二次爆炸。” 为了提高证明力,白盐当年还列出了市面上不同厂家能量盾的二次爆炸能力表。 本来有领导担心外界人士学会这种方法会导致社会危害,打算将听证会的录像封存,后来在个别老师的私下实验中发现,正常人根本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撑开能量盾再迅速将其复原…… 现在,十几年后的白部长,再次使用了自己当年的技法,从结果来看,还真是宝刀未老。 白盐看着席来面无表情垂下手,突然心虚,他这辈子做王八蛋习惯了,此刻竟然升起些面前这个冷脸美人是自己的oga的柔软错觉。 当然,下一秒他就把自己否了,自己的oga这种说法像几千年前的臭a惯用语,况且,席来从头到脚怕是连官都和oga没一点沾边的地方。 埃罗急匆匆从餐厅返回,一眼就看到白部长拉着席团长的手,两人都低着头,活像情侣经历灾难后正在互相抚慰情绪。 老成持重的副官先轻咳了一声,引起狗男男注意后严肃说:“餐厅好像有点儿问题。” 席来:“有点儿?是有?还是点儿?还是没有?” 埃罗可怜见儿的,从小在废星那种法外之地凑合着长大,好不容易能上班了,又一头扎进了独立军这坛黑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正儿八经的职工餐厅,能判断出不正常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当机立断:“你自己看。” “哦……还真是有问题。”席来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同时疑惑地转头凝视着埃罗。 这根本就不是餐厅,不大的空间,中间立着口巨大的观察皿,里边还有残余的ru白色液体薄薄地在皿底积了一层。观察皿上乱七八糟通着四面八方过来的输送细管,底下则连接着c,ao控台。 ——这一看就是某种黑暗实验的遗址。 埃罗居然还不能确定问题?席来破天荒怀疑自己对独立军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陈欢算是终于遇到了老本行,极其活跃地攀着观察皿检测里边的残留物。 随着手上检测仪器一项项刷新的指标出现,他站在c,ao控台上几乎是手舞足蹈:“里边是个人!” “曾经。”白盐纠正,“陈欢,你大胆预言一下,那玩意儿是活着,还是化成了……ru白色液体?” “不用预测。”陈欢扬了扬手里的仪器,“我有生命数据,那人还活着,就在这附近。” 随着他话音的消失,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附近传来的某种低沉的呼吸声。 本来就足够刺激了,“餐厅”的照明突然像有人c,ao控一样接连由外及内亮了起来,最终c,ao控台的屏幕也恢复了正常,席来的脸出现在了上边。 好他妈刺激啊……席来感叹,他抬头看着自己头顶上方的摄像头:“这是针对我们oga?怎么识别的,脸能看出来?” 埃罗捂着鼻子:“您脸上的伤口还没止血,基本和裸奔差不多吧。” 形同裸奔的席团长想摸摸伤口,又想起什么,他神色未变,语气轻快道:“白部长麻烦挡一下外边那东西,我把资料偷过来。” “部长辛苦了。”陈欢也捧着检测仪埋头苦干,“这里怎么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数据。” 观察皿里供养的或许曾经可以称作人类的动物显然比之前的怪物们聪明很多,他虽然无法很好地掩盖自己的呼吸声,但靠一人之力,愣是在“餐厅”四周营造出有无数个他的假象。 “这东西很快。”白盐解题,“他这是在恐吓我们?” 他似乎对于被恐吓这件事非常不解,而且即使被恐吓了还是两手cha兜无所事事站着。 埃罗算是发现了,这些第一军校出身的高材生就是这样,看起来是人,实际上头脑构造还是跟他们这些差等生不一样——缺根弦。 还有一点,明明上一秒还像朵温室的花儿,下一秒就能从莫名其妙的地方摸出武器。 埃罗看着白盐变出一柄能量刀,将向他冲去的“人”击了出去。 客观的讲,眼前的“人”勉强可以读出人形,只是四脚行走的姿势不太优雅。 他一击不中,蜷在离几人最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在观察我们?” 埃罗积极提问,等了半晌没见回答,回头看了眼又静静崩溃了,白部长倒是没把能量刀收回去,不过也差不多。 在对面蹲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实验体的情况下,白部长居然开始重设能量刀了…… 这一定是上天对我小时候没有好好学习的惩罚,埃罗心安理得地放下了自己的枪,天塌了有这些优等生顶着。 他甚至有闲心观察了后方两位偷数据大师的进度:席团长戴着个耳机摇头晃脑,一看就很信任他老公的能力;陈欢虽然没老公,也挂了个像古早听诊器一样的东西正在积极猥亵观察皿。 拜他现在出于报复的闲心所赐,接下来埃罗观看到了完整的优等生战斗画面。 实验体似乎完成了对普通人类的观察,他确实很快,几乎是动作的一瞬就横跨了几米的距离,而且目标准确,正是沉浸在摇滚音乐里的被针对的oga席先生。 席来余光感觉到一道黑影向自己扑来,保持着盘腿的姿势向后仰身,右手抓起一旁的能量枪。 也是同样的一瞬,白盐将自己的能量刀变形:“席来!” 属于能量刀的蓝光和实验体的黑光几乎同时抵达席来面前,他放弃了枪,徒手握住白盐掷来的能量刀,腰弯折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用能量刀抵住了实验体的第一击。 白盐也跟了上来,他跳上c,ao控台,从后边扼住实验体的脖颈,黑心肠的白部长从小不以武力取胜,他将提早准备好的麻醉剂推进了实验体的身体。 然而实验体不愧是实验体,能麻倒一星舰人的麻醉剂在他体内似乎没什么效果,他猛地向前一挣,掐住了席来的肩膀。 席团长真的有年头没和生物进行脸对脸的斗殴了,今天先是被划破了脸,现在又被抠住了肩膀,几乎是怒上心头。 他用能量刀卡住实验体腥臭的嘴巴,伸长手指取下枪中的储能夹,掂量了一下余量,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实验体的嘴里。 白盐看他摸枪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在储能夹爆炸前扑了过去,硬生生撞开实验体,用自己的身体将席来和爆炸隔了开来。 他的后背被炸得乱七八糟,还是在第一时间骂道:“你是蠢货吗?” 席来:“……我以为你把能量刀改成防御模式了。” 白盐毫不留情:“你们独立军的防御模式是刀的形状?” 席来:“……那你不早说。” 白盐决定不逞口舌之快,他早就看中实验体仍然留在席来身上的爪子,直接动手一把扯了下来。感受到身下某团长疼得一激灵,终于满意了。 他俩不文明的互相攻击没影响下属的工作汇报。 陈欢:“另一个人是部长夫人的老师!” 埃罗:“门口的卡门器被破坏了,实验室进入爆破倒计时了,我们还剩九分钟。” 席来被三重刺激击中,彻底摊平在c,ao控台上:“白部长还有发言吗?” 白盐:“我的背好疼……” 作者有话说 好惨哦,白部长已经连续两章末尾遭遇爆炸了,我努力一下,下一章争取礼貌性炸一下。 第九章 九分钟够干什么? 席来看了眼时间开口说:“埃罗,找实验室的通风出口,我们从那儿出去。陈欢打包数据,这儿所有东西的数据我都要,尤其是那个检测皿。” 他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没有绷得很紧。 陈欢忍不住抬头看他,通常情况下,他听惯了白盐的命令——白盐虽说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但鉴于陈欢勉强是自己一手招呼大的小崽子,还是会留点好为人师的耐心在里边。 席来则不同,在这种情境下,他像最冷酷的独裁者,和平时温和的形象毫无关系,真正和星际间独立军团团长的传闻完美贴合在了一起。 “乐乐别看了,我已经嫁给你们部长了。”席来打趣道,他单手cha兜,个人终端已经扩展成了最大形态,显然正在远程c,ao控他们停在入口的飞行器。 “哦对,白部长。”他又说,夹杂明显的笑意,“背疼是吧?稍微忍一下,现在给你打针恐怕会影响我们的速度。” 他知道白盐是真的疼,白部长念书时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只有耐痛等级始终处于末流水平。 要不是军校某年更改了毕业指标,白部长极有可能挂在那一项上。 接下来的几分钟,席来甚至没有看一眼时间,直到陈欢收集好全部数据后他才挺直身体,敲了敲一直倚靠着的检测皿:“埃罗等下接管飞行器。”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白盐:“走吧。” 埃罗找到的最短路线需要横穿生活区,他们也总算是游玩到了这个米奇实验室的最后一片区域。 席来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边,一手提着白盐的能量刀,另只手仍旧在终端上点点画画。 即使到了现在,远程c,ao控飞行器仍然不是一件简单的遥控工作,飞行器的任何一个动作都需要远程进行ji,ng准的指令下达。 经由远程c,ao控的飞行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c,ao控者在很短的时间铺就的。这个过程中不能出现任何错误,否则依照现在的飞行器安全保护程序,远程连接会即刻断开。 “陈欢。”白盐出声道,“查一下是哪里下达的爆破命令,提前理由是什么。” “是。” “顺便通知自由军团的蒙德将军,他们的飞行器不靠谱,这么快就被追踪到了坐标。” “是。”陈欢点头,他检索到了命令信息说,“一部的爆破命令,原因是……政府征用。” 席来毫不客气的在前方嗤笑出声:“好害怕哦,还好独立要塞不归联盟管。” 白盐刚想开口说什么,先听到身后传来了细微的爆炸声,之后才看到身上席来外套的衣角被爆炸波冲的向前飘去,带起了一阵混合着硝烟和oga信息素的味道。 他皱眉盯着席来的背影,手指无意思地捏了捏衣角,一个常年没有味道的人,忽然开始疯狂输出信息素,他不由得多想了些。 爆破是从“餐厅”开始的,没用多久就会蔓延到他们现在的通道,几人不约而同地提快了速度。 陈欢跑得慢些,拉在末尾高声喊:“部长!你想好万一出事咱们八部谁继承了吗?” 白盐:“别胡闹,咱们是民主不是世袭。” 于是他俩福至心灵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席来。 席来惊讶道:“怎么?合着你们觉得我们独立军还在奴隶社会?我们也是在搞民主的。埃罗,给他们讲讲。” 埃罗:“我没空。” 席来:“有时间给你们展开讲讲,我们选举的花样多着呢。” 他已经看到了通风系统的出口,根据地图上的标注,那是个直径三十厘米的出口。 席来将能量刀的阈值调到最高,整个人平地起跳,先将自己挂上了半空中的细小管道,又猛地收紧手臂荡上了更上层的出口外罩的把手。 问题是,他现在离出口太近,如果使用能量刀的话必定也会受伤,前车之鉴白部长的后背还没止疼呢。 他抬起下巴想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挥出了能量刀。 蓝光和外罩摩擦瞬间爆发出一片细小的火花,席来松手弃刀,稳稳落地的同时,他头顶的能量刀恢复了初始状态,初始的能量晶体和火花相遇,通风出口被炸出了一个足够通过的大洞。 席来挑眉:“白部长,礼尚往来。” 随着爆破的逐渐逼近,透过前通风出口、现不体面大洞已经能看到停在外间的飞行器。 “陈欢,埃罗,你们先上去。”席来发出了今晚不知第多少个命令,看着两只小白兔飞快地窜上飞行器,他踉跄了一下,身体瞬间软了下去:“白部长,您装伤号装过瘾了的话,劳烦把我扛上去。” 白盐一把捞住了人,席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剧烈的痛苦,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身上的肌r_ou_也处于急剧紧缩的状态。 海棠?他来不及细想,用力将席来托上肩膀,空出的手抓住陈欢抛来的捕捞手,踩着爆炸的余焰离开了蜜月之旅的目的地。 飞行器刚刚脱离爆炸范围,埃罗就解开安全带冲了过来,他熟练地并起席来的手指贴上他的手臂皮肤,黑色的海棠十年如一日将自己盛放在席来的手臂。 “按住他。”埃罗打开数据调整的页面,飞快地将几个关键指标的敏度降低。 席来的身体随着数据的调整弓了起来,脖颈昂成了一个不详的弧度,黑发瞬间变得shi淋淋的。 他的手指扣着白盐的手臂,几个模糊的音节不成句的从唇缝间漏了出来,最后真正说出来的只有没关系。 没关系三个字被他说的清晰至极,白盐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安抚性的偏头吻了吻他发白的指节。 埃罗说话一直都语调平平,此刻却有些颤抖:“我们回独立要塞。” 一条秘密的临时跃迁通道悄无声息地开始在暗处工作。 独立军有两项技术全宇宙领先,星舰速度和临时跃迁技术。有人嘲笑是军团头子席来贪生怕死专搞这些逃命技术,此刻白盐却由衷感谢席来的“贪生怕死”。 在跃迁通道晦暗的明暗交替间,白盐思绪混乱。 他和席来是同班同学,联盟最优秀的a班,有人说a班是为联盟高层输送稳定人才的制造机,也有人说,a班让联盟最优秀的年轻人始终处于最危险的地带。 他们那一年的a班毕业生有九个,在毕业前新鲜拍了毕业照,为求创意几乎耗费了所有人的全部脑细胞。 但没等毕业照录入学校官网,照片里的人就只剩下了两个。 一个登上了反叛的星舰,离开故土,和曾经的老师同学反目成仇。 一个选择了最稳妥的道路,成为那一年联盟给予第一军校的补偿品。 他们失去了师长,失去了亲人,在单薄的一碰即碎的生命线里各自奔波。 又何其幸运…… 飞行器经历了数次跃迁已经不堪一击,停在终点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伴随着零件摩擦的异响,一个人从外打开了飞行器。 “你一个alpha……”来人说的话戛然而止,他抬手数了一下飞行器里的人,“你们三个alpha是凑人数的吗?那边那个握着席总手的还受了点伤,埃罗你怎么回事?席总没教明白是吧,他是我们独立要塞的宝贝,你死了他也得全须全尾回来。” 白盐扫了他一眼,弯腰将席来打横抱起,他跨出飞行器,像站在自家别墅一样自在:“医疗舱呢?” 裴鸣在独立要塞作威作福惯了,第一次遇到这么颐气指使的人,正想发作,被埃罗按下了手,“这是白部长。” “原来是团长老公啊,失礼了。”裴鸣将手收回裤兜,毫无歉意道,“这是跟着回门?” “裴鸣,我给你胆子了是吧。”海棠降低了敏度,席来恢复了些力气,他双手仍环着白盐的脖子,声音很低,“听白部长的话。” 白盐一路顶着降妻有术的目光进了独立要塞的实验室,比之前的米奇实验室阔气多了,一队医护人员迅速将席来安置进了医疗舱。 “陈欢,把海棠的数据给他们。” 白盐抱臂站在医疗舱旁,他仍披着席来的外套,外套经历了之前的摸爬滚打已经面目全非了,唯独味道坚强地抓着布料,时时刻刻萦绕在他鼻尖。 埃罗说:“他十来岁的时候植入了海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海棠可以一直让他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海棠实验曝光后吴誉失踪,席来那时还没有成年,海棠本来应该在他成年后调整至相应的状态,但是就差几天。” “白部长,你可能不信,海棠是他的枷锁。海棠在他体内无法磨合的每一天都像个计数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吴誉生死不明,也提醒着他身体被数据反噬的进程。” “他说,在别人看来,日出是新的一天,而于他,日出只是十年折磨的又一次轮回。” 白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一般,每一片血r_ou_都随着爆炸声破裂开来,他仍站得笔挺,内里却已经一塌糊涂。 他几乎听到了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也听到了每一次日出时席来的声音。 时间在不停地向前滚动,所有人的生命都在前行,只有他和他,还惶惶停在数年前炮火连天的黄昏。 作者有话说 礼貌性地炸了一下白部长的心脏!好惊险,差点没能日更!!! 第十章 席来知道自己这次睡得有点久,长年的枕戈待旦没能让他彻底陷入梦中,但他仿佛又在梦中走了一个来回。 然后这个奇人就一点缓冲都没有的清醒了过来。 他在自己的卧室,没开灯,熟悉的环境笼上了一层陌生的感觉。 以及……床上还有个人。 这是一件稀奇的大事,席来花名在外都是假的,独立要塞的坐标是星际最大的秘密之一,他得多色令智昏才能带人回来。 十几年没和人同床共枕的席团长僵着脖子转头看了眼,就着昏暗的光线发现了一个睡美人。 哦,我现在是已婚了。 席团长又僵着脖子转了回去,磨牙琢磨。 裴鸣爱看电视剧,他跟着看过一些。 当爱人重病卧床,多数alpha都泪眼汪汪守在床边,爱人手指头一动,能把alpha先喜得厥过去。 而我们的白部长,虽说半边脸埋进枕头也不影响其秀色可餐,但守床守到床上也是罕见,更不要说睡得这么沉了。 席来撇嘴掀开被子,一只腿都掉下床沿了,却被身后的人扣住了手,并且一个用力又被拖回了床上。 “你可以温柔一点的。”他无奈地枕着手臂看向白盐。 白盐觉察到动静下意识地一捉一拽,人其实并没有醒。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盯着席来,足足过了七八秒,他长呼了一口气,以拥抱的姿势将自己半扣在了席来身上。 “你真的可以温柔一点的。” 话虽这么说,席来还是将手放在了白盐的后背,并且沿着脊线一路摸了下去,探进睡衣抚上了皮r_ou_。 席来:“我还以为你多焦心,后背的伤都治好了?” “你睡了五天。”白盐的呼吸打在席来的锁骨上,声音闷闷的,“我们婚假都快用完了。” “才五天……” 白盐的手在被子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埃罗天天板着脸四处恐吓小孩。” “他本来就是那样……” 白盐笑了一声:“我也恐吓陈欢来着。” “那你可真是不应该……” 久违的说无聊话的氛围,席来并没有发觉自己嘴角带着笑,手指还在别人的后背圈圈画画。他怎么觉得自己睡了这五天,不仅海棠乖了,白部长都跟着乖了? 直到白盐捂着鼻子挪到床的另一边,席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大吃豆腐的事。 埃罗闯进来只觉得伤眼睛,白部长捂着脸缩在床边,席团长一脸写着食髓知味的微笑,怎么看都像是席团长借机猥亵了白盐一样。 他说出口的话立马没了热乎劲儿:“醒了啊……” “嗯。”席来按了下自己不安分的心,力求平静,“什么事?” “我就是来看看……”埃罗愣是从他的话里品出了指责的意思,顿感自己坏了团长的好事,直接一步退出门外,再说话声音不知远去了哪里,“你们继续!” 席来一愣,被冤枉得两眼昏花:“这是叛逆期到了?” 白盐仍旧捂着鼻子:“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席来在床上扭了扭:“目前感觉良好。你怎么了,流鼻血了?” “没有。”白盐松开手,又捂住鼻子,平静地说,“你的信息素味道太重了,我捂鼻子过滤一下。” “哦……”席来抬手闻了闻腋下,觉得动作不对,又扭头往枕头上闻了闻:“我什么味?很难闻吗你要过滤?” 这怕是个傻的,白盐面带微笑,一字一顿道:“不,很好闻。” 席来受海棠影响,从小习惯性忽略正常的生理健康教育,居然又追问一句:“好闻你干嘛捂鼻子?” “可能因为我是一个身体健康发育良好的alpha吧。” 席来一言不发地爬起来快速冲进了卫生间,太丢人了…… 白盐的声音还跟在屁股后头y魂不散:“还要我继续解释吗,席团长?” 乖个屁,区区五天,能指望也就是披了一张人皮的白部长变好人?占刚清醒的人的便宜,还捂着鼻子,信息素味儿捂着鼻子要能过滤他跟他姓! 跟谁姓的事可以再议,信息素的事儿还是要解决。 近年来很多oga选择通过各种试剂掩盖信息素的味道,但也只是掩盖,超出时效抑或是天气太热都能导致试剂失效,只是一时的手段。 席来的没有味道却是不同的,海棠对他身体的调整无微不至,不仅是作战能力,还包括生活中oga的任何一个细小的特点。 发情期这个词对席来来说陌生得可以。 他木着张俊脸坐在实验台上配合检查。 裴鸣不知从哪儿翻出本oga身体知多少,照本宣科。 “身体热吗?”“不热。” “有感觉到……额……下一个问题,额……你空虚吗?”“……不空虚。” “有想要被标记的冲动吗?” 席来忍无可忍把书夺来几把撕碎:“能不能换个有经验的oga来?” 裴鸣摊开双手:“那你倒是给我们招几个回来?” 白盐看不下去了,拍拍裴鸣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白部长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直接撩起席来的头发揉了揉后颈:“有感觉吗?” 被人抚摸腺体是一件奇怪的事,席来感觉ji皮疙瘩都快爬到耳尖了,他坚定摇头,想到不能讳疾忌医,又补充:“但是我感觉你的信息素味道变浓了。” 白盐笑了一下,手指敲了下他的外耳廓,扭头对围观人士说:“不是发情期,应该还是海棠的问题。” 海棠说复杂是挺复杂,独立军养了实验室那么一屋子人,星舰、跃迁都搞得有声有色,海棠愣是动都不能动一下。 但要说要简单也很简单,海棠的工作原理就是通过检测人体的各项指标,根据反馈数据提高身体素质。 席来和海棠的矛盾在于,成年后的他身体指标大幅改变,但海棠不会变。海棠依照程序工作,当发现席来的指标脱缰之后,就敏锐地通过检测程序替代了席来自身身体的运作方式。 换言之,留海棠在体内,人类身体和智能设备的拉锯战永远不会停止;但如果移除海棠,席来的身体就会迅速崩溃。 发现海棠的缺陷后,不断降低敏度这个方法已经支撑了十年,近期几乎已经没有作用了,从海棠的偶尔失控就能看出一二。 席来大致也猜到了问题还是在海棠身上,他捋了把头发,一双眼睛似乎永远蕴藏着不会消失的光芒:“海棠的问题我已经很习惯了,但是这玩意儿不会一直有味儿吧?” 裴鸣翻了个白眼,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的信息素,没好气说:“那玩意儿本来就是一直有味儿的,你克服一下。” 陈欢在后排举手:“我知道,可以暂时标记?” 这才是当代副手的最高素质,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还没开始之所急。 白盐没什么反应,眼睫毛都没颤一下,好像之前夸赞自己发育良好的人不是他一样。 席来听了这话之后就一直盯着白盐。 如果说要暂时标记,在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但要深究起名为合法伴侣的实质,他不由想起在八部的那个角落,白盐嘲讽地问结婚证谁发。 他们之间哪来的久别重逢再续前缘,读书时就不曾亲近,更不要说走到今天,中间隔了数年时光,统统都物是人非了。 他带着目的踏进联盟,他的目的里有吴誉有海棠有跨越了十年的血海深仇,当然也有被作为合法伴侣绑在一条船上的白盐。 席来想,他愿意为十几年来背负的所有抛弃r_ou_身,他可以放弃自己,但是白盐,白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他一起在旧的时间停留过的人,白盐是唯一一个知道曾经的席来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辛苦前行了十几年,只有看着白盐才能阻止自己发疯——白盐是一切存在过的证明,他像一面能够照出过去未来的镜子,只有对着这面镜子,席来才能看到自己。 席来不知道自己此刻眼眶发红,他平稳了呼吸,用最温和的声音说:“不……” 白盐几乎和他同时开口,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无论什么,只要我能给。” 第十一章 席来荡漾着一脸“我男人真带劲”原路晃悠回了房间。 真正坐定他又开始尴尬了。 白盐靠门站着,和他少年时一样,腰背挺得很直,但又莫名透露出些闲散的感觉。 他们中间隔了几米的距离,光线不好,两人都下意识地不想看清对方的表情。 最后还是席来哑着声音开口道:“你其实也没必要做到那一步,咱们之间……有多少,我还是知道的。” “咱们之间有什么?我以为我刚才说得够清楚了。” 白盐走了几步站进光里,脸上不喜不悲,垂着眼睛说:“你躺着的那几天,我翻来覆去把一些事想了几万遍,想过去的好时光,想过去的坏时光,想来想去,通通都有你。” 席来抬头看他,眼里像盛了一捧湖水,轻轻一动就有一点点光漏出来。 白盐看着他半张着嘴巴,一副罕见的傻傻愣愣的样子坐在床边,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他弯腰揉揉席来的头发,黑发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柔软蓬松:“席团长醒醒了。” 席来从怔愣的状态清醒过来,想了片刻,和白盐一样两眼弯弯:“那就试试。” 不过到底是没真的标记。 席来说的对,他们之间可能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许是一点点喜欢,也有一些惺惺相惜,但离那道弦还是太远了。 不是好的时机,他们宁愿不要。 两人再出现时,实验室的几人恨不得把脖子抻得几米长,闻到席来身上和之前一样张扬的信息素味道后迅速萎靡。 裴鸣拍拍手:“来来来,愿赌服输,交钱!” 这是趁他们“办事”的时候开了个盘,席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七你四,记得打我账上。” 裴鸣脸苦了下来:“不一直都是五五分吗!” 席来笑眯眯的:“不能丢了我们白部长。” 裴鸣“呸”了一声,美色误人! 被标记未遂的席团长心情很好,听裴鸣汇报了h17改装的进度,又划了之前说好的三艘游隼号过去,最重要的关于吴誉的痕迹他却压到了最后。 陈欢本来有点紧张,观察皿里的一些东西让人毛骨悚然,但被排到最后,到他说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工作。 “我剥除了覆盖的那部分人体突破的数据,原始数据恢复了八成,从数据反馈上来看,吴誉在观察皿中应该呆了四到五个月。” 席来单手托着下巴,纠正他的用词:“不是呆,吴誉是被监禁。” 他的下巴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红痕,白盐看不下去,把他的手捞进了自己掌心。 席来姿势没变,顺势用力握住了白盐的手:“乐乐,你继续说。” 陈欢点点头:“吴誉在中途应该已经怀孕了……” “不可能。”席来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你确定?” 陈欢:“确定,他被转移时留下了痕迹。” 席来咬牙切齿道:“被植入海棠的人,oga的体征被压缩到了极致,连发情期都没有的人怎么怀孕?” 陈欢:“可能是那个alpha天赋异禀?” 白盐扬了扬眉提醒道:“被监禁的状态,哪来的alpha……” “早知道我就真的娶oga权益保护会会长了,吴誉这是受了什么罪……” 席来立刻反应过来观察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通过人为手段反复标记oga,这种行为早几百年前就被严令禁止了,但实在是太过“好用”,在地下依旧大行其道。 陈欢摸摸脑袋继续说:“我们八部有吴誉登记过的生命数据,显示的是仍在活跃之中,观察皿中的数据虽然与之吻合,但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席来:“……” 这死小孩,说话怎么都是气人的重点。 从广义上来说,裴鸣也是吴誉的学生,但没有席来和吴誉这么亲近。他叼着支烟站在出风口,心想席团长这心理素质真不是盖的,这话他听了都火冒三丈,席团长脸上的笑居然还是一点折扣都不打。 席来叹了口气:“没有生命迹象是什么说法?” 陈欢控制住了想举手的冲动,咬着笔杆歪头:“可能是一直没有清醒,观察皿里的数据比较新鲜,更准确一些。” “行,我知道了。”席来揉了把他的脑袋,“乐乐,回去和你们部长学一下说话的艺术。” 陈欢一乐:“白盐说话比我不客气多了,我跟您学还差不多。” 席来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到白盐身边,示意他赶紧领了小弟走人。 白盐“嗯”了一声,他扫了眼终端:“有些公事要处理,你留在这儿我也放心……”他手指上下晃了一下,“身体稳定之后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他这话没头没尾,席团长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很快。”白盐嘴角带了些笑,“我先回去打扫卫生。” 来时白部长没名没分,低调的没有引起任何s_ao动。 走时就不一样了。 席来跟他并排,身后缀着一干小弟,消息灵通的一比对就知道这是团长家里那位,个别“极没素质”的甚至光明正大搞偷拍。 白盐已经换上了他平时武装到下巴颏儿的军装,风纪扣都系得一丝不苟,不笑时端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旁的席来就不一样了,随便套了身黑色的睡衣,脚上趿拉着双实验室的拖鞋。最好嘴上叼根草杆儿,他就是完美的山大王了。 倒也异常登对。 席来一路把人送上传送台,两人没再道别。 他又在众人的热烈目送之下晃回了房间,一脚蹬掉拖鞋飞扑上床,动作飞快地从床头柜掏出张旧照片。 ——他没什么人可以讲心里话,每次有话只能对着吴誉的旧照片倾诉。 “怎么办,我感觉白盐好像在追我。”席来的脚丫子在空中一晃一晃,脸上倒也不全是困惑,还夹杂着点贱贱的炫耀,“我看他是念书时就觉得我好看,所以一直惦记着我。” “我本来不想拖他下水,可人家用行动证明他跟我一样都在水底下。” “唉……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们这是算什么?” 他捧着照片絮絮叨叨,从现在的白盐说到过去的白盐,从重逢讲到初遇,最终心满意足地把照片原塞回抽屉。 照片上的吴誉正值盛年,脸上挂着永不褪色的微笑,嘴角眉梢好像都在笑着说傻孩子,是他最温柔的样子。 白盐在回去的路上也想起了吴誉。 是席来的十七岁生日,他去得太早,进门就看吴誉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席来冷着张脸闹别扭。 看了半天热闹才知道,吴誉给席来准备了一条庆祝生日的横幅,但是年龄写成了18。席来说吴誉根本不关心他,吴誉坦然认错,他越认错,席来就越生气。 最后吴誉用彩笔把原本的8遮住,笨手笨脚画了一个翘脚7上去。 白盐不受控制地想,会不会是吴誉预知到了什么?他失踪在席来的18岁生日前,会不会在17岁时、在他连连道歉时,他就想到自己可能不能继续陪着席来了? 但往事不可谏,他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回联盟确实是因为公事,不过是被动公事。 常年被视作废物点心的白部长,居然被弹劾了,从某种角度来讲,白盐觉得这是多年来联盟对他工作能力的首次审视和认可。 去米奇实验室探险的事白盐本来就没想隐瞒,但有人这么快就行动,只能说明关于海棠的任何动向仍然处于被密切监控的范围。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4节 十年,居然还不够联盟大方扯掉这块遮羞布。 白盐前脚刚从独立军的秘密跃迁通道返回联盟,后脚就收到了正式的程序通知。 时间很紧,就在三小时后。 八部的人到场时,众议院已经乌泱泱坐了一片了,双方面前都有厚度可观的纸质文件。 陈欢一到这种场合就管不住嘴,跟在白盐后边不停地小声碎碎念。 白盐受不了,手向后一伸兜头包住他的嘴巴:“乐乐,乖。” 乐乐说到底是个假小名,这是白盐第一次这么叫他。陈欢眼珠子一转,再次急领导还没开始之所急,他往后一缩,给席来发了条消息。 我们部长被弹劾了,说是玩忽职守还有什么暴露联盟秘密!吓人吗? 白盐压根就没想告诉席来,这事儿说到底不严重。他是第一军校出身,天然带着军部的光环,军部和文官的斗争没几万年也有几千年了,这是亘古以来无法解决的究极矛盾。 他正襟危坐,心里却在盘算提起弹劾的那几位众议院议员。 ……到底是谁还在观察着海棠实验。 八部部长弹劾案自然是没有成功,这只不过是背后那人的一计敲山震虎。况且时间实在紧急,参议院表决的有罪率还不足1/6,要想通过弹劾 掉一部首长,真是不把废物点心当点心。 但是后续的自查会议还是少不了。 白部长多少年都没有这么频繁地出入联盟总部,一颗头生生涨成了两个大,要不是他本来比例好,这会儿估计都掉下一线美男的排行了。 今天是和军部的人碰面,场面轻松了不少。 白盐反省:“作为政府官员,我不应该只考虑新婚伴侣的探险爱好,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也会谨记此次事件的教训。” 他胡闹,与会的人也跟着胡闹。 自由军团的蒙德将军掏掏耳朵:“白部长婚假都没过,和老婆还热乎着,反省了就好,赶快回去补个婚假,还能休息几天。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蒙德假客气,也真的有木奉槌敢行使追问。 “您的伴侣是独立军的首长,恕我直言,他踏足我们联盟的秘密实验室,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 白盐笑容不变:“涉事的实验室并不属于机密范畴,至于你所说的别有目的,作为八部的部长,我相信这点基础的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被问的人还假惺惺的说大白话,蒙德已经不耐烦了:“倒提醒我了,危险封存期还没过,怎么就提前爆破了?一部真是养了一群饭桶,征地征到荒山野岭了,这要是伤着星际友人怎么办?” 他还没说过瘾,转头命令秘书:“回头给我出个文,弹劾一部部长。” 过家家玩了一个小时,蒙德玩心消耗地差不多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想起十好几年前,白盐和那个团长老婆好像都还在念书,两人主谋偷了自由军团的星舰带一帮同学出门玩了一圈。可不是这次事性质差不多? 他大力拍向白盐的脊背:“好!我看你和那个团长般配!好好过。” 这是白盐这几天听到最喜庆的话,还没出军部大门,他就给席来发了消息。 有人说咱们般配,你觉得呢? 第十二章 从理论上来讲,没有人能够扛得住陈欢的碎嘴攻击,但席来愣是忍耐了他每天一万条消息。 个人终端始终在线,但想找席团长,没门。 陈欢是个对着墙都能说高兴的人,始终没有放弃。 事务大臣寿宴当天,抠门ji,ng离退休又近了一天,大手一挥斥巨资在自家门前摆了“烟花宴”。 陈欢就拍了一张自家部长站在阳台上孤独赏烟花的侧脸发给了席来。 席来正在换衣服,他单手抽紧领结,拨冗看了眼终端里的图片。 白部长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星光和烟花下,微微仰着头,从下巴到脖子以及隐没在衣领里的每一根线条都狂喊着“我真好看”。 他沉思了05秒,抄起外套一路疾走上了飞行器。 楼下唱名时白盐正在二楼,他听到独立军时耳朵还动了一下,再听到席来的名字反而没动静了。 最有眼力见儿的陈欢戳了一下上司后腰飞快遁了。 白盐就看着席来盛装进门,先摘下帽子揉了揉头发,又一路摆手拒绝搭讪,目标明确地直奔二楼,最终站在了自己面前。 联盟的天气系统运作到了初秋,席来带来了一声爽利的秋天的味道,嘴角勾着,眼睛也勾着,特别勾人的出现了。 席来压低声音,他知道自己这么说话最好听:“白部长不来接我,我就自己来了。” 白盐一开口先听到自己瞬间哑掉的声音,他偏头闭眼笑了一下,怎么还像个毛头青年一样。但又确实控制不住自己,他揽过席来的腰,飞快地在对方发林吻了一下,哑着声音说:“等你好久了。” 像是时光倒流了。 席来感觉自己的左手攀到了白盐的肩上,掌心有力的线条虽说已经不在是年少时的单薄模样,但这个人明显就是踏着少年时光站在二楼的。 哎呀,他在心里喜呼,真是一不小心找到宝了。 席来在来之前有很多想法,他想诈一诈事务大臣那个老东西,也想吓吓多年不见的“旧人”,但一看到白盐就没招了。 事务大臣多过一个生日多难,就让他开心这一天,王八蛋席团长也有这种难得的做个人的时刻。 但他的出现本身就意味良多,起码多数人看他是注意不到他这个人本身的。 独立军团叛出联盟时还是老团长在位,为人刚正不阿,光一身正气就能百里之外取人首级。 八个月后他遇袭身亡,独立军团群龙无首,堪堪就要被打成一盘散沙的时候席来横空出世。 本来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席来的,但当年的席来和现在不同,裴鸣记得那时的席来眼里似乎总有血气弥漫,隔几米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硝烟气息。 席来是靠硬手段坐上团长的,一边是群追不舍的联盟军队,另一边是独立军内部的分裂。他硬是扛住了所有压力,不断利用短途跃迁通道四处游走消耗联盟,在联盟压上最后一次兵力时放出诱饵,如壮士断腕般一举削去了独立军的毒瘤。 自此,一战成名。 在那几年,席来就是独立军的活招牌。 他这人在星际也确实是毁誉参半,干着星盗都不敢做的勾当,瞒天过海建了世人都知道但仍旧是秘密的独立要塞。 一般人看到他只会想起那些浸着血的故事。 白盐却觉得这人可爱,像星星一样,像烟花一样,像生日蛋糕上会盛开的蜡烛,得意洋洋时,就会像此刻一样弯着一边唇角。 他学着席来的样子趴在栏杆上,看海,也看远处的山。 席来看不进眼前的风景,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没有环境也没人让他学会如何表达感情。为了白盐狂奔而来是新鲜体验,但也陌生的让他满脑子问号。 “白部长,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太纯情了,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白部长也愣住了。 喜欢吗?喜欢。 是喜欢吗?也好像是。 他心里想好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吞吞吐吐不愿意流出心里。 “我们好像很难敞开心扉。”席来被风吹着眯上了眼睛,“但是我今天很想见你。”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靠着栏杆:“说实话,近几年很少有事让我这么想刨根问到底,也很少事让我这么费解……” 他脸上似乎是真真切切烦恼的样子,白盐站在一旁不敢乱动,只是眼睛盯着人。 席来说:“白部长,就这样吧,我的心里有太多事。”他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小段空间,“你能有这么多就很不错了。” 白盐哑然失笑,他拢住席来的手指:“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说太虚的话……”也许是席来质疑的眼神太过明显,他换了措辞,“我不想对你说假话,我认为这个世界,如果有人能让我的心为他留出那么多空间,这个人只能是你。” 听起来更虚了好吗! 但听起来又像当年高考全星际第一的白盐! 席来挠了挠他的手心,心情大好,愉快地暂时关闭了心里的那一小块空间,转身下楼吓唬人了。 事务大臣其实看到他就虚,这个主念书时就不是省油的灯,他听了很多被军部的人渲染过的席来调皮事迹。军部的人都是大老粗,说起那些事迹只觉得这小孩真好玩。 同样的事掉进事务大臣的耳朵里就很恐怖了。 席来举着个酒杯漫无目的又目标准确地直接把自己杵在了事务大臣面前:“大臣,有没有人说过你和我的名字读起来很像?” 事务大臣叫锡兰,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冤死。 席来漫不经心又说:“说这话的人您也熟,叫吴誉,还是您的学生呢。” 狗屁,事务大臣又觉得自己冤死了,他年轻时贪图名声去代了几节选修课,一节课五百人,这种学生怎么能认。 “他是我的老师,这么说,您岂不是我的师祖?” 事务大臣觉得自己今晚大概被鬼追上门了,他掏出块手帕擦擦汗:“席团长说笑,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席来嘴上说着师祖,手上像拍小屁孩一样拍了下事务大臣的后腰,“我前几天梦到吴誉,梦里他都说您是个好老师呢,不像有些老师,假借职责名义,不顾学生死活。” 事务大臣突然沉默了,足足过了十几秒,他取下眼镜擦了擦:“吴誉是个聪明的学生……” “谁说不是呢。”席来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余光瞟到蒙德,他短促一笑,指指事务大臣的手,“手帕刚才擦过汗了。” 他递了块干净手帕过去:“用我的吧。” 蒙德将军在他来自己身边前就竖起了全身的刺,活像只炸毛的猫:“小子,我一见你就没好事。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席来还没说话就忍不住“噗”地笑出声:“你误会我了,我就来表现一下感谢之意。” “谢啥?”蒙德小心提防。 “当然是谢你说我和白盐般配了,我们这段婚姻很不受大家祝福啊。” 说起家长里短同事八卦,蒙德就来劲了,他一把将手搭在席来肩上:“我祝福你们啊!多好玩,俩坏小孩凑一块,一个看戏,一个吓唬事务大臣。人都快退休了,哪经得住你们折腾!” 席来还是笑:“改天上门折腾你。” 蒙德瞬间收手退了一米:“席团长可不敢。”他想起什么,又凑了过去,“谢谢你那架游隼!” 席来挑眉,白盐这鬼ji,ng的货借花谢佛不说,还只献了1/3?他笑意不减,回道:“谢什么,本来就是一家人,以后有需要将军直接联系我们独立军的裴鸣,保证优惠。” 回家的路上席来还是高兴的,手指放在腿上敲啊敲,眼睛眯着笑,和偷吃了十条鱼的猫没两样。 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再次消失了,只有淡淡的常用香水萦绕在飞行器里。 家里还是老样子,不过他也没见过白宅从前什么款式,只觉得确实比起独立要塞更有家的氛围,也可能是单纯的宽敞。 毕竟席团长嫌贫爱富,还嫌丑爱美。 他上楼准备洗澡,没听到身后跟着的白盐的动静,站在楼梯上扭头看了眼,那人站在玄关处定定地看着自己。 席来一直知道自己好看,被人这么盯着看也不害臊,反而抛了个飞吻过去。看白盐伸手攥住了,他乐了一下——洗澡的时候还回味了好几次那个画面。 寿宴结束得晚,两人打理好自己早过了平时的休息时间。稍微涨点年纪就有这点不好,过了点儿不好睡着。 席来睡不着爱动,早年独立军地方紧张时他和裴鸣睡,能翻得裴鸣把他踢下床,好在埃罗那时竞争上岗了,刚入职的小年轻敢怒不敢言,收容了席团长一段时间。 要放现在,埃罗腰杆直了,脾气硬了,席团长还是在地板上睡觉的命。 席来把自己折腾着翻了几次面,动了折腾白部长的心思,他伸手摸了下人家的腰:“白部长,睡了没?” 白盐正酝酿睡意,握了他的手,声音含含糊糊:“嗯?” 这声儿真好听,席来皱了下鼻子:“我的信息素就是暂时遮盖了,可能半夜试剂失效就又跑出来了。” 白盐还是“嗯”。 席来不高兴了,靠过去了一点:“如果失效了的话,白部长可不能觉得我好闻就标记我。” 这话说的哪里都奇怪,既像在质疑白部长的道德c,ao守,又好像怀疑他的发育问题。 白盐翻了个身看他:“席团长这是在邀请我?” 席来在黑暗中笑了两声,搂住他的腰:“逗你玩儿,信息素没问题了。早点睡哦,白部长。” 席来已经习惯了白盐常用的沐浴液,被那股清淡的香味晕乎乎地托着,没用多久就睡着了。 只留下白部长被搂着还一动不敢动,静悄悄地一个人清醒地躺在黑暗里,娶个oga还真是刺激…… 第十三章 白盐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家的感觉了,白宅常年入夜后就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他以前也习惯自己和自己分享偌大的房子。 但最近他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简直可怜。 ——席来搬进来了,白宅重新具备了一个家的功能。 席团长也不是总在,毕竟独立要塞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不过只要处理完公事,席来多半都是回来的。 白盐经常在后半夜被贴了一身shi漉漉的水汽,开始时他还会惊醒,锻炼到后期,已经学会扯过头顶的毛巾糊在席来脸上了。 不得不说这种状态很好。 而且在有些时候,这种状态会特别好。 比如说今天。 席来这人有个恶习,个人终端被他用得像古早传呼。他不想搭理别人时能坚持装死,但凡他想找人了,就会不管不顾直接呼语音过去。 席来的脸在终端上闪烁时白盐正要下班,他心情双重愉悦地接了起来:“嗯?” “白部长,要下班了吗?” 白盐看了眼时间,答是。 席来的声音都笑眯眯的:“我来接你下班。” 这是件新鲜事儿,白盐上次被人接还是幼儿园第一天,而且是被白意城举着望远镜隔了十万八千里用目光接回家的。他路过整容镜时还特意整了整衣领,以示庄重。 席来就在八部的接待区坐着,穿黑色的独立军军装,外套在一旁放着,端端正正且乖巧。 “怎么不上去?”白盐在沙发后边摸了下他的耳朵,被握住了手笑了一下,“来多久了?” “我就是想坐这儿,帮你炫耀一下我们白部长有人接下班。” 白盐的笑又深了些,他弯腰拿起席来的外套:“席团长有成人之美。” 最近天气转凉,他们回家的路上只有常青植物还能点缀一二。 席来看着前路问:“白部长有兴趣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吗?” 白盐把席来的外套叠好放在自己膝上,点头:“你说。” 他太配合,席来先抿嘴笑了一下,又正色道:“那个实验室里的数据已经全部解析完毕了,除了表面的人体突破实验,剩下的确实是海棠的半成品实验。” “白部长,海棠实验还在继续,而且是在吴誉的身体基础上,五年前他从那处实验室被转走……” 他突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继续说:“白部长,允许我吹一吹枕边风吗?” “你吹。”白盐说。 席来直视前方:“太远的事我无法看得太清,但就是五年前……”他突然加快了语速,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吴誉的孩子,还有他本人,我不想挣扎了这么多年之后,还要继续忍耐。我也不想和你提过分的要求,但你手里的资料库……我想试着找找那个孩子。” 白盐身为情报部门的首长,虽然因为不纯粹的历史原因不断被削弱手中的权利,但生命数据资料库的权限却是绝对不能让与的。 只是如果要在资料库中大范围地搜索合法公民需要繁复的手续,并且受严格的监管,任何非公搜索都会被记录在案。 但白盐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以。” 看席来仍然绷着,白盐好心情地凑过去弹了一下他的鼻尖:“第一次吹枕边风就成功,席团长真是在每个领域都很优秀呢。” 席来瞪了他一眼,刚准备继续上路,就被按住了手。 白盐越过他重新定位了导航:“席团长,我带你去探险。” 古董小汽车改成慢悠悠的定速巡航,一路穿过闹市区,又钻进懒洋洋的午后居民区,最终停在了一个社区图书馆门口。 图书馆门脸儿不大,朴实无华的标牌上也只写了图书馆三个字,只有门边的开放时间和现代接轨,是24小时开放。 白盐熟门熟路地低头跨了进去,看席来愣在门外,体贴地伸了只手出来。 两人握着手一路摇摇晃晃,途中没有遇到什么人,只有几个机器人停下来礼貌问好。 比起探险,倒更像是小学生春游。 探险始于一个同样朴实无华的工作人员专用入口,白盐飞快地输了十六位的密码,木门缓缓地裂开了一条可供通行的深渊巨缝。 白盐下第一级台阶时回头开玩笑:“席团长,我这是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你看啊。” 那一瞬间,席来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没被牵着的、贴着裤缝的手徒劳地向前伸了伸,又轻松地落回身旁。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跟在白盐身后踏进了深渊。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确实是白盐的心。 白宅缺失的家的氛围,都落在这不知地下多少米的神秘资料库。白部长从婴儿长成少年的照片在这里,白意城意气风发的视频也在这里,还有很早就过世的上代白夫人,一家人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在这里得以团聚。 席来好奇的看着周围,他对家的概念停留在吴誉的小公寓里,对于正常的一家三口的模式始终不得要领。 白盐随他四处翻看,登进了资料库。 比起席来空手建要塞的本事,白部长更擅长化整为零。他坐上部长的位置也有些年头了,摸清本职工作后,就毅然决然地滴水穿石,将八部的数据几乎全部掏空做了自己的私藏。 他早就记住了吴誉的生命数据,留了其中关键的几项在资料库里先搜索了一遍,没有比对结果。 这个结果确实合理,他高声说:“席来,等会儿再看,先过来。” 席来跳了一下,一屁股坐他身旁,脑袋亲昵地凑过去:“怎么了?” 他说这话咬字又有点可爱,白盐抽空看了他一眼才接着说:“用吴誉的数据搜不到结果。” 理论上来说,如果要登记那个孩子的生命数据,父母的数据是绝对绕不开的,多多少少会在他自己的数据里有所体现。 席来想了片刻,尽量用最不八卦的口气说:“你试一下伦恩的。” 白盐:“……” 伦恩当初是大家默认的下一位大统领,从席来的嘴里说出来,就像隔壁小瘪三一样随意。 席来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他当年追吴誉追得可紧了。” 白盐“嗯”了一声,将伦恩的数据填进了搜索框。 大概等了三四秒,一个匹配成功的结果跳了出来。 两人的呼吸同时都粗了,脑袋不约而同地靠近屏幕——人类无法抵抗的八卦天性。 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有些模糊,好像是离很远拍到,通过截取才又上传的。但不难看出,这小孩八成是伦恩的种。一头红发不说,小小年纪,眉眼就长成了张扬向上的弧度,偏又生了双湛蓝的眼睛,硬生生地把那股欠揍的劲儿压了下去。 席来咽了咽口水,嗓子有些发紧:“看看他妈妈的数据。” 不用他说,白盐已经点开了父母的记录。 生父是伦恩没错,母亲那一行的生命数据却与吴誉不符。 席来:“再给伦恩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查一下这个生命数据是谁。” 吴誉是在他和席来共同居住的公寓遇袭的。 等席来甩开强制他留校的政府人员赶回家,曾经的公寓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只有逃生梯处残留了一点血迹昭示着星星点点的真相。 十二年,对于世人来说,那位独立军研究人员的面貌已经随着火灾消失殆尽了。 但席来还是透过眼前被篡改的照片,一眼认出了吴誉。 吴誉长得温柔,眉眼天生带着笑,能轻易安抚青春期暴躁的席去去,自然也能安抚如今沉稳不少的席团长。 席来一声不响地掩住脸,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在剧烈的颤抖,心跳的过快加速甚至让他觉得无法负荷。 是吴誉。 “这个小孩在哪儿?”他问。 是一部出资建设的福利孤儿院。 席来返回地面的步速极快,在他冲出门的前一秒,白盐自后拽住了他的手腕:“席来!” “白部长,我建议你现在最好不要拦我。” “不。”白盐说,“我们可以更快。” 白部长声势浩大地开了一条航空通道,在黑夜打着强光降落在了孤儿院的楼顶。 负责人早就接到了通知等在入口,看到他们诚惶诚恐地抱拳告罪,片刻之前还安然无恙的小孩突然就失踪了。 席来怒极反笑,慢条斯理地咬下右手的手套,单手将负责人制在了墙上,他眼底泛红:“我一寸一寸搜过,你说如何?” 负责人的脸因为缺氧涨得紫红,身体缺依旧写满了抗拒,嘴巴严丝合缝,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白盐在他们身后扬了扬手,八部的人瞬间四散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动着,搜到传送台时席来的脸又沉了几分,他们到得很快,但一部的人显然也早有准备。 如果今晚找不到那个孩子,席来不敢想象这之后的每一天他该如何度过。 就在席来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之时,一个童声亮亮的响起在门外。 “你是席去去吗?” 作者有话说 争分夺秒日更。不知道大家感觉到没,我们这篇文啊,是奔着塑造一个听话懂事还会叠外套的人妻攻白部长的! 第十四章 小孩儿站在入口的灯下,紧盯着前方的男人。 他问过吴誉,席去去长什么样子,吴誉说只要见到就知道是他。 那么这个男人是席去去吗?小孩儿歪着头看他,直到男人的膝盖砸到地上,而自己被拥入怀抱,他闭上了眼睛—— 是席去去。 席来感觉一双小手带着试探扣在了自己背上,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这是吴誉的孩子,是吴誉还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他又很快意识到怀中的小孩并不是谁的附庸,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 “你把我勒疼了。”小孩说,但是手还在他的背上贴着,轻轻挠了挠,“不过我可以原谅你。” 原谅我什么?我值得原谅吗? 席来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混混沌沌,他这一生时间不长,但几乎半辈子都在逆水而行。 此时多年溯回有了结果,甚至劈开了一条写着未来的路,此间不可道的惊心动魄几乎是被强行关在了他的外表之下,生生沸腾煎熬着他的r_ou_体。 他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嗓音问:“你叫什么?” 小孩儿偏了偏头:“吴欲无求。” 惊心动魄也好,混混沌沌也罢,一瞬烟消云散。 “吴欲无求?是个好名字。”席来仍旧在地上跪着,将手轻轻护在他早就注意到的小孩儿额头的伤口上:“吴誉还给你教什么了?” “他说,只要我说我叫吴欲无求,你就会开心一点。你现在开心了吗?” “开心。” 席来的视线模糊了,好像回到他和吴誉初次见面时,吴誉偏着头说自己叫吴欲无求,问自己要不要跟他回家。 他又问:“那我做些什么能让你开心?” 小孩儿想了想,说:“你能带我回家吗?” 席来笑了一下,单膝撑地准备将小孩儿抱起来。没成想身体颤了一下,纹丝不动地仍然钉在地上,他笑容不变叫了声白盐。 白盐几乎是立刻伸手将小孩抱了起来,安抚道:“我抱着你好吗?” 小孩儿点头,目光却仍落在席来身上。 白盐压下自己心里的惊慌,用另一只手将席来从地上扶了起来:“没事,我们回家。” 回家自然是回白宅,席来一进门就把自己反锁进了洗手间,良好的隔音效果让外边的两人都有些惊惶。 白盐判断现在的自己不是最要紧的,他将自己的优先级自动挪到最后,抱着小孩儿坐在床上:“这是我和席来的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 小孩问:“席来真的开心吗?” 白盐抹了一把他脸上沾着的尘土:“开心,见到你是他这十几年最开心的一刻。” 小孩松了口气,眉间又染上了忧色:“那他是拉肚子吗,为什么进去那么久还不出来?” 白部长哑然失笑,他倒希望席来是拉肚子,但面对孩子,他没有将自己的不安流露出来:“他应该是在偷偷哭鼻子,等会儿出来你不要笑话他。” 小孩点头,答应得干脆:“行。” 席来出来时果然红着眼睛,行走间没有出现刚才的异常情况,他轻松地坐在地上,伸手把小孩从床上抱进自己怀里:“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孩咬了下嘴唇,答:“吴际。” “哪个ji?” “因缘际会的际。” 因缘际会,席来嘴角向上弯了弯:“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到了那间孤儿院吗?” 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说,这个问题有些困难,但吴际只是想了几秒,就开始了流利的叙述。 “吴誉把他吃的药喂给我了,因为我那时还小,没有办法通过医疗手段及时解除毒性,也就没有了实验价值。本来我活不下去的,但吴誉假装袭击我,我的血沾到了医疗舱里,数据被录了进去。那些人没有办法,就把我随机投放在了孤儿院。” 他额头的伤口已经经过紧急处理愈合了,但手臂上几道狰狞的抓痕仍然留着。席来下意识地碰了碰:“你害怕吗?” 吴际摇头:“不害怕,吴誉是在保护我。而且他说,只要我出了实验室,你肯定能很快找到我。”他掰着手指数了数,“我只呆了四个月,你就来了。” 还是太晚了。 席来抱着他几乎将自己僵成了一尊雕像,吴际太珍贵,他生怕自己的任何行为会伤着怀里的小团子。 白盐适时地将席来从甜蜜的自我僵持中“解救”出来,绕过他的手臂抱起吴际:“很晚了,我带你去洗澡好吗?” 洗完澡的吴际很快躺在床中央睡着了,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宁,眉头都舒展开来,半张着嘴睡得呼呼响。 席来就着昏暗的灯光盯着他,体内的阵痛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神经,但关乎自己的事在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像久旱逢甘霖,心口被暴雨浇灌地闷闷发疼,却也异常饱满。 他的心被用意念强制拘束在了躯壳里,可以运转,但每一秒都有分崩瓦解的危险。 吴际的突然出现替代了这世上最磨人心性的自我强制,不仅让他的心充盈灵动,甚至悄然弥补了多年的裂缝。 他的心如今只差最后一个碎片,就能回复到当初的少年席来了。 席来看着吴际,白盐看着他。 这个夜晚大起大落,最终悬浮于一个完满的结局上暂时落幕。 从吴际的数据轨迹来看,吴誉确实被软禁在联盟的某个非法实验室内。好找,首都星就这么大,他可以让所有人用放大镜翻遍每一寸土地。 时间在十二年里异常紧迫,但走到现在,却像是终于放下屠刀,准备给席来缓一口气的机会。 可时间会吗?时间从来苛刻世人…… 首都星的日出从不延迟,太阳照常升起,缓慢地蚕食着大地上冰凉的黑暗。 在太阳刚开始工作时,白宅的主卧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浓郁的属于oga的信息素。 白盐瞬间清醒,越过吴际握住了席来的手,就一眼,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席来似乎做了一个好梦,窗外的朝阳映在他脸上留下绮丽的光彩,但他本人的气色却r_ou_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白盐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他们预想过海棠的最后一击,最坏的结果是,海棠全面失灵,彻底退出数据争夺战。 到那时等着席来的,是被压制多年的oga特征重新复苏,一切回到起点,回到死亡。 眼下似乎就是这样的情境。 时间飞速倒退,由生到死,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白盐抱起席来,飞快地穿过家里熟悉的分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个人终端同时连接了几个熟悉的人名。 白部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速飞快:“全面搜索首都星实验室,优先注意四级防护标准的那几个,五年前有过大范围人员变动……” 吴际也跟着醒了,怯生生跟在他身后:“那个实验室是医院改建的……” 白盐重新下达了命令,让声线柔软下来:“谢谢,但我现在没办法抱你。” “没事……”吴际两条小短腿抡得飞快,憋红了脸跟在他屁股后头,“你可要抱好他啊。” 直到医疗舱的触手将席来缠成了后现代木乃伊,白盐才蹲下来抱住吴际,帮他理了理晚霞色的头发,依然是关切的:“怎么都出汗了?不用着急……我会有办法的。” 这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抱着吴际,自己的心却虚无的像世界上最松软的面包,空气能透进去,贪吃的小老鼠也能钻进去,攀附在四肢百骸上的剧痛自然也毫无障碍地同时涌了进去。 白盐在接下来的时间背靠着医疗舱,将医疗室变成了指挥所。 身后是他负重人生中最大的惊喜,眼前却是足以打散这个惊喜的一道道回复。 八部的工作效率并不是外界所想的那般低下,甚至因为数据联网的原因,可能是全联盟工作效率最高的部门。 不断有被识别的实验室呈现在白盐的个人终端上,他一一分辨过去,吐出了一个又一个不是。 他感觉回到了收到白意城骨灰的那个晚上,所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节哀,只有他一个人将思虑全部压在了不可能上。 那次他压对了,他伟大的父亲瞒天过海,靠假死出走联盟。 这一次…… 在又一次答复完不是后,某一刻,白盐恍惚间觉得身后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肩膀,那个人该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果他回头,那双眼睛是弯弯的,眼里非法拘禁了联盟最璀璨的星河。叫他白部长,像个混不吝,却天生柔软心肠。 他将自己劈成了两半,一半严谨有序,一半游离恍惚。 严禁有序的自己拒绝幻想,游离恍惚的自己沉溺美梦。 最后是陈欢来了,医生刚刚抹去了孤儿院的所有数据,身上带着些血腥味,白皙的手指扶住医疗舱,他说:“昨晚你们找到吴际,打草惊蛇了。不过也好,我按照你的要求定位了几个实验室,其中有三个在半夜临时开启了防护门。独立军的人已经到了,直接进去吗?” 白盐将自己缝好,声音轻柔,好像怕吵醒熟睡的人一样:“乐乐,十年生聚,我和席来从来都不是在找真相,真相是什么不重要,有什么y谋也不重要。我们要的,一直都是以血洗血。” 他起身理顺席来的头发:“去吧,把吴誉带回来。” 第十五章 这日,很多人刚从梦中清醒就收到了官方的交通管制通知。 通知来自八部,在普通人眼中,八部的形象还停留在神秘职能部门上。暂时不能出行的早上,首都星的居民或多或少活跃了心思。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远方,独立军的小队早已在定位的几间实验室待命。 在晚秋簌簌的落叶声中,陈欢下达了白盐的命令。 虽说这次任务非常特殊,但任务本身也只是独立军的平常工作。 埃罗和裴鸣各自领了一队人,在命令到达的一瞬突击进入了实验室。 裴鸣负责搜索的实验室面积最小,他最快控制住了实验室的局面,也是第一个上报了没有搜索结果。 很快,第二小队也结束了搜索。 众人都屏着呼吸盯着埃罗那支小队的动向。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5节 传输回来的实时动态稍微延后一些,埃罗按着耳机听到其余两支小队搜索无果的消息,他停了停脚步,原地整休了两分钟。 这间实验室开启防护门的时间和吴际被带走的时间最接近,但没有与之匹配的人员出入记录。几乎可以确定,吴誉就在这里,可是在距离如此近的情况下,他的生命数据还是毫无反应。 从扫描地图来看,搜索的重点应该放在实验室中心的负压区域,但吴誉会在那儿吗? 既然对方在吴际暴露后第一时间开启防护门,作出了转移吴誉的准备,那么就肯定不会将人继续留在实验区域。 他当机立断,将三分之一的人分去了原定的负压区域,自己则带人去了地图上标注的灰色区域。 吴誉的生命数据一直没有反应,很可能是被某种物质隔离了。 埃罗稍加思忖,直接往实验室的内置隔离区去了。 由于打着八部的旗号,一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但到了内置隔离区,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负责人强硬地拒绝打开隔离区,质问道:“这里是一部下辖的实验室,请问是谁给你们权限擅自闯入联盟实验室?” 要是换个地点,埃罗绝对不和他废话,直接动手就是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考虑到白部长的身份,他稍微谨慎了些。 白盐一直注意着他这边的情况,听到负责人的话后敲了敲终端:“埃罗,开放你的通讯频道。” 通讯频道开放的一瞬,白盐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没戴眼镜,仍然穿着昨晚的睡衣,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随意。可眼神却不一样了,连笑意都浸不去的眼睛,此刻只透露出极端的疏离。 “八部白盐。”他说。 埃罗领会他的意思,手一招,训练有素的独立军原地散开。特制的能量枪被用作破门器,隔离区的防护门被蓝光挟持,没能坚持几秒就碎得彻底。 隔离区显然经历过一场紧急撤离,所有外接设备只留下接口张着嘴巴,c,ao作台的屏幕齐齐闪烁着已清除,明晃晃地嘲笑着迟来一步的人。 埃罗说是克制,更不如说他一根筋。他被一双手从废星的泥水里扶了起来,如今那双手垂落在医疗舱的边缘,再不复一贯的生气。 他的嗓音像是糅合了机器人的金属感,同样毫无生气:“搜。” 吴誉的生命数据在某个生化防护皿中有了微弱的反应。 至此,尘埃落定。 吴誉被注s,he了过量麻醉剂,从生化防护皿又转移到急救舱。 在他的脸色恢复生机前,白盐抱着吴际从门外跨了进来,他换了身衣服,洗了澡打理了自己,面容平和。 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吴誉眼里不是没有疑惑,但他透过成年人的轮廓想起了眼前的孩子是谁,他的声音温和,有安抚人心的功效:“你是白盐。” 白盐微微笑了一下,将吴际降落在他怀中:“老师,席来等您很久了,但他今天没有办法过来,我代替他接您回家。” 白盐的五官和白意城有相似之处,都是剑眉星目,也都喜欢戴副眼镜,以期镇压过于强势的长相。 但两人生就温和又决然的性格,无论哪一样,都是从不会被轻易遮盖的。 白盐亲自推着吴誉踏出了囚笼,他步履沉稳,似乎不急不躁。 直到重新看到首都星熟悉的天光,吴誉轻轻闭了闭眼睛,他只有在这样透亮的阳光下才愿意说出席来的名字,他问:“席来怎么样?” “目前还能维持生命,但器官衰竭过快,身体的损毁程度已经超过了医疗舱的救治范围。” 是这样,吴誉深吸了口气。当年席来还那么小,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一朝失去了家的庇护,又注定要遭受海棠的折磨,如果当初他能再坚持几天…… 白盐好像看穿他在想什么:“如果不是您,他撑不到现在。” 归途两人再没有交流。 只是进门时,吴誉又提起了两个人名。 白盐沉默半晌,说了实话:“官方认定伦恩在一场事故中身亡,我的父亲几天后也被认定死亡,我只有证据证明我父亲还活着,对于伦恩……” 吴誉点点头,起身走进了白宅。 席来还是静悄悄躺在医疗舱里。 失踪了十二年的吴誉却站着,十二年好像是一个轮回,生的人倒下,死的人重回。 吴誉满意于自己对十二年的定义,他单手cha兜,俯下身检查了一下海棠的各项数据。 “不要担心。”他对身后的白盐说,“既然我回来了,就能保他。” 白盐还是寸步不离,就差捧着一颗心一同躺进医疗舱。 吴誉见多识广,一边着手恢复海棠的敏度,同时还有心思打探席来的私生活:“你们什么关系?” “合法伴侣。” 居然结婚了?吴誉想掐一把席来的脸,碍于人家的合法伴侣在身后,只能弹了下他的鼻尖。 他的动作很快,在海棠恢复敏度后,迅速禁用了涉及提高身体素质的权限,只留下基本的自我恢复的数据。 海棠在席来的手腕颤动着,花瓣忽暗忽明,确实是重新开始了工作。 白盐忍不住问:“独立军的实验室研究了很多年,但是一直没有办法解决海棠和席来身体兼容的问题,为什么?” 吴誉毫不客气答:“因为我是天才。” 海棠已经检测到席来体内严重的受损事故,脉络沿着他的身体开始了修复工作。 吴誉转身坐在医疗舱边,他搓着自己的指尖问:“你以为海棠是什么?” 白盐先摇头,又说:“提高oga身体素质的智能设备。” 吴誉撇撇嘴:“和我想的差不多,但不是。我研究海棠的初衷,是想让oga摆脱发情期的困扰,提高身体素质可以说是y差阳错。” “所有人都认为海棠是抹杀oga特性的凶器,从某种程度来讲,这种说法是对的。你们肯定认为,席来和海棠无法兼容是因为他成年后oga的属性开始凸显,海棠就加深了在数据上对他的挟持,对吗?” 白盐点头。 吴誉从医疗舱接了两组贴片在自己身上,启动了身体检查。 他的目光停留在飞快显示在屏幕上的各项检查结果,又接着说:“恰恰相反,成年后的oga最适合海棠发挥性能。但席来既需要海棠维持他身体的高机能,同时还要摒弃自身的oga特性。要完成这两项任务,海棠势必会提高对他身体的控制,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身体检查的全部结果很快跳了出来,显示良好。 吴誉在很轻松的状态下又松了口气,他脸上挂了笑:“不过也只有我能救他,海棠的参照标准是我。” 海棠在接下来的时间同时连接了两具身体,黑色的触手源源不断地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汲取着自己所需要的数据,另一个人灰败的脸色也随之不断好转。 当海棠主动收回触手时,吴誉已经是大汗淋漓了,他撑着医疗舱站起来,没有任何停留,客客气气说:“谢谢你为席来做的事,他的身体还需要复杂的后续修复,我想你在未来一段时间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带他回独立要塞了。” 白盐顿了顿,想反对,又觉得他说的话不容置疑,眼睁睁地看着独立军的人抬走了医疗舱。 陈欢一直在旁边用极度仰慕的目光盯着吴誉,他捅了捅白盐的侧腰:“你送送他,送送!” 这是席来找了十二年的老师,虽然他不信任我们八部的身体修复能力,和我一心二用的本事,但是我要尊敬他。 白盐木着一张脸把吴誉送到了门口。 独立军的人是欢天喜地,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敲锣打鼓庆祝一番,八部就白盐和陈欢两人孤零零立在门口。 两相对比,吴誉害怕席来醒来说自己委屈了他男人,于是他又cha兜返回台阶,动作极不熟练的揉了揉现年31岁的 白部长的头发。 像进门时一样,他又提起了流失在人海中的那两个名字。 “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人遭受的磨难、做出的选择甚至是无意义的坚持,都只是想让你们能够在未来拥抱崭新的星空。无论在何种境地,拼死也会坚持,我是这样,我相信意城也是这样,你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吴誉第一次煮新鲜ji汤,自己觉得非常满意。 白盐也确实笑了,目光温柔地点头。 等独立军彻底退出白宅领地,白盐瞬间收回了笑容。 白意城估计潇洒的不行,前不久席来才挖出了他的假骨灰,但也是前不久,就有人在未触发警报的情况下重新埋了一罐进去。 新任骨灰罐里还藏了一张纸条,“我是你爹”四个字完整体现了白老先生的一手丑字。 白盐心想:我根本就不担心白意城不回来,我是怕席来回了独立要塞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情况允许的话,席团长明天上线,写不到的话,就后天上线标记一条龙!激动! 第十六章 对联盟来说,这是个严冬。 首都星连番的旧案重见天日,亡者归来督促着生者难安。 白盐作为主要的责任人,在诸多星际代表前摘下了从入主八部那天起就戴着的眼镜。时隔多年,许多人都忘了他镜片后本来的样子。 废物八部暗藏着寒光凛凛的第一军校的武器,在场的人都看他,也都有些不敢看他。 白盐说话前看了一眼首席的大统领和外长,他欠身示意。 星际间的实时通讯会有延时,传在各星代表屏幕上的白盐克制到了极点,他的手自然下垂落在身侧,眼睛也微微垂着落在斜下方的y影处,声音平静无波。 他将自身极度抽离在外,可揭开的每一桩旧事都和自己息息相关。他经历过,心头泣血,此刻却把血扼在喉头,不肯透露半点。 “独立军出走前爆炸的总实验室,死去的平民、学生、研究人员、军人。” “困在跃迁通道,再没出现的第一军校的学生。” “受命清理实验室的a班学生,集体死亡。” 白盐面无表情,语速始终维持在发言最优的状态。 “失踪的海棠相关者,被监禁十二年的研究人员,认定事故的普通工作人员,不断消失的底层oga……” 他停下来,环顾四周:“诸位,这些不是秘密。在太阳光下建立的联盟,以荣耀、自由和独立揭开了新的时代,而独立……早就不复存在了。” 没有人想到,白盐会用这样决然的态度在这个时机提起那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是谁下的命令? 是事故吗? 为什么海棠不可以? 大统领在中途闭上了眼睛,全程一言不发,任何人从他脸上都窥不出外露的情绪。 当惊涛骇浪拍过正迅速在星际传播的讯息,当所有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利益重归头脑时,他睁开了眼,没有看白盐,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希尔说:“查吧。” 当各星代表陆续退出通讯频道后,中央的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始作俑者白盐双手交握,不像他平时正襟危坐的样子,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在白盐提出的众多问题里,一部长樊俊也是身处旋涡中心的人物,他率先发难:“白部长真是厉害,您再三和我们一部的正常工作争锋,如今一手转移视线,倒将火引到一部身上了。” 他说:“看来白部长新得美人,倒忘了自己屁股坐在哪边了。” 白盐摇头轻笑:“樊部长,我为联盟效力多年,个中龃龉不提。我只问一句,这些年你做过噩梦吗?” 他起身整好自己的外套,径直往门外走去,将要跨出时又回头:“如果没有做过噩梦的话,希望那位躲在暗处的人可以记住我的脸,我,就是噩梦。” 会议过后,曾经在死亡名单上出现过的人又出现在世人眼前,独立军愤然出走的余波在十几年后终于悄然登陆。 首先调查的就是海棠事件。 海棠并不是秘密的地下实验,独立军在三大军团中本就以科研为重,当年联盟几乎所有的尖端技术都出自于独立军散布在首都星的各个实验室。 事情的悄然变化是从海棠进入人类实验后开始的,第一军校和独立军向来有技术和人才往来,首先接纳了第一批植入海棠的oga学生。 这是第一军校最特殊的一批学生,除oga身份外,学制也缩短至两年。 白盐和席来正好是他们的下一届学生,入校伊始,所有的基础课程是由这个班的学生对接的。 但在一年后,完成实习返回首都星的他们,在未接通知的情况下,跃迁通道离奇关闭。 16个小时后,跃迁通道恢复正常,但是这些学生再也没有出现。 这是海棠事件中最早失去生命的人。 在接下来的一年,海棠被直接叫停,所有相关实验室都停止了研发进程。 这一年更像是山雨将来前最后一点飘摇的安宁。 吴誉将所有的数据交给白意城,伦恩深谙沉默背后正在酝酿的祸事。 海棠的数据就此转为两份,一部分进入图书馆深不见底的资料库,另一部分停留在原位,积年累月被各式人体实验覆盖了原本的模样。 暴雨终至,在意外的掩盖下,海棠彻底消失。 当年的命令还保留在八部的系统里,白盐慷慨地将每一道刻满了“y差阳错”的命令打包送去了调查组。 为表公平,调查组是由事务大臣牵头,外长联系其他星代表组成的。 在这个时节,首都星风声鹤唳,边远星球也并不安分,许多地方出现了大范围的s_ao动事件。 对于联盟中央政府的质疑一时达到了几百年的顶峰。 白盐自从达成壮举后就没有露面,整个冬天不是在白宅,就是在图书馆那边。如果不看他每天关注的消息,可能会以为白部长已经退休了。 白部长每天除了关注调查事件的进展外,剩下的心思全落到了独立要塞。 席来自从被送回独立要塞就失去了消息,吴誉鬼ji,ng,生生吊得白盐一颗心不上不下。 他没有生命危险是白盐还等在首都星的底线,但他现在如何,恢复了多少,始终处于未知状态。 焦心的白部长甚至翻出了飞行器的内置录像,循环播放了几万次,如果不是现在录像技术更新,否则录像文件早就崩溃了。 相比于白盐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心,席来却陷进了一场美梦。他回到了还在孤儿院的时候,独立军每个月会有医生来检查孩子们的身体情况。 他和吴誉就是在那时遇到的。 整个少年时期更是浪漫的,席来体内有海棠,天性散漫的oga再不受任何枷锁的限制。他能登山,能去边缘星球探险,甚至刷了吴誉的身份卡跑去废星“度假”。 吴誉亲手把他捉回了首都星,向他指了一条明路——去第一军校。 他在梦里将人生重走了一遍,所有的过往明暗像展开的卷轴。他好像忘却了自己的过往一样,对展露出来的任何过去都深感新奇。 但这个美梦还有缺憾,他盘腿坐在和吴誉的家中,对着熟悉的房间,思考到底少了些什么。 好像应该有一张他刚进军校的照片,有他心爱的浣熊摆件,和他自小喜欢收集的玩偶们。 成年后的席来不见了。 梦中又切换了场景,他站在一栋老式别墅前,门边的信箱有他的名字,他的古董小汽车也停在门外。 席来试探着推门进去,楼梯上站着一个人,脸庞隐藏在黑暗里。 他慢慢地接近那个人,梦里的光线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缩小逐渐转亮。 差最后几步时,那个人向下走了几级,星目剑眉,却又蕴藏了世上最温暖的笑意。 ——白盐。 席来这个人的清醒从来都是瞬间完成的,他几乎是立刻从医疗舱里坐了起来,边走边命令房间里待命的机器人准备好外出的衣服。 在换衣服时他顿了顿,试探着联系了吴誉的个人终端。 吴誉的声音懒洋洋的:“我以为你不会想起我呢。” 席来本就是极洒脱的人,他笑着说:“老师,你既然回来了,所有的事容后在说。”他以为自己会害羞,但接下来的话像打了腹稿一样,理直气壮且流畅:“你有什么激发发情期的药吗?” 吴誉几乎被他梗死,没好气说:“海棠对你的信息素已经不限制了,等一会儿发情期就自己来了!” “好。”席来向他抛了个飞吻,“不用给我留门了!” 由于最近局势不稳,蒙德将军特意在白宅安排了两个卫兵。 中午卫兵正在当值,二楼的传送台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看到他们愣了愣,随即问:“白部长呢?” 其中一个卫兵对照了任务对象,确定这是席来,敬了个礼答:“白部长接到任务,不久前离开了。” 席来:“通知白部长,让他回家。” 这是要让白部长违背联盟命令?两个卫兵对视一眼,又问:“请问是以什么理由呢?” 席来摸了摸下巴,笑着说:“就说他的oga发情了。” 第十七章 可直达补课 白盐接到家里的消息时愣了一下,周围同僚听到卫兵的声音也都支起了耳朵——神秘的独立军团长,白部长家里的oga——家信会说什么? 他走远几步打开了消息,两个卫兵到底没敢真的口述席来的消息,而是直接把视频发了过来。 是席来,白盐连声音都不想被人听到,他彻底离开了人群,点开了视频。 通知白部长,让他回家。 白盐抿唇笑了一下,这人理直气壮,站在楼梯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看来是全恢复了。 就说他的oga发情了。 白盐又无奈摇头,这是什么新型暗号? 虽说他不懂席来说这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到底有些想念。他吩咐陈欢代他出行,交代完最后一句话,觉得心是发烫的。 归心似箭。 白盐无视交通规则一路回家,发现两个卫兵呆头鹅一样站在院外,看到他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敬完礼就挨着肩膀一溜烟跑了。 这很像被席来折腾过的反应。他不知自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笑了多少次,踏着轻快的步子穿过草坪进了家门。 古老的雕花大门向内打开的一瞬,白盐定在了原地,他在这里都能闻到席来信息素的味道,不同于之前海棠不受控制时,现在整个别墅都充斥着纯然的、属于oga、丰盈甜美、充满着性诱惑的味道。 白盐感觉自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合上门一步一步接近信息素的源头。 他推开主卧的门,像是推开了自己心里的潘多拉之盒。 主卧的大床铺着黑色天鹅绒,席来的身体蜷缩在黑色之下,听到声音从被子下探出了头,脸上飘着红云,头发shi淋淋地向后捋着。 是真的发情期,是我的oga,白盐后知后觉想。 早在白盐蠢笨猜测“暗号”真意时,席来就在床上怒骂了他几万次。 他哪里受过发情期的罪,颐气指使放完话不久,就觉得自己体内汪着湖水。湖水无风自动,在他体内潮起潮落,他几乎丧失了所有反抗的能力,被欲望折磨得两眼发黑。 ——白盐不靠谱,白盐是用走的吗,白盐王八蛋,白盐…… “……你还知道回来。”席来第一反应还是耍横,但又飞快软了下来,“白盐,怎么这么难受?” 天知道这是多美丽的深渊,白盐后退了一步,床上是他喜欢的人,散发着世上最甜蜜的香味,不用生理冲动,他的心里已经充满了一切糟糕的想法。 他声音嘶哑:“你真的没有好好上过生理卫生课。” 席来瞬间感觉火冒三丈,他撑起早就软成湖水的身体,想拿出席团长呵斥别人的威风,却被喘息带的失去了所有气势:“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 白盐呼了一口气,他边解领带边走向床边,半跪着看席来。 席来是矜贵的,没有人敢看着他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英俊,也美丽,在此刻,更是美艳的,被欲望挟持的团长只能喘着气紧挨床单。 白盐低头亲了亲他,一个安抚性的。 席来意识濒临涣散,模模糊糊间还骂白部长没劲极了,他抬起手揽住他的脖子,用微弱的力气将人往下带了带。 他没用多少力气,但白盐高大的一个人却听话地俯下身来,原本温柔的吻在这一刻换了章法,他们唇舌相交,鼻息洒在对方脸上,不知是谁的舌头破了,但没人顾得上。 席来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破碎了,刚才的湖水让人受尽折磨,现在汹涌的潮水逼得他眼角硬生生地渗出眼泪,他的手指在白盐背后收紧,又放松,有时无力滑落,有时却攀得极紧。 白盐沾起些被丢在自己小腹的液体,抬手抹在席来唇边,比平时更红的唇色沾染上了一点不透明的白,而嘴唇的主人眼神发散,黑发被汗打shi垂在耳侧。 这真是……极美的风景。 方才席卷而来的欲望被纾解一二,被挤在大脑边缘的理智极快地重振旗鼓,席来仍坐在白盐身上,但他已然翻脸了。 “白部长好耐性,要不要再来一次?您是大禹治水,预备三过家门而不入呢?” 席来气咻咻地翻身下床。白盐始终没有s,he/ji,ng,不要说殖腔的入口,连后颈的腺体都没获得白部长一丝垂怜。 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前,看着镜子里赤身裸体的青年,怎么看都是长相极佳,更何况刚历经情欲,他自己看了都想上自己! 白盐早知道不能善了,他跟着站在门边,欲望仍在,却说着极纯情的话:“我不想你后悔,我们……” 我们,他的牙齿扣着舌尖,终是说:“我想等你确认。” 席来气极反笑,在镜子里盯着他,一口白牙恨不得啐口毒液过去:“白部长行行好吧,我都送上门躺下来被您干了,还要怎么确认?” 他翻了个白眼:“我看是你不确认吧!” 这是极大的惊喜,白盐脑子里所有浪漫的情爱都在此刻升腾爆发,他感觉自己连血液里都奔跑着甜蜜的果酱。 他上前一步,又觉得不妥,乱七八糟地甩掉身上的衣服,这才靠了过去。他的下巴枕在席来肩上,偏头咬了咬眼前的耳垂,模糊地说:“对不起。” 水汽逐渐将浴室包裹起来,透过玻璃再看不到两人,只能看到方才修长白皙的手撑在玻璃上。 手指有时伸展到极致,有时又难耐握拳,也会在历经一段下滑被另一只手握住,最后手掌猛地击了一下玻璃。 当那一刻来临时,白盐虔诚地低头吻上了席来的眼睛,我是他的了…… 第十八章 第二天席来睁眼时天还没亮,他向来睁眼即清醒,干的第一件事是偷偷掀开被子,悄摸摸地下了床。 席团长大清早就开始思考得顺点儿东西回去,不然回去不好嘚瑟。 他先从衣帽间挑了套白盐军装穿在自己身上,他们身形本就差不多,白盐的衣服穿在席来身上倒也不是不合适,稍微宽大了些穿上仍是好看。 席来在主卧转悠几圈,昨天睡前换掉的黑色天鹅绒拿在手上了,白盐常戴的金丝边眼镜在他鼻梁上,再加上情动时闻到的浴室的香氛。 他两手满满,颇是遗憾地看了眼沉睡中的白盐,真想把这人也带走了。 席来一路招摇回了独立要塞自己的房间,将天鹅绒毯子铺在自己床上,又把自己铺在天鹅绒上,翻了两圈。这边的床还是有点小了,还是白盐主卧的那张床够宽,足够折腾。 他又抬手向天花板比划,房顶也有点低了,可以装面镜子拓展一下。 也住了好多年的房间,现在看,怎么看就怎么不满意。 还好席团长美滋滋之余还能想起吴誉,这人失踪了十二年,把他未及成年的一颗心脏炙烤地遍地焦土;现在回来了,席来又不把人当回事儿了,轻易地和十二年的时光做了和解。 吴誉是个几乎只出现在实验室的生物,老远闻到席来的信息素鄙夷地皱起鼻子:“席团长轻伤不下火线啊?” 席来嬉皮笑脸:“小意思,小意思。” 吴誉手里的纸质报告就卷起来轻飘飘地敲在他脑门儿,席来缩了一下脖子,眼角有些微红,他吸了一下鼻子:“你再打我,我可是离家出走了。” “你有本事出了门就别回来。”吴誉也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长大了。” 他说这话本来只是感慨,席来满脑子废料,头也不抬地问:“我会怀孕吗?” 吴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玩意儿梗死,他轻抚心脏,张口就骂:“师生温情呢?只记得睡了一夜的男人,你小时候怕鬼,我陪你睡了多少晚?” “那不一样。”席来学他跳坐上c,ao控台,“怀孕怎么办啊,我还真有点害怕。” 吴誉声音冰凉凉地说:“海棠还没死呢,还是白盐的官是送子观音给安的?” 席来却突然一声不响地扎进了他怀里,比吴誉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轻轻颤抖着,过了良久才有余力说出话:“老师,我不敢问……我只想着你回来就好了,我们有独立要塞,有全宇宙最快的星舰,再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他抬起头,一张俊脸快要被眼泪糊花了:“我特别谢谢白盐,我真的,他是我心上的人,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好端端的重逢感言又跑到了白盐身上,吴誉没好气地给他抹了把眼泪:“你下次见到他可以叫他糖糖,白意城爱叫他糖糖逗他。” “那我想现在就见他。” 席来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感到不自在,说哭就哭,哭完擦了脸又是席团长,没半点不好意思。 吴誉回来了,他自己再圆满不过了。可白意城还不知道飘在哪里,他和白盐本都是苦哈哈的留守儿童,现在自己先感情脱贫了,糖糖可怎么办啊。 他低头唉声叹气,终端亮了一下,糖糖的脸一闪一闪。 白盐不知道糖糖的名字已经暴露,板着脸说:“你跑得够快,我给你五分钟开跃迁通道。” “哦。”席来刚哭完眼睛还红着,“那你要密码吗?” “你就剩四分半了。” 席来开了跃迁通道,又看吴誉。 没等他开口,吴誉就挥了挥手:“去去去……小王八蛋。” 席来反倒不急着走了,笑着凑过去:“吴誉,你想我没?” 吴誉面无表情:“想,天天想,想死了,醒时梦里都是你。” 席来嘴角更往上翘了翘,抱了过去:“我特别想你,甚至现在也非常想你,r_ou_麻话只说一次,以后我就不想了。” 吴誉听了难受,只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背,送小孩儿欢天喜地的约会去了。 如果不是当年他出事,席来本就是这样的,多通透的小孩,心里一点灰尘都落不下,偏偏又在过去的糟污里泡了那么多年。常人谁像他一样,说拿得起就硬生生挺了十几年,说放得下就和情人鬼混一夜…… 也是个奇才了。 席来往房间走时心想,他和白盐真是天造地设,就是只在联盟办了婚礼,到时候还得回独立要塞办一次才行。 他掰着指头盘算这次婚礼得准备什么,军装是不能再穿了,要配礼服。请至亲,邀好友,办一场真正的婚礼。 他盘算着推门,还没跨进去,就被一只手拽进了门里。 白盐将他抵在墙上,吻先是落在了耳后,最后像惩罚一样在他耳垂磨了磨。 “糖糖。”席来搂着他的脖子,叫得亲热,“糖糖!” 白盐的呼吸陡然粗重了,下身立刻有了反应,他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席来知他情动,笑意高高地挂在眼角:“糖糖……” 本是幼时被父亲调笑的戏称,从席来嘴里说出来却像兑了几十剂催/情剂一样,白盐眼睛登时红了,抱起人倒在床上。 席来在他身下笑着,那点儿得意都飘在脸上,还不知死活地连声唤着糖糖。 等糖糖真的来了,他又连连求饶,手胡乱扒住糖糖的后背,一双腿只能攀附在糖糖腰侧,两只脚在空中被颠得一晃一晃。 白盐轻轻吻他,耐心地勾勒着眼前人的各处优美形状。身下动作却绝不轻缓,直把身下的去去一路送去,又喘息着从云端降落,一脚抵在了他腰间。 席来眼角还有残余的眼泪,却从不长记性,出口调戏:“糖糖真是厉害。” 他刚经历性/事,本身就长得极张扬,平时有一双笑时弯弯的眼睛好歹在上边压着,此时连眼睛都变成了艳情十足的武器。 白盐伏在他身上长呼了一口气,胳膊落在他身侧,像头低下头颅的狮子一样窝在席来颈窝:“去去给条活路吧。” 席来笑嘻嘻地用天鹅绒把两人裹好,珍而重之地说:“谢谢。” 他又不正经了:“我可不是嫖糖糖,我爱死糖糖了。” “有多爱?”白盐在他耳边问。 席来翻身搂住白盐,手指在他脑后比了几个数字都不满意,最后闭着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咱们婚礼的时候,我亲你时特别开心,但现在比那时要爱。你告诉我我们同在深渊的时候,我觉得荣幸,但比那时也要更爱。你说可以给我所有时也爱,醒来看到你是爱,陈欢发给我那张照片时也爱,晚上和你睡在一起爱……” 白盐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爱,自己说:“我爱你。” 他们是多不同的人。 席来毅然决然地反出联盟,白盐却选择卧薪尝胆。 可是又多么相同。 他们有共同的过去,有相同的依托;有踏不出的方寸过去,也有始终留着入口的光明坦途。 早十年不会爱,晚十年也不会,偏偏在激流勇进的当下,血是热的,连心都是热乎乎的。 时间到底不是全然狠心的。 两人裹着天鹅绒毯子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时外边的天已经全都黑了。 白盐至今不知独立要塞的具体地点在哪儿,来回搭乘的飞行器被剥夺了多数权力,几乎退化成了婴儿车。 但看外界日夜交替,时间缓缓流淌,在他心里便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白盐起身穿好衣服,抱起笑着看自己的席来,他将人放在外间的阳台上。 星空正好,恒温的室内温暖如春。 席来背对着外边坐着,耳际突然划过尖锐的细鸣声,他想回头去看,却被白盐握住了手。 他看着白盐,生命中最好看的一次烟花突然在白盐眼中绽放,略浅的瞳色和烟花相映,生生晃得他的心颤动不已, 他说的不是假话,是爱,而且现在的每一秒都比过去的每一秒要更爱一些。 席来一生将不多的情感倾注在了唯几的人身上,浓度极高。他想自己爱白盐,那这份爱一定是世上含糖度最高的爱。 白盐也看席来,烟花在他身后接连绽放,像是旧时的烟火大会,也像年关的花炮喧天。席来是多浓烈的人,什么词在他身上都当得起。 白盐没有单膝跪地,仍向刚才那样在地上普通坐着,眼里只有席来:“我叫白盐,是联盟废物八部的部长,前十年没有丰功伟绩,以后也可能没有,但是我爱一个人。情不知所起,我蠢笨地浪费了一次机会,现在我想再问问。”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温柔到了极致:“席来,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伴侣吗?” 席来笑着把脚踏上他的膝盖,问:“结婚证谁发?” 白盐偏着头笑了一下,答:“我们自己印。” 席来伸出手:“那就烦请白部长给我戴上戒指吧。” 白盐的手有些颤,这是难免的,他甚至咽了咽口水,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是上一任白夫人戴过的,用宇宙稀有的矿石打造而成的戒圈,转动间有荧荧的光闪着。内里刻着小小的白字,白盐私心发作,对着白字刻了一个席——他是打死不会把这个戒指留给下一代的。 尺寸正好,款式也简单,不会影响席来日常的工作,他满意地张开五指看了看,弯腰拽住白盐的领子吻了上去了。 “我宣布,白部长现在是我的合法伴侣了。” 第十九章 联盟新闻连续报道几天,天气系统遇到调整年,首都星将遭遇几十年的极寒天气。 新闻还在提醒主人一定要做好机器人的防寒保暖养护工作,白盐胳膊上端着吴际目不斜视地进了团长的工作区。 席来这人随和,生活上和下属关系不错,早年还和埃罗一起睡了很久。 但一旦涉及独立军的事务,几乎没人敢忤逆。毕竟独立军稳定的年头也不长,人人都记得席团长威风八面的样子。 现在情况有了些许微妙的不同,席团长还是那个席团长,和他暴露的oga身份也不太相关,他似乎快乐了。 席团长爱笑,也真诚待人,只是他仿若将自己与世人的欢愉剥离开来了——他向别人庆祝、对别人微笑、他为别人高兴,可他自己却与七情六欲隔开了天堑,只抓着一点执念吊命。 有独立军的老人作高深莫测状,说吴誉圆满了团长的亲情,那位白部长则充实了团长的其余感情。 总之,白部长是个厉害角色。 白部长进办公区没多久就又出来了,牵着席团长的手。 席团长走路不看路,仍对着个人终端点点画画,白部长也不管他,只是自己注意着前路免得席团长受伤。 而方才被端放在手臂、高高在上的吴际落了地,面无表情扑棱着短腿跟在后头。 席团长一直在改进独立要塞的内部环境,自从上次无意间发现埃罗居然不懂什么是正常餐厅,独立要塞短短几天就平地起了个职工餐厅。 他们这几天一直吃餐厅,席来爱上了吃小汤圆,早晚都来溜达一圈。 白盐则是单纯地想要陪他。 临近新年,独立军的生意大都停了,餐厅人很多,背景音嘈杂,却又异常和普通生活贴切。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6节 席来喝着甜水,因为热气嘴巴红红的,他撩了下头发:“明天还过来吗?” 白盐替他把头发规整好,点头“嗯”了一声。 “正好,明天我们拍个照吧,我听吴誉说,新年是该拍个全家福。” “全家福?”白盐没反应过来,又下意识地捧了捧自己的心,“只咱俩?” 席来吃好了,把碗推开:“那不然呢,以后每年都照一张,还挺好玩。” 白盐这些天一直坚持往返于首都星和独立要塞间,正好吴际被送去军校幼儿园学习和正常小朋友打交道,他更找到了理由两头奔波。 连吴誉都好奇,打探过首都星和独立要塞的直接距离是多少,被席来以“我和白部长心之间的距离”回过去后,师生反目成仇了足足两个小时。 对于席来,白盐一直是归心似箭的,今天更甚。 他往返的星舰已经换成了h17,h17的坐标定位算是星舰之中的佼佼者,节省了不断定位的时间,能早一点见到席来。 白部长这次一下星舰就把吴际强行降落了,他照着席来发来的坐标找过去,在一处偏僻的通道找到了人。 正是夕阳在天边轮值,席来靠着白色墙壁坐在地上,影子长长的映在身后的墙上。 白盐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走进席来,也一点点靠近他,最终两人的影子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他学着席来的样子盘腿:“我来了。” 席来正对相机做最后的调整,他胡乱答应了一声,确认之后将相机架在了对面的机器人身上。 再转过头来就亲亲热热地抱住白盐:“糖糖来得真快。” 他最近爱上了这个称呼,白盐也由他,偏头看了眼机器人问:“我们怎么拍?” 席来没想好,太亲昵的姿势只觉得不久远,而疏远又不是他想要的。 最后两人平平正正的背靠着墙壁,没有太大的表情,细看眼里却都盛着满当当的笑意。 夕阳正盛,从窗外斜打进来,像在他们头上撑了彩虹形状的暖色光斑,映得两人均是目光沉静,英俊美好。 机器人伸长了手把照片递过来,席来垂头检查。夕阳更偏爱他,把他浸在蜜糖一样的温暖里,奇妙地连通了过去和现在,以及他手中两人的未来。 白盐想起独立军出走那天的夕阳,也是这样打在他的头发上,让黑发呈现出暖融融的光泽。他看着席来,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怕自己的情意投放过多,让对方不适,只能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席来却像心有灵犀一样抬头看他,得意笑着:“糖糖爱死我了吧?” 是,爱死了。白盐张了张嘴,被自己的状态弄得有些好笑。他凝视着席来,感觉到了近日经常造访的不可抑制,由心及身,都让他无法反抗。 照明系统感应到主人回来,灯自动亮了,又被新近入主的另一位主人关了。 席团长向来行动力惊人,房顶装了一整面镜子,他此时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奇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果然艳若桃花,引人犯罪。 白盐今晚失却了平时的温柔和耐心,他似乎迫切想要确认什么,外套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席来也由他,双手覆在他背上安抚着想给情绪找个突破口的alpha,他声音温柔:“糖糖,我也爱死你了。” 他之前说两人不容易敞开心扉,可到了现在,爱频繁地从口中吐露。 席来大马金刀地躺着,他能看到白盐俯身亲吻自己,细碎的吻就落在耳旁、唇边、脖侧;也能看到自己眼神虚无,不知飘去了哪里。 体内的东西横冲直撞,他摇晃着抬起手指,像是怕这点力道伤了白盐,手指轻轻的、轻轻的落在白盐唇上,又随着身下的动作一瞬滑开。 白盐却张口咬住了他被迫逃走的指尖,身下也轻缓下来,牙尖轻轻研磨了一下,也是舍不得,抬手将那只漂亮的手扣在床头。 席来另只手还空着,他试探着又触了触白盐的脸。 好了,这下两只手一起被高高举起在了床头。 等到中途,两只手逃脱了限制,又探索着攀上白盐的腰。 席来昂着头,下巴和脖子伸展出一道迷人的弧线,他声音或高或低,被握着脚踝进犯。 这一夜席来只觉得自己连喉咙都要哑掉了,江湖上大杀四方的席团长,生生被白部长在床上磨掉了所有锐气,到最后迷迷糊糊就忽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边已是天光大亮,白盐皱着眉睡得正沉,席来忍不住伸手描画这人的眉眼,指尖触到鼻尖时被握住了手。 白盐实际是个再贪睡不过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却握着指尖珍重地亲了亲,顺势将手收在了自己心上。 席来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软乎乎的,好像从心房迸发的不再是血液,被白部长偷换成了甜度极高的糖水。 如果早知道恋爱是这样,他也不会耽误那么多年了! 等白盐真正清醒已经到了中午,席来已经从恋爱真好转变为恋爱让人躺得后背发麻。 席团长向来想问题深远,就问:“你这么能睡,将来谁送小孩上学?” 白部长愣了一下,做出个告饶的手势。 “那可不行。”席来赤裸着翻身下床,一边脚踝还有一抹不甚清晰的指痕,“凭什么晚上累得是我,早上累得还是我?” 白部长身体力行,用切身行动教了他什么是早上更累。 恋爱真是让人后背发麻,席来送走白部长转头就去找吴誉。 他倒是没真好意思直说,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你和伦恩当年干柴烈火吗?” 吴誉正喝水,一口水全贡献在了c,ao控台上,他眼睛扫了眼身旁的吴际,拉着席来出了实验室。 “吴际不是伦恩的孩子。”他开门见山。 “你放屁。”席来顾不上尊师重道,隔着玻璃指实验室里面无表情的吴际,“这要不是伦恩的孩子,我跟你姓。” 吴誉到底修养更好,把他的手指掰下来:“客观上是,主观上不是,反正我跟伦恩可没上过床。” 他端着空杯子喝了一口,脸皮发麻地说,“你干柴烈火,夜夜笙歌,不要揣测别人。” 独立军不靠谱,从上到下都不靠谱。 席来面无表情了一天,晚上搂着白盐却忘了后背发麻的事。 他吹枕边风:“白部长有没有意向在我们独立要塞过新年啊?” 白盐早想过这事儿,席来再不提他就自己提了,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 后背发麻的事有意无意地始终没有解决,席来也无法违心说自己没得趣,直到新年夜席团长还是夜夜笙歌,被翻红浪。 独立军年轻人多,每次新年都是彻夜狂欢。 席来的房间热气蒸腾,他自己在起伏间大汗淋漓,别人是玩烟花玩的,他是玩火玩的。 直等到年轻人都睡了,席团长才对着镜子开始自省,以后糖糖能不叫就不叫了,最好能当个哑巴,白部长的oga比独立军团长还难当,夜夜上岗,没有工资。 他自省完又忘了自己咬牙切齿在心里说过的话,翻个身腿就架在了白盐身上:“糖糖,看什么呢?” 白盐低头亲了亲他,手指在终端上划着:“那会儿有消息,我看一下。” 海棠公审就在新年后几天,白盐工作的重心基本都放在了海棠上,刚才的消息被海棠的进度压了下去,他翻了几页才又找到。 消息很短,就几个字。 糖糖,新年快乐。 这个世界,会叫白盐糖糖的人,除了此时在他身边躺着的,就是逃亡星际的白老先生。 席来看他眼睛一亮,凑过去看了眼,良久,他长呼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这真是……真是,最好的消息。” 第二十章 新年的第一天,白盐去了白意城的坟前。 上次来还是葬礼那天,太空坟墓无风无雨,永远天气晴好不会让亲属朋友再难过一点。 此时也是,整片空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白盐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开口试图进行一场和空气的交流。 “我结婚了,那个人叫席来,你见过……” 想起席来,白盐嘴边带了笑:“你给我发了消息后,他也特别高兴,命令独立军……哦,他是独立军的团长,所以他以权谋私,让手下的人凡是出门办事都要帮他捎句话。” 白盐清了清嗓子,模仿席来的语气说:“就说,是席来把您的骨灰挖出来的。” “我想你如果听到了这句话,那这就是你们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了。”白盐忍不住笑出声,“他有点混,被传话的人听到该怎么想,席来又残暴了!席来都结了婚还这么残暴!” “不过他也不在乎,他的心愿大都了了,人还比我洒脱,现在唯一在意的是我还没找到你。” 太空坟墓安安静静,说句话连回音都没有。 白盐又一个人站了会儿,摸了摸鼻子:“我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也听不到,剩下的话我们见面再说好了。” 他回八部处理积压的文件,联盟的天气系统经过了调整年,又迎来了新的春天。 过去的寒冬仿佛成了首都星人民的狂欢月,生活太过安逸,气温比平时低10度都变成了一场可以夸耀多年的探险。 而当初沉默了人心的海棠,终于要迎来公审了。 白盐不期待结果,他想席来也不,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返还公正,迟到的审判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独立军的远征队依然在开拓更远的宇宙,八部的各个小组也进入了新的监察循环。 从这个春天开始,时间会变得宽容一些,他们的逆水而行也终于走到了中途可以停靠的岛屿。 席来知道白盐去了那个他干过亏心事的坐标,正好他当初的同伙埃罗护送h17返回了独立要塞。 席团长满意地环视了一圈独立军改装后的h17,开口说:“有一件事……” 埃罗是正经人,工作场合脑袋里只有工作,他掏出个人终端准备记录一下团长的箴言。 饶是席来也被他的工作态度打动了,轻咳两声说:“不用记,一点私人事情。” 埃罗:“你说?” “你说白盐他爸会计较咱们挖骨灰的事吗?” 埃罗原本就很严肃的表情迅速又严肃了三个档次:“席总,虽说骨灰是我挖的,但是命令可是您下达的。要说起来,您是间接正犯,白老先生只要判断力犹存,这事儿就和我关系不大。” 席来听明白了,一脚虚踹过去:“我把你当下任团长培养,你能有点担当意识吗?” 埃罗迅速地收起所有工作日志,正了正帽子:“我对当官没兴趣,你可以找其他人。” 席来:“当团长可以泡隔壁联盟的部长,一本万利的事儿,你真傻。” 埃罗做出一个“哦”的口型,举起终端:“我给白部长发过去了。” 他低头果真发了录音过去,看聊天记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卖席来了。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又有一条消息跳了进来。与此同时,不仅是独立要塞的所有个人终端,只要是和首都星有过坐标交际的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条消息。 独立要塞的警报声大响,训练有素的军人迅速地按照平日训练集合在紧急通道。 联盟的首都星叫以诺,取的是与神同行的吉祥意思。神在,首都星就在,联盟的根基因此而长存。 神似乎在今天选择离开联盟。 ——以诺这颗漂亮的星球,寿命无期,眼下却开始了坍塌,在生命即将终结前向星际发出了垂死的尖鸣。 白盐正笑着听席来胡说八道,陈欢在实验室的c,ao控台上睡觉。 首都星的大多数人和他们一样,是新年的第一天,春天刚刚开始,这是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仅限于午后1点前,这一天都再普通不过。 以诺在瞬间沸腾,八部的监测数据显示刚才的那一秒人类活动出现了峰值,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但几秒后,人类活动又陷入了低谷。 为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有这个问题,这是一颗维护良好的恒星,风景优美、运作顺畅、正值盛年,为什么会忽然遭遇死亡? 坍塌比想象中快很多,只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事件视界将在以诺形成,以诺会在那时消失在所有人眼中,在沉默中坍缩。 可是三个小时,能做什么…… 自由军团的蒙德将军有联盟均知的暴躁脾气,他早已红着一双眼睛奔走在军团驻地,大手在行动间前后挥动,高喊着放弃所有物品,所有人快速登舰离开。 事务大臣汗如雨下,手帕已经shi透到再吸不进任何一滴汗水,他始终无法强硬地下达命令,在此刻,却也不停地向各个空间站发出收容居民的通知。 以诺有数亿居民,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场浩劫,自然没有一套成熟的应急方案。 不断有满载着人类的星舰离航,被恐慌统治的人只能看着钢铁怪物迅速离开。人群开始谩骂,不时爆发出惨烈的哭嚎声,又很快被更新出现的声音淹没下去。 白盐也在奔跑,他早就丢下了碍事的眼镜,行色匆匆地闯入自由军团的指挥室。 “蒙德!”在一片嘈杂中,他只能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音量,“蒙德!你不能只转移军团的人!” “放屁!”蒙德被一群人包围着,他头都不回地说,“不可能是所有人都活下来的。” 这是事实,白盐自然明白,他一把拽住蒙德的胳膊,用力把人扯到人群的角落,仍旧是大喊着:“我们有三个小时,你想做的事,没有平民的拥护是绝对不行的,你想建立一个军事帝国吗?” “白部长,你会让八部的人留到最后吗?”蒙德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个星球上有人类最灿烂的文明,有最顶端的科技,当情况不允许时,普通人只能是最末的选择。” “但是我们还有时间!”白盐语速极快,“眼下情况已经失控了,如果无法控制平民的情绪,自由军团也逃不出去。所有人都盯着空中的诺亚方舟,您能独善其身吗?” 他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将军,你可以吗?” 蒙德向身后的副官做了一个手势,他在一瞬间只觉得疲惫异常,粗大的手指抵在眉心:“八部配合我们转移数据……” 这是八部最擅长的工作,白盐干脆的答应了。 “转移平民只能动用大型星舰,但是速度不够快,很有可能到达不了安全区域。” “事务大臣已经在联系空间站,只要经过一次跃迁,可以达到迅速往返航。” 在他们商讨的过程中,希尔的全息图像突然出现了以诺的所有电子屏幕上,这位联盟的守护者已经非常苍老了,但是他还在微笑着,释放出不会抛弃任何人的笃定信念。 可是恐慌一旦找到了突破人群的缺口,就像破了堤的洪水,再难阻挡。 第一批运送居民……眼下已经是难民的大型星舰很快就出发了。 希尔的讲话还在进行中,他的语速不快,人依旧坐在大统领的办公区,背后的工作人员也像平日一样有序地处理着工作。 但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 荣耀军团和自由军团几乎承担起了这场浩劫中的所有运输任务,第一军校也积极地加入进来,但星舰还是远远不够。 席来紧急撤离了独立军所有在首都星附近的小队,首都星的坍缩必将波及星际中其他的个体,他正在部署接下来独立要塞的安全防护。 白盐的通话请求在终端跳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喘了口气接通了:“你说,我听着。” 虽是如此,席团长还是不断下达着命令,独立要塞由于结构特殊,极易受到宇宙中任何波动的影响,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白盐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他开门见山:“星舰不够,我们的人撤不走。” “怎么会撤不走?”席来分了一条神经给他,“你需要几艘星舰,我派过去。” “平民太多……” 席来沉默了半晌,他停下了脚步,极其不愿,但还是坚决说道:“独立要塞不可能接受任何难民,独立军的很多军人现在也在首都星,我最多可以做到允许平民登舰,跃迁经过空间站,必须下去。” “席来……”白盐说得艰难,他不想用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达成这场“交易”,可是他也确实做不到理直气壮,“独立军可以提早半小时撤离,我只是想尽可能地挽回更多生命。”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如果有一个更好的地方,我希望那里会像我们还没经历那些事时的以诺一样。” 白部长真是画了一张美好的大饼,席来早就怀疑他吞了那么多联盟的数据要干什么,以及被讨走之后就消失无踪的游隼号。 他叹了口气,给自己说话:席来,要不偶尔也做一下白部长背后的oga? 数个跃迁通道突然同时出现在以诺的领空,下一秒,全宇宙最酷的独立军星舰凭空跳出,黑色涂装和金色的荆棘黑压压地盖住了天空中的阳光。 却又像是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席来听到希尔的声音就烦,他公开了通讯频道,席团长懒洋洋的嗓音以最高音量环绕在首都星上空。 “各位星际友人,这里是独立军,受联盟八部部长委托,特来转移首都星平民,希望各位能听从独立军指挥,有序登舰。” “我再重复一遍,受联盟八部部长白盐——也就是我的合法alpha伴侣委托,希望各位能听从独立军地面人员指挥,有序登舰。” 第二十一章 白盐没想到,席来竟然会亲自来。 他看着上空涂了001的星舰,心想真是完蛋了,看着某人的星舰都觉得憨态可掬。白部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片刻之后,笑意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流淌开来。 独立军不比首都星的驻军,平民想到两家的渊源会感到亲切。可近年,由于联盟对独立军的倾向性宣传,也让普通人下意识地将之视作灾难来临之时的权威,人群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 席来没在以诺做过多的停留,白盐送他的婚戒有定位的功能,他为白部长大概停留的区域遮挡了一会儿午后疲软的太阳,就返身跃迁离开了。 比起撤离以诺逗留的人群,更重要的是空间站的调度问题。 一次跃迁后可以就近停靠的空间站数量有限,还要计算人群从星舰撤离的速度,席来记得空间站是有一套独立运行的撤离方案的。 下一批返回以诺的独立军星舰就搭载了空间站的逃生舱,逃生舱虽说容纳人数不如运输舰多,但胜在只要停靠就能马上“卸货”。 以诺驻军有样学样,撤离的速度几乎是立刻提高了不少。 席来的星舰始终没有停靠,只是悬停在空间站的入口旁边。 人人都知道那艘涂了001的星舰是独立军团长的座驾,很多人在经过星舰时会下意识地透过舷窗想要一窥团长真容,也有人会敬礼。 席来都看到了,他的眼睛透过茫然的人群看到了他们身后的以诺。 他在以诺生活了18年,至今为止,人生大半的时间仍旧属于以诺。 以诺四季流转,不像现在大多数星球的恒温天气系统,以诺像是更早以前、更流动的生活。 即使独立要塞都建成多年,但以诺对大多数独立军的人来说,仍然是家园。 独立军和联盟重修于好的时间太短暂,很多人还没来得及重新踏上以诺,也有很多人主动请缨,在今日做一个告别。 到了这一刻,席来觉得自己似乎终于消解了过去所有的痛恨和惶然,他抬起手向以诺的方向做了挥别。 平民的撤离在空间站更加井然有序,人们似乎知道暂时逃出生天,也有余力和身边的家人牵手、拥抱,在狭小拥挤的人群缝隙里将自己残余的力量过渡给身边的人。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最后一批撤离的星舰也已离开了以诺,而以诺正式地消失在了宇宙所有的监测动态上。 这颗古老的星球,在生命的最后将自己掩盖在事件视界下,独自走向了最终的死亡。 在以诺消失的一瞬,空间站突然检测到了不知名的能量波动,一支突如其来的星舰跃迁至了空间站外,他们的武器已经预热,对准的正是空间站地面上的平民。 席来的星舰几乎是同时和能量炮出现在人群面前,蓝色的能量护罩一瞬撑开,阻挡了对方几乎是势不可挡的一击。 席来说:“运输舰正常撤离。” 眼前的星舰群从未面世,除了和独立军相同的黑色涂装,再没有任何可以辨明的标志。 但这并不是独立军生产的星舰,是什么人,能够在暗处拥有如此数量的星舰? 独立军未工作的星舰瞬间列队,以一夫当关的气势隔开了陌生星舰和撤离的人群。 他们前边是不知深浅的敌人,身后是惊慌撤离的平民,中间只隔了一层能量护罩。 席来的声音依旧沉稳,因为撤离需要,他始终没有关闭公共通讯频道。指挥声不时地在这片星域响起,用词很短,很多时候只是简单的名词,听起来并不像是战术用语。 但独立军多年的配合完全不需要多余的时间来消化他的指令,将能量护罩放在身后的独立军星舰几乎是薄皮上阵,行动间更加需要彼此的默契配合。 独立军的星舰以快和短时的高火力享誉星际,但眼下,对方的星舰很明显在速度上并没有落了下风。 席来的思考时间很快,眼下的情况似乎被他经历过了几万次,命令果决地不断下达。 “跃迁。” 底下的平民听到跃迁时几乎要绝望,被抛弃的感觉瞬间砸在了所有人心头。 但独立军的星舰在进入跃迁通道之后,又很快地从对方星舰的身后凭空出现。 ——是独立军的短途跃迁技术。 独立军以短途跃迁闻名时主要的对手还是联盟,眼下再次在这片星域施展,却又是在保护联盟的平民。 他们的星舰做的漂亮,没有任何一寸金属是多余的,硬是在狭小的区域打出了眼花缭乱的场面。 只是到底没有能量护罩的保护,有几艘星舰损失程度过高,已经退到了边翼靠里的地方。 最后一艘星舰将要变换位置时,被对方星舰追击,独立军的阵型可见的将要出现缺口。 白盐根据定位刚刚跃迁到离空间站不远的地方,离很远就看到席来以自己的星舰挡下了致命一击,右侧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损伤。 与此同时,方才被定位的星舰退了下去,另一艘停靠的星舰补了进来。 席来又在远程c,ao控了,白盐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贸然闯入战局,而是先通知了蒙德的援军。 对方自然不会放过攻击指挥舰的机会,数发能量炮几乎是同时瞄准了001。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艘游隼号贴着席来的001cha了进来,游隼在星舰中速度排名第一,舰体比席来现在的这艘轻薄了一倍有余,轻巧地就融进了战局。 游隼号擦着能量炮立在了001的前方,能量护罩已经撑起了100,挡下了惊险一击。 不仅如此,游隼号的动作强行在独立军的星舰前拉开了一道防线,自由军团的战舰紧随其后。 席来见状,一道新的命令在星域响起,“列队。” 这是他的第一条动词命令,独立军的阵型再次变换,为了保护平民不得已而为的弧形战线被打散了,通过短途跃迁,独立军奇袭对方战舰的后方。 与此同时,自由军团则承担起了正面的火力输出。 战局在顷刻间扭转,对方并不恋战,瞬间收紧阵型,向来路退去。 奇怪的是,在忙于撤离的过程中,席来的星舰被孜孜不倦地定位了。 当冷静的电子音响起已被瞄准的时候,席来冷静地吩咐白盐准备捞取他的救生舱,001不退反进,以全速冲向了对方的末尾星舰。 这也是独立军常用的俘虏的方式,通常是游刃有余的,根本不是眼下鱼死网破的局势。 白盐盯着前方无限接近的两艘战舰,他也定位到了001的救生舱,捕捞索已经下放待命。 001在被击中的前一秒,强行轰出了一炮哑了对方最后一艘星舰的引擎,同时捕捞索也缠了上去。 下一秒,能量炮击中001,在火光乍亮的一瞬,游隼号的捕捞索伸了过来,先接住了从001里弹s,he出来的救生舱,然后拉回了对方被俘的星舰。 确认捕捞后,白盐猛地转身,飞快地跑出了舰桥。 他抵达的时候,席来已经从逃生舱里钻了出来,想来也是惊心动魄,几缕黑发shi哒哒地黏在耳边。 席团长吹了声口哨,向白盐挥挥手:“好多年没有配合,我们还是很默契!” 白盐却默不作声地拥住了他,一个滚烫的吻落在他的耳边。 白部长知道自己情义深重,也知道不能展露太多平白让席来有了负担,但在这个比起过去可论微不足道的时刻,他低声说:“不一样,席来……” 他半跪在地上,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星球死亡仪式,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短兵相接。 在能够撼动生死的力量间,白盐低下了头说:“我甚至希望把你锁在家里。” 爱是自私,是欲望,是人心底无法掩饰的最直接的渴求。 白盐看着席来,他突然不再畏惧袒露自己,坦坦荡荡地说:“我有时真想把你锁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那样在你的生命里,最不安全的因素是我,而我爱你。” “原来糖糖想和我玩合法囚禁。”席来此时是极致温柔的,“我特别担心你只爱我的灵魂,听到你也热爱我的r_ou_体,我真是放心。” 他俯下身凑近白盐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在你来之前给自己做了一次告解,过去不再紧迫,而且我有了你。等我们这次回家,我亲自把我锁在床上,被你爱。” 爱被他生生说出了百转千回的趣意,白盐毫不犹豫地拉下席团长向来高昂的头颅,毫无章法地吻了上去。 两人不能在依旧混乱的地方当真来一场,均是眼睛发红、气喘吁吁。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心仍是怦怦乱跳,似是无法平息,白盐微闭着眼睛抵上席来的额头:“席团长,教一下如何和自己告解?” 席来装作心平气和的样子:“你要平静,心中有神。” “那要是我心中无神呢?” 席来看他的睫毛微颤,像是被一支羽毛抚过胸腔,也像是被锁链扣住了命门,他说:“那席团长允许你暂时把他踢出心,迎神进来。” 白盐不舍得把席团长踢出心,他好生护住了在自己心房端坐的席团长,牵着人一路回了舰桥。 从眼前的景象看,他们胡闹的时间,平民的运输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新的运输舰已经接走了很多待撤离的人。 今晚这个空间站的星舰造访量恐怕达到了建成之日至今的最高值,有一艘单独的星舰也跃迁到了这里。如果有人对十几年前的事情还有记忆,那么不难分辨出,这是独立军的旧式星舰。 星舰末尾还画着联盟和独立军的共同标志,深蓝色的舰体也和现在完全不同。 对方的舰桥大亮,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白盐的呼吸突然粗了,他不自知地攥紧了席来的手。 ——白意城! 一条通讯请求送至了游隼号,白盐欣喜若狂,他突然有些手忙脚乱,眼睛紧盯着舰桥里的白意城,手指胡乱在c,ao控台上摸索着。 也就是在他刚刚通过了通讯请求的同时,一粒能量炮从远方而至,ji,ng准的击中了旧式的独立军星舰。 而本已连通的通讯频道,从未响过,就在爆炸发生的同时静悄悄地断开了。 第二十二章 白盐的表情没有变化,上一秒的光亮还停在他眼里,他甚至没来得及露出一个完整的笑。 席来整个人像飞一样跃过半个指挥台,他将白盐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手抚在他的后心:“别怕……糖糖,白盐。” 他不知该如何弥补他的甜心,只能拥地再紧些,连自己的肩臂都觉得疼了。 白盐眼里的光在他怀里熄灭了,变成一串眼泪流了出来。 他大声呼气,和垂死的病人一样,也像死在登顶前的登山家,灵魂已经飘在头顶冷眼看着人间离合,r_ou_体却痴呆地保留着上一刻的惯性。 在挤压干净最后一丝进气后,白盐猛地喘了一口气,他拨开席来,伏在c,ao控台上,手指颤抖着触上舷窗,声音也颤抖着:“你看到他了吗?” 席来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撞上了旁边的椅子,顾不上疼固执地张开双臂靠了过来,他虚虚地抱着白盐,自觉地省去了糖糖二字:“我看到了,白盐,看到了……” “可是人呢?”白盐的指腹在舷窗上轻轻弹了一下,“人呢……” 席来刚准备说话,就看突袭的星舰缓缓现身,是黑色涂装的h17。 h17没有任何一项性能格外突出,但胜在均衡,武器系统和护盾系统均是前沿设备,同时还配备了性能稳定的探测系统。 独立军改装的h17主要是看中了其探测系统,加强后直接全部配给了远征队。眼前的h17却不知动过哪里,舰体没有明显的改变。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突然出现的h17舰群毫无预兆地击中了数艘自由军团的战舰,这些星舰均像刚才白意城所乘的星舰一样,在护盾开启的状态中被击毁了。 对方知道星舰的护盾频率,只有这一种可能。 但是为什么独立军的星舰没有被击中……席来拧紧眉头,他回头看了眼白盐,白盐已经站直了身体,眼神发芒地看着前方。 白盐说:“通讯频道。” 席来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又迅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他按下通讯总开:“断开通讯频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h17好整以暇地接连开炮,用一艘艘星舰的死亡祭奠着之前的败退。 他们没有还手之力,护盾已经失效,能量护罩无法承受这种强度的接连攻击,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只是这个空间站,还是所有的其他地方都遭遇了同样的攻击,在失去通讯联系的当下,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陷入了孤岛。 独立军紧急组织了反击,但在对方护盾100的状态下,攻击的效力实在有限。 况且……这场屠杀并没有持续多久,席来粗略估计对方的护盾最多下降了30,沉默的h17舰群像示威一样,大开杀戒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除了连接公共频道的星舰,其余的星舰都被击毁了,方才缓过了一口气的空间站,此时变成了星舰的墓地。 死亡的光彩在此刻衬托出了生命的黑暗背景。 蒙德的声音响起了,这位粗糙易怒的将军用生平最感性的声音说:“敬礼……” 所有的星舰的标志在此刻齐齐亮起,联盟的、自由军团的,以及独立军繁复的荆棘图案,光芒温和地在这片星域铺开,在爆炸的余波中固执地不肯散去。 白盐和席来的军礼不同。 白盐看着舷窗上两人的影子,他平静地说:“我突然意识到,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成真,可我的生命被等待耗去了太多时间,太多了。” “席来……” 席来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起得亲切,仿佛一叫,席团长就真的已经在身边一样了。可现在,白盐笔直站着,脸上无悲无喜,席来正站在他旁边,他在叫谁?他觉得心里缺了什么? 席来一瞬明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拥住白盐,迫切地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告诉他席来在,告诉他席来像他的名字一样,告诉他席来是可以相信的。 可是不够。 席来一掌拍灭通讯设备,独立军团长的信号毫无预兆地消失在所有人的监测系统上。 他拉过白盐的手覆在自己心上,歪头笑着,像是从未经历过苦难的少年一样:“糖糖……”他甚至重新启用了这个称呼,“糖糖,我把我的心给你。” 席团长的个人终端在沉默中展开,他光明正大地输入密码,点开永远活跃中的某个点,这个虚拟的点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脱离了终端,最终变成了一朵海棠的样子悬浮在空中。 他郑重地和白盐十指相扣,说:“我没什么好的,我的心是世人最不得而知的秘密,我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你想不想要。他甚至并不属于我,可他……已经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席来轻轻握着白盐的手,让他的掌心和海棠相触。 ——这株海棠和他手腕中隐藏的海棠并不相同,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内里闪烁着无尽的光芒,仔细看去,是一个又一个飞速飘过的星际坐标。 这确实是世人最不得而知的秘密。 席来轻声说:“让他记住你。”他停了停,才接着说:“这是独立要塞。” 白盐的掌心猛地颤了一下,他想收紧手指离开海棠,却被席来强硬地依旧控制在原地。 他看着海棠像是吸食了血液一样,在某个瞬间舒展了花瓣,颜色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鲜红,又悄无声息地恢复如常。 “白部长。”席来说,“你现在拥有了独立要塞的最高权限。”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你想,海棠都能为你指明独立要塞的坐标。” “你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白盐闭了闭眼,他发现自己叫不出口,可无数个呼唤席来的声音明明就在他的胸腔四处乱撞,搅得他五脏六腑不得安宁,他咬破自己的舌尖,终是唤出了声:“席来。” “在呢。”席来亲吻他的嘴角,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上的笑不见任何y霾。 席团长的信号在经历了漫长的十分钟后终于上线。 埃罗咆哮着:“外头一团糟了,哪来的h17?谁他妈还能比我们独立军更有钱?” 他喘了口气又继续喊:“你哪去了?废星被围攻了,我们撤不撤?” 白盐说:“我猜测……独立要塞并不是一个恒定的地点?但现在,他在废星?” 席来点头又摇头:“独立要塞的总部在废星,这是恒定的,但各分部确实不恒定。” 埃罗的声音y森森的:“你果然谈恋爱去了,天崩地裂了你还要谈恋爱,劳驾赶快回来好吗?” 席来安抚他:“在返程,我们不撤,我们占了废星。” 游隼号滑入独立要塞的一瞬,埃罗就出现在了舰库出口,他甚至带了一个扩音器:“他们有无数的h17,我们怎么办?” “他们在公共航道?” “对,已经开火了,废星这地方也没个环星球保护层……” “别胡说,人家自然保护层还是有的!” “自然保护层能挡得住核导我和你姓。” 席来疾步走在前方,回头一笑:“席埃罗,不对,埃罗·席,小朋友还是要相信自然的力量哦。” 他像开自家大门一样调出废星的布防,确实千疮百孔烂得像龟背竹叶子一样,他抬起个人终端。 “所有人注意,即刻登舰,维持护盾100的状态下,按照我下达的布防图各自就位。” 一张覆盖了废星原有布防的新图发到了独立要塞每个人的终端,舰库顷刻间空了。 打开了100护盾的星舰很快弥补了废星原本布防的漏洞,星舰和星舰之间相互连通,组成了一张严密的防护网。 “埃罗·席,我向你保证,全宇宙再没有比我们更有钱的组织了,只有我们敢用星舰补天。”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7节 神秘的h17舰群固然不知出处,但保守了多年秘密的独立要塞同样神出鬼没。 多少人猜测独立要塞肯定就在废星,可是终究没人在废星觅得独立要塞的踪迹,眼下独立军跳出,大家却也觉得独立要塞就该在废星。 似乎任何事发生在独立军身上都不足为奇。 席来站在指挥室关注着战情,他至今没有想通,h17舰群从何而来。 “吴际被困在空间站了。”吴誉面色煞白闯入指挥室,他的个人终端上显示着吴际最后出现的地点,“我出去找他。” 吴际在第一批跟着自由军团撤出以诺的人里面。 情况危急,白盐不敢把他带在身边,此刻却还是出了岔子。 他看了眼坐标,皱眉道:“我去。” 席来却另有打算,他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又指了指外界的星舰防护系统:“不能动非公共频道,我得去接应裴鸣那支舰队。” 他戳了一下自己的心,向白盐眨了眨眼睛,拿着星际坐标离开了指挥室。 裴鸣的舰队是专门负责撤离独立军驻外人员的,理论上是在较安全的地方,白盐由他去了。 他们没有等多久,裴鸣的舰队就顺利返航了,裴鸣大踏步地进了指挥室,环视一圈颇诧异地说:“席总呢?” 白盐的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怎么?” 裴鸣抬了下手指,有些疑惑:“我们待命时遇到席总,他命令返航之后是和我们一起撤离的,还是游隼,怎么还没回来?” 白盐打开个人终端,那颗活跃的虚拟点突然有了实体选项,也就是说,另一个最高权限的人在刚才交出了所有权限。 他突然像个醉酒的人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地跪在地上,眼神却带着可以穿透实体的热度看向始终站在指挥室角落的吴誉。 某种不可名状的对人心的恐惧蚀进了他身体的所有缝隙,他扶着指挥台站起来,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掐住吴誉的脖子将他举在了空中。 而环绕在废星外的h17舰群似乎也得到了某种信号,终于剥去了所有伪装,黑色的海棠亮起在星舰的尾端。 作者有话说 所以现在是联盟、独立军和新出现的海棠军(不叫这个)三足鼎立的状态,白部长虐心攻的地位算是站稳了! 第二十三章 吴誉被掐着脖子,和空气的隔离让他迅速面部发红,但他却异常平静。 他的眼神擦过白盐的肩膀,平静地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手指有些痉挛。 他没有反抗死亡,他接纳了死亡,他在求死…… 白盐倏地松开手,看着吴誉摔在地上。 死亡像是开满了芬芳花朵的绿色草坪,旁边有蔚蓝色的大海,天上是极圆的黄色太阳。有时会有飞鸟经过,他们排成人字;有时海水也会有波澜,泛起像飞鸟一样的痕迹。 ——这是席来小时候最喜欢画的场景,也是他贫瘠绘画技巧的唯一表达。 吴誉曾经问他,有大海有飞鸟有土地,为什么不画房子上去? 席来说,房子是家,而家在心里,他画不出来。 他画不出来的家最终成了他半生的追求。 吴誉逐渐从恍惚中醒来,喉咙很痛,他虽然没有挣扎,依旧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他的声音非常粗糙,失去了往日绸缎般的顺滑,他说:“很替席来不值吧。” 白盐却说:“他的缺憾是当年的吴誉,那个吴誉值得他的十二年。你是他的旧梦不错,可是他已经不再做这个梦了。” 一艘星舰在他们说话间滑入了机库,白盐感觉自己心跳如鼓,又意识到那是陈欢,他的心重归死寂。 陈欢一路疾奔,进了门先发现了气氛不对,但他还是坚持说:“大统领在撤离途中遇刺身亡,是画了海棠的星舰。” 说完了要紧事,他看了看仍躺在地上的吴誉,和脸色俱沉的其他人,迟疑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愿意……没有人能够在此时回答他的问题。 席来的生命数据闪了闪,彻底熄灭了。 编号001的星舰快速地向指挥室发回了团长的遗言,这是正常程序,每个人在出征前都会准备一段,有些人能用上,有些人用不上。 席来的声音轻快,像他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说:“我以下一任团长的标准培养了埃罗多年,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我们每一个人都终将离去,我的离开能让另一个人升官加爵,我认为自己死得其所。埃罗冷静客观、理性有序,他是最适合承担此项重任的人,至此,我也没有别的牵挂,就希望……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吧。” 这段录音是四五年前准备好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能分辨出炮火相交的声音,是当时的席来面对可能的死亡时的遗言。 就在此时,外界突然燃起了烟花。 遗言的受领人埃罗已经获得了移交的团长权限,他低头看了眼终端,是席来之前设置好的程序。 烟花急速升空,在一片黑暗中绽放成了数行闪亮的文字——恭喜席来卸任成功。 在席来卸任成功的烟花下,001发回的录音又响了起来。 “我的私人财产将由我的伴侣白盐继承。” 很短的一句话,这是去年秋天,白盐和席来婚礼的前一天录好的。 埃罗看着白盐,白盐抬起手伸向了衣领,他以为他想松开衣领喘一口气,却看白盐反而抽紧了领带。 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又像是完成了坚不可摧的最后一个步骤。 白盐问陈欢:“希尔遇刺,确认死亡了是吗?” 陈欢点头。 白盐也点点头,沉声道:“我们和自由军团汇合。”他又转向埃罗,“独立军接下来的安排我想你都知道,就按席来……你们原本的部署去做,这段时间注意安全,我会抽调一部分人协助你们,其余的事等他回来再说。” 埃罗全都听了进去,在等到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盐的眼神在某个瞬间变得茫然,那一刻他的无坚不摧露出了破绽,却又在下一秒重新武装,他说:“很快。” 席来的失踪像是在一件非常坏的事情中心投下了一颗石子。因为这件事足够坏,一颗石子不能改变坏的程度,也无法推进坏的进度。 就是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沉入谷底,悄无声息的。 星舰画着海棠的神秘势力从始至终没有发声,但是破坏力惊人地击破了联盟的士气。 因为联盟星舰的接连毁损,数亿难民被困在各个空间站。在逼仄的环境中,个体被压迫到了极致,暴力逐渐侵蚀了人类的神经。 以诺的沉没最终导致了中央政府的分裂,以荣耀军团为首的代表选择联合其他星球安置难民,而以自由军团作为核心的官员选择重建秩序。 联盟的荣耀、自由和独立,名存实亡。 自由军团选择的重建地址在偏远星系,不同于以诺曾经的位置,新的星球远离中心,只开通了寥寥几条跃迁通道。 新的星球名叫奥格,只有夏冬,气候不宜人;只搭建了必要的功能区域,环境不宜人。 观望的人们戏称奥格星是北方政府,破除了联盟旧的贵族制度,任何人在这里都能获得平等的身份,法令宽松,形势透明,基建速度能跟上快速扩充的人口。 蒙德将军自然成了奥格的代言人,这位将军早在联盟时就以心直口快著称。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始终在他身旁的前八部部长白盐。 据说白盐是奥格背后的主要资助人,在与南方政府斡旋过程中,白盐发言频次不高,但他不多的发言却在星际流传甚广。 最近一次是南方政府的发言人质问他与独立军的关系。 白盐这人生得实在好看,每次露面永远是衣冠楚楚的样子。他表情管理得当,喜怒难测,从他脸上永远窥不出他真实的想法。因此有很多人仅因外部形象就认定他巧舌如簧,毫无半点真心。 白部长那天没有思考多久,他说:“席来是我的伴侣,我们之间享有无尽的信任和尊重……” 他的话显然没有说完,但很多观看着这场辩论的人惊觉,这位北方政府的发言人在提起自己的伴侣时,向来行动有序的人,却在发言结束后下意识地抬起手吻了吻自己的戒指。 白部长无意识流露出的一丝真心,让观望的人拓展出无尽的情愫。 人们不怕虚假的人,却怕无心之人。 埃罗始终关注着奥格的动态,白部长说这话时,他正好听到了。 席来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在他耳边响起了,人们更愿意用前任团长来称呼他,似乎一个严谨的称号能够将悲痛与现实剥离开来。 他以前总认为席来说培养自己是胡闹,只是找借口推卸责任,也认为自己难堪大任——一个在废星的烂泥里长出来的男孩,能够做独立军的团长吗? 答案却是能。 那些过去被他仰望的事,如今变成了他略扫一眼就可以给出结论的批复,独立军在他的任上占领了废星,建立起了完善的而不是用星舰去弥补的防御系统。 席来给所有人都铺好了一条盛放着鲜花的路,独他一人,留下两条遗言,不见踪迹。 第二十四章 席来再醒来,是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床铺柔软,头顶挂着星空灯,空气里似有若无的飘过熟悉的洗涤剂香味。 他恍恍惚惚想,这个牌子的洗涤剂在独立军叛离之后的第二年就停产了。他听说要停产,打仗打得头都要掉了,还是囤了许多,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都用完了。 席来突然清醒了,他向右看,吴际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床边——放倒他时也是同样的表情。 席团长在一条既浅且宽的y沟里翻了船。 吴际说:“你醒了。” “废话。”席来叹了口气,“要不……你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吴际笑了一下:“失礼了,再次见面,我是伦恩。” 这就说的通了,怪不得吴誉说吴际不是他的孩子,合着吴际是他老公。 席来想抬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他又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假星空。 吴际,不,伦恩有些诧异地问:“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席来不看他,说:“你们这些反派,不用问,自己都会倒出来的。” 伦恩和一般的反派不同,他笑了一下,跳下椅子出去了。 席来被困在了曾经的卧室,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不止是没有力气,思维也跟着变得混乱麻木。 他有时能想起自己已经成年很久了,有时却以为还是准备高考的时候。没有人踏足这间卧室,他只能自己和自己对话,说过去的事,说现在的事。 在时间的乱流里,他偶尔也能想起白盐。 白盐……他刚把自己的心郑重的交了出去,谁知过了一会儿就一失足成千古恨。 席团长是个骗子,骗人心,还轻易地给出许诺,现在好了,他的糖糖该多难受。 席来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有一万个蜜蜂和蚂蚁同居,前者筑巢,后者挖洞,活生生搅得他头晕目眩,几近发疯。 在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很久之后,伦恩又悄悄的来了,坐在床边,托腮不知想着什么。 席来这会儿有一点清醒,心里烦得要死,既希望他赶紧滚蛋,又渴望他说几句话。 伦恩沉默了很久,皱着眉,语气疑惑:“白盐在找你,他还在找你,为什么?” 席来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出声,当年跟在吴誉身后满嘴说爱的伦恩,现在却问为什么。他笑出了眼泪,却因为全身乏力没办法擦掉,这让他说话时像在哭一样:“因为他爱我。” “爱?”伦恩却更疑惑了,他又问,“我认为我曾经拥有过爱,可是爱太短暂太浅薄了,任何外力都能让爱烟消云散,爱太无力了。” 席来仍笑着:“对,爱非常无力。爱如果有用,白盐不用找了,他对我的爱就能把我送回他身边。” 伦恩说:“你是爱着的。难道你对那些过去不在乎吗?你的感情那么饱满,为什么要和自己做告解?” 这老东西从哪儿听到我说话了,席来面色不变:“你管太宽了。” 伦恩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你不恨吗?夜半惊醒时,你能忘记吴誉留在逃生梯上的血吗?你能忘掉那些死在跃迁通道里的学生吗?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敢告解?” 这人八成是疯了,席来说:“恨,我恨死了,死去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杳无音信。我用了十二年,才能把吴誉救回来,才能借着白盐在联盟企图翻案。可是以诺都不见了,恨意牵着我走了那么多年,我凭什么不能和自己告解?” 他说:“我把一辈子浪费在你们这些老东西身上,就值得吗?我稍微向前走一点,复仇不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事情,就错了吗?我恨够了,我不能去爱一个人吗?” “恨,我真的非常恨,直到现在,如果当年的主使者站在我面前,我也会用尽所有手段让他不得好死。可是吴誉回来了,这件事不再紧迫,我可以慢慢地、慢慢找出那些人,我可以在午后、在太阳下亲吻我爱的人,我为什么不敢?” “你们这些人……”席来眼睛发红,“把人的心当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敢在我爱的人面前,让他看着我被最深的执念欺骗,看着我消失在这个宇宙?你怎么敢!” 他恨死了。 他记得自己匆匆找到吴际,在规律剧变、人心惶惶的时候,在他急着回去安抚爱人的时候,吴际却从身后给他注s,he了不知名的液体。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数据逐渐消失,遗言被发送回独立要塞。 去他妈的告解,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疯了。 吴誉不是人,伦恩也不是人,这些旧人一个个翻脸如翻书,他们怎么敢? 伦恩一直茫然地盯着脚下的地板,直到他听见席来的呼吸声明显不对,有粘稠的声音自他的喉咙翻腾着响在狭小的空间,他终于看了眼席来。 ——席来眼底有红斑,不知什么时候折断了木床的栏杆,粗糙的木头cha在他的掌心。 席来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来,久未行动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像个僵尸一样把栏杆从掌心拔出来,面色可怖。 “你不说,那我问你,这十二年,你和吴誉躲在哪里?你们计划着什么?你们糟践了我的心,你们伤害我的爱人,你们披着人的皮、装作人的样子,想要什么?” 伦恩猛地吸了一口气,他一掌拍向席来视线死角的呼唤铃,很快涌进一队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席来被迫重新躺回床上,眉头紧皱地昏了过去。 “把他转移到医疗舱。” 当席来打定主意不再配合,即使是曾经的吴誉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桎梏。 这人从小就不算多光明磊落的人,打群架时先揍对方最菜的一个,到后来领着独立军做两头通吃的贪婪生意,他有的办法伤害别人,也有的是办法伤害自己。 监禁他的医疗舱一路升级到当今市面上最高级的一档,任何伤口都能在几秒内迅速痊愈,但依然无法阻止他疯狂的自残行为。 他像切割钢筋水泥一样破坏自己的身体,用不断的失血强迫自己停留在清醒的层面。 伦恩一直在观察他,他是吴誉的养子,但他们当年的交际并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席来还是一个耍小性子的男孩,什么独立军的传奇团长,太虚无缥缈了。 但眼下,他似乎相信了这个男孩是在他们都离去后,一个人咬着牙合着血扛起了所有的重担。他不怕疼、不怕苦,可他怕自己饱满珍贵的感情被破坏,这才是世上对他最有效的惩罚。 席来确信自己体内确实有最适合发疯的基因。随时随地,只要他想,他就能突破那一层底线,把自己放逐到ji,ng神极度富饶的疯子世界。 他知道伦恩就在那扇窗外看着自己,因为现在的身体太矮,肯定还踩着高凳。他像在演戏,又像是真的疯了,一切亦真亦幻,只有一点是真的。 ——白盐。 他混乱的前三十年人生全是糟粕,现在去看,仿佛是布满了漏洞的谎言蛛网,任何事、任何人都像是戴了面具的演员。可是白盐不是,他和自己一样,会痛、会哭、会想要崩溃,他鲜活、高傲、尊贵,在破败的旧记忆里宛若神祗。 况且,他有我的心。席来天马行空想着,我的心是这世上最纯粹、最珍贵的宝物,只有白盐托得起这颗饱经风雨却依然娇嫩的心。 他像世上最不要脸的人一样,在幻想里夸白盐、夸自己,在现实里骂伦恩、骂吴誉。 也许是真的疯了。 伦恩认为自己终于鼓足勇气踏进了盛着席来的房间,他躺在最先进的医疗舱里,却面色苍白,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 席来听到他的声音眼皮都不抬:“你想好说什么了吗?没有想好就滚出去。” “想好了。” 伦恩并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过于矮小的身体只和医疗舱齐平,看起来仿佛低人一等一样。 “海棠最初被通过,是因为有人说,oga如果拥有强健的体魄,就再也不会被玩坏身体了。但后来他们发现,植入海棠的oga,极难在自然条件下受孕,即使是玩具,不能繁衍也很败人的胃口。因为这个原因,海棠被叫停了。” “很丑陋吧?看似装满了这世上高贵灵魂的联盟,背地里却肮脏地让人作呕。他们杀了那些学生,却后悔没有留下植入海棠的活口,不知是哪个脑子活泛的,提起吴誉……” 伦恩停了停,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快他又继续说:“吴誉在起初的几年确实受尽折磨,甚至是我,为了逃离联盟身体全毁,不得不缩进了这具躯壳。” “说实话,毁了以诺只是一个开始。” 席来的眼球动了动,以诺的死亡果然不是一个意外。 “吴誉是个天才,他从海棠和人类身体的共鸣获得灵感,开发了可以通过入侵非公开通讯频道获取护盾频率的监测系统,甚至是一个星球的死亡也很简单。” “像你的独立要塞一样,依托于星球的力量获取能源,我们只是用数个独立要塞的需求对以诺施放压力,以诺就死于自我了。” 伦恩说:“联盟本就不应该存在,用规律限制人类的欲望,规律终将被欲望吞噬。与其让个别个体的欲望无限放大,不如将自由返还给人群,无序才是人类本来的面目,只有无序才能导出一个有序的结果。” 席来说:“夸张、断言、重复,这是我平时洗脑时经常使用的语音技巧,其实说的话都是狗屁。” 伦恩不以为然:“我们试着将自由投放给人类,你也许不知道,现在外边乱了套,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获得了心灵上的安宁,虽死无憾,这是事实。” 席来:“放屁,我倒是可以说一个事实,群体的暴力并不是你所以为的强大的自由,只是当责任感剥离,愚蠢渺小的人在误以为的强大感里获得了满足。看来你的劳什子组织没有传销罪,否则应该第一个把你抓起来。” 席来大致能猜到自己并不位于任何星球,这里所有人的肤色都呈现出近乎变态的灰白色,而且他们的食物是什么玩意儿,开火做饭是人类最大的美德,吃太空食品是对食物的亵渎。 东躲西藏的伦恩只能委身于黑暗的太空,还疯了。 听他的理论,夹杂了无政府主义,还搞自由乌托邦。 自由是人类凭借自由意志行事,并能为自己的意志承担责任的美好品质。 伦恩的自由只是卸下责任感后的狂欢,因为对免责的肯定,而获得的极端的自满倾向。 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能让席来升起在人性和智商上的优越感,他知道这种悬浮在太空中的基地需要定时定期的补给。 早年独立要塞未建成时,独立军的基地是三个月补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但这个基地的补给日和人员轮换之间有微妙的重合,他在自残的间隙做了一点微小的观察工作。 房间的工作人员到时自动换岗,就在他们交换位置时,席来突然发难,他从伦恩的衬衫口袋里抽出钢笔,并没有对向伦恩,而是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戳了下去。 高级医疗舱有一个好处,当出现供给不稳的情况时,如果判断出舱内伤员的伤口不能在正常工作时间内愈合,就会封闭医疗舱。同时弹s,he出原有位置,通过自身持有的能源为伤员继续医治。 基地的照明系统出现了一瞬的不稳定,席来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漏了气一样,他不觉得疼,只是虚无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 医疗舱迅速关闭,在微微的震动中,下方的安装卡扣自动解锁。 载着席团长的医疗舱仿佛也盛满了他本人的意志,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从基地弹s,he而出。 这才是自由。 第二十五章 奥格星一年有两次雨季,缠缠绵绵淋过四个月,或迎来酷暑,或等来寒冬。 眼下正是新居民入住遭遇的第一个寒冬。 事实上,从以诺进入毁灭的那一刻开始,习惯了安然生活的首都星居民就踏入了期限未知的漫长冬天。 白盐披着一身寒气回了家,新家不大,奥格还在节衣缩食的发展阶段,况且白部长只是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把外套搭在玄关的矮凳上,再走两步就到了床边,他坐下,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个人终端。是席来的,那日被留在了星舰上,白盐捡了回来。 席团长的个人终端里秘密颇多,有他的心独立要塞,有他的脉络海棠,屏保是他和白盐在新年前的夕阳拍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两人目光沉静、深沉英俊,照片外却失散已久。 以诺死亡后的前两个月,两边政府频繁交谈。 奥格星决心建立新的秩序,在蛮荒的星球开垦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南方政府依托于其他星际代表,延续了联盟旧的传统,推举一部部长樊俊成为联盟新的统领。 第三个月,谈判终止,奥格脱离联盟成立新的政权,联盟开始推选新的首都星。 海棠星舰在谈判结束后再次突袭,不仅是联盟的星舰,甚至连独立军的两艘运输舰都被击落。 代号为海棠的组织宣布对以诺的毁灭承担责任,红发男孩像扮演大人的木偶,在屏幕后冷静地接连摧毁了联盟的另外三个星球。 星际间爆发了难民潮,与此同时,一股暗涌在民间开始流动。 第五个月,接受难民的多个星球同时爆发了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困兽一样的人群用流血事件唤醒r_ou_体里原始的冲动。 海棠像是一个引子,既引起了旧联盟短暂的自查行动,还导致了旧联盟的沉没,现在诱导了群体性的暴力倾向。 长期生活无忧的首都星居民在遭遇了星球死亡后,脱离了规则的枷锁。人们开始思考,开始声援海棠组织,最终开始用武力行动对抗新联盟的统治。 奥格星同样受到了影响,被地下信息c,ao控的群体缄默地传递着自己的信仰,在蠢蠢欲动进一步发展前,白盐下达了他在奥格星的第一个命令。 八部的行动小组一夜之间清洗了有嫌疑的人,又一次天亮之后,奥格星统一的安置住房空了三分之一。 再往后,这样的事情愈加频繁。任何新政权的建立初期都不会风平浪静,每个人都想在起点站上顶端。 风雨飘摇的奥格星在千疮百孔中出现了暗杀事件,数个高级官员在家中被枭首示众。人们获得了启发,既然海棠组织可以用自由的号召颠覆联盟,那么奥格星也可以做那个联盟。 白盐变成了蒙德将军手里最锋利的剑,在一段时间里,白部长在的地方就是流血的地方,他像黑暗中最严酷也最耀眼的灯塔,逐渐有了止小儿啼的功效。 没人再能看得清白部长,他将自己放逐在了沉默的世界里,永远春风和煦,也永远春风不度。 白盐的住所没有恒温系统,外边天寒地冻,里边也是一样。他呆坐了一会儿,手指僵硬地在自己的终端上点了一下。 席来的声音流了出来:我的私人财产将由我的伴侣白盐继承。 这句话在小小的空间被翻来覆去播放了数万遍,从白盐住进来的那一晚,或者说从他还没能在奥格星拥有一张床时,他一遍一遍地听。 我的伴侣。 白盐。 伴侣白盐。 席来说话时咬字特别清晰,他的口音和旧联盟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一样,明明是矫枉过正的“高级口音”,从他嘴里念出来永远是温和没有任何距离的。 人们在历史的车轮下匆忙赶路,只有席来保有旧时光里的一切习惯,但他却是崭新的。 他浪漫饱含爱意,他心里有这个世上最浓烈的感情,他烧得白部长坐在冰冷的房间里依然拼命地想要哭泣。 白盐听了数万遍短小的录音,他相信席来还在宇宙的某个点,即使看不到摸不到闻不到,他始终相信。 只是太难了,他畏惧这则遗言,可他更想听自己的名字被那人念出来的声音,白盐被他念得缱绻万分。 每听一次,他的心脏都像是涌入了新鲜的血液,却也像离死亡更近一步。 在白盐又一次不断重复那则遗言时,席来拔出了cha在自己心口的钢笔。 医疗舱脱离基地后迅速冲进了太空,自身的能源只能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修复伤口,席来昏昏沉沉间感受到了一束强光。 再醒来,他依然在医疗舱,医疗舱却进入了一个脏污的环境。 只用一眼,颇具太空流浪经验的席团长就知道自己掉进了星盗窝…… 而且是很穷很没有见过世面的一窝星盗。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在被粗暴地被从医疗舱掏出去前,席来拔开钢笔,用笔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长长一道。他胡乱把鲜血糊在自己脸上,刚糊了半张脸就被扯了出去。 撬他的星盗鼻子动了动,有些疑惑地转身问同伴:“是个oga吗?” 席来:“……” 这个c,ao蛋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随着未愈合的伤口已经香飘十里了,他一瞬间脑补出无数个oga落入贼窝的凄惨下场。 另一个星盗上前闻了闻,兴奋点头:“是oga!值钱货,和医疗舱一起卖了!” 席来:“……” 陷入狂欢的穷困星盗团在下一个补给站就抬起医疗舱和oga下了星舰。 席来被摆在地上——星盗团太穷,谁也舍不得给oga俘虏一张床睡,他努力让自己的后背和地板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可惜不行。 不过他也不嫌弃,总算是从伦恩那个疯子窝逃出来了,穷人窝起码因为穷,心智更能向钱靠拢。 在等待自己被卖出去的时间,席来转动着指间的戒指。戒指有定位功能,只要他到了通讯自由的地方,白盐就能看到坐标了。 席团长的愿望很快再次落空。 穷星盗们蹲在一起垂头丧气,新联盟关闭了民间通讯频道,如果是以前,他们在黑市频道里喊一声,肯定能把这两件东西卖个好价钱。 也就是说,严格的通讯管制导致戒指的信号传递不出去了?席来吐了一口浊气,他从地上磨磨蹭蹭坐起来,不情不愿地摘了戒指。 “嘿!”他随便选了一个穷星盗,冲人家昂了昂下巴,“就你,过来。” 穷星盗也听话,保持着蹲姿挪了过来:“渴了?还是饿了?” 席来翻了个白眼,把戒指递过去:“这玩意儿值钱,稀有金属,你随便找个拍卖网挂上去,保准比我卖得贵。” 要不说心智向钱靠拢,穷星盗们也不信他,但只要能卖一分钱都是进项,戒指很快就被拍了照挂上了拍卖网。 席来胳膊上的伤口仍然在流血,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海棠罢工的时候。他靠在墙角,只觉得自己身娇体弱,进气眼看着快没出气多了。 此时正是奥格星晨间例会的时候,白部长像平时一样坐在首位旁边。他在不对外的情况下,通常是面无表情的,比起能喘气的活人,白部长更像能喘气的雕像。 白部长从一尊雕像到满是人气不过也就是一秒的事,他的终端在会议上毫不客气地尖鸣出声。众人看他,他却任那刺耳的声音响着,行色匆匆扔下一会议室的人走了。 席来失踪时身无长物,终端被 在了地上,生命数据都被强制下线了,唯独戒指还戴着。 眼下,全宇宙只得了两枚的戒指,其中一枚出现在了拍卖网上。 白盐干脆跑了起来,他在颠簸中亲了亲自己手上的戒指,一颗心狂躁地几乎要立地爆炸了。 他通知埃罗,让他在独立要塞做准备。通知蒙德,白部长要休假,归期未定。通知陈欢,让人放下手头的活儿去独立要塞等着。 白部长在人间走了一遭,到现在只心尖尖上挂了一个人,遇事能想起的人也不过上边那几个,但他只觉得自己已经丰盈充实地几乎到了天上。 席来靠着墙角的支撑勉强坐着,只恨自己划伤胳膊太狠心,持续的失血让他头晕眼花,饱受蹂躏的强打的ji,ng神岌岌可危。 白盐到了补给站,他穿过模糊的人群,凭着虚无缥缈的心灵感应直直地往前走。 他面带喜色,但到底是久居高位,周身的气质只让普通人觉得应该避让,一路给白部长让出了一条直奔爱人的宽敞道路。 他看到席来坐在墙角,垂着眼,两手摊开,脸上糊着让他心惊r_ou_跳的暗色血迹。 席来也看到了他,他的爱人大步流星,有这世上最英俊的脸庞。 一件充斥着alpha温暖体温的外套盖了下来,他在片刻的黑暗里茫然地伸了伸手,然后手就落入了同样温暖的掌心。 他在昏睡之际颠来倒去说话。 他说糖糖别怕,也说我想回家。 在暖融融的黑暗里,他听见白盐的声音。 白盐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哄着幼龄的小孩,他说:“席来别怕,我们回家了。” 这句话让他彻底甩脱了那一丝清明,栽进了熟悉的黑暗里。 席来也会怕,但现在,席来不怕了。 第二十六章 废星一直都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埃罗说这里是一片烂泥,说得不错。人口贩卖、军火交易、毒贩火拼,在旧联盟宛若传奇的事情,在废星都是日常上演的家常事。 独立军宣布了对废星的主权后,并没有着手改变废星的社会环境,唯一做出的改变是在空中开辟了一条专用通道。 席来在昏睡中眉头舒展,白盐早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这让他看起来干净安宁。 外边乱成那样,白盐不顾安全单枪匹马把人带了回来,此刻有些微微的后怕。 还好一切顺利,他们走了太多弯路,在重聚上却获得了一点好运气。 陈欢早就等在席来的房间门口,他没敢进去,刻意放空了脸上的表情,不想太凝重,但也无法开心。看白盐抱着人走来,他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回来了。” “先检查。” 席来失踪了七个月,再差几天就是八个月了。 陈欢是唯一知道白盐几近崩溃的人,他看着白盐从一张拉满的弓缓和成更让人心惊r_ou_跳的准ji,ng神病人,连带着他自己也变得刀枪不入了。 陈欢尽量做到平实的念出检查结果:“……怀孕11周,胎儿情况良好。” “胎儿?”他猛地抬起头,和白盐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又低头看了眼床上的席来。 白盐早就戴上了他十分熟悉的面具,连呼吸都没乱:“重新检查。” 陈欢对检查数据重新做出了调整,看到新的结果,他的终端晃了晃,径直砸向了地面。 白盐看他的表情难看到了几点,亲自过去捡起终端,读了一遍。 埃罗没能进来,远远地站在门口的过道里,眼下也绷不住了,他从白盐手里夺过终端。 从胎儿的发育情况来看,确实是11周左右。但检查的数据显示,有人对席来的身体做了改变,胎儿确实在不断地吸收他的营养,但无论给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多久的时间,他永远都停在了11周。 这个孩子的生命被变相终结在了11周。 白盐知道埃罗和陈欢都看着自己,他对自己的情绪做出了严苛的管理,面上窥不出半分情绪。 他在几秒间做出了决断,喉间血r_ou_摩擦,发出喑哑的声音:“拿掉孩子,不要让他知道。” 又过了几秒,在外界声势慑人的白盐突然脚步绵软地向后退了几步,他跌坐在沙发里,以手掩面,像是疲累到了几点。 他又说:“我和他说,你们出去吧……” 当室内只剩他和席来的时候,白盐抬起头。 一个孩子,一个他和席来的孩子。他当然畅想过日后可能出现的一家三口的景象,他想让孩子有席来的黑发,最好有像他一样的眼睛。 一个像席来的孩子,拥有一往直前的勇气,有永远沸腾的满腔热血,像明月一样用温柔的光彩照拂身边的人。 他看到自己的手颤抖地停在空中,似乎想要去安抚睡梦中的席来,可是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落放的地方。 最后他把掌心轻轻地贴在了席来的小腹上,他尽力不让手掌颤抖地太厉害,他害怕伤害到腹中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这轮明月终将受到伤害。 近八个月的时间,足够白盐从吴誉口中撬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信息。 海棠组织依靠海棠控制人群,现在的海棠和席来身体内的不同,主要的目的就是短时大幅提高身体素质,给予普通人可以掌握他人生死的力量。 海棠并没有成瘾性,但在当下混乱的环境,仿佛只有获得力量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盲目的人群接受了海棠的植入才是噩梦的开始。 海棠会不知不觉地调整人体的激素水平,让人长期处于高亢奋状态,这也是外界暴力冲突不断,甚至是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 海棠组织在用海棠覆灭人群。 吴誉说,抓走席来的主要目的是海棠的研发需要母体。 原本的海棠只余了两朵,吴誉体内的那朵因为他已经过了拥有频繁的主动发情期的年龄段,已经无法为新海棠的研发提供更多的数据支持。 而席来…… 白盐看着床上的人,怀孕的oga自然不再拥有发情期,但早期妊娠对身体的改变依然可以导致海棠的积极运转。 11周,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心跳,再等几天,就可以看到他的样子了。 席来是突然醒来的,他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他先是觉得白盐的手飞快地从自己身上抽离,热源的离开让他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笑了一下。 “想我了吗?” 白盐张了张嘴,想字就在嘴边,可他只觉得心力交瘁,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点点头,努力地笑着。 这太不对劲了,席来收回了笑,他撑着床坐起来,心口的伤到底伤了根本,哪怕是自己下的手,他还是心有余悸。 他生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眼尾弯弯,敛了笑意的眼里布满了关心:“怎么了?” 他的关心压得白盐几乎喘不了气,他偏过头用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心里一片颓唐。 他说:“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 这太糟了,白盐想。他尝试着重组自己的表情,他习惯于将最糟糕的事压在心底。 他对自己说,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冻僵在冰山上的感觉了吗?拿出过往的经验来,不要再给席来增添一点负担了,像以前一样,很熟练了。 他的手落在席来脸侧,指腹轻轻地抚过自己最喜欢的轮廓,他说:“我们还非常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等待我们的孩子。” 席来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掌心,刚才抽走的热源重新给他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温暖,他眨眨眼,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润:“白盐……你能……你能抱抱我吗?” 他像意料之中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将手环在白盐后背,这个姿势有点难受,但也不是介意的时候。他问:“那我们的孩子呢?” 白盐的回答让席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很久,他像刚知情的白盐一样尽可能轻地把手贴在自己小腹,冥冥中他感受到手底有另一个心跳在回应自己。 他的声音像一张揉皱了的纸,紧靠内里的纤维支持着框架:“不可逆吗?他还活着。” “对不起……对不起……”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8节 席来觉得自己脖侧很烫,他伸手摸了摸,后知后觉这是白盐的眼泪。 他向后退了一点,看白盐在黑暗里满脸泪水,比血还烫的眼泪。 那一瞬间,席来只觉得意识脱离了身体,但依稀觉得有一柄铁锤在敲击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合着他本身的心跳。他的心毫无反抗之力,在钢铁的力量下支离破碎。 他重新拥进了白盐,吻胡乱地落在他耳畔,他小声安抚,既在安抚白盐,又像在安抚自己。 没事,没事,没事…… 话说三遍淡如水,况且只是苍白无力的两个字。 怎么会没事,他的心都被锤碎了,他的白盐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白盐是多骄傲的人,此刻却褪去了所有外在的包裹。 席来感觉自己的眼泪冰凉凉地滑过脸,掉了一串洇进了白盐的衬衫。 白盐抬起手,他将手覆在席来的心上,眼眶里仍噙着泪,却硬生生地被框在了原地,他说:“席来,别怕。” 这话不久前席来也听到过。席团长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运气降临,有人能窥见他心底的害怕,有人能在黑暗里安抚他。即使到了现在,这个人自己囚禁了满眼泪水,依旧叫自己别怕。 他揪着白盐的衣领终于痛哭出声。 他放下了血债、恩怨和过往的所有磨难,可是他被至亲欺骗,被曾经的长辈困在方寸之地。他只觉得一颗心不要也罢,无论怎样,他的心都只能走向被辜负而破碎的结局。 可是白盐却能在每一次他的心即将分崩瓦解时托住他的无处可依。 席团长重新武装好了自己的心,他哭泣,他觉得痛苦,但他还是笑着说:“白部长,我可以吹枕边风吗?” 白盐说:“你吹。” 席来说:“我要他们以血还血。” 白盐点头,他虔诚地吻着席来的指尖:“好。” 既然席来回来了,埃罗毫不犹豫地把独立军的最高权限重新让与了回去。 他不知道那天两人是如何沟通的,只知道再次出现的席来,和若干年前一样,周身携着让人无法直视的锋芒;但又不一样,这锋芒很温柔,截然不同的矛盾出现在席来身上。 他像最锐利的武器,又像最温和的流水。 除了那个痛苦的决定,席来还剥离了自己身上的另一件东西,他将海棠从自己体内彻底地驱逐了出去。激素的变化让他回归了oga本来的样子,他的身体r_ou_眼可见地变得纤细,各项指标也落到了正常oga的水平。 现在的席来不复往日的强悍,但他似乎拥有了更高阶的力量来源。 或者说,他的强悍从来都是因为那颗饱受摧残的真心,从始至终都和肤浅的表象无关。 他的强大源于他本身。 第二十七章 席来恢复力惊人,除了刚摘掉海棠那几天不适应新的身体状况,没过一周就健壮的像一头oga牛了。 毫无缓冲,他就回归了办公区。 埃罗生平最不喜欢处理各式文件,能用嘴说就绝对不动手签字,团长的办公区堆积了足足八个月的文件。 席来憋了一肚子暗火,看他站在办公桌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气了:“你杵那儿碍谁的眼呢?没事干吗?” 埃罗才不怕他:“怕你有不太清楚的地方,我等你批完再走。” 席来惊道:“你倒是了如指掌,为什么攒了这么多?” 埃罗回:“我知道您会回来,就不越俎代庖了。” 席来想,那我他妈的要是回不来呢?但他没敢说,埃罗这玩意儿最近学会告状了,一旦席来出现类似的表现,他立马飞鸽传书奥格星的白盐。 按说白盐也忙,但一收到狗腿子的告状信,当晚肯定就摆驾独立要塞了,顺便严格管控席来几天。 这话是不能说了,席来抬手就把帽子砸了过去:“奥格星的文件怎么也不处理?” 埃罗凑过来看了眼,满不在乎说:“他们接受了原来四部部长,叫什么西……” 席来打断他:“崔西。” 埃罗“哦”了一声继续说:“这个崔西带了一大批人过来,现在是奥格星的三把手。” 席来确实有点和现实脱轨,不耻下问:“带了批人就是三把手了?” 埃罗点头:“太缺人了,海棠组织专炸星舰,一炸大家全完蛋,有段时间他们星舰都配不齐人。这个崔西带来的人都是以前机械部的,关键时候就起大作用了。” 这么讲倒是十分合理,自由军团现役军舰都是大型战舰,人员配备都是百人起,确实非常需要专业人才。 埃罗看他眉头一松,接着说:“崔西希望我们能和他们合作,正式建立双方的官方通讯频道,联合起来对抗海棠组织。” 席来问:“那你怎么压着没有回复?” 埃罗漫不经心答:“白部长装聋作哑不递话,我估计他不同意,就晾着了。” 也合理,席来的阅读速度惊人,说话间没停下手中的工作,积压了八个月的文件渐渐都从他左手边流向了右手边。 看完最后一份,席来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早,吩咐道:“给奥格星,不,给蒙德将军发消息,就说我找他谈谈。” 埃罗低头组织措辞,发送之后又问:“告诉白部长吗?” “不了。”席来拿起桌边的外套往外走,走了几步又不放心,转头警告,“你再干吃里扒外的事,小心我把你送去裴鸣那儿。” 裴鸣最近日子不好过,海棠组织这么一闹,正经办大事的人都不敢上路了。原来独立军最好的生意是杀人越货,现在变成了保驾护航。 保护者的身份让他浑身难受,已经哀嚎了几个月要回独立要塞了。 埃罗缩了缩脖子,把已经从通讯录里拉出来的白盐妥妥放了回去:“怎么会呢,您走好。” 席来吃一堑长一智,带了支护卫队。他远远看到来迎接的只有崔西,满意地点点头,埃罗的胳膊肘总算是从白盐那里拐了回来。 说起崔西这人,比起白盐流传甚广的废物名号,这位四部部长在任上时也确实没做出过什么实际贡献。 四部大概就是以诺的“蓝领”聚集地,扔块石头下去,能砸倒一片工程师,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砸到休息日的轮机长。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海棠组织这么一炸,星舰都不敢出门了,无人舰载机重登历史舞台,原本供过于求的工程师瞬间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工种。 席来微笑着握上崔西的手:“好久不见。” 崔西也是满脸堆笑:“我们恭候席团长多时了。” 他们直接走了秘密通道,席来猜是战时的某些必要措施,也可能纯粹是防着自己。不过这次我带了护卫队,席团长心里暗暗得意。 也就四五分钟,到了会议室,崔西推开门又让到一边,席来脚步不停走了进去。 ——白盐果然不在。 席来面色不变,轻轻握了握蒙德的手:“将军别来无恙,身体还好吧?” 蒙德其实看到他就头疼,听他说话更是牙疼,嘴里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健康得很:“席团长身体也还好吧?” 席来张开手臂晃了下,坐在首位:“看来将军也像我一样,时刻牵挂老友。” 谁和你是老友,你大学毕业证还得我签字呢,蒙德不想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席团长这是想好了?” 他不知道席来神隐的八个月经历了什么,只当这闹心玩意儿是见势不好,占了废星保存独立军的实力。 席来闻言没立即说话,白盐不在这儿。 无论怎么算,奥格星的二把手都该是白部长,现在半路上山的崔西都眼巴巴地坐在一旁,白部长居然没到?这是生了龃龉? 他做出沉思的样子,等了片刻才说:“海棠组织的目标主要是旧联盟,奥格星并不在主要打击目标里吧?” 蒙德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坐直身体:“据我所知,独立军的两艘运输舰也被击沉了,独立军也不是海棠组织的主要打击目标,眼下这时局,没人能独善其身。” 席来说:“蒙德将军,独立军和你们不同,我们是太空里的亡命徒,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你得让我看到有利可图。” 蒙德千算万算,没想到席来搬了这套出来。通常说服一个人,能用的手段无非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辅诱之以利。 席团长从一开始就站到了人性的“制高点”,理和情对他没用,拿利益说话吧。 崔西和席来没交情,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走诱之以利的路线,他看蒙德卡机,适时补上了空档。 他长了一张普通人的脸,挂着笑时天然就比席来和白盐这种好看的人更亲切:“席团长说笑了,我们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准备合作的……” 谈判中的席来多数时候十分没品,他直接打断了崔西的话:“崔部长报个价?” 崔西修养比他好一点,被打断也不生气,笑眯眯继续说:“这要看独立军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席来本就是来试个水深水浅,垂下眼收回了所有喜怒:“这要看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是单纯看海棠组织不顺眼,想端了他们老窝?还是想取旧联盟而代之,抑或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兵探头探脑推开了门,白部长披着件大衣站在门外,他半抬眼用眼皮把在场人士夹了一遍,挑了个位置坐在了席来对面。 看现场陷入沉寂,白部长抬了抬下巴:“继续说。” 这次换席来笑眯眯的,他靠着椅背,身体放松了几个度:“崔部长,你们可是甲方,先说要求吧。” 自从白盐进来,崔西就浑身不自在,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和善表情:“具体的请求我们很早就发送至了独立军,席团长,我也希望能看到独立军相应的诚意。” 独立军的诚意代表皮笑r_ou_不笑地说:“时局瞬息万变,崔部长能未卜先知,提前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几个月前,奥格星确实发来了军事合作条约的样本,那时海棠组织还没有现在这么疯癫,炸几艘星舰的威慑力远没有毁灭星球、摧毁人类、击溃信仰来得猛烈。 衣食无忧时,人们相信自由平等,而以诺的毁灭则瞬间摧毁了过往的信仰,自由和平等不能带来面包。 海棠组织恰到好处地为惶惶的人群提供了丛林法则式的生存方式,在海棠的支配下,短时间内力量的增幅足够让人们获得对自己的“支配”。 比起r_ou_体病毒,海棠更是一种ji,ng神病毒,目前已然成为了新的信仰。 要击毁恐怖组织很简单,但要摧毁信仰…… 席来乐呵呵地想,新联盟、奥格星都没有这个能力,他们自己还摇摇欲坠不知道明天在哪儿,连塞牙的ji,ng神食粮都做不了。 席来起身,他也就是探探口风,合作不合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和白盐的家里事。 在场的人,真正和海棠组织站在彻底对立面的,恐怕只有态度暧昧的席团长了。 奥格星之前发来的条约他看过,只提到希望独立军帮助抵抗海棠组织的进攻。 那如果海棠组织要和奥格星一起讨伐新联盟呢?估计蒙德屁股下的椅子都不用换朝向,枪炮对准新联盟,不用预热就能打出第一炮了。 再说了,今天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席来经过白盐,手指在隐蔽处轻佻地抚了抚他的后背,一触即离。 白盐面上无动于衷,心跳却快了一瞬,他飞快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听着席来的脚步渐渐远了。 走远的席团长自然没有在会议室其余人的目送中回头,他从终端里选中陈欢,随机提问:“三秒内给我白盐的房间坐标。” 陈欢回得飞快,又连续发了几条消息持续跟进。 席来不仅没理他,还顺手把他拉黑了。 白盐身边怎么就没一个可心的人。 席来一口气就憋在了胸口,他走的这八个月,不指望埃罗那个木奉槌能说句贴心话了,陈欢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白盐状态不对?怎么就没人拽他一把? 他在恢复期就开始纳闷了,白盐面上一切照旧,一旦独处就好像大脑出走了,有一次还被他抓到白部长偷听自己的遗言。 饶是席来都有些难受了,他人都回来了,白盐听遗言干什么?一个活人比不上一句话? 席来一个人闷头琢磨了半天,在某个节点灵光乍现,他这辈子也没和其他人谈恋爱,想通时还有些得意。 白盐的自我防御机制非常了不起,一方面通过和席来的正常相处获取心理上的安抚,另一方面则通过遗言压抑自己的欲望。 这是不相信我回来了?还是强迫自己理智客观?席来摸不准,但他曾经在某本中获取了一点真理,伴侣之间多数的困难都能在床上解决。 席来深以为然,他站在白盐天寒地冻的房间吸了一下鼻涕,飞快地扒光自己,挑了件看起来最厚的睡袍裹上——这和原计划不同,他本来想穿件白部长的衬衫,不过棉布估计没办法阻挡低温对人类意志的摧毁,他从善如流。 席来对着镜子照了几下,满意地关灯缩进了被窝。 第二十八章 可直达补课 兴致勃勃想要办大事的席团长,没等到要办的人就先睡得昏天黑地。 他这些天也累极了,即使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亏损的心力不是短时间内能补得回来的。 白部长踩着从门口映进去的月光进门时,压根就没意识到席团长在床上睡着。 他像往日一样,解了领带挂在沙发上,人也靠着沙发站了一会儿。等积攒了足够的力气,再往里走几步,往左是床,往右是淋浴间,左右一轮转,一天也就正式结束了。 今天不同。 白盐依靠惯性先进了淋浴间,他对着镜子怔愣半晌,总觉得身后的床上隆起了一个包。 他也没多想,只当早上出门忘记设置家政机器人了。 等洗完澡走到床边,白盐才隐约分辨出空气里的熟悉气味,他试探着揭起了被子的一角,正露出席团长睡得红扑扑的脸。 没等席团长办大事,白盐首先发觉了自己的麻木。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仔细回想从进门到现在自己的状态,想了一会儿,什么都想不出,只顾着盯席来的睡脸,一点多余的心思都分不出。 白盐伸手碰了碰席来的脸,才露在空气里没一会儿,和身体其他部分散出的热气相比已经是冷冰冰的了。 他猛地起身往门口走去,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取暖系统,正伸手感受温度变化时,一个人从身后拥了上来。 席来还带着被窝的热气,像大型暖手炉一样贴在他的后背:“反正等会儿也要热……” 似乎觉得口头调戏不过瘾,席来干脆揪着白盐的衣领一路退回床边,他的腿绊了一下,向后摔倒的时候被白盐抱起换了位置。 正好一步到位,席来蹬掉脚上的拖鞋,跪坐在白盐身上。他披着的睡袍本就遮不住什么风光,眼下更是将他完全暴露在了空气里,他大大方方地敞着身体,俯下身亲了亲白盐的嘴唇。 看白盐似乎无动于衷,席来倒也不气,更跃跃欲试了些。 他磨磨蹭蹭地解开白盐的浴袍,等两人的皮肤带着体温挨到一块儿时又亲了亲白盐,他整个人往下滑了滑,随便在身上披着的睡袍转而兜头蒙住了他。 席来在朦胧的黑暗里顺着白盐的小腹一路亲了下去,在碰到终点时,他半分犹豫都没有,低头含了上去。 只是不太顺利,几乎是他舌尖刚刚触到那器官,就被白盐提溜着坐回了原位。 刚才是上边的嘴巴含了一瞬,现在是下边的一张一翕和身下狰狞的器官隐隐契合。 白盐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沿着他的眉骨一路蜿蜒向下,最后停在了嘴巴,他点了点席来的嘴唇,声音略哑:“席来……” “是我。”席来在他身上挪了挪,他一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握住白盐点在自己唇间的手,抬起身缓缓地坐了下去。 许久未开拓的地方到底吃疼,冷汗瞬间打shi了席来颊边的头发,但他仍笑着,重新把自己撑起些,似是打算破釜沉舟坐下去。 白盐的手稳稳地握住了他的腰,硬生生地把人钳制在了半空:“会受伤。” 席来满不在乎:“伤会好。” 看腰间的手毫无放松的征兆,手的主人似乎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欲望。席来侧身打算掰开他的手,试了试,发现没了海棠的自己确实无法和白盐抗衡。 他眼珠一转,前一晚突击读过的所有作品一股脑涌到舌尖。他仿照记忆里的情节,靠近白盐耳旁,手掌抚摸着他的脸庞:“白盐,我在这儿,我是你的,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似乎觉得还不够,席来直起身,指尖暧昧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嘴唇,又点在白盐唇上:“你有我的许可。” 白盐的眼神逐渐转深,像是深夜的海水,极度迷人却又富含危险。 获得了许可的白部长重新抱起身上的人,两人叠在一起靠坐在了床头。 席团长再没机会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能听见自己的呜咽声,在狂风暴雨之下毫无反击之力。 他只觉得自己像搁浅的鲸,拼命呼吸却得不到半点氧气,他只能徒劳地将脸紧贴在床边,生理泪水在床单上洇出了一片明显的痕迹。 他无处可逃。 席来几近崩溃,眼角被眼泪浸得发红,脚尖在空中绷紧又放松,他忍不住求饶,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白盐伸手抹掉了他的眼泪,将他的挣扎按回原地:“等等我。” 几乎放弃了对自己控制的席来在最后几秒却恢复了所有的理智,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能再哑,音色远比不上平时,却更勾人,他重新拥住白盐,低声说:“再……再给我一个孩子吧。” 白盐说了声“好”,松开了对他所有的桎梏,是拿到了许可的肆意妄为,也是满腔不安与欲望的直接抒发。 当那一刻来临时,席来眼前发茫,他伸出手,不知道自己想要握住什么,但还是将手停在了空中。 没等多久,一只温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白盐的声音像是很远,悠悠地挂在云端,他低声说:“睡吧……睡吧,席来。” 第二十九章 “你说我为什么要把自己送上门……” 这会儿已是半夜,奥格星的夜晚向来静悄悄的,席来之前喊哑了嗓子,压低的声音正和外边的安静相得益彰。 他抱着枕头,白盐抱着他,两人靠在一起说悄悄话。 “你爱我吧。”白盐捏起一缕他的头发,手指来回搓捻,想了想怕伤了发质,讪讪地把头发又放回原位,“我没事。你回来了,我就肯定没事了。” 席来抱着枕头翻身看他:“上次,就前几天,我差点绊倒,你扶了一下就再不碰我了。” 白盐皱皱鼻子,也不知想起没,点头应道:“是我不对,以后不这样了。” 他还等席来的继续“质问”,等了一会儿,发现人已经抱着枕头半坐着就睡过去了。 他小心把人放平躺好,支着手肘看了半天。席来最近心里担了很多事,还忙着跑过来照顾自己的情绪,他哪还顾得上那点不安、恐惧,满颗心只有心疼了。 临睡前,白盐亲了亲他露在外头的肩膀。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晚,白盐的终端大清早叫个不停,席来没好气的爬起来接通,也不管对面是谁,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骂完了又问,到底什么事儿大清早不给人清闲,对面支支吾吾也不肯明说。 席来这才清醒,这是人家奥格星的事儿,他抱着终端盘算了一会儿,扔下床上的alpha跑了。 海棠组织不能留,不说他和伦恩之间那点新鲜的私仇,单说海棠天天这么洗脑,本来难民应该已经可以重建生活了,硬生生被海棠组织拖在了以诺被毁的那几天。 再说了,席来心疼白部长,多厉害的人,联盟温吞呆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跳槽到了奥格星,居然还被崔西这种货色耍小手段。 他也是见过内部勾心斗角的事,早些年自己都亲手弄死过不少起二心的人,此刻早在心里给白部长的仕途清了一遍路了。 还有一个原因,席团长罕见地害臊了。 他昨晚被白部长的攻势搞得几近崩溃,还多嘴要了一次孩子,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干脆用正事躲几天。 白部长醒来不见席来,只觉得正常,他一到席来身边就心神俱软,所有幼稚的小毛病都卷土重来了。况且席来本就醒得快,从不贪睡。 但过了几天,白盐琢磨过来了,席来这是在躲自己。 他隐隐约约知道是因为那晚的情事,也由着席来躲了,没想到这一躲五六天还见不到人,他就直接堵上门了。 席来对独立要塞的管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前几天但凡得知白部长要来的消息,就提前绕路,绝对不会在非公开场合和白盐有碰面的机会。 今天他也是这样,专挑了条小路匆匆小跑,正算着时间到会议室,就在转角被人提起来了。 提他的人自然是白盐,白盐提了人就走,在将出通道的时候,随手开了个门,把席来推了进去。 席来连连后退,他觉得自己最近脸皮变薄不少,这会儿脸上明显蒸腾着热气。不过演还是要演的,他连摆双手:“还开会呢,快让开!” 白盐似笑非笑盯他,一路把人盯到墙角再没法后退。他觉得地理位置还是不行,扫了眼房间,从腋下抄起席团长,把人抱着坐上了另一边的桌子。 他双手抱臂,把席来控制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躲什么?” 席来一脸真诚和茫然:“没躲啊。” “没躲?”白盐笑了一下,一条腿挤进席来腿间,强势地分开他的双腿,牙齿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我信你吗,席团长?” 席来双手撑在桌上,只觉得这个姿势要糟,快速点头:“你得信我,你不信我信谁啊?” 白盐听他这么说,直接动手开始拆腰带了,他一把抽下席来的腰带,拿出了上学时的功底,飞快地把席来的手捆在了他身后。 白部长耍流氓一气呵成,后退一步,席来的裤子刚好掉了下去,正挂在腿弯。 “我躲了……”席来看着自己的裤子,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昂起下巴,“但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躲你了?” 这下是白盐觉得要糟,他抬头捂了下鼻子,总不能在这种地方把人办了。 席来看出来了,脸上的红褪了下去,甚至晃了晃脚彻底把裤子踹到了地上,满脸写着有本事你上啊。 白盐最喜欢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全身的热气都聚在了一处。他抬起终端吩咐陈欢代他开会,在席来的目瞪口呆中把门锁了。 “席团长,你说你是咎由自取吗?” 席来没法说话,他一条腿跪在桌上,白部长贴心,膝盖底下还给他垫着自己的外套,另一条腿被拉在半空,只觉得自己要被撕成两半了。 白盐不是个好东西,持枪行凶,还不脱衣服。席来眼睛猩红,嘴里被勒了领带,只能回头狠瞪。 等两人出来会议早散了,席来别别扭扭走在前边,向来衣冠整齐的白部长却丢了领带,外套也皱巴巴地挂在手上。 埃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是陈欢来开会,自家团长又不见了,早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三人在餐厅外碰见,埃罗一眼刀就招呼过来了:“二位快活完了?” 席来在裤兜随便掏了一把,成团的领带就被扔了过去。 埃罗接住了,感觉手感不对,低头看了一眼,嫌弃地扔给了旁边的机器人:“崔西邀请我们明天去谈新条约。” “谈。”席来感觉自己经此一劫,厚脸皮又回来了,“明天裴鸣和我去,你去实验室盯进度。” 海棠组织最难攻的地方在于他们的监测系统能够在短时间内破解护盾频率,席来失踪的几个月独立军就在研究防护措施了,最近的新灵感是在护盾频率上糊一层病毒,一旦察觉到外来信号,就附上去做伪装。 埃罗点头应了,他本来就是吃完饭往回走,走了几步想起来,回头叮嘱:“不要再在要塞乱搞了,我有权限,真的能看到。” “那就捂眼睛。”席来水来土掩,毫不在乎,“我还能在要塞被人吃了?” 埃罗点头:“可不是么,吃得一干二净。” 他临走还冷笑一声,席来气得想揍人,被白盐拦住了。 白盐攥着他的手,笑着说:“明天谈完条约,和我去见见父亲?” 席来脚步顿了下,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家alpha的心理健康在什么水平,“嗯”了一声去端详他的表情,没看出什么,他又“哦”了 一声。 “我说了没事。”白盐因为他的小心翼翼感动,嘴上也不显露,“没骨灰可偷,以后做个好人,别惦记别人的骨灰了。” 席来因为他的不示弱,晚上在床上气势先弱了三分,被攻城掠地不用说,筋疲力尽了偏还睡不着。 白意城之于白盐,吴誉之于他,这其中的滋味他清楚得很。白意城生生地被炸死在白盐面前,他都难受得要命,不要说白盐了。 他想去看看吴誉。 席来逃回来也快一月有余,他一直刻意地不去想吴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会儿却突然觉得是时候了。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吴誉还睡着,听到声音一瞬间醒了过来,r_ou_眼都能看出他的紧张。 席来知道白盐在自己身边是一回事,真的到了必要时候,心狠手辣都形容得轻了。他反手合上门,脸上浮起一个笑:“好久不见。” 吴誉还不知道他回来了,见了人先愣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点点头。 席来盯着他,下意识地坐在了桌子上,想起荒唐事又下来了,清了清嗓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你要给我道歉吗?” 吴誉说:“对不起。” “轻了。”席来被他的态度逗笑了,抬起手数数,“八个月,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吴誉睁大眼睛看他,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席来说:“我有过一个孩子,你说我该不该恨。” 吴誉惊天动地地咳嗽,一只手揪着衣领,像喘不上气一样跪在地上,他颤抖着闭上眼:“你该恨。”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向来高拿低放,你说说为什么,我万一可以体谅你呢。” 不用体谅,吴誉依然在地上跪着,他嘲讽地笑着:“你信联盟吗,那些狗屁ji,ng神,你真的信吗?” 席来似乎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话,他气极反笑,指着吴誉说:“我信吗?你信吗?你如果不信,为什么先毁了以诺?随便毁个偏远星球,不用你们费尽心思地准备,直接招呼核导就行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以诺到底象征着什么,只有以诺毁了,你们才能摧毁人们心中的信念。” 他突然失却了说下去的欲望,眼前的吴誉还是那个人,却仿若失去了原本的灵魂,他说:“你也毁了自己心里的以诺。” 吴誉悄无声息地跪着,眼睛无神地不知落在哪里。 席来已经走到了门口,想起什么又回头:“我最感谢的是你给我的海棠,没有海棠就没有今天的我。不过我已经把海棠从身体里摘走了,说实话,其实我也没办法恨你,我只是……” 他停了很久,低声说:“我只是失望。” 吴誉却像如释重负一般,他胡乱点头,看席来已经推开了门,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沙哑了,高声扯着嗓子喊:“孩子!你解脱了,我恭喜你,孩子……” 席来将喊声关在门后,还没看见人就闻到了白盐的味道,这人向来贪睡,半夜还跟着摸了出来,他抽了抽鼻子,把自己送进熟悉的怀抱。 “我觉得我能去见你的父亲了。” 第三十章 奥格星是一片贫瘠的地方,从地理位置来说,比废星还要偏远几分。更合适的形容词,应该是肃杀。白盐当初极力想要避免的情景,到底还是出现在了这片土地。 经过最初的动荡,眼下奥格星终于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但拜海棠组织所赐,平民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最高形态,巴不得星球的安全管制再严格几分。 崔西向席来介绍奥格星半年多的发展动态,他要听不听地点头,心想这是我们家白仓鼠多年刨出来的一亩三分地,您语气这么骄傲不合适吧。 两人在护卫队的陪同下在几个基地转了一圈,席来有些不耐烦了,拒绝了安排的下一个景点:“走吧,带我去见蒙德。” 蒙德身份变换,到底是和在联盟时不同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挺起劲儿。他老远看到席来,胳膊肘戳了一下白盐:“来了。” 白盐“嗯”了一声,颇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跟着周围的人鼓了鼓掌。 席来今天盛装打扮,英俊得无可挑剔,白盐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已经柔软得像一池春水了。倒是席团长发现了,低头笑了一下。 独立军与奥格星将要合作的消息早就撒了出去,现场也有不少媒体正在实时直播着最新动态。 这时节,人们还有心思娱乐至死,没几个人关注独立军和奥格星谈了什么,多数人的目光都在白盐和席来身上。 这对目前最受瞩目的伴侣,自从结婚以来还没有像这样出现在公众面前,当着媒体的面眉目那么一传情,废星和奥格星都被捆成了一对爱侣。 具体的条款早都拟好了,席来象征性地签了个字,架着腿往后一仰,斜眼盯着白盐。 白盐不管签字,眼观鼻鼻观心,颇乖巧地坐在首位旁边。 蒙德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他知道白盐在这件事上不冷不热,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儿。 独立军在海棠组织的狂轰乱炸里保留了最大实力,有能力也有余力在战局里横cha一刀,况且白盐和席来是什么关系,独立军和奥格星的联盟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他签完字,撇了眼白盐,笑着说:“以后就是盟友了……” 席来放下腿,也看了眼白盐,也笑着:“将军客气,盟友谈不上,我们只是受白部长委托,具体事宜以后就通过白部长传达了。” 白部长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现场表演装聋作哑。 混账玩意儿,蒙德咬牙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跟这种东西讲客气做什么,他起身吩咐秘书:“好好招待席团长。” “将军慢走。”席来还在他身后煽风点火,“您太客气了。” 崔西脑子一转,跟在蒙德屁股后头也走了,留下席来和白盐两人端庄地隔着会议桌对视。 也就三四秒,两人都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席来不在意形象,在桌上做了次滚地龙,把自己翻至白部长身边,两只脚踩在椅子扶手上:“白部长有什么吩咐吗?” 白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膝盖:“席团长先不要耍流氓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几处,惊得席来赶紧并拢双腿跳下桌,在会议室踱了几步又趴回他背后:“好嘛,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爸爸?” 席团长讲话发音饱满也柔软,白盐被他的称呼叫软了心肠,转头握住手先亲了亲漂亮的指尖,亲够了才抬眼看席来:“现在走吧。” 白意城原本给自己选定的坟墓地址早随着以诺的坍缩一起消失了,白盐重新给他圈了一块地方,也是避风避雨的好地方。 墓碑上的白意城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子,白盐眉眼像他,均是本无情也被好看的眉眼衬得万分深情。父子俩隔着一米的距离对视,已经是再也填不满的遗憾了。 席来仰着头深呼吸,他想压下已经涌上喉头的哽咽,最终还是没成功,悄悄流了几滴眼泪。他看白盐嘴角还是向上提着,心里愈发难受,半侧身躲在了白盐后头。 白盐没回头,只是手上力气重了几分,握了握他的手。 他弯下腰,将手上的花放在了碑前:“爸爸,这是席来……”他想了想说,“他比我更有勇气,也更热烈,也是我在失去了很多……很多之后,能让我心安的人。妈妈希望我幸福,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你希望我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我现在还在弯路上,不过会努力的。” 席来本来强忍着复杂的情绪,被他的一句弯路逗笑了。他站到白盐身旁,学着他的样子和另一个世界的人沟通:“我是席来,会努力把白盐从弯路上拉回来的,不过不一定会成功。上次偷挖您‘骨灰’,真是不好意思,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盐捂住了他的嘴:“行了,也不用太真情实感。” 席来瞪着眼睛在掌心念叨着你让我说完,个人终端就在腕上狂轰乱炸,他惩罚性地舔舔白盐的掌心,低头看了眼。 裴鸣比埃罗话多,紧急情况下还有心思发了一串问候顺便打听席来他们在哪儿约会。席来跳过了五六条消息,才看到了正事儿——有人炸了废星的公共航道。 有人,什么人? 公共航道,吃饱了闲的? 席来一脑门问号,接通了裴鸣:“你最好解释清楚。” 裴鸣也是一脸纳闷:“就是字面意思,公共航道被炸了。” 席来:“怎么炸的?防御系统没告警?还是你聋了?” 裴鸣愤懑道:“就是字面意思,炸了,你不懂吗?自燃,自爆,自己炸了!” 早过了科技大爆炸的年代,怎么今年黑科技这么多,席来纳闷地回头看白盐,公共航道还能自杀?再说了,公共航道这种古早的交通渠道,炸了有什么好处…… 白盐提醒他:“如果没有公共航道,其他人很难接近废星。” 这话有道理,自独立军把控废星以来,所有的公共跃迁点都进入了管控状态。至于非公开的,埃罗当时火气正没处撒,全部都炸了。 公共航道一毁,就相当于对外隔绝了废星。 “哦,不是自爆,是大规模的自杀行为。”裴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席总,你要不先回来吧,我怎么觉得有点瘆人……” 独立军的人都金贵,也都富有,遇到这种事都是派无人舰载机去巡查,确认安全之后再上机器人,第一波观察的机器人已经回来了。 裴鸣被结果搞得疑神疑鬼,他不停往后看,把身后的领航员都吓得跟着紧张起来。 席来一到舰桥就看见生动的恐怖片观后后遗症,没好气地狠拍了好几个后脑勺,他把裴鸣从座位上提起来扔到一旁,自己先看了一遍机器人带回来的资料。 公共航道的爆炸现场混杂着飞行器的残骸,拍回来的图片拍得非常清晰,甚至能看到一些保存完好的飞行器里的死人。 而根据初步分析,是这些飞行器的自爆引发了公共航道的爆炸。 这还真的像邪教徒自杀现场,席来搓了下胳膊,他对海棠组织有后遗症,最近有点敬畏ji,ng神病。 裴鸣还拖长了声音说:“对吧?是自杀吧?瘆人吧?” 席来温柔地命令:“鸣鸣,带几个人,把没炸的飞行器带回实验室。” 民用飞行器的接近确实不会引起防御系统的特别关注,但现在平民都疯了?席来总觉得自从以诺毁了,这个世界就仿若进入了ji,ng神病状态,人们还没忙着得创伤后应激障碍,就更近一步到了获取信仰安抚的步骤。 实验室到底比机器人靠谱,一群知识分子激动地忙乎了十几分钟就得到了结果,飞行器里的人都植入了海棠,过度亢奋死。 席来发了会儿呆,那帮知识分子就提纯了死者体内的海棠残余物,顺便注入了小白鼠体内,顺便又得出了一个新结论,高成瘾性。 “那海棠呢?”席来下意识问。 “应该是植入后就地分解了,没有实体,方便瘾君子继续购买使用。” 近一年前,海棠还是正面形象,现在就堕落到了地下毒品这一档。 席来烦躁地敲着额头往外走,他想找吴誉问问清楚,又觉得吴誉也疯了,问也是白问。 到这会儿,席来突然对白盐生起点相依为命的意思来,多好一个人,什么事儿都能接得住。 他刚想起白盐,白盐的通讯请求就递了过来,席团长更觉得他称心如意,接起来先叫了声甜甜。 白甜甜应了声才说:“新联盟递橄榄枝了,请求重新谈判。” “谈什么?”早上刚和奥格星缔结了互助条约的席团长第一个不满,“新联盟首都星肯定在奥格,让蒙德做大统领,我觉得就可以谈。” 白盐憋着笑说:“他们说这些条款可以适当让步。” 席来还是不满:“让你做大统领再谈吧。” 白盐笑了一下,又问:“公共航道的事怎么说?” 席来压低了声音,用讲鬼故事的语调吓唬他:“聚众自杀,海棠好像又进化了。”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9节 “害怕了?” 席来摇头,想起那边的人也看不见,“啧”了一声:“就是觉得烦,装神弄鬼的,痛痛快快打一架多好……” 在席来带领下的独立军是这个样子,能用打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白盐不愿意隔着终端多说,利索地收了线,说晚上回独立要塞。 等到了晚上,热闹了一天的公共航道终于彻底炸得一干二净,实验室的人热热闹闹出去收了一波垃圾,席来美其名曰给他们护航,其实就是想在舰库等白盐。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倒等来了裴鸣的疯狂嚎叫。 裴鸣在冷静中透出些癫狂,总体又还是冷静的:“席总,咱们女婿……不,咱们姑爷……咱们白部长,有大批武装接近废星,被拦住了。” 席来居然也能听懂他说的话,拍案而起:“人呢?” 裴鸣觉得他嗓门大,掏了掏耳朵:“不知道啊,给我传了个信就不见了。”他捧着终端翻了下,补充道,“哦,白部长还让你别担心,太晚了就先睡吧。” 第三十一章 席来也有脾气,真去睡了,还比平时早睡了近两个小时,且睡得极沉。 白盐半夜偷摸回来,戳了他近五分钟,席团长才醒来。 “下次……你就冲这儿,”席来指着自己的脑门,“狠狠地砸一下,砸死算你有本事,砸不死我马上就能醒。” 白盐揉揉他的脑门:“我舍不得。” 席来瞪大眼睛:“那你就舍得戳人后腰戳几个小时?我梦到被猪拱了。” 最多就戳了五分钟,而且间隔极长,白盐在心里辩解,脸上还有些幼稚的不服气,说:“你知道那批武装是怎么回事吗?” 席来极限压缩了自己的好奇心,教训道:“明天独立军范围内给你个表彰,感谢你为了废星、为了独立军孤身犯险。” 白盐“嗯”了一声说:“明天谁不表彰谁是小狗。”他起身拍亮卧室的灯,将终端里的视频投放在墙上,解说道,“我今天下午听说你跟着实验室的人在外边收垃圾,特别走了公开跃迁通道,在公共航道起始点的跃迁点发现了最开始爆炸的飞行器。” 这片区域确实是最早有爆炸痕迹的地方,席来点头。 “当时我本来是想在那儿等你约会。”白盐一本正经说,“等了大概四十分钟,没想到你们派了舰载机来收垃圾,我就准备直接跃迁回要塞,但是星舰警报说跃迁点有能量波动。” 他将视频向后拖了三十分钟,一队星舰从跃迁点冒了出来,他指了指那些星舰的舰桥处:“你仔细看。” 视频里的星舰都载着荣耀军团的标志,在跃迁点附近列队,是一个防御阵型。 席来皱眉又看了几秒:“人呢?” 白盐贴心地将舰桥区域局部放大:“都死了。” 席来没想到集体自杀还有续集,而且是带着星舰的自杀活动,眼前的星舰都是眼熟的联盟型号,乘员在150左右。如果说连舰桥的指挥官都死了,那么其余地方…… 他回头看白盐,只觉得连耳朵后边的绒毛都竖了起来:“海棠有这么大能量?” 白盐摇头:“太诡异了,如果说是因为过度亢奋导致的死亡,不会这么平和。这只是第一批跃迁来的星舰,我回来前已经陆续来了三批左右。” 成批的星舰在沉默中列队,静悄悄地停在黑暗的太空中,舰桥灯火通明,像几万年前的海底沉船,看起来既鲜活又格外的死气沉沉。 席来将白盐带回来的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忍不住说:“我说你让我别担心早点睡,你是知道今晚睡不着了吧?” 白盐没想到他的观后感是这个,愣了下才接住了话:“本来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的……” “我们甜甜真是好贴心哦。”席来起身换衣服,后腰上被甜甜掐出来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他从镜子里看到,又说,“我真是白天晚上都要被白部长c,ao劳,还没工资,做你的oga真是没一点好处。” 白盐这才感受到了这似乎是起床气……他早上从没在席来醒前睁过眼,晚上虽然比席来睡得晚,不过也都是静悄悄地欣赏团长睡容,第一次遇到席来的起床气,还觉得新鲜好玩。 席来的起床气来势汹汹,往舰库走的那段路列出了白部长的几项重罪,上了床装聋作哑,下了床马后炮,该说话时锯嘴葫芦,不该说话时人形喇叭…… 白盐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听,话到了他耳朵,全变成了夸赞一样。他干脆一把搂住席来,往他正不停输出的嘴上亲了一下:“席团长,我觉得你就特别好,无论床上床下,还是各种场合,永远都表现优异,我确实该向你学习。” 独立要塞自从迎来了白部长,确实日子好过了不少。 第一个想感谢白盐的人就是埃罗,他正愁半夜怎么通知席来,白部长就化身灭火器冲了上去。从走来的两个身影看,席来没有变喷火龙,白盐也是四肢完好,婚姻真是能将人搓圆捏扁。 他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又有能量波动了,这是第四批了。” 席来平时总嫌埃罗一张僵尸脸,此刻看他笑着更不爽了,没好气道:“被人堵到家门你就这么高兴?” 埃罗收了笑转头就问白盐:“你没把他哄好?” 白盐捏了下他的肩膀:“顺其自然,保持本色。” 婚姻真是将外人搓圆捏扁,埃罗站在席来身后面无表情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回收了这些星舰,正好可以履行和奥格星的条约里……”他看了眼白盐,继续说,“由我们提供武力支持的条款。” 席来拍手:“合理,天亮让裴鸣带人把死人先掏出来。” 跃迁通道的能量波动逐渐到了峰值,又一队星舰跃迁而来,也是自动列队的路数,在队友的身后依次排好。又有点不一样。 席来向身后挥手:“确保制空权,开通讯频道。” 独立军搞独裁,向来令行禁止,埃罗不质疑,立马开始了行动。 白盐在通讯频道开通的一瞬按住了席来的手,想了想又松开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在此刻选择做一个单纯的旁观者。 通讯频道开通的一瞬,荣耀军团副团长的脸跳了出来,他也是一位oga,比起席来这种用海棠开过r_ou_体挂的,阿诺更多靠的是先天智商挂。 他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但语气已经十分冷静了:“新联盟分裂了,天亮之后你们就会获得樊俊被刺身亡的消息,如果我猜的没错,背黑锅的一定是海棠组织或者是我们荣耀军团……” 席来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诺,试图从他落魄的外表里搜出些破绽来:“从你们团长在哪儿开始说起。” 阿诺顿了顿:“团长死了,他植入了海棠……不要相信毕维斯!”他看了眼四周,哀鸣从他喉间泄了出来,副团长狠狠地砸了一下指挥台,“毕维斯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席团长,请您帮帮我们!联盟的ji,ng神可以陨落,可是人类的命运不该被掌握在一个人的私欲之中,请您……请您……” 席来一直没有说话,他冷冰冰地注视着另一端处在崩溃边缘的男人。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凡是有过联盟生存经验的人,诡计多端都是基本技能,心肠发黑也是必要手段,对于联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没多大兴趣。 阿诺显然也发觉了席来的冷漠,他下意识将求助的眼神投放在他身后的白盐身上。 可惜白盐已经开启了装聋作哑的主动技能。 跃迁点外的星域已然变成了死地,除了最后跃迁而来的这批星舰偶有存活的人影,其余几十艘星舰已经成了最新的太空坟墓。 阿诺几近绝望,他知道自己得说点儿什么去打动对面的男人,可是面对独立军,他没有立场。 阿诺思考了很久,破罐子破摔道:“毕维斯已经在新联盟开始了清洗活动,凡是发觉了他目的的人,都被杀害了,包括我的团长。团长临死前安排了我们的逃亡路径,但多数人也被植入了海棠,毕维斯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这些人恐怕刚出发就已经死了。” 席来这才想起毕维斯是联盟那位吉祥物一样的外长,比起事务大臣的和事佬形象,这位外长基本就是个空架子,既无话语权,也没有实权,如今在阿诺嘴里估计是外长先生此生最风光的时候了。 他问:“毕维斯是神吗?还是你们不长腿,伸着脖子等着被杀。” 阿诺:“是海棠,新联盟成立之初,正是海棠组织活动最频繁的时候,为了抵抗海棠给人带来的ji,ng神诱惑,安抚民众的过激情绪,我们的实验室研发出了代谢海棠的注s,he物。” 席来又问:“代谢海棠,怎么又是海棠了?” 阿诺思考了片刻才说:“海棠组织所植入的海棠没有成瘾性,最多可以在……” 席来打断他:“这个我知道,说重点。” 阿诺下意识提快了语速:“当时我们就是否有必要代谢海棠提出过质疑,樊俊说长期接受海棠注s,he的人会在高度亢奋的情况下暴毙身亡,恰好首都星出现了几例类似情形,因此多数平民都接受了这种注s,he物。但是最近情况不同,首都星一直处于高压状态,各地出现了很多抗议活动,事后这些抗议活动的组织者都因海棠的副作用暴毙。” “首都星军政分离,团长不好直接cha手行政事务,只能暗中重新解剖了发现的尸体。死亡者体内并不存在海棠组织所研发的类似于兴奋剂的物体,反而发现了和十几年前结构相同的海棠植入物,可以监测人体数据、提供平稳的身体数据。”阿诺看着席来的眼睛,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十几年前的海棠,席团长不陌生吧?” 岂止是不陌生……席来沉声道:“你继续说。” 阿诺:“这种海棠植入物的监测并不是单向的,在监测的同时,他也向一个秘密终端反馈着监测结果。据分析,这个秘密终端掌控着所有人体内的海棠数据,在必要时,可以通过调控功能制造出过度亢奋的死亡结果,我想,您也并不陌生吧?” 所以,集体自杀只是另一种特别的沉默手段,让活人无法发声,让死人死无对证。 席来的手指不停地触摸着手下的金属c,ao控台,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大脑维持着高速运转的状态,他小声问:“毕维斯今年多大了?” 白盐:“快七十岁了。” 席来看了眼等待回应的阿诺,颇有些好奇地说:“他也就只能再活七十年,搞恐怖独裁主义,只用七十年就被新一轮的死亡代谢了,为了什么?” 阿诺听到了,第一时间先被席来的思路新奇到了,但荣耀军团到底盛产正经人,他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声音依然悲伤,却蕴含力量:“当人们习惯了在沉默中死亡,你所重视的、珍惜的、爱护的……” 悲痛的oga流出了眼泪,哽咽着问:“席团长,您是为了什么叛出联盟?人类因为不同的灵魂点亮宇宙,您应该懂,您应该明白啊!” 第三十二章 席来沉默了很久,掌心握着枚钥匙,尖锐的一端随着时间的侵蚀已经无比圆润,他低头看了眼钥匙,对等待的阿诺说:“我给你半个小时撤离。” 他站起来,又吩咐埃罗:“超出一秒就开火,所有的星舰不留。” “席来!”阿诺咆哮,“你为什么帮助以诺星的平民撤离?你都忘了吗?你就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你现在袖手旁观可以,日后联盟不存,你的独立军还可以独善其身吗?现在刀架在我们头上,下一个就是你,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席来觉得好笑:“联盟已经不存在了,你们狗咬狗就好,不要牵连我们这些自由身。” 阿诺:“今天毕维斯可以控制一个星球的人,明天他可以控制星际代表,你不能小看一只蝴蝶扇起的风。独立军当日叛出联盟,是因为总实验室被毁吗?不是!是那道关闭跃迁通道的命令,是当权者为一己私利掩盖事实真相的不作为。” 他站得笔直:“首都星有2亿植入了海棠的平民,上个月暴毙2472名平民,这只是个开始。到处都在流血,毫无尊严、卑微的死亡就悬在所有人的头上,包括您尊贵的头颅。” 席来并未低下他尊贵的头颅,钥匙在他掌心划过一圈,带起了一缕明显的红痕。 白盐默不作声地握住他的手,将钥匙自他掌心抽走,又把通讯频道设为单向:“陈欢登舰了,死掉的人确实都植入了海棠,和下午的那些平民是相同的死因。” 席来想抢钥匙,奈何双手都被制在身侧毫无自由,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这又能证明什么?我不想出兵,不想再沾任何联盟、海棠的烂事,还是你想替我管独立要塞?” 白盐不管他的气话,只是抬起手晃了晃钥匙:“我只是怕你后悔。” 席来一颗心生得剔透,世间万物都能从那颗心坦坦荡荡的经过,有些留下经年的痕迹,有些像飞过的小鸟再不见踪迹。 要说他的痛苦,是失而复得,也是得而复失。 白盐知道,他到底是怕了,也许是心有了归属,往常一条路走到黑、撞倒南墙的席来在海棠的事上太漠然,不是纯然的无视,更像是下意识的逃避。 他挡住席来,在即时通讯的死角吻他的鼻尖:“我在呢,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在。” 说听起来就不靠谱的话,白部长恐怕是天下第一。把不靠谱的话说得无比真诚,第一还是他。 席来凑上去咬他的下唇,用了些力气,又用舌尖轻轻抚慰被咬疼的地方:“我是一朝被蛇咬,我承认,可是眼下形势确实不明朗。现在是阿诺跳出来指控毕维斯,明天毕维斯指控荣耀军团如何?我能尽全力保下的只有你,要我向其他人掏心肝是不可能的。” 白盐装作一脸愤怒:“我都不敢让你掏心肝保我,其他人谁敢?” 席来叹气,似乎说了“你啊……”,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他转身恢复了通讯频道,扬声提醒:“你还有十三分钟。” 近五十艘星舰,八成的乘员都死在了龌龊的过度亢奋里,阿诺忙得焦头烂额,他本就不擅长远程c,ao控,眼下存活的人注定无法撤离所有星舰。 荣耀军团是三大军团里最枝繁叶茂,也是最早成立的,到了今日,有生力量却只剩下不足半百的星舰和三百余人。 阿诺只觉得心底一片苍凉,他从小在荣耀军团长大,恪守的誓言被同僚无情推翻,信仰的ji,ng神被同阵营的人践踏。他质问席来是否明白这其中的痛苦,实际是在质问自己,独立军当日忍受的、逃离的,如今正一一验证在荣耀军团身上。 能量警报几乎同时响起在这片星域的所有终端,刺耳、尖锐。 席来在声音响起的一瞬升起了指挥舰的护盾系统,将通讯频道转为公开。 能量炮毫无预警地击中了已经沉默的星舰,袭击者的舰尾涂着熟悉的海棠标志。 “混账玩意儿!”席来将已经预热的能量罩撑起,001经过短途跃迁惊险地滑入了交火线,他大声问,“陈欢呢?” 陈欢还在那些死亡星舰上,白盐急匆匆往传送台走:“我去找。” 席来毫不犹豫锁住了传送台:“等独立军到,你留在这儿。” 星舰爆炸的余波交织在一起,搅得这片星域愈发晦暗不明。 阿诺仍在通讯频道:“我们在侧翼。” “知道。”席来眼里酝酿出一片血色,他盯着那些海棠,勾起了嘴角。 独立军的护卫队立刻cha入了战局,不像独立军平时的队列,现在的队形看起来异常散乱,就像未约好统一的跃迁点一样。 但从指挥舰的角度看,独立军把握了海棠舰的所有撤离点。 护卫队是以小型战舰构成的,以火力凶猛享誉星际,这些战舰居首,被笼罩在莹莹的能量罩后,只等一声令下。 席来出声的下一秒,小型战舰群以锐不可当的姿态冲进了海棠舰群,率先撕开了对方的第一层防御。指挥舰的能量炮紧随其后,贴着防御缝隙擦了进去,将要爆炸的一瞬,数条捕捞索飞快将护卫队拖回了原位。 一击得手,席来活动了下肩背,他将指挥权移交给了白盐,自己则强行登陆了那些死亡的星舰。 海棠舰的第一击击毁了十二艘星舰,阿诺的及时反应没有让余波摧毁更多星舰,即便如此,全须全尾的星舰也只剩下了二十多艘。 但靠一人之力远程c,ao控这些星舰依然非常难,即使是席来,也瞬间激起了一头冷汗。 毕竟是交火现场,除了需要常规注意的宇宙尘埃,交火产生的碎片也足够让人焦头烂额了。 他手下动作飞快,一双好看的手几乎只能撇见残影,在他的c,ao控下,剩下的星舰开始了缓慢的移动。 “埃罗,准备对接!” 从开始就蛰伏在黑暗里的埃罗应声而动,他带领了一队崭新的游隼号捕捞了这些太空幽灵,飞快地将舰群拖离战场。 白盐注意到这边的撤离得手,问道:“星舰损坏度?” 这话自然不是问席来,阿诺回:“55。” 他的星舰在逃离时就遭遇了攻击,眼下只有55的损坏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准备传送。”白盐轻飘飘地说,他吩咐身边的士兵,“定位荣耀军团那几个活人的位置。” 为了躲避海棠舰几近无敌的监测系统,所有的命令都清晰地响在这片星域,海棠舰的所有火力立刻集中在了侧翼的荣耀军团身上。 随着荣耀军团星舰的损坏度不断提升,救生舱从星舰自动脱落。 席来亲自接手了定位坐标的工作,他本就擅长这类工作,比身旁的士兵还要快了一些。 白盐:“瞄准偏导仪。” 他自己则瞄准了那些自动脱落的救生舱,随着爆炸范围的不断缩小,在防护罩的蓝光下,四处飘着星舰的部分残骸。 “成了。”席来用力拍向传送键,传送台重新亮起了工作灯。 白盐仿若没听到一样,反而问:“咱家有钱吗?” “有钱,咱家是全宇宙最有钱的组织了。”席来作客观状。 等待被传送的阿诺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shi了,这两厮公然调情他也认了,公然炫富是什么路数? 白盐:“那就好。”他温温柔柔说,“撤离。” 时间早超出了席来之前给的半小时,现场只剩下半残的九艘星舰,以及将火力重新转向独立军的海棠舰。 埃罗带走的那批星舰已经进了独立军的舰库。 席来的指挥舰护盾系统只剩17的能源。 充当先锋的护卫队得令迅速经由秘密跃迁通道撤离了。 阿诺带着满头大汗冲出了传送台,他仿若看到海棠舰缓缓举起了屠刀。 席来不靠谱,白盐不靠谱,这个宇宙都疯了! 白盐将早已预先瞄准的能量炮全部打了出去,除了对方的指挥舰,多数能量炮都落在了荣耀军团的星舰上,星舰爆炸的碎片迅速铺满了星域。 海棠舰的偏导仪被方才短暂的集火削弱了功能,在爆炸碎片的袭击之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舰体受损的情况。 阿诺屏息看着残局。 白盐和席来似乎分享了指挥权,他们一起c,ao控着眼前的局面。 巨大的荣誉军团的星舰被能量炮击中,武器库的倾情爆炸掀起了一股骇人的热浪。由于偏导仪受损,海棠舰立刻选择沿来路撤离。 席来就在这时调出了跃迁点的星舰坐标,他笑着看仓皇逃离的海棠舰,清了清嗓子:“裴鸣。” 裴鸣应了一声,独立军在废星建立的防御系统第一次面世。 除了通常的监测以及反导功能,独立军的特色防御系统更重视制空权的归属,他轻而易举地定位了在场的所有星舰,导弹呼啸而出。 在海棠舰即将跃迁的瞬间,白盐打出了指挥舰最后的能量炮,导弹和能量炮相辅相成,轻而易举地炸毁了之前的公共跃迁点。 席来眼尖手快,强行捕捞了最末端的海棠舰,在和海棠舰对接成功的一瞬,指挥舰赶在爆炸来临前跃迁离开了现场。 他转头对阿诺说:“欢迎你到独立要塞做客。” 阿诺连笑都挤不出来,硬邦邦地说:“相信财大气粗的席团长一定能让我宾至如归。” 席来:“小意思。” 与此同时,接收到战舰全毁消息的新联盟首都星,毕维斯的脸陷在一片黑暗里,旁人辨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身旁的红发男孩开口道:“您现在已经是光杆司令了,强压消息不如释放烟雾弹,只有我们控制更多的人……” 毕维斯却笑了,他俯下身看着伦恩,说道:“我只要控制了你,不就足够了吗?” 在红发男孩尚未反抗之际,他抓起手边早就准备好的试剂,狠狠地扎进了男孩的手臂。 伦恩的胳膊下意识地弹了一下,他低着头感受着体内迅速生长的海棠,目光温柔深远地投向了漆黑一片的窗外:“你早就控制我了,不是吗?” 第三十三章 谁也想不到三大军团会在这种情况下重新碰面。 新联盟递来的橄榄枝还挂在奥格星门口,昨天没有回复,人家又递了一枝新的过来。 席来迟到了,进门时阿诺已经和蒙德交过火了。 阿诺冷着脸:“和新联盟结盟就是与虎谋皮,利害关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毕维斯的野心很大,我们必须在第一次星际会议召开前阻止他,否则星际代表一人一朵海棠,仗也不用打了,咱们就是在和宇宙为敌。” 蒙德:“你放屁!” 阿诺:“事实如此,海棠的植入非常快捷,况且形式多样,谁能挡得住?万一你身上也植入了一朵,你是听毕维斯的话,还是卑贱赴死?” 蒙德:“不可能。” 阿诺:“事已至此,我和你无话可说。席团长,您以为?” 席来摸了摸鼻子,坐在埃罗身旁:“新联盟形势不明,目前也没有流出的消息可以证明你说的话,仅凭集体死亡事件,证明力太弱。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目前来看,奥格星和新联盟结盟没有任何好处。” 蒙德在白盐脸前打了个响指:“白部长可是力主结盟的。” 席来冷笑一声,心想还用你说?我们昨晚在床上就打过一架了。 他往后一靠:“就我所知,独立军并不隶属奥格星吧?早前我就说过了,无论是海棠组织,抑或是现在冒出来的毕维斯,他们针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独立军。” 阿诺冷笑:“我还没见过谁能……” 席来强行打断他:“诸位,独立军脱离联盟已经十三年了,独善其身我们一直做的很好。我不同意结盟,没有可获利益,还是各位心怀天下,想要解救受苦黎民?如果是这样的话,独立军有公开的救援价目表,蒙德将军想救几个是几个,人多了我们还可以打个折。” 白盐说:“毕维斯的目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星际会议召开在即,我认为我们可以派人参加一探究竟。奥格星根基不稳,如果毕维斯有意针对,我们是开战还是挥旗?” 席来反问:“派谁?被追杀的阿诺团长?奥格星的灵魂人物蒙德将军?还是那位不说话的崔部长?” 白盐:“由我负责。” 席来抬了抬眉:“虽然场合不对,但容我宣布一下:白部长,您的oga已经怀孕了,奥格星的人死光了都轮不到你去。” 白盐:“……” 从未失态过的白部长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粗暴地拖开席来臀下的椅子,又力道很轻的把人牵了出去。 席来“呵呵”冷笑,看着眼前蹙眉的美男:“还由你负责吗,白部长?” 白盐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满脑子都是怀孕二字,闻言点头:“自然由我负责。” 席来刚曲起手想敲他脑门,就看白盐跪了下去,轻轻将手贴在了自己的小腹。 “什么时候?” “就是我要孩子那次吧。” 席来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两人没一个有脑子,对话都是驴头不对马嘴。他轻咳一声:“早上知道的,本来早就过来了,吐得厉害,就检查了一下。” 白盐的眉毛始终高高蹙着,他抚了抚席来的脸:“现在还好吗?这些糟心事儿,让埃罗来就行。对不起,我应该……” 席来挑眉:“你应该怎么?行了,我打了阻碍剂,没什么问题。” 白盐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阻碍剂对抗早孕反应,气得眼前花了一瞬:“阻碍剂?有什么大事值当你用阻碍剂?这些三瓜两枣的事儿,独立军没其他人能干了?” “您都打算亲自去新联盟了,我不来,就阿诺那种实心眼,蒙德把你们打包卖了!” 白盐现场反悔:“不去了。” 蒙德:“……” 他转眼看阿诺得意洋洋,胡子都朝天飞了。 在奥格星一片“祥和”有商有量的时候,毕维斯抱着昏睡的红发男孩,他面色苍白,整个人短短几个月病态到了极点。 他将伦恩小心放在眼前的沙发上,极有耐心地跪在地上,替他梳理好一头张扬的红发,又把茶几上的酒杯放在他身旁。 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他转头吩咐副官:“开星际频道。” 奥格星虽说名义上已经脱离了联盟,但官方频道依然隶属于联盟,由新联盟首都星传来的视频瞬间跳上了会议室的屏幕。 各星首脑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屏息看着屏幕里几近癫狂的男孩。 毕维斯的脸很快出现在了右下角,他的衣领绣着大统领的标志,人看起来悲痛又镇定到了极点。作为前外长,他有优越的语言技巧。 大统领樊俊遇刺身亡,荣耀军团畏罪反叛,海棠组织与荣耀军团相互勾结,以及海棠组织的掌权人因海棠失控横死…… 席来盯着视频里的伦恩,他行动异常,在昏暗迷乱的环境里极度狂躁,但眼神始终清明。他的灵魂冷静地看着录像的人,因为过度亢奋咬破了舌头,血痕顺着他的唇缝缓缓流了下来。 毕维斯:“我们追踪荣耀军团的跃迁记录发现了海棠组织的巢x,ue,伦恩死于自己的罪行。” 伦恩的双手不停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像缺水的鱼一样从沙发撞上茶几,他癫狂地除去自己的上衣,上身布满了令人惊心的血痕。 席来的呼吸一瞬紧了,他高声喊道:“这是直播!” 在场的人除了席来,只有蒙德见过伦恩本人,他听席来这么说,目光下意识投向了伦恩的头发。只见他在挣扎中,竟堪堪将红发以血箍在了脑后。 蒙德的瞳孔瞬间放大,少年席来尚记得他的习惯,更不用说他自己了。 伦恩这人嚣张至极,仗着军功政绩向来眼高于顶,更不屑于联盟形式主义下的录播发言。只有是真正的实时发言,他才会稍微注意自己的形象,勉强束起一头红发做一个文明人。 视频里的伦恩仿佛全身都在流血,他笑着把手指比在唇边,几个呼吸间,他以禁言的姿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蒙德猛吸了一口气,他在沉默中将短暂的视频重播了三遍,宽阔的肩膀由紧绷到松弛,他背对着众人,在身后的注视下哑声道:“伦恩……” 他从不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刚才的视频展现出的血腥一角已让他心惊r_ou_跳:“不能结盟。” 白盐恐怕是现场最冷静的人,今天会议室里的人再三反悔,他却始终坚持着最初的想法:“不,我们需要结盟,毕维斯敢在全星际面前动手杀人,他要的不会只是首都星。” 席来点头:“结盟只是手段,现在局面太乱,伦恩身死,海棠组织的神秘面纱已经没有让我们揭开的机会了。要破局,我们只能入局。” “席团长。”蒙德轻轻地说,这种语气对他来说非常罕见,“我想问,伦恩的伴侣呢?” 席来愣了一下:“他们不是伴侣,吴誉亲口告诉我的。” 这是重点吗?蒙德被他的重点气得一口气梗住:“你知道我在说谁就行,人呢?” 席来不说话,想了一会儿谨慎地说:“我明天给你答复。” 伦恩死亡的五分钟后,一条新的视频跳上了星际频道——并不来自于官方,而是以某种熟悉的方式突破了官方频道的频率,这是海棠组织的手法。 在流血的视频后,这段视频并不刺激,只是一张载了星际坐标的地图,数个密集的点聚集在不同的星球,有些地方光点的颜色非常饱和,有些地方则是灰色的无反应。 奥格星处于无反应区域,废星有一个光点。 这是海棠的植入反馈,也是伦恩的死前反击。 他在众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也为清醒的人树起了一尊以血酿就的灯塔。 席来经历了数次紧急跃迁返回了独立要塞,他毫不犹豫地踹开了曾经在深夜造访过的房间。 吴誉背对他站着,瘦骨嶙峋,只在骨骼上覆了一层单薄的皮。听到震天的踹门声,他没有给出任何强烈的回馈。 奇异的宿命感弥漫在这间囚室。 海棠像一张网,铺就、织造了联盟数十年间的所有腥风血雨,贪欲、、恨欲,人类复杂的情感投放在透明的海棠上。 “明明只是一朵漂亮的花啊……”吴誉轻声说,他转身看着席来,无喜无悲,“是伦恩吗?” 席来只觉得自己仿若窒息,用了好久才吸了一口气:“是。” “我始终觉得我没错,可我确实错了。”吴誉说,“我低估了人性的丑恶,是我,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还不到时候。” 他面相极好,五官搭配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流露出温柔的气息:“席来,请暂时原谅我们这些愚蠢的大人吧,我们得拦住毕维斯,我们得让那些亮起的地方重归黑暗……” 时间拉得极长,数个为什么涌上了席来的心头,他迷茫,也痛苦。 为什么伦恩要折磨他?为什么要毁了以诺?为什么他会和毕维斯在一起?为什么? 吴誉站在灯下,他看着席来年轻漂亮的脸上浮现出的种种情绪,咬住自己的舌尖,在尖锐的疼痛里说:“你不能是那个错误,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一样身在深渊,我必须……必须确保你身体里没有海棠。” 席来笑了,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呕吐的欲望就堵在喉头,声音极轻,不知怕惊动了谁:“那我的孩子呢?他又何辜!” 第三十四章 这是死结,也是吴誉从没预想过的情况——一个孩子,他的宝贝席去去的孩子。就算他能说会道,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化解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这记血痕。 况且,吴誉并不是擅长口舌的人。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刚才眼里的一点神采遁得一干二净。 席来冷哼:“这笔账你且记着,等一切了结之后,我有得是办法找你算清楚。” 吴誉:“哦。” 这人也真算得上是无情无义的一颗臭石头,席来本想再说几句,一阵干呕激得他折了腰。 吴誉等着继续被他剐心,看他吐得狼狈,感同身受地皱起了眼角:“这是怎么了?吃太饱了?” 席来好不容易直起腰,被他气得又背过身咳了几声:“您真是猪。” 一个念头瞬间浮上吴誉的心头,他往前走了几步,歪着头打量席来,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席来,眼珠子转了转问:“这是托白盐的福?” “您可真纯情。”席来将衬衫的扣子解开几粒,大马金刀坐在桌上,“我现在给你时间,你和……伦恩的那些勾当,你最好一次性给我说清楚了。” 等一切了结之后再算账,吴誉又活过来了,他没理席来的疑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小腹上:“你没到发情期,白盐……以后让他体贴点吧。” 火气轻而易举地冲向席来的天灵盖,他感觉不可思议,问:“吴誉,我什么时候说你刑满释放了?还蹬鼻子上脸,要是站着说话太放松,要不我换白盐来和你谈?” “那算了。”吴誉的眼神仍在他小腹上附着,抬手打开了他的海棠。 黑色海棠从不畏惧任何场合,在稍低的气温里很快在他的手腕上绽放得彻底。 吴誉抚了抚海棠仿若撒娇的花瓣,将数据投放在了身后的白墙上:“这些调整身体数据的参数你都熟悉,我就不说了,但是……” 不用他说,席来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差别。 吴誉的海棠除了单向监测,在每项数据后还多了实时反馈的活跃状态,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都诚实地被记录传输向了另一端。 他看了眼席来,继续说:“这就是毕维斯囚禁我时做出的‘伟大创造’。我并不是在合理化自己之前的行为,但我和伦恩必须确保你不受海棠的监控,只能出此下策。” “直说会死吗?”席来自然不买账,他似笑非笑,“伦恩绑了我八个月还没把海棠摘掉,倒是杀了我的孩子,还让我跑掉了,呵。” 吴誉将他的讽刺照单全收,面上神色不变:“海棠的监控无死角,甚至包括监听对话,我当然不能直说。现在能说也是拜白盐所赐,这房子隔绝了一切信息,海棠只有基本功能可以运转。” 席来低头踱了几步,说实话,他从没真正“看”过毕维斯这个人。这是一个过于沉默的外长,最多的工作是应付各路星际代表,苍白瘦削寡言,甚至没有任何实权。 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事,他想不通。 他长叹一声,将一件事翻来覆去想一万遍是白盐的做法,他自己从来都是敢想敢做,遇事不太会想为什么,结果前置是他的通常做法。 如果是以前的席来,为了独立军的稳定,恐怕早就开战了。 席来不自觉地将掌心贴在小腹上,想了想问:“你和毕维斯年纪差不多吧?” 吴誉有些警惕:“怎么?” “他也就剩七八十年的时间,他为了什么,为了享受七八十年的统治者的强权?人死之后,万事万物都是一场空,这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席来想向腹中的孩子讨要一个过早的问候,哪怕是一点微弱的信息素上的回应。但这一秒的怯弱让他突然清醒,他的手离开了小腹,他看着吴誉:“老师,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伦恩为什么会变成四五岁的小孩?我重新检测过他的生命数据,他的生命来源确实是他本人和你,这是无法造假的。所以,是你,还是你们,突破了人类的底线?” 吴誉没露出半点惊讶,伦恩用那副模样明晃晃地在联盟所有的熟人面前晃了一圈,凡是认出他的人恐怕都有这个疑惑。 他笑了一下,点头肯定:“你可以继续说。”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席来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按照官方当年公布的调查结果,伦恩是当场灰飞烟灭了,我没有你聪明,想不到如何拯救一个灰飞烟灭的人,难道拿着张网捕捞他的灵魂吗?” 吴誉近乎慈祥地说:“并不是灰飞烟灭,但他确实在现场就‘死亡’了,是毕维斯用海棠复制了他。你想知道毕维斯为了什么?” 他提起嘴角,轻声说:“他想要永生,一个数万年前就被证明过的最庸俗无味的追求。但毕维斯恐怕是离永生最近的一个人,他想做神。”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可以。” “因为我是最初的海棠,我是至今唯一一个完全成功的实验体,海棠是我,我是海棠。”吴誉的手指停在海棠的花蕊,“包括你,其余的海棠都是我的复制体。你经历过痛苦的十年,只是因为你体内的海棠并不具有真正的生命,他只是机械复制了ji,ng确的工作方式,一旦出现任何不符合预设的选项……” 这超出了席来的预期,甚至颠覆了他此前所有的认知。 对他来说,海棠更像是一个辅助仪器,解决生活中的小烦恼,为r_ou_体提供强力的机械支持。 但吴誉口中的海棠仿佛会呼吸,有独立的生命,是活的。 吴誉亲手彻底打开了那个传说中的盒子:“生死轮回,对海棠来说都只是简单的数据。” “是,这确实是一个错误。”席来有些艰难地回,他的意识散漫地铺散在并不宽敞的空间,“我为什么需要一个理由呢?直接去做……” 吴誉静静地看着他,说出了那个答案:“因为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席来,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始终是对不起,无论是拘束你的过去的那十几年,还是现在,对你来说,我一直是你生命中的不幸……” 席来不置可否地摊手:“你说的话总是自成体系,我无法赞同,也无法反对。但是现在麻烦收起你那套高级知识分子的傻话吧,我得去拦住毕维斯了,除了伦恩的那张地图,你还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吗?” 吴誉:“还有一半的海棠反馈终端,不过总终端我暂时还没找到。” 在新联盟热火朝天地准备星际会议时,独立军大剌剌地单方面向新联盟宣战了。 席来的脸嚣张地出现在各个星际代表的终端上,他的衣领绣了金色的荆棘标志,整个人看起来也非常像刺头。 在他懒洋洋地宣读开战声明时,独立军的星舰成批跃迁至首都星的公共航道,并未开火,只是将之前捡去的飞行器吐了一地。 席来的手在镜头前抛了抛钥匙,声音像一坛醇厚的藏酒,分不清是醉是醒:“诸位,战争开始了。” 首都星繁忙的公共航道随着战争的开始爆发出剧烈的火花,成千上百的飞行器载着横死的尸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将首都星的对外通道变为了最新的太空坟墓。 独立军的跃迁技术在多年的抢劫生涯中活生生地锻炼成了星际第一,打一炮换一个地方,炸了公共航道不说,还抢时间炸了几个最活跃的跃迁点。 还有四天就是星际会议正式召开的时间,鉴于伦恩临死前在火上浇的那勺热油,懵里懵懂的人也有了一点迷茫的风险防范意识,抵达首都星的星际代表并不多。 毕维斯在各种警报声里看完了席来的开战声明,他温柔地问:“席来确实不是海棠吗?” 他喜怒无常,副官的答话谨慎加上谨慎:“废星的海棠点只有一个,吴誉先生在那儿。” “真是可惜了。”毕维斯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确保抵达的代表都接种了疫苗。” 副官低头应了一声,目前所有到达的星际代表都被通过各种方式植入了海棠,他将新近登陆海棠终端的人名展示给毕维斯:“都在这里了。” 毕维斯随意扫了一眼,将席来的视频又拖到了起点,他看着视频里的年轻男人,眼里流露出些许遗憾——如果是海棠就好了,这孩子看起来就和当年的吴誉一样,无畏无恨,被爱填满的英俊善良的oga,是最好的容器。 席来在摄像头关闭后收敛了所有笑意,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又在脸上挂起了笑容。 白盐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着装严谨的,除了在席来面前,就像此刻,他只披了件睡袍,后脑勺还有一簇未整理的乱发颤颤巍巍在空中翘着。 他自恃长相过人,强行将席团长的嘴角拉了下去:“不想笑就别笑。” 席来一眼看见了他的乱发,眼角轻车熟路地沿着眼尾的弧度垂了下去,明晃晃的笑意顺着弯弯的眼睛跳上睫毛:“看见你就高兴了。” 白盐叹了口气将他抱坐在自己膝上,双手虚虚绕着小腹环住了他:“席团长,给伴侣一个机会关心你吧。” 第三十五章 席来没夸张,他都不用看到白盐,单听到这人的脚步声心里就松软一片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10节 他转了个身,面对白盐坐下,又觉得不够,干脆盘腿坐在了别人膝头:“我说真的,你一来,烦心事能算什么!你有没有听过美色误人?早几年遇到你,恐怕我什么旁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只想睡你。” 白盐任他胡说,膝头盘了一个高个子倒也不觉得沉,手默默地仍扶在他腰上。 席来这几天忙里忙外,状态比起前几日差了很多,好不容易养起来的r_ou_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忍不住把头埋进席来肩窝,叹了口气。 白盐的手就隔了层衬衫贴在腰侧,席来听他叹气,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透过衬衫映在皮肤上的指尖的那点温度也有些发烫,仿佛白盐的那颗心也顺着指尖流淌了过来。 他用手拨了拨白盐脑后的那簇乱发:“没什么,我们的日子还在后边……” 白盐的声音闷闷的:“明天吗?还是后天?” 谁能知道在外边无喜无怒的白部长回了家是撒娇ji,ng? 席来毫无保留地拥住了他,嗅着白盐身上新鲜的沐浴露的香味。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但时间在此时不再难熬,只要未来可期,适度的等待也不是不能忍受的重负。 即使到了现在,白盐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时刻准备着剖出自己的心呈给心上人,他什么都不怕,只怕心上人觉得自己的心布满血污,不能入眼。 他闭了闭眼,仿佛心脏已经暴露在了冰凉的空气里:“我是真的怕了。” 不要说十几年前,去年的他们还无所畏惧,只带着一腔积攒多年的辛辣孤勇就敢揭开海棠的秘密。 而如今,当真正的海棠褪去了最后一层伪装,谁不是心惊r_ou_跳?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像是被蒙着眼走在钢丝上,现在已经是最差的结局了,可之前如果走错一步,何尝不是深渊? 白盐握住席来的手,仔细看他的掌纹:“星际会议蒙德会去,我等在第一个跃迁点。只要吴誉那边不出意外,我的人一定能带回来一些新的数据。我们不能损失任何一个人……” 这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席来笑着接下去:“以稳妥为第一准则。你放心,我乖乖在后方等你。” 白盐又叹气:“我不是想拘着你,我也知道你更适合在前线,只是涉及海棠。除了吴誉,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你了。” 席来亲他的眉尾:“糖糖,凡事都在心里想成千上万次,多好的事儿都经不住你这么想。”他亲密地揽着白盐的脖子,“我为了你,为了孩子,都会力求稳妥的。” 自从摘了海棠,席来的体征已经基本接近了普通oga的水平,不过到底是多年锻炼,在大幅的回落后又上升了不少。 白盐抱着他一路回了房间,单觉得这人太轻了,那么高的人身上没挂多少r_ou_。 不过确实是没时间给席来贴膘,星际会议就剩几天。 独立军重新部署的工作量不小,考虑到一部分人是要跟着白盐去奥格星,席来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最终确认的名单改了数次。 他还抽空找了几次吴誉,吴誉也忙,毕维斯没失火的那半边后院就若隐若现等在那里,向来自诩天才的吴誉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吴誉问他还信还恨吗。 白盐也问。 席来第一次被问时不知如何概况出一个具体的回答,回去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从来不信,也从来没有恨过。 席来抽丝剥茧地分析自己,他不像白盐,骨子里有对责任的追求。他从始至终的追求都是自己的愿望,他想救吴誉,他想杀毕维斯,为的从不是正义自由平等,只为自己心安。 恨也一样,在曾经的很多个瞬间,他当然恨过。可像他说的那样,高拿低放,当恨被具象于某个人身上时,人的复杂情感总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放下恨。 白盐笑说毕维斯想要做神,得先有席来这样的ji,ng神高度。 席来笑着劝他适度追星,不要在家里搞个人崇拜。 星际会议正式召开的前一天,奥格星的代表团出发了。 除了明面上的护卫队,白盐还带了一队人等在新联盟首都星的秘密跃迁点,他把陈欢留给了席来,自己则带上了埃罗。 不得不说,习惯了陈欢的碎嘴攻击,身后陡然换成沉默的埃罗,他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比起他这点无伤大雅的不适应,作为奥格星代表的蒙德恐怕更不舒服。 临行前,蒙德注s,he了可以消解海棠负面影响的阻碍剂,再次亲眼看到吴誉本就让他浑身发毛了,出于防御目的,蒙德用语言武装自己:“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你。” 吴誉温柔回:“只要你活得足够久,见到我不算什么。” 因为他这一句话,蒙德一路疑神疑鬼,只觉得体内的阻碍剂全变成了恶魔的体液,心里发誓,如非必要,吴誉和席来这两个名字他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将军,还有三分钟你就抵达首都星第一层防护网了,通讯大约会断开半刻钟,不用惊慌。” 蒙德应了一声,主动断开了非公开通讯频道。 首都星派来迎接的人是事务大臣。 事务大臣已经过了百岁,生平最大的愿望是平平淡淡退休,但他的祈祷可能还在神面前排队,职业生涯每隔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大的冲击,把他的胆量吓得一缩再缩,现在的规模估计仅有松仁大小。 两人年龄只差了不到十岁,蒙德意气风发满头金发,事务大臣的头顶几乎是寸草不生了。 面对事务大臣,蒙德也升起了些“折磨”别人的乐趣:“锡兰,好久不见,你可是又高升了。” “哪里……”事务大臣掏出块手帕擦汗,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将手帕认真叠好,递向蒙德,“倒是你,如今跳出联盟,独掌一方大权也是我们想不到的选择。” 这不是他惯常说话的语气,他的眼神在手帕上飘了飘,好像想收回来再擦擦汗,他说:“奥格星愿意考虑和我们结盟,到底是同气连枝。可惜独立军脱离联盟已久,已经彻底是两路人了。”他把手帕塞进蒙德的口袋,“这是独立军席团长的旧物,既然已经势不两立,这支橄榄枝我就送还给他了。” 事务大臣接待事务繁忙,只说了几句话,又匆匆赶去接待下一位抵达的星际代表。 蒙德也没避开别人,掏出手帕看了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在一角绣了字母x。如果锡兰不说,他绝想不到这是席来的手帕。 晚宴开始前,白盐的通讯请求发了过来,蒙德想起午间的事,让他去问问手帕的渊源。 信息在漆黑沉默的星际间快速传播,只是路途遥远。 席来收到消息时颇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事务大臣还留着这条手帕,那个老东西做事滑不溜秋,向来是个墙头草,哪边风盛倒哪边。 这会儿把手帕送回来,除了撇清关系,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毕维斯踩着报时的机械声走到了演讲台边,多年的外长工作让他举手投足都透着过分但也恰当的优雅,深色的军装让他的面庞陷入了奇怪的y影与苍白,整个人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他用y影外的苍白讲话,脸上的笑容和善至极。 事务大臣站了起来,他在这个职位太久,许多人都忘了这只是他的职位名称,而他本名是锡兰。 锡兰也是从第一军校毕业的,时间磨平了他的棱角,却让圆润外表包裹下的内核更加安全。 他手中的能量枪已经预热,在发s,he的一瞬穿过了毕维斯身前的防护罩,ji,ng准地在他身上爆发,方才优雅从容的男人瞬间血r_ou_模糊。 废星的席来刚刚发送了一条信息给白盐,“想不起来了,不过想你。” 等在秘密跃迁点的白盐抬手看了眼时间。 而晚宴现场的人…… 锡兰像一个勇士,提着能量枪立在第一排的边缘,他被脱发、肥胖、焦虑困扰多年,是个糟糕的老头,眼下却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蒙德在护卫队的掩护下已经半退到了场外,他没见过最年轻时的锡兰,却觉得此刻的他就是了。 毕维斯没有被一击毙命,在瞬间混乱的晚宴厅,他的副官收拢他散落在地的器官,将人收纳进狭小的医疗舱,勉强维持着走到死亡边缘的生命。 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离,不只是眼前的晚宴厅,更像是早就设定好的命运。 毕维斯已经无法发声,但他的眼神暗了下去,y影彻底统治了他残余的脸庞,他动了动剩下的手指,自喉间泄出粘稠的声音。 副官点头,在个人终端上点一下。 数万光年之外,一颗闪亮在海棠地图上的星球暗了下去。 正常运转的星球遭遇了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死亡事件,数亿人在同一瞬间遇到了骇人的折磨,他们心如擂鼓,神经被亢奋拉扯到了极致,人们在天光之下变得癫狂,最终又归于寂静。 你怎么敢! 同样的一句话在这一瞬间碾过了数个血气弥漫的舌尖。 第三十六章 海棠地图上消失的光点意味着这个星球再也没有海棠的存在,也就是说,之前组成光点的那些人,在短暂的十几分钟里被决定了生死。 即使此刻的废星依然像往日一样维持着混乱的安宁,但在遥远的首都星,一定发生了什么让毕维斯决定提起屠刀的事情。 隔着屏幕,席来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左臂。海棠自他的身体摘除已经很久了,但他偶尔还是能感觉到海棠似乎仍在皮肤下默默地运转。 他调出白盐发回的那方手帕,静静思考,事务大臣到底想说什么? 十几年前海棠实验被中止已经确定是一个y谋,毕维斯看出了海棠的关键,他想独占海棠满足私欲,成功了。 十几年后,席来高调地重返联盟,掀起了蒙在海棠之上的假象,调查结果将要公开时,伦恩毁了以诺,也成功了。 事到如今,联盟不复存在,海棠仍是人人畏而远之的危险花瓣。 吴誉不知什么时候赶走了指挥室的所有人,沉默地站在席来身后,他看着席来,席来盯着屏幕里的手帕。 他们都在思考,过了良久,吴誉开口说:“我一直为你骄傲,但你走的比我想得要远更多。” “老师,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席来头也不回,“实验室那边有进展吗?” 拜伟大的天才吴誉所赐,毕维斯的星舰都搭载了不可破的监测系统,所有人都不敢贸然打开任何非公开通讯频道,消息无法传递,在这个年代,大家活生生地变成了“睁眼瞎”。 吴誉摇头:“监测系统的工作方式太直接,就是粗暴地单向突破护盾系统,没办法附任何病毒数据上去。” 席来缓慢地吐了一口气,他双手交握,转身看着吴誉:“破除海棠控制的……” 他还没说完,吴誉微笑摇头:“无解。” 席来皱起眉头:“你每次说自己天才,是认真的吗?” 吴誉:“现在不是质疑我的时候,外边肯定发生了什么,是等,还是去看热闹?” 好一句看热闹,好像刚刚凭空死掉的那数万个人类光点只是一口吐出的烟。 但这确实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到底是等,还是去探一探? 席来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手里的钥匙,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果断将钥匙塞回了口袋。 眼尖的吴誉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且毫不留情地揭开了真相:“这是咱们家的钥匙?” 席来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咱们家十几年前就烧得ji,ng光了,你失忆了?” 吴誉往后一靠,自然地续上了之前的话题:“我知道你想,但永远都不会问,所以我来告诉你……你可以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和伦恩,从我们选择和毕维斯虚与委蛇开始,从本质来说,我们已经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席来垂下了眼,他确实想问,海棠因为在毕维斯手里才是错误,还是其本身就是恶。 这个问题太危险,但吴誉就这样说了出来,甚至更直白。 吴誉说:“你其实也知道答案,无论曾经如何,一步走错,事物的本质发生变化,就再也无法挽回了。我只能向你保证曾经,你的曾经,我们的曾经,是真的,那不是恶。” 席来没说话,他的手指在指挥台上轻轻敲了几下,思路重新扯回了遥远的首都星。 毕维斯虽然野心蓬勃,但对外一直维持着温和有礼的形象,这种印象比白盐最近微笑部长的绰号不知亲民了几亿倍,让外长大动肝火屠杀无辜…… 没来由的,席来的心急促地跳了几下。 首都星上的人也是一样,心跳加速,对突生的变故极其茫然。 事务大臣突然发难,但也被护卫队瞬间控制在了原地。 而毕维斯的副官变成了捡尸官,神色自然,两人还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 本应是乱到极点的场合,眼下反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井然有序。 蒙德在护卫队的保护下很快退到了舰库,留守在星舰上的人发现了他们的接近,迅速地将一队人传送上了星舰。 逐渐有炮火声从外边传来,蒙德平缓了几秒呼吸:“我们走,和白盐会和。” 奥格星的舰群离开首都星时,方才沉默的舰库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或庞大或狭小的星舰被火舌吞没,首都星的跃迁通道齐齐关闭,惊慌的代表们被圈养在了流血现场。 和蒙德同时离开的还有几艘貌不惊人的星舰,在跃迁通道关闭前堪堪出现在了首都星外的第一个跃迁点。 自海棠地图出现异状后,白盐就令全员在商议好的坐标点待命,发现全速接近的熟悉的舰群后松了一口气:“准备捕捞。” 捕捞索已经垂了下去,只见蒙德的星舰似乎被什么拦住了去路,生生地停下了。 黑暗中,在独立军和蒙德的舰群之间,不知什么时候伏了一批海棠舰,此时正闪烁着对蒙德形成了合围之势。 白盐表情未变,一掌拍下,将指挥舰的舰载机全都放了出去。 之前众人达成了统一意见,毕维斯的橄榄枝要接,但要虚虚实实的接。 阿诺和席来在后方做虚没人反对,但由谁亲自去首都星做实,确定的过程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崔西不够格,蒙德是奥格星的一把手风险太大,说来说去,白盐其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既有身份在那儿,也有能力。 如果今天是白盐去首都星,他们压根就不需要在跃迁点埋伏下这批接应的人。 但席来不松口,他愿意出人出力费更多的功夫保障蒙德的安全,只是强硬地拒绝由白盐做奥格星的代表赴约。 最终双方彼此妥协:白盐没有亲自去首都星,但人也还在离首都星最近的地方。 崔西不忿,蒙德是他的靠山。在他眼里,席来这么安排,是将蒙德推入虎口,一招走错,他就能将奥格星也纳入囊中了。 但蒙德沉思片刻,竟同意了。他和席来向来不对头,眼下却有一点心有灵犀的痛快。 奥格星的内里是自由军团,蒙德无疑是那个ji,ng神领袖,他在近百年的人生里将自己活成了自由军团的活招牌,他是自由无畏洒脱的,也理应堂堂正正地亲自赴约。 再往自由军团的灵魂里深挖一下,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除了虚无的ji,ng神依托,人们也需要一个强权立在前方。 白盐无疑是那个强权。 自由军团多数的资源来自白盐,他用金钱滋养了自由军团富庶的军备。 在奥格星刚独立风雨飘摇时,他又走在所有人的前方,用血给自由军团踩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如果说蒙德是人们向前一步时仰望的领袖,那么白盐就是彷徨时始终不变的后盾。 就像此时,蒙德已经深陷海棠舰的围攻,仓促撑起的能量罩照亮了这片狭小的星域,但奥格星的星舰始终没有乱了阵型,里外呼应,在突如其来的攻势下完整地保存了全部实力。 他没有下令开火,舰群始终处于消极防护的状态。 炮火被能量罩抵销,不断爆出桔绿色的光芒,海棠舰是黑色的外围,这些光芒是中间的过渡,属于奥格星的蓝色能量被围困在中央。 舰载机在更外围的地方不断变换着阵型,不时有舰载机因损坏率过高掉出阵型,像飞蛾扑火一样,源源不断。 埃罗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副官,他揣摩过席来派自己过来的用意,白盐带的是独立军的人,双方战术理念不合是肯定的,他满意地将自己定位成了战时润滑剂。 润滑剂看着白盐不停试图突破舰群的命令,这无疑是以卵击石,他忍不住开口道:“要不强行突破?” 白盐摇头:“暂时不用,他们的星舰上活人不多,是远程c,ao控对接起来的舰群,再等一会儿。” 埃罗从军也有近十年,第一次体会到长官耐心解释的温柔,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润滑了,悄悄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白盐的一会儿也就是五六分钟,舰载机又变换了几次不同的方位后,乖顺地重新编队停在了原地。 独立军的指挥舰打出了第一炮,与此同时,庞大的指挥舰原地消失。 海棠舰的躲避也及时,维持着对接状态拉远了星舰间的距离。 他们对独立军的短时跃迁技术早有防备,星舰的部署两两相依,进可发挥大于三的功效,退也能随时断开对接,独立应战。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 指挥舰几乎和炮火同时抵达了海棠舰的外围,仔细看二者只是略微错开了一瞬。 白盐的定位无比ji,ng准,他快准狠地将指挥舰cha入了距离过远的海棠舰群里,在能量炮将要爆炸时,巨大的能量罩撑了起来。 无法兼容的能量罩相互摩擦,但指挥舰的体量在那儿,毫不留情地将黑色的海棠舰推得更远。 也就是几秒的功夫,白盐有条不紊地c,ao控着指挥舰突破了外围。 埃罗抿了抿唇,他决定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哪里是润滑剂,他就是白部长身后的人形立牌,只要表演乖巧听话就可以了。 白盐在短短几秒展现出的作战思维,几乎和席来一样,看似鲁莽浪费,其实每一步都算得ji,ng确,结果当然也和料想中的一样。 白盐打开了通讯频道:“将军,开战吗?” 第三十七章 这似乎只是程序性询问,没等蒙德回答,指挥舰就用能量罩将进来的路震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能量炮毫不留情地一路呼啸击中了缺口处拦截的星舰。 独立军的星舰进入包围圈后自觉地将蒙德的主舰护在了中央,海棠舰的火力依旧疲软,仍像是在履行机械的打击命令。 异常不仅这一件,首都星到底发生了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更确切的消息传播出来。除了现场的那些星际代表,其余人根本无从猜起。 海棠舰在这儿,白盐不敢冒险打开通讯频道,他引着独立军的舰队由内及外包围了这队潜伏已久的海棠舰。 就在独立军刚刚掌握了局面,海棠舰突然打出了投降讯号,并且干脆利落地卸载了所有武装。 “将军,接收俘虏。” 白盐思路极快,这队海棠舰很可能是在为什么打掩护,他一把拉下监测系统的界面,将时间拉回到海棠舰刚刚出现时。 带着目的不难看出异样,就在双方刚刚交火的一瞬,有一艘位于舰群边缘的星舰是跟着蒙德的舰队一起冲过来的,第一时间混进了埋伏的海棠舰。 白盐动作飞快地定位了那艘“显眼”的星舰,对方已经启动了紧急跃迁。 此处已经是离跃迁点最近的地方,白盐当机立断,他将监测信号紧紧地附在了那艘星舰身上,并没有贸然开火阻拦,而是紧追其后。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最后的距离,在星舰即将跃迁前强行对接,用最危险的方式追了上去。 蒙德眼睁睁地看着白盐不要命地跟进跃迁点,有那么一瞬间全身发麻,不是他无情无义,但他的第一反应确实不是担心白盐,而是如何向席来交待。 有句话说的好,人怕人是心里怕,确认全部海棠舰的监测系统下线后,蒙德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席来。 好在两人都有理智尚存,事务大臣刺杀毕维斯到底排在所有事情的前头,席来听后并没有多说,沉默着切断了通讯。 他背靠着指挥台,手里仍然握着旧钥匙:“如果借助海棠,毕维斯多久能活?” 吴誉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他摇头道:“毕维斯的各项数据是早就准备好的,大变活人的时间是根据他身体的生长速度来算,现在我也不知道具体需要多久。” “伦恩的身体只能保持孩童模样,毕维斯不能这样,他还要在星际露面,起码需要一副成年人的面孔。”席来轻击掌心,“事务大臣是在给我们指路……” 他起身找出伦恩持有的那一半海棠终端的坐标,事务大臣几乎摧毁了毕维斯的身体,在急需恢复身体的情况下,海棠终端是否安全应当仍然是毕维斯需要考虑的条件之一。 况且,在毕维斯的掌控下,海棠的作用本就是强行延长身体的存活时间,毕维斯一定是在某个已经确认好的终端点进行身体的修复,而这个点,也一定不会在伦恩的知晓范围内。 席来重新连通了蒙德的通讯频道,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直截了当说:“开始清理伦恩传来的那一半终端。” 蒙德想过这样做,但清理一旦开始,留给毕维斯的时间并不会有长短上的变化,对他们来说却不一样了,他皱眉道:“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贸然清理,并没有实质上的改变。” 席来冷笑:“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们奥格星不少人,一个可用的都没有是吧?事事都要白部长亲自坐镇就算了,白盐早在当场就想通其中关窍追了过去,你慢慢悠悠消息滞后不说,是不是在想怎么向我交待?将军放心,该算的账我都记着,回头一起算。” 他说完又匀了一口气,一眼将蒙德本来打算说的话瞪回去:“说到底也不怪你,奥格星尽攒废物了,从上到下堪用的怕也就白盐一个,将军这会儿也别眼高手低,踏踏实实安排人去清理海棠终端吧。记得看清坐标,别炸了不该炸的。” 早在几方刚合作时,蒙德就已经彻底领教清楚席来现在的性格,不像小时候那样口出狂言,但细细品味他说的每一句话,基本也都是狂言,活生生给蒙德将军修炼出那么点修身养性的味道。 席来不停地说,他也听着,偶尔和席来身后的吴誉四目相对,两人都是苦笑。 吴誉看席来说得差不多了,清清嗓子温言细语道:“清理终端我可以帮一点小忙,说到底,我本人也是海棠的原始终端,虽然现在只有单向反馈,但只要你们追查到可疑的数据处理端,都可以找我验证。” 席来此刻心烦,一挥手:“细节你们自己商量。” 他接通舰库,调了001做战前准备,等待的几分钟飞快地做了独立要塞的战时部署,调整了几处不妥的地方,将独立要塞的战时指挥权交给了裴鸣。 裴鸣一路哀嚎,眼巴巴地一路跟他到舰库,最终迫于 y 威,无奈接下了指挥权。 到最后,只有陈欢一人反对,这人碎嘴子,也没眼色,絮絮叨叨不停劝告:“席团长,您现在有身孕,不考虑孩子,也考虑考虑我们部长。部长这辈子多半时间都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有了您,又有了这么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这一出独立要塞,哪里不是腥风血雨……” 他说着话还配动作,摇头晃脑,像旧时劝谏的忠臣,只差两行眼泪戏就齐了。 独立要塞的护卫队几分钟前刚做了交接,舰库静悄悄的,只有001未合上的舱门里能传出几句说话声。 席来身处噪声中央依旧不为所动,检查好星舰的状态后似笑非笑,抱臂看着陈欢,在他成篇的废话里找准时机cha了进去:“乐乐,你们部长把你留给我不是让你发表即兴演讲的,要么保证我和孩子都健康,要么现在就滚下去。” 陈欢:“星舰状态正常,我们可以出发了。” 白盐失去消息的跃迁点是有正规记载且合法的。星际会议召开前,多数星际代表都选择了这个跃迁点,距离适中,通道稳定,但偏偏就是这里出现了问题。 只能是毕维斯暗中动了手脚,要么是让到这个跃迁点到人有来无回,要么就是固定去向。从白盐目前杳无音讯的状态看,是识别了不同星舰,设定了固定的跃迁路径。 偏偏蒙德说,白盐在跃迁前强行对接了两艘星舰,席来不敢深思。 独立军的星舰除了快,还有一个显著的优点,不会因为速度过快引起过分的不良反应。一般在出售前,还会有一条说明:极端条件下不适用。 陈欢认为,眼下就是再极端不过的时候了,从独立要塞出发,席来挑了最短路径,几乎是走了当代直线粗暴赶路。经过第四个跃迁点时,他就受不了,拖来医疗舱猫了进去。 偏偏有孕在身的席团长好像长了一身铜筋铁骨,脸色都没有明显变化,还有余力打趣他。 席来只用了四个小时,就赶到了出事的跃迁点,确认坐标无误后,他直接开了过去。 果然是预先设定了路径的跃迁点,几乎没有任何停留,001就失去了对方向的把控,最终落在了不属于联盟的不知名星球。 未作准备的紧急着陆,这是第一军校难度数一数二的考试科目,席来早就毕业了,眼睛都没眨,开了防护罩准备直接硬着陆。 陈欢上一秒还认为要舰毁人亡,下一秒就发现001旁边有一艘被撕裂的星舰,不用仔细看就能分辨出这是白盐的指挥舰。 医疗舱里的人都看到了,席来自然不可能没看到,但他没分一点心思出去,将要着陆前又将星舰拉了上去,到底是按c,ao作指南软硬结合到了地面。 指挥舰舰体撕裂的位置恰好避开了人员密集的区域,席来关闭了扫描系统,按了按额头:“你留在星舰,我们要离开只能靠001,我出去以后就启用一级防护系统。” 陈欢撇嘴:“那我怎么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席来有些纳闷,但还是给陈欢保留了一点尊严,拍拍他的肩说:“白盐会接管你的工作。” 玩笑是这么开,陈欢仍然尽职尽责地在他身上绑了数个不知名的医疗防护措施,强行增加了几公斤的负重后才放人离开。 席来带了一身装备沿着指挥舰下的脚印摸了过去,白盐的习惯和他差不多,出于对自身水平的准确认识,通常不会在星舰上带太多辅助人员。也幸亏如此,舰体半毁的情况下,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否则就以这个星球寸草不生的蛮荒模样来看,星舰上的人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脚印走到中途有些模糊,似乎是风吹加人为处理的结果,席来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自行推导出了目的地,变了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枯树的另一侧走。 也就是几分钟的样子,斜坡下方隐隐约约有黑影,不远处有水流痕迹,席来直起腰长呼了口气,从知道消息到现在,他终于真真正正地呼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彻底呼完,身后就有一个人静悄悄地贴了上来,那人身体温暖,完全能够阻挡这个星球过低的气温。声音也透着暖洋洋的气息,白盐像是从天上落在了他身边一样,悄无声息地就靠了过来,“怎么亲自过来了……” 席来没有回身,反手将他的帽子摘来盖在自己脸上:“别吵,我睡一会儿。” 他一颗心落了地,话还没落地,人就在熟悉的alpha气息里睡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时间在睡梦里被无限拉长,甚至好像停止了走动,无害到像刚出生的小羊羔。 直到某一秒,时间突然断了,被迫抽长的细丝无声地垂在空中。 席来叹了口气,从梦里悠悠醒转。 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数次跃迁和高度的ji,ng神紧张在见到白盐的一刻成功反扑,正好让他偷来半日闲,在沉默的梦里得到了短暂的休养。 席来醒的那一瞬,白盐刚把手里的终端放下,一回头就接住了投来的shi漉漉的无害目光。 他忍不住笑,又想板起脸教训这人胡闹的事,但还是没办法硬起一秒心肠。 想说的话都转成了温柔的动作,他轻轻帮席来理了理落在两颊的碎发:“醒了?我看你睡得很香。” “做了个梦。”席来歪头在他掌心蹭了蹭,“时间过去了好久,‘啪’的一下断了,就醒了。” 他们还在之前的星球,白昼似乎很长,过了这么久仍是青天白日。 白盐指着终端上的坐标向他解释,那半边被撕裂的舰体死得不冤,刚巧有关键零件被逃跑的海棠舰带走,能追到现在的星际坐标。 席来就着他的手查看零件的移动路线,只经过了一次跃迁,就再没动过。 “一次跃迁……”席来若有所思,“范围很小,但毕维斯会将总端设在这么近的地方吗?” 白盐点头又摇头:“也可能是被发现后拆除了零件,不过设得近也合理,太远伸不到手,近了各方面掌控起来更容易。” 毕维斯的当务之急一定是修复身体,从首都星全面封闭的应急措施来看就能窥出一二。无论一次跃迁后的坐标是不是毕维斯的最终目的地,总是要去探一探的。 他们滞留在这个星球已经接近12个小时了,通讯屏蔽,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白盐的手指在终端上断断续续敲着,“这个坐标得去……” 他一出声席来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别想了,一起去。” 白盐面无表情地张嘴叼住他的手指,眼睛自下而上盯着席来,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气不过,松口前用力咬了一下。 伤员的救治正好完成,终端拖长声音响了一声,白盐收回视线通知整备出发。 席来在旁边伸了个懒腰,看他发完消息才”嘶“了一下,抬起手指晃了晃,还能看到没消散的齿痕,他故意用这根手指点了点白盐的嘴唇:“放轻松,我们是要去拯救宇宙,笑一下。” 白盐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指尖,“做英雄吗?” “不。”席来笑眯眯地否定,“做ao大匪,我们去杀人。” 这对ao大匪从无名星球出发,一路狂奔,在经过的第一个空间站放下了伤员,做了第一次补给,随即并未停留,目标明确地朝着既定的星际坐标出发了。 蒙德气急败坏地在通讯频道骂他们胡闹,无论那个坐标是不是海棠的总端,这两人开了一艘星舰过去,任谁看都是去送死。 他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了长辈身份,甚至转身向吴誉寻求支持:“吴研究员,他们这样太危险,本来摧毁已知终端就已经很冒进了,现在直接去那个坐标,这不是胡闹吗?” 吴誉近日一直坐镇独立要塞,他本就是最了解海棠的人,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最清楚,不知不觉就被众人捧上了定心神针的位置,凡是涉及海棠的事,都要来问问他找个安心。 这样倒真的让他身上偶尔能浮现出长辈的气质,他拍拍蒙德的肩,眼角浮起几道细纹,话是对通讯频道另一端的两人说:“注意安全,提前做好伪装,到了随时保持联系。” 蒙德几乎僵硬了,两道黑眉耸得老高,眼睛也瞪圆了:“你这是为虎作伥!” 吴誉摇头:“将军言重,孩子们长大了,该松手时要舍得。” “这是松手的时候吗?”蒙德起身转了好几圈,直流汗,“海棠舰的监测系统破解的怎么样了?” “近几次测试稳定很多,在对方投来监测信号时能快速作出反应,席来的001已经搭载了反监测系统,这是第一次实战。” 蒙德听他这么说,稍微松了口气:“你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吴誉愣了一下,想不起自己和这位暴躁性急的将军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蒙德看他面露茫然,自己脸上也浮起了些怅然,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已经确确实实是老一辈了。 他摸着胡子笑了笑:“伦恩以前常向我提起你,话里话外都夸你,完美得像他一人供奉的神。倒是白意城客观些,说你明明是个靠谱的人,做起事来偏偏不说,别人急得要死,你才开心。” “都过去了……” 不知是他们谁说了这句话,两人都低头沉默起来。 都过去了,人、事、物,能迈得过去的,不能迈得过去的,在此刻,相对时间而言,都过去了。 “将军,有一件事我想拜托您……”吴誉眼睛亮亮的,又端起了近日新学会的长辈模样。 许是气氛到了,蒙德点了点头:“你说。” 吴誉的眼神在他答应的一瞬有些游移,好像飘散到了过去,他轻声说:“我的寿命受海棠影响,长不了,如果……如果我走得太急,请您帮着点儿那两个孩子。他们太年轻,又太孤苦……” 他看着蒙德,又笑了一下,吹散了些方才浓重的不详意味:“我只是触景生情,听着像托孤,将军别有负担。” “这话我也想对你说。”蒙德关了这边的通讯,声音低了下去,“说到底,我只是个合作者,是外人,有些事有心无力,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件事能了结,对他们来说才是慰藉。” “谁说不是呢。” 按照预估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白盐和席来就将靠近那个星际坐标。 吴誉回头看了眼海棠地图,已知终端的清除已经完成了70,任何一件事都比想象中的顺利。 接下来,只要两个年轻人找到毕维斯,从总端强制下线海棠的单向控制,前后近二十年的海棠之祸就要终结了。 “我们到了,要试试你的新成果吗?” 席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透亮,他的口音仿佛停在了 18岁,是以诺星上层小孩张口就来的有些过的“高级口音”,每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都饱满极了。 吴誉打开通讯,冷静地回:“稳当点,第一次实战。” 他这话前后矛盾,换个人就不知道是听前还是听后了。 席来却一秒会意,本来他们之间的通讯频道就是非公开的,正是海棠舰的主要打击目标。他调出新安装的专用反监测系统,有一道未知信号已经靠了过来。 反监测的理论主要是覆盖和追击,在察觉到监测信号后第一时间伪装己方秘密频率,确认伪装被采集之后,迅速重组伪装信号,沿着对方的监测信号获取星舰信息。 在之前的实验中,伪装这一步已经稳定,反向获取信息时灵时不灵。 信号飞快地在r_ou_眼看不见的地方展开了搏斗。 席来关注着追踪信号,将着陆的事完全交给了白盐,他用余光看到白盐的头发跟着星舰的起伏也颤动着,心就像填满了鸭绒的枕头,“这事儿了结,你想干什么?” “做团长背后的alpha。”白盐的答案脱口而出,他的眉头还在一块皱着,嘴角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席团长收容我吗?” “当然收。” 星际坐标的真面目是一个基地。 席来不由多想,他被伦恩囚禁的地方与之类似,都是黢黑的大型漂浮物,也许是同一处地方。 白盐和他想到一处,刮了下他的鼻尖:“你逃出来的医疗舱,初始位置被清除了,也许就是这里。” 吴誉的声音转作背景音,为他们实时解说。 “毕维斯疑心重,信任的人不多,能近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通关门卡估计是他自己设定的密钥。” 席来“嗯”了一声,从兜里摸出来个小盒子,顺手打开将盒子扔在一旁,被留在他手心的正是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海棠。 他也不管吴誉看不看得到,将海棠在掌心抛了抛:“我这个密钥应该可以用。” 根据扫描结果显示,基地出入口若干,内里结构虽然不太清晰,不过可以看出也是走环山环水路线,外围几层长走廊,把基地的核心包在了中央。 他俩选了一处偏僻的入口,一路没遇到活人,拦门将也是一个冷冰冰的伸出手掌的机器人。 席来没怎么犹豫,他将海棠的接口贴在皮肤,掌心对准机器人扫了一下,认证通过。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突破了基地的第一层防线。 吴誉听到认证通过的提醒后停顿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接着说:“留意四周有没有传送台,我猜也能刷海棠免费使用。” “太黑了……”席来小声抱怨,“这基地里没活人,照明系统都没接到走廊!” “这儿。”白盐举着终端站在他斜前方,还贴心地照亮了传送台的台阶。 “你们应该带着我,我好歹也算海棠的活体总端,虽然没具体测试过有什么功能,不过千里之外感应毕维斯还是可以做到的。” 吴誉这辈子连内勤都没做过,只泡在实验室,对实验室外的任何工作都十分感兴趣。 “以后有机会。”席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你现在还是毕维斯的头号通缉选手,还是待在独立要塞安全点。” “废星又被海棠舰包围了,这可说不准。” 这个又字用得ji,ng准,席来叹了口气:“裴鸣应付得了,你安心指挥吧。” 吴誉笑了一声,继续说:“奥格星那边估计是一样的情况,能调动如此数目的海棠舰,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估计毕维斯的身体修复起码已经初步完成了。你们到哪儿了?” 白盐对着之前对扫描结果研究了一下:“离基地内部不远了。” 吴誉“嗯”了一声,叮嘱道:“小心行事,后援已经出发了。” 他又看了眼身后的海棠地图,进度已经到了95。他带着椅子向后滑了一段距离,捞起桌上的纸笔,“尽管走,我是你们的后盾。” “行,后盾,等着好消息吧。” 席来语气轻快,一点都听不出是重压之下的人。 吴誉对着白纸笑了一下,飞快地在纸上勾出了席来的模样。 ——眼尾弯,嘴角翘,天生是张带笑的脸。 第三十九章 在深入基地的过程中,席来和白盐只遇到了按照程序巡逻的机器人。 越接近扫描地图里的核心位置,两人就越肯定,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毕维斯生性多疑,没有信仰,他不相信人类能够拥有忠诚这样的品质,势必不会动用太多人力。对于这种人来说,他一生中的秘密往往只存在于他自己脑中,又或者藏在最直白、最公开的地方。 从扫描地图来看,他们距离中心至少还需要通过三道关卡,之前的关卡都是靠席来扫描海棠通过的,有点顺利得超出想象。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11节 因为太过顺利,白盐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有展开过,允许海棠携带者通过很正常,但如果这里是最终的地方,他无法不怀疑是只允许特定目标通过。 比如吴誉,比如席来。 吴誉说过,海棠的完全体目前只有他本人,但植入过最初的海棠的人也只有席来,况且他是目前除了吴誉,剩下的人里与海棠共处时间最久的人。 如果他是毕维斯,在不能控制吴誉的情况下,能控制席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很快又接近了下一个关卡。 席来像之前一样,将海棠的接口贴上左臂,掌心在密码盘上扫了一下,还是验证通过。 他回头冲白盐笑了一下,正准备说话,左臂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低头去看,本来只是贴在皮肤上的海棠接口刺了进去。 是多年的老朋友,海棠花瓣无需任何提示,就顺着旧日的路径深入席来体内。 也就是几秒的功夫,席来只觉得心口发涨,某种几乎实体化的满溢的力量感顺着他的血管扩散至全身。 他大口喘气,身体充满力量,可又像脱力一般,只能抓着白盐的手跪在地上。 “吴誉!看一下海棠地图。”白盐跟着跪在地上,他手下动作极快,迅速将海棠的外接口连上自己的终端,禁用了几项过激的调整数据,“吴誉!” 这个基地的星际坐标有伪装,传输后的定位与实际所在地有计算上的偏差,吴誉一边剥离附着在星际坐标上的假信息,一边把海棠地图拖至桌面。 他声音冷静:“你先带他去安全的地方。” 白盐将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席来抱进怀里,语速飞快:“我禁用了一部分海棠的权限,剩下的已经自动激活,如果贸然禁用的话,我怕他身体受不了。” 他带着席来往更外层的走廊退去,扫描仪不断提醒有携武装目标正在接近中,他低头扫了一眼,单手撑起能量盾,拐进了刚才注意到的死角。 实时的海棠地图已经加载出来,但基地处亮起的点并不少,数十个点,要分辨出席来是不是其中一员很难。 吴誉推着椅子往后滑了一段距离,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腕上滑了一刀,将血涂在一旁的扫描仪上,他的生命数据很快列入了筛选范围。 万幸,席来的身体曾经面临过一次崩溃,那次吴誉用自己的生命数据校正了他的海棠里不正确的参数。 只要席来的身体里有海棠,吴誉就可以利用自己的生命数据识别出人群中的他。 筛选的速度很快,最多五秒,结果跳了出来。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吴誉咬着指间走神了,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半眯着,提醒音响了几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结果,松了口气:“席来不在地图里,暂时安全。” 白盐也跟着喘了口粗气,两人身高差不多,他双手抱着席来还好,此时为了防御将人单手托在怀中,不论对他们谁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正在接近的携武装目标数量不少,他把席来背在身后,深吸了口气。 来的还是一队机器人,在冲过拐角的一瞬集体开火,白盐咬牙撑住能量盾,他一手要护着身后的席来,左手虎口几乎是立刻崩开了一道血口。 对方一击被挡,第二次攻击立刻来了,蓝色的火焰顺着走廊像阵风一样飘了过来。 白盐借着死角的凸起向上跃了几十厘米,身体将要回落时又踩着同一个凸起拖延了几秒时间。 但还是来不及,对方火力密集,程序间相互配合,几乎没有停火的间隙。 白盐把席来的身体往上托了托,把能量盾偏向了身后的人。 他微小的动作立刻被程序捕捉到,机器人的火力瞬间有了针对性,所有的火力都更有目的的击向他暴露出来的左侧身体。 要的就是这样粗暴的战术分析。 在机器人再次开火的一瞬,白盐矮下身子,猛地向侧前方一扑,他动作既快又准,避开了机器人击向左侧身体的几枪,同时也让两人从刚才尴尬的死角中撤了出去。 他没有停下来,在机器人新的分析结果出来前反手将能量盾彻底扣在席来身上,空出的左手强行把能量刀延展开来,以几乎是彻底暴露的方式冲至机器人前锋面前。 双方将要撞上的一瞬,白盐估算了距离,对着前锋挥出了能量刀。 前锋依照程序弯腰后退躲闪,白盐借着惯性贴住机器人的半边身体挪到它的后方,蹬住后方的墙壁,连带着席来一起挂在了前锋后背。 其余机器人得到了新的分析结果,新前锋自动顶替到前方,火力默默对准了已经和敌人混同的旧前锋。 在机器人队伍再次开枪前,白盐把能量盾转至身前,推了一把身下的机器人,整个人向后仰倒,他腰力惊人,在落地前生生扭转了姿势,以左手肘作支撑,再次把席来完好地护在了身后。 连番动作大起大落,饶是白盐也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侧头看了眼席来,席来一张脸煞白,倒是不如之前反应剧烈了,但仍然没有清醒。 眼下情况不妙,对付机器人不难,可是席来没有意识,无法躲避危险,白盐需要选择既有效又能帮席来规避伤害的作战方式。 他也选了出来,但整条左臂明显已经因为受伤影响节奏了。 在机器人再次合围之前,他抬手替席来擦了擦滑至脸侧的冷汗,再回头对上敌人,方才还盛在眼里的温情已然烟消云散。 他只能和机器人的程序打一个时间差,用假动作骗对方先行分析,在执行分析结果前再进行躲避。 即使是这么艰难的情况下,白盐还是摧毁了三分之一的机器人。 机器人不知疲倦,只在调整火力时能停息片刻,他喘着气靠墙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双眼冷冷地看着前方暂时停歇的机器人。 他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好像凭空踩进了时间的陷阱里,无路可退,也难以逃脱。 只有耳侧偶尔传来的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才能让他真正喘息几秒。 海棠好像永远都和时间连在一起,像无尽的旋涡,又像果断的悬崖。 如果那些仓促赴死的长辈能在当年更强硬一点,如果吴誉一念之差没有公开海棠…… 如果…… 他直起腰喘了口气,将能量刀横在胸前。 ——哪来的如果,只是有些事必须做,而有些事必须反抗。 人人都是各行其是罢了。 在这场人机的对抗里,说不清谁更能占到上风。 白盐单枪匹马还背着昏迷的人,且攻且守,伤势大都集中在被主人战略性抛弃的左侧身体,血液迈着蜿蜿蜒蜒的步伐已经和他左手上的伤口汇合了。 白盐数次惊险的和舔来的火舌擦肩而过,仍不可避免地被击中了肩头,他踉跄了一下,堪堪稳住身体之后迅速回击。 终端在响,扫描仪在响,机器人也在响。 又一滴血在嘈杂的响声里完成了长途奔波,顺着他的手指快速滑落,在指尖逗留了一下落在地上砸起一朵小花。 白盐看着血花小小的迸jian了一下,余光看到没有照明系统的走廊另一侧亮起了灯。 但后援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快。 太近了。 白盐在击向自己的枪声里想,他在名为海棠的长河里沉浮多年,第一次看清背后的错综复杂,第一次学着放下复杂的念头随心而为,第一次真正接近结束这一切的机会。 他的想法和那滴血一样,轻而快的滑过,飞快地遁入虚无不见了踪影。 席来尚在虚无,他觉得自己被不可抗力剥夺意识的次数有点过多了。 他能微弱地感受到外界的动态,呼吸声、枪炮声,以及某种像鼓声一样的极具节奏感的声音。 到了某个节点,他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才突然明白,那鼓声是心跳。 鼓声越擂越急,仿若正急切地呼唤他。 他一激灵,感觉自己的手臂猛地向下坠了坠,瞬间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场景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眼中。 几乎是条件反s,he一样,席来以脚点地,先夺了能量盾护住白盐,两人快速的换了方向,他立在被血浸了半边身子的白盐身前。 一小队齐齐整整的机器人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席来伸手碰了碰白盐的左臂,指腹立刻被血染出了指纹的圈纹。 他面色未改,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前一跃。他没有要小心顾及的身后人,在狭窄的走廊四处借力,动作大开大合,只求伤害最大化。 也就是几分钟,只剩他一人还好端端站着。 白盐给他鼓掌,嘴角带着笑:“席团长厉害。” 他话音未落,从走廊的另一个转角传来了能量枪上膛的声音,几束蓝色的光集中在了他心口。 席来面无表情看着带队的人,他认识,是毕维斯的副官。 他将能量刀旋了旋,刀尖点地,完全无害的姿势,眼睛里却是怒火。 “揍我的alpha,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第四十章 席来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截断了白盐和对方之间的蓝线,似乎还觉得不够,他干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能量枪的路径。 他轻轻摸了摸白盐被血濡shi的袖子,眼睛从下往上看,一对黑眼仁shishi亮亮的:“疼吗?” 白盐在他清理机器人时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听他这么问,先笑了一下,又侧头看了眼毕维斯派来的人,这才轻声说:“疼,疼死了。” 于是席来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平淡:“带路吧。” 谁知副官语调比他更平:“请白部长在此等候。” 这是油盐不进的意思了?席来撩了一下眼皮,回身盯住副官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研究出什么门道。 前后不过十几秒,他的表情松动下来,嗤笑一声道:“要么咱们一起走,要么你就得让路了。” 他脸上带笑,眼里却全是狠意。 副官想了想,没怎么犹豫,主动让开了路:“这边请。” 最后一段路依然没有照明系统,星星点点的光亮都来自于能量枪,众人在昏暗的环境里只能选择沉默,只有末尾几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能打破此间的安静。 白盐手里握着扫描仪,上边的结果显示在场的十几个人,只有他和海棠没有关系,剩下的人都植入了海棠。 他们越来越接近也许可以终结一切的地方,直线距离在曲线行走时不断缩小,当距离跳至个位数时,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席来的手。 席来感觉他力道加重,手指一缩,在他掌心挠了挠。 ——最后的门打开了。 毕维斯像是早料到了眼前的景象,听到声音纹丝不动,像具尸体静坐在黑暗里。 他没让客人等很久,缓缓地抬起头:“你们好。” 从声带里传出的声音与过往不同,好像是久未润滑的轴承,漏出的每一丝细小的声音都透着粗涩。 他本人对这样的嗓音好像也不甚满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继续说:“欢迎你,席来。” “我倒是不明白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席来不慌不忙踱了几步,“不过眼下时间要紧,咱们有事说事。” 他停下步子,人离毕维斯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毕维斯已是丧家之犬,偌大的基地没有匹配的照明系统,连最终的老巢也只亮起了半数的灯。 亮着灯的地方是实验室,陷在半明半暗的地方空间更小。 白盐随着席来的动作也变换了位置。 两方势力在不大的空间里形成了诡异的三足鼎立之势。 席来与毕维斯在一块,白盐独自站在另一侧与副官的队伍相对。 毕维斯不是没有察觉,他轻笑几声摇了摇头:“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些小聪明。” 席来也摇了摇头:“我倒是只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死?” “席团长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毕维斯的目光有些怜悯,“你敬爱的老师才是源头,只要他活着,一切就不会结束。” 吴誉适时在另一端说:“别信他的鬼话,当务之急是海棠的总端。” 毕维斯的眼神紧跟在他的耳机上,嘴边带着微笑:“他在提醒你先去找海棠总端。” 不熟悉席来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人春风拂面,是个温柔包容的人。 某种程度上很对。 但在大部分时间里,这种刻板分析他人面相的行为并不可取。 席来温温柔柔、面带笑意,上一秒还“含情脉脉”看着毕维斯,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 能量刀还颤颤巍巍地停在空中,他后退几步,有些疑惑地观察毕维斯的反应。 不知是对吴誉还是对毕维斯,他说:“我总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滋味不太好,打算换条路。” 耳机那端的吴誉声音没了令人舒适的语调,他看不到现场的情况,但已经猜到了席来的“新路”指的是什么。 他喊席来,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而在场的另一位年轻人也一直安安静静。 席来确实选了一条新路。 吴誉极力避免、毕维斯在前几分钟万分期待的某种结局。 在白盐轻伤不下火线,从左后方突袭副官带领的小队时…… 席来拔出了那柄能量刀,毕维斯的伤口在海棠的作用下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出r_ou_芽。 他半跪在地上,在毕维斯几近狂热的眼神里连接了两人的海棠。 接近透明的黑色花瓣憨厚地倚靠在一起,舒适地像是回到了温厚的大地。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席来苍白的脸庞,即使今天已经受了一次罪,但海棠的贸然变动仍然会给他带来极大的痛苦。 在毕维斯眼底,他尽力放缓呼吸,皮肤下的每一寸血脉都饱浸痛苦,面上却只浮现出几滴冷汗。 连接完成的一瞬,两人同时卸了力气。 白盐恰好不留痕迹地抵住了席来的后背,他像尽忠职守的侍卫,在席来身后站成了一道不可摧的防线。 毕维斯却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身体虽然已经修复,但大伤之后元气未愈,脸上呈现出极不正常的红晕。明明是好气色的象征,却也没能让他的苍白有所缓解。 他手指颤得厉害,哆哆嗦嗦用了快一分钟才真正落在相接的海棠上:“我想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我想也是。”席来的手指和他落在一处,“我曾经有很多疑问,被世事所迫,只能一桩一桩压进看不见的地方。倒是最近,生活不错,就翻出来通通想了一遍。” “吴誉说,海棠从根源就是一个错误,但天才都是疯子,他说的话正反都有道理。” 毕维斯撇着嘴点头。 他正要开口,席来又接着说:“伦恩八面玲珑,偏在海棠上做到了非黑即白,他毁灭星球、摧毁人性,最终死在了你的手里,或者说,死在他塑造出的恶性海棠下,也算是死得其所。” 评价完幼时最亲近的两位长辈,席来脸上的笑意已然褪得一干二净,眼里哪还有之前的困惑,倒是充满了洞若观火的意味。 他轻声说:“那么你呢?你是怎样。” 毕维斯有一瞬的慌张,很快又弥补了自己不慎露出的破绽,他挂着微笑说:“席团长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论是认同,还是反对,对结果影响不大。海棠是恶是善,无法盖棺定论,但于个人而言,能掌握自己生命的所有权,是善,大善。” “难道这……都无法打动席团长您吗?” 席来碾着舌尖将这几个词重复了几遍。 他哑然失笑,彻底放纵自己坐在地上,白盐的体温透过军装似有若无的传递过来几分,他又往后靠了靠,以眼神示意毕维斯继续。 毕维斯摇摇头:“他们的目光都局限于眼下,秩序、伦理、尊严,对于望不见源头的生命来说,这些片刻的失意在漫长的时间里只是极短暂的一瞬。在当下的十几年重要无比,但与无尽相比,太微小了。” “吴誉已经踏进了那条无尽的长河,却还不明白其中的美妙之处。你说他是天才,可在我眼中,他也只是个普通的愚人罢了。” 席来的睫毛颤了颤,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说:“那么你呢,你身处河畔,有感受到那条河下蕴藏的力量吗?” 毕维斯指了指刚才被能量刀破坏的腹腔:“这就是他的力量。” 席来抬头去看,衣服仍然破损,但暴露出的皮肤完好无损,被洞穿的r_ou_体已经彻底恢复。 他微笑着说:“这真的是……你以为的力量吗?” 毕维斯说:“生死骨r_ou_,难道不是吗?”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一致。” 海棠的数据互通已经完成,随着席来的动作,两朵海棠轻松的分离开来,他摘下耳机揉揉耳垂,声音轻柔,“吴天才,大呼小叫,有辱天才身份。” 吴誉还在怒骂席来不按常理出牌,听他这么说,又诡异地安静下来,甚至强行恢复了正常时的语气:“太危险了,你这么做就是与虎谋皮,一步走错……” 席来:“这不是没错吗?我亲爱的海棠总端。” 比起期待永生,席来更倾向于认为,毕维斯在追求让自己成为自己的轮回。 时间就是那条长河,没有确切的源头,也没有宽阔的终点,每个人都只是时间里渺小的过客。 毕维斯说他改变了时间,他让自己的时间永无终点也无法追溯开始,他让自己的“时间”变成了时间。 对也不对,时间的属性如此,但人的属性也被划分好了职责。 正因为如此,毕维斯无法借由海棠与时间并行,他只是让自己的时间变成了衔尾蛇。 席来没头没尾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怕蛇。”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还有一周能结案,忙到不停暴毙复活……有虫请提醒~ 第四十一章 半明半暗的狭窄空间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尽管如此,我成功了。”毕维斯的声音依然沙哑,谋杀伦恩那晚滑腻y暗的眼神又坠回了他的眼眶,“甚至更近一步,你,也是我的。” “是吗?”席来拉着白盐的手了站起来,“我是谁的,恐怕白部长有不同意见,至于你的成功……” 他将个人终端对向毕维斯身后的黑暗,煞白的光瞬间打亮了目光无法顾及的地方:数个身体在黑暗的实验室里平静的躺着,皮肤灰白,都有一张相同的脸——毕维斯。 过于冷静的光线似乎让某种事实一起直白的暴露在了空气里,席来看着毕维斯,平静地问:“所以,是外长您捕获了时间,还是时间囚禁了您? “现在的这具r_ou_体,是唯一的存在吗?你引以为傲的可以超越时间的意识,是此时此刻的产物吗? “你的永生,到底是永无终点,还是只是一段循环?” “我能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吗?”席来关掉了个人终端里过于刺眼的光,轻笑着摇头,“你没有答案,与其说你利用海棠走在了全人类的前方,更不如说,是海棠愚弄了你。” 就在双方的角力在单方的沉默里到达顶峰之时,白盐敲了敲终端,低声说:“定位到了。” 席来语速极快的质问并没有惊动毕维斯,反倒是白盐简单的一句话惊醒了毕维斯。 自从他们进来,毕维斯始终没有变换过姿势,此时,他突然挪了挪腿,以某种让人极不舒适的方式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极短的从死亡的下属身上掠过,开口说:“如你所见,二十多小时前我的r_ou_体几乎被完全摧毁,但现在,我可以站起来和你讨论那些不值一提的瑕疵。” “海棠给予了oga一种可能性,而我在更宽广的领域给予了海棠更多的可能性,这些基于人类r_ou_体的多种可能性塑造了现在的我。只要我想,我的意识仍然可以流淌,我的生命自终结起还能继续。至于你在意的那些细枝末节,我想那并不重要。” 毕维斯的r_ou_体已经恢复,皮肤覆盖下的那些“细枝末节”也在不断好转,他的声音虽然依然有些粗糙,但和原本的状态相差不远。 他问:“你们定位到了海棠总端吗?” 这不是多难猜测的事实,从席来将两人的海棠连接起,他把自己的命运抛给海棠,为的就是探到海棠的深渊。 他点了点头。 毕维斯脸上浮起些笑意,和当下的情景有些格格不入:“在杀了我之前,想听听海棠总端里藏着什么吗?” 席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毕维斯说:“所有接入海棠的人类的性命……” 毕维斯的话音还飘在半空,下个字的音节已经可以从唇形分辨一二,一个圆润的弹孔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额头。 席来回头去看唯一有可能开枪的人,白部长正好面无表情地把能量枪塞回口袋。 发现伴侣眼带疑惑,白盐在面无表情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带上了温和:“不想听他废话了,我自己去看。” 吴誉在另一端也听到了枪声,他先问是谁开的枪,听到白盐的声音后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他脾气一直这么爆吗?” 席来也压低声音回:“你没发现吧?我们白部长的第二人格就是这样。” “一alpha两吃,哈哈……哈哈哈……”吴誉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声音险些和刚才大变活人的毕维斯一样沙哑,他紧急收了笑声,“请允许我合理询问一下,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白盐正在挨个确认地上尸体的身份,顺便抹掉他们仍然活跃的生命数据,听吴誉这么问,他毫无停顿地答:“我去海棠总端。” “那席去去呢?” “最好是在某个屏蔽外界信号的地方。” 席来挑了挑眉,这是让他干等着?他忙不迭举手抗议,手臂还没过肩就被白盐的第二人格瞪了回来。 他只好讪讪放下手臂,捂住嘴小声提议:“在离海棠总端最近的空间站?” 白盐的眼神并没有缓和。 他又说:“你亲自把关屏蔽信号。” 白盐歪了歪头,仿佛对他讨价还价的行为有些诧异。 “边拆海棠边等。” 白盐叹了口气,拖出刚刚定位到的坐标,放大,圈出了几个点,发给被编入先锋队的陈欢。 出于警告,在登上星舰前,白盐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席来的左手手腕。 虽然他很快松开了,席来还是装模作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着他的后脑勺跃跃欲试道:“这是家暴,在你的行为升级前,我必须就近监视你,避免像你这样的暴力人格流入……” “席来……”白盐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肩膀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如果可以,我想就地把你捆回独立要塞,最好无知无觉,一睁眼,天下太平。我在和自己做斗争,命令自己做更好的人……” 席来抬眼看他,方才的满脸笑意从脸上落了下去,但很快,他又笑着向上跨了几级台阶,笑意盈盈地盯着白盐,在他紧皱的眉头亲了一下:“我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你。” 白盐的眉头没有因为他的亲吻舒展开来,但皱在一起的情绪到底是不同了,从暗无天日的基地里带出来的某种复杂、不可言说的迫不及待消散了,他抿唇睁大眼睛。 席来破解了几秒他的表情,哑然失笑——白部长是在索吻? 独立军的团长向来大方,席来勾住白盐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可惜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小兵轻快地跑过来通报,看到此情此景,“啊哦”了一声转身又跑。 军靴在这么近的距离啪嗒啪嗒响,席来呼了口气:“站住。” 小兵几分钟前还高高兴兴,能见到这个时代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还是两位,回家可以给傻弟弟炫耀几天。谁知道还能顺便见到这二位接吻…… 虽然谈资更丰厚,但…… 他并拢双脚,背对着那二位:“请吩咐……” 听声音都快哭了,席来觉得好笑,他帮白盐整好衣领转过来,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些:“埃罗在哪儿?” “我不知道……” 真的快哭了,席来回身向白盐求助,白部长适时关闭了对外通讯,假装没看到。 席来咳了一身,走近几步,这才注意到小兵的军衔,还是个嫩仔,问错人了。他拍拍小兵的肩膀,感觉手下的肌r_ou_猛地收缩了一下,有些好笑:“你来是通报什么?” 小兵的军靴清脆的磕了一下,吸着鼻子转过来:“汇报……汇报部长,全部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等待出发。” 白盐点头:“知道了。” 他想起什么,又叫住第二次拔腿就跑的小兵。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泪流满面,白盐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把自己的手帕塞进小兵的口袋,安抚性地也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擦擦鼻涕,回去告诉陈欢来找我。” 陈欢没过一会儿就满脸纳闷地找了过来,看到席来有些惊讶,齐齐整整的白牙齿立马朝着太阳亮了出来:“部长夫人也在!” 转向白盐,他又切换回质问的表情:“怎么把小孩吓成那样?” 白盐自然不可能理会这种问题,直接说:“席来在空间站休息,他如果乱来,我就砍了实验室的预算。” 为了加深警告力度,他又添了一句:“或者你的实验室。” 陈欢心领神会,看向席来的眼神也仿佛缠上了绳索,恨不得马上把人捆进空间站,他歪歪斜斜敬了个礼:“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前往海棠总端的任务概况起来十分简单,吴誉是在总端内部进行过多年“深度游”的人,他指了三步。 核心是总端的数据库,清除之后需要覆盖其他数据。 分散的其他终端是下一步的清除目标,将交由外部人员处理。 席来cha了一句话:“剩下的一步是什么?” 吴誉:“接近总端。” 和废话没什么区别,席来一掌拍灭视频通讯,手里握着钥匙在指挥台上划了几下。 他们离最终的最终只有一步之遥,但海棠总端里等着什么没人知道,无论是九死一生还是安如磐石都让人无从猜起。 我想让他活着,席来茫然的想。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海棠不能拆,毕维斯窥见了夹在生死间的那一线可能,如果……如果事情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海棠能让白盐活着。 海棠就像毒蔓,顺着人类的防卫缝隙趁机而入。 席来倏地清醒过来,他颤着手指将钥匙在掌心攥紧,无名指上简单的婚戒恰好在灯光的照s,he下闪了闪,他珍而重之地吻了吻戒指:“白盐。” 白盐已经穿上了防护服,还没来得及连通通讯设备,只能用眼睛表达疑问。 席来:“我等你。” 声音和他的口型同时抵达白盐的大脑,白盐没说什么,只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席来从没相信太过细节化的心有灵犀,但他觉得自己看懂了白盐的动作,白盐在说那个被小兵打断的吻。 他笑了笑,也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一下。 十五分钟后,星舰抵达了空间站。 先锋队登上舰载机踏向了未知。 而席来拥着未知踏上了空间站。 先锋队出发后不到十分钟,一则短视频挂上了新联盟的官方首页:毕维斯和他多年的副官出现在了屏幕上。 视频显眼的一角有时间,正是此时此刻。 席来抬头看了一眼,平淡地关掉了视频。 如何期盼一朵包裹着毒素的花苞绽放出无辜的花瓣? 依靠一朵花获取永生,注定只能收获单一复制的结果。 生命的瑰丽从来不在于时间,而是每个人、每颗心、每时每秒的独特。 毕维斯的视频只有短短三分钟,却再次搅乱了自以诺星毁灭后重新降临的“平静”。 鸟儿在沙漠腾起,绿叶在海底微动,r_ou_眼难以看清的微妙反应在星际逐渐升温,每一个下一秒都可能是最终沸腾的时间。 陈欢踱了几步,他的主心骨一号白盐不在,所有如有实质的目光都砸向了席来:“太多人看到毕维斯的死了,现在他又‘活’了,无论这种重生多不可控,终究会吸引很大一部分人……” 他看席来没有反应,干脆凑到人家面前继续念叨:“想活的人根本不会管这种重生意味着什么不是吗?海棠只能复制人类此时此刻的数据,海棠没有人的未来,哪怕好像活了,可是和行尸走r_ou_有什么区别?毕维斯现在曝光自己,外边人的立场肯定会更加复杂……” 席来好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低声说了许多字,在陈欢疑惑的眼神里勾起嘴角清晰地说:“他们没有立场。” 陈欢歪着头:“没有立场?不可能啊,这太诱惑那帮傻逼了,他们一定……” 他话没说完,没有任何原因,只是眼前的席来和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位仿佛不同,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但内里支撑着这个表情的灵魂仿佛从暗处走到了明处,是浸满了血液的肃杀。 席来松懈眼皮半闭上了眼睛,这让他灵魂深处的怪物暂时被困在了那方澄澈的牢笼,他声音仍然很低,但咬字非常清楚。 他说:“我不会给他们任何可能的立场了。”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几乎就要完结了!上一章末尾说到的衔尾蛇就是指毕维斯的复活并不是真正的重生,只是依赖海棠复制了一个毕维斯出来,没有明确写出来,希望本话痨下一章可以说清楚…… 第四十二章 白盐冷淡的声音很快在空间站响了起来,他们已经抵达了海棠总端的位置。 吴誉提供的情报显示,海棠总端的真面目应该是几个拼装在一起的废弃空间站,像乐高玩具一样,只是拼cha的样貌不太美观。 从先锋队传回的视频来看,确实很不美观。 巨大的废弃空间站最大利用了端口,横七竖八相互乱cha,一眼看去像是空间站的群啪现场,还是多核心式,绝对让人找不出中心在哪儿。 席来眯着眼睛打量半天,语气没多大热度“嗯”了一声。 等前线视频关了,他又向等在另一边的蒙德哼了一声:“你继续说。” 陈欢谨慎地立在房间的最角落,白盐威胁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席来就已经开始乱来了。 某种叫做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击中了陈欢,他耷拉着眼皮,余光捕捉到身旁的小兵,正是那会儿传信的那位。 陈欢心思刚活泛了点儿,还没开口,就被远处的席来捕捉到了细微的动作。 席来头都不用抬就知道陈欢哪里要出气,他食指指门,简明扼要:“出去说。” 小兵不明所以被拉着站在门外,眨了眨眼睛,以手捂嘴小声说:“白部长不是让我们……让你看着席团长吗?咱们……你怎么拉我出来了?” 陈欢狐疑地瞄了眼小兵的军衔,明明是个没眼力见的新兵蛋子,撇清关系时倒是反应快。他翻了个白眼:“大人物的事,咱们就装不知道。” 小兵:“可是我站这儿还能听到……” 他明白陈欢话里的意思,作恍然大悟状,顺便给嘴巴拉上了拉链。 席来正说到强行登陆新首都星,他眼神没落处,正好和门缝里偷看的陈欢对上了眼。 席团长嘴里喊打喊杀,眼里却像温柔乡,四溢的温柔几乎立刻击毙了陈欢,他想起什么,又抬手向陈欢招了招:“乐乐,进来。” 陈欢圆润地滚了进去,不知先捂嘴还是先捂眼,呆在原地等主心骨二号的吩咐。 蒙德为人粗犷,带兵却细腻,一听强行登陆连说了几十个不行,大嗓门在小房间里四处乱窜:“不行!你以为抢滩登陆呢?只要毕维斯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个数据复制品,那么新联盟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席来都想为他的措辞鼓掌了:“我还不知道将军您是个吴下阿蒙呢,话说得文艺,道理太糙了。这不就是抢滩么,众人眼看着毕维斯死了又活,你不心动是因为你聪明,那些傻人……” 他摇头又叹气:“和毕维斯作对就算了,和一帮傻子作对,倒不如从开始就不给他们傻的机会。” 阿诺在旁边听了许久,他不比蒙德和席来,荣耀军团几乎被毁,他就是个逃到废星又被打发到奥格星的难民,说话做事比原来又谨慎了好几番。 难民砸吧出点席来的意图,举手道:“我认为可行。” 席来在白盐面前是个人,在其他人面前是个王八蛋,他一抬下巴,示意阿诺有屁快放。 阿诺早把关乎脸面的荣耀忘了,冲着席来的下巴开始说:“那帮傻子……” 这不是他说话的风格,纯粹是被席来影响了,他磕巴了一下,重新说:“外界不明真相的人只看到复活看不到背后的问题,给他们科普也早过了最佳时机,不如从源头就掐灭这种可能性,我们抢滩,就是去做科普官方,只要我们成功了,历史书怎么写……” 阿诺谨慎,他看看旁边的蒙德,又掂量掂量屏幕背后的席来,话音短暂的停了一下,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说:“……怎么说,还不是看白部长的意思?” 一句话讨好了两个人。 陈欢“噗嗤”笑了一声,又赶紧端正态度,神情严肃地向阿诺竖了个大拇指。 阿诺受之坦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说:“我们现在不是在抢地盘,而是在抢人心。那帮傻子从前要靠联盟领路,现在联盟倒闭了,又靠毕维斯。如果毕维斯这种复制品都可以的话,那么独立军和奥格星强强联手,自然也可以。” 旧联盟有三大军团,名字起得好,各军团的军人无形间都给自己安排了人设。 现在旧联盟不复存在,军团人设好像也随之崩塌了。 阿诺自自然然地跟着席来叫其他人类“那帮傻子”,又自自然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拍马屁,还觉得自己是荣耀军团仅存的风骨。 风骨发挥了一通拍马屁ji,ng神,觉得自己表现不错,给陈欢回了一个大拇指。 席来被吹捧已经有快十年了,任何溢美之词砸他头上都不会激起一点涟漪,他点点头,召唤陈欢:“把海棠抽一点出来。” 他和蒙德继续扯皮,在白盐下一次联系时“自然”地露出左臂展露海棠拆迁工作,眉头紧皱,脑子里跑的都是骂蒙德的话。 白盐率领的先锋队已经从死角突入了组装空间站,目前没有遇到任何武装,监测系统也没有显示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仿佛这里是海棠曾有、废弃总端一样。 情形诡异,他的注意力都在任务进程上,分出的一点神经只接收到了表象,没工夫细究。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12节 第一次陈欢还会紧张,差点就要使出嘴炮攻击。 第二次他已经十分坦然了。 视频关闭的一瞬,席来抽回左臂,确认和先锋队的联系已经断开,他做贼并不心虚地说:“将军快做决断吧,我们白部长如果运气好,再走二十米发现总端,等他出来,我就力保史书上只留他的名字了。” “放你娘的屁,你以为我是想占功绩?”蒙德面对席来总是容易丢掉不多的修养,他气得胡子想起飞,“不能让我的士兵送死。” “你放心,独立军的命比起你们自由军团,只贵不贱。” 只贵不贱的独立军抵抗废星外的攻击者已经三十小时有余,各式飞行器的残骸几乎可绕废星好几圈了,真正出现在战场的活人还没有露面。 就在一小时前,裴鸣接到命令,开开心心将指挥权交给吴誉,带了多半活人走地下通道离开了废星。 等到蒙德点头,裴鸣带领的那支队伍距离新首都星已经只剩下二十分钟的航程了。 奥格星的队伍本就驻扎在距离最近的跃迁点附近,最高指挥官蒙德刚刚发布了部署命令,r_ou_眼就看到属于独立军的黑色星舰大批而至,关了麦连骂了十几句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席来人在空间站守着,“”却攀附在潜行的几条线上,海棠拆了一半还在他手臂上半死不活趴着放风,他的心思这才分了一点给自己。 “乐乐,检查一下孩子。” 陈欢只有作为一位纯粹的医生时才敢吹胡子瞪眼,他拿着终端重步踏过来,冷哼一声:“我以为你忘了肚子里还有孩子。” 个人终端温柔的光顺着席来身体的曲线滑了一圈,数据分析很快跳上页面,陈欢看了眼,一声不吭又退回墙边。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事,席来重新扣上衬衫,盯着联系白盐的通讯频道发起了呆。 新首都星有蒙德也有裴鸣,蒙德老家伙或许不中用,裴鸣却是独立军除了席来外的另一颗杀星,要革毕维斯的这条命,有他在席来放心。 独立要塞是吴誉坐镇,虽说这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前科,好歹眼下还没有再犯的迹象,席来也不担心。 他的心四处安好,只碰上海棠总端就要被烫得发疼了。 白盐几次传来的视频通讯都是一片漆黑,只过了几个小时,席来就开始想念这人潜在黑暗里的温度了。 前路似明未明,占领新首都星可以向所有人宣告强势地位,但不能保证白盐的行动完全顺利。 毕维斯的海棠复制品也许可以被小觑,可他本人布置的海棠总端,不到最后一步,没人猜得出结局。 海棠总端就在这七个形状各异的空间站里,扫描回的地图清晰地显示着几个空间站各自的区域。 席来的手指随意地在几个区域里点来点去,嘴里念着点兵点将的词,只希望下一秒白盐就能找到总端。 时间没过多久,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白盐和吴誉的通讯同时到了。 席来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像条短裤,裤腰朝下,裤腿被左右两只夹子高高挂在了晾衣绳上。 他倒也没有手忙脚乱,正常地接通了两只夹子的通讯。 吴誉还好,脸色并不十分差:“总端有数据波动,恐怕出事了。” 白盐也还是那张雕像脸,这种情况下还让席来分出心思在心里夸了他一声好看,“所有终端都接到了倒计时提醒。” 两只夹子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差,但他们都很好地保持住了夹子的面貌。 这就是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两个人,席来面无表情地想。 他选择回答白盐来回答吴誉:“什么倒计时?” 白盐:“海棠开始自动杀人了,所有接入海棠的人,都在死亡名单里。”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席来低头看了眼手臂上尚未完全拆除的海棠,接着问:“还有什么?” 白盐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有些艰难地说:“有两个生命数据……” 席来:“我,还有一个是谁?” 白盐:“吴誉。” 吴誉在另一端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笑着说:“真是毕维斯老狗,杀了我们能暂时阻止死亡名单的运作吗?” 白盐点头:“我想是。” 席来跟着笑了:“我拒绝,双重死亡名单,我选随机那个。” 吴誉接着他的话说道:“还不到我走向死亡的时候,我也多等一会儿。” 终端上的时间以分钟为单位,只剩下二十七分钟。 找到总端,下线总端,救我的oga和他的老师,白盐“哦”了一声,把倒计时拖出了终端。 他笑了一下,雕像外壳顿时有了融化的趋势,他向视频外的席来抛了一个飞吻——作为白部长来说有些不端庄。 向来不知道端庄是什么的席团长飞快地回了一个吻回去,眉眼传波—— 等你。 第四十三章 倒计时变相暴露了海棠总端的位置,白盐当即决定就地整合,由信息小组开始破解发出倒计时信息的原始位置。 海棠总端的层层伪装繁复刁钻,奥格星最ji,ng锐的信息小组一时半会也无法获取任何有效信息,先锋队被迫停在了原地。 白盐没有坐在被先锋队重重保护的中心位置,而是选在队伍的最外侧。即使如此,也有不同的视线远跨过来观察他。 和席来不同,他在名声最差的废物点心时代,也是高高在上的,他的名字从来不会变作实体出现在普通人面前,最常见的地方是机密文件的末尾签名处。 到了奥格星也是如此,他杀伐果断,所到之处往往是流血之地。 因此,在寻常时候,白部长都是众人心里特别的吉祥物。 只有眼下这种要命的时刻,吉祥物才会走出办公室,给自己的简历再镀一层金。 这样的作战机会太少,除了几位和白盐出过任务的老队员比较稳重,新纳入的人到底还是有好奇在。 白盐对那些视线也有所感觉,好在没人敢太明目张胆,他坐在远处,也算是落了个清静。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信息小组的人专注于手底的工作,剩下的士兵在逐渐升起的焦虑中放缓呼吸,开始了自我松弛,白盐也不例外。 他走到现在,关乎生死的关卡经历过多次,只有今天,他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万千人类的性命,和悬在另一端的爱人的性命,似乎都不再是困扰大脑的元凶。白盐在黑暗里闭上眼,呼吸均匀,像是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的耳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不时响起,是席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在许多承载了人类文明的星球,死亡开始逐渐蔓延。 人们被迫死别,被迫成为倒计时结束后的牺牲品,被迫在临终前闭上眼睛,所有的放不下、放得下,就在这一霎都成了不能如何的遗憾。 自倒计时结束,历时6小时,信息小组破解出了海棠总端的位置。 白盐暂时关闭了通讯频道,在y暗环境里默默陪伴了许久的呼吸声像退潮般飞快散去,他冷着脸,向着前方打出了出发的手势。 不同于有所防卫的其他空间站,承载了海棠总端的这个空间站反而并不设防。 毕维斯的多疑不仅针对身边人,看样子是囊括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类。 先锋队安静的突破了空间站的外围,最终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海棠总端看起来和世界上其他的大型数据处理机一样,有繁杂的面板按钮,也配备了几米厚的散热器,多如牛毛的数据线将核心护在了房间的中央。 白盐摘下手套向前走了一步,埃罗想要拦他,被挡回了手臂。 他一手接通通讯,另只手已经触上了c,ao控台的面板。 席来的声音很快在房间里响起,这是自行动开始,白盐第一次完全公开的通讯。 所有士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是最终的时刻到了。 席来的声音像是由所有美好音符组成的一样,清亮愉悦,先道了恭喜。 白盐点头:“是否开始清除数据?” “开始吧。” 在防护盾的保护下,白盐轻轻打开了数据清除按钮的保护罩,只需要一点力气,就能结束这场噩梦了。 他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庞大的数据从头开始运作,散热器工作的声音顿时扩大了几十倍,室内温度几乎立刻上升到了让人不适的度数。 所有人自觉站在了墙边,沉默地看着海棠数据的销毁过程。 死亡仍在继续,但生的权利又从疯子的手中返还给了人类。 在数据清除的同时,埃罗将新的数据注入到了服务器以作覆盖。 没有人商量过该用什么数据覆盖海棠的废墟,但又顺理成章的选择了海棠最初的数据。 在一切还没有开始之时,一位oga发现了可以规避发情期的方法,他自诩天才,最终将调整数据的手段约束于黑色的海棠花里。 那一刻,和之后十几年的每一刻,黑色花朵的生长方向都在远离它降临的初衷。 而此刻,它行走过的“错误”成为空白,出生时的所有善念、热情又填满了名为海棠的实验品。 清除工作走到进度条的末端时,室内的空气已经到了发烫的地步。 白盐穿着防护服确认所有植入海棠的人类的生命数据已被清除完毕后,呼了一口气。 他踩在天平上的爱人终于可以回到地面了。 开始不像是开始,结束自然也不会是教科书里规定的样子。 以奥格星为中央政府的联军发表了第一则官方通告,关于海棠、关于毕维斯、关于死亡,所有的一切在16分钟的视频里有了第一次定论。 死亡的y影自以诺毁灭后第一次从人类头上彻底移开,存活的人们哭泣着相拥,死亡的墙前摆满了鲜花。 海棠总端所在的房间温度已经回归正常,确认没有遗漏的未处理数据,白盐举起手,预备为这次行动画上停止的符合。 他的手还未举过肩头,散热器后的墙壁缓缓裂开,一个没有出现在扫描仪上的房间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房间最多只有一平方米,狭小逼仄的空间甚至透不进任何光线,但外边的人可以看到,房间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死去多时的人。 毕维斯的生死轮转虽然没有超越时间,但r_ou_体的存续算是“成功”。 房间里的毕维斯所呈现的,是普通人类最常见的死亡遗址,尸斑和体液布置出并不美妙的死亡场景,但也是最真实的死亡。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死亡的第一位毕维斯。 在他的脚边落了一张纸条,白盐捡起看了眼——“我们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在很小的时候,老师经常告诉学生,想要了解一件事的全貌,需要由小及大。 但少年人通常贪心,大的命题天然带着吸引力,被宏大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到了这个年纪,宏大的命题依然可以让人沉醉其中。 生命,白盐捏着纸条向身后的先锋队看了看,那些脸庞都很年轻,说是写满了生机也不为过。 可腿边的毕维斯尸体已经干瘪,生命的痕迹几乎已经全部自这具r_ou_体撤出。 他献出了这条生命,又得到了什么? 白盐有些茫然,他下令点燃隔间,火光腾起的一瞬,毕维斯仿佛动了一下。但很快,隔间里关乎生命的一切都被高温吞噬。 先锋队的使命已经结束,后续的工作将由奥格星的普通工作人员接管。 庞大的组合空间站和来时没什么区别,毫无美学可言的胡乱组合,停放在漆黑的太空,像过气的巨兽,哪怕张开嘴巴也不会激起任何尖叫。 白盐沿着来路向外走,他甚至等不及彻底离开这个区域,边走边脱了身上的防护服。 席来的通讯请求就在手边,他滑了一下,熟悉的呼吸声先洒了进来。 “英雄!”席来笑着看他,“准备好来接我回家了吗?” “马上就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这两个人都是眉眼弯弯,风格不同的长相同时向外散发出卸下y霾的样子。 也是这个瞬间,信息小组的组长在末尾惊呼一声。 屏幕里的笑容同时撤离了。 “白部长,我发现了一条海棠副线。” 副线?白盐接过他手中的终端,确实有一条正在活跃的海棠数据处理端。 可是总端已经下线,副线理应一起停止使用。 组长很快理顺了副线背后的数据支撑,汗滴顺着他的脸侧很快滑了下来,他咽了咽口水:“是按照行为模式进行运作的,只有当……” 白盐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喃喃道:“只有我们按照行为模式展开行动,副线就会激活。” 吴誉在数十年的相处里了解毕维斯,毕维斯同样也了解他,这份了解甚至深入到了人性的细枝末节。 外界仍然有活跃的复制品毕维斯,可毕维斯本尊的计算早已跨越时间抵达此刻。 为了被海棠威胁的生命,下线总端、清除所有捆绑的生命数据,这是势在必行。 可是被作为要挟的筹码摆上天平,无论是吴誉还是席来,都会拒绝用自己的性命阻止随机死亡。 直到现在…… 副线的运转依托于吴誉的生命数据,他是海棠的母体,各项数据都是最好的衡量标准。 一旦白盐的行动与预测的行为模式相符,副线就会自动激活,比照吴誉体内的海棠,自动运行复活程序。 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毕维斯的死确实如其所言,收获了他的生。 席来问:“我们……无法杀死他吗?” 组长诚实地摇头:“只要生命数据搜索结果显示毕维斯已经死亡,他的复活程序就会开始运行,从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是不死之躯了。” “白部长,”埃罗紧走几步,“海棠舰向我们发起了通讯请求,请求人是……毕维斯。” 白盐:“接!” 第四十四章 海棠舰神出鬼没,通讯请求递来时已经离组装空间站不远了,等毕维斯的脸跃上屏幕时,双方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同于毕维斯往常的连篇累牍,这次的对话简洁明了。 撤出海棠总端,或者死。 复制品毕维斯比起本尊总是有些许不同,单纯加载了数据的r_ou_体显然无法支撑起毕维斯生前的诸多准备。 经过几次对话,不难听出这些复制品的运转方式——依照数据合理计算应有反应。 白盐对这些复制品毫无兴趣,笨拙背诵毕维斯语录的行为实在上不了台面,他有些罕见地走神了。 海棠总端确实下线了,和海棠捆绑的数亿生命被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可副线上线的前提条件是总端的下线,如果失去了对所有海棠的控制,毕维斯的这盘棋到底在下什么? 没有无辜生命的陪跑,毕维斯怎么敢这么肯定……他们不敢对副线下手? 毕维斯的海棠复制品只能将记录的数据加载于r_ou_体,所有关于毕维斯“丰功伟绩”的一切都停留在他死亡的那一刻。 他的生命不因复制品的存在获得更多机会,只是如一潭死水般重活。 ……不值得。 不值得啊。 白盐猛地回身,他的魂魄归位,跟随身体冲向了火场。 总端下线,让同样植入海棠的毕维斯从死亡威胁里逃了出来。 副线上线,用死亡换回生命。 狭小的空间已经被火光填满,温度可怖,白盐的步伐停在了十米开外。 “灭火。” 有人张了张嘴,无声地问了为什么。 也有人一声不吭上前,先扑灭了近处的火焰。 随着火场的逐渐清理,所有人的为什么都有了答案。 火因毕维斯而起,自然也因他而灭,可这场火的因果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 好像是为了嘲讽,本来就落在地上的纸条做了防火,仍然完好无损。 白盐踩住纸条,俯身看了看,在原本字迹的下方又出现了一行新的字。 “懂得生命真谛的人,可以让短促的生命延长。” 埃罗起了一身ji皮疙瘩:“人呢?” 就这么大的地方,几乎是封闭场所,不要说一具干尸,哪怕毕维斯真的活了,他怎么逃得出去? 白盐正站在原本椅子的位置,他的脚尖踏了踏地板:“传送台。” 海棠舰来得时机太巧太妙,正是他们走到半途之时。 身后的房间刚刚点火阻了视线,又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对于外界的监测也只在常规水平。 更何况,总端的数据下线让空间站的信息陷入紊乱,开一个传送台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毕维斯的目的地在哪儿?他又有什么目标? 如果说那些依靠海棠成功的复制品徒有其表,那么真正复活的毕维斯……他未尽的意志到底是什么…… “席来。”白盐摸上耳机,“拦住那批海棠舰。” 席来向来是不怕事大,只怕事不够大。得了白盐的令,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他吹了个口哨,军装外套半披着就奔出了空间站。 出于谨慎,这次行动事先封闭了周围所有的跃迁点,虽说范围仍然很大,但那披海棠舰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得太远。 上次应对海棠舰监测系统的方法已经灵验,席来轻车熟路打开了内部通讯,只等着海棠舰过来咬饵。 第一发能量炮呼啸而至时,独立军的星舰已经瞬间切换了护盾系统的频率,完好无损不说,被捕捉到的通讯信号剥去伪装,沿着信号的来路追踪而去。 过了五秒,席来:“找到了。” 白盐惜字如金,抿着唇开启了短途跃迁。 短途跃迁说到底耗费能量大,跃迁滋味并不好受,他面色不改,跃迁而出的一瞬定位到了对方的指挥舰,当头轰了一发能量炮。 海棠舰均是h17,各项性能都在良好以上、优秀未满的水平,指挥舰接下能量炮,护盾当即告损。 就在指挥舰被两翼包围将要退至中间位置时,席来的001横空出现。 他向来喜欢炫技,舰体极薄的游隼几乎是滑着海棠舰的两翼生生cha进了对方的队列。 只一艘001并不能改变局面,可001在突进的过程中打开了能量罩,实体化的蓝光虽然也遭受了重创,但为后来的星舰强行打开了一条通道,直取海棠舰群的核心。 席来和白盐本就是同班同学,读书时就几次合作,荒乱的中间那十几年,两人的情报也都忠实记载了彼此的作战手段。 到了此时,内部通讯几乎就是摆设。无需任何话语,独立军和先锋队的配合就像排练了数千次一样,攻防间井然有序,你退我补,将海棠舰群困在了这片星域。 001事成之后已经退到了大后方,席来想起还连着的通讯,哼了一声。 白盐从发现毕维斯复活起就冷着张脸,听他哼声久违地换了一副和煦表情:“直接杀,还是问清楚再杀?” 席来:“杀吧。” 海棠舰都被围在了中央,护盾系统被控,能量罩也破损得七七八八,着实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白盐心狠手辣,直截了当用了大屠杀的手法,连舰带人毁得一干二净。 只是……死亡名单里仍然没有毕维斯的数据。 他好像自那个不足一平方米的空间凭空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外界已经维持沸腾几十个小时,这锅热水冒出泡的人似乎是占了上风,可始终安静的水也是沸水,没人敢小觑毕维斯的布置。 吴誉悄无声息了许久,信息小组仰赖他,把副线的详情打包发送了过去,终于有了回音。 他直接选了视频通讯,神情沾了些喜悦:“找到下线的办法了。” 席来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说。 吴誉的笑带了几分长辈的宠溺,他说:“毕维斯的复活说到底还是依托海棠,总端下线虽然连带着他的数据也隐匿起来,不过还是可以找得到的。” 席来反应过来,吴誉不就是人体总端吗?只要监测吴誉的数据,就能抽丝剥缕,找到仍然利用海棠母体活跃的植入者。 现如今,植入者只有两个人,吴誉是一个,剩下的那位就是毕维斯了。 吴誉将自己的海棠连接进了数据处理器。 而自从海棠总端下线,外界的其余植入者正随着各基站的陆续下线剥离海棠。 只需要一点耐心,也需要一些时间,等候就是。 为了分担吴誉的压力,信息小组也接收了一部分权限,在不知名的星域,亮起的星舰里静悄悄地过滤着数亿个生命数据。 吴誉比信息小组的速度更快,他轻巧地拔开连接线:“我这边没有检测到可疑数据。” 那就在信息小组那边了。 双方的视频通讯没有断开,吴誉手头仍然还有些未完的工作,他似乎是完成了一小节,抬手升了个懒腰,余光看到时间,轻轻喊了声席来的名字。 席来应了声,歪着头等他说话。 吴誉突然语结,顿了几秒才说:“独立要塞日出了。” “哦,那个时间是恒定的,刚才提醒你了吗?” 吴誉摇头,他用自己手臂的影子在墙上圈出一块区域:“看到了吗?是朝阳。”没等席来回答,他又说,“你那里看不到吧,那我把朝阳送给你。” “独立要塞都是我的,太阳自然也是我的,你把我的所有物送给我?”席来笑眯眯地找到他圈出的朝阳,暖色的光斑停在墙壁中央,确实是份漂亮的礼物,“替我收好,回来找你要。” 信息小组几分钟之后也完成了数据的筛选,只剩下不到十个疑似数据,他们叫了席来。 席来懒洋洋地起身挪了过去,看着数据的个数逐渐减少,他走了个神,脑子里还是刚才的朝阳。 组长却“咦”了一声:“应该剩下两个数据啊?” 他挠了挠脑袋,还没有想通为什么筛选出的数据只有一个,就看剩下的那个数据亮了亮,也从屏幕里消失了。 组长:“席团长,所有海棠都已经下线了。” 这是件好事,毕维斯无疑也是海棠的植入者,全部下线,说明毕维斯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席来笑了一下,身体猛地一坠,膝盖狠狠砸在了地上。他茫然回头,视频通讯还在连接状态,那点属于朝阳的光斑还是明晃晃的,屏幕里的人却不见了。 信息小组的组长从未见过席来失态,这位传说中的团长向来是强悍形象,此刻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力气。他也意识到了什么,弯腰想扶的动作僵在原地。 是那位……那位没见过面的天才吴誉…… 他们搞信息的总喜欢给自己套一个厉害称号,吴誉就自称天才。 都是张狂的人,信息小组却对吴誉的天才称号心服口服。 眼下,天才坠落了。 一切结束了。 以一个意外、又好像本该如此的方式,了结在了这里。 大恸于心,莫能复言。 席来感觉自己被一个熟悉的味道环抱着,膝盖的锐痛被包裹在一层发闷的真空层里,他努力吸了口气,还是没能缓解ji,ng神拉张到极致的痛楚。 他下意识呢喃:“白盐……” 白盐伸过来的手将他从窒息的状态拉了出来。 席来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没亲眼看到吴誉离开,可在数百年前人类就已经学会用数据看待死亡。 被筛选出的海棠植入者,第一个离开的就是吴誉,他用他的死终结了副线的复制,也结束了毕维斯的狂妄愿望。 他是海棠的开始,也顺理成章做了海棠的结束者。 席来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仍然煞白,灵魂却落回了躯壳:“他送我朝阳……这是他最后一句话,他不会说废话,朝阳是什么……我该去哪里取他送给我的朝阳?” 太空坟墓自推出起就广受推崇,无风无雨,始终晴朗,是人们死后的好去处。 不知是谁开了头,海棠的三位始创者喜欢把秘密藏在坟墓里,不知是信了当代人道德水平崇高不会乱盗墓,还是信了这里是保守秘密的绝佳场所。 吴誉把朝阳藏在了太空坟墓里。 从白意城中空的墓碑作为起点,往地下再走十五米,一个绝对看不见朝阳的地方,藏了一间实验室。 席来从踏进实验室的一瞬,心如擂鼓,他不知什么在等着自己,冥冥之中又好像知道是什么。 照明系统停在仿阳光这一档,白盐牵着席来逐渐靠近了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其实不用离太近,他们已经看到了朝阳。 一个婴儿。 还没有睁眼,长了一头柔软的黑发,在模拟环境舱里缓缓呼吸。 席来低头看了眼终端,天气预报那一栏始终有以诺星的位置。 即使以诺早已毁灭,可数据依然ji,ng准计算出以诺还存在的话,今日的日出时间。 6:19。 就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这是我写完的第一篇原耽,有很多不足之处,也有一些我喜欢的地方,谢谢陪着我写完这篇文的每一位小天使,我们下一篇再见~ 番外 朝阳和春风 奥格星经过短暂的夏日后,天气迅速凉了下来,因海棠而起的祸事也随之彻底走向了结尾。 毕维斯并没有留下多么关键的涉事人员名单,奥格星的影子八部抽丝剥茧,循了危险实验室的轨迹翻出许多人。 等真正结束一切,已经是最冷的时候了。 比起独立要塞永远温暖如春的恒温系统,席来对奥格星长度并不对等的四季更喜欢一些,气温起伏越大,他越喜欢在这边留宿。 前段时间白盐忙得焦头烂额,只能派陈欢监督他的日常生活是否循规,效果自然不大。 眼下彻底牵出海棠幕后的一干人等,他松了一口气,亲自上手接管了席来的日常起居。 ——席来不乐意。 大概是被白盐监管的第二天,白部长出门开会,席团长光明正大地离家出走了。 陈欢因为之前工作表现不佳,这几天格外狗腿,发现席来开了星舰出门,第一时间向白盐做了报备。 白盐正开会,眉头挑了挑,只说知道了。 往常的八部例会也是有事说事,但这段时间到底是事情杂乱,明的暗的都压在八部头上,例会再紧凑时间也没法缩得太短。 今天不同,白部长在平时言简意赅的程度上再加三倍,刚过中午就散了会。 人们正猜测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就看白部长选了001星舰准备出门,看来是大事。 白盐没仔细推理席来去了哪儿,好像是心灵感应,他设定了目的地就开始闭目养神。 比起担心,他更多的是了然于心。 001没用多久就滑入了新以诺的官方停机坪。 联盟并没有重组,奥格星暂时被迫领取了领头羊的身份,各方势力你推我阻,最终商量着选了一个条件适宜的星球重建以诺。 新以诺刚起步,也永远无法还原出以诺星曾经的模样,但基础建设还是仿照了以诺的样子,用森林和设计感极强的建筑堆积出了一个“高级星球”。 白盐轻车熟路往第一军校走。 重建后的第一军校刚收纳了第一批学生,正是第一学年伊始,学生们还没到松懈的时候,校园里到处都是夹着终端匆忙赶路的学生。 白盐逆着上课人流沿着熟悉的路走向了003咖啡馆。 a班学生的课程与其他人区别很大,虽说涉及面极广,到底人少,为了师生方便,教室只集中在了一片区域。 时间久了,学生们自然摸索出003咖啡馆是距离最近的栖息地,集多功能于一身,是特大号五脏俱全的麻雀。 白盐这张脸在星际间可以畅通无阻,他刚进门,吧台后的服务生就下意识地向下一蹲,蹲了一半想起敬业二字,又站起来点,露出眼睛,抬起食指,往里指了指。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新一届a班学生也大都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里,对自己鬼见愁的身份有些迷茫,迅速顺着服务生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席来早注意到他了,往里边的位置挪了挪,刚挪好白部长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两人太亲密,席来连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都不用问,只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水。 沉默了大概三四分钟,白盐问:“晚餐想吃什么?” 席来:“b餐。” 白盐起身点餐,又端过来,闷头吃了多半,手从桌下伸过去握住了席来的手。 席来已经到了孕中期,小腹有明显的弧度,军装不适合穿,他也没旁的日常衣服,胡乱裹了白盐的大衣。两层外套都极合身,扣子自然扣不上,他就坦荡荡地露出圆圆的小腹。 白盐:“买新衣服穿吧。” 席来埋头吃饭,不理他。 白盐又多问了几句,席来仍然沉默。 沉默的人心里纳闷,他情绪反常有一段时间,不自觉晾着白盐。席来自认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他心里顶着不愿意说话,嘴上硬声硬气“嗯”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没事。”白盐用力握了握他,飞快地刨完盘里的饭,“一会儿回家还是回……” “奥格……” 回程席来还是不说话,情绪几乎跌入了谷底,他恹恹地靠着指挥台在地板上盘腿坐着,忽明忽暗的灯都格外扰人。 刚降稳,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星舰,头也不回地往白盐的宿舍走。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一周,席来觉得全世界都烦人。 白盐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比起闷头纳闷的席来,他生理知识还是要广一些,默默地给自己开了张空头假条。 事情爆发在一个正常的冬日午后,白盐在办公室批同意书,个人终端的提醒音刚响,他了然于心放下笔,在假条上写明日期,整好桌面离开了办公室。 白部长的办公室再次开放已经是五天后,他倒是一如往日的平静,但还是瞒不过周围的人,熟人都知道他这五天是用去做了什么。 众人不敢在白盐面前开玩笑,到了席来跟前胆子就大了些。 席来去八部接白部长下班,遇到的人都眼含暧昧地问好。他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他向来脸皮厚,表情连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 送走熟人,席来双膝稍微分开了点坐在八部的会客厅。他腹间盖了块毛毯,但不像其他人是做遮挡用,单纯是提防白部长的“过度”关心。 果不其然,白盐刚出传送台,视线就在席来的着装上转了一圈,看他穿暖没有纰漏才松了眉头。 席来小声抵抗:“我心里有数,你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白盐点头承认:“你说的是。” 席来的笑意立马跃上眉头:“那把防护等级降一降?”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13节 白盐的眉头也动了动,不过是皱了起来:“上次身体检查……” 他话没说完,席来已经面无表情地捂上了他的嘴,语气毫无波澜:“我知道了,你不用继续说了。” 白盐随即像他刚才那样,笑意轻巧地挂在眉梢,还不安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 冬日正盛的时候,白宅还是暖融融的,距离席来腹中孩子的出生还有不足三个月。 朝阳也已经回家三个月了。 时间虽说已经褪下了严苛的面纱,但还是给不急不缓的人们冷不丁敲一下警钟。 确切地说,白盐和席来并没有为未来的孩子做好万全准备。 起码此时,朝阳还是没有官方姓名。 席来叫他小朝。 男孩听到小朝时会抬起头笑一下,一头柔软的黑发随着笑声晃起温柔的弧度。 席来叫小朝。 小朝笑笑地应答。 两人坐在阳光里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是白盐最喜欢的场景。 他是家中的一员,可他经常将自己置于旁观者的位置。 爱人和孩子都被盛在他深邃的眼底,仿若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席来有时会叫他加入进来。 最近发现了白盐的这个喜好,只在小朝“咯咯”笑时对白盐做个鬼脸。 等到第二年的春天,奥格星短暂的几日春光里,小朝的弟弟出生了。 席来说一个孩子是朝阳,另一个孩子是春风,都是再好不过的象征。 春风比起小朝,眉眼处更像白盐。 也爱笑,笑起来隐隐约约有席来的影子在。 不笑时冷着一张脸,小小年纪有一些白盐在外八面威风的样子。 春风周岁那天家里有人来采访,他警惕地看着陌生人,还不会走,颇无助地躺在床上,两只手不忘捂了眼睛蒙蔽自己。 小朝已经能跑能跳,没春风怕生,抡着两条短腿楼上跑楼下,时不时抱着摄像机交流一番情感。 白盐知道春风的性子,得空趴在床边,给小儿子递了自己的小指以示安慰。 春风还是不笑,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心里已经哭成了雨季。 席来结束了自己的部分,边拆领结边往进走,他注意力都在难缠的领结上,没注意床上的小人。 春风焦心,在床上“嗷嗷”着爬了几下,胳膊一撑,白盐下意识扶了他一把。春风用眼神向爸爸道谢,试探着软脚走了几步,磕磕绊绊地“冲”向席来。 席来感觉声音不对,抽了余光关注了一下小儿子,他喜笑颜开,蹲在地上张开怀抱,满足了小儿子投怀送抱的愿望。 他眼睛比怀里的小孩还亮,因为激动眉头高高挑着:“你看到了吗!” 白盐点头,学他的样子张开手:“春风,到爸爸这儿来。” 春风倒是听见了,回头看了眼白盐,又将头埋进席来怀里蹭了蹭,觉得累了,干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不及冬天再来,席来去墓园向吴誉分享喜悦。 他掰着指头回忆,小朝周岁时口齿含糊地喊爸爸,春风周岁时学会了走路。 席来从来都是最了解吴誉的人,他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朝阳和春风的事,又突然止住了话。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太空坟墓也加入了微风计划,此时正有风吹来。 像吹散所有尘霾的风。 席来在这阵风里呼了口气,大大咧咧地扶着墓碑站起来。 不像最开始的样子,这片空间零零散散立了好几个人的墓碑。 吴誉、伦恩和白意城自不用说,还有事务大臣的照片也在不远处悬着。 席来拍了拍掌下的石头,小声念叨:“找机会还是把他们迁出去,有些体己话我说出来还是会害羞。” 他虽说害羞,还是倚着墓碑念叨许久,嘴上说着怕吴誉嫌烦,实际行动却不见有改过。 直到终端响了一声,席来才伸了懒腰站起来,也没说告别的话,他挥了挥手往外走去。 白盐静静地站在亮处,两只手自然下垂,一只牵了小朝,一只悬在半空。 春风刚学会走路,技能不巧进入了冷却期,两腿暂时忘记了直立行走的技巧,坐在地上拼命去够那只垂着的手,始终不得要领。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席来未语先流泪。 小朝也觉得站累了,坠着白盐的手臂要上肩头,看到席来来了,也是嘴一扁要哭。 席来脚后跟一磕,打算就地转身回墓园去。 白盐文文静静地叫了声去去,他脚跟原地又一磕,奔向了爱人和撒娇哭泣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留一个补车的机会,其实并没有车。感谢春风和朝阳,野兽浪漫就到这里结束啦!!感谢看文的各位,afufu过几天就开新文!! 第1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