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 正文 第1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1节 除了我,谁也不会爱你。 渣受遇上鬼畜攻的故事,强制爱,情节略狗血。 cp:鬼畜s复仇攻 x 一心只想跑路怂包受 梁琰 x 庄深别站错啦~ 一.冬 第1章 渣滓 红球西落,凛冽的风声像得到某种鼓舞一般更加不知疲倦的贯穿着窗缝。 学校角落里的y暗画室因摆满了木架还显得格外狭小,长发少年从一片铅色中转换目光,瞥见握笔的手指上皴裂了小口子,那一点红扎进他的眼睛,穿梭过根根血管,刺得他猛打了激灵。 咖色木板挡住了仅存的一线斜阳,整间画室只有松动的玻璃发出哐哐声,灰色的周遭骤然模糊起来,有个欢快的清脆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喊他:“喂,深哥,回家了。” 他仰起头,渐渐粗重的呼吸似要把一切听觉都掩埋住,迟钝回过头,从发丝的掩映里瞧见一个瘦小的男孩,男孩的大眼睛如此晶亮,像澄澈的天池水,分毫毕现的倒映出他虚伪的狼狈模样。 苍白长指匆忙捂住面庞,他不敢再去看,只听见男孩忽而温柔的献宝:“深哥,我买新画笔给你啊,你喜欢这个我就送给你。”忽而又是歇斯底里的哭诉:“你这个畜生,你一定不得好死!带着这个臭女人滚出去,滚!” 夜凉如水,满面冷汗,腹部的绞痛把他从噩梦里拉回现实,时至他背井离乡的第二周,以恩将仇报的渣滓角色逃离了小县城,一路漂泊到声色犬马的s市,打着追逐梦想的名号意欲抛却过往,却被内心的谴责折磨不已,几乎夜夜噩梦。 塑料壳轻飘飘,已然磕不出再多一粒胃药,没了方圆,他苦笑,大概再也不会有人惦记着他的药吃完了没有,痛吧,他想,活该的。 与此同时,在智能手机还未普及的时代,远在小县城的男孩穿着一身宽松褪色的病号服,半旧的米奇拖鞋还是夏季的款式,一双裸露在外的脚冻得通红,叫人看着着实可怜,他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电话,动作僵硬而执着,双目空洞而红肿,报亭大爷看不下去了,夺过电话:“你这个娃,都给你讲了,人家空号哩,莫要浪费时间,快些回去养病吧。” 男孩怔怔的,起初还倔强的不肯松手,半晌终于撂下电话,他眨动大眼睛看着老大爷,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假如一个人决心要离去,是不会因为挽留而回头的,何况他连挽留的机会也没有留下,抬袖揩去眼泪,对着灰暗的天空骂了声:“去你妈的吧,老子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以后吃好喝好,再也不用省钱给你买东西了。” 第2章 银行卡 廉价小旅馆隔音效果不好,天蒙蒙亮时楼下厨房的油烟机声就嗡嗡的震着整栋楼,庄深彻夜难眠,等到一束光点从窗帘缝隙里偏移到他的眼时,倏然坐起身来,长发倾泻到苍白脸侧,明黄的光晕把发丝染成根根金线,少年睁开泛青的眼皮,把干涩发痒的眼睛揉到连睫毛都零零碎碎耸塌下来,迎着晨曦看去,他的右睛眯成条缝,眼尾一颗黑色小痣冲淡了几分稚嫩。 深秋季节,只着一件毛衣已经不足以保暖,但他走得匆忙,实在也没脸回去多捡一件衣服。 老家的房子在一年前母亲去世时已经卖了,那伙流氓用拍下的小视频敲诈方圆,摆明了欺负他们两个势单力薄的少年,庄深怒火中烧,但那视频实在难以入眼,如果报警,流氓们就会在小县城里把照片,视频传开,到时方圆的脊梁骨能被人戳穿,他空有怒气最后也只能把钱取了给他们,现在卡里所剩无几,趁着画展还未开,他想去附近的银行取些钱。 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戴上一个黑色鸭舌帽就下楼去了,正遇上厨房的伙计被老板娘教训,话里话外责怪他昨晚忘记断电,所以油烟机才坏了的,小伙计不服,反驳着油烟机早就坏了云云。 庄深在这里住了三天,小伙计瞧见客人下楼眼珠一转,同老板娘嬉皮笑脸:“别骂了,你这么凶会吓走客人的。”老板娘翻个白眼,气哼哼去厨房鼓捣油烟机。 “诶,你去哪啊?”小伙计追上来。 庄深被门口窜进的冷风冻得缩了缩肩,他不大想搭理这个人,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小伙计把他误认作是个美女,他还闹个急眼,头也不回道:“出去逛逛。” 小伙计浑不在意他的态度,偷偷歪着头看他,打心眼里感慨这个男孩长得比电视上明星还好看,只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帅小伙为啥要留着长发,从背影看去雌雄莫辨,害他闹个笑话。 小伙计傻呆呆盯着他,忽然见他转过头走来,一惊,咧开嘴:“你咋又回来了?” 庄深压了压帽檐:“嗯你知道附近哪里有xx银行吗?” “哦!在南边。” “南边?” 小伙计往脑后指了个方向:“对,你往南走,然后过个马路往西。” 庄深往他手指方向看了看,苦恼的蹙着眉:“往西?” “” “” 小伙计:“帅哥你是不认识东南西北吗?” 庄深面露尴尬,摆摆手:“算了,我路上问人吧,谢谢你。” 小伙计赶忙说:“诶,我正好也要去xx银行取钱,你等我拿个卡,我带你去吧。” 于是庄深一路被聒噪的小伙计问东问西,小伙计是个热情的人,庄深晓得他没恶意便也能答就答,不愿答的诸如爹妈,诸如方圆,他都笑笑混过去了,小伙计又叨叨起家里父母和几个顽皮的弟弟妹妹,说得逗趣,庄深笑着笑着舌尖苦涩,在大马路上发起呆来,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最稀松平常的东西,他一个也没有了。 “喂!当心!”一股大力把他横向扯开。 衣袖擦着疾驰而过的轿车,他的手臂被冰冷坚硬的后视镜刮得生疼,若不是小伙计即时拉开他,他就要被撞到了。 按住手臂,惊魂未定,他们已经走到银行门口,那辆车也在几米远处急刹住,司机下来,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摘下墨镜,有些恼火的冲他们叫嚣:“你走路不看着点吗?” 小伙计嚷嚷:“诶你这个人,撞到人还这么凶,赔钱好吧?” 庄深拧起眉,想着手臂铁定是青了,本来计划今天取钱可以买画具回去练习的,这下可麻烦了,他不大想跟这个蛮横的司机吵架,对方锃亮的轿车昭示着他们惹不起,闹到最后无非被扔几张臭钱,还得白挨一顿羞辱。 “我没事,”他拽拽小伙计:“别跟他吵。” 小伙计忿忿的瞪着司机,这时后座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眉宇间拧着不耐烦的年轻男人,他个头很高,面容硬朗,这大冷天只穿着一件深蓝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显出几分超越年纪的稳重干练,庄深心道果然车里坐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公子哥打断了司机的话,向他走了几步,言简意赅:“抱歉,需要去医院吗?” 小伙计扯了扯庄深,嗓门小了些:“要他赔钱吗?” 许是男人通身的气派让人不由得感到矮了一阶,显然他也是不愿纠缠的,庄深与他对视,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摇头转开眼神:“不用。”语罢,拉着小伙计快步走开。 对方也一点儿不废话,只是几不可察的眯了下眼便也径直往银行走去,巧的是他们取号正好在同一个窗口,一前一后办理业务,庄深坐在服务台座椅上时总觉得脑后有双眼睛在打量自己,倒不是自作多情,只是两人刚起了冲突,他觉得难免会被对方敌视,因而取了两千元胡乱揣进兜里,低着头,帽檐挡住了视线,与公子哥擦肩而过时脚步很急。 他记得把银行卡夹在钞票里的,但回到旅馆把两个裤兜都翻出底来也没找到银行卡,仔细一想八成是揣钱时不小心掉的,匆忙赶回去,也已经找不到了。 第3章 死气 漆亮轿车飞速滑进铁门,把道旁栽种的木槿花枝牵扯得摇摇曳曳,优雅姿态像极了在二楼阳台踱步的女人,丝毫没有被家主即将去世感染上一丝一毫的悲切,老管家焦急侯在门口,瞧见轿车停在台阶下,正欲恭敬上前,身后猛然窜出一个少年,直直扑进那高瘦挺拔的男人怀里。 “哥,”他闷声道:“他们讲我爸要死了,是真的吗?” 对方蹙眉不答,只抬眼与二楼的女人对视,略一颔首,随即揽着少年进屋:“父亲呢?” 少年哭丧着脸引他上楼,一头新烫的金色卷毛显然是ji,ng心打理过的,与这满屋子古老的红木摆设格格不入,他环着男人的腰,万分依恋的问着:“他真的会死吗?天呐,我才刚回来,他怎么就要死了呢?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上次打我的时候还那么有力气,现在躺着都不能动了我妈和二叔也说” 男人烦躁的扯开领带,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又收了回来,将聒噪的男孩拉到一边,肃然训斥:“梁致,不准在父亲面前说这些话,他还没死。” “”少年有些委屈的瞪着双目,观察着他的脸色忍不住小声辩解:“我妈就是这么说的,二叔也这么说我可不想他死的。” 梁琰深吸一口气,胡乱揉了揉他的黄毛,随即转身开门,已是换上了小辈该有的恭敬谦和模样,梁致靠着墙揪了揪一撮乱发,听见大哥同屋里人打着招呼,“母亲,二叔”语气熟稔而疏离,唤父亲时却温和的压低了声调,与他素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大相径庭。 老管家在门口与私人医生交谈,想招呼梁致也来听听,梁致却懒得记那些生涩的病理,横竖他爸都是要死了,吊着一口气也拖不了几天,他听人说了,他爸不肯闭眼是在等三姑,人要死时大抵都是这样,要把想见的人都见全了才能瞑目,跟得不到玩具誓不罢休的小孩儿似的。 梁致觉得没甚趣味,甩甩手:“你叫大哥来听吧,我可听不懂。”说罢满不在乎的下楼去了。 老管家心头发凉,只觉这个家里,妻子不像妻子,弟兄不像弟兄,亲生的还不如抱来的,待床上那位咽了气,恐怕整个梁氏都要翻个底朝天。 第4章 梁太太 梁文隽是胃癌食道癌并发,弥留之际骨瘦如柴,又兼黄疸遍布全身,看起来十分的可怖,主屋里或坐或站挤了许多探病的亲友,林婉披着一条羊绒围巾面无表情的退居在阳台边,她能察觉到梁文隽虚弱的目光,即使快要死了也依旧那么令她厌烦,清冷的晚风撩起她乌黑卷发,年近四十的女人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洁如月,可惜她不爱她的名头——梁太太,或者说她想成为的是另一个人的梁太太。 梁家的老二梁文博打着电话进来,梳着个大背头,西装革履,脚下生风,进了屋子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只与一众亲戚点头示意,直直的冲梁文隽走去,他这一派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模样,恍惚让人错觉他已经是梁家家主了,林婉同他使了个眼色,漫不经心的更往阳台躲了躲。 梁文博俯身与病人说话也是带着三分笑意:“我劝了三妹许久,她肯来了,你不要焦急,我派去的人说她马上就到。” 梁琰站在床边,只觉二叔这句话一点也不像在安慰将死之人,倒像是催命来的,他看着他旁若无人的走去阳台与林婉攀谈,林婉似与他起了争执,他却仍旧是笑,连背影都写着志在必得。 深夜,铁门沉重的滚动声吵醒了昏昏欲睡的病人,他艰涩道:“是小妹来了吗?” 梁琰回他:“是三姑,二叔去接她了。” 不多时,只见一个瘦小ji,ng悍的女人从楼梯上来,她个头不高,冷着张素净的小脸,与身旁笑面的梁文博不同,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模样。 梁琰打小跟在梁文隽身边教养,见她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近二十年未曾踏入梁家主宅,这座华丽却y沉的房子,梁姝目不斜视走进房间,微微拧起了眉,仿佛已经闻见了她大哥腐烂的气味,一干亲戚打量着她,暗地猜测着梁文隽会如何将家产分一杯羹给这个小妹,有老辈触到她的目光想同她客套一番,刚调动起嘴角的弧度就见她迅速转开了眼神,细长的眼尾带着一丝不屑与怨怼,也便没人再自讨没趣了。 “三妹啊,你可真够无情的,你晓得大哥有多想见你,却还姗姗来迟,难道想让他死不瞑目?他可是一直都不肯闭眼。”梁文博自然的搭上她肩,装作兄妹情深的说着悄悄话。 梁姝骤然一顿,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他面子,冷哼一声掀开他手,扬声道:“别y阳怪气的,轮得着你来说他吗?有这工夫不如去找你的老相好叙叙旧。” 众人皆是一惊,林婉与梁家两个弟兄的情爱纠葛,年轻时闹得轰轰烈烈,可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梁文隽又向来护着林婉,亲戚间心照不宣,已经很久没人敢提起这件事,此时半看笑话的偷瞄向阳台边的林婉,唯有梁致傻傻的站在他母亲身边,嘀咕一句:“嗯?都看我干嘛?” 林婉咬紧了牙,掐着围巾不敢发作。 第5章 遗嘱 梁文隽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给梁姝的公司搭生意,可惜梁姝始终对他很冷淡,即使在他将死之时,她依旧不肯坐到床边与他温言几句。 梁文隽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兄妹俩都不说话,梁文隽叹了口气撑着坐起身来,竟抖着手拔去手背上的针管,又把压乱的发 好,一边苦笑念叨着:“生病真是麻烦。” 梁姝笑不出来,靠在墙壁上看他,知道他现在已然强弩之末,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但眼前这个丑如骷髅的人和她年少时印象里帅气敦厚的大哥实在有天壤之别,她甚至疑惑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里,她经年累月的恨还有没有意义。 “你要跟我讲什么?” “小姝,你坐到我身边来。” 梁姝盯了他半晌,冷笑:“我不去,你这个人控制欲太强,我还是离你远一点的好。” 梁文隽有些失望,但也不勉强她:“小姝你还在怪我。” “是,不应该吗?”她想到什么,情绪激动起来,但还忍着怒意故作平静的嘲讽他:“你这个人什么都想要,所以你现在要死了,什么都要失去。你终于尝到失去的滋味了,我还挺为你高兴的。” 梁文隽沉默的按着手背上冒血的针孔,他翻开掌心,又翻回手背,回忆着他心爱的女人,他呕心沥血的企业,欲`望,权力,得到,失去,所有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但他仍有牵挂,无法放下:“我想让你回来帮忙打理公司。” “什么?”她觉得好笑:“你怕是忘了我已经不是梁家人。” 梁文隽不理会,兀自言语:“文博玩心太重,心思不纯,公司交到他手里我不放心。你的身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小姝,回来吧,帮帮大哥。” 这件事非同小可,梁姝接着这个烫山芋,满腹疑虑,大哥到底是走到什么样的境地才会来求她,本能的拒绝:“你有儿子,怕什么。” “梁致?”他摇摇头:“除了吃喝玩乐屁也不会,林婉太惯着他了。” “还有一个呢。” 梁文隽抬起眼,目光如炬:“梁琰确实不错,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梁家人,这样的身份如果没有你做后台,恐怕难以服众,况且” 梁姝瞧着他ji,ng明的算计模样,毫不留情的戳穿:“你怕他将来抢梁致的?” 梁文隽闭上眼:“他和我太像了。”看上的东西,不折手段都要得到,他不禁有些后悔,把这种侵略性的意识教给养子,但重来一回他又不得不教他这样,没有梁琰,梁致就是个任人宰割的肥羊。 梁姝张了张口想骂他,却又不知该骂他什么才好,高处不胜寒,坐上梁家家主的位置若不事事算计早就被啃得骨头渣也不剩了,但她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实在不耻,见他瘫软在枕头上的样子,只恨恨道:“将来梁琰和梁致的事,我不会管。” 梁文隽见她答应回来了,顷刻间脱力,在她开门的瞬间叫住她:“小姝大哥对不住你。” 梁姝没有回头,只昂首涩声:“晚了。” 众人守在门口,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门开了,梁姝睨着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手一举拦在门口:“都给我安静,大哥累了,遗嘱在我这里,管家请大家楼下喝茶吧。” 梁文博想去夺,被她甩手躲开。 “二哥急什么?从明天起,我会回梁氏帮你一起打理公司,咱们兄妹分别这么久终于又能团聚了。”说完这句如愿看到对方惊愕而隐含愤怒的嘴脸,不禁心头痛快,又向躲在人群后面的女人看去:“林婉嫂嫂呢?大哥想同你说说话。” 事实上,梁文隽已经说不出话了,剧痛侵蚀了他的身体,而他美丽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本应是世间最亲近的人看着他即将离去并没有多少悲伤,林婉甚至不愿靠近他,神情里写满了对他的冷漠和不屑,梁致拽着母亲的衣服,大约是觉得他模样太过可怕,只敢好奇的瞄几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梁文隽死前紧握着养子的手,听见养子克制的哭泣,欣然一笑,眼前白光乍现,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沉沉睡去。 第6章 、抱歉,需要去医院吗 两千元在s市仅能支撑庄深住一个月的旅馆,他手腕肿了不能长久的绘画,做了一些素描练习也有失水准,老旧的房间里有股霉味,他把窗户打开不一会儿又觉得太冷,小伙计拿着一碟炒蚕豆来找他玩,一边嘎嘣脆一边气愤的替他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唉,”小伙计一拍大腿,瞅着他青紫一片的手腕:“你就该敲他一笔,这不是白吃亏吗?” 庄深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眼睛没离开画板,他在想当天那个公子哥会不会捡到了他的银行卡,假如捡到了要怎么去找他要回来,他询问了银行职员,职员不肯透露客户信息,但那张银行卡开户人并不是他自己,即使挂失,他也无法提供开户人身份证号码,一时愁闷不已。 心思不集中,转动手腕时一阵刺痛。 小伙计嚼巴嚼巴蚕豆,大方的递出碟子邀请他一起嘎嘣脆:“明天你想吃什么得自己去跟老板娘讲了。” “嗯?”庄深捻了一粒豆子扔嘴里,看向他:“你有事?” 小伙计嘿嘿一笑,神神秘秘:“你可别跟老板娘说啊,我只告诉你,我接了个私活,一天有这个”他比了个八,甚是激动:“这个数。” 庄深:“八十?” 小伙计无语:“什么八十啊!?”他把手势做得更夸张了些。 庄深登时惊叹:“八千?” 小伙计手一抖,蚕豆差点晃出去,他不知道庄深是见过啥大世面还是仅仅缺心眼:“你当我去抢啊?八千那倒也不至于,就八百吧,抵得上小半个月工资了。”说到这,他灵机一动:“你不是银行卡掉了吗,缺钱用吧?跟我去干两天活怎么样。” 庄深被方圆做鸭的事弄得心理y影,本能的对来钱快没好印象,连连拒绝:“不不,我” “你别怕啊,虽然你不会烧菜,但是在厨房打打下手洗菜切菜没问题的,来吧。” “烧菜?” “是啊,不然我还能干啥?你刚来s市可能不知道,最近死了个大老板,他家可有钱了,我一个好兄弟刚好在他家办的丧礼上做厨师长,就说缺人手叫我过去,你要去那就一句话的事,我和我那兄弟可铁了,老家一个村的,”小伙计十分得意:“他住村头,我住村尾。” 庄深开始有些动摇,他现在确实太缺钱了,想上街去作画赚钱奈何手腕肿了,这会儿也顾不得端清高的架子,便答应了去帮忙打下手。 梁家家大业大,办丧礼包下了s市最好的鼎原酒店,梁文隽生前官商道朋友众多,因此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庄深跟着小伙计去后厨,路过一楼大厅时偶然瞥见人群中一个身影,有些眼熟,但带路的大师傅催得紧,他也就没去细看,小伙计仗着和厨师长关系匪浅,把庄深弄去摆盘,他自己倒忙着炒菜雕花一刻没歇,厨房里一直到下午靠近三点才清闲下来。 庄深饿久了胃疼,今日出门匆忙,他也没记得带胃药,厨房很快就要准备晚上的食材,他不想给小伙计添麻烦,想着这家酒店就在马路边,四周繁华,便寻了个上厕所的理由想跑出去看看有没有药店。 长发盘在厨师帽里,他这身打扮若走在路上还是很扎眼的。 考虑到自己路痴,出了酒店大门便找门迎姑娘询问,姑娘指了指右边,告诉他过了十字路口就有一家药店,这比东南西北的简单多了,他加快脚步,瞧见绿油油的药店招牌就在眼前,正要跑过马路,一声刺耳的“滴滴——”贴着他后心,把他吓得一个踉跄。 厨师帽滑落下去,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若从背影看,活脱脱是个俏厨娘,可他今日当定了背影杀手,半是惊恐半是恼怒的回头,在瞧清楚开车人的脸的空档骂出一个响亮的草,然后便怔愣在原地。 他在想是不是和s市的马路八字不合,还是和这位冰块脸的公子哥前世有仇,怎么每次倒霉都遇见他? 对方显然也听见他冒出的脏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而后缓缓摘下细边眼镜,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再一次说了:“抱歉,需要去医院吗?” 第7章 谋杀 庄深从来没像这一刻,觉得‘抱歉’两个字如此欠扁,新仇旧账涌上心头,他没注意到公子哥衬衫袖子上别着的黑色丧章,语气不善:“我没事,请问你上次有没有捡到我的银行卡?捡到就还给我。” 他冒冒失失没头没尾的,说完就后悔了,对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拦路勒索的弱智。 庄深顿时一阵心虚,补了句:“要是没捡到就算了。” 双方僵持着,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 “捡到了。”梁琰靠回座椅,踩油门猛打方向盘绕着庄深甩出一个漂移,紧接着恶劣的将吓得腿软的少年抛在后面,汽车喷出一股油腥尾气,呛得少年连骂人都骂不出。 庄深觉得他是在耍自己,甚至怀疑这公子哥已经不记得上次在银行见过面的事,但那辆杀千刀的车在酒店门口停住,对方一脸平静的冲他道:“过来。” 绕过一楼大厅嘈杂的人群,庄深跟着他上楼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个小心眼的公子哥就是包下鼎原酒店的梁家人之一,出于画者观察的本能,他还猜测公子哥和去世的大老板一定感情很深,因为他发现他的眼睛有些肿,一路上都板着个脸。 当然了,他生气的想着:也可能这人天生面瘫。 庄深不像小伙计会同人搭讪熟络,梁琰不和他说话他也乐得当锯嘴葫芦,只是他胃疼得厉害,梁琰步子迈得大他只能快步跟上,鼎原酒楼里全是为丧礼而来的客人,但大多聚集在一楼,因而客房部楼道里异常空荡安静。 上了三楼刷卡进房,庄深拘谨的站在门边,梁琰却让他坐下等一会,紧接着什么也没交代就出去了,庄深别扭的待着这间房里,不懂这人搞什么名堂。 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安全通道口,一男一女压着嗓门在争执。 林婉哭诉:“原来你早就有别的女人,还养了个私生子?梁文博,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t都不知道外面还有个种,你听我说,这不重要,谁晓得梁姝那个疯女人是不是胡说的,她的话你也信?咱们的事才是大事。” 女人捂着脸细细啜泣,半晌放下手:“我不同意,梁致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不为他打算。” “小婉,你相信我,”男人抱住她:“我也没料到老大会让梁姝回来,现在要把梁家彻底握在我们手里,只有把梁致的股份也给我我保证绝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不”女人挣开他:“文隽和我说过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梁致的。” “我大哥?”男人似乎耐心用尽,嗤笑一声威胁道:“你听他的?我大哥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现在你只能听我的,小婉,你跟在他身边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小了。” “是你,是你叫我把他的药” 忽然,门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梁文博机警的捂住林婉的嘴,打开安全通道门,却只见一个推着保洁车的工作人员路过。 第8章 惊喜 庄深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眼看着厨房就要开始忙碌,他想着横竖这场丧礼还要办两天,大不了明天再来找公子哥要卡。 刚打开门就撞上了梁琰,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梁琰迅速侧身进来,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轻巧的带上门,就着这个古怪的姿势看向猫眼。 他手劲很大,松开时庄深白`皙的脸颊上被按出两道红印子。 一时气氛微妙。 庄深涉世未深,观察到他隐忍怒气的眉头,不自觉脑补出一些危险的画面,譬如大家族恩怨情仇,外头有人在追杀他,想着想着就后退了两步。 “唔我的卡呢?要是找不到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梁琰猜到他那点无稽的心思,好笑的看了看他的厨师服:“你是在厨房工作?卡不在我身上,你留个电话,等会儿我让助理送给你。” 庄深忙不迭点点头,胡乱报了串号码,慌张遛了。 “12位?”梁琰看着他夺路而逃的滑稽背影,前一刻还沉浸在养父可能是被家人谋杀的震惊中,此时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有些想笑,连银行卡都不要了,他有这么可怕吗? 梁琰的私人助理周楠先一步到公司,推开会议室的门发觉老板竟然迟到,他们明明是一前一后出的酒店,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在酒店门口绊住了脚。 梁琰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叫他寻个隐蔽的地方说话,而后沉声道:“找家靠谱的私家侦探看着梁文博和林婉,再订两张去纽约的机票,我和梁致的,越快越好。” 老板要监视他二叔和母亲?还要把弟弟立刻送走?周楠只愣了一秒,立刻进入他高级助理专业的角色:“好的。”但随后,他敛容屏气,以为老板还要吩咐什么y谋感十足的任务,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正经? “把三天前我捡到的银行卡找出来,失主找来了,对等等,不着急,你查一下他,我要详细信息,包括他的家庭成分和社会经历。” “?”周楠满脑门问号,如果他没记错,司机王叔跟他唠过嗑,说失主是个扎着小辫子大冬天耍酷只穿一件毛衣冻得脸都白了的看起来就没好好上学的男孩,但既没敲诈也没碰瓷,连架都没吵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路人,这是怎么惹着老板了,要查人户口。 他旁敲侧击:“要跟踪吗?” 那头顿了一秒:“暂时不需要。” 梁致陪着母亲出席丧礼三天已经无聊透了。 自打他父亲去世,虽然上头有个名义上的长子梁琰顶着,但所有亲戚都知道他才是亲生的,林婉每日天不亮就叫他起床续香,他无ji,ng打采的跪到家门口的火盆旁,烧一两张纸做做样子,再被带到鼎原酒店去和一群压根不认得的叔伯阿姨亲切打招呼。 他大哥这两日公司丧礼两头跑,他也没抓到机会和他玩耍。 一大早又被母亲提溜到火盆旁烧纸,他知道昨晚大哥回主宅睡觉的,管家告诉他他大哥今天还没出门,梁致蔫了吧唧的跪着,眼睛紧盯着楼梯,看见梁琰穿戴整齐的下来,立刻直起身板,跪得比专业嚎丧的还标准。 梁琰走到父亲遗像前供奉磕头,梁致找准机会撒腿就往他车跑,一边跑一边通知:“妈,今天我坐大哥的车去酒店。” 林婉拿他没办法,只能嘱咐梁琰看着他别让他胡闹,养子是个稳重的人,虽然与她不亲近,但梁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很听他的话。 “母亲放心。”养子说道。 恭敬的态度十年如一日,‘母亲’两个字从他嘴里毫无感情的吐出,更像是虚假的仪式。 但今日梁琰狠狠打碎了他们勉强维系的冰面,在隐瞒了所有亲属的情况下亲自把梁致送回了纽约的学校,待两日后回来,林婉和梁文博两位家长兴师问罪,他淡淡一句:“这是父亲临终所托,让我务必把弟弟尽快送回学校,父亲一向是如此教导的,小辈们需以学业为重。” 梁致到了国外,梁文博的转让股份计划不敢明目张胆,只得暂时搁置住,他自然是气愤的,但架不住这是梁文隽的遗言,又有梁姝横cha一脚说梁琰做得对,只有林婉作为母亲责怪他擅自带走弟弟,让她担心。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梁琰拦住她,低声道:“父亲是梁致的父亲,这世上只有他,是绝不会害梁致的,母亲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周楠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梁琰出国前后三天时间,他已经把私家侦探安排进了梁文博的办公司和林婉的下午茶姐妹团。 出于职业素养,他顺带查了林婉和梁文博的感情史,然后就惊讶的发现,银行卡开户人是一个叫庄淮的女人,梁文博情史资料里也有一个叫庄淮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并没有在他身边待多久,资料也仅仅只是留有一个名字和她的职业,陪酒小姐。 周楠查到银行卡账单记录里在1993年初户头多了一笔二十万的进账,九个月后庄淮在老家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是丢卡的长发少年,庄深。 “二叔的私生子?”梁琰紧锁眉头:“能确定吗?” 周楠:“不能,庄淮私生活很乱,生下儿子也没有回来找过梁文博。” 梁琰坐在办公桌后反复对比两份资料,眸色越发y沉,半晌沉默后冷不丁笑了:“有趣找人跟着他,我要知道他接下来的行踪。” 周楠被他笑得一阵发毛,之前还在想老板是不是看上了那男孩,现在他觉得不太妙。 梁琰:“银行卡呢,还给他了?” “还没。” “不用还了,放我这里。” 第9章 画展 在酒店厨房干了三天活一共赚两千四,去服装批发市场买了件羽绒服三百,买了条裤子八十,穿上新衣服走路上胃痛晕倒送急诊拍片配药一千,夜风把碎发吹到眼皮上,庄深拎着塑料袋从公交车上下来,路边餐馆的灯光一照,脸白得跟太平间诈尸似的。 犹豫再三,还是进去吃了碗面,青菜ji蛋面,不敢放醋不敢放辣,挑一筷子起来塞嘴里,除了烫没别的感觉。 他的胃真是饿坏了,肚里没货会疼,骤然有货也疼,狼吞虎咽了两口猛地站起身跑出店外,全给吐出来了。 呕得眼珠子充血,本来不觉得有多难过,眼泪滚进嘴里的时候还是猝不及防的委屈了,面没尝出味道,眼泪有,咸的。 口袋里统共还剩一千,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像路边脏兮兮的乞丐一样睡大街了,想到这里控制不住的伤心,他那被车撞飞的妈是个远近闻名的s_ao`货,别提养孩子了,连养活自己都是指望着嫖`客口袋里的钱,但她也不是太坏,至少没让他睡过大街,没饿过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胃不好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妈有时候喝多了会骂他:“麻雀窝凤凰胃,迟早饿死。”骂归骂,她清醒的时候又会经常煮些养胃的汤给他喝。 庄深已经很久没有从记忆里搜寻到关于母亲的温暖,现在,他忽然很想她,即使她是个喜怒无常的d_ang 妇。 到s市他本来也没打算久待,半年前在老家听说十一月s市会举办莫奈的画展,对于艺术生来说这是个足以仰望一生的人物,但那时候方圆还在做卖屁股的生意,他不想用这种钱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事实上,他简直恨透了卖 y 这个行当,他妈曾经把男人带到家里来搞,被他放学撞见,从此对男女性`交就生理厌恶,后来方圆被一帮畜生拍视频,他看到一半就疯了,除了逃跑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寒风很容易把眼泪吹干,他回到餐馆吃完了那碗面,把荷包蛋挑出来喂给了街边一条脏兮兮的黄狗,回到住处已经将近凌晨,掏出塑料袋里的胃药吃了一颗,躺平了没几秒又把腿缩了上来。 太冷了,s市给他的最初印象,就是灌进骨髓里的冷。 但人们常说否极泰来,他好像又一不小心邂逅了一丝阳光。 周二,y,西北风34级,零下1c。 非节假日画展门票只要一百,他特意等了一周才去看,人不算多,至少不会被挤着往前,可以停下来细细欣赏,美术书上的照片和原画还是有区别的,隔着一层玻璃,柔和的上顶灯把颜料蘸在笔刷上的走势都照得分毫毕现。 他时间够充裕,眼睛盯着三米长的名作《紫藤花》看得一眨也不眨,从左往右,他缓慢的转动身体,往右边挪了一脚,极轻的撞上了身边的人。 “啊不好意思。”沉迷之中吓了一跳,他立刻缩回肩与人拉开距离,视线里起初是暗条纹的西装,那人的肩膀平阔,下颌骨线条分明,薄唇抿着,一双略显y沉的深邃眼俯视着他。 是他?庄深抽了口凉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傻愣愣的瞪大了眼睛。 梁琰瞧着他的呆样,勾起嘴角:“好巧,又撞上了。” “巧。” “大厨好清闲啊,工作日看画展。” “不不,”庄深见他误会,忙摇头:“我不是厨师。” 对方却好像并不多意外,也没追问他的职业,仅仅点点头:“哦~” 四周看画的人脚步很轻,庄深和他站在巨幅紫藤花前感觉呼吸变得很慢心跳变得很快,他不知道该绕开公子哥好还是继续这么站着好,若贸然绕开似乎不大礼貌,但和他这么站着,他又忍不住想起上次的事。 胡诌的手机号,实在太丢人了,明明自己是丢了卡的,却好像做贼一般的逃开。 他的脸控制不住的发起热来,余光瞥见公子哥转过的视线,慌忙把脸扭到一边,他简直想钻进画里躲到紫藤花后面,才能勉强遮一遮他这不争气的红透的脸。 “你的卡,拿去。” 没有料想之中的嘲笑,庄深垂着眼睫木愣愣的伸出手,指尖刚搭上卡边,对方又缩回了手。 “会画画吗?” “嗯。”他顿了顿,补了句:“一点点。” “替我画幅肖像。” “啊?”他脑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以公子哥的身份要什么好的画师没有,他这半吊子哪里好意思献丑:“不,我画得不好,你找别人画吧。” 梁琰:“别人的卡又不在我这,我找谁去?” 庄深哑口,他脑子硬生生给梁琰带沟里去了,压根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卡被人捡到了,不理直气壮的要回来,还要被威胁讲条件。 梁琰很绅士的没再咄咄逼人,还和他一起慢悠悠看完了所有展线上的画,庄深走到最后一幅时故意不动,但梁琰大有你站到闭馆我无所谓的意思,遂作罢。 出了展厅,梁琰热情好客的开车送他回家。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旅馆门口:“明天有空吗?” 庄深开了下门,打不开,跟个吓傻了的鹌鹑似的:“干嘛有,有什么事?” “画我啊。” 车里空间狭窄,他被梁琰似笑非笑的盯着,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他的心尖,只觉得脑子彻底炸开了烟花:“我能不” “就这么决定了,我让助理明天早上来接你。”车锁发出一声轻微咔嗒,他收回多情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点了点方向盘:“下车。” 第10章 梁家家主都有一副油画,上一任家主梁文隽的油画前两天挂起在主卧墙壁上,二叔是个花花公子,外头小情人众多,因而除了周末家庭聚餐他是不会回来住的,梁琰猜测二叔不回来住还有一个原因,他害怕挂在墙上的梁文隽,毕竟杀人凶手多多少少都会怕死者索命。 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洒在那幅画上,框边像落了层金粉。 梁文隽是个严肃的人,但画师把他的嘴角勾勒得微微上扬,看起来和善许多,梁琰想着等二叔死后,这副油画就会被拿下来,二叔的就挂上去,到那时梁致作为下一任家主住进这间房间会不会不喜欢呢?如果告诉他二叔和母亲一起害死了父亲,他想象不出没心没肺的弟弟会是什么表情。 “他来了。”周楠敲敲门,示意老板去会客。 从画上收回视线的时候,梁琰眸子里闪过一瞬y狠,他慢慢从楼梯下去的时候,沙发上挺直腰背坐着的少年听见脚步声仰起脸看向他,桃花眼眼尾弯弯,睁大的时候看起来很无害,梁琰对他微微一笑,他拘谨的立刻站了起来。 画具从腿上滑落下去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他慌忙去捡,散落的画笔滚得到处都是,不由得脸热起来。 一只铅笔滚得有点远,他伸长了手去够,被另一只手抢先捡起。 “这是先热热身?”梁琰递过笔,很自然的把画架画板拎了起来。 庄深羞赧的笑笑,拂开一丝垂落下来的头发,低声道:“谢谢。” “时间还早,我猜你没有吃早饭。” “唔不用客气” 梁琰顿住脚,回身俯视他:“刚好我也还没吃,陪我一起吃吧。” 两人一高一低站在台阶上,庄深险些又撞上他,头微微往后仰着:“哦” 周楠同桌吃着早餐,余光偷瞄老板与少年轻声细语的说话,温柔得他ji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有点好奇,好歹也跟在梁琰身边三年了,但他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老板是真被小美人勾了魂还是装的。 庄深打小对绘画很着迷,正儿八经的跟着老师学画画只在高中的时候,可惜学校教的技巧大多是为了应付考试,他还算得上有天赋,又勤于练习,对光线和色彩把握得很好,他摆好画架,说起小时候乱涂乱画把家里的白墙壁弄得花里胡哨,他妈追着他打的事。 “看来你不是个乖孩子。”梁琰侧身坐在窗边,一条胳膊闲适的搭在腿上,另一只手端着咖啡,庄深不断抬头捕捉他脸颊上的线条与明暗,表情还算镇定,但其实紧张得出了一手汗。 这座别墅静悄悄的,二楼连脚步声都没有,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心鬼作祟,总觉得对方一直在看着他,近乎要将他看穿,这样浓烈的视线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晃神,以至于他不得不故意忽略掉对方的眼睛,先将脸部轮廓细细描绘完。 画笔唰唰,梁琰没有再说一句话,时间被拉得很长,咖啡喝了一半已经凉了,他今天耐心很足。 终于只剩下眼睛,庄深轻轻的深吸一口气,抬眼,对视。 “你长得很好看。”语调温柔,不疾不徐。 笔尖停滞在画中人的眼珠上,庄深害臊了,他的脸克制不住的漫上红晕,没几秒,连耳朵脖子都红了,这实在很没出息了,但他忍不住,他的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匆忙在画纸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松开燕尾夹,他把纸竖起来像傻子一样把脸藏在后面。 “我画好了,画得很差,你还要吗?” 梁琰起身抽出那张被充当遮羞布的画,仔细欣赏着,悠悠的把话说完:“我很喜欢。” 第11章 告别 十二月初南方大幅降温,s市率先飘起了雪花,庄深原本看完画展就想离开s市了,临走前彻夜未眠,第二日起个大早特地去梁家告别。 管家明叔开的门,他最近常被梁琰带回家做客,管家认得他了,热情的接待他进门,厨娘正在准备早餐,扑面而来的粥米香气让他冻僵的身躯舒缓了一些,梁琰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从房间出来,见到他时愣了一瞬,随即快步下楼拉着他进了房间。 “这么冷的天你要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手未松开,握在掌心捂着。 房间里开着空调,庄深坐在松软的床褥上怔怔的看着那只被包住的手,他是走来的,一路上胡思乱想还走岔了路,只知道太阳把晦暗的y霾驱散了,他就走到了。 身体回过暖来,他却越发的头晕目眩,有只干燥温暖的手摸他冻红的耳朵和脸颊,他鼻子一酸眼珠就雾了,慌忙躲避着那只手把头压得更低,生怕被他看了笑话。不过是受了点凉有什么好哭的? “庄深,”梁琰蹙着眉扶起他的脸,那氤满了水汽的眼眶顷刻间不争气的滚下一颗眼泪,正滴在他掌心,梁琰手一颤,随即像个热心肠的大哥哥一样给他抹眼泪:“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哪不舒服吗?” 庄深仍旧摇头。 梁琰便不问了,他本来是极厌恶别人哭哭啼啼的,但这么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坐在他床上哭,他倒耐心起来,等着人哭够了自己开口。 庄深抽噎了两下,眼睑鼻头哭出一层嫩红色:“我要走了,今天下午的车。” 梁琰松开握紧的手,站起身去泡茶:“走?” “嗯。”手指骤然一凉,庄深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茶汤碧绿,泡第一盏时有几滴细小的水沫jian到桌上,被梁琰慢条斯理的揩掉,他是背对着床的,因此庄深并没看见他的表情,房间里太安静了,冲第二盏时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冷笑。 庄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琰转过身,表情严肃而担忧:“你一个人要到哪去?” “我也不知道s市太冷了,我想往更南边去看一看。”顿了顿,轻轻补了句:“你觉得呢?” 梁琰把杯子递给他,无视他期盼的目光靠回到桌边,抿了口淡淡道:“也好,你几点的车?我下午有个会,不知道赶不赶得及送你。” 午后,一阵北风把y沉厚重的乌云卷到s市上空,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寒彻入骨的雨,梁琰照常到公司开会,没有叫任何人送庄深,开完会约莫三点,窗玻璃已经被雨冲刷得纤尘不染。 刚走到地下车库,周楠打来电话,说事儿办妥了,本来一根汗毛也没伤着,就是有个不长眼的抢了画具,庄深不肯撒手,他个二愣子粗手粗脚推了庄深一下应该不碍事。 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寒声道:“怎么做事的?”不等周楠再说,挂断电话踩下了油门。 周楠说那人粗手粗脚,还真是够粗手粗脚,梁琰找到人时,他shi漉漉的苍白小脸上脑门红得格外瞩目,本来就一夜失眠发着烧,被抢劫的一吓,再淋点雨,坐进车里哆哆嗦嗦一句话还没说就晕了过去。 气得梁琰狠砸了下方向盘。 第12章 冬季天黑得早,雨夹雪吹在窗户上发出破碎的微弱撞击声,医生拔下病人手背上的细小针管,迅速按上酒ji,ng棉花,随即将那只白得连皮下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交给梁琰,叮嘱他按一会儿防止出血。 管家明叔送医生走时正好碰上程韵来家里,她从车上下来,穿着一件格纹的长款呢子大衣,左手抱着什么藏在怀里。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2节 “表小姐,”明叔诧异的喊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程韵冲他笑笑,戴着丝绒手套的右手虚掩在额头上,踮着脚跳过小水洼,三两步上了台阶,明叔赶忙把门敞开,她就这么笑嘻嘻的跑进了屋。 “哗,可真冷啊。”她边说着甩了甩发,屋子里暖和,肩头的雪粒子很快化成了小水珠,这时才把左手的东西拿出来,白纸上一点儿也没沾上水,只是捏得用力有些皱,她一边认真的抻着纸一边说:“我去公司找我妈吃晚饭,恰巧她说有份文件梁琰明天早上开会要用,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他送来了,他在家吧?” 明叔指指楼上:“在的,他最近都住家里。” 程韵笑得很高兴,脱了手套就要往楼上跑,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小声问:“他是不是病了呀?我瞧见刚才那人手里拎着药箱子。” “哦!”明叔一拍手,笑道:“我倒忘了告诉你,是他一个朋友发烧了,刚挂完水。” “在”程韵有些惊讶,虚晃着手指:“在他房间里?” 明叔挑起眉耸耸肩,意思是啊,梁琰竟然让人在他房间里挂水,还睡在他床上了,明叔看着梁琰长大的,这个抱来的孩子脾气有些古怪,虽然表面上被梁文隽教养得谦逊有礼,但其实从小到大和谁都不亲近,且尤其讨厌别人进他房间。 程韵是梁姝的女儿,虽然梁姝被家族赶了出去,但梁文隽始终舍不下兄妹情义,梁姝不肯来主宅,他便常常让明叔去接程韵来家里玩。 小时候梁致和程韵两个调皮鬼不信邪,偷跑进梁琰房间在床上用枕头打架,梁琰比他们大,平常不管他们怎么闹都不生气,他们闯了祸他也揽到自己身上,实在是个爱护弟弟妹妹的好大哥形象,但那次梁琰怒气冲冲的揪着他俩的耳朵把他们扔出了房间,一点余地也不留,后来梁致和程韵就不敢了 床头灯的暖光照在长发少年苍白的脸颊上,眼角一颗黑痣在睫毛细碎的y影里更添了几分病态,刚挂完整戴盐水的手臂凉得发紫,梁琰坐到床边捂着他的手,那只手指骨细长,掌薄且软,是个没福气但有人疼的手相。 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转动两下,脚猛一踏空,庄深惊醒过来,梦里有人抢他手里的画,怎么也挣不开,这会儿迷迷糊糊尚未分清梦境与现实,乍一瞧见身前有个人,就本能的弓身来作出防备,身子抬了一半认出这是梁琰。 “唔”胸腔里发出的一声细小呜咽。 手臂穿过被子,梁琰捞住他的身体直接把他抱坐起来。 “别怕,没事了。”始作俑者温柔的搂抱着他,没有露出一点做了坏事的端倪,他亲昵的抚着受害者的后脑勺,手指慢悠悠抄过柔软发丝,待怀中人瑟瑟发抖的用力回抱住他,颤抖着嗓音叫他的名字,他才满意的勾出一丝笑容,温声细语:“我在。” “梁琰” “嗯,吓坏了吧,我已经报警了,只是不知道你的东西还能不能找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怀里人的后背安抚。 庄深深信不疑,抬起头时眼睛里汪着一包泪:“谢谢你。” 一缕发丝沾在脸颊上,被抢得一无所有的小美人梨花带雨在怀,梁琰低头目光游移在那双淡色的唇瓣上,眼神不由得晦暗起来,怕急躁把人吓跑,忍耐再三,终究只是亲吻了眉心。 庄深苍白的脸颊上浮起红晕,他们抱得很紧,梁琰低声说着安抚的话,还耐心极好的抱着人晃一晃,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程韵站在门口,透着两指宽的门缝看着他们,脸上笑容渐渐褪去,恍恍惚惚文件从手里砸落在地上,蓦然一惊,蹲下`身捡,门就开了。 梁琰没什么表情的俯视着她,等她尴尬的笑笑递出文件,他已经把门掩上,豁然道:“程韵?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不知道。” 第13章 作客 在车站抢劫事件中,除了庄深裤兜里的手机,其余一概被抢光,若不是梁琰收留恐怕他真是要去睡大街的了,但这座别墅里他一个人也不认识,梁琰有忙不完的事,他没脸皮去打搅他。 好在梁琰体贴入微,让管家收拾出一间屋子专门给他画画用,里头还有一大堆的颜料和画笔,有些是连杂志上都没见过的,他性格本就有些y郁,窝在屋子里倒腾那些新奇的颜料倒不觉得孤独。 调色板涂得五颜六色,他聚ji,ng会神的晕染着画面,一晃神一天就过去了。 年尾要与c市合作公司谈开春后的生意,梁琰出了个短差,第三日午后回s市同产品经理把需求敲定,开完会马不停蹄又去办公司与梁姝开了电话会议。 自打他五年前开始跟着梁文隽打理家族生意,这是工作的常态,忙到下午三点周楠让他接了个电话,他这才想起家里有个小朋友,他几天未归也不知道庄深怎么样了,但翻看手机连一个短信也没发来问候,嗤笑一声丢开手机,真是个没良心的。 梁琰说的已经报警,自然是哄庄深的话,但东西确确实实没丢,魁老大的手下到临市躲了两天风头,这会儿把东西送了回来,周楠拿不定主意,梁琰看着文件头也没抬,说扔了吧。 周楠:“他的那些画呢,魁老大说看他宝贝得很,也不要了?” “我要来做什么?”梁琰签下两个字,钢笔一顿多了个墨兰色的点,又叫住周楠:“你等等,都画了些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周助理古怪的抬了抬眉,把魁老大拍的一叠照片放他面前。 梁琰瞧见他挤眉弄眼就差把‘看好戏’三个字写脑门上的表情,皱着眉拿起照片一张张翻看,统共十四张画,有八张都是人像,画的还都是同一个人,画中人大多是侧面角度,只有一张端着咖啡坐在窗边的是对视,画纸右下角习惯性的签上主题:梁琰。 “还扔吗?”周楠问。 梁琰靠在椅背上,随手拉开抽屉把照片扔了进去,又抬手看了眼表,答非所问:“赶飞机太累,今天我就先走了,你收拾收拾也早点回去补个觉。” 周楠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遂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别,暗自窃笑腹诽:谈了恋爱是不一样啊,还知道出差回来要补觉了。 大约四点半,冬日的太阳将落未落,云彩烧得如同红色的炭火一样热烈,巨大的落地窗折s,he出璀璨的浮光,把低头绘画的长发少年照耀得温暖和煦,他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扎在肩膀位置,耳朵尖被微红的光芒照得薄软通透,从门口看去就像ji,ng灵的耳朵。 有打扫的女佣人走过,梁琰制止了她的招呼。 闲闲靠在门边上,看得够了屈起两指叩响房门,少年一惊,转过头,漂亮的桃花眼瞪大又变弯,明明已经站起来走近两步却又克制着没有立刻跑上来亲近,梁琰始终靠在门框上笑看着他,等他放下调色板,局促又迫不及待的走到跟前,才伸手一把将他搂住。 “你,回来了?” “嗯。” “” “没别的了?”梁琰搂着他快步进了房间,脚跟轻微压住门边一踢,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够门关上,庄深不防,步伐凌乱的撞到桌子边,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托住腿根抱坐上去。 梁琰微微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大有不听到满意的问候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庄深低头就对上他的眼,想撇开眼神又被捏住下巴转回来,两条腿中间被封死更是无处可逃,脸面渐渐胀红。 “我” “嗯?”梁琰低声催促。 少年害臊得手脚都发麻了,眼一闭心一横:“你累不累!我听明叔说唔” 梁琰摁下的他的后颈快速的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又拽起他衣领把他扯开,压着嗓音不满意:“重说。” 少年咽了口口水,把整张脸捂住,轻轻吐出五个字:“我有点想你。” 第14章 庄深在梁家住了快三个月,主宅占地很广,除了负责打扫画室和他客房的女佣人之外,也只有管家和他略熟,但大多话题也不过是询问他三餐想吃什么,他是脸皮薄的小地方人,白住在别人家已觉添麻烦,自然有什么吃什么,若不喜欢也只是放着不吃。 他那金贵的胃在这里养得还算不错,管家是个面面俱到的人,三五回就摸清楚了他的口味,又兼梁琰同他打过招呼要好好照顾这位客人,所以庄深的胃药是许久不碰了。 梁琰虽然事多但只要不出差晚上都能回来陪着他说说话,他摆出十足的绅士架势,又恰到好处的给与一些暧昧,吊得庄深魂都勾走了似的,每天坐在落地窗边画画之余也盯着窗外瞧,瞧见梁琰的车开进来就无心画画了,随笔乱糟着纸,数到一百二十差不多梁琰就推门进来了。 数九寒天,画室的暖气坏了,梁琰早晨出门前特意去客房把他闹醒,叮嘱他今日不可去画室久待,要是无聊就去他书房寻点书看看,庄深头发乱糟糟散在枕头上,睡眼惺忪的‘嗯’了一下,梁琰被他这迷糊样惹笑,手指崩了下他的脑门又快速在痛点上给了一个吻,抚摸他温热的耳垂:“睡吧。” 床边回弹,关门声轻响,脚步渐远,庄深闭着眼,把半张脸慢慢缩进被子里。 临晚梁琰回来,庄深果然听他的话在书房待着,看一本武侠书看迷了,里头有个反派,年轻时杀害了无辜婴儿,后经大师点化出家忏悔,但他依旧难以放下心中业障,庄深看了只觉这人可恶又可怜,还想再看,被梁琰抽走了书。 桌上摆着已经凉透的饭菜,梁琰问他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饭也不要吃了?庄深这才惊觉天都黑了,他被书中故事牵动,梁琰同他说什么他都恹恹的,晚上洗了澡躺下,又惦记着那反派的结局,跑去梁琰房间借书。 梁琰正要睡,见他衣衫单薄就跑来,蹙了眉头掀起被子,拉他进被窝,二人同枕,梁琰侧身搂着他:“你要看哪段,这么念念不忘?我说给你听。” 庄深躺着不敢动,梁琰只穿了条内裤,手臂的温度隔着一层棉布清晰的传导到他腰腹上,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你记得?” “嗯。” 梁琰讲故事时声线清朗,他记性极好,这本书以前是梁文隽的,小时候梁致看见哥哥喜欢这本书,就也想要,但梁文隽还是把书给了梁琰。 反派死了,在帮助主角与外敌对抗中受了重伤,最终也被婴儿的母亲原谅。 “故事讲完了,”梁琰看他闷闷不乐,收紧手臂:“能睡觉了吧。” 庄深瞧着天花板,呆呆的点了下头,忽道:“那他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活着我觉得他该死,他死了我又不那么想他死了。” 话里带着几分稚气,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梁琰。 梁琰本想说人性难辨,好与坏大多纠葛着无法理清,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躺在他身边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太嫩了,思想也单纯,但他注定是被他带进梁家这个染缸的,不必急在这一时,再等等。 “好人吧。”梁琰把他搂紧,鼻梁贴在他的发丝里,深深一嗅:“你快闭起眼睛,我同他可不一样,是最不擅长放下屠刀做圣人的。” 庄深:“什么圣人?” 梁琰笑笑,关了灯在他脖子上嘬出一块吻痕,直把他弄疼了才心满意足的躺下,肃然道:“柳下惠。” 隔日早晨,庄深还在睡,梁琰就已经穿衣出了房间,周楠昨天晚上接到通知,因而一大早就来老板家里报道,梁琰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二叔正与他的私人助理热聊,旁边坐着一个美艳的情`妇,以及他那百无聊赖正盯着楼梯的表妹,程韵。 梁琰同她弯了弯嘴角,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明眸皓齿的姑娘多少有些动人,但梁琰丝毫不眷恋的错开目光,径直朝梁文博走去,梁文博揽着美人靠在沙发上,俨然一家之主模样。 “二叔。”他恭敬道。 梁文博低头摸着美人的手,起身去餐桌:“来吧,吃早饭。” 程韵似乎想和他说说话,但他没给她机会,借口穿件衣服,随即带着周楠上楼,压着门缝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又轻轻带上房门,低声叮嘱:“看着他,别让他出来。” 第15章 自打梁文隽去世,林婉并不像她自己想的那么痛快,梁文博年轻时倒是与她情投意合,可她毕竟已经嫁作他人妇,如今更有个不省心的儿子,他对她的喜爱哪里比得上外头的美艳皮囊带来的快活。 梁致去了国外读书,林婉也跟了过去,梁文博日日在外头逍遥,她眼不见心不烦。 桌上摆着的两瓶鲜花是大早上采的,花瓣卷子里尚带着几颗晶莹的露水,梁文博吃油条配粥,情`妇察言观色也陪着他吃粥,梁琰一贯爱吃r_ou_,大早上拎着刀叉面无表情的割着牛排,只有程韵跑去厨房央着厨娘给她做蛋羹吃,蛋羹未吃完又要ji汤喝,梁家的老仆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虽不姓梁,但都将她视作梁家唯一的小姐,没有什么见外的。 二叔自然是没有闲情雅致专门回来吃一顿早饭的,梁琰耐心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的话头。 “梁琰今年多大了?”他故意把话音拖长,摆出认真回忆的样子。 程韵的搪瓷勺子竖了起来,抢着答:“哥哥比我大两岁。” 二叔笑眯眯看着她:“那程韵今年多大了?” 程韵晃了晃勺子,不满道:“叔叔,你问了这个可是要给我送生日礼物的。” “成,”二叔一口答应,瞧向情`妇:“我这乖侄女要礼物,我是不知道你们女人喜欢什么了,你得空帮我挑个好的。” 情`妇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这位梁家小姐,巴不得能和梁家更攀亲带友一些,腻腻的搂着梁文博的胳膊满口答应,借着这个话题又想讨个好处:“我帮了你的忙可不白帮,你也得谢我。” 程韵瞧着她的孟浪样浑身不自在,看向梁琰,梁琰又自顾自吃着早餐连眼神都没分一个过去,她有意稍重的搁下勺子,腰背挺得直直的:“二叔好没诚意,我不要这个礼物了。” 梁文博嘴角带着笑意,略一挑眉:“我倒是有个礼物,很有诚意,可惜今天是专门送给你哥哥的,你不能要。” “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不能要?”程韵心里打着算盘,大不了她问梁琰要就是了,梁琰一定会给的。 二叔笑意更深,冲他身边的女人抬抬下巴:“喏,送个人,你要么?” 梁琰直到此刻才抬起头,不疾不徐将最后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那女人,好似真的在考虑这个礼物合不合他口味。 程韵愣了半晌,猛地站起身,她自小跟着母亲长大,梁姝是个女强人,她只知道女人要自立自强,从没见过这种把女人送来送去的勾当,何况叔侄之间,她越想越觉龌龊,想说点什么阻止却又说不出难听的话。 “程韵,坐下。”梁琰平静道:“把你的汤喝完。” 梁文博勾起情`妇惊慌无措的脸,左右打量着她ji,ng致的面孔:“看来人家对你不满意,是你不够漂亮?让我想想”他恍然:“那一定是侄儿身边有个更漂亮的,所以才看不上你。” 梁琰平稳的放下刀叉,看了一眼对面眼神躲闪的程韵,也笑:“二叔见多识广,这也能猜到。” “那倒真没那么大本事,你有了女朋友是好事,要不是程韵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既如此中意,二叔倒要看看是哪个绝色美人,把我侄子迷成这样。” 程韵几乎怄死,低着头不敢看梁琰。 “他昨晚累着了,今天怕是起不来床。”梁琰语气平淡,在座也都懂这话里的意思,二叔笑得意味深长,程韵脸色越发难看,忍无可忍撂下一句‘喝完了’就跑出了餐厅。 二叔:“你别小气,给我看看能怎么样?这么稀罕?” “是啊,”梁琰笑笑:“十八九岁干干净净,自然要稀罕些的。” 情`妇有些不悦,梁文博笑意渐褪,支着肘推了推筷子,又盯住他:“如果二叔也想要呢?” 叔侄二人对视着,梁琰嘴角牵动,眼睛里已无半丝笑意,但很快他眼珠略一转动,率先哼笑出声:“不过是一个玩物,二叔喜欢我这就上楼带他下来,他若肯跟了二叔去,我以后不碰他就是了,这倒不难办,但” “嗯?” “程韵看走了眼,不是什么女朋友,”顿了顿,续道:“二叔什么时候也和我一样对男孩感兴趣了?” 梁文博果然立刻摆摆手,脸上藏不住的嫌恶:“随便开开玩笑,我还能抢小辈的不成,得了,你让他睡吧,不必折腾。” 梁琰送走了二叔,回到房间时庄深已经醒了,他看着他懵懂稚气的脸,想到梁文博极厌恶同性恋,不禁心里烧起了一把火,手掌摸上少年的脸,觉得他真可怜,差点就要被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看上,是时候查清dna了,真有这档子事连梁琰也觉得恶心。 “为什么周楠不让我出去?”少年神色失落,但不敢泄露出脾气。 梁琰给与一个拥抱,柔声道:“你不是总想要搬出去住吗?” “嗯” “我也不想住这,你陪我住出去,”他一边说话,一边若有似无的亲吻庄深的头发:“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少年方才的一点猜疑全抛到脑后,回抱住他:“好。” 第16章 临近元旦,来梁家主宅拜访的生意伙伴渐渐多了,过不了几日梁姝梁文博林婉都会回来住着,庄深偶尔出房间遇见那些客人就很不自在,这些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ji,ng,纵使素未谋面也会皮笑r_ou_不笑的问候,庄深不喜欢他们探究的目光。 况且,梁琰从不带他同家里亲戚同桌吃饭,林婉从纽约回来,有一晚在走廊碰见他们,庄深听见梁琰喊她母亲不免有些紧张,但梁琰只与这美妇人谈论起了弟弟的学习,庄深站在一边盯着自己的脚尖,紧张劲儿渐渐泄了,等林婉问起这位小客人,梁琰可有可无的说了句“一个朋友”,庄深已经连笑也扯不出来,他甚至没礼貌到连头也吝啬抬起,叫了声‘阿姨好’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林婉这次回来已经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但养子与她并不亲近,不是亲妈,就更懒得去管这等闲事,她从养子的态度里也料定这男孩不过是消遣一时的小情人。 她走后,梁琰去抓庄深的手腕,庄深躲开了。 梁琰瞧着他别扭的样子挑挑眉笑了,跟着进客房,庄深不是个会大吵大闹的人,何况寄人篱下,他可怜的自尊心一次次被无视,卑微得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梁琰靠近一寸他就往后退一寸,梁琰去拉他,他就赶忙闪身跑到门口,低垂着眼睛嘴巴翘得能挂油瓶,语速极快的嘀咕:“我要睡觉了。” 后半句没说,梁琰笑意更甚,故意重重坐在他床上,又在他注视下若无其事的躺下,道:“那来睡觉啊,站着做什么?” 庄深更加羞恼:“我今天我喜欢自己睡。” “哦,你今天喜欢自己睡了?原来是要赶我走,”梁琰点头,却依旧不动弹:“你过来。” “干嘛?” “拉我起来。” 庄深气哼哼的踏着步子过去拽他,拽了两下发觉梁琰压根没打算起来,正要松手却被大力握住了手掌,梁琰的手劲儿对付庄深绰绰有余,轻而易举的把他拖到床上,庄深只觉后腰被他托起,身体半腾空挪到了床中间。 “可是我今天偏偏就喜欢和你睡。”梁琰边说,反手猛地拉过被角,被子缓缓落下蒙住两人。 少年的脚背骤然绷紧,十个脚趾全勾了起来,他无意识的屈起一条腿,朦胧而狭小的黑暗里越发闷热,他快要喘不上气时梁琰非但没有结束这个吻,反把他挣扎的手压住,几乎是强迫着他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粘腻又难受的呻吟。 直到短促的喘息中染上了害怕与求饶的意味,梁琰才松开他的手。 白净的手指捏出几条红印来了,庄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迫不及待的掀开被子,冷空气骤然灌进鼻腔,他撇过脑袋剧烈咳嗽起来。 梁琰搂着他,慢条斯理的给他顺气,等人咳得眼睛shi润发红了再‘仔细’瞧上一眼,摩挲他红肿的嘴唇问是不是弄疼了?极尽温柔的絮语把庄深那点儿脾气全给压了回去,对于抽一鞭子给颗枣,梁琰得心应手。 “梁琰” “嗯?” “你上周不是说要搬出去住吗?”顿了顿,小声道:“什么时候” “你等不及了?”梁琰抚摸着手下柔软的发丝,决定满足他:“明天就搬。” 庄深果然立即感恩戴德的投怀送抱,乖乖把脸贴近他胸膛里,不多时又兴奋的仰起脸:“我攒了好多画,可以卖了赚钱,你你收我房租吧。” 梁琰古怪的看了他半晌,终于了然,但对此的不屑掩藏得很好,面上一派宠溺:“房子都是你的,交什么租?” 第17章 庄深搬出梁家主宅的最后一夜,梁琰早早的回来陪他吃了晚餐收拾好东西,主宅里住了一半的亲友,庄深察觉出梁琰不想他与他们认识,所以尽管心里膈应,却不愿意为此打破与梁琰的亲密关系,横竖他也不在意那些陌生人,这样想着也就好受多了。 画室已经收拾空了,庄深日日窝在里头,没事儿干又想去那里待着,梁琰以“我难得早下班你不陪陪我?”为由亲自把他的画架搬到卧房,少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因搬动画架 上毛衣袖子露出的一截坚实小臂,眼里心里无一处不中意。 哪还有半分别扭?自然乖乖待在他房里,梁琰靠在床头敲着笔记本电脑,他办公时戴起细边眼镜,抿着唇表情略显严肃,庄深时不时抬起头观察他,描动画中人发丝的笔触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公司在梁琰和梁姝的打理下风平浪静,梁文博初时还觉风头被抢去,隔不了一月便撒手乐得逍遥,他知道林婉回国了近日便收敛不少,入夜随手在情`妇家楼下买了捧红玫瑰就开着轰鸣的跑车回主宅。 林婉瞧着那束递到眼前的玫瑰,想起梁文隽在世时知道她喜欢木槿,就叫人移植了许多到庭院,连主宅进来的弯道上都种满了,可惜她一向不肯领情,梁文隽为她做得再多也是徒劳,她不爱他。 但这束毫无心意的红玫瑰又算什么呢?她接进手里,寡淡的笑了笑说谢谢,梁文博拥抱上来,她闻见一股未散的甜香水味,这阵刺鼻的恶心直冲心门而去,气得她浑身打颤,一把推开男人,玫瑰掷到他怀里。 时至深夜,梁文博踢开脚边散乱的玫瑰花瓣,一边烦躁的扯松领带,一边骂着些脏话,途径梁琰卧房,听见里头压抑的呻吟和一阵快似一阵的r_ou_`体冲撞声,了然的挑挑眉, 齐头发自嘲,他这斯文败类的侄儿正逍遥,叔叔我一辈子万花丛中过,今夜却让女人赶出来了。 正津津有味听着墙角,忽入耳一声泣诉般的低语。 “梁琰别开灯” 尾音含着娇气的哭腔,却分明是个男孩的声音,梁文博骤然下腹一热,想到这是两个男人不禁又泛起一阵恶心,啐了一口“真是晦气。”便快步离开了。 梁琰侧身开了条门缝,瞧见林婉房门口被人蹂躏丢弃的玫瑰,眯起眼眸,父亲尸骨未寒他把门把手攥得死紧,手劲儿极大的重重将房门摔上。 床上光裸着下半身的少年吓得一抖,扯着被角坐起身来。 “梁琰?是谁在外面?” 梁琰满目y沉,一把掀开他遮遮掩掩的被子,同时关上床头灯将他推倒,从身后抱着他:“没谁,让我弄完。” 一时兴起做也没做到底,不过是少年并着腿让他在臀缝腿缝里抽送,但梁琰手劲明显比方才大了许多,钳子似的掐住他的腰,磨弄中既不亲吻他,也不准他回过身,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情脉脉,直到发泄完事,少年握住他的手腕说疼,他才撤了力道把人翻过来接吻。 长发不知何时散了开来,翻身时零碎的盖住了大半张脸,庄深在黑暗里浑噩的迎合着他,心头突突的跳动着,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18章 搬到新住处之前,庄深以为梁琰说的‘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会是某小区的一层楼房,他实在是不喜欢像梁家主宅那样空旷的房子,尽管梁家人并没有怠慢他,但这里没有一点儿家的温馨。 一夜抵足而眠,清辉冷月下他一点点依偎到熟睡的梁琰身边,想到马上就可以脱离陌生人的视线不由得弯起嘴角,次日迎着晨光,梁琰亲自开车带他驶进s城著名房地产开发商建造的别墅区,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抱着一瓶老管家让他带去新房子的鲜花,忽然就觉得玻璃花瓶把他手掌的温度快汲取光了。 然而这对梁琰来说,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住所,他在s城的房子并不止这一处,选了这儿无非是离着公司近,又是新建的高档住宅区,房子采光,周边环境都没得挑。 别墅区七拐八弯的,不消片刻,庄深已经记不得进来的路了,他茫然的看着车窗玻璃外缓慢略过的别致风景,觉得这里同梁家主宅没什么分别,都像一个华贵的大笼子。 他先前还想着梁琰工作太忙,他若闲着在家画画就要隔三两日打扫房间,现在看来,是不用自己动手了,果不其然,梁琰搭着他的肩开门,屋子里已经有家政阿姨在煮午餐了,炖r_ou_的八角桂皮香味隔着玻璃厨门飘到了客厅。 阿姨出来同他们打招呼,拾掇得极利落的一个中年妇人,姓陈,笑起来很和善。 庄深仍旧抱着那只花瓶,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的羽绒服,头发也未扎起,睁着一双无措的桃花眼看起来像个腼腆的女孩,梁琰见他木愣愣的垂着目光,把手滑到他腰际,往身边带了带,丝毫不避忌的亲昵低语:“怎么这么呆?阿姨在跟你打招呼。” 庄深这才一惊,他走神了,匆匆抬头敷衍的说了一句阿姨好,又把头埋下,装作认真看怀里鲜花的样子,陈阿姨似乎早就知道这家主人的情况,庄深原本还在懊恼今日懒了,但并没有听见女人说出诸如‘原来你是个男孩’的话,也没有发现阿姨对他们这种暧昧的同性`关系投出异样的神色,不由心下稍安。 在自己的地盘,梁琰半分收敛的意思也无,搂着庄深上楼,说要给他个惊喜。 “总抱着这瓶子干什么,也不嫌重。”楼梯拐角,梁琰将他怀里的花瓶抽走,随手搁置在高脚柜上,随即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一阶一阶极有耐心的在后面护着他走完上三楼的楼梯:“慢慢的,别跌了。” 庄深两眼一抹黑,手又左右扶不着墙,只能抓着梁琰的手臂,数到十六再踏出去就踩了个空,身体一哆嗦往前倾了一下,被梁琰即时捞回来了,他下意识拍了拍胸膛,听见一声笑:“吓着了?” 摇摇头把手放下,扯扯嘴角:“没有。” “走吧,走十步就到了。” 于是庄深从一数到十,站定,梁琰向右挪了挪他的方向,将手拿下,温柔的从身后沿着小臂寻到他的双手,那双手被玻璃花瓶沁得根根似冰,shi软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惊吓出的冷汗,梁琰捂着他的手,搓压着手背。 漫不经心凑到他的耳边:“喜欢么?” 庄深傻在那儿,整个三楼房间全部打通,南面一整块的玻璃幕墙,比在主宅收拾出的那间画室还要大两倍,中间一张三四米宽的实木方桌,桌上ji,ng心摆放着长短粗细如树林一般的画笔,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往里走了两步,西面摆着四层的书架,旁边两栏黑色磨砂铁架上摆着全套全色的管装矿物颜料,底下还摆着两个木盒子。 眼睛慢慢红了,手也给捂热了起来。 “不是说喜欢水彩吗?去看看,我这业余的给大画家置办得还合心意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思,数不到三秒,少年就迫不及待的回身紧紧抱住他,他慢条斯理的抚着少年的长发,手掌冷不丁抄进发丝里,触到那截脆弱温热的后勃颈,这个人,这条命都在他掌握之中,他温柔道:“深深?” 少年埋着脸,话音都激动得打颤:“谢谢你。” 第19章 梁琰在梁家小辈里当惯了和蔼大哥的角色,对于哄孩子的伎俩得心应手,更不消说庄深这样没见过市面又敏感好骗的,简直掐住了命门一般,当晚吃过饭家政阿姨离开,梁琰挂了几个电话,拿出瓶酒去三楼找人。 只见偌大的画室里,少年盘腿坐在西南角的地毯上,面前摆着木头盒子,他正专心的拆解‘礼物’,里头百来个颜料打乱了重新组合,把稀有色挑出来搁在边上。 他听见脚步声,仰起头眼睛亮亮的冲来人笑。 “起来,”梁琰伸出手拉他:“陪我喝两杯。” 庄深迟疑了一秒,医生警告过他胃黏膜太脆弱绝对不可以沾酒的,但他已经许久不犯胃病,亦不想扫梁琰的兴,便存了侥幸心理。 从前只喝过低度数的啤酒,且大多在方圆出去接生意的时候,他幼稚的以糟践自己的方式来阻碍同伴的‘堕落’,为了这事方圆好几次赶完场子回来管他,他看到方圆一瘸一拐的跑到跟前,更心里加难受,无止境的争吵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说是喝两杯,但梁琰一杯接一杯的灌着他,是打定了灌醉的主意,庄深七晕八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梁琰拉到腿上坐着。 他的意识开始混沌,倒在梁琰肩膀上说着胡话。 “难受,唔不能喝了”手勾到梁琰的脖子,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不能喝太多的,以后我听你的不喝酒了,你别别骂我。” 梁琰抬起他的下巴,看见他面颊烧得绯红,细长眼睛眯成一条缝,里头乌黑的瞳仁转也不转一下,是已经喝蒙了。 庄深从来不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梁琰查过他的背景也早猜到他的自卑,趁着人酒醉他倒有那么点好奇起来:“谁骂你了?” “你你还拿刀吓我。” “那我为什么骂你?” 庄深闭着眼不肯答,隔了好半晌梁琰晃了晃他,他才做足了内心挣扎一般睁开雾水朦胧的眼,双臂齐齐搂抱上来,愧疚之声如蚊蚋之鸣,但梁琰还是听清了,他说‘对不起,我混蛋’。 梁琰起初以为庄深把他错认成妈了,但听到这里隐约察觉出不对,庄淮是在庄深十一二岁的时候死的,那会儿庄深应该不会喝酒,且庄深是独子,那这个同他亲密无间的人除了恋人不作他想,梁琰拿起酒杯碰了碰少年的嘴唇,少年被凉意一激撇开脸:“不喝了” 梁琰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转过脸,话音都脱下了柔和的伪装:“你就打算睡过去了?” 庄深吃痛,难受的扭动着身体:“你干嘛?” “嗤,”梁琰冷笑一声松开手,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将人横抱起来去了卧室。 庄深喝醉了不耍酒疯这点倒是让梁琰很满意,脱他衣服让抬手就抬手也听话得很,只是一心想快点躺平呼呼大睡未免太不解风情,梁琰当然不会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更不是初尝情事的童子ji,梁文隽在世时家教严,又一向对林婉情有独钟的,所以也管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准乱来。 梁琰头一遭跟女人上床的时候庄深还在读初中,前几年也有过两三个床伴,但梁文隽身体不好之后,公司的事都落在他身上,在情`欲上也就淡了心思。 正是此时,庄深冷不防撞进他的视线里,就像一只青蛙撞在惊蛰时刻的蛇洞口,饿久了免不了食欲大增,梁琰对他的态度起初也肤浅得很,没钱没势长得漂亮脑子又蠢,最适合发展成床伴,能弄上床就弄,弄不上也无所谓。 但他偏偏那么巧 梁琰拉开抽屉拿出dna检测报告,拍了拍庄深人事不省的脸:“深深,知道自己爸爸是谁吗?” 庄深脸颊被纸扎到,费力的听明白这句话,不假思索的摇摇头。 “真可怜,”梁琰亲上他饱满红润的唇瓣:“是不是不记得了?我帮你记起来好不好?” 庄深一时消化不了这句话,在他潜意识里父亲的存在不过是给他带来‘野种’的嘲笑而已,同龄人欺负他的时候总爱拿这个刺激他,他小时候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这条导火索他立马就炸,后来他妈死了,再有人提起他爸,他就无所谓了,倒是方圆为这个总和人打得鼻青脸肿,瘦不拉几的小屁孩,气性极大。 庄深头晕得厉害,只知道摇头逃避这个话题,接吻和抚摸弄得他很舒服,他环住梁琰的脖子随口就撒下个谎:“你不要问了,我没爸爸,他早就死了。” 梁琰愣了一秒,笑出声来,掐了掐他的脸:“还会咒人死呢,真厉害。” 庄深嘿嘿的傻笑,捧住他的手翻个身就要睡觉,下一秒巴掌就重重扇在了屁股上,直把他疼得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腿就给掰蚌壳似的掰开了。 他断断续续费力的抬起头想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脸,直到冰凉粘腻的润滑剂抹到后头,他才意识到接下来要干什么,其实和梁琰在一起迟早要上床的,他也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梁琰扮惯了绅士,他没想到会这么的突然。 更没想到会这么的粗鲁。 一瞬间疼得他挺起腰腹想逃开,在察觉梁琰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往深处挤就害怕得喊叫起来:“梁琰?别这样。” 梁琰抓住他乱蹬的两条腿,俯下`身想接吻安慰,一番动作却更加剧了下`身的摩擦,少年双腿动弹不得,涨红了脸挥动双手去推拒,却不料一爪子正挥在梁琰脸上。 “嘶”男人摸了摸下颚那道血痕不悦的冷笑一声,随即抓过扔在床脚的衣服缠住了少年的双手,摁开腿根:“你最好乖一点,我讨厌不听话的小孩儿。” “干什么啊放开我” 案板鱼r_ou_的处境直到两三个小时后他被折腾得叫哑了嗓子才结束,梁琰握着他的胯骨舒爽的呼出一口气,松开他双手的时候,尽管衣料柔软,还是把手腕挣红了一圈,少年哭得眼睛红肿,一身白瓷皮r_ou_上乱七八糟的混杂着汗液ji,ng`液,腿根腰腹上红痕指印更是触目惊心。 梁琰亲了亲他的手腕,躺到他身边。 看他抽噎得喘不上气,倒有些心疼起来,抬起他的脑袋搁在自己手臂上,将他侧身搂到身前顺气,好一会儿等哭声平静下来,破天荒的轻手轻脚把人抱去浴室冲洗,庄深浑浑噩噩的躺在他胸口,淹到脖子的清水让他疲累的身躯彻底丧失了机动,只看见有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身上游走擦洗。 第20章 翌日,梁琰神清气爽去北方h市出差,周楠九点来接他的,出门时庄深还在昏睡,梁琰该几点出门就几点出门,半点没在家里耽搁,无非是家政阿姨来了,嘱咐一句熬点粥。 好似这真的只是一场不痛不痒,各取所需的酒后乱性而已。 短差,原本计划一周内谈完了项目就回的,但令他意外的是直到第四天都没有一个家里打来的电话,梁琰晓得庄深是个敏感内向甚至于孤僻的人,但自打他们在主宅那夜捅破了窗户纸,庄深也时不时会发些含蓄木讷的小短信给他,这回是怎么的?真赌气起来了。 梁琰同那聒噪粗狂的客户吃完了晚饭,厚大衣散发出的酒饭味令他有些烦躁,回酒店翻看了一遍手机,挑挑眉,很好,今天也依旧是个硬骨头,随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自去洗澡。 他在试探,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的底线,但不知何时开始,这场猫鼠游戏有些变味了,他的底线也在一次次被挑衅,不知是不是今夜喝了酒身体燥热的缘故,他眼前浮现出少年ji,ng瘦的身架,细长的腿,按住那把柔韧细腰狠干,能干得凹出两个腰窝来。 乌发覆面,桃花眼迷惘的半眯着,一颗泪珠颤巍巍滑到眼尾的小痣上,像画龙点睛一样撩拨着梁琰的欲`望。 “唔嗯梁梁琰。” 花洒唰唰的喷着水雾,赤身站着的ji,ng壮男人微垂着头,额发拢出一簇小水流从他俊挺的鼻梁上滚过,落在快速 动的胯间。 白瓷砖地淅淅沥沥的淌着水,一股白浊丝丝缕缕冲散而去,梁琰关了花洒,捋过头发呼出一口酒气,忽听见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欢快而急促的响着,也不知道响了多久,方才水声太大没注意。 打来的人很执着,梁琰隐约有点预感,遂胡乱找了个浴巾围着就疾步走进卧房。 捡起手机,看到号码就勾起了嘴角,接起来却不是心中所想之人。 他按了通话,嗓音带着些许慵懒的沙哑:“深深?这么晚” “梁先生!”家政陈阿姨打断他的话,压着声音急迫说道:“我瞧着那孩子身体不太好,你哪天能回来?” 梁琰顷刻间清醒了大半,拔高了声音:“怎么了?” “我不晓得,但他总是吐,这两天饭也不肯吃了,房门锁上了我叫也不应,他不听我的呀这可怎么好?” 梁琰倏然起身,皱着眉头一手开了衣柜,吩咐她:“你现在去一楼客厅,茶几上找纸笔,我把医生电话给你,你先叫人来先看看他。”顿了顿,又有些压不住火气:“他不肯开门你就去我房间拿钥匙,病人闹脾气你们只管把人给我看严了,难道由着他性子来,你也不知道早些给我来电话?” 阿姨呐呐道:“我早想但他脾气怪,不准我打电话告诉你。” 梁琰懊恼的揉了揉太阳x,ue,声音缓和了些:“知道了,你先别告诉他,就说家庭医生定期来做检查的,等会儿让医生给我来个电话。” “誒好” 第21章 二十多年前,在梁姝还未被赶出家族的时候,梁文隽从外头带回来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当时梁家的当家人还是梁文隽的父亲,梁文隽将男孩抱起来让他叫`床上那形容枯槁的人‘爷爷’,男孩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出几秒就吓哭了。 作为唯一一个目睹过两代家主死于胃癌的梁家小辈,梁琰比任何人都清楚,梁家血脉传承中最忌讳的秘辛:家族遗传性胃病。爷爷,父亲,但凡接任了家主之位,就不可避免的承担起家门兴衰的重担,若身边再没个可心人惦记着,食不暇饱久而久之就走到一病不起的地步。 庄深既是二叔的孩子,血管里流的自然亦是梁家的血。 天蒙蒙亮,陈阿姨正与医生坐在沙发上低声闲聊,寂静中只听见门锁搅动,梁琰带着一身寒气进门,紧蹙的眉宇间夹带着一丝疲惫,阿姨忙站起身迎上去。 “怎么样了?” 陈阿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些:“刚睡着。” 梁琰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她身后的医生,典型的东方国字脸,大约三十岁年纪,同梁家的老医生郑齐有几分神似,方才在路上他们已经通过话,小郑医生察颜观色,十分善解人意的摆摆手对他微笑:“你可以先去看看他,差不多再半个小时我上去拔针。” 梁琰这会儿也确实没心思同他细细询问病情,略一颔首挪步上了二楼,开了主卧门,空空荡荡一丝人气儿也无,有骨气的那位小朋友没睡这儿,床上被褥拉扯得一个褶子也无,梁琰越发y沉下脸,想着八成自打他走那天就没人睡过,那主卧还叫什么主卧?真当这是借宿的旅馆了不成。 连隔壁侧卧也不睡,偏要睡到最远的那个y冷的小房间去,梁琰按下门把手,屋子里拉着窗帘不甚清明,这间房朝北,照不到太阳,一进屋就能察觉到裹贴着小腿上窜的寒气,若不是这间屋子装修之初就没安装空调,梁琰几乎要以为庄深在演苦r_ou_计了。 竟能狠心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倒是小瞧了他的脾气。 手从床尾探进被褥里,直没入到臂弯才摸到一只冰凉的脚丫,温热大掌覆住,轻轻一抓,昏睡中的少年猛然瑟缩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右脚被人抓着,霎时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啊”的一声抬头看去。 梁琰松了手,在少年惊愕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坐到床边,也不待他作出反应,俯身亲昵的吻了他的额头,又将手掌盖在上面试温度,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直到少年抗拒的撇过脑袋,他才直起身为几天前做的‘混账事’作一个交代。 “那天走得急。” 庄深拉高被子捂住头脸,显然对他这般敷衍的说辞很不满意,梁琰伏下`身一手拢着他,一手拉扯着被子边:“深深?肚子是不是还难受得厉害,挂完水吃点东西再睡吧。” 被子下蒙蒙的声音传来:“不吃,不饿。” 梁琰是顶不耐烦小孩们不依不饶耍脾气的,就算是梁致,也不敢在他哥‘好言相劝’之后得寸进尺,小时候梁致把用在他妈身上那套用在梁琰身上,愣是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哥写着作业连头也不抬一下。 这都是跟梁文隽学的,好话只说一遍就够了,家里的小孩都怕梁文隽,但这些小孩不知道梁文隽哄起林婉来别说两遍三遍,就算是林婉当面摔碎了他递过来的杯子,他也是一个眉头都不带皱的。 “你要生我的气做什么饿自己肚子,怪我,那天给你喝了酒,要是不喝你也不会生病,咱们也不会醉了滚到床上” “你”庄深猛地掀开被子,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又立刻盖回去:“你不准说这个!” 梁琰摸到他的头顶,极有耐心的抚平他的怨气与不安,察觉到攥着被子的手松懈了下来,他压低嗓音温情脉脉道:“乖,让我看看你。” 隔了几秒庄深终于松了手,屋子里光线暗淡,但也看得出唇无血色,眼窝发青,他本来就瘦,下巴尖压着被褥,这下看着真是可怜极了,梁琰摩挲着他的脸颊真真切切心疼起来,见他不说话,只是闷闷不乐的垂着眼,纤长的睫毛耸拉着,像失去光芒的两扇羽毛。 “我听医生说你发烧好几天了,”梁琰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感受到温度仍旧有些高,不由得更放缓了语气:“为什么不打给我?就算生气不想理我,也该跟阿姨讲,生病不是好玩儿的。” “” “嗯?”梁琰催促他:“以后生病不要忍着。” 庄深被他近在咫尺的凝视着,心里那股憋闷了多日的气像被扎破了的皮球一样不知不觉消磨殆尽,他昨天晚上听见阿姨给梁琰打电话了,晕晕乎乎的也没力气再去阻止,算算梁琰到家的时间,铁定是连夜赶着回来的,他嘴硬心肠却软,纵有还未分辨明白之事,此刻也只得先压在心里。 眨眨眼瞄向他,难为情的拖长了调子:“嗯” 拔了针,梁琰接过阿姨送上来的粥,硬是喂了半碗,还想再喂,庄深咬着嘴唇推开勺子,恐怕自己再吐不敢吃多,梁琰三两口便把剩下半碗粥吃完,下楼去同医生约了体检时间。 楼下喁喁人语,庄深胃里还有些翻腾,脚凉睡也睡不熟,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门又开了,梁琰穿着睡衣进来,擦水毛巾随意的搁在床头柜上,庄深闭着眼装睡,背后一凉,是梁琰拉开被子也躺了进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陪你睡会儿。”梁琰贴上他后背把他搂着,温热的鼻息缓缓喷在他脖颈里,疲倦道:“下午还得去公司,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嗯。” 手碰到一起,没再说话,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第22章 少年人的脾气像夏季傍晚稍有不慎便愁云席卷的阵雨,来得快散得也快,梁琰不过说了几句哄人的话,连解释也甚为敷衍,他却轻而易举就把堆积了几日的怨愤消散了。 胃部隐约的灼烧感使昏睡的少年做起儿时旧梦,学校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是单亲家庭,但总是只有他一个人被欺负,弱者们从来不吝啬欺负更弱小的生命,他瞧见自己站在一群独腿的少年中间,被肆意的推来搡去,接受着漫天辛辣的嘲讽。 “你看看他又穿了新鞋” “他妈给他买的,哦不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换来的,躺着换来的。” “咦~快别说了,真恶心。” “” 少年转过头去,高高在上的老师和家庭优渥的学生们围在外圈,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淡漠的看着热闹,或睁着一双赤红的眼鼓舞着更激烈的蚕食,他呐喊过,挣扎过,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伸出手去求救,却得到不屑的白眼 暴雨袭来,白球鞋边耸拉着一株青草,叶片下挂着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于是他终于学会为自己筑起一层壳,冷漠的把自己与外界隔离。 庄淮长着一张典型的东方美人脸,细吊带绸缎裙贴合着她玲珑的曲线,红霞烧得天边像要融化一般,她靠在门栏上点起一支细烟,烟丝烧得袅娜ji,ng致,远远看去就像她葱白指尖的这支烟引燃了云彩,烧得轰轰烈烈。 “妈。” 她略一垂下眼角,手指尚且别在耳畔,慵懒的眼神像看路边一只可怜的小狗:“又被打了?” 他还没来得及酝酿起一丝委屈,就看到一个男人扎着裤腰带从屋里出来,轻薄的裤料隐约能看到里头晃动的性`器。 “内裤脏了,放你这儿你给洗洗。”男人嬉皮笑脸。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3节 庄淮瞅了儿子一眼,勾起妩媚的眼角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嬉笑怒骂:“你叫声妈,老娘就给你洗,好不好啊?” 少年低下头觉得胃里翻腾,所以啊,所以大家才这样的欺负他,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说出一句:“你们在冤枉我妈。”有多少次,他冲进厨房拿着刀企图把踏进家门的男人全部吓跑,但他们只是露出一口发黄的牙,哈哈大笑。 “庄淮,你儿子长得真漂亮。” “放你娘的狗屁!再动他一下老娘把你阉了!” 搬走了,从温暖的k城搬走,在他被醉酒的男人摸了脸颊之后,记忆中零星的一点母亲的好,他其实都记得很牢,庄淮的一棍子,带着凌厉的风声,把那个醉鬼打趴在地。 可惜换了地方,庄淮仍旧是远近闻名的s_ao`货,庄深长到上高中的年纪,冷淡寡言的性格已经写在骨子里了。 他有时候也能理解那些欺负他的小孩,在这样的落后小县城里,他本该和他们一样落魄穷苦,却总是衣着光鲜,庄淮爱好打扮自己,连带着也总给儿子买新衣穿,街上几个叫得出名字的专卖店,但凡来了新款,庄深总能第一时间穿上。 着实招恨。 就像他也总是羡慕班里几个家境优渥的同学,能干净敞亮的报出爸妈的工作,能落落大方的说出自家住宅区位置,羡慕与嫉妒本就同源,他早知道的。 很多年以后,他想起梁琰,觉得最初对他不惜压抑着下自尊的热爱其实很肤浅,就像自动转向太阳的向日葵,一个绅士风度的公子哥突然降临到他身边给与他温暖,他崇拜且珍惜。 只可惜他看走了眼,梁琰这个人,真是公子哥里的一个异类,既不像他表妹程韵善良单纯,也不像他弟弟梁致纨绔任性,他的心思简直像裹了布浇了蜡还深埋在地下几千米一样难猜。 哦,不仅难猜,还吓人。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约莫傍晚五六点的时候,他被枕头边的手机铃声吵醒,接起,是周楠助理打来的。 “你好,我是周楠,二十分钟后有家装公司会去你房间装空调,如果还在睡要赶紧起床了。” 庄深懵了一瞬,这个时间为什么突然来装空调 周助理贴心的补了一句:“这几天很冷吧?梁先生下午来公司也说在家睡觉冷。” 第23章 走廊尽头十来平米的小房间一夜之间咸鱼翻身一样成了整间别墅的主卧,庄深原本跑到这间屋子睡无非是为了和梁琰置气,再者他脸皮薄,梁琰同他尚未挑明关系,这般暧昧的同居始终不伦不类,他没好意思光明正大睡主卧。 梁琰还算守信,说了晚上回来吃饭的果真推掉了部门聚会,进门就看见地上散着几个泡沫纸箱,从门口到楼梯踩着几个泥脚印,二楼传来家具与地面摩擦的噪音以及安装师傅们大剌剌的嗓门。 他偏头去看,散着发的少年只着一件宽大的ru白毛衣,此时背对门口坐在餐桌上,眼睛看着厨房方向,梁琰走近几步,瞧见浅灰色家居裤阔大的裤腿遮不住他的脚踝,棉拖也没好好穿着,后跟踩在脚下,两只白到与地砖同色的脚丫趿拉在里头,脚踝凸起的边缘染着一层shi凉的薄红。 陈阿姨端着一碗白粥从厨房出来。 少年挺起的腰杆顿时泄气的塌了下来,轻声反抗着:“姨,我不想吃粥。” “先生回来了。”阿姨微笑着对他背后问好,少年这才转过头。 他转头的瞬间,一只大手已经搭上了肩头,梁琰外套还没来得及脱,柔软的毛料上混杂着微弱的土腥味水汽,外头下了大雨,手掌的力道迫使他的脑袋靠在男人腹部,头顶传来略显严肃的嗓音:“不想吃粥就别生病,阿姨帮拿双袜子来。” “诶好。”阿姨放下碗,去了阳台。 梁琰的手盖在少年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摸着还行应该退烧了,少年闷不吭声的盯着那碗寡淡的白粥,低声撒着脾气:“你害我生病的,你也吃粥。” “行,”梁琰俯身快速亲了他一下,随即脱了外套坐下,爽快的答应:“你吃几天粥我就陪你吃几天粥,怎么样?” 庄深话头被堵,撇过头,白净的下颌边缘压进高领毛衣里又昂起,不怎么样。 许是几天未见,人又生着病,梁琰今日格外的好说话,一面好笑的看着他,手已经不规矩的从毛衣下摆里探进去摸上他的腰:“穿这么少冷不冷?” 阿姨从阳台走了过来,庄深瞪着一双泛出水汽的眼睛紧张的看了她一眼,忙按住腰上的手:“不冷。” 梁琰退开身体恢复他一派淡漠正经的样子,接过袜子说给我也来一碗粥,待阿姨转身进了厨房,又立即拉起庄深的脚给他穿袜子,庄深猝不及防,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冰凉的脚跟被手掌包住,脚尖穿进袜子里,正巧安装空调的师傅从楼梯下来,脚部传来的热度瞬间烧遍全身,大力挣了几下挣不脱,反被更用力的摁住,对方似笑非笑的侧过身挡住楼梯方向的视线,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音量:“以后记不记得住穿袜子?” “记得住记得住!”庄深最怕被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前有家政阿姨,后有安装师傅,讨饶似的的满口答应,听见梁琰恶劣的笑声,脚上的力道霎时松了,他赶紧拉上袜子正襟危坐,偷看阿姨,发现她神色如常,安装师傅也收拾了东西关门离去,呼出一口气,蜷缩的手心里已经捏出了一把汗。 而梁琰起身去洗手又绕到餐桌对面重新落座,端碗吃饭再没看他一眼,仿佛方才作弄出那么大动静的人不是他。 梁琰喜欢吃r_ou_,连吃白粥也不能令他暂时做个素食主义者,陈阿姨早已记下这家主人的喜好,炒了一碟子青椒r_ou_丝,庄深嗅到香味肚子里直打鼓,默默伸出筷子还没碰到r_ou_丝,碟子就被拉远了。 “有辣椒,你不能吃这个。”梁琰无情的宣布。 陈阿姨看见少年落寞的收回筷子,忙道:“蛋羹蒸好了,我去拿。” 一掌长的白瓷碗,金黄的蛋羹上撒着一层碧绿的葱花,看得人食欲大增,梁琰拾起勺子,庄深眉梢一动把蛋羹拉到自己面前,眼尾灵动的勾起:“这是阿姨给我做的,你吃辣椒去。” 梁琰挑眉:“这是我让阿姨做的。” “骗人” 阿姨却果真点头:“是他下午打电话回来让做的。” 庄深瞅了瞅真诚脸的阿姨,又瞅了瞅飘着热气的蛋羹,顿时败下阵来:“哦”推回桌子中间。 梁琰假惺惺的叹了口气:“亏我开会还想着你,几天没见不说想我,连蛋羹也不舍得给我吃。” 庄深无言,想说点什么,苦于阿姨在场说不出口,一时觉得舌尖发苦更没胃口,梁琰其实根本不爱吃蛋羹,不过是逗他玩的,庄深也晓得这是玩笑话,但他死心眼,翻来捣去的嚼着这句话,好像自己真像他说的那么没良心一样。 没良心,是这个毛病,从前方圆也这样骂他来着,他被自己唬了一跳,生怕自己老毛病犯了又伤害到梁琰,因此一晚上忧心忡忡,洗完澡去书房找梁琰想示好,梁琰不屑的嗤笑了一下,压根不当回事,倒是见他洗得浑身shi软,顺势拉了他坐腿上亲热。 “你要真想道歉那就”梁琰压低声音咬着他薄软的耳朵,说完靠在椅背上看他,懒散的姿态里蕴藏着躁动的情`欲,细边眼镜下眯起的眸子虎视眈眈:“听清了?” 少年一头乌黑shi发披散在脖颈肩头,足怔了一分钟才开始动作,浴袍袖口里微微颤抖的手指昭示着主人有多紧张,细长的指解开皮带,拉链“兹啦”着缓慢被拉下。 “把衣服脱了。”对方脱下眼镜放在桌上,得寸进尺的命令。 浴袍雪白的腰带轻轻一扯就松了,单薄的身体不过才裸露了一秒少年却放弃了,拉起浴袍起身逃开,头也不回的羞恼道:“我不会这个。” 梁琰暗骂了句脏话,抬腿大步追上,把惹出火来却毫无责任心的落荒而逃的少年一把扯回胸前,身体碰撞间撞在门上,金属锁扣“咔嗒”一声合上。点燃的情`欲像刮过漫山的野火,狂躁的吻吮得人皮肤生疼,庄深仰起脖子承受着,左手被摁在门上,右手被迫搭着对方的肩,锁骨上一阵刺痛袭来,捏皱了男人的衬衫。 “啊疼。” 对方恍若未闻,箍紧的手臂简直要勒断他的腰,滚热的掌粗暴扯开浴袍拉下内裤,掌心贴住大腿往上,往里,在浑圆的臀r_ou_上流连一二后绕到前面不知轻重的捏了一把腿根软r_ou_,察觉到少年的瑟缩继而毫不留情的拉高他的大腿,没了阻碍更加肆无忌惮的揉弄抚摸。 几下 动直把庄深刺激得眼角绯红,shi发沾了一缕在唇上,梁琰看进他shi漉漉的眼睛里,复又吻了上去,那缕发在shi滑的舌尖纠缠,却没人顾得上拨开。 就在少年哼声越加急促时,作恶的手骤然撤了开去。 “唔?”濒临爆发的情`欲猛然被关上闸门,雪白的衣带踩在脚下,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臂弯,滑下胯骨的内裤勒红了腿根,他靠在门上,脑中只剩一片混沌,只听见男人不耐烦的低哑嗓音。 “学会了没?” 这间房子隔音效果不错,听见动静走上二楼询问的陈阿姨正欲敲门,里面声音却戛然而止,她问:“庄深,没事吧?” 梁琰把眉皱得死紧,拍拍庄深的脸:“问你呢?” 少年唇瓣红肿,抹掉方才刺激出的眼泪,抖着声音答话:“阿姨,我没事,摔摔了一下,没事了。” “当心呀,那我先去睡觉了。” “好。” 第24章 食髓知味。 年轻鲜活的r_ou_`体上爆发出的激情令梁琰这般自制力极强的人也有些控制不住,焦灼的欢愉直至深夜仍不停歇,长发少年咬紧手背发出的破碎呻吟越发涩哑,两米长的木质办公桌敦实庄重,把躺在上面的r_ou_`体衬得 y 靡旖旎。 庄深的皮肤很白,不是久避阳光养出的婴儿粉白,而是藏匿在松林雪山深处冰水流过鹅卵石的清水冷白,这类人天生的毛孔细微,色素寡薄,若稍有不慎就显得病态,但庄深偏又生得骨架舒展,因为梁琰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他虽穿得落魄,却能断定他是个皮相骨相皆美的美人。 长腿窄臀,平肩软颈,盖住背脊的乌发随着体位变化如黑绸般倾泄在桌沿。 梁琰居高临下的睨着这具漂亮的身体,此刻已被蹂躏一塌糊涂,纯洁染上 y `欲,能培植出世上最妖媚罪恶的花,他合上现出凶煞的眼神,掐着少年的胯骨埋进深处,瘫软着的少年呜咽一声骤然拱起腰腹,眼角的泪痣浸润了欢愉与痛苦,片刻后失力重又摔回桌上。 满室书墨静静的旁观着,当苍白指尖不小心挥翻了桌边笔筒,嘈杂的敲击声在地板上落下谢幕曲。 梁琰做完爱不喜欢立刻去洗澡,灭顶的欲`望在身体中渐渐褪去,燃烧的感性思维也终归平静,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虚脱的少年,目光淡漠得近乎冷酷,仿佛方才那场激烈的情爱和少年满身爱欲的痕迹并不是他做下的。 庄深病中被折腾得这么久早已没了力气,梁琰的手放在他的腰上,他两只垂在桌沿边的小腿下意识挣扎晃动起来,闭着眼求饶:“不要别做了” 嗓音细细软软,更像撒娇。 梁琰默了一瞬,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如果庄深不是二叔的儿子该多好,他可以把他带在身边宠着,随他按自己高兴的方式来生活,不用被藏着掖着不用被他刻意的折磨,但很快的,梁文隽根植在养子心里的侵略思维又迅速将感性压制了下去,就算是二叔的儿子又怎么样,事了之后只要他喜欢还不是一样捏在掌心里,将来这个筹码用或者不用都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突如其来的罪恶感让他片刻晃神,尔后又不禁发笑,将扔在椅背上的浴袍捞起裹住少年,随即将人横抱起,下巴靠着他的发顶亲昵道:“睡吧,明天醒了我有礼物送给你。” 庄深魂都快给c,ao没了,礼物?现在就算摆颗鸽子蛋钻石在他面前,他也只会目不斜视的绕过去,他那俩只耳朵里只听见“睡”和“吧”,勾住梁琰的脖子便歪头睡死过去。 翌日一觉醒来,腰酸腿软眼圈大得就差把纵欲过度写脑门上了,杀千刀的作恶者这回没跑,正悠哉的抚摸他光裸的身体。 手掌从背脊顺着凹陷的线条摸到瘦腰,流连几下又顺着凸起的线条摸到臀瓣,庄深枕在他的手臂上,一对细长桃花眼怨念的看着他,察觉到那手往腿缝里试探了一下,当即腿根一颤,哑着嗓子制止:“你又要”喉头一梗:“别弄了!” 兔子急了要咬人,梁琰瞧着他想发脾气又忍住的样子觉得有趣,故意重重捏了下他腿根子逗他,两人面对面侧躺,庄深愣了一秒猛地把他扑倒,一口就咬在他肩膀上。 被子随着动作裹在庄深背上,梁琰吃痛“嘶”了一声,本能的搂着压在身上的少年迅速翻转,庄深猝不及防又被压在男人身下,滚动间还被被褥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梁琰心情不错,抹了抹肩膀上的口水,眯起眼笑:“咬人不是这么咬的。” 庄深心里发毛,看见他埋下头来脸色一变。 “啊——” 为了遮挡颈侧的牙印和吻痕,庄深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梁琰带他出门看‘礼物’,此刻正坐在一家灯光晦暗的法式餐厅里,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衣领,总觉得对面那个笑意盈盈的小胡子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痕迹。 小胡子男人一身混搭休闲风,左手腕上绕着三圈纹路古朴的黑珠子,头发毛毛躁躁打着卷,却在脑后ji,ng心的扎成了一个短揪,庄深抬了抬眼皮,觉得他下一刻就会诗兴大发对着盘子里的银鳕鱼吟诗一首,可能还会牵扯上旁边那只波士顿虾。 “深深。”梁琰喊他。 “嗯?” “认识一下老师,秦桢,美术学院的副教授,去巴黎留过学。” 小胡子眼睛很大,目光炯炯的看了过来,他似乎早就想这么肆无忌惮的细细打量一下`身旁的少年,这会儿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年,嘴里客套着:“梁琰你太夸张了,我算哪门子老师你叫我秦大哥就好。” 庄深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甫一触到他期待的眼神就垂下眼皮避开,不笑也不出声。 漂亮的人就算没礼貌也叫人生不起气来,人们喜欢把它称之为高傲。 秦桢挑起眉看向梁琰,梁琰不置可否,装作毫无察觉的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尔后慢悠悠道:“深深,叫老师。” “老师。” 第25章 秦家与梁家多年生意往来,打从梁文隽的父辈开始两家就结了异姓兄弟,可到秦桢这辈却出了岔子,他不乐意乖乖坐上继承人的位置,更不乐意家里给他安排的“梁家大小姐”梁姝,索性梁姝也看不上他,俩人在梁姝的成年礼上匆匆见过一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亲事虽未结成,但兄弟还要是做的,他不喜梁文隽刻板严肃,跟梁文博倒是臭味相投,几年前他心血来潮开画室还是梁文博帮着弄到的地,如今梁文隽死了,梁文博成了梁家真正说得上话的人,于是他和梁文博称兄道弟越发来劲,连家里几个老人也不好说什么。 梁琰论辈分该唤他叔叔的,但他不许,仿佛梁琰把他当平辈他就还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因为二十岁时他爱玩美人,四十岁仍旧爱玩美人,男女不忌。他之所以放着继承人的位置不坐跑去当大学老师,原因实在庸俗得很,因为艺术学院的美人多,而大学生够年轻,他这把老黄瓜刷点绿漆混在他们中间装嫩,如鱼得水。 所以他说自己算哪门子的老师,一点儿也不是谦虚。 昨日梁琰乍然要请他吃饭,他倒是一惊,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打的是什么心思他想想都瘆得慌,梁文隽在世时出了名的手段强势,连向来交好的秦家也没能在他身上捞到油水,至于梁琰,秦桢只要一想到梁姝的男人被梁文隽打断腿的时候,不过十岁的梁琰在一旁面不改色的抹掉jian在脸上的血,他就浑身犯怵。 但是梁琰没等他说出客套拒绝的话,直奔主题:我这有个孩子想学画画,不知道秦桢能不能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指点一二。 法式餐厅初见,光束投s,he在少年ji,ng致的面部轮廓上,鼻尖细腻得犹如ji,ng心晕染的水墨小山,他让他叫秦大哥,他竟不买账,饶是秦桢这样阅过美人无数的亦是心中一动,好好教导一番定然别有滋味。 他奔着不纯的心思去的,起先装模作样还真耐心教了大半年画画,但每每都要去梁琰的住处,在别人的地盘总归不好下手,胃口已经吊足,他厚着脸皮提议让庄深跟着他去画室,梁琰拿着秦氏与梁文博签的秘密合同仔细翻阅,闻言连眼也不抬一下,半晌看完了文件才扯动嘴角:“行,我回去问问他。” 出了秦氏,他却并未立即回家,y沉着脸开车去了梁姝那儿,梁姝看完文件气得脸色发白,几乎想冲去顶楼和梁文博当面对质,梁琰拦住她,说还不到时候。 他面上还是沉着的,回去路上却把车飙得飞快,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催动着流线车身如同一柄破空而来的利刃,周身浓郁煞气焦躁的寻找着出口。 庄深被楼下震天响的关门声吓得笔尖一抖,正懊恼该如何补救,梁琰已经走进了画室,反手将门落锁,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蕴藏着波涛汹涌的怒火,庄深抓着笔站起身无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梁琰抿着薄唇眉眼生冷,走动间扯开领带,西装外套甩手扔在地上。 庄深从不知道做`爱会这么疼,他被摁趴在桌上,无法转身也无路逃脱,他的画被他揪得皱褶破裂,弯折凸起的指节如同敲断的玉簪,发颤的手指却仍旧觉得不够,他哭着喊“别这样,梁琰,别这样”但身后的男人却不耐烦的拿出一块帕子堵进他的嘴里。 “深深,”他摸到少年滚热的眼泪,胯下停了一刻又大力挞伐起来,粗哑的声线里混杂着一丝讥诮:“秦老师说他等不及了。” “唔唔唔”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吧。”他俯身下去紧贴着少年的背,循着一节节脊骨吻到薄软的耳垂,一字一顿道:“他,想,干,你。嗯?你说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庄深下巴磕在台面上,骤然瞪起发红的眼珠,简直不敢相信梁琰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一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他害怕的摇着头,剧烈跳动的心脏像被猛地踩了一脚,遇见梁琰以来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恐惧。 “好了好了,我保证他不会如愿以偿,”梁琰对他的表现似乎很满意,扶住他的脸颊亲了亲,漆黑的眸子里y狠毕露:“他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都不会放过他。” 秦桢算是什么玩意,也敢觊觎他的东西,蠢钝不堪的俗物,当年父亲瞧不上,如今他更是不屑一顾。色字当头一把刀,一个小美人就把他的合同骗到手,梁琰都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将来一举击垮二叔的时候,二叔若是知道自己被多年好友出卖,该是怎样一个ji,ng彩绝伦的表情,他想到都觉得痛快。 霓彩四s,he的私人会所k歌包厢内,秦桢忿恨的将酒一饮而尽,玻璃杯砸在茶几上的时候里头的冰块都抛了出来,梁文博正搂着一个姑娘猜拳,看了过去。 “秦兄,你这火气怎么这么大?”他拍拍那姑娘的屁股,调笑:“去,给他败败火。” 那姑娘笑眯眯的挪了过去,秦桢却挥手嫌弃,往日瞧着她们也是美的,目今瞧着却都觉得庸脂俗粉。他忍耐了快一年都没把庄深弄到手,日日抓心挠肝,刚梁琰发来信息说庄深不愿意去他的画室,这算是什么事?光给看不给吃明摆着耍他玩呢,偏他出卖了梁文博又不好把事情来龙去脉的说给他听,真是憋屈到极点。 只能隐去合同一事,大致说梁琰给他介绍个小情人,末了反悔又不让他碰了。 “他妈的哪能这样办事?”秦桢气得小胡子直抖:“耍我呢!” 梁文博听得好笑,略一思索:“小情人该不是个长头发的男孩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梁文博乐了:“那你还是算了吧,那小情人他可宝贝得紧,连我都不给看。” “草合着是拿出来显摆一下。” “哈哈” 梁文博连带着一屋子姑娘都笑了,秦桢喝了几杯酒越想越憋火,梁文博拍拍他的肩给他拿主意:“实在不行,就直接你还怕个小辈,难道他还会为了一个小情人和你们秦氏撕破脸?放心吧,他自己都说不过是拿他当个玩意儿。” 第26章 庄深无端糟了一夜欺辱,直睡了一天才昏昏沉沉的下地,他胃里无食,两只脚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好容易扶着腰挪去浴室,只见大理石台上瓶罐、牙刷杯子倒的倒翻的翻,一支润滑剂盖子开着,粘腻的液体流到了边沿。庄深看去眼珠一红,生气的拾起润滑剂扔进垃圾桶内,又忙着抽纸将液体擦去。 清早梁琰出门时叮嘱阿姨让庄深睡觉,不要打搅,陈阿姨只在午饭时候进来看过他,见他睡得沉怕打扫弄出动静也就作罢了,因此浴室里还保留着昨夜荒唐的痕迹,庄深晓得陈阿姨清楚他们的关系,但这等私密事被外人看见了总归害臊,庄深自认不如梁琰脸皮子厚,越想越恼火。 他虽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在相处时却从不肯看轻了自己,恋爱这回事本就你情我愿,图一个两情相悦而已,梁琰日日与他同住,他心里是笃定梁琰也爱他的,但昨日他没惹着梁琰,梁琰却把火撒在他的身上,把做`爱搞的像强`j,i,an一样,庄深恨恨的洗着脸,腰一弯屁股缝里火辣辣的疼,气得一脚踢在洗衣机上,见过人吃醋的,没见过吃醋了搞s的,分明是不尊重人。 梁琰因为二叔与秦氏签订的合约一大早就被梁姝喊去开会,董事会里有几个梁文隽手下的老人,素日不喜梁文博作风,如今梁姝略透露了一些合约内容,他们便叹息不止,有脾气大的老叔公痛骂败家子,梁氏赫赫扬扬岂非要毁在他手里。 梁琰听了一整日,眉头深锁,却不全是为了二叔的事。 程韵自回国便跟着母亲在公司学习,她坐在梁琰斜对面,起先见他盯着电脑表情严肃,后才发现他是在出神,这会议本就无聊,她转了一会儿笔,也没人注意她,她便支着下巴看梁琰。 是抱养来的,面相没有梁家人温和,他眉骨高的缘故眼窝比较深,皱眉时一双剑眉凌厉的压着眼睛,尤其显得威严,但这样长相的人若笑时,犹如煅化了的一块铁,柔情万丈融在眼底,纵然人都说薄唇冷情,但为了这片刻的宠溺也甘愿把神魂弃于东洋大海了。 程韵一时入神,梁琰眼皮倏然一抬,墨汁浸染似的漆黑瞳孔正正看进她眼里。 无情无绪,程韵却着实吓了一惊,慌张埋下了头,被人发现偷看倒还是次要的,实在是梁琰的视线太过准确,直白得叫她心慌,就好似他早知道她在偷看,他在表达他的不满,亦或是警告。 沉闷兀长的会议持续到天黑,直到梁琰忽然出声打断,程韵才敢惴惴的抬起头看他。 “抱歉,我有点急事,你们继续。” 梁姝同他点头,他转身便推了玻璃门出去,程韵见他神色如常不禁暗暗舒了口气,料想方才是自己多心了,又好奇他的急事是什么事,笔尖点了点纸,不自觉写下一个‘琰’字,又慌忙画着圈涂掉。 一下午挂断了三个名为‘ychild’打来的电话,这会儿收到周助理发来的信息,说魁老大的手下在酒吧看到庄深了,这会儿人喝晕了被带走了,魁老大叫人开着车跟在后面。 梁琰在电梯里手指划着屏幕,对着红色的‘ychild’往左滑动拨打,一直下到地下车库却都没人接通。 第27章 梁琰开了车出去,却正值下班,路上堵着。 有魁老大的人跟着,横竖丢不了,他倒也不是那么担心,只为庄深为他不接电话就怄气跑出去喝酒,明天胃疼了又要闹脾气,偏偏这几日为了二叔的事定然不得闲哄他,因此有些烦躁,将将要过绿灯,前面的车却磨磨蹭蹭停住了,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梁琰暗骂了声脏话靠回椅背。 不一会儿周助理却又火急火燎的发来信息问他出公司了没?梁琰打过去语气不耐:“把他带哪去了?” “还在跟” “嗯,跟紧了别出岔子,跟魁老大讲改日我亲自谢他。” 周楠支支吾吾:“你别忙着挂,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魁老大说不好办还需你拿主意,我发了张照片给你” 梁琰划开屏幕,是跟车的人拍的,原意是发给魁老大查查这个胆大包天的‘色胚’是什么来路,寻常倒好办,等人下车时吓唬一顿把庄深抢过来就得了,要是这s城里有名有姓的主轻易结不得梁子,还需迂回一番。 魁老大瞧着手下发来的照片,还没查,就让周楠把手机夺了去。 这么s_ao气的车,全城也没几辆,梁琰看到图已是拧起了眉,放大看了车牌号,当即一脚油门绕过前车,周助理还没挂,只听见那头交替不歇的发动机的轰鸣和急刹的刺耳声,正待问他怎么办,梁琰已经发话:“他们都喝了酒?” “喝了,你二叔梁文博醉得还不轻。” “谁开的车?” “没看清,可能是秦桢,也可能是梁文博的情人。” 梁琰握着方向盘,瞄了一眼手机上魁老大发来的定位,眉宇间倏然腾起怒火,这起下流混账的老东西,倚老卖老的竟有胆把手伸到他跟前来抢东西,庄深虽然是自己跑出去,但梁琰知道他不过是耍耍小孩子脾气,他胃不好的,怎么可能在外面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想到梁文博是庄深的生父,却挑唆着秦桢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周楠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急道:“现在怎么说?他们已经在大堂登记了。” 梁琰车速飙上100,出口还是不疾不徐的,只是嗓门拔高了,是他克制不住的急切和怒气:“跟上去,我马上就到,另外报警,就说鼎原酒店门口酒驾车祸。” 魁老大见周楠挂了电话推门下车,眨了眨他绿豆小眼:“你老板人呢?” 周楠车门开了一半,一只脚还没落地,忽然迅速缩回脚把车门拉回来,只见一辆中咖色的路虎擦着魁老大的车前镜笔直的冲前面那辆停在花台边的亮蓝色超跑撞了上去。 魁老大梗长了脖子瞪大了眼,正自心惊r_ou_跳感叹了句:“我草!哪来的神经病啊。”只听见周楠呵呵干笑一声,镇定自若的重新打开车门:“我老板,来了。” 梁琰下车看到他两个,一边脚步不停的往酒店里走,一边面无表情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还在这?” “”魁老大好歹也是个有脾气的,这会儿却也有些怵他:“我弟兄跟着呢,你车” 梁琰摆摆手浑不在意:“几楼?” 周楠上前一步:“22楼2210,梁文博和他情人在对面2211。” “房卡呢?” “这我一时半会弄不到。” 梁琰皱起眉,忽的又脚下一顿,略一思忖点点头直往电梯去了,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手机却响了,周楠和魁老大探头看去,梁琰把手指竖了一竖示意他们安静,随即划开‘ychild’来电下绿色听筒。 “”一长段的空白噪音后是少年痛苦的咳嗽声,声音离得很远,像是蒙着几层布料传导过来,嘶哑难听:“梁梁琰!梁琰!”紧接着便是几声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扑在被子上炸出一声闷响。 秦桢浴袍穿了一半,骂着脏话把他手机夺过来挂断,他手上沾了水几下都没触动屏幕,酒气上头直接砸到墙上,摁着庄深的肩头发狠道:“你现在找他还来得及吗?我不都告诉你了,他没把你当回事,乖乖跟了我” “我,”秦桢在他脖子上狎昵一番:“秦老师以后教你画画。” 庄深灌了药,手脚似有千斤重,纵使了浑身之力也只是软绵绵的扑腾两下,察觉到脖子上的shi濡触碰只觉胃里作呕,一时两颗眼珠子瞪得血红,嘶吼道:“你放屁!滚开!” 他方才嘴里堵着手帕,干叫了一路嗓子哑得已经破音了,便如同陷进泥沼中的鹤一般,又怒又惧却挣不脱,待到秦桢扒下他的裤子,眼前一黑几乎要吓疯了。 “梁琰这个孙子!竟还骗我说你是个未成年人叫我忍耐些时候,”秦桢看了眼庄深苍白腰臀上几点旖旎扎眼的红紫指印,拉高了臀,见屁股缝里发着红,分明是干狠了还没及消肿,当即大为火光:“叫这孙子诓骗我这一年,他倒夜夜在你身上爽快,难怪你这么衷心于他,原来早就被他弄上床了。” 庄深从酒吧被弄到这里,一路听秦桢说着梁琰原本把他当成一个礼物送给他,只是现在反悔了,又说梁琰外头的情人多得是,少了他这一个过几天就忘了,后座上一男一女也是嘲笑不止,好似他们口中虚情假意的梁琰才是真的梁琰。 如今耳内听得这些污秽言语,又被秦桢摆弄成羞辱的姿势,料定自己今夜无人来救,便想自己一生最厌恶这等肮脏之事,断不能让这禽兽如愿,伸长了手去够床头柜摆着的一个花瓶,想和秦桢拼个你死我活。 滚热硬物顶上臀缝,他那处昨夜被梁琰折腾得厉害,哪里还禁得起碰,纵然秦桢想硬来也根本进不去,庄深咬白了嘴唇整个身体崩成一条线,手指却还只是碰到花瓶边缘。 “啊——” 门内一声惨叫,梁琰拽过女人,指节捏得发白,面色如冰:“敲门。” 梁文博在隔壁呼呼大睡,小情人在走廊上被三个男人堵在中间吓得瑟瑟发抖,只好听从,敲了门抖声喊:“秦老板,是我快开门。” 第28章 “什么事!妈的这时间你来撞什么魂?!”秦桢满肚子火气正发作,走到门口拿下压住额头的浴巾一看,渗了指甲盖那么大一点血迹,又暴躁的骂了声:“草!” 门外的女人没回答,秦桢急着料理床上那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耐烦等她说话,系起腰带将门开了条缝,只见女人咬着嘴唇面色发白,再往上一看,梁琰在后面像个冷面煞神一样睨着他,俗话说做贼心虚,何况偷人,秦桢心下暗叫不好,当即脸色一变要将门关上。 魁老大早就预备着,提气,抬脚,踹! 那门砰!的一声,直把秦桢撞得往后跌出一米远,他心里想的睡了庄深充其量也就算作偷,即便这事做得不厚道,事后大不了赔一个给他,但梁琰却当这是明目张胆的抢。 庄深衣不蔽体的躺在床上,方才竭尽全力用花瓶砸了秦桢的头,被恼羞成怒的秦桢一巴掌扇得头晕目眩,这会儿听见响动也爬不起来,只是浑浑噩噩的蹬着脚,梁琰瞥了一眼,拦住想跟着进门的魁老大和周楠,叫他们去隔壁将睡死的二叔抬过来。 他走进去,动作轻缓的掩上门,秦桢跌倒时左腿膝盖当先磕在地上,此刻捂着左腿嘶嘶吸气,梁琰在他面前蹲下,使力一压,秦桢倒吸一口气往后仰去是已经疼得叫也叫不出声来,梁琰皮笑r_ou_不笑道:“秦叔父,你这是怎么了?” 秦桢额上冒出虚汗,骂了句:“狗`娘养的兔崽子。”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梁琰听得一字不差了,梁琰嗤笑一声,扯过他的衣领压低声音:“怪只怪你把这事做得太难看了,想睡他直接问我要就是,何必这样?我知道,秦叔父专爱搞这种迷j,i,an的把戏,你学生的官司还是我二叔给你摆平的,但你要搞我的人,就该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下让我知道了,我又怎么能不管?” 秦桢被他唬得一愣,一时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梁琰懒得再和这个蠢货多说,起身转个头的瞬间脸已经沉了下来,脱下大衣裹住床上半`裸的少年,抱他坐起时乍一眼便瞧见他高高肿起的右眼,不觉将眉头皱了起来,庄深脑子里混沌一片,只当是秦桢又来猥亵他,挣扎呢喃道:“别碰我”挣动间把头往后扭去,细白脖颈上赫然是掐出的两道指印。 梁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脸颊:“深深,醒醒。” “唔”庄深动作一顿,勉力将眼皮掀起一条缝看他,天旋地转间只见近在眼前的熟悉面孔,冷了半截的心狂跳起来,忍痛眨了眨眼又看,果真是梁琰不假,一时情绪激动,猛然吸了口气刺激到喉咙咳得停不住,梁琰晓得他今日吓狠了,看到他被秦桢弄得这副半死不活的样,想起素日的耳鬓厮磨,如何能不心疼,一面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面冷声道:“乖,没事了,我保证替你出了这口气。” 庄深无暇顾及什么出不出气,他惊惧过度,头也疼胃也烧,浑身还流窜着一股药物激发的沸腾的情潮,此时抓着梁琰的手臂一叠声的喊难受,魁老大和周楠已经把梁文博架了过来,梁琰无法,只得先将他抱坐起来靠在床头:“忍一忍。” 秦桢趁他们说话已经扶着墙站起身,忽见梁文博也被架了过来,想他们两个也是s城响当当的人物,被一个小辈随意摆弄还得了?梁琰竟然还敢说要替庄深出气,这是公然要和他作对了,他怒从心中起,四顾也没有趁手的东西,只有一旁的落地大花艺架子上cha着一根三指粗细的红木棍,是用来牵扯藤蔓造型的,他发怒将木棍用力拔了出来,藤蔓牵扯连同铁花架上的三盆花一齐砸在地上。 魁老大和周楠正将梁文博往床上抬,听见这声巨响抬头看去,已是来不及拦阻,那木棍根部混着泥土,在花盆落地的巨响中,秦桢的理智一同炸成了碎片,竟举着棍子往梁琰打去,口里喊着:“梁文隽也要敬我三分的!哪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庄深眼看着那根棍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来,捏着衣料的手一紧,喊道:“梁琰!” 电光火石间,梁琰已经俯身将他的脑袋摁下,庄深的右耳紧贴在他胸口,棍木奉砸在背上的钝响犹如一个炸雷清晰无比的传进耳内,梁琰压住他的后脑的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松开许久触觉还在。 梁琰拉高了盖在庄深身上的大衣,盖住他的脸叫他别看,庄深没听话,拉下了衣服,于是瞧见梁琰将秦桢踹倒在地上,右手高高的举起那根木棍,他手背筋骨凸起,右臂拉伸开一个暴戾的弧度,重重的砸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无视秦桢的惨叫和求饶。 庄深眼睁睁看着秦桢被打昏过去,流了满脸的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当即吓得脸色煞白,但梁琰却好像浑不在意,将那根木棍交给魁老大之后,转身来抱他,他眼中的戾气还未消散,滚热的手掌甫一触碰到庄深光裸的背,庄深像惊弓之鸟般猛打了个颤。 梁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梁琰” “嗯?” “你你杀人了吗?” 第29章 “你只是他的一个小玩意,随随便便就把你卖给我了。” “不你胡说!他不会的!”气急败坏的少年扬起手打了得意洋洋的小胡子男人,陶瓷碎渣顿时铺天盖地的洒落下来,少年看着猩红发黑的血从他发际里汩汩的流出,瞬间糊满了他的面孔。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秦桢如同血人一般伸着五指向他逼近,忽然间,一根铁棍犹如削金断玉的利剑一般贯穿了他的心脏,秦桢轰然扑在地上,握着铁棍的男人露出脸来,一面擦着手上的血,一面笑道:“深深,你看,我帮你杀了他,你怎么报答我?” “啊——!”庄深浑身汗shi的从梦中惊醒,深棕色窗帘将房间捂得严严实实,y暗的空间与潮shi的身躯骤然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慌,他脑海中还停留在梁琰杀人的画面,酸乏的四肢费力的扒开被子,着急大喊:“梁琰梁琰梁琰梁琰!” 他下`身粘腻不堪,下得床去只觉头脑发胀,猛摔了一跤听见楼下似有人语,又慌忙扶着床边爬起来踉踉跄跄直往门口扑去,口里念念叨叨的叫着梁琰的名字。 他赤着脚散着发,睡袍领口狼狈的开到腹部,刚一开门就见梁琰雷厉风行快步走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梁琰已揽着他的腰将他半提着往房里推去,那架势竟是有意要堵住他不让他出去。 梁琰抱着他闪进卧室即刻踢上了门,因而楼下两个来问话的叔伯并没看得清梁琰这个招惹出事端的情人,庄深气促咳嗽,乱发覆在汗shi的面颊上也无暇去拂,他双手一齐被箍住,因为站不稳的缘故梁琰把他抱得很紧,他苍白的脚只能虚浮的踩在梁琰的拖鞋上。 “咳咳是谁,谁在外面?” 梁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抱他的手劲儿放轻了些,敷衍道:“没谁,你起来做什么?” 庄深咳了一阵几乎没背过气去,嗓子发苦再也没了气力,头虚软的搭在他肩上,像棵毫无生机的树苗,梁琰晓得他还在为昨夜的事担忧,连生气都只是自己闷闷不乐的人,猛一瞧见打架把人脑袋打出血来害怕是自然的,他也为昨夜没压住火被庄深看见自己打人的事暗悔。 庄深拽着他的衣摆,瑟缩呢喃道:“是不是警察?我打破了秦桢的脑袋,你他们要来抓我了,”说到这里不禁发起抖来,竟是怕到极点,连说话都是极度微弱的气音,好似大声一点就会被外面的人知道:“秦桢,他还活着吗?” 梁琰抓着他的肩膀拉开,见他失魂落魄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shi漉漉的眼珠滚动间泛出泪光,如同一只被枪声惊吓住的鹿。 “没死。”他轻描淡写,全无一点儿悔过之意,也不告诉庄深外头是谁,只搂着庄深往浴室去,模棱两可道:“昨天夜里弄得一身汗,你先洗个澡。” “外面” “洗澡吧。”梁琰冷硬的堵住他的话头,手探进水里试了试温度,抬起身来摸他的脸时已换上笑面,抵着他的额头缱绻柔情:“乖深深,别怕,外头就算来了警察也是来抓我的,等会儿叫陈阿姨拿饭给你吃,你不听话喝了酒,猜猜今天吃什么?” 庄深听见他说‘不听话’的时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耸拉下眼皮躲闪他的视线:“粥。” “对。”梁琰偏头重重亲了他一口,随即松开手转身就走,按亮了门边的浴霸开关,寒声道:“快洗吧,水该凉了。” 暖光洒满了周身,庄深却觉得自己手脚发冷,他狼狈的站在那儿,看着梁琰掌控一切的姿态,忽然很想问问自己算是什么?真的如秦桢所言是个玩意吗,他之前那么笃定的相信梁琰是爱他的,他甚至从不怀疑梁琰在外头会有别人,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这一年里除了梁琰之外他见的所有人都是梁琰让他见的,他把他控制得这么全面,仿佛在养一个宠物。 想到这里心中大惊,那么梁琰对他的情爱会不会都是假的他不自觉出声喊住他:“梁琰!” 梁琰手已拉上了一半的磨砂玻璃门,扭过头来看他:“嗯?” 他的眼中半点情绪也不露,譬如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庄深鼻梁一酸,迅速将身体转过去,低头解起腰带:“没事。” 昨夜秦桢给他吃的助兴药药效发作,他情迷意乱之间只记得来了个医生给他打了一针,他却忍受不住翻涌的欲`望,不知羞耻的脱了衣服往梁琰身上攀,再后面就是梁琰给他手` y ,泄了几次底下还是翘着,他眼前发花,口干舌燥,心脏砰砰的跳得很快,明明下`身已经 得发疼了也还是一味缠着梁琰。 身体浸在水里,他埋下头去枕在膝盖上,他想昨晚大概叫得很大声,不知道陈阿姨和小郑医生会不会听见他那些污秽话语,梁琰呢?一定气得要死,连做`爱都不愿意和他做,他都记得自己光着腿蹭在梁琰西裤上,布料阻隔着触碰的快感,他几次想去脱梁琰的衣服,梁琰都没理会。 卧室里始终没有开灯,托盘里无味的白粥已经不冒热气,梁琰送走了两位叔伯后天已经黑透了,庄深听话的没有出房门,梁琰却没来由的一阵心烦,解了两颗衬衣扣子打开`房门。 庄深站在窗边,清冷的夜光把他惨白的脖颈照得如同一块冰凉的白玉。 直至梁琰走到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回头,只是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轻嘲道:“他们走了,我能下楼了吧。” 梁琰的浓眉一点点皱起,忽而一把扯过他来,捏起他细碎凌乱的发丝,满目愠色:“做什么把头发剪了,你又在耍什么脾气?” 第30章 清辉冷月下,一头剪得长短不一的乱发仿佛滋长的刺荆,庄深咬着无色的唇,青黑的眼圈毫无气势,但那双好看的桃花细眼中渐渐有了歇斯底里,他几番情绪涌动抖着下巴却张不开口,梁琰目带威严的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眼眶中逐渐蓄满的水汽在开口的瞬间因调动面部肌r_ou_而终于挤成水珠滑了下来,庄深扭开脸掩饰此刻的失态,眼珠子直直的盯着一块地板,喉头发梗:“不敢。” 梁琰顿时嗤笑一声,扯住他的后颈拉近到眼前,压迫着他:“还有你不敢的事?我正要跟你算账呢,知道昨天喝的什么吗?” “”庄深倔强的仰着头,眼睛通红的回瞪着他。 “看来你是无知无畏啊,我昨天晚上去找你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梁琰忽的拉扯开他的睡袍系带,庄深手脚无力,连砸在他身上的拳头也跟挠痒似的,根本拦不住梁琰的动作,顷刻间就被扒光了遮体布,梁琰冷着脸一把横抱起他往浴室去,顶灯‘啪’的打开,刺目的光芒照耀得晃眼,瘦削的身躯如同青天白日下被剥了皮的树干,一身白r_ou_上青紫痕迹遍布,右边脸颊肿着,脖颈上还横着掐出的两道指印。 “你做什么,”庄深羞愤至极,正踢着腿挣扎又被梁琰捞起腿抱坐到台上,一时想起前日的事来,以为梁琰又要发疯,吓得脸色都变了。 “来,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副样子,”梁琰掐住他的下颌骨逼他看着镜子:“昨天晚上你爽不爽?嗯?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吗,秦老师也许喜欢看你那副样子,我是不是不该搅了他的好事。” “混蛋,你混蛋!放开我。” 梁琰倒闹出火气来了,咬牙不依不饶,覆在他耳边低语:“要我帮你记起来么,你说梁琰救救我,梁琰帮我,梁琰,干我” 这些浪荡 y 话字字皆羞辱,庄深听不得这些,不消片刻已满面是泪,他捂住耳朵奋力扭开身体:“别说了我不记得了” 梁琰嘴角挂着一丝嘲笑,解开衬衣扣子给他看肩膀,上面三四个发红的牙印,有一个咬破了皮,结着点点半干的血痂:“深深,你知不知道自己高`潮的时候咬起人来真是没轻没重。” 庄深夹在镜子和梁琰中间,像只受审的妖,四面罪状笼罩着他,无所辩驳无所遁形,只会摇头逃避:“我说了我不记得了!” 忽的,门被敲响,是陈阿姨担忧的劝慰:“先生,他还病着呢,有什么事改日再说罢。” 接二连三的泪珠把庄深眼角那颗泪痣冲刷得清晰无比,怨念与彷徨却凝聚在那颗痣上不肯消散,庄深看着镜子的双眼从羞愤直至无神,他合上眼不忍再看镜中那一身触目惊心,只是睫毛缝隙里还不断溜出水珠,可怜得叫人不忍责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捂着shi透的面孔蜷缩着手脚坐在石台上,瘦弱的肩膀因抽噎一抖一抖,两扇惨白凸出的肩胛骨活像落难的蝴蝶。 梁琰淡淡叹了一口气合臂拢住他:“别闹了好不好?我这一大推事没处理,为了给你出头,秦家还要找我算账呢。”说到此处放缓了语气,勾住他的膝弯抱下来:“我背上被人敲了一棍子,你个没良心的也不问问我伤着没,一醒过来就只顾自己闹脾气,你看陈阿姨也向着你,给你撑腰,所以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庄深兀自生着气不搭理他,到了房里挣扎着下地,捡起脱落在窗边的睡衣穿上,看也不看梁琰一眼,丧着脸开了门出去,窝到三楼画室去锁上了门。 梁琰靠着门听了一会儿,听到他在里头擤鼻涕的声音觉得好笑,敲敲门扬声道:“方才来的是秦桢的亲戚,不让你见是为了你好,知道么?”他倚在门上,漫口胡诌:“我背疼,打不过他们两个,万一他们见了你要寻仇,我拦不住。” 庄深坐在椅子上,翻个白眼鼻音浓重的叽咕了一句我才不信,梁琰那么凶,谁敢来他家里找事?想死不成。况且人是梁琰打伤的,寻仇也该寻梁琰去,可见扯谎。 “我去煮面,给你十分钟再哭一回,十分钟之后你不坐在餐桌上,后果自负。” 庄深气得拾起手边的一卷纸胶带砸到门上,仗着一门之隔有安全感,大着胆子回嘴:“我就不下楼,你是不是也要拿棍子打我啊。” 门外静了片刻,忽然一串钥匙声叮铃当啷的撞着门把手,金属门锁内发出机轴cha入的脆响,庄深猛地站起身,屏住呼吸盯着那门把手转动,打开。 陈阿姨:“先生让我喊你下楼吃面。” 庄深的心骤然从嗓子眼落回原味,腿肚子一软:“知道了” 闷头吃面,筷子一搅翻出一颗荷包蛋来,庄深咽了口唾液,抬眼瞄了对面的梁琰一眼,见他竟神色如常,好似方才那场争吵只是一个幻觉。 梁琰悠悠抬起眼:“怎么了?”餐厅灯光柔和,他弯了弯嘴角:“不吃粥,面也不喜欢吃?” 庄深被他柔情蜜意的语调弄得浑身不自在,方才还嘴馋那颗荷包蛋,现在对着它怎么也下不去口,多日未进食的胃里突如其来一阵翻腾,他慌忙推开椅子,捂住嘴直往卫生间跑去,趴在洗漱台将吃下去的几口面全呕了出来。 病来如山倒,连梁琰也没想到他这一回这么严重,小郑医生大半夜的又跑来一躺,特特的与梁琰叮嘱了病人要保持心情愉悦,否则一病未除,再添了厌食可就麻烦大了。 为此梁琰纵一连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午饭也要回家来吃。 午间,周助理领着程韵拿着一份文件去办公室,果见老板又不在,暗自挑眉:“看来你得下午再来一趟了。” 程韵今早听母亲说了梁琰惹到二叔和秦家的那回事,不免忧心:“他人呢?” “回家了,他最近中午都要回去一趟,”周楠请她坐下,见她疑惑又道:“哦,不是你们西边那个大宅,就靠着公司的伊吾别墅,来回挺方便的。” 程韵忖度片刻,决定去看看他。 第31章 庄深病的这几日,陈阿姨老家的儿子恰也病了,梁琰找人接了那孩子来s城,一应医药费用也都包了,陈阿姨便安了心没请大假,只是晚上不住在这里,去医院陪她儿子。庄深为此还和梁琰闹了个别扭,觉得扣着陈阿姨在这里照顾他,好像他多娇气似的,平白打搅人家母子情深,他心下过意不去。 梁琰便又给陈阿姨放了午后的假,让她去给儿子送饭陪床,庄深这才满意,把赌气推远的蛋羹拉回来吃完。 仗着小郑医生的医嘱,庄深憋着气可劲的在家闹腾,横竖梁琰都让着他,可梁琰越是像尊菩萨似的慈眉善目,他就越不得劲,深恨前几日吵架发挥得不好,睡梦里都是咕咕哝哝不安分,梁琰夜半撑起身看他,怀疑他叛逆期到了。 回想起梁文隽生前是怎么对待梁致叛逆的,打一顿就好了。 但是梁琰抄着他的发丝,觉得这个方法不行,先不论这病怏身板子,就他不依不饶的倔脾气,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思索了半晌,无法,只得先哄着了,梁琰揉了揉太阳x,ue,这算什么事儿,他活到这么大都跟个活阎王似的,如今倒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陈阿姨照例做了午饭摆上桌就出门去医院了,庄深在画室应和了一声也没挪屁股,前两日十一点之前梁琰已经到家了,今天快靠近十二点了也没回来,不知道是晚了还是不回来吃,他嘀咕着:“晚回家也不打个电话告诉一下,让人瞎担心。”话完又自顾自呸呸了两声:“爱去哪去哪,我才不担心。” 等待总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心焦气躁,又过了半小时,他想梁琰定是不回来吃午饭了,铺色的画笔一搁,拿了只勾线笔在画纸右侧画了只鳖,鳖甲上写了‘梁琰’二字,又在上方画了一颗吊下的大白菜,大白菜上写了个‘言’字,鳖探着头去吃大白菜。 画完把笔一搁,拍了照片发给梁琰。 刚发完,正自得意,门铃就嘹亮的响了起来,冷不防吓得他险些把手机扔进洗笔桶里。 发都发了,也没法撤回,他心下一横,踏着心虚的步子下楼开门。 “你再不回来,我就饿死。。。” 门拉开,外头站的却不是梁琰,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与他面面相觑。 程韵尴尬的退后一步扶着栏杆又看了一眼门牌号,是7082没错啊。 于是她只得轻声询问:“请问,这里是梁琰家吗?” 她一年前其实是见过庄深一面的,但那时庄深头发还长,从门缝里也没看得太清楚,所以这会儿猛一瞧见眼前俊俏的短发少年,倒没认得出来。 庄深听见她问梁琰,不自在的捏紧了手机:“嗯,你找他?他没在家。” “啊”程韵见他生得实在容貌出众,又想起今早她妈妈说二叔和梁琰闹得不愉快就是为了一个男孩,当下不由得有了几分猜测。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4节 庄深亦见她温柔和顺面容姣好,心中埋下的一桩‘大事’隐隐破土而出,秦桢曾说梁琰外面小情人众多,他一直不信所以连吵架时也没拿来与梁琰对峙,现在见了她倒有几分疑心起来,莫不是一个情人找上另一个情人的门了吧,梁琰这个混蛋!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郁郁不乐,一个愤愤不平,对视了片刻,同时出口:“你是?” 问完俱是一愣,正此时,梁琰看着手机不疾不徐上了台阶,手机屏幕上是放大了的‘梁琰食言’鳖图,他蹙着眉嘴角带笑,一副无奈的神色。 抬头却见四只眼睛在盯着他,程韵忧愁,庄深气恼,他正要问程韵怎么来了,庄深就转身怨气冲天的跑进了屋内。 梁琰转头看她:“你们说什么了?” 程韵无措:“没说什么呀他,他这是生气了吗?” 梁琰心道多半是饿了肚子闹小孩儿脾气,连日来也见怪不怪了,便摆摆手:“不用管他,你怎么找这儿来了?有急事?” “也没,我听妈说你和秦叔叔”她扭了扭腕上的手链,找着措辞:“闹得不愉快,所以想来看看大哥有没有伤着。” 梁琰:“我没事。” 两人站在门口,程韵见他如此轻描淡写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怔了片刻见他也不邀请自己进去坐坐,便知今日贸然来访不合礼数。 “还有事吗?”梁琰问。 “没,”程韵暗淡的眸子尽力扬起一抹笑:“大哥,那我先走了。” “你回家还是去公司,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 梁琰点点头:“路上当心。” “好” 程韵走出两步回头冲他笑笑,下了一级台阶又回头看他,终是没忍住,跑回头抱住了他:“大哥!我妈说你也受伤了,我真的很担心,二叔他毕竟是长辈,你别和他作对了,咱们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难道不好吗?” 风把她栗色长发扬起,梁琰撑住她的肩膀,推开些许,偌大的家族中哪有其乐融融,那都是梁文隽在世时殚ji,ng竭虑维持的平衡,如今平衡打破,他要是不和二叔作对,将来弟弟梁致如何立足,况且梁文博和林婉谋害父亲一事,他岂能罢休,如今也唯有程韵和梁致无忧无虑的,还不知道家族的风浪已成滔天之势,他想到此处,庄深苍白的脸在眼前划过,将来要不要动庄深这颗棋子,也都在他一念之间。 梁琰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表情:“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程韵情绪低落的走了。 梁琰没请人进屋,所以也不知道庄深坐在二楼拐角一直在看他们,看他们搂搂抱抱,看他们言谈熟稔,梁琰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埋头的少年猛然起身往楼上走。 梁琰追了上去掰过他的脸。 少年气得发红的脸颊被他捏得嘟起,气急败坏的说:“这个姑娘我是不是也不能见?梁少爷你好风流啊,脚踏两条船,还是三条四条?” 梁琰笑笑吻了上去,探进他嘟起的唇缝里搅弄不休,半晌分开,舔了舔嘴唇:“这个飞醋吃得好,你继续。” 第32章 正午的光芒浓烈,把少年人光洁的皮肤照耀得如同羊脂玉一般莹润。 丝绒的一尺黑布松垮垮蒙住了他的双眼,大掌从他脖颈捏到肩头,又用食指沿着他大片的锁骨y影缓慢抚过根根肋骨,最终停留在柔软的起伏不定的腹部。 虎口包着弧形的胯骨,梁琰睨着身下的春光无限,视线从他被肏弄得不停晃动的性`器上挪到那两颗又圆又小的ru`头上,俏生生的发着红,右边刚被他手指刮了一下,似乎起了反应比左边那颗肿一些。 “唔唔”少年嘴里咬着个小球,又兼被对方撞得不断耸动,因而发音含混不清。 哭腔骤然拔高,黑了心的作弄者却忽然停下动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狂乱不堪到迷惑无措,又从迷惑无措到羞愤无辜,就着架住他右腿的姿势往下压去,同时扯开他嘴里的小球。 “呃”他咬肌酸软,舌尖浸润了津液,舔了舔嫣红的唇缝:“你混蛋。” 右腿的筋拉伸到极致,少年痛得受不住又挣不开,梁琰眯起眼重又大肆摆动胯部,垂头一口咬住他的ru尖,在他的惊呼中用齿缝碾磨着红果儿,少年果然吓得不敢再骂,一面嗯嗯啊啊的呻吟一面挺起胸以减轻拉扯。 “你别这样放开我,我受不了,啊——要咬破了啊” “你还吃不吃醋,嗯?”对方一字一顿的问,身下也一下重似一下的往里肏,连带着声音也咬牙切齿的:“说点我爱听的,别整天骂混蛋,我上次是怎么教你的,还记得?” “嗯记得记得!你轻点儿啊”庄深双手被领带缠着,又看不见梁琰的脸,只能靠声音远近判断他的位置,布满薄汗的手臂挂到梁琰肩上,圈着他的脖子:“唔啊梁琰,喜欢梁琰” “不对。”梁琰下腹紧缩,抽出到x,ue`口又整根蛮横的冲撞进去:“重说。” 庄深摇着头脆弱的脖颈往上抬起,体内一阵阵快感从酥麻的脊柱攀上大脑,他绷紧的小腿肚子夹紧了梁琰的腰,用手臂拉下梁琰的头胡乱的亲:“亲我啊不行,轻点儿,太,太深了,唔喜欢老,老” 梁琰眼神晦暗,疾风骤雨般连肏了几十下,听着他齿缝里羞耻无比的咬出最后一个“公”字,心尖像被针细细的扎了一下,吻住他的唇,沉下了腰。 热液s,he进体内,庄深柔韧的腰部小幅度的抽搐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咬破了梁琰的嘴唇。 梁琰吃痛,嘶的一声分开唇,解了遮眼的丝绒布,见他眼睫毛都被泪水糊在了一起,眼圈红红的,眯着眼,那里头哭红的眼珠儿既委屈又怨气,分明在瞪他,梁琰抹掉嘴唇上的血丝,痞气的笑了笑:“娇气,越大越像个小孩儿了。” 梁琰下午还有事,只做了一回就歇了,拉着庄深一块儿洗澡又说了好些情话,从前他是很不屑说r_ou_麻情话的,但架不住庄深喜欢听,每每听了害羞又得意,梁琰和他耳鬓厮磨了一年多,情话说得也越来越溜。 只有在公司发怔的程韵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莽撞倒给了梁琰一个打破与庄深之间僵局的契机,多日来他憋得幸苦,今天抓着庄深乱吃醋的错倒把先前秦桢的事翻了篇,庄深死心眼,一听说程韵是梁琰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还忧心方才态度不好冒犯了她,心下打定主意要画一副画送她当作赔礼。 梁琰搓着他的手指,冲掉泡沫后还是有道浅浅的颜料印子,皱了皱眉又挤了点沐浴ru开始搓,头也不抬一下,敷衍道:“行,你画完我拿给她。” “嗯。我自己给她也行,你把她手机号码给我诶呀你别弄了,洗不掉的。” “再搓搓。” “别搓了,手指要断了啊,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也不急这一时半刻,”重又冲掉泡沫,梁琰端着他葱白的手指细看,那神色譬如在挑一只猪蹄,满意道:“行了,下次不绑你的手了,绑坏了怪可惜的。” 庄深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绑坏了要你赔。” 周楠助理已经焦躁的在楼下坐着有一个多小时了,梁琰才气定神闲的从房间出来,他因为时常要拿文件所以有钥匙进来,不巧碰上老板在做`爱,倒也不是头一回,听了会儿墙根就到楼下默默坐着,陈阿姨不在,他等得无聊就自己泡了杯茶喝。 两杯下肚,正和私家侦探发着信息,梁琰看到他也不尴尬,拨了拨潮shi的发坐在对面,浑身还带着股情事过后的慵懒。 “今天有什么喜事啊,个个都往我这跑。” 周楠听他略带不悦的口吻,晓得多半是表小姐程韵找到这儿来的事他猜到是他说的了,扯了扯嘴角,递过手机,直奔主题:“我在梁文博那安cha的私家侦探来消息了,是关于”他指了指楼上:“那位的。” 梁琰果然脸色一变,恢复了他一派利落沉稳的样子,把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臂拿了下来,起身往门外走:“出去说。” 第33章 秦桢酒驾的事方才摆平,从前性侵过的学生们不知怎么又联合起来要告,丑闻闹得满城皆知,秦氏当家人,也是秦桢的父亲大发雷霆,勒令秦桢不许再与梁家人来往,秦家和梁氏的合作自然也要泡汤,一夜之间失去了交情多年的合作伙伴,董事会对梁文博越发的不满起来。 “私家侦探今天给我消息,梁文博最近身体不太好,估摸着烂摊子收拾得够呛,昨天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回来叫人查庄深的底细,说要” “医院?”梁琰若有所思片刻,皱着眉不屑道:“他要怎么?” 周楠摆摆手:“大概是要出出气吧,他最近可过得不顺。” 出气,这倒不是要紧事,庄深社交少,又兼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提防着点也就行了,梁琰在门廊来回踱了几步,周助理人ji,ng一般,早已先一步替老板考虑周全,梁文博要查庄深的身份,虽然他们早有准备,但保不齐梁文博查到庄深的生母是庄淮,到时想起了这个面容绝色的老情人 “你打算怎么办?”周楠提醒道:“要是早晚都得不如趁现在借着董事会的声势,梁文博这几年找的情人没一个能怀上的,拿庄深来威胁他” “嗯?”梁琰忽然转过身,目光锐利的瞥向他:“别自作主张。” 周楠被他的不悦的语气惊住,看他的意思竟是不打算把庄深牵扯进去了,不由得讪笑:“我也是随便说说,那既然如此,我找人尽力瞒住吧。” 梁琰不置可否,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光靠瞒是瞒不住的,他抬手捏了捏鼻梁,下了个令他无可奈何的决定:“前阵子我让你找的人,有符合条件的带来给我看看。” 周楠怔愣了一瞬,原以为那个荒谬的计划不会再被提起,但梁琰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好,我这几天叫魁老大接他们到s城来给你看看。” 梁琰自己下的决定,又十分厌恶似的,连态度也是不耐烦到极致:“有会画画的吗?不会的就别来了。” “这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 “不会就练。”梁琰手卡在腰上烦躁的拧着眉,顿了顿又沉下声音:“算了,再找人教吧,就这几天,让魁老大速度点。” 订购的鲜花每周六清晨九点都会送来,画室里的cha花瓶在窗边摆成了一排,或鲜活或即将枯萎的花束在阳光下各有风韵,桌上几只裂纹的小碗里还养着几朵碗莲,庄深常用它们做绘画练习,所以陈阿姨只管将新花cha上,从不会丢掉那些枯萎的。 近日陈阿姨忙着照顾住院的儿子,清晨送来的花束还在纸盒里包着,庄深穿着睡衣擦干了头发,想起了花还没cha上,便抱着盒子去他的画室,找了块有阳光的地儿盘腿坐下,又从柜子里挑了一只磨砂方口的玻璃瓶,埋头仔仔细细的修剪着花枝。 其实他更爱那些即将枯萎的花,颓败的打着发黄的卷儿,已是注定被丢弃的命运,却还懵懂的一厢情愿的渴望着,庄深一层层将色彩叠加,在柔嫩的花瓣上恰到好处的施以灰败之色,等待着画纸干透的时间里,他仿佛在陪着它们失去什么。 送给一个并不熟识的妙龄少女,自然不能画枯败的花束,庄深仔细的调整好花束形态,打算等两三小时让它们吸饱水分以展现更明艳挺括的苞蕾。 夜里梁琰到画室来找他的时候,他的线稿还没完成,他想着程韵是个温柔得体的姑娘,家境好教养好,用白玫瑰最相配,梁琰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想法,本来并不打算真把画交给程韵,但见他这样郑重其事,又觉得可爱。 庄深勾线的笔停住,扭过头看他:“你笑什么?” 梁琰搭着他肩膀的手收紧,俯下`身拢着他:“我在想程韵一定会喜欢你给她的礼物,这么用心,就算是画王八给她,她也高兴。” 原来是算白天的帐来了,庄深压着笑意目光躲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谁画过王八了。” 梁琰挑了挑眉没说话,秋夜静谧,连满室花朵的香气也是不急不躁悠然浮动开来,庄深转过脑袋与他四目相对,秋水柔波一般shi润的眸子轻微的转动两下,在男人的鼻梁触碰到他的鼻梁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垂盖下来。 说来奇怪,梁琰的吻总是热烈而侵略的,有时却又轻柔得叫他心神荡漾,仿佛平日里不肯显露的满腔深情全在绵长的吻里,庄深仰着脖子直到酸软都不舍得结束,梁琰的手交叉握着他的肩膀,他不自觉的搭住他的手臂,好似这样能挽留得多一些。 “深深。”shi润的唇厮磨着。 “嗯”少年鼻腔发出声音好似猫儿的咕噜,察觉到唇缝间有了一丝凉意,又恋恋不舍的贴了上去。 梁琰吮了吮他探出的舌尖,眼皮掀起一条缝看着他此刻迷离的模样,平素冷漠的目光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不舍,片刻后嗓音低沉性`感,诱哄着:“过几天我想请个长假,你陪我出国散散心。” 留给庄深作画的时间不多,因为梁琰说去欧洲旅游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他怕耽搁了给程韵的时机显得不重视,出国前一日才画完拿去装裱了,托周助理务必亲自交给程韵,他从没出过国的,况且是单独和梁琰一起出去玩,兴奋之色全写在脸上了。 周楠见他这样傻,良心不安,当天送了他们去机场,回头就打电话给程韵把画交给了她。 程韵端着这副专为她ji,ng心绘制的画,她从前一时兴起也学会一段时间水彩,因此看着层层晕染的画面很能察觉到画者的心意,不由得弯起嘴角,看到署名位置忽又觉得眼熟,问起梁琰的行程,周助理道他去看望弟弟梁致了,过几日就回来。 果然,五日后董事会周一例会,梁琰依旧是最早到的。 第34章 梁琰回来的那天,庄深没有回来。 隔天傍晚,陈阿姨看着新进门的男孩,他的脸上刚做了手术,右眼角和鼻梁上贴着纱布,站在周助理身后神情漠然姿势怯懦,陈阿姨偏头去看他,他便垂着头用略长的黑发遮挡着视线,她只是个保姆,虽惊诧于少年容貌,却也记得自己不能干涉主人的事,因而虽心下纳罕,只能先接过周楠手里的药。 周助理草草嘱咐了几句,让陈阿姨带他到楼上去休息,主卧她压根没考虑,其他房间又都没有打扫,只有庄深曾经闹别扭住过的小房间还铺着被子,他往日生了气就睡到小房间去,梁琰哄好了又会回主卧,因而这间房也常打扫,这会儿领着人便让他先在小房间歇息。 那少年也不和她说话背对她躺下就睡,陈阿姨待周楠要走还是忍不住追上去,欲言又止的,好半晌才问出一句:人呢? 周楠自然明白她问的人是谁,叹了口气,苦笑道:“他就是庄深,阿姨你认不出来吗?” 陈阿姨照顾庄深快有两年,庄深是什么模样什么脾气她最清楚的,况且庄深待她亲近,她多少有些感情,听了这话哪里能信,一把揪住他急道:“长得像,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荒唐事搁谁也不能信,找来这个少年也就蒙一蒙不熟悉的人罢了,周楠觉得自己头疼:“你只要记住这个人以后就是庄深了,你别喊错,”他顶着阿姨侦探般灼人的视线,指指楼上:“还有你别让他去三楼画室,也别让他碰庄深以前的东西,梁先生他最近可能情绪不好,你多注意点。” 周楠前脚叮嘱完,梁琰后脚到家就发了个火,真名为方招的少年被巨大的摔门声吓醒。 “谁让你睡在这里的?”雇主的眉拧得仿佛能竖起,大有他晚一秒从房间滚出去,就立刻要被解雇的意思。 陈阿姨赶紧拉着少年出了房间,到底是为人母的,看着小孩举目无亲的还要被人吼总归可怜,便道:“是我没留意,这就重新收拾一间出来。” 方招才第二次见雇主,已经被他吓得手脚发凉,他第一次梁琰时,梁琰看了他一眼,说他鼻子不对,又说他眼下少了一颗痣,他就得去动个手术,第二次他仅仅睡了个床,就莫名其妙被吼一顿,以至于四年后见到真正的庄深时,都有点可怜这个正主,是造了什么孽呢才要陪着这个y晴不定的男人一辈子。 这场戏可不好演,但谁让他缺钱呢。 梁琰仍然会回来住,但他最近一门心思都在公司,事儿多应酬也多,时常晚归,回来也是独自睡主卧,从不过问方招,等方招的脸拆了线消了肿,他才喊来这个总是有意避开他的假深深。 梁琰略微仰着脖子扣着衬衫扣子,从镜子里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半张脸,躲躲闪闪的似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他微垂着眼皮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张七分像庄深的面孔,看了几秒便挪开视线,他想:到底是找来的一个演员而已,没有半分深深的神韵。 他对方招的排斥几乎就写在脸上,但在二叔面前,他又能亲昵的抓着方招的手举起,杯中酒液翻卷,清脆的碰上了二叔的杯子:“深深,给二叔道个歉,他会原谅你的。” 方招一头雾水,只得低眉敛目:“叔叔对不起。” “你是谁家的?这里谁是你叔叔?”梁文博皮笑r_ou_不笑的挪开杯子,不知道梁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往日把这个情人藏得严实,今天倒主动带回梁家来给众人瞧,还假惺惺的让人道歉,前头秦桢要搞庄深,他把秦桢报复得那么惨,这会儿却又来伏低做小让小情人道歉,实在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席中梁家的叔伯婶婶们已经忍不住开始议论,程韵坐在梁琰旁边,隔着梁琰去看庄深,几番打量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方才落座的时候她和他眼神对上,庄深却神情陌生好像不认得她了似的,白玫瑰画才送了没多久,怎么见了面连个笑脸也不回应呢。 梁姝冷眼看着,见气氛僵持,忽的一笑:“二哥,你就大方点,一笔勾销岂不大家方便?” 梁文博瞥向她,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不由冒上了火气,最厌她成天的和他作对,从小就是这样,和大哥亲近,所以事事都要防着他,讽刺挖苦他,可惜这俩兄妹最后也不过是反目成仇,梁文博想到就笑:“你知道我的,我已经够大方了,还记不记得当年是我拦着大哥,要不然程锋就不仅仅是断腿了。” 梁姝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妈。”程韵赶忙喊她。 林婉在台下踢了梁文博一脚,示意他别惹事,这么多亲戚在呢。 “吃饭吧,”林婉直起腰冷着声打断了席间窸窸窣窣的讨论,看向梁琰时目光淡淡的,态度柔和了许多:“我听梁致说你上个月去看他了。” “是,他很好,母亲放心。” 林婉笑笑点头:“难为你这么多事还记挂着他。” “他考得不错,我只是帮他办点手续” 方招蒙头吃着眼前的两碟凉菜,梁琰戏做得足,时不时给他夹点菜盛碗汤,来的路上梁琰告诉过他不要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人搭话,他也便老老实实当个哑巴,吃多了菜口干,他也没在意就把杯中的红酒仰头喝了。 梁文博略一眯眼,竟拿过酒瓶要给他添酒,梁琰余光瞥见,伸手挡住了瓶口。 “二叔,他不能喝多。” “是吗?我看他喝得挺畅快,还想和他多喝几杯呢。”酒瓶转了方向,在梁琰的杯中倾出液体。 梁琰垂眸晃了晃杯子,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方招,方招木愣愣的呆了几秒立时垂下了头,心内暗道糟糕,忘了庄深是不能喝酒的,这可坏了。梁琰面上不露痕迹,只是不再看他,抬起杯子:“我陪二叔喝吧。” 梁文博一手拿起酒瓶一手拿着杯子:“走,咱们楼上喝去。” 席间众人本还想着再看几个热闹,见他们竟然走了,大失所望。 梁文博上次在酒吧喝醉了,酒吧灯光晃眼,他其实没太看得清庄深的脸,但程韵可就不一样了,梁琰走后,她悄悄挪了一个位置到‘庄深’身边,只试探了一句“你送我的百合画真好看。”就明白眼前这个人压根就是个冒牌货。 哪有人分不清百合和白玫瑰的,除非他根本就没见过那幅画。 梁家家主的卧室内,已经许久没有人住,梁琰拉开窗帘靠在窗边,他逆着光手指摩挲着杯子,表情无波无澜,梁文博在床脚的沙发上坐下,叔侄二人对着墙上的梁文隽各怀心思。 “梁琰,你是几岁来梁家的?” “七岁吧,还是八岁。” 到底是几岁来的梁文博不在乎,不过拿来当个话题的引子:“你来的那年梁致刚刚出生。” 梁琰仰头抿了一口酒,从剔透的玻璃杯壁里看了他一眼,y鸷的眸子沉在酒液里,不动声色。 “我记得你从小成绩就好,”梁文博看着他大哥的遗像,意有所指:“但在这个家里光出色是没用的,你知道家族里总是喜欢扯什么名正言顺,二叔年轻时也深有体会。” 深秋的太阳也毒辣,梁琰转过身掩饰着翻涌的情绪,在刺目光晕里仿佛看见了年轻的二叔。 梁琰曾听父亲谈论过二叔,二叔是爷爷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年轻时实在意气风发,爷爷还曾经说要把位置给二叔的,但最终爷爷都不过是骗他而已,谁也不能轻易动摇家族的族规,否则开了例,连阿猫阿狗都妄图伸手了。 梁姝的男人程锋就是爷爷口中的一个阿猫阿狗,梁琰只记得他被父亲打断了腿,后来就消失了,这些年去了哪是否还活着,谁也不知道,但梁姝从未停止过对他的爱,这点毋庸置疑。 “我听你母亲说梁致在国外闹事,是你去摆平的?” “是啊。”梁琰闭起眼缓了缓目眩的感觉,再睁眼时漆黑的瞳孔收缩,沉淀出ji,ng细的算计,他转过身慢慢踱了过去。 “哈,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梁琰勾了勾嘴角,对于二叔给梁致的评判不做反驳,主卧有一张办公桌,黑沉敦实的木头已经不知道历了多少岁月,见证过多少代人的更迭,上一任家主梁文隽的画像正对着桌子,梁琰的食指从桌角沿着光滑的边缘一路抚摸,直至到达桌子正中央的位置方停。 梁文博看出他的意图,起身也走过来,往欲`望的柴草里扔了一颗火星:“你就甘心把一切都拱手让给蠢货弟弟?” 梁琰猛地拉开椅子,旋身坐了下去,他展臂单手撑在桌沿上,嘴角噙着一抹笑:“这位置真是让人心动。” 梁文博挑了挑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隐秘的y谋总是让人激动得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他往梁琰杯子里倒了一些酒,转着手腕轻轻一撞,杯身发出清脆的一声‘嚓’,仰头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第35章 梁文博接手梁氏的这两年来,林婉也渐渐看明白了许多,她近来常常忏悔,假如梁文隽还在,她就不用整日为儿子梁致c,ao心了,梁文博几次三番想让她把股份转让给他,她都没答应,两人的关系便渐渐僵硬起来,说来可笑,当初为了和梁文博的情爱间接做了杀人凶手,如今倒像要反目成仇的意思。 梁琰是丈夫培养起来帮衬儿子的,她虽一直不甚在意这个养子,但好歹他是站在梁致这头的,因而梁琰说的话她都肯听进去,宴会刚散,梁琰就找上她来,说要借用弟弟的股份,将来大势已定便连同自己的再一起都给弟弟。 她吓了一跳,这不是小事,梁琰安慰她不用立刻做决定,可以和‘叔伯’们商量一下。 梁琰要梁致的股份,如果他将来不兑现承诺,那这份野心也未免太赤裸裸了,林婉毕竟对他还留着个心眼,她素来同梁姝不合,思虑再三,也只得找梁文博探探口风了,横竖他们叔侄两个斗得厉害,她大不了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谁知梁文博亦是一惊,他没想到刚和梁琰联手,梁琰就敢这么快下手,暗叹年轻人做事雷厉风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倒确实有几分梁家当家人的气势。 他是巴不得能把梁致的股份吃进肚子的,既然林婉不肯信他,那先转让给梁琰也是个办法,遂假惺惺的说了许多梁琰的好话,把林婉都给唬住了。 方招在程韵那儿露了馅,回来也不敢告诉梁琰知道,每日惴惴不安,但一个月内梁琰除了偶尔带他出去见人之外,在家里从来也不找他说话,方招觉得这个雇主人前一派彬彬有礼绅士模样,人后却像个冻了几千年从头到脚都散着寒气的冰块一般,让人不敢亲近。 他还以为梁琰就是个性格y郁的工作狂呢,谁知这日深夜,万籁俱寂,他睡得正酣,被一阵急促的喊声吵醒,整栋房子黑黝黝的,他赤着脚循声而去,主卧房门没关紧,漏着一线光,他屏气凝神往里偷看。 梁琰穿着一件深蓝的衬衫,看起来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澡,他站在窗前,一手卡在腰上,一手拿着手机,语速极快的对着屏幕说话,方招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百分百肯定他现在一定是死皱着眉头,恨不能夹死苍蝇的那种。 “听话,你乖一点,我过几天就去看你,我保证你拿的什么!还不扔掉!深深深深庄深!你冷静一点,好了好了我保证,乖,你先把刀放下!放下!”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在窗台上,换上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又开始继续的安抚,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暴躁的大吼。 几番下来,方招觉得雇主都快要ji,ng神分裂了,他蹑手蹑脚又回房躺下,睡着前感慨:看来这个庄深也不是个省事儿的,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抵就是如此了。 翌日清晨,陈阿姨就开始给梁琰收拾行李了。 寄宿家庭的夫妻俩也是焦头烂额,男主人是法国人,和庄深语言不通,女主人虽然是中国籍,但从没见过这么怪癖的少年,之前也有中国留学生寄宿在家里,都很客气礼貌,哪有像庄深这样不吃不喝寻死觅活的。 梁琰打开`房门的时候,屋子里乱糟糟的,庄深坐在离房门最远的飘窗角落里,体力透支加上饿得头晕眼花,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的梦了。 第36章 这等自虐式的威胁在梁琰眼里简直愚蠢又幼稚,从没有人敢这样挟制他,仿佛拿着一把刀顶在了他的软肋上,让他不得不退步,这种莫名的无力感让习惯了掌控全局的男人异常烦躁,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火冒三丈,甚至在打开门的瞬间看到庄深半死不活的状态的时候,情绪依然是愤怒占据在顶端。 卧室的门被大力关上,庄深虚弱的身体循着本能受惊的一抖,埋在膝盖里的脸缓慢抬了起来。 梁琰几步就跨到了窗边,以至于庄深入眼直接是黑色细纹的大衣,外面在下毛毛雨,衣料上沾着一层水雾,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本就ji,ng神极度紧张,一眼没看到人脸吓了好一跳,身体又往窗边倾斜避让过去,靠外面的胳膊也虚虚的抬起,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梁琰却不管这些,他在气头上,拽着庄深的衣领就把他连拖带拽的扯下了飘窗,庄深弓着身体躲避,喉咙里发出细微的惊吓的呜哝声,在被拽下飘窗时脚下不稳,脸扑在了对方的大衣上,闻见了衣服上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再急忙抬起眼去看,不是梁琰是谁? 飘窗台是大理石材质,在巴黎初春的雨雾中冰凉透骨,他的脚掌因为长久的贴在上面,此时已经冻得发麻了,饿久了猛地起身眼前一黑,狼狈的栽在对方怀里站也站不起来,梁琰左臂架着他的肩膀,一弯腰右臂捞住他的膝弯,动作粗鲁的把他横抱起来,手劲之大庄深大腿外侧都给掐红了。 梁琰抱着他发凉的身体,明显感觉到他体重轻了,再一低头就看到他黑青的眼圈,顿时忍不住骂道:“你是活腻了还是脑子有病?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好好吃饭,你的胃不好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这一番疾言厉色就譬如乌云盖日的天际劈下了一道惊雷,庄深看到他冷峻的面孔,压抑多日的委屈骤然袭上心头,二十岁的人竟然像个小孩似的拿手臂挡住眼睛哭了起来。 “你”梁琰顿时哑口,窜到喉咙口的火气也给顿时浇了一盆水似的,本要带他出门看医生的,此时就着横抱的姿势坐在床边,冷着脸听着他哭,没多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琰紧了紧手臂,把他搂得坐直一些,岔乱的喘气声就渐渐小了下去。 约莫哭了五六分钟,也不知道是被气急了,还是体力耗尽,伏在他怀里忽的哭声一断,竟是晕了过去。 女主人驱车带他们去了附近的急诊,庄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梁琰喂了他一杯牛n_ai,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但庄深只是丧着脸,对他的亲吻不作回应。 “好吧,你愿意生气就继续,我打听过了附近就有画材店,明天去买点你喜欢的,入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后天我陪你去学校看看,嗯?”梁琰抵着他的额头说完接下来的安排,他的时间不多,尽管庄深现在需要休息,他也没办法像在国内那样徐徐图之,为了避免二叔疑心他的行程,过几日他还得飞去纽约一趟,和梁致打个照面。 庄深却呆住,僵硬道:“我不要。” “深深,听话。”梁琰按住他的后颈,要亲他的嘴唇。 庄深缩着脖子躲避,用力将他推开,情绪激动:“我不要!你这个骗子,出国的时候你说是旅游的,现在为什么把我扔在这里?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这里我谁也不认识。” 床上的枕头,靠垫,床头柜上的杯子,他看到什么能扔得动的都掀到了地上,激烈的表达着抗拒。 “在这里学画画是多少人的梦想,”梁琰耐着性子去抱他,安抚:“你不是也说很喜欢这里,跟着老师学总比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要好,是不是?而且学院里也有很多中国人,你可以交几个朋友,我以前留学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会很难的,别害怕。” “不行,不行的我要回家,求你了”庄深的声音越说越小,语气也越来越绝望。 “乖,待在这,”梁琰把他抱得很紧,听他说‘要回家’顿时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我每个月都来看你,我保证你不会在这里待得太久,我尽快解决好国内的事,然后就接你回去。” 庄深的抵抗彻底被驳回,他绷紧的身体也颓丧下来,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梁琰做事太不留余地,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完全被掌控在他手里,毫无自主的权利。 他眼神涣散无光,任凭梁琰吻上了他的嘴唇,失去欢愉的亲吻如同嚼蜡,嘴唇尚且温热,心却是凉了。 三日后梁琰打算起身飞纽约去看梁致,临走前庄深喊住了他。 “怎么啦,”梁琰摸摸他白`皙的脸颊,想缓和一下几日来疏离的气氛:“舍不得我?” 庄深摇摇头,退后一步故意恶劣的说:“我讨厌你,我要和你分手。” 梁琰的怒色在脸上一闪而过,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冷笑了笑一把扯过他的后脖子,在他耳垂上重重亲了一口,咬牙狠道:“你想都别想。” 第37章 梁琰与梁文博达成合作要共谋大事,少不得在公司董事会议上就得站在梁文博的一边,梁姝每每见他‘背叛’的行为脸色就很难看。 她其实拿不准梁琰的心思,按说要反对梁文博他该站第一位才是,这会儿突然就倒戈了,偏偏她还找不出一丝破绽来,待两年后林婉做主将梁致的股份都转让给梁琰后,梁姝才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养子,比她大哥梁文隽更让人不寒而栗,他不屑做任何人的帮手,他也不背靠任何一座大山,将来她和梁文博任何一方斗败,他都可以借弟弟梁致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自立为王。把握住整个梁氏,野心之大不禁让她想起大哥临死前的一番话,她当时还嘲讽他防着养子的行为未免太过河拆桥,但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万一她按了按太阳x,ue,当初不该接下这个烂摊子的。 程韵见母亲垂着头疲累的模样,脱了高跟鞋蹑手蹑脚的进了办公室,轻轻把手按在梁姝肩头,梁姝后背一僵又放松下来,除了她的贴心小棉袄还能是谁?她闭着眼慰藉的享受了一会儿,拍拍肩头的手:“行了,今天这么乖,妈请你吃饭吧。” 程韵抿着唇笑,她知道梁姝最近心情不好,董事会议她也参加的,自然看到了梁琰几次三番驳回母亲的提案,何止母亲觉得奇怪,她也是越来越看不懂梁琰了。 这两年间他回主宅吃饭次次都带着假庄深,戏做得越真,她就越是膈应,其实梁琰喜欢男人她倒并不觉得如何,说白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纵然她打小爱慕他,也没打算白眉赤眼的去cha一脚,但梁琰弄个替代品在身边,到底想做什么?真正的庄深又被他弄到哪里去了?她想问但又不敢,倒不是害怕梁琰脾气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害怕爱慕已久的沉稳正直的大哥形象会就此破灭。 就好比她幼儿园时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水晶球里的鱼,梁致说了好多次鱼是假鱼死鱼,她都不信,直到梁致顽皮的将水晶球打破了要证明一下自己并且被梁琰胖揍一顿的时候,她才哭着明白那条鱼果然是假的。 董事们支持的风向在夏季闷热潮shi的空气中缓慢吹向了梁琰,羽翼丰满后自然做事更放得开,董事会议上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反对梁文博,梁姝冷眼看着只保持中立的态度,而梁文博在繁重的出差和应酬之间渐渐不支,在立秋到来的那日,饭局上喝多了酒就紧急送进了医院。 滂沱的大雨把暑气浇得毫无还手之力,梁琰在医院的走道上与梁文博新找的小女朋友碰面,三两句便撩得那姑娘笑靥如花,年纪小又甚缺心眼,梁琰说想看看二叔的检查报告以免家人们担心,她就偷摸进去把报告拿给梁琰看,梁琰扫了一眼结果也笑了,道改日请小丫头吃饭。 周楠助理跟在他身后,问接下来怎么做?梁琰撑开伞走进雨里,说是时候让二叔找找儿子了,找着了儿子就不会想着去祸害梁致了。 巴黎深夜,美术学院旁的酒店顶楼,酣畅淋漓的j_iao 欢正焦灼,消瘦白`皙的身体被抱了起来顶在落地窗上肏弄,将近两个小时的做`爱令他大腿根已经酸得夹不住男人的腰,细长的指张开又蜷起,撒气似的把男人宽阔的背脊上抓出道道红痕来。 “啊啊”燃烧的欲`望像鞭子一下一下抽打着他的神经,而冰凉的玻璃窗却丝毫没能让他好受一些,一阵又快又深的顶弄把他折磨得狼狈不堪,梁琰哑声发出一声沉叹,随即把他死死的压在窗户上,滚烫的热液撒进深处,那截细窄柔韧的腰身便在窗户上扭曲成一个妖冶的弧度。 待庄深也呻吟着s,he了,梁琰才把软泥似的人抱下来,托着他肏红了的软臀去浴室洗澡。 这两年里庄深起初盼着他来,后来越来越怕他来,他猜想梁琰在国内工作压力大,所以每次来了欲`望都很重,非把他折腾个半死才罢手,况且以前他们在国内同居的时候梁琰一个星期要做三四次的,这一个月一见自然是憋得慌。 但庄深有时候被他弄疼了,也会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腹诽梁琰是疯子,当然他不敢骂出声来,特别是在梁琰ji,ng虫上脑正干他的时候,骂一句又要挨好一顿肏,这都是经验之谈了,他轻易不敢尝试。 但今天他没忍住,梁琰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天做得特别狠,他腰都要断了。 抱着他洗澡洗了没几分钟,庄深虚弱的身体一僵,臀瓣上被东西顶着了,他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瞪他,嗓子已经哑了:“还来?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酒店淋浴房内顶灯光芒柔和,然而梁琰深邃的眼窝被眉骨遮盖出一片y影,他微微向前侵略,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俊朗的面庞上薄唇抿着,像足了狼在审视猎物。 “你胡说什么?” 庄深见他这么凶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于是语速极快的嚷嚷着给自己壮胆,拉开玻璃门要跑:“我不想做了,你自己用手吧” 可还没等他把门拉开到可以出去的角度,一只大掌从后面迅速把玻璃门给拍上了,水声淅沥,但梁琰的冷笑贴着他的耳廓传来,他只觉头皮都酥麻得要炸开似的,光溜溜的身子一抖,梁琰的小臂铜铁似的揽着他的腹部,轻轻一带,他就倒跌了回去。 他想梁琰大概真的是疯魔了,才会把他肏到累晕过去,隔天醒来,就他一个人睡在酒店里,梁琰竟然早起回国去了,庄深懵了片刻,把憋了一夜的脏话骂了个够。 他穿好衣服,一瘸一拐的回寄宿家,路上寒风瑟瑟,咬着嘴唇忍住屁股里的钝痛,满脑子就只记得昨晚梁琰反复说的:“忍一忍,就快完事了。”走到住宅区门口的小花园的时候,路上没人,偷摸抹了抹眼睛,恶声恶气的抱怨:“忍什么啊我忍,回国最可怕的也是你这个变态!”顿了顿又丧着脸嘀咕:“到底什么时候才接我回家啊” 第38章 梁文隽当年胃病发作的时候,是二叔怂恿林婉将他的胃药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他当年太爱林婉了,所以林婉主动服侍他吃药,他惊喜万分,纵使后来这些药丝毫压制不住病情恶化,他也没有怀疑到妻子身上。 谁能想到枕边人日日图谋着自己死呢?梁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手里的药瓶,手指灵活而匀速的转动着瓶身,药片在塑料瓶内滚动、碰撞,发出的咔嗒咔嗒的响动搓磨方招的耳朵,少年坐在梁琰侧面,看着他从面无表情渐渐的眼中蓄满了y鸷气。 一个视线猝不及防扫向他,少年心脏一抖猛打了个寒颤。 “今天有人来家里了?” “嗯” “说说看,你是怎么应付的。”梁琰把瓶子攥在手心靠进沙发里,慵懒的闭上眼,等着少年将自己如何被不速之客强行抽去一管血的故事娓娓道来。 早在一个月前梁琰就给他打过招呼,接下来可能会有人调查他的身份,叫他别反抗,但也别跟个咸鱼似的做得太明显,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就得了,该怎么演自己琢磨。方招寻思着扮演庄深的这两三年内一贯只需跟着梁琰去梁家吃个饭就完事了,其余不过是待在这栋别墅里学学绘画看看书,除了缺少社交有些无聊,日子过得简直比猪还悠闲了。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波澜,他正打算摆出画架好好表现一番,谁知对方蛮横得如同强盗,只听见陈阿姨在楼下惊声尖叫,紧接着两个黑衣大汉便踢开了他卧室的门,架着他如同架着一个小ji崽子,按在座椅上,一个蒙着口罩的护士就上来给他取血,全程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取完血便麻溜的走了,来去如风。 陈阿姨匆匆奔上楼来看他,他正按着酒ji,ng棉花发愣,他想对方这么做也太不给梁琰面子了,闯进家里来,连门把手也踢坏了,刚那针扎下去的时候他一直在鬼叫,看那两个黑衣大汉侧过脸忍耐的表情,他演得应该还行。 他说完还以为梁琰要发怒的,谁知他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方招暗暗叹了口气,手臂上被按出的淤青尚在隐隐作痛,看来这口恶气梁琰是不打算出的了,难怪要找人做替身,若是真的庄深被人这么粗暴的扎了一管子血去,以他爱生气的脾性还不闹翻了天,他揉了揉手臂,料想梁琰也必定不会同此刻这样淡定。 他正默默替自己心酸,冷不防的扔过来一瓶药。 梁琰头仰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吊灯,许久幽幽道:“深深,我把他害死了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啊?”方招愣住,不知该不该接话,正毛骨悚然时,又见他似是而非的一笑,好像自嘲,又好像解脱,随即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客厅,只留下方招捏出一手冷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多话。 梁文博年轻时鲜衣怒马佳人环绕,活得好不逍遥,如今查出癌来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似的,他只要一想起父亲、大哥都死于胃癌,就恐惧得夜夜难寐,拥有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富贵有何用,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去享受,都是空谈。 周助理有意放出庄深身世消息后,梁姝在家庭聚会上再有意无意的提起几句,梁文博便动了找儿子的念头,要他把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全都拱手给大哥的后继人,那当初谋害兄弟还有什么意义,他注定是要死的了,不如趁现在还拿捏着话语权,找到继承人。 他当即命令心腹去打探儿子的消息,还再三叮嘱要瞒着梁家人,心腹扭头就把消息发给了周楠,这人正是四年前梁琰让周楠安cha在二叔身边的人,半年内,心腹不疾不徐拿着周楠给的现成的资料应付梁文博。 梁文博风流债他自己都数不清,这么个风月场所的妓`女他更是一点也没印象,但这个女人牵扯到一桩陈年往事上,他陡然间一惊,明白了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个私生子,梁姝却能知道。 拿着资料细细这么一看,当即气得大骂梁琰,这个少年可不就是梁琰找的小情人庄深吗?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必定是早有预谋了,他心焦气躁,当即让心腹派人去把庄深抓来,心腹几番劝说,他才勉强沉住气只采血先做亲子鉴定。 第39章 二十几年前,梁姝在大学时看上了个穷小子,名叫程锋,梁家人皆是一颗富贵心,哪里能看得上他,可梁姝不管,她是梁家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妹妹,父亲和哥哥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来养,她自以为只要她坚持一下结了婚程锋做出成绩就好了,但祸根就此埋下。 婚后梁家的人不待见程锋,程锋也被长久的压抑和渐生的贪婪腐蚀,在梁文博假意挑唆下,竟异想天开的企图谋夺大权,这一切梁文隽都看在眼里但没有cha手,他始终还是认为程锋配不上妹妹,而程锋后来的所作所为也似乎恰好能应证了他的看法。 梁姝怀孕后,梁文隽曾经想过要拉程锋一把让他迷途知返,但程锋非但不领情还越发的放肆,跟着梁文博在外面眠花宿柳养女人,有不顺心的事也会撒火到梁姝身上,最终在父亲极度虚弱的时候带着人闯进病房胁迫更改遗嘱。 然而这只是父亲设计的一场瓮中捉鳖,梁文隽在隔壁用窃听器听到他恶狠狠的说梁姝只是他的利用工具,气得带着棍子把这个混账拉到走道里一顿好打,腿都给打断了,梁文博在一旁看戏还嫌不够乱,电话喊来不知情的梁姝,那会儿梁姝已经到预产期,一见程锋被打得头破血流急得腹部一阵疼痛,当晚就生下了程韵,而等她能下床走路时程锋已经离开了s城,自此不知去向。 那之后,梁姝与家族脱离,与大哥梁文隽决裂,而梁文隽即使被她误解,也没有把程锋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的事实告诉她。 庄深的母亲庄淮当年就在梁文博惯常出入的风月场所里做小姐,和程锋也上过几次床,梁姝曾经找上过她叫她离程锋远点,她抹着大红的唇妖妖俏俏的抽着烟,不屑的说她压根也没看上程锋,梁姝听她话里话外原来看上的是梁文博,便懒得再管。 庄淮怀上梁文博的种后立刻找上了梁家当家人梁易,她的目的很明确,要钱。梁姝那时正陪着病重的父亲,为防止她气到病人,把她赶出了病房并许诺了一笔钱让她去打掉孩子,因为梁家不会承认妓`女生的孩子。 梁姝先给了二十万,等她打完孩子再给剩下的钱,但梁易不想就这么放过她,派人务必要把她处理掉,以至于庄淮只拿着二十万就慌忙逃离了s城。 她没有把孩子打掉,年轻气盛,还想着将来用这个孩子报复梁家,但她命不好,还没带着庄深回s城,她就被车撞死了。 血缘在冥冥之中似有导引,庄深y差阳错间还是与梁家纠缠在了一起。 梁文博沉浸在自己后继有人的兴奋中,亲子鉴定报告却让他眼前一黑,报告显示dna比对下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梁琰坐在餐桌的另一头,看到梁文博的脸上从方才质问的信誓旦旦变成震惊失落,几番变脸真是ji,ng彩绝伦,忍不住嗤笑一声悠悠道:“二叔,你说笑了,要是庄深真是您的儿子,我怎么会不早告诉你。”说罢还搭着方招的肩:“二叔要是觉得报告不可信,想再验一次,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但这次烦请二叔的人礼貌些。” 林婉听完他们剑拔弩张的对话后,端在手里的白粥重重墩在了餐桌上,对梁文博道:“你自己吃吧。”说罢愤然离席,梁文博病后,他的小情人们哪里能愿意伺候他,唯有林婉还念着旧情日日照顾他吃饭擦洗,谁想到他竟暗地里找私生子做继承人,这不是摆明了要把梁致撇开吗? 梁琰听完她的抱怨后,拿出了当年她给梁文隽吃的维生素,似笑非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有我在,梁致能出什么事呢?但母亲曾经对父亲做过的事,也请在二叔身上再做一次吧。” 林婉登时面色惨白。 一年内,梁文博进了两次重症监护室,林婉也渐渐变得抑郁寡言起来,待医生说他活不过半年时,正逢梁致毕业,梁琰宽慰二叔:“接班人就要回来了,二叔安心养病罢。” 而庄深,梁琰打算等二叔去世后再接回来,到那时尘埃落定,会少去很多风险,他告诉了庄深再没多久就接他回来,庄深淡淡的哦了一下,但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兴奋到瞒着梁琰办好了护照,就这么surprise的深夜出现在门口。 开门的是方招。 第40章 当世界上另一个你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仿佛时空交错一样科幻,又如灵魂出窍一般诡异,庄深被这件惊悚的事吓得往后跌了一步,方招第一反应却是瞪大眼想要细看对方,原来这就是他扮演多年的角色本人,若单拆看五官确实像了七八成,但他一眼看去仍觉惊艳,庄深的骨骼轮廓及口鼻眉眼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尤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任凭梁琰花了大价钱给他整过容,清冷的神韵却是刀子刻不出的。 但方招紧接着扭头就往最靠近的一个房间躲,庄深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却知道庄深的存在,也知道此刻的碰面有多不合时宜,至少梁琰一定是这么想的。 陈阿姨原本在厨房收拾碗筷,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便往外走来,猛不防瞧见了庄深惊得连手里的白瓷盘都没拿稳,瓷盘落地的瞬间便砸得粉身碎骨,庄深见那少年慌里慌张的往房间里躲,又看见陈阿姨目瞪口呆的表情,渐渐回过神来。 他僵硬的往里踏了一步,落脚轻得好似踩在梦境上,生怕脚一重踩碎什么似的。 二楼主卧的开门声陌生又熟悉,他就这么怔怔的抬起眼看向楼梯,等待着两三秒后那个人的出现。 他听到梁琰漫不经心的脚步,看到梁琰发梢shi漉,两手正在腰间系雪白的浴袍带子,那双慵懒无情的眼睛,在接触到他身影的瞬间抬起了眼皮,他下楼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冲下来的,紧蹙的眉头里没有一丁点儿恋人们小别胜新欢的喜悦,庄深看到了他措手不及的恼怒和藏不住的慌张,竟然有点想笑。 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但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所有人的反应都在证实着他的想法,他的恋人把他骗去国外,然后找了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放在家里代替了他,这事若是有人说给他听,他都不会信的。 所以今天才要让他‘眼见为实’吗?漂亮的桃花眼因愤怒红了起来,眼角绷得像要撕裂一般。 “他是谁?” “深深,你听我说” “我问你呢!他是谁啊!”他推开梁琰的手,疾步往方招躲进的那间房走去,生气的大力转动着门把手,方招把门锁上了,他转不开,就猛力拍击房门:“出来!不要躲着!” 庄深虽然爱耍小脾气,但从没这样发狂失态过,他激烈的想要打开那扇门,仿佛失去了理智,手掌很快拍得红肿起来,梁琰从背后想要抓住他的手,他不顾一切的奋力挣扎起来,连梁琰一时都控制不住他。 “深深,冷静一点。” “我冷静个屁!你他妈的是变态吗?!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不够你耍是不是?你还找个跟我长成一样的人放在国内玩?你当我是什么啊!玩具吗!”他声嘶力竭的质问下连自己也没意识到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在国外这几年积攒下的委屈,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球,热`辣辣的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他把背包狠狠的甩在梁琰身上,转身就要往外跑。 但梁琰怎么可能让他跑出去,追到门口的台阶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单臂箍住他的腰提起来,几番拖拽把他弄回了门内。 庄深与他毕竟有身高和力量上的差距,被抱得双脚离地,眼看门就要关上了,在彻底的落败前,下意识用手扒住门框。 “啊——”十指连心,他疼得仰头一声惨叫,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张了开来,冷汗倏然间布满全身,如同燃烧得炽热的铁板压住冷水中,颓败而无助的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门外激烈的争吵在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后突然静默,躲在房间里的方招偷偷打开门,从门缝里看见梁琰把庄深抱坐到鞋柜上,庄深的两只手弯曲无力的张着,指根颤抖,而梁琰死死的抓着他的两只手腕防止他再动,那力道大得手背上青筋都崩了起来。 “打电话叫郑医生来啊。”梁琰对陈阿姨吼道。 吓得陈阿姨赶忙掏摸手机,也吓得方招再次把门关上,他靠在门背上惊魂甫定,心道庄深可真是个烈火烹油的热`辣美人,也就只有梁琰这种面冷心冷的黑心煞才敢喜欢他了。 第41章 不消片刻庄深已是冷汗涔涔,疼痛导致呼吸不畅仿佛连胸肺也一并沉闷了起来,他牙关打着哆嗦,紧闭起双眼想要忍耐过最强烈的一波痛感。 深更半夜小郑医生的电话打了两次也没打通,梁琰拿不准庄深有没有伤到骨头,只看到他极度痛苦的表情当即没了等电话的耐性,上楼去匆匆换掉浴袍就要带他去医院,临走又想起附近恐怕会有二叔的人在监视,低声叮嘱陈阿姨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千万别让方招露脸。 庄深看见梁琰避开自己在和陈阿姨说话,不知道又有多少事要瞒着他,怒气又泛了上来,用袖子大力揩掉眼睑上的水珠,跳下鞋柜兀自往外走去,待梁琰追上来,他加快了脚步有意避开他,其实他此刻已经没多少力气,也知道梁琰一定可以赶上,但他就是要这样倔强执拗的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好似不这样,就真的像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一样轻贱了。 拍完x光片已经将近凌晨,但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拿到片子,来得匆忙没有找床位给他躺,大厅稀稀落落有几个病人坐着,庄深微蹙着眉头霜打茄子一眼蔫着,梁琰喂他吃了颗止痛药,料想他赶飞机回来肯定没吃饭,问他饿不饿,他不理他,摸他头,他就嫌弃的躲开。 虽是夏季,医院大厅里冷气却打得很足,瓷砖常年浸透了凉气和消毒水的气味,在静谧的深夜更加使人身心压抑,庄深很不喜欢医院,他母亲庄淮被车碾得血r_ou_模糊的时候,作为唯一的亲人他被警察带去太平间确认尸体身份,当时也不过十来岁,吓得脸色煞白,大约是警察们了解到庄淮是个妓`女的缘故,对妓`女的儿子也没多大的同情心,拽着他看完尸体又拽着他回警局 那时候哭没哭,庄深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有钻进骨髓里的冷和几乎要把心脏捏碎的无助。 出来得急没带外套,坐久了就开始觉得冷了,梁琰看他垂着头出神,细碎的发覆在眼皮上,目光呆呆的,两只指腹红肿发紫的手无力的搭在腿上,像被全世界疏离了一样可怜,不由得心中一紧,也没心思再想今日发生的一场闹剧该如何收场,手臂轻轻的搂了过去,庄深竟也没反抗,浑噩的闭起眼靠在他肩上。 好在没伤到骨头,医生叮嘱最近不要搬动重物,又按例叮嘱了多休息多吃蔬菜等话,尔后便挥挥手叫他们去取药,再开车回家已经凌晨三点,梁琰解了庄深的安全带,见他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便想抱他上楼,谁知庄深把眼睁开,朦胧中下意识用手推他,压到手指又是一声痛叫,丧着脸用手肘隔开他:“别碰我。”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5节 他气急败坏的往屋子里走,踏进门里看了眼方招躲避的房间,房门开了,不知是上楼睡觉去了还是走了,他顿住脚步,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这儿当成家,回过头生气的盯住梁琰。 “睡觉去吧,你累了。”梁琰上前来搂他。 庄深急退几步避开,脱口而出:“你们上过床吗?”说完这句他已经毅然决然的准备好了下一句‘分手吧。’然而这也仅仅能让他不那么难堪而已,他的那颗心脏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骄傲,它已经在瞬间紧张到皱缩成一团。 其实他心底里始终还在等着一个完美的解释,只要梁琰肯说,他都愿意尝试着接受,但梁琰这个人太自负了,他自负到认为庄深没有知道的必要,等大事了结后把庄深接回来,一切滴水不漏。 梁琰站在客厅吊灯正下方,俯s,he的光线把他微皱的眉骨刻画得愈加锋利深邃,他开口好似轻描淡写又好似郑重其事,视线直直的看进庄深眼中,黝黑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无:“没有。” 庄深感觉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的掌心里捏满了汗,紧紧的盯着梁琰:“那他是谁?为什么会跟我长得这么像?” 梁琰顿时撇开了目光,深吸一口气:“这不重要,你就当他是个透明” “不重要?”庄深忽的捂住眼睛,哽咽了几秒后又放开,眼珠通红的瞪着:“对你而言什么重要?那分手吧,你去跟你重要的人过一辈子就好了。” “你说什么,”梁琰猛然抬起眼,将往门口走去的庄深一把拉了回来,强硬的抱住,力道大得好似要箍断他的肩膀,一番挣动后更摁住他的脑袋强吻,庄深不肯配合,厮磨的嘴唇里很快磕出了血丝,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庄深颓废的垂下双臂,这场折磨一般的接吻才停下。 梁琰低沉的嗓音克制到极限,抵住他的额头:“乖,上楼睡觉去,你累了。” 庄深嫌恶的闭起眼不肯和他有眼神接触,待梁琰把他横抱起来往楼上去,才颤抖着红肿的嘴唇道:“我讨厌你。” 第42章 看着这个闹到已经ji,ng疲力尽的小祖宗睡着,梁琰拿了药来给他手指上又重新抹了一回,右手小拇指压到了指甲盖,里头已经隐隐有发紫的血色,他轻轻挑起那根小指,摩挲着手指上细腻的皮肤。 四年里聚少离多,庄深又长高了一些,五官也比十九岁初见时更ji,ng致了,梁琰还记得送他出国前那夜摸着他的脸颊接吻,掌心触感柔软而细腻,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怎么看怎么摸都是脸颊r_ou_少了,五官张开了是一回事,瘦了是另一回事,不论他再怎么管着他,庄深始终有自己的想法,这让他有些不悦,就好比今夜的事,如果庄深安心待在巴黎,就不会有这场尴尬的碰面。 他放开庄深的手,对这个总是喜欢给他制造突发状况的情人很是无奈,把他再送回巴黎恐怕不行,庄深正在气头上,若此时再把他强行送出国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窗外已经蒙蒙亮,他疲惫的躺到床上。 二叔已经病入膏肓,亲子鉴定也已经验过,现在只要把庄深藏在家里,就不会露出马脚。但于他而言是藏,于庄深而言却是关。 庄深手虽没伤到骨头,却也结结实实的疼了几天,他在巴黎时天天搁学校里待着,虽然孤身一人但也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同学,谁知他归心似箭,回来却一进门就和梁琰大吵一架,连手也伤了,想画画打发时间,奈何握着笔一使劲儿就哆嗦。 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惊慌得很,这辈子唯一的爱好也就只有画画,两三天过去了手还是这副不中用的样,他看着笔尖细微的颤抖,倔强的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想固定住右手,但作画讲究线条的流畅,压着手腕根本没办法转动,铅笔芯压在纸上,他的表情越发执拗烦躁,就在他自暴自弃的要把笔芯压断出气的一瞬,梁琰的手从身后探出,迅速的抓开了他的右臂。 庄深一惊,铅笔脱手。 “养好了伤再画吧。”梁琰靠到桌边看着他,目光严肃:“陈阿姨说你午饭晚饭都没吃,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饿了没?” 庄深不看他也不回答他,起身就要往画室门口走,显然不想和他说话。 梁琰拉住他的手臂,已经没了方才和缓的语气,半带命令的口吻道:“我也饿了,煮点面条跟我一起吃。” “我不吃。”庄深正为手伤烦躁,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饿不饿关你什么事啊?”话刚说完他就觉得戳中梁琰的怒点了,但他现在顾不着那么多,是梁琰做错在先,一天不解释方招的事,就一天没完,想到这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曾经替代他,现在也依然住在这里,他就更加膈应:“你找那个男人陪你吃好了,你们同居四年了,犯不着演形同陌路给我看,你们上床我都无所谓。” 梁琰的眉眼间瞬间拧出一股郁结的怒气,他知道庄深的话是气话,忍耐住自己发火的冲动。 庄深见他一言不发,有点犯怵,画室空间很大,但他却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长久以来都是如此,梁琰轻易的掌控了他的情绪,他忽然有点厌烦,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分手吧。”他轻轻的说,不同以往带着威胁意味的气话,这一回却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梁琰给了他不愁吃穿的生活,也给了他浓烈炽热的爱,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坦诚以待,庄深幼时成长的经历导致他极度渴望安全感,他从来不羡慕什么轰轰烈烈,他就只想要平凡的生活和平等的感情。 梁琰见他眼底泛出水光,知道他真正动了分手的心思,这个被他养了五六年的男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想离开,这是他始料未及且觉得愚蠢至极的事,这几年为了保护他做了多少殚ji,ng竭虑的谋划,现在这个人却不识好歹的要离开?梁琰骨子里恶劣的占有欲在叫嚣,盯着对方沉默了片刻,看到他眼泪滚了下来的那刻,忽的冷笑一声,上前去捏起他的下巴:“你舍得吗?” 庄深眼眶里蓄着泪,心痛得像刀割似的:“梁琰,我想好了,我们分手吧,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是以后” “你以后也只能喜欢我。”梁琰生硬的打断他的话,像是撕破了面具,抬起他的脸蛋左右打量了一下,冷冷道:“你以为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喜欢你吗?” “什么”庄深懵了一瞬,皱起眉:“你少看不起人” 梁琰不屑的笑了笑,搂上他开始接吻,手在他身上肆意揉搓,很快解开了他的裤子纽扣,庄深和他贴得很紧,手使不上劲。 “你干什么我要分手,别这样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把身体往后躲避,却更激怒了梁琰,夏季衣衫薄,他的短袖t恤被梁琰强行脱掉,牛仔裤也扒到了大腿根上,挣动间裤脚拌了一下,他和梁琰双双摔在地上,他还没缓过神来梁琰已经脱光了他的裤子,把他两条腿扯得大分两边。 他们以前一时性起也在画室里做`爱,梁琰拉开抽屉拿了一只保`险套出来,也不看过期没过期,撕开口子挤了粘液就往庄深屁股缝里抹,俨然是要在地上干他的意思。 庄深羞恼至极,一个劲的蹬着腿,大喊大叫的重复着“分手”和“讨厌”。 梁琰也已然火冒三丈,拿了t恤塞进他嘴里,又把他手腕也捆了起来,泄愤一般蛮横的侵犯着他的身体,直到他呜咽的哭泣和憋在喉咙里的痛叫渐渐微弱了下去,身体也不再挣扎,才拔出他口里的布料,把他抱坐起来,嗓音里带着威胁的意味:“说你喜欢。” 庄深无神的泪眼中隐约有恨意,他干涩的嘴巴微张着,发出微弱的气音:“讨厌,我讨厌你。” “讨厌我?”梁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堵上他不听话的嘴巴,牙尖厮磨着柔软的嘴唇:“你这么不听话,没钱没势脾气又差,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嗯?” “啊疼。”庄深下`身火辣辣的,觉得那处一定是弄出血了,他靠在梁琰身上虚软无力,浑噩的搜刮着脑海中从小到大遇见的所有人,想到了他妈,又想到了曾和他相依为命的方圆,好歹也有这么两个人无条件的对他好过,能让他此刻不这么难堪,急忙嗫嚅道:“有有的。”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才敢这样乱说话。”梁琰亲了亲他紧抿的嘴唇,凉凉道:“有我在,我保证没人敢喜欢你,从明天开始,你就待在主卧,画室也别来了,哪天你能想明白哪天再画画吧,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养养你的手。” 第43章 梁琰‘压制’了庄深这许多年,那夜吵翻后,庄深突然硬气了起来,不管梁琰怎么折腾他威胁他,他都再也不肯遂他的愿,画室的大顶灯晃得他眼晕,门边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残废了一样,被肏到r_ou_`体和ji,ng神尽皆麻木,但既然梁琰不让他好过,他咬着牙也要弄到两败俱伤才行。 大约又过了半个钟头,这期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但他仍旧反复咬舌尖不让自己求饶,濡shi的视线里出现了点点黑斑,他面白如纸,嘴唇却诡异的染得血红,梁琰大抵也觉出肏一只充气娃娃没甚趣味,终于停止了动作。 累晕过去的时候他看到梁琰的表情,急了,心疼了,庄深就觉得赢了,痛快了,于是含着血沫口齿不清:“你有本事就真的肏死我,畜生”说完还想咧嘴来个得意洋洋的笑,但扯动到咬破了的唇舌皮r_ou_发觉实在太痛了,他现在只想晕过去睡一觉。 陈阿姨见他们闹得这般不可开交,很是焦虑,一来她的职责便是照顾庄深,现在庄深不吃不喝日渐消瘦,她在梁琰那里难交差,二来她总还将庄深当作六年前初见时腼腆的少年,看着长得挺帅一小伙子,以为他必是聪明伶俐的,其实憨得很。在庄深之前,陈阿姨照顾过梁琰的两个‘前任’,在一起时卯足了劲的卖乖讨好,分手时意思意思哭一场该要的钱要到手,也就和平拜拜了,都是聪明体面人,谁也不为难谁。 可庄深呢,她看着桌上都没动过一筷子的饭菜,叹了口气,吵架吵得这么真情实感,也真是个傻孩子。 五天了,梁琰就回来了一次,陈阿姨以为要和好了,谁知半个小时不到庄深愣是又把梁琰惹毛了,她隐约听见是庄深不肯让梁琰碰他,觉得梁琰在外面住了五日一定还有别的情人,三言两语间就又扯到方招身上,话赶话,庄深扬言要去找他的前男友复合,这回把梁琰气得不知道从书房哪个角落里翻出一个脚铐来,真把他关到了卧室里,铁链不粗,但很长,走到门口链条就绷直了。 梁琰站在一米开外的楼道口,眼中酝酿着噬人的狂风。 庄深坐在地上死命拽着脚铐,但铁链再细也比血r_ou_之躯要强硬得多,没几下,庄深细皮嫩r_ou_的脚踝就蹭红了,他恼怒之余不得不急忙扭身去抓梁琰。 手刚要碰到梁琰的裤子,梁琰冷冷的睨着,随意的往后撤开了一步,让他咫尺之间死活抓不到。 “放开,放开我!你这个变态,神经病!你凭什么关着我?我已经跟你分手了,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你这种骗子” 梁琰无动于衷的听他骂了一会儿,就蹲下来,一出手直接卡住了他愤怒到胀红的脸颊:“你想走是吧?你听好了,只要你再敢有这个念头,我就关着你一辈子,你知道我的脾气。” 说完毫不留情的甩开他的脸,径直下楼出门,大门摔得震天响。 陈阿姨也没见过这种阵仗,真把人当牲口似的拴起来,未免太过分。她心疼庄深,但庄深太倔劝不来,那只能去劝梁琰了,偏偏梁琰这几日被梁姝喊去议事,董事会那帮ji,ng明的老家伙开起会来总能把一句话绕成三句来说,梁琰耐着性子和他们周旋,也想趁这几日刹刹庄深娇惯的脾气。 恰逢周末,方招傍晚时分被梁家的司机接去主宅,照例跟着梁琰吃完晚饭再回来,只是近来梁文博住院,林婉又去了国外参加儿子梁致的毕业典礼,一顿饭下来桌上只闻杯盘交错之声,方招见梁琰板着张冰块脸,察颜观色,待他搁下筷子也立马放下了筷子。 回了别墅,一进门梁琰还没及上楼看看主卧的人,就被陈阿姨请去厨房谈话。 “他在绝食,两三天了就喝了杯牛n_ai吃了个ji蛋,这么下去铁打的也受不了,何况他胃不好。我是拗不过他的,你且去看看,庄深他只是小孩脾气,你怎么真跟他计较起来了” 梁琰卡着腰把眉头皱得死紧:“不吃就别给他吃,惯得他,臭脾气。” “别”陈阿姨示意他小点声:“哭了一天,才睡着了的。” 梁琰不说话了。 陈阿姨又忧心忡忡道:“我看他情绪不好,你让让他还有,把他脚铐解了,我昨天晚上看到他脚脖子上都破了,大夏天的,要是弄发炎了可就不好了。” 梁琰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点点头往楼上去,其实关着庄深也并不是纯粹为了折辱他,实在这几日公司局势紧张,二叔一派俨然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他这几日无暇顾及庄深,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再偷跑出去。 房门一开,床上的人就醒了过来。 扶着眩晕的脑袋起身,咕叨了半句:“阿姨,我不吃”又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是梁琰,立刻变了脸色,也不知是出于厌恶,还是害怕,亦或者两者皆有,踉踉跄跄的就从床边下地,往浴室走去,磨砂玻璃门拉了一半被人挡住。 他往后急退到大理石台边,脚下铁链踩得叮当作响,撑住一只手,另一只手虚虚的抬起:“别过来,你又想干嘛?” 梁琰瞄了一眼他的脚踝,果真磨破了皮,见他饿到虚脱的模样,不忍再刺激他,只道:“那你自己过来,乖乖吃了饭,我就把脚铐解开。” 庄深摇摇头,提防着他:“你先把它解开” 梁琰妥协,掏钥匙,想走过去又被制止。 “你别过来!”庄深拔高嗓门又往后退了一步,情绪激动:“你把钥匙扔过来,我自己解。” 梁琰被他明显疏离的态度弄得有些窝火,口袋里摸出把钥匙晃了晃,扔过去,庄深迫不及待蹲下解脚铐,但他头昏眼花的,戳了进去死活搅不开,正急躁,听见梁琰凉凉的问:“想通了没,说你喜欢我。” “怎么打不开”庄深反复几次cha入钥匙孔,终于发现这把钥匙不对劲,他不可置信的抬起脸:“这把钥匙是假的?” “回答我。”梁琰重复:“说你喜欢。” 庄深忍不住情绪崩溃的哭了起来,直接坐到了地上,狼狈不堪。 梁琰闭了闭眼,终是从口袋里又摸出另一把钥匙,走过去抬起他的脚,轻轻一cha脚铐就卸了下来,他把庄深抱站起来,搂着人轻轻的晃,话语已经难以辨认真假:“这副脚铐我也不知道哪把是真钥匙,太久了记不得了,怎么这就哭了,多大事啊?” 庄深压抑的情绪连同他所剩无几的ji,ng力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在家再忍一段时间,别出门。”梁琰轻声说。 庄深的哭声骤然哽住,推开了对方,挂着满脸的眼泪冲梁琰苦笑了两下,他失去生气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半分情意,心如死灰似的蹲下重新把脚铐扣上,再挑衅的对梁琰道:“还是这样你比较满意,是吧?” 梁琰眼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无奈:“深深,你不明白,我是为你好。” 庄深挥开他抱过来的手,贴墙角站着:“滚我已经不想明白了,你不用假惺惺的,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你,你滚,滚啊,我不想看见你。” 在爱这件事,假如从一开始不说,就应该知道是谎话,可是人总喜欢骗自己,沉浸在甜腻的泡影中就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但泡影破灭往往短暂又不可逆,从古至今痴男怨女甚多,大多是摔死在‘真假’的坑里,一个太真,一个太假,尔后真真假假心意难辨。 梁琰憋着一肚子真相,却要满嘴假话。转过身去,刚踏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一阵呕吐和咳嗽声,紧接着是r_ou_`体砸落的钝响。 “深深!” 陈阿姨热着饭菜,猛地一惊,从厨房探出脑袋,只见梁琰背着庄深下楼来,神色焦急,她再细看,庄深嘴边竟挂着一缕猩红的血。 “梁琰”庄深胃里痛到痉挛,脑袋无力的搭在梁琰肩头,他的手指脚趾开始发麻,是要失去知觉的迹象,趁着还有点意识,他平静的,甚至有些好奇的问道:“在我死和放我走之间,你会选哪一个?” 第44章 要威胁梁琰容易,恃宠生娇以死相逼,但要让梁琰无条件妥协是绝不可能的,咬住了猎物脖子后有哪个r_ou_食动物会轻易松开?庄深也并不是真活腻了,于是在梁琰要和他做一笔交易时,只得先答应。 出院的那天,梁琰没来接他,是周助理帮他办好了手续送他去机场,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梁琰只要不出差每晚都会来看看他,等到医生查房时神色平淡的询问完病情就离开,他的思绪似乎藏得更深了,庄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他,住院真是无聊透顶,下午四五点时他就会百无聊赖的睡一觉,好多次睡醒就看见梁琰靠在墙上,目光直白的凝在他身上,剑眉微微压迫着眉骨,好像要把他从头到脚剖析一遍,庄深被他盯得不自在,不满的直视回去,他就似笑非笑的扯动嘴角:“醒了?” 出院直接去找前男友复合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病重的好处就是他说什么梁琰都答应,也不能说是答应,应该说是无所谓,在死亡面前,任何条件都拥有有恃无恐的权力。 但庄深独自坐在车后座,看着手里仅有的一部手机,想到梁琰连家门都不给他回,又觉得有些凄凉,当初和方圆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方圆工作养他,来了s城这六年他仍旧是个废物,一分钱也没赚终日只沉迷在画作中,他实在没什么赚钱糊口的想法,当年他在火车站被抢劫后如果不是梁琰收留,恐怕真的要饿死在s城的街头,想到这里,他丧气的看了看窗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也没脸要求回去收拾行李了。 周楠送他上飞机的时候,摸出一张卡,梁琰给的,原话是祝他早日挽回真爱。庄深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自己,不肯收卡,周楠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没钱用会导致复合失败的种种情况列举了一遍,又提醒他两个月时间其实很短,如果现在开始找工作赚钱至少要下个月才能拿到工资,时间不等人,庄深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下。 有六年没回c城了,虽然在这座城他的童年并不愉快,但他仍然很喜欢这里,c城人自带研究美食的天赋,街边小吃餐馆眼花缭乱,离开后他总是想起家乡的小吃,却又碍于对方圆的愧疚不敢回来,方圆是正宗的c城人,刀子嘴豆腐心。 他下飞机后找了个附近的拉面馆,梁琰和他做的交易是:只要前男友方圆答应复合,梁琰就同意分手,期限是两个月。庄深当时正和梁琰剑拔弩张着,被他嚣张的气焰一激立马自尊心强烈叫嚣起来,有机会逃跑总比没有好,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 拉面热腾腾的端上来,直到不冒热气了他才犹犹豫豫的打了个电话给方圆,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少了他这个拖油瓶应该不用再去卖屁股了,至于方圆还喜不喜欢他了这个问题,他一面觉得自己当年对不起他,一面又暗暗期盼着他仍然喜欢自己,这样和梁琰的交易就能顺利成功,想到这里不禁又鄙夷起自己的无耻,他很清楚自己对方圆早就没有了爱情,少年时代相依为命的感情,也在后来方圆做鸭事件上两人极端的分歧中消磨殆尽。 庄深没什么缜密的计划,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无奈,方圆的小名叫‘二狗’,他想叫他的小名或许能唤起对方的一些旧情,谁知深更半夜效果极差。 他刚说完:“是我,二狗。”还没酝酿起下一句,对面已经打开了机关枪骂起了,还扬言要阉了他。 第45章 方圆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礼义廉耻是非观,高兴了就笑,伤心了就骂,有人对他好他就十倍百倍的掏出心窝子,有人对他坏他就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像他这样的人直肠子一根筋,所以始终都想不明白当年穷得没饭吃了去卖屁股赚钱,为什么庄深要离开他。 六年了,c城的红灯区变成了酒吧一条街,庄深看着手机里周助理发来的信息,找到了街中一间新开的小酒吧,也不知是不是梁琰示意的,信息里只有方圆的住址和工作地点,他询问方圆的职业,等了半个小时周助理也没回复。 他心里有些忐忑,酒吧这样寻欢作乐的地方给他的印象并不好,方圆在这里工作,难道他推门进去,酒吧里人不算多,他一眼扫过去,看见一个又矮又瘦穿得跟只白斩ji似的少年,正从酒杯里拎起一颗装饰用的樱桃往舌尖上轻轻一卷,充满了挑`逗的意味,旁边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但是放在桌面上的手像是正和少年抓在一块儿。 方圆对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竟竖起中指来。 庄深看得一阵冷汗就泛了出来,他果然仍然是在干拉客卖屁股的生意吗?庄深记忆里一段无法抹去的影像瞬息间占据了大脑,顾不得许多,直直的走上去要阻止他们的皮r_ou_交易,他脚步急促而坚定,心头却像被巨石压着似的堵得慌。 他叫起方圆的小名,内心暗示着自己仍是方圆最亲密的人,他要快些拯救他:“二狗,你怎么在这里?” 谁知方圆没有半分领情的意思,反而扭头就骂:“我在哪关你什么事?装深情!不准喊我二狗!” 久别重逢,方圆对他的恨却没有丝毫减弱。酒吧灯光昏暗,庄深的眉目比六年前少了几分稚嫩,曾经宝贝似的及肩长发也剪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y郁文艺的气质,方圆像只刺猬敌视着他,扫了一眼他的衣着打扮,暗忖他这几年过得不错。 庄深却见他脸上化着妖妖俏俏的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衬衣领口有意多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白嫩的颈项,一对细长的锁骨下皮r_ou_蜿蜒的线条延伸进松垮的布料下,庄深恨不得帮他把扣子扣到顶,急迫道:“你还在做少爷?” 说完又带着敌意转向旁边的男人:“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可以把他让给我吗?” 方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使劲推他:“你有病啊?做你个头的少爷!给我滚…” “那他是谁?”庄深不信,执拗的站着不肯走。 方圆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情绪渐渐有点失控了,他性子急,嗓门也大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其实跟庄深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从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决绝到一句话也未留下,有什么资格再装作方圆最亲密的人多管闲事呢,庄深心头压着的石头随着这句话更施加了力度,心脏几乎要崩裂开来,他深吸一口气,怎么能没关系?!如果这六年来方圆仍然陷在泥潭中,那归根结底方圆一切不幸的根源和无人搭救的境遇全是他的责任。 庄深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真是这样一个令自己都唾弃的恶徒,踉跄了几步梗起脖子紧盯着那男人:“你是方圆的客人吗?” 周遭的人纷纷看起了热闹,方圆被他气得眼圈都红了,自打六年前出了事,他身体康复后就已经辞去了会所的工作,这些年从酒吧服务生做起,他人缘好,攒了钱开了酒吧当起小老板,生活正兴兴向荣,却被故人不问缘由的看轻,况且还当着他正在追求的孟医生的面,简直难堪至极。 “我是他男朋友,恐怕不能把他让给你。”带笑的嗓音传来,孟河看了半天热闹,扶着方圆的肩,将他扯到身边去。 庄深哪里肯信,却忽见那男人亲上了方圆。 酒吧的员工把他赶了出去,他这才知道原来方圆是酒吧的老板,他又一次伤害了方圆,自以为是的要做救世主,其实是块人见人厌的烂泥。黑幕下灯红酒绿闪得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做什么,只是不可抑制的想起梁琰,他说:“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 s城,同一轮新月下的夜,梁家主宅。 梁琰坐在桌前一手擦着shi漉漉的发,淡漠的看着魁老大发来的监视录像,镜头晃动,最后几分钟画面切换到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漆黑一片,有个清瘦的人影靠在墙上,干呕了一阵,掩面,忽的发出短促细微的哭泣。 “哥!”门把手倏的转动。 梁琰起身合上笔记本电脑,抱住扑过来的少年,手里的毛巾直接搭上他滴水的黄发。 “哥~”那少年配合的转动脑袋让梁琰帮他擦头发,像只金毛犬一样兴奋:“今天让我跟你一起睡吧。” 第46章 梁致回来了,梁琰因为忙没空陪他,他母亲林婉整日郁郁寡欢也不管他,他无事做,和多年未见的几个狐朋狗友约着出去花天酒地了几日,玩累了就回家,梁琰怕二叔会对梁致下手,也住回了主宅。 “这么大人了还要跟哥一起睡?”梁琰揉揉他的发,把他拉开。 梁致像个黏黏糖似的又抱住他胳膊,笑嘻嘻的卖乖:“咱们躺着说说话,我都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 梁琰笑笑有些无奈,他来到梁家的时候,梁致还是个吮手指的婴儿,这么快都大学毕业了,既然大了,就该做大人的事,在他的计划中也陪不了梁致几年了,遂话题一转:“明天跟我去医院看看二叔,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他是长辈,到底不能失了礼数。” “诶呀好烦呐,”梁致立刻做出个晕倒的搞怪动作,随口抱怨:“又要看死人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次次回国都能碰见这种事。” 梁琰听见‘死人’两个字,脸上顿时没了笑意,父亲梁文隽的死在梁致眼中和二叔的死并没什么区别,一条命而已,血缘浓淡关系亲疏对梁致而言就好像一大碗饭里的一粒米,有就吃,少了这一粒也无所谓,他沉着脸看着梁致,直到梁致笑不出来了,弱弱的喊了声:“哥我不是那意思” “滚回去睡觉。”梁琰收回视线。 “哥” 梁琰随手揉了一把他的发,往外走去,没再搭理他。 梁家主宅占地面积大,最西边的花园里留着一个供奉祖宗的小祠堂,老一辈的仆人们做不了活了,就安排他们住在花园边的一栋楼里,只需要闲来打理花园,清扫祠堂就行,不供奉时祠堂少有人来,梁琰走进祠堂的时候,有个披着羊绒围巾的女人也在。 又到秋天了,梁文隽死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林婉抱臂默默的站着。 “母亲。”梁琰仍然这样喊她,恭敬而疏离。 林婉像是没听见一样,梁琰点了香cha进香灰中,她对着香炉发呆,橙红的火点在她视线中涣散开来,漂浮游荡如同冤死鬼猩红怨毒的眼。 “我明日会带梁致去看望二叔,他长大了,有些事不能总瞒着他,母亲你意下如何?” 林婉的背倏然僵直,飘散的火点凝聚成刺目的亮度,她瑟缩着抱紧了手臂,许久才嗓音颤抖道:“别你要做的事,我帮你。” 祠堂门外,玩心一起偷摸跟着梁琰来到祠堂的梁致躲在黑暗里,周遭y风阵阵,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懒得管家里的破事,但好奇心还是有的,他妈他哥有秘密瞒着他,还把他妈吓得这样?他不禁也跟着林婉抖了一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哥变得越来越像爸爸了,每时每刻都在ji,ng密的安排着棋局,等到下完这局棋,就是离开的那天。 庄深独身一人在c城,无心照顾自己,蹲了几天医院门口,好不容易逮着孟河,立刻上去质问对方,先是戳穿对方假扮方圆男朋友的事,孟河不理睬他,他就跟着孟河去了地下车库,他对孟河这样看起来就高高在上的人都有心理y影,梁琰也是这样,不太把人当回事。 “如果你是玩玩他的话,就不要和他来往了。”他拉住孟河。 孟河做了一夜手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你是他什么人?” 庄深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弱了,支支吾吾道:“前男友。”但很快他又蹙起眉头,打量着孟河,“你们不合适,你根本不了解他。” “是吗?”孟河挑眉,方圆是什么样的人?从头到脚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个人,孟河乐意和这样简单的人交朋友,至于要不要发展成恋人关系顺其自然就好,但他现在对这个长着一张堪称祸害脸的男人审视了一番,靠在车上问他:“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庄深却不说话了,方圆是他见过的最乐天又最可怜的人,他自诩与方圆一起长大,是方圆最亲密的朋友,但他曾经用这样的亲密肆无忌惮的伤害过方圆,如果孟河是和梁琰一样的混蛋,那方圆一定会被玩死,他摸出手机,与其以后让方圆受伤,还不如先吓走这个男人。 孟河见他发呆的样子,等不到他的回答,打算走人,不料对方忽然将手机递了过来,是一个视频,点开来像素很低,还时不时有噪点,应该是很多年以前拍的了,性`爱录像,不,准确的来说,是性虐待。 孟河听见视频中发抖的稚嫩的声音,瞬间头皮发麻,是方圆,还有四个禽兽。 “这就是他的过去,如果你不能接受,就请你立刻离…”庄深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河一拳打在鼻梁上,他痛得弯下腰,还来不及站起来,手机咔哒一声掉在他脚边,孟河的车已经擦着他开走了。 果然,没人能受得了,庄深颓丧的坐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觉得自己像只见不得光的虫,他的过去,方圆的过去,都是噬人的黑暗,但他不知道的是,梁琰早就调查过他的过去,只是从不提起,孟河知道了方圆的过去,也从不提起。 直到庄深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这些秘密才从他脑海中真正的卸下。 第47章 方圆住的小区离酒吧一条街不远,庄深在c城无亲无故,便也在这小区租住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就租到了方圆住的隔壁栋房子,还是同一层,从客厅的窗户就能看到方圆家,刷卡付的房租,押一付一,他租下房子时也不在意房子好坏,房东说什么他都答应,房东让他签合约他也云里雾里的就签了,只要能靠着方圆近一些,好似这座城就不那么孤独。 他住下后和方圆通过一次电话,方圆依旧毫不留情的骂了他一顿,然后就不接电话了,姓孟的那个医生和方圆日日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并没被老视频影响,庄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打扰方圆的生活,至少方圆已经过得像个人样了,完全不再需要他。 周末庄深去c城郊外墓地看了眼他妈,纯白的墓碑有些泛黄了,红色的刻字也被经年的雨水冲刷褪色,边缘颜料糊了,仿佛庄淮花了的口红,她的墓前不如别人的墓前有些纸钱花束,干净得凄凉。 庄深自小没有长辈教导,连扫墓也想不到给妈妈买些纸钱花束,空着手来的,站了一会儿又跑去墓园的小卖部买了束白菊,急匆匆跑回去跑得气喘吁吁的。 他蹲下把花束摆整齐,一个人叽叽咕咕:“这里没有红玫瑰卖,我下次来的时候买给你吧,菊花你一定不喜欢,但是他们都有别被他们笑话了。”说完呆呆的看着白菊,不声不响,他对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像平常母子之间那样亲密,庄淮活着的时候不是个慈爱和蔼的母亲,他哭不出来,却很想她,过了好半晌站起来和她再见,也是轻描淡写的:“妈,我走了。” 去墓园吹了一下午山风,活像招惹了邪祟似的头昏脑胀,庄深一头扎在床上浑噩的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脑仁像被泡发了的馒头,沉甸甸的坠在枕头里,他大约是下午五点回家的,窗户开着也无暇去顾及,睡着越来越冷,把手脚奋力蜷缩了起来,他知道被子就在旁边叠着,但他虚无飘渺的神志实在无力支配这具像灌了铅似的r_ou_`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冰天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着走着身体竟暖和了起来,忽然鼻尖嗅到了一丝烟味,他晃动头颅,惊恐的猜测着:一定是房子着火了所以才热了起来,他脚下的冰川变成了地板,他慌忙的往楼上跑去,焦急万分的对着书房大喊:“梁琰,快出来,着火了。” 楼梯一脚踩空,惊醒过来。 房中烟味已经有些浓郁,却不是木质家具烧焦的味道,寂静的黑暗中有衣料轻微的摩擦声,他反应过来鼻间充斥的是香烟味,身体先于大脑作出了防御,猛地坐直起来戒备的看向声源。 床脚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月色晦暗,他的轮廓被映s,he得高大巍然,橙红烟丝在指尖烧得忽明忽暗,他却一直不去抽,晾着手臂,好像点着等它烧完只是为了捉弄一下床上那只敏感胆小的动物。 现在这只动物被吓坏了,他吸了一大口烟来解酒气,吸到满肺时微微仰起脖子,眼睛却还森森的盯着对方,待缓缓呼尽浊气后,才沙哑着嗓音道:“醒了?” 庄深浑身顿时布满了冷汗,未及反应,只见梁琰掐灭了烟头,起身三两步走到床边,像嫖`客一样理所当然的掀开了被子。 第48章 庄深不知道梁琰突然发什么疯,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过了,他倔强要面子,和周助理打电话时从不主动问起梁琰,这场降到冰点的冷战,庄深以为梁琰终于开始厌倦他了,这很好,是他宁死绝食换来的结果,如愿以偿了,但在秋风萧瑟的c城又很让他很难过,这世上多了一个遗弃他的人,他晓得这样很贱,所以他不敢让人知道,特别是梁琰。 烟和酒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灌进他的鼻腔,梁琰肆虐的亲吻着他的嘴唇,粗鲁得仿佛一个入室强`j,i,an犯,庄深瘦削的身体抵抗不住这样的侵犯,很快被他揉搓得燥热起来,冷月下梁琰将他的毛衣扯得变形,单手抱着他的腰把他拖到身下躺平。 庄深吓得不轻,死命的阻拦梁琰脱他裤子的手,惊恐道:“你喝醉了,梁琰别这样,你弄疼我了!” 借酒撒疯的人却充耳不闻,扒下了他的裤子扔到地上,还嚣张的掐住他的下巴警告他:“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最好别反抗,否则我不介意取消行程在c城多待一天。” “你答应的两个月啊——你不守信用,骗子!骗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大约是因为祭奠了母亲的缘故,想到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觉得自己很惨,这下好了,连梁琰也不疼他了,还专门跑来c城就为了肏他侮辱他,骂着骂着鼻子一酸,猝不及防就泄露了哭腔,委屈像撞倒了城墙一般呼啸而来,他打着梁琰的肩膀和手臂,一面呜呜咽咽的哭,一面心有不甘的骂些脏话。 梁琰压在他身上发泄着欲`望,听到他骂骂咧咧翻来覆去的说些惹他生气的话,就气得更加大力的干他,庄深嘴硬,偏要拿前男友来刺激他,嚷嚷着那才是他真正爱的人,他们一定会复合云云。 “他要是还爱你,你会住在这儿?”梁琰顶着他的胯骨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他,见他羞愤的瞪着眼,已经哭得脸颊上都是水了,还是源源不断的滚出眼泪来,不禁下腹炙热,想把他欺负得更加崩溃,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爱人,薄薄的黑毛衣被推到脖子,梁琰看着犹觉碍眼,粗暴的把毛衣扯掉,庄深赤身裸`体毫无防备的被他侵犯着,才觉得满意似的,恶狠狠道:“趁早死了那条心,没有人会爱你,除了我。” 瘦白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力气,腰上掐出的指印像画纸上戳盖的印章,庄深疲惫的从朦胧泪水中看着梁琰,他还人模人样的穿着西装,好似这场性`交只是随意的嫖妓,庄深常年握画笔的纤长手指攀住他的背,抠的指骨凸起,恨不能将那衣料撕碎。 他想起了年少时候看到的母亲被男人嫖的样子,想起了方圆被客人下药侮辱的样子,现在,他也变得这副模样,恶心得他忍不住干呕,嗓子眼里的哼叫嘶哑难听:“你杀…杀了我吧…畜生……嗯嗯…啊!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胯下停顿了一瞬,梁琰似是彻底被他激怒,捂住他的嘴每一下肏干都顶到最深处,庄深叫也不叫出来,瞪大着眼睛仰气脖颈,几乎要背过气去,白`皙脆弱的脖颈大剌剌的暴露在眼前,梁琰眼神晦暗贪婪,就这么咬了上去。 待梁琰顶在最深处s,he完,庄深的两条细腿仍肌r_ou_绷着蹭在他腰侧,梁琰胯下一动,他的腿根也跟着轻轻的抽搐,像被恶意毁坏了的机器。 秋夜冷清,满室 y 靡的热意被一阵穿窗的北风刮散,梁琰放开了捂他嘴的手,只见他失神的仰着面,嗓子眼里岔了气,呼哧呼哧的,他躺下搂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过了好半晌渐渐又传出微弱的哭声来。 梁琰与他近在咫尺的对视着,这张漂亮的脸蛋,这双倔强又凄楚的桃花眼,真是让他又爱又恨,但是没关系,二叔就快死了,等他死了,他就能无所顾忌的把庄深带在身边,庄深不过是小孩儿脾气,哄哄就好了,这么想着,轻轻摸了摸庄深的耳朵:“深深,你乖一点,别老惹我生气。”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庄深赤裸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 第49章 梁琰说的只有一小时,把庄深折腾完果真穿好衣服就走了,夜风萧瑟,庄深赤裸着白花花的身体坐在床头,也不去清洗,剧烈的羞辱感侵袭着他的思维,使他感到自我厌弃,这份厌弃不仅仅是梁琰粗暴的性`爱带来的,更多的是他孤独于世的寂寞。 梁琰是个疯子,所以庄深不去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或许只是出差到c城夜半三更一时兴起跑来泄泄火,庄深揩了把眼泪,愤恨的把被子踢下床去,仿佛踢的是梁琰一样,鼻音浓重的骂道:“混蛋!” 高速上,正赶回s城的梁琰听着耳机里的咒骂,没什么表情,他在来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庄深去见二叔,毕竟二叔就快咽气了,他们虽然从未有过父子之情,但当爹的要死了,亲生儿子去瞧最后一面也在情理之中,他下午看了庄深去墓园祭奠母亲的录影,蹲在墓前缩成一团看起来很孤寂,像被乌云压得直不起腰了似的,庄深瘦得厉害,弓着腰的时候薄毛衣贴在他的背上,两块突起的蝴蝶骨撑着毛衣,像被强行折断了翅膀的天使,梁琰看着他那凄楚的模样,眉头越拧越紧,从s城到c城不算远,上高速两个小时就到了,他打算直接带人回去,但抽了根烟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庄深永远不知道二叔的存在,才是最好的选择。 梁文博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梁家的长辈们决定把他从医院弄回主宅,与此同时决定了下一任家主的人选,梁致听见大哥喊他名字的时候,震惊得嘴巴都张大了,所有人都以为梁琰会自己担任下一任家主,但他竟然拱手让给了梁致,这个最名正言顺的人选,使得蠢蠢欲动的叔伯们失去了‘造反’的理由,梁致就这么云里雾里的被梁琰推上了家主的位置,而他母亲林婉陪在梁文博的床前,像个没有听觉的木偶,她的儿子当了家主,她也无动于衷。 梁文博病入膏肓,林婉的ji,ng神也越发差了,她养尊处优半生,一夕间老了十岁,梁致是个正宗的二世祖,如今接任了家族企业也只当作一个炫耀的身份罢了,他的狐朋狗友们把他捧得如同土皇帝,隔三差五就到主宅来开party,梁琰撞见过一次,几个小年轻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处,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梁致却只顾笑嘻嘻的抱着他卖乖,林婉看在眼里,生怕她愚蠢的儿子哪天惹了梁琰不痛快,下场会和梁文博一样惨。 十一月中旬,一阵西伯利亚寒流洗刷了s市,路上的行人穿起了厚外套。 梁致不知道又跑去哪玩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林婉约了她的心理医生在房间交谈,家仆们正在为晚餐忙碌,午后梁琰驱车从公司回来,推开了弥漫着消毒水和腐败气息的主卧大门,生命仪器平稳的记录着梁文博的体征,他平静的把门关上,踱到窗边看了会儿新换的鲜花,娇艳欲滴,和这间房格格不入。 他等了约莫十分钟床上的人也没醒,对二叔他没那么好的耐心,遂将他唤醒,给他看新签订的股份转让合约,梁文博怒极却干瞪着眼动弹不得,梁琰漫不经心的安抚了他一会儿,待他气喘匀了,又摸出一张相片给他看。 相片上的人睡得很熟,被子盖到他光裸的肩膀,能看得出他没穿上衣,细软黑发下枕着一条ji,ng壮的胳膊,那胳膊的主人赫然是梁琰,梁文博乍一眼看时没什么反应,不过是梁琰和他的小情人拍的一张床照而已,但梁琰却笑了,说:“二叔的儿子,真漂亮,以后也是我的了。” 梁文博费尽气力抓住照片,将照片边角都捏得发皱,他瞪着黄浊的眼珠仔细去看,这个熟睡的男孩和他之前常见的梁琰带来主宅吃饭的男孩还是长得不一样,他们很像,但这个男孩的五官明显更柔和ji,ng致一些。 “二叔猜得没错,我把他藏起来了,然后找了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演员,”梁琰起身躲开了他挥过来的手,肆意的讽刺着:“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但是他没有一点儿经商的头脑,也不适合家族里的明争暗斗,怕是做不来二叔的继承人。” 床边的监护仪器上线条凌乱滚出,梁琰收起了笑容,甩手夺回了相片,面无表情道:“二叔放心,我很喜欢他,以后他会过得很好现在你一定很生气吧,生了病就是这样的,任人宰割,当年父亲也是这样,被他的女人和他的弟兄联手害死。” 梁文博手脚都激动得抖了起来,枯哑的嗓子里发出呃呃的气闷声,他的秘密原来梁琰早就知道,那么林婉梁琰听着嫌吵,丢下一句:“母亲喂你吃了很多维生素,就是当年给父亲吃得一样,一命还一命,二叔的债终于还清了。”便出去了。 周助理等在门外,几番措辞,告诉他监视庄深的人方才报告说庄深失踪了,梁琰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快步下楼去开车。 他出门后不多时,安静的宅子里忽然喧闹起来,正在放松情绪的林婉忽然从躺椅上坐起身来,她的心理医生追着她喊“太太,冷静些”,却只见她步伐凌乱的跑进了主卧后,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几近崩溃的喊叫。 一个女人,最爱她的人被她害死,如今,她最爱的人也终于被她害死了。 梁致在临市和几个哥们醉生梦死之间被管家带人来架了回去,这才知道二叔去世了,管家说道他现在是家主了,二叔又没有孩子,如今去世了一应丧事都得由他来处理,梁致听着都觉得烦,摆摆手道让大哥梁琰处理。老管家被他噎住,道梁琰昨日就出门去了,有急事,还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回来。 “啊?什么急事啊?”梁致清醒了些,凑过去急吼吼的嚷嚷:“他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得罪他了,我都不知道!” 管家一脑门子汗,都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只能陪着笑脸说:“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切”梁致不以为然,瘫坐在后座椅上打起了瞌睡。 守灵甚是无聊,梁致在房内打了会儿游戏,给梁琰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梁琰说已经在路上了,到s城太晚就不回主宅住了,梁致怏怏的答应着,过了会儿灵机一动,偷偷跑去三楼找同样无聊的程韵,拉着她一起开车去堵梁琰。 程韵去过几次梁琰在公司附近的住处,一路给梁致做着人r_ou_导航。 他们坐在车里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多才等到梁琰,程韵听见了刹车声,赶忙叫醒梁致,两人下车准备过去给梁琰一个惊喜,但梁致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喊大哥,就见他从车后座出来,丝毫没有意识到不远处的树后藏着弟弟妹妹,弯腰亲昵的抱出一个男人,径直进了家门。 梁致和程韵都呆住了,秋夜的风吹落大片的树叶砸在他们的身上,像两个傻`逼。 “妈的家里在办丧事,他还有闲情逸致去搞男人!”梁致气得要爆炸了,程韵却一言不发的开着车,梁致兀自发着脾气,不经意瞥了她几眼,眯着眼道:“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该不是早就知道了吧?” 程韵不说话,梁致像侦破了什么重大案件似的,猛地拍了一下座椅:“哦~你可真能装啊程韵,我都佩服你了,你怎么那么沉得住气呢?你喜欢的人在你面前搞基,你还能这么淡定,牛`逼!” 程韵猛地一转方向盘,刹车皮和轮胎同时发出艰涩刺耳的声音,把梁致吓个半死。 “你神经病啊?”梁致破口大骂。 庄深放弃了与前男友方圆复合的事,和方圆道歉后避开梁琰雇的侦探想逃跑,却跑路没几天就被梁琰亲自抓了回去,他和梁琰闹着捏扭,梁琰接着几日都没回来,他也不觉得奇怪,直到三日后程韵找上门来,他才知道梁家又在办丧事了。 第50章 九月中旬庄深出院去了c城找方圆,那时二叔已经病得不轻,梁琰在家看到方招免不了想起庄深,横竖二叔也已经打消了庄深是他儿子的念头,他就让周楠把方招送走了,程韵多次去梁家主宅吃饭都只见梁琰孤身一人前来,就以为梁琰终于恢复单身了。 梁琰有情人时,她作为一个有教养的姑娘要自持不去cha足,但梁琰单身了她那点心思便又如初春的芽一般发了出来,但几日前的夜里却冷不防又瞧见了庄深,她这心就好似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架到了烈火上烘烤似的,彻夜难眠。 自打梁琰找了个冒牌货代替庄深,她已经隐约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后来二叔验dna找儿子寻上了梁琰养在家的那个假庄深,她才恍然,也惊讶梁琰竟然胆大妄为到把二叔的儿子当情人,她猜测梁琰是想用他报复二叔,作为股权归属谈判的筹码。但为什么又煞费苦心的要找个冒牌货,甚至直到二叔死了也没有将真正的庄深摊在梁家人面前。她晓得了这件事后连她母亲也没告诉,配合着梁琰演完了这场戏,她一厢情愿的以为梁琰不喜欢庄深才送走了他,她甚至为梁琰卑劣的手段想好了完美的借口:梁琰不忍心用一个无辜的人来对付二叔。 但她在看到庄深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多离谱。 庄深还记得她,尽管他们只见过一面,程韵将手机相册翻出来,给他看他画给她的那副画,说很喜欢,庄深长着一张冷漠厌世的脸,被人夸时却愣了一愣腼腆的笑笑,让她进屋来等梁琰,他其实不知道梁琰今天回不回来,但他觉得程韵为人和善有礼,也便没什么戒备。 程韵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她有心事,所以无暇欣赏这栋装饰ji,ng美的屋子,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庄深哒哒哒的跑上楼去,不多时又哒哒哒的跑了下来,拿着一部款式老旧的手机说:“你等一下,我打给他。” 程韵却倏的站了起来:“不,我不是来找他的。” 电话已经通了,庄深见她神色急迫便滑动屏幕挂断了电话,愣愣的:“那你是来找我的吗?” 程韵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嗯,大哥他在安排二叔的丧事,事多,我就是来找你聊聊天的,不用告诉他了。” “啊?”庄深听到有梁家的长辈去世心下一惊,梁琰在他面前从不提起梁家的事,况且那日梁琰将他抓回来后半夜三更到家还有闲情逸致做`爱,这几日不回来也只发信息说是工作事多,让他在家好好吃饭云云,他一时有些尴尬,见程韵情绪低落便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那你节哀。” “没事。”程韵礼貌的摇摇头。 两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庄深不知她来意,估摸着她或许是想再要一张画?想着又觉荒唐,自己虽然多年练习,但也不至于有人登门求画的地步,程韵低着头看杯子上冒的白雾,几番思量后才终于开口。 “二叔是家族上一任家主,按着规矩去世后是要挂画像在主卧的,你画画这么好,我大哥有没有提过让你帮着画一张。” 庄深见她真是来求画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啊我水平有限,给去世的长辈画像肯定得找个技艺ji,ng湛的师傅,而且我很少画人物的。” 程韵咽了口咖啡,目光闪烁:“是吗?你给我大哥画过好多画像啊,我看过,觉得很不错。” “什么?”庄深怔怔的看着她,他从前是给梁琰画过画像,但数量很少,一年也就画几张,自从去巴黎学习后学校作业多,他又和梁琰见得少了,所以这四年里几乎没有画过梁琰,况且,他早些年画的梁琰画像早就不知道叠在哪个画室柜子里了,程韵怎么会看过。 “在我大哥的办公室里啊,有好几张,你看,应该是你画的吧?。”程韵再次翻开手机相册,把偷拍的那几幅画给他看,她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发抖,嗓音也不稳,几乎要藏不住她那颗嫉妒的心:“他真的很喜欢你吧好多年了一直放在抽屉里。” 庄深盯着屏幕彻底呆住,这几幅画笔触稚嫩,是他六年前刚到s城时画的,那时他才认识梁琰没多久,后来呢?后来他要离开s城,再后来 程韵走了,家里暖气好像坏了似的,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越想越觉得脚底阵阵发凉,他那时身无分文,在车站遇见一伙莫名其妙的抢劫犯,把他的画抢走了,然后然后梁琰就出现了,梁琰带他回家,说找不到抢劫犯,再然后,他就变成梁琰的情人。 秋天的落日像颗咸鸭蛋黄,红得流油,却熄灭得很早,客厅一直没开灯,他蜷在沙发角落里,给周助理发了条信息:“我放在梁琰办公室的画,还在吗?” 不多时,周楠回复道:“应该在吧。”隔了几分钟又补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了?是梁琰告诉你的?” 庄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话,将冰凉的脚缩得更紧,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后发出一句:“是啊,他说让人抢劫我跟我闹着玩,我骂他是傻`逼。” 周楠隔了很久才干巴巴的回复了个:“哈哈。” 窝在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黑暗如冰冷的潮水渐渐裹挟住他,咖啡也凉透了。陈阿姨今天临时有事回老家去了,早上出门时跟他说饭菜都做好了放在冰箱里,让他自己热一热吃,陈阿姨手艺很好,但庄深一点胃口也没了,他起初想和梁琰大吵一架的心也跟着沉沦进冰水里。 约莫十一点的时候,有人打开了灯,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到梁琰解了外套盖在他身上,依着他的脾气他就要掀翻外套大闹一场,但他突然懒得去反抗了,他想不通梁琰为什么要骗他,从一开始就像耍猴一样,把他耍得团团转。 最好笑的是,梁琰说爱他,哪有耍猴人说爱猴的,只要猴子能乖乖听话赚钱就好了啊,又过了一会儿,梁琰抱他上楼,听见梁琰轻轻的说:“我就知道没人看着你,你就不会乖乖吃饭。”他攥紧了手指,畏冷的勾住梁琰的肩膀,好让梁琰把他抱得更紧一些,要乖乖的才行啊,乖乖的猴子才不会被玩死。 第51章 二叔的丧事办完后,梁琰仍然不得闲,改朝换代就免不了公司管理层人心惶惶,加之梁致乃是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凭是什么功臣他皆不放在眼里,开会也是想去就去,坐着听不到五分钟就开始犯困,他这么闹得ji飞狗跳的,底下人看准他傻,溜须拍马的风气也隐隐约约刮了起来,梁琰看在眼里,却只提点着梁致做事,不去cha手。 庄深心情抑郁,整日窝在沙发上盯着手机,也不知在和谁聊天,梁琰问起时他倒也不瞒着,说是程韵,和她很聊得来,梁琰挑挑眉笑了,把手机还给他说是该交几个朋友解解闷,程韵不错,庄深抱膝蜷着背,扬起脸和他对视了几秒,没接他递到眼前的手机,从沙发上下来避开他,漠然道:“你不想看看她和我说了什么吗?” 梁琰微微一怔。 “你看吧,看仔细点”别暗地里再查,让人恶心。庄深像逃瘟疫似的躲着他,连毛毯上的拖鞋也没穿,赤着脚就走到客厅的瓷砖上,十一月了,脚掌触及地砖顿时凉得他头皮发麻,不自觉浑身一颤,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站住。” 庄深单薄的身躯晃了晃,僵着身就这么赤脚站在冰块似的地砖上,像被施了定身术,他的心还在胸膛里热腾腾的跳动着,却无法驱散这扎进每一寸肌肤的寒意。 “我就捡了一下你手机,什么也没看。”梁琰蹲下`身给他穿鞋,握了握他冰冷的脚底放进棉拖鞋里,闲闲的调侃他:“一年比一年脾气大,你这都和谁学的?” 庄深东倒西歪的扶着他的肩,闻言忿然:“你!” 陈阿姨不在,梁琰打算带他出去吃,下午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出门时在玄关看了眼日历,十一月最后一天圈着红圈,是庄深的生日快到了,梁琰在那日期上弹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弯起嘴角,就快了。 方才下了场小雨,地面上半干不干的,扑面而来的空气shi润凉爽。梁琰特地开车上了高架去一家有名的潮汕粥店,庄深肠胃不好,入秋后也没什么胃口,吃油腻的不消化,叫了一锅海鲜粥,两笼虾皇饺,并一盘店里特色的甜点蛋黄炸地瓜条,刚给庄深盛好一碗,周楠电话就打来了,说梁致和客户在公司起了争执,还动手打了起来 梁琰在店外看了眼低头吃粥的庄深,庄深抬起白净的脸回看他,隔着一道氤氲了薄薄雾气的玻璃依旧可见眉清目秀,梁琰微笑着抬抬下巴示意他先吃,随即背过身变了脸,凶神恶煞的骂道:“梁致人呢?叫他滚过来接电话” 梁琰背过身后,庄深咽下一口粥放下了勺子,店内开着暖气,他的厚外套搭在椅背上,待梁琰打完电话回来,人没了,就只剩个外套。 一场秋雨一场寒,即使气温还未到零下,只穿一件薄毛衣也已经无法抵御寒气,梁琰动作很快,庄深在后厨巷子里只等了五分钟不到他就出现了,梁琰的表情比天上飘着的几朵乌云还要y沉,庄深直直的站着没有刻意躲避,好像他玩这场突发奇想的捉迷藏只是为了来这个脏污油腻的巷子参观一下。 “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梁琰站在巷子口问他。 庄深与他隔着两三米,却像陷进了这条黑黝黝的巷子,他垂首默然的盯着脚下水洼,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总不能说为了耍耍你吧,于是他眼珠迟钝的转了转,小声道:“店里太热了。” 梁琰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后巷放着厨余垃圾的蓝色大桶,馊味冲鼻,他皱起眉肃声道:“过来。” 庄深嘴唇发白,从y暗的巷子里走出来,却不等梁琰继续发难,主动抱住他的腰靠肩上,咕咕哝哝的说:“梁琰,我难受,想吐” “送你回家去。”梁琰生硬的说道,想拉他进屋穿衣。 “不行,”庄深脸黏着他肩,踉跄了几步也不撒手,耍无赖的小朋友一般发着蛮:“我不回家,你不能总关着我!” 第52章 y霾沉布的天空又飘起了细密的雨水,庄深死犟着不走,蔫蔫的贴在他怀里说些软话,他因平日不爱惜身体瘦得厉害,梁琰搂着他的肩膀摸到凸出的肩胛骨都不舍得用力,好似握着一只逃不出他手心的雀,可雀不愿意待在笼子里了,梁琰既不敢握得太紧怕捏死他,又不舍得放手怕他飞走,实在两难。 从前梁琰担心庄深身份暴露,从没有带他去过公司,依他谨慎的个性这辈子也不会让庄深踏进梁氏,可难得见他这样依赖自己,也便硬不下心肠了,只得先答应着让他进屋去穿衣,本来就胃口不好,要是感冒发烧更吃不下了。 餐厅里暖和,庄深冻得发白的脸渐渐缓和了过来,他捧着盛满了粥的瓷碗捂手,看梁琰快速吃了些东西就起身要走,想必公司的事情紧迫,可梁琰向来饭量不小,吃了碗粥肯定没饱,庄深下意识问了句:“你吃饱了吗?”梁琰没听清,看向他时他已经摇摇头说:“没什么,走吧” 正值饭点餐厅里客流量大,梁琰走得急,走出两步庄深还在后头避让端菜的服务员和撞来搡去的顾客,梁琰知道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身体碰触,众生凡相,唯有他白净的面孔格外出色,像只孤洁的白孔雀。 梁致少爷脾气上来打了人本想潇洒离场,奈何被梁琰一通电话骂得不敢走了,正和程韵抱怨,就见办公室门开了,梁琰一进门就冷下了脸,他正打算听从程韵的话和大哥服个软,却见后头还跟着个人,那人淡漠的与他对视了一眼,松开了和梁琰握在一起的手,又转过目光看向程韵,微微弯了弯嘴角,梁致顿时就觉得很不爽,他甚至觉得庄深比方才和他打架的客户更可恶,压下的火气顿时又烧了起来,跋扈的吼道:“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他还没及靠近庄深,梁琰已经先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呵斥:“梁致!这里是公司,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大哥”程韵唤道。 梁琰看见梁致这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气得想揍他,梁文隽是何等的沉稳威严,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若不是临死前托付他照顾梁致,他是懒得管的。当务之急却是让梁致这个小混蛋去给客户道歉,不久后他打算离开s城,走之前总得把公司事务安排妥当了才不算辜负了父亲的嘱托。 梁琰拖着梁致去贵宾室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庄深和程韵,他们虽时常发信息,见面了却仍有些拘谨,沉默片刻后,庄深靠近她坐下,温和道:“你说有要紧事要告诉我的,我来了,快些说吧,不然梁琰就要回来了。” 他说这些话时手心捏得紧紧的,程韵是他在s城唯一的朋友,他很信任她,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交朋友了,程韵是个教养矜贵的女孩,所以他的态度也不自觉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唐突了她。 程韵低眉捋了捋发,眼神流连在膝盖上,笑得勉强,支支吾吾道:“我其实没什么要紧事,上次跟你说的你给大哥画的肖像画,我知道在哪。” “哦,”庄深落寞的摇摇头:“算了,放着吧我也不想要了。” “嗯” 又沉默片刻,庄深轻轻的问:“你不是说有秘密要告诉我吗?” 程韵呢子裙上的系带被她拧巴得乱糟糟的,闻言猛地抬眼,欲言又止了几回,似终于下定决心要说,忽听见门外传来声响,惊得她立刻站了起来:“谁在外面!”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6节 第53章 办公室的门被倏然踢开,赫然是吊儿郎当的梁致,他丝毫没有偷听墙角的心虚,轻蔑的看着他大哥那不知廉耻的情人,反倒是程韵吓得脸色发青,问他怎么回来了?梁致满不在意的切了一下:“打都打了倒个屁的歉,爱合作不合作,又不是没别的客户了” 程韵此刻无暇顾及梁致说的混帐话,庄深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连一个假笑都扯不出来,到底该不该说出那个秘密,她纠结得快要发疯,即使她已经在竭力克制自己,依然忍耐不住妒意,二叔一死,梁琰连夜就把庄深接回了s城,还公然在公司牵着手,他们怎么能这样放肆?她引以为豪的宽容大度土崩瓦解,她承认她嫉妒了,梁琰的每一个情人她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她也知道他一向无情,可这一回不一样,他竟然费尽心思的为庄深编织了弥天大谎,看着庄深一无所知的蠢笨模样,她心头油盐酱醋泼了个遍,梁琰那里她不敢去劝分手,也没资格干涉,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尊严被所爱之人踩在脚下,只要告诉庄深他的身世,面对居心叵测的杀父仇人,他一定不会原谅梁琰,他那么蠢,一定会吓得半死,主动离开。 “说啊,你们不是有秘密吗,也说给我听听。”梁致推了推程韵:“发什么呆。” 谁料往日温和的程韵踉跄了一下,竟陡然拔高了嗓门呛起梁致:“干嘛?关你什么事。” 把个梁致呛得一愣,不明白女人的脸怎么这么善变,抬手投降状给她让路:“喂,我可没惹你啊,你吃醋也别把火发到我身上啊。” 程韵身形猛然一顿,脸色极差的回过头来:“你胡说什么啊?”说着耳根子都已经羞恼得红了,尴尬的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庄深,又瞪向梁致,威胁道:“你可等着大哥回来收拾你吧,我警告你规矩点,别欺负庄深,否则大哥饶不了你。庄深你也别搭理他,秘密以后再告诉你吧,我先走了。”她说这话时眼珠轻微往脚下看了一眼,眼神飘忽,以至于梁致更好奇了,不过在好奇秘密之前,让他更不爽的是同处一室的叫庄深的男人,他就不信,他招惹了庄深,梁琰会把他怎么样。 坐了不到五分钟,梁致对着手机上狐朋狗友的馊主意已经乐开了花,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让他这么不爽的人。 “喂,”梁致收起不怀好意的笑,装作不经意的喊道:“我大哥说他在地下车库等你。” 庄深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也不玩手机,只是盯着窗外发呆,他还在猜想着程韵的秘密,木愣愣的抬起眼,对上梁致不友善的眼神就收回了目光,也不答应,只是默默的起身往外走去。 梁致得逞,笑得恶劣,一面跟着庄深下楼,一面给兄弟们发信息让他们赶紧出动,老地方见。 梁氏大楼的地下车库分两层,庄深记得来的时候梁琰停车在负二楼,可电梯下到负一楼时梁致就把他强行拽了出去,他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只是疏离的抽出了胳膊,往四周张望:“梁琰在哪?” 还不到下班时间,整层车库一点动静也无,庄深却见梁致对着手机一条新消息皱起了眉,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地下车库有些昏暗,梁致打开信息凑近了细看,屏幕白光映照在他拧动的眉目上看起来有些变态,庄深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问了一遍:“梁琰在哪?” 梁致不回答他,忽的对着屏幕发出一声极度恶劣的爆笑,再看向庄深时仿佛看着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程韵这臭丫头惯会吓唬人的,不过这秘密还真是他揣起手机,忍不住大声感慨:“妈的,也太有意思了吧,不愧是我大哥。” 第54章 冬日太阳落得早,又兼y雨连绵,不多时已天色渐暗了,梁琰陪着那客户好一番废话才算各自给了台阶下,梁致早就溜走了,他也懒得跟这兔崽子生气,横竖大事都已了结,养父的恩报完他就不欠梁家的了,公司的事他不想多管,再则牵挂着在办公室等他的庄深,便唤来周助理陪客户去吃晚饭。 二叔离世,梁琰对庄深多少有些愧疚,近日庄深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哀怨,又常常欲言又止,梁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着不禁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远远的瞧见办公室门开着,疾步走去,果然庄深不在里头了。 傍晚的赛车道上路灯齐刷刷亮了起来,照得堪比白昼,只听见几道轰鸣的发动机声极速靠近,飞驰的各色跑车已打着漂移冲过了终点,副驾上衣着性`感的女孩们纷纷下车欢呼,唯有梁致的车门还没动静。 “梁少!坐在里面看鸭子孵小ji呢嘛?咯咯咯咯~”孙家的老幺撇着手做出鸭子样揶揄他,两个女孩已忍不住凑了过去看热闹,梁致是出了名的个性嚣张,该不是倒数第一恼羞成怒,要拿带来的小帅哥撒气吧? “胆小如鼠,真晦气!”梁致骂骂咧咧几句,见庄深无动于衷的咬着嘴唇不动弹更加不爽,推搡了他一把:“还不下去!敢吐我车里我揍死你。” 庄深脆弱的胃里已然翻江倒海,强烈的眩晕致使手脚虚软,他开了车门,跌跌撞撞的躲开了围观男女的嘲笑,那些笑音尖锐刺耳无孔不入,他只觉眼前浮浮沉沉,脚下深深浅浅,想逃,又分不清哪里是往山下的路,只能闷着头往前走,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方才吓得要死都没顾得上手机,这会儿抖着手摸出来看了一眼,刚滑动接通,后背猛地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手机咕噜噜摔出好几米,庄深狼狈的趴在地上,看着它滑进草丛里屏幕光骤然熄灭了。 孙家老幺踹的这一脚引来一阵喝彩,梁致心下觉得他多管闲事,却也不好拂了哥们的面子,上前拽庄深起来,一上手没想到庄深这么轻,觉得刚才孙家老幺那一脚再重点能把他的脊椎踹断,不禁更加烦躁:“干嘛?想让我大哥来救你啊?” 庄深下巴磕破了,猩红鲜艳的血像是从嘴里吐出来的一般,衬得脸色越发惨白,他虽然害怕极了,却仍咬着牙不肯求饶,他要等梁琰来接他,他知道梁琰一定能找到他,梁琰会给他报仇,他深信不疑。 许是庄深的眼神刺激了梁致,他一想到他哥对庄深那么好就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明明就是一场虚情假意的欺骗,为什么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哥还不把人丢开手,梁致打小就崇拜梁琰,像他哥那么聪明的人不应该看上庄深,他瞧着庄深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就来气,程韵说得对,他哥就是还没玩腻,可梁致不乐意看他们你侬我侬了,迫不及待的要把秘密抖漏出来,好让这个愚蠢又恶心的gay离他哥远一点。 庄深被拽着衣领摁在一根路灯杆子上,秘密像凌迟一样,围过来的男男女女为如此刺激的故事频频惊呼,讨论着梁致的哥哥会不会哪天一不高兴也把庄深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二叔害死了我爸,他死了活该,至于你,呵”梁致冷笑,故意拔高嗓门来给自己的结论增加气势:“一张没用上的牌,丢掉是早晚的事,听懂了吗?你已经没用了。” 孙家老幺瞧着庄深沾了血的脸蛋,在路灯下半边脸投s,he着y影,竟生出一种凌虐的美感,忍不住上手拍了拍,起哄:“可能你哥还没c,ao够他。” 庄深僵硬的身体猛然一抖,人群爆发哄笑,梁致攥着他衣领的手上落了两滴眼泪,顿时觉得烫手,皱眉推开孙家老幺:“别这么恶心。” 梁致原以为这么惊天大秘密,庄深会激烈反驳,到时候他把人揍一顿算完事,却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像抽掉了魂似的,反倒不知该怎么收场了,一松手,庄深就顺着路灯杆子摔在了地上,顿了两秒,猛地偏过身体伏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他们看够了热闹,商量着时间还早再跑一场,各自搂着女伴往车子走去,也没人在意山下一阵车声渐渐近了,孙家老幺借口去撒尿,等他们走远从树林里走出来,庄深吐完一阵,胃里直抽抽,满身的虚汗快要浸shi毛衣,只觉从头到脚从身到心没有一处不痛。 他甚至没ji,ng力去思考梁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抱着痛到快要裂开的脑袋几近崩溃。 孙家老幺鬼迷心窍,动了点歪心思,横竖今日庄深都已经这么惨了,他就更不用有所顾忌了。 梁琰开着车擦过孙家老幺的时候,他正拿鞋尖去勾庄深的脸,若不是他闪得快就要被撞飞了,惊魂甫定当即破口大骂,远处的狐朋狗友见来了辆车,面面相觑,只见车上下来个高个男人,二话不说将孙家老幺踹倒在地,像踢一只破皮球似的连踢了好几脚,孙家老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踢得翻进路边泄水的沟渠,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来拉架。 梁致跑在第一个,大喊了句:“哥。”紧接着就被梁琰一拳揍在脸上,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哥”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脸。 “混帐东西!” 梁致傻眼了,他从没见过他哥这样怒不可遏的表情,从小到大,梁琰事事都惯着他,护着他,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梁琰对他比亲弟更甚,若不是今日挨这一拳,他死也想不到会与梁琰发生这样的冲突。 “我是你亲弟弟!你为了一个情人打我?” 庄深已然半昏迷状态,梁琰抱起他时他嗫嚅的哼了两声,连话也说不出了,梁琰眼皮一跳,忍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抬眼向大喊大叫的梁致冷冷道:“你不是。” 第55章 梁琰车开得飞快,梁致紧跟着追下山没多一会儿就跟丢了,山风呼啸,冰冷刺骨。 庄深血糊了半张脸,送进急诊时看着着实吓人,各项检查下来只受了些皮r_ou_伤,只是惊吓过度又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梁琰同医生交谈结束略略松了拳头,他外套上蹭着庄深的血迹,坐在床边闻见隐隐的血腥气仍旧后怕。 庄深睡得很不安稳,饶是梁琰抓着他的手,他依旧陷在梦魇里痛苦不堪,不安分的动作致使手背里的针戳出了血管,没一会儿手就肿了,梁琰按了床头铃没人来,等不及就自己出去喊护士,前脚刚走,到了服务台就听见病房传来异响。 梁琰忙回去,原来护士已经到了,发现庄深手肿了要给他拔针,庄深却忽然醒过来神志不清的“啊啊”叫唤着,那草木皆兵的模样像个神经质,半点儿也不肯配合,护士也急,叫他手不要动,他哪里肯听,慌乱中撑着手掌坐起来,r_ou_里那针戳痛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缩了一下手,捂着晕眩的脑袋要下床。 吊瓶的细管随着庄深的动作都已经扯直了,梁琰焦急喊道:“别动!”随即上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庄深脑袋里嗡嗡作响,浑身上下酸痛难忍,奈何梁琰力大将他死死摁在怀里,待护士拆开胶布拔了针去,他才渐渐缓过神来,梁琰搂着他一下下的给他拍背顺气,一声声的温言细语:“没事了” 庄深下巴上贴着纱布,半边脸毫无生气的搁在梁琰的肩膀上,两颗泛着血丝的眼珠木愣愣的盯着白墙壁,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琰松开他,他闭着眼像是又睡了过去,喊他他也不应,可那眼睫毛分明在颤动,梁琰沉默的盯了片刻,胸前像压了一块巨石,最爱闹脾气的人在装睡,他却似乎无计可施。 梁致不忿,深夜追到了医院,在服务台大吵大闹,又挨了梁琰一拳才算老实,梁琰怕庄深再被他刺激,揪着他的衣领下楼,梁致挨了揍也晓得今日做得过分了,但他实在没想到他哥会把话说得那么绝,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为了一个外人就断送了,也够让人伤心的了,他眼珠一转,心中戚戚,可千万不能让梁琰知道他把秘密抖漏出去了,否则梁琰一定会更加生气的,他心虚的大声嚷嚷着要给庄深道歉,梁琰狠狠将他推在柱子上:“你离他远远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哥”梁致搓了搓手:“你就让我去给他道个歉呗一笔勾销” 梁琰满腹怒火烧得直冒火星,他不能把梁致怎么样,即使梁致跟他毫无血缘关系,即使他这般愚蠢,但为着梁文隽的养育之恩,他也得放过他,冬夜呵气都能成白雾,梁致耍酷穿得少,哆哆嗦嗦的站在风口上,梁琰冷笑一声,拍拍他冻红的后勃颈:“滚回家去,你敢再靠近他我扒了你的皮。” 梁琰语罢手向前一甩,梁致就踉踉跄跄下了台阶,回头看去时,梁琰已经不留情面的转身走了,梁致呼出几口短促的白雾,站在那不知所措,以他一根筋的脑瓜子,实在想不明白他哥是怎么和二叔的私生子搞在一起的,这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背地里却满是算计 冷风地里忽的猛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四楼窗口站着个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梁致吓得腿肚子一抖,不禁骂了句c,ao,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庄深,梁致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白得跟个鬼似的,大晚上吓唬谁呢?他忍不住想竖个中指,手抬到一半,只见窗口又晃进一个人,比庄深高一些,梁致猜测是他哥回病房了,待要定睛去看,庄深忽然转过头抱着人就亲,梁琰愣了一瞬很快就回抱住他,两人在窗边吻得难舍难分,把个梁致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立刻上楼撕了庄深。 梁琰不知道庄深一反常态是为什么,但亲近总好过冷战,翌日回了家庄深竟也不耍脾气,该吃吃该喝喝,夜里主动脱下裤子说想做,连身体不舒服也不管不顾,一味痴缠着梁琰。 夜深人静,酣战方休,庄深大汗淋漓的躺着,身体里快感还未消散,眼前光晕一层层化开,他像被禁锢在琥珀里的虫子,ji,ng致的失去了灵魂,梁琰正埋首亲吻他的身体,见他向上伸长了手在虚无里不知摸索什么,浸润着水汽的眼珠浑浑噩噩,像要灵魂出窍似的,梁琰皱了皱眉,也伸出手来,与之十指交握,随即强硬的压在枕上,吻住了他的嘴唇。 庄深呃呃的发出几声叫唤,倏然大力推拒他胸膛,梁琰察觉到他极端的抗拒,松开了他。 满室的柔情蜜意被庄深爆发的哭声冲得四分五裂,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脸的手被梁琰拉开时,手掌上沾满了泪水,这几日梁琰早就觉出他不对劲,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深深”梁琰恐他喘不上气,拉他坐起。 “别碰我!”庄深狠命的推他打他,满眼红通通的血丝,梁琰一言不发的承受着,庄深打人毫无章法可言,在他眼里幼稚得就好像一个撒泼的小孩儿,梁琰配合的被他推倒,他就像疯了似的掐住了梁琰的脖子,手背上青筋凸起,十根指头用力到发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 他掐了几下发现自己力气不够,崩溃的松开,下床开门,往楼下跑去,梁琰跟着他下楼,庄深不停的回头看他,一把夺过果盘里的水果刀,警惕的指着他:“别过来” “深深” “我叫你别过来!”庄深情绪越发激动,见梁琰毫不忌惮的仍在靠近,挥舞着刀子往楼上跑去,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楼下逼近的梁琰,跺着脚形容疯狂,举着刀子泣不成声:“求你了不要过来。” 梁琰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停住了脚步,心中已然猜到了七七八八,他的目光浸在幽深的黑暗中:“梁致跟你说了什么?” “求你了”庄深跌坐在地上,刀子握在掌心,却仍旧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他把脸埋在膝盖里,瑟缩的绝望道:“梁琰我害怕你。” 歇斯底里的闹剧收场,他终究是个懦夫,梁琰拿走了他的刀,对他说:“你不适合拿刀,因为你根本不敢杀人,我不知道梁致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第56章 细细的啜泣顿了一秒,庄深蜷缩在楼梯拐角里的赤裸身躯在黑夜里显示苍白孱弱,他浑身还浸染着梁琰的气息,shi透的脸颊上却不见一丝笑意,他大约是觉得嘲讽,俄顷又被恐惧占了先机,冷不丁打了个颤,牙齿磕磕碰碰的嗫嚅道:“又想骗我了不能信,不能信。” 梁琰伸出手去,手臂的y影在地板上投s,he出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弧度,庄深盯着那道逐渐逼近的y影,桃花眼上纤长的睫毛无力的扑漱着,冷汗在嶙峋的背脊滚过,大掌触碰到他发顶的时候,他吓得浑身猛打哆嗦,一个劲的往墙角里缩,像一只歇斯底里挣扎的鹤。 依着梁琰往日的作派,定要强行将他抱起,可这回他竟收回了手,甚至克制的退后几步,以求庄深能稍稍安定下来。 两人隔着约莫三米远的距离,在黑暗中悲哀的僵持着。 那在角落里哽咽哭泣的男人脑子不聪明,照梁琰这样从小浸 y 在明争暗斗的家族中的人,是顶看不起笨蛋的,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只看上了他的皮相,一个乖乖听话的笨蛋美人,好骗又省事,偏偏这个美人愚蠢到不可思议,梁琰活到二十多岁,愣是没见过掏心掏得这么纯粹的,不图钱不图利,送他车他一次也不开,送他卡他放书桌里跟一堆杂物搅合在一起,送他房子他三番四次闹离家出走,到今天都不知道这栋别墅早已是他名下的财产。 梁琰想到这里 了把额前的发,苦笑,傻得可爱,他依稀记起初见时的庄深,十九岁,眉清目秀少年模样,而如今,少年胸膛里真挚的爱已经走向了消亡,连身躯也病痛不堪。 “是我不好。”梁琰走了过去,靠坐在墙上的人僵硬的维持着抱膝的动作没有反应,梁琰轻手抱起ji,ng疲力尽昏睡过去的爱人,他的身躯被寒夜侵蚀,梁琰握着他冰冷的肩头却不敢大力搂紧,生怕再把他惊醒。 小郑医生搬来别墅照顾高烧的病人,一连三日每到夜里庄深体温就上升,白天医生给他做心理辅导他很抗拒,回应的只有沉默,夜里一直抓着手机和人聊天,小郑医生进房间来,他就把手机藏起来,梁琰始终没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却一直疑神疑鬼的竖着耳朵,即使小郑医生告诉他梁琰不在家,但楼下有一点声音他都觉得是梁琰发出的。 吃完了退烧药,小郑医生叮嘱他早些睡觉,他缩进被窝里,滑亮了手机屏幕。 17:45:他在哪? :公司。 18:01: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在家 :真的,在开会,你别想太多 19:59:现在呢,他在哪? :刚刚开完会,在办公室。 :他今天不会回来吧? :应该不会,他连着几天都没离开过公司 :那就好 20:15:程韵 嗯我在。 20:30:等我病好了,他一定又会像以前那样关着我的,他的话不能信,对不对?我受不了了,你帮帮我,我都想好了,就今天吧,按你说的做。 :好 十一月十五日凌晨两点,小郑医生被定的闹铃叫醒,起床测庄深体温,主卧床上隆着一个包,被子上盖着羽绒外套,小郑医生揉了揉眼睛走上前,掀开被子,惊得瞬间清醒了,被子里只塞着两个枕头,人不见了。 “没有,什么也没留下,我找过了,不在。”小郑医生焦急的和梁琰通话,大冬天一脑门子汗:“他现在情绪很差,我怕他真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他。” 十一月二十日,梁琰找遍了s城,黑白两道都没有消息,午后,闯进董事局会议室,拎着梁致的衣领把人拖出去,梁致挨了一顿揍,鼻青脸肿的道出了当日说给庄深关于身世的秘密,梁琰暴怒,问他是如何知道的?梁致哭丧着脸把程韵给抖漏了出来。周楠赶紧劝架,告诉梁琰,也许真不是梁致做的,倒是程韵请了长假,已经很多天没来公司了。 早年梁姝被逐出家门,一直带着女儿住在外面,梁琰从未拜访过,二十日傍晚敲开了门,程韵藏在母亲身后,神色慌张,梁琰脸色铁青,问她把庄深弄哪去了?她不肯说,只道庄深自愿离开的,希望大哥也能早日放下这段孽缘,梁琰的胡渣几日没刮,眼中布着血丝,看起来颓败而疲惫,他挥手打翻了一个花瓶,捏紧了拳头,哑着嗓子道:“我就问你一句,他现在好不好?” 第57章 隆冬深夜的南方小城车站,灯火昏暗,候车大厅只有零星二三人,为着省电空调一早就关了,但也总好过屋外零下的气温,从起点开往底站的高铁刚刚停下,旅人皆已疲惫,行色匆匆的赶往各自的去处,跟在人群最后的男人清瘦高挑,在这大冷天却连外套也没穿,下了车冻得佝偻起背,站旁警卫吹着口哨催促他快走,他赶忙低着头压下帽子,提步小跑几步出站。 程韵不是梁琰,自然不会在意他独自远行能不能吃饱穿暖,一张能买票的假身份证已是令他分外感激了,快到凌晨四点,一路神经紧绷,这会儿在候车厅接了一杯开水,手脚是凉的,滞涩的鼻息却像要冒火,他哆嗦着嘴唇抿了一口水,估摸着又发起烧来。 喝完那杯热水,想起程韵,忙拿出手机想给她报个信,编辑了一长串的话要谢她,他一向不擅表达,程韵与他也不算太熟,一段百字的话翻来覆去斟酌着,末尾挑了一个笑脸表情加上,这才满意发出。 他攥着手机,微微笑着盯着那段话,看到前面一个小圈转啊转,从白色变成红色,他按了一次重新发出,没用,又按了一次,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已经被拉黑了,木愣愣的呆了片刻,长按住那段话,点了撤回。 大拇指微微发着抖,孤独的旅人把眼睛藏在帽子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潮水卷噬而来,他模糊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手指上,“除了我,谁也不会爱你。”y冷的话语穿耳而过,他更低下头去,程韵说梁琰之所以还留着他,是因为他弟弟梁致刚刚坐上继承人的位置,唯恐庄深是梁文博私生子的消息走漏,会动摇梁致的地位。 一连串的秘密令他对梁琰的信任跌至谷底,这些尔虞我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曾在其中扮演过如此重要的角色,就好像强行被安上了罪名一样,他想大声质问梁琰,防着他做什么呢?明明知道他从不在乎钱财地位。 至于和梁琰之间的爱情他咬紧了牙关,觉得曾经付出的真心都成了耻辱,他甚至不愿意去承认自己蠢到六七年间把心交给了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而不自知。 纸杯捏皱了,他抬袖揩了下眼睛:“你们梁家没一个好人。” 怕被梁琰找到,程韵提前给他买好了辗转多个小城的车票,歇息到快天亮时,又该去赶下一趟车了,地名他都不认得,只随着列车带他四处颠簸。 几日后身体越发沉重,用兜里仅有的三百块买了去c城的车票,上车吞了一颗退烧药,窝在座位上沉沉睡去,梦里梁琰带着人一直在追他,追到悬崖边,他就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猛然惊醒,又是深夜,他烧得脑子不大清醒,身边有人走快一些,高声呼喝他都觉得是梁琰追来了,梁琰本事大,庄深担心方圆会被他找茬,他得去看一看方圆,酒吧里很是热闹,他闯了进去,看到方圆好好的在那喝酒,他才略略安下心来,c城不能久留,他借了几千块钱打算去个北方的城市躲避,回了车站仍是担心,又急忙跑去找方圆的男朋友孟河,孟河是医生,医院摄像头多,他躲在地下车库的一个角落里,嘱咐他一定得保护好方圆,孟河对他仍有敌意,他说完就冲进了寒风里,瘦得像一只即将吹飞的风筝。 最后的这趟车从南到北,从早晨到日暮西山,庄深病得厉害,又戴着帽子遮遮掩掩,车站查票很严,拦路查看身份证的辅警摘了他的帽子,要他说出身份证上的号码,他磕磕巴巴说不出,紧张得浑身冒虚汗,辅警觉得他可疑,要带他去办公室询问,庄深脸色煞白,觉得自己的行踪要就此暴露,梁琰一定会找来的,混乱的神志已经想不出周全的办法,他被带出了车站,辅警松手的瞬间他脑子一热就跑了出去,车站门口人多,他疯了一样的跑,辅警高声的呵斥如同猎枪一样炸开在他脑后,羚羊吓得四处奔窜,他在人群里撞来撞去,跨过马路的围栏 他耗尽全力的奔跑,脑子里已经分不清后面追他的到底是谁了,等他身体抛高后重重砸在地面上时,人群爆发出尖叫,他睁着眼迟钝的扫过一张张围观的面孔,他想竟然没有梁琰他不甘心又努力搜寻了一圈,怎么会没有梁琰? 在漫长的喧嚣里他等不来那个人,那个永远会在他受伤时出现的人生命流逝的一分一秒里,他很奇怪自己能想起的竟然全是梁琰的好,眼前渐渐浮现出黑斑,在彻底失去知觉的时候,他的恨与爱一同消失了,至于梁琰是谁?他不想再记得。 第58章 h城人民医院住院部很是安静,午休时间服务台护士长正在排班,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有意无意的凑过来盯着那小本本,护士长无奈,捏了几个阄来让大家抽,林护士来晚了,只拿到最后一个小纸球,本还在懊恼,大伙凑过来催她打开,展开一看,竟然好巧不巧抽中了302房间,登时眉开眼笑,激动得双脚踏着步子蹦了一下,引来姑娘们的笑声。 林护士进病房前清了清嗓子,笑眯眯进门:“302一床跟我去测视力。” 靠窗卧在床上那男人翻身起来,表情木呆呆的:“奥” 这人真是没趣,失了忆,身份证还是假的,也不知道家世来历,偏偏脸长得格外出众,白净俊秀,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什么假冒身份的坏人,上周有警察来做调查,取了指纹去倒也没什么下文,林护士暗暗腹诽着,管他呢,这么帅的病人看着高兴也是好的。 病人撑着床边挪坐到轮椅上,他右腿打着石膏还没拆,用不得力,每次要去做检查都是护士推他去的,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所以病友们同他搭话他也都答不上来,三番四次后他就不跟人说话了,林护士推他去测视力,右眼还是模糊的,主治医生说过跟他伤了脑子有关,也许将来好不了,他听了也不吵嚷,只默默的点头。 要说他也是命大,摔到脑子也没死成,肇事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事发时正载着妻子下班,夫妻俩都是高知,撞了人后当即叫了救护车,后续出医药费请护工都没二话。 要不说人都是视觉动物,夫妻俩也是看他长得一股文弱书生气质,不讹钱也不闹事,配合警察调查车祸时也晓得了这人暂时身份不明,联系不到家属,便觉得他年纪轻轻的遭此横祸很是可怜,等他腿可以拄拐走路了就主动接了他出院,让他先住在老房子里,城中的老小区,虽然房子旧了些,但周围生活设施挺齐全,让他安心先住着,等家里人来接时再走。 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谢迟,不过是假的,所以大家都不这么叫他,林护士喊他“302一床”,夫妻俩直接喊他“小伙子”倒是他住进老小区后,夫妻俩和隔壁大娘是旧相识,每月给了伙食费,托她烧饭时顺带送些给对门的小伙子吃,大娘似乎还挺高兴有个邻居做伴,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支支吾吾半天,怕要是说不知道自己名字又得解释半天,就说叫谢迟,大娘直接无视了这么拗口的名字,砍去姓,加个小,叫他“小迟”,到了饭点就高声喊他“小迟,吃饭了。”喊着喊着像“小吃小吃”听着就像是个吃货,可惜名不符实,他胃不好,吃得很少。 将近年关,下了场大雪,大娘早起晨练,下楼看见停了一辆黑漆锃亮的车,搁白茫茫的雪地上分外扎眼,她好奇便侧目瞧了瞧,车尾上甩了老多泥点子,再细看,竟不是本市的车牌号,雪天路滑,也不知车主为了什么要紧事开了这么远跑到h城来。 车门打开的声音传出,她忙收回视线打算离开,驾驶室下来的是个高个宽肩的男人,她不禁又多看了两眼,这男人满脸疲惫,喊住她后直接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她瞄了一眼,又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这不是隔壁小迟吗? 她想这家人可真是心大,小迟出车祸这么久了才找来,她说认得,可那男人竟然不跟她上去认个亲,似是已知道小迟出了车祸,问过他身体近况就开车走了。 大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喊小迟吃早饭时同他唠嗑:“刚才楼下有个男的来过,认识你,估计你家里人就快要找来了。” “啊?”他素日波澜不惊的心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就好像游离在天际的一只风筝,本来漫无目的随风漂流,生死无谓,忽然知道自己是被牵着线的,好歹有个归处,也不至于零落在无人处,太孤寂,他看了看自己还没好全的腿:“那他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诶哟,忘记问了。”大娘懊悔,见他难得这么在意一件事,安慰他:“应该快了,我看那人像是个正经人,靠得住。” 小迟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粥,轻声嘀咕道:“来都来了,怎么不上来见见我啊” 第59章 大雪过后,那个男人一直没再出现过,大娘因此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小迟空欢喜一场。 他起初还隔三差五问问大娘有没有人来找他,后来见大娘答得尴尬,他也就不问了,夜里默默的气到胃疼,躺在床上想着他这个废物样若是家里人接了回去,多半是个累赘,但是好歹得告诉他身份吧,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他扔在这里,实在太无情了,想着想着大约是肚子疼得难受,惨兮兮的抹了两颗猫泪。 “以后求我,我都不回去!”他猛地一蹬被子,气了一会儿发觉冷了,又想拿脚去夹回来,可是右腿瘸着使不上劲,勾搓了半天也只得老老实实坐起身把被子拉回来盖好。 不久就快春节了,到了小年夜大娘的儿女来接她去过年,临走时给小迟烧了许多菜,又包了馄饨放冰箱里,担心他腿脚不便,到时候没东西吃又下不去楼,老小区没有电梯,但楼层也不高,他现在能拄着拐杖走,虽然不稳但是慢慢走还是可以的,原本出院时医生说过让他定时来医院复健,或者家里人扶着走走路,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任由自己一辈子瘸着,但小迟只认得大娘,大娘也没那ji,ng力去陪他复健,这事就耽搁着。 除夕夜,下午三四点外头就开始有隐隐约约的炮仗声,h城并非全城禁止烟花爆竹,他听着噼噼啪啪的,外头有多热闹,他就有多寂寞,傍晚时分,他孤身一人看着电视里团圆欢乐实在心里难受,索性下楼去买些水果零食,他从没独自下楼,没人搀着,着实费劲。 等走到水果店,撑拐杖的右手手掌都压红了,买了几颗橘子一把香蕉,老板见他残疾,上下打量,问他拿得动吗?他不理人家,拎起袋子拄拐走了,出了店门才发现隔壁是鲜花店,走了过去又回头,站在人家店门口盯着一桶桶的鲜花。 鲜花店的老板是个姑娘,除了他买的一束玫瑰,还另加了一些花型给搭配着包起来,递给他时笑吟吟的,说帅哥加个v信吗?他脸一红抱着那花说没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听见姑娘在身后笑得开心。 他不禁心情也略略好了起来,身残志坚的拎着水果还要抱着花束,低头看花时忽的听见贴着身侧刺耳的“嘀嘀”声,吓得手一抖水果袋子掉在了地上,橙红的橘子咕噜噜四散滚开,方才没看路,右边来了车也没注意到,这会儿也顾不着去捡橘子,赶紧挪步让车开走,他站在路边下意识看了车里的司机,只见是个中年男人,开过去的时候还在生气的瞪着他,与他对视时张嘴动了动。 他愣住,司机嘴型说的是“死瘸子”,虽然他没听见,但残疾的人总归是对个别字眼特别敏感,能ji,ng准无比的猜到他人的恶意。 叫瘸子捡东西,真是难为人。 特别是每颗橘子都有它自己的想法,近处的捡了两个,一手立着拐杖,一手拿着水果袋,又得夹紧了胳膊怕花束掉下去,狼狈极了,行人的脚在他四周来去匆匆,他低着头,都能想象到他们随意瞅他一眼时眼神有多无情。 就差最后一颗滚到路边小台阶边的橘子,他蹲着只有左腿能使力,右腿已经微微作痛,他伸长手去够,细长的手指头在空中崩紧了,还差一点儿,他额头微微冒出细汗。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移动过来,轻松的捡起了那颗橘子递到他手里,庄深看见那只筋骨匀称的手,黑呢袖口中灰毛衣微微露出一截,他心中一紧,不知怎么觉得眼熟,抬头去看,那人已经背过身往回走。 费力的拄拐起身,“谢谢喂!”他迫切的大喊,那人顿了顿脚略微侧过脸,随即脚步更快的离开,远去的宽阔背影在小迟眼前逐渐模糊,他用力瞪着视力衰弱的右眼想看清楚,却只见男人上了车,车子发动,轰的一下在十字路口转了向,加快的心跳冷却了下去,他抱着花,却难过得好像被全世界遗弃。 车开出一公里远,“他认出你了吗?”驾驶座的周楠看了看后视镜里撑着手按住眼睛的男人,问得忐忑。 “不知道,”梁琰声音很紧,过了几秒又自问:“应该没有?” 周楠赶紧接话:“要是认出来他还不用拐杖打你?”说完车中顿时气压沉重,他自觉说错了话,又补了一句:“所以,他肯定没认出你,放心吧。” 梁琰未发一语,这终究是好事还是坏事?庄深现在这副模样,他哪里能放心。 第60章 老式的黄木漆八仙桌使用年久,台面上有些磕碰出的淡黄色斑驳,天花顶上日光灯白得刺眼,泛黄的墙壁好脾气的把光芒收敛成家的色彩,小迟把苹果摆上桌,摞成两层,掰了两根香蕉搁在边上,香蕉背对着苹果,他看了看觉得不高兴,又把香蕉翻了个身,让香蕉环抱着苹果,做个伴总是好的。 他白天右腿使多了力,回家后裂骨处渐渐疼得厉害,在卫生间褪下裤子,那块微微发红,摸着是已经肿了,外头天黑得早,他一个瘸腿实在没力气再去趟医院,况且,他想这大过年的医生也要回家过年的吧,现在去岂不是要耽误一个大夫吃年夜饭吗?想着便默默的把裤子拉好,一瘸一拐的去倒热水吃止痛药,先这么着吧。 除夕夜零点一过,爆竹炸上了天,此起彼伏的裂空之声争分夺秒的讨着新年的吉利。 他盖着被子盖过头顶也遮不住这阵扰人睡眠的声音,虽然就算没有放炮仗他可能也睡不着,但既然炮仗上赶着来当替罪羊,他自然得给炮仗一个面子:“讨嫌!新的一年祝你哑炮。” 当然,炮仗当他放屁,并且炸得非常来劲,外头响了一夜不带歇的。 也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他穿着大红的毛衣捂着耳朵躲在门内,有个男的背对着他蹲在院子里,过了一会儿男的站起来退后几步,“咻”的一声有个火花窜了起来,打着火星旋儿飞高了两米,“啪”的一炸,是个小烟花。 男人一直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是谁,但感觉是很亲近的人,只听见他笑着说:“不响,不用捂耳朵,再放一个?” 紧接着就是“嘭嘭嘭——” 烟花火星天旋地转,他一个激灵醒了,哪是小烟花的声响啊,是有人在敲门。 “来,来了。”忙忙的掀开被子,他以为是大娘回来了,批上外套就单脚跳着去开门。 大年初一,大娘又怎么可能回来呢,门一开,果然不是大娘,来者身材挺拔,穿一件工装厚夹克,戴着黑色毛线帽,五官硬朗,眉宇凌厉,他面容略显疲倦,是个不苟言笑的陌生男人,小迟愣愣的看着他,这人是谁?大年初一不请自来,还带着一个行李箱? 梁琰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动作电影里不怀好意的找到了主角家,随时都会掏出一把枪说:“跟我走,或者死。”的冷血反派,若不是这个行李箱挽救了他的“入室抢劫犯”气质,一定会立刻被关在门外。 “你找谁?”小迟紧握着门把。 男人却没立刻回答他的话,眼神往下扫了一眼他悬在空中的右脚,那只脚被他看了一眼,明显不自在的蜷了一下脚趾往左腿后躲去,他这才开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我是你表哥,出差到h城,听说你出车祸了,家里人托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小迟张大了嘴,半天发出一个单音:“啊?” 第61章 或许是在大年初一这样的团圆日子里‘亲人’被赋予了太温暖的意义,小迟稀里糊涂的就让人进了门,自称是表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穿好衣物从卧室出来,看着他进了厕所洗漱,又看着他撑着拐尴尬的不知往哪里走,不知该如何应对不速之客。 好在梁琰再熟悉不过他的性格,知道他此时没了主意,也不捉弄他,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来直截了当的上前塞他手里:“深深,新年快乐。” 小迟的手下意识往后缩去,只是梁琰给钱的手法甚是娴熟,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那厚厚一个红包抓在手里了。 “以前年年都给的,拿着。”梁琰理所当然,尽管这话模棱两可,有诈骗嫌疑。 “”小迟木愣愣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表哥给表弟发红包?这么厚一叠摸着得有一万了,还年年都发?他家乡的习俗真够粗犷的,不过,等等,他口齿不清的急问:“你喊我什么?我叫深什么?” “深深,”梁琰又喊了一次,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的脸,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是在赌博,直到对方歪了歪头,仍是一脸茫然,他才从兜里捏出一张身份证,嗓音都低了下来:“庄深。”对方接过证件,嘴巴动了动,无声的念了一遍那两个字,梁琰的心跳便也随着那两个字停格了一瞬。 “不记得了吗?”梁琰见他费力思索的模样,暗中捏紧了拳,紧得指甲盖都白了,狠下心又道:“我姓梁,以后喊我琰哥就好。”就这么臭不要脸的强行当了人家的哥,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比古代盲婚哑嫁新婚之夜掀盖头还紧张,生怕一个不慎,下半辈子可就搭进去了。 远方鞭炮声若隐若现,老房子里一个懵然思索,一个手心捏汗。庄深车祸撞伤了头,现在一时半会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儿的,想多了脑袋会疼,犯恶心,但叫出这俩名字来倒真有点对上号的熟悉感了,他便确信无疑,没错,这是表哥,一定是了。 不锈钢拐杖猝不及防的跌在地砖上,庄深一头扑在表哥的怀里,喜极而泣,呜呜咽咽的喊道:“表哥”梁琰一口气猛然吸进脏腑,仰着头只觉手脚发麻,心脏跳得如同起死回生一样奋力,清脆的拐杖碰击瓷砖声,清晰无比的拥抱触感,他缓缓呼出气,克制着自己发抖的嗓音:“嗯。” 表亲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当日编这个瞎话不过是为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照顾他的名头,梁琰来得匆忙又决绝,那日回到s城连夜辞去梁氏职务,辞职信递交上去还没正式批下来,倒是梁致和程韵以及一众梁家长辈,公司元老快把他手机打爆了,周楠帮着处理他的财产,还得费力瞒着他的去向,忙得几日没合眼,恨不得把他从h城抓回来扔进这烂摊子里,梁琰关机,换号,手段之无情令人发指。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眼前‘表弟’,带他去医院复诊,陪他锻炼右腿,亲自下厨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夜里睡在隔壁床上,心中又暗悔当日编瞎话只瞻前,未顾后,庄深日日在他身边,他却不能摸他亲他,不能有任何逾矩行为,这正直表哥形象真够c,ao`蛋的,自个儿给自个儿下了个绊子,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得定个闹钟明天早起给表弟煮粥。 细想当日庄深决绝离去,两人关系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误会多了谎话多了,就像一团线成了死结打不开了,而今能陪在庄深身边,梁琰便觉得日子是偷来的,医生说庄深要恢复记忆很难,庄深神色失落,梁琰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旧事告诉他,有前车之鉴,他自然明白坦诚相待才是长久之道,但如何能既坦诚又不把人吓跑,他还得徐徐图之。 得寸才能进尺,他深谙此道。 春节过后,庄深已经从最开始的拘谨慢慢放松下来,晚饭后梁琰拉着他去小区旁的公园里走路,他抓着梁琰的胳膊,绕湖一圈,大冬天里走得满头是汗,但已经能偶尔脱离拐杖走个几步了,他心里是高兴的,大有健步如飞指日可待的错觉,只是走多了腿还是疼,梁琰数着步数不准他得意忘形,回头的路就背他走,每每庄深都觉得不好意思,梁琰就拣没人的小路走,灯光昏暗,公园林子里静悄悄的,庄深伏在他背上,觉得表哥真是个大好人! “琰哥,你娶老婆了没有?”他忽然问起,笑笑的。 梁琰脚下一顿:“没。” “奥。” “怎么?”梁琰颠了下胳膊,把他往上驮一些,假意攀谈着:“你有?” 庄深把脑袋靠近,认真的问:“我有吗?” 梁琰这才记起他是失忆的,立刻无情道:“没有,你连喜欢的姑娘都没,也没姑娘喜欢你。” 庄深不说话了,梁琰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差似的,他以前差不差他是不知道的,但现在他瘸了,眼睛也有一只半瞎了,一个男人身体这么不好,确实以后不会有姑娘喜欢他了。 梁琰察觉到他的失落,清了清嗓子:“你还年轻干什么?你急着娶媳妇吗?” 庄深脑袋蔫蔫的靠在梁琰肩上,沉默半晌才摇摇头,发丝蹭着梁琰耳廓,柔柔软软的刺得人心痒,梁琰微微弯起嘴角,幼稚的恶劣的暗自高兴着,大步往前。 第62章 带着庄深离开s城是梁琰一早就打算好的,早到二叔离世那会儿他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当日梁致难担大任,他绊住了脚,谁料半路杀出程韵来,才有了这场心惊胆战的离别。 他时常想,若不是庄深出了车祸住进医院,他恐怕再难寻到他了,寻到了,若庄深没失忆,多半也是破镜难圆,可他一看到庄深满身病痛,又觉得心疼,觉得自己实在无耻得很,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庆幸他受伤,辗转反侧,深夜失眠,起身去隔壁房间看庄深,月色皎洁,他睡得懵然不知,梁琰凝视着他熟悉的心动的面孔,靠近到呼吸相交的距离,最后却也只是像个和蔼的长辈那样摸了摸他柔软的发。 他真怕哪日克制不住自己,撕破这层兄友弟恭的皮。 梁琰走了,没有知会一声就这么离开了,庄深早起喊不到他,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就写了一行字:“有事离开,去大娘家吃饭”,把庄深急得以后出了什么大事,可偏偏他们日日待在一起,庄深从来没问过梁琰电话号码,这下也联系不到人,他木头桩子似的在桌旁站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其实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亲戚找上门都是骗人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他是只可以随意丢弃的流浪猫。 梁琰走后的一周,庄深睡觉总不安稳,梦里都是梁琰突然回来了喊他开门,好几次他来不及开门,梁琰就走了,把他急得瘸腿都好了,狂奔追去,惊醒过来便忿忿的拿叉子乱叉挂在阳台上的梁琰的外套,以此泄愤,并扬言要扔掉他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 h城民俗氛围浓厚,元宵节夜里,庄深靠在窗台边看不远处的公园里支起的一条花灯长龙,他想若是梁琰在,倒是可以借练习走路去看看花灯,可他一个人,就懒得去了,冷冷清清的心境与元宵佳节是不相宜的。 因此吃汤圆也无甚趣味,早早睡下了,这一觉睡得浑噩,意识仿佛飘浮于身躯之上,半梦本醒之间睁开眼睛,客厅有灯光照进来,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耷拉上沉重的眼皮,隐约听见有水声,滚了滚眼珠还是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是梦。 梁琰冲完澡一拉开门,就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的人挡着道,当自己是树桩似的直挺挺的站着,两手垂在裤边,微微上拱的嘴唇看起来有几分怨气,睡得凌乱的额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却大有今日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的姿态。 梁琰身上带着潮shi的水汽,他比庄深略高一些,因靠得近的缘故要低头才能对上庄深的桃花眼,那颗眼尾的小痣像是淌下的一颗泪,猝不及防的从梁琰心上滑过。 “吵醒你了。”他说,用头顶飘散的水蒸汽一样若有似无的语气。 庄深眼波一动,委屈的劲儿便如同一根羽毛直往人心坎上撩拨去了,梁琰喉头一滚,方才洗澡的热意顿时从背部透了出来,心下暗叹真是要命,抱还是不抱,怎么才能抱得既亲近又不过分亲昵,庄深惯会给他出难题的。 于是他只搂了一下,快到还没沾染上互相的体温便立刻撒开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觉去。” 庄深却因方才急促的拥抱没站稳,两手还抓着他的睡衣,没拄拐重心不稳,梁琰心烦意乱故意往前一步想催他回房,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梁琰便很不耐烦似的把他揽腰提了起来,利落的勾住腿直往他房里去,盖好被子离开,一气呵成。 庄深仰面朝上细细的呼出一口气,他的腰和腿弯上还残留着微微的痛觉,是梁琰大力抱他的痕迹,僵硬的躺着,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也许是成年男人被另一个成年男人横抱总归有些难为情的。 不多时,梁琰又进了他房间,颇为无奈:“你把我被褥都收起来了?” 庄深这才真正脸红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不回来上哪去?”梁琰果断回客厅关灯,摸黑爬上了庄深的床,没脸没皮道:“喏,你干的好事,没办法了。 第63章 庄深睡的是主卧,床是两米的双人床,他平日独占这个床时睡得十分规矩,但也不知是怎么的,和梁琰一起睡,睡着睡着脑袋就搁人家肩膀上去了,按梁琰的话讲,是半夜三更他硬要往怀里拱,没法了,只得伸开手臂让他睡过来。 庄深怔愣了一会儿,他是还记得自己睡到人家怀里去的时候,还觉得特别舒服来着,睡得迷糊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禁心中纳罕原来自己有这样的怪癖,默默挪回自己的枕头上,他忘了梁琰,可他和梁琰曾经睡一张床睡了六七年,身体还记得。 把人家的胳膊当枕头压了一夜,真不好意思,他呐呐道:“琰哥,我我睡觉不老实。” “没事。”梁琰立刻道,巴不得抱得再紧点。 他这次回h城已经做好了许多打算,头一件要紧事就是搬家,老房子里有许多家具设备都是旧物了,特别是庄深腿不好,卫生间却只能淋浴,其次水压不足,热水器只能在外机上调温度等等不便,更要紧的是这间屋子是肇事司机借给庄深居住的,到底是别人的家,一直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庄深倒有些不舍,梁琰知道缘故,让他去跟隔壁大娘道别,回来眼圈都红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梁琰收拾好东西后蹲下看他,他就把脸撇到一边,还默默吸溜了下鼻涕,梁琰看得发笑,说咱们就在h城,离这里也不远,你想回来看大娘很方便。 庄深还以为梁琰要带他回老家南方c城去呢,这会儿说就在h城,瞪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解,搬哪里去,不是说来h城出差的吗?他伤心既要和大娘道别,回了c城,表哥还在h城也见不着面,他统共就认识这两个人,一下子都见不着了梁琰就开始胡掰说要在这里待一两年,看中了h城房价有升值空间,就买个当做投资,庄深想起他见面就给的大红包,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响起了h城公交车小电视上常常打的相亲广告: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买房买车,家底丰厚。 梁琰拍拍他白净的脸:“发什么愣,这下可以走了吧?” “嗯。”庄深揩了眼泪,腼腆的笑笑。 “你在这坐一下,我先把行李弄下去再来带你。” “我可以自己下楼。” “行吗?” “行。” h城置办的房子在新小区,上下楼有电梯,方便庄深的腿,照梁琰看来房子不算大,和旧日他们住的s城别墅没得比,因庄深曾经讲过不喜欢住太大的房子,空落落的,梁琰都还记得,如今只要他高兴,遂着他的愿来,果然庄深住进新家好奇的各处看了看,没什么不适应的。 搬完家梁琰仔细和他解释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当然,没把s城的事一股脑说给他,半真半假的编造着,庄深听得尤为认真。日子一天天过去,梁琰一面忙着s城一些未办好的手续,一面照顾庄深。只是相处得越久,庄深对从前的事就越好奇,现在的他是无忧无虑的,他便以为一直都是如此,每每问起,梁琰能答的便答,不能答的都用医生搪塞过去,叫他先不要想那么多。 直到庄深问起父母,垂着眼睫故作轻松的笑说爸妈都不来看他,也从来不打电话给他,一定很忙吧?梁琰沉默了片刻,将他拉到身边坐好,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过去。 庄深不假思索的点头,他当然想,有谁会甘愿做一个浮萍。 “如果过去的事会让你很痛苦,你还想知道吗?” 庄深一时答不上来,出车祸时假身份证的事他曾经怀疑自己是个无恶不赦的逃犯,是梁琰的出现,让他对过去有了憧憬,可是现在梁琰说他失去的记忆是痛苦的,如果他的过去有梁琰这个照顾得他无微不至的表哥在,依然很痛苦 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很坏吗?”他问。 “不不,”梁琰知道他想歪了,抓过他发凉的手,见他苦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托起他发白的面颊:“你很好,是发生的一些事” “那我爸妈呢,他们还好吗?”庄深咬了咬唇,一鼓作气的问。 梁琰哑然,庄深乌亮的眼珠清澈的照出他的模样,当有人无比信任的注视着你,特别是这个人乃是心中珍而重之的一个人,那么说任何一句谎话都是伤人亦伤已。 电视屏幕上广告演过了两三条,梁琰猛然将他拉进怀里,紧紧的摁着,紧到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害怕:“去世了。”顿了一秒又续道:“你还有我,以后我照顾你。” 第64章 以后怎样,庄深是没什么考虑的,他打小如此,对着闪满了雪花的电视机,听他当妓`女的妈和嫖`客嬉笑怒骂,说不如早死早超生,活着也是受罪。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假如一个人活着太累,又无牵挂,不如一死倒洒脱。他妈当年没舍得下他,带着他一起活得像y沟里的蛆虫,后来被车撞死,大约是天可怜见的,给她一个解脱。至于他自己,活了这二十几年,糊涂得厉害,被人骗到逃命的地步,临死却还想着那个人。 于是上天又来怜悯世人,只是没把他撞死让他一了百了,他只能选择全都忘记,忘了那个人的好,也忘了他的坏。 梁琰说以后会照顾他,说得笃定,他其实不信,表哥怎么能照顾表弟一辈子?这超出了表兄弟的情谊范围,况且他想,等这一两年过去,梁琰跟随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城市,不可能还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将来结婚成家就更不能带着他了,因此他觉得这是哄他的。 但他不说,有一日好过便好过一日,将来如何,表哥如何,他没什么资格去要求。 入春后乍暖还寒,夜里蹬掉了被子发起烧来,他不肯去打针,吃了退烧药睡得昏沉,出着满身的虚汗,又梦见了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的梦没有明确的时间线,多数是蒙太奇式断断续续的画面,大约是因为前几日梁琰带他买了画笔板子,他很有兴趣,这日做的梦里便也有画笔板子,还有一个巨大的白色画室,挂了满墙的颜料,桌上画笔cha得如同树林一般。 如此优雅的梦境,却是个不折不扣俗不可耐的春`梦。 他躺在桌子上,高高的分架着腿,那个男人一改往日温和得宜的距离,压在他身上强迫与他交换着体温,shi热的快感侵体而入,从腹部循着麻痒的经络快速流窜到四肢百骸,他渐渐叫出声来,声音甜腻又陌生,那人笑了笑,粗重的鼻音充满了侵略和戏谑,这太臊人了,他憋住自己的叫声,那人就进出越发蛮狠,好似不把他弄哭就不罢休似的,腰肢扭动得发酸,两条软白的腿也发抖起来,热意淹得他濒临窒息,他本能的想退,手掌挥动间按进了颜料盘子里,shi漉漉的黏糊糊的颜料,一不小心就把台面抓得像副印象派的画,猛然间,他哭叫一声扬起了脖颈。 “深深!” “啊”在梦与现实交界的刹那间,男人模糊的面庞棱角清晰了起来,他惊得睁开眼,眼底虚无的人像残影与此刻表哥的脸契合在一起。 “做噩梦了?”梁琰俯身盯着他。 庄深满头大汗,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小心的憋在胸腔里,他轻轻的闭起左眼,用自己视力衰弱的右眼去看梁琰。 没错,他抖着唇,梦里的人就是梁琰。 第65章 庄深惶惶的,不知该如何应对梦中荒唐事,梁琰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手伸过去想试他的额头温度,谁知庄深紧张的撇过脑袋,乌溜溜含着水汽的眼珠不知所措的躲闪着,梁琰见他排斥,只得尴尬的先收回手,心道或许是自己作为一个表哥,举止表现得太亲昵了,到底庄深已经是个成年人,不再像十八九岁初见时候是个孩子,会事事都听从他的安排。只是此番波折后他已尽力克制自己的控制欲,可对着庄深,他很难做到不去过问。 庄深两手拉紧着被子,下`身黏糊糊的,他脸皮薄,晓得是梦遗了,哪里好意思让梁琰知道,何况梦里还是那么个羞耻的场面,僵了半晌,咳了两声,哑着嗓子小声道:“琰哥,我没事,你去睡吧。” 梁琰点点头:“给你倒杯水。” 庄深摇头:“不,不喝。” “把灯开着吧,刚做了噩梦。” “不用”庄深臊得把脸藏了一半在被子里。 “出了这么多汗,我去弄个热毛巾给你擦擦?” 庄深猛地一下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了脸,嗓音哑哑的细细的,带着嗡嗡的鼻音,半分像撒脾气半分像撒娇,拖长了尾音表达自己的抗拒:“不要——” 梁琰无话,庄深都已经排斥得这么明显了,他也不好自讨没趣,掖了掖被角就起身去关灯,正要离开`房间,只听庄深忽然喊他。 “琰哥!” 梁琰转过头去,客厅的光束微弱的照着庄深的面孔,莹莹如玉。 “嗯?” 庄深抬起的头落回枕头上,柔软的发丝盖着薄薄的耳廓,目光纯净而依赖,一如当年:“晚安。” 梁琰恨不能去亲一亲他,可如今只能憋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转身离开,独卧独眠。他自小在梁家见惯了‘体面人’的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像庄深这样从小受尽磨难仍旧心无城府,肯把真心捧出来的人,如何能叫他不心动。 庄深藏在被子里藏了良久,直到隔壁没什么动静了,才轻手轻脚的找了条内裤去厕所换了,这件事令他十分苦恼,甚至怀疑是自己车祸撞伤了脑袋,才会发神经意 y 自己的表哥,可梦里那些事太过真实了,他有时发呆,会想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梁琰真的只是表哥吗?为什么自己会用一张假身份证从南方跑来北方? 他越着急去回忆,就越想不起来,一烦躁脑袋就会疼,近日茶饭不思,和梁琰相处也总是觉得不自在,这日梁琰出门办事,他起床后一个人在家,没胃口吃午饭,一直趴在桌上勾线稿,画到下午三点才放下铅笔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灌了一口凉白开,猛一起身,胃就疼得抽抽了起来,霎时间冷汗沁出额头,是疼得腰也直不起了。 梁琰约了人谈投资的事,接到庄深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就是半死不活的语气,把他吓了一跳,事儿也不谈了,急匆匆就往家赶,一路没准庄深挂断电话,隔一两分钟就喊他一次,生怕他疼昏过去,他喊“深深”,“庄深”,庄深哼哼唧唧的答应着,有气无力的,车开进小区,喊了好几声电话那头都没人答应,梁琰急了,口不择言喊了“宝贝”。 他经历过梁家三任家主的胃癌离世,对庄深的胃总是格外注意,从前在s城,每隔半年就有医院打来电话,提醒他预约过的体检时间到了,庄深的胃生来比不得正常人健康,偏偏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梁琰一进门,见桌上饭菜没动,隐隐便有了火气。 哪知一进卧室,只见庄深坐在床边,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撑在床上,低着头,额发都被汗浸shi了,梁琰走近,他才迟迟的抬起头来,疼得实在厉害,连眼泪都出来了,发红的眼珠上蓄着一层水膜,面色却是毫无血色的煞白。 “怎么又不吃饭?你就这么不要好,”梁琰眉心皱得死紧,拿过衣架上的外套往他身上套:“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 “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庄深打断他的话,自己这么疼还要被骂,着实委屈,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你到底是谁啊?你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梁琰被他孩子气的哭闹弄得一愣,心道话说太重了吗?怎么给惹哭了,还哭得这么惨,忙忙的去揩他滑到下巴的眼泪,活了快三十年竟然猝不及防的体会到心虚的感觉:“好了好了,不是要怪你” 庄深一面伸着胳膊穿外套,一面不依不饶的发着脾气,也许是生病了情绪格外激动,胆子也大了起来,举起手机直接怼到梁琰脸上:“你刚刚喊我什么?” 梁琰此刻哪有心思去想方才喊了什么?拉住他两条胳膊一用力就把他背了起来:“别闹,先去医院。” 庄深趴在他肩上搂紧了脖子,凄凄惨惨的吸着鼻涕,还好这时候电梯里没人,不然也太丢脸了。他心里想着梁琰敢喊不敢认,什么“宝贝”啊?这绝不是表哥喊表弟的称呼,绝不是! 拉去医院好一通折腾,忙到深夜才挂完水,本要在医院过夜的,可庄深坚持要回家,站在病房门口摆着一张病态苍白的小脸,倔得像头驴,梁琰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医院的气味儿,也拿他没办法,询问过医生后就先带他回家去,明日再起早去做检查。 回家洗完澡已到凌晨,梁琰刚躺下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哒哒的从隔壁房间传来,又转进他的房间,黑灯瞎火的,庄深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到他床边,只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跟个怨鬼似的幽幽的吐出一个字:“冷。”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7节 第66章 春暖花开时节,夜凉如水,寒意比冬日减轻了许多,庄深从隔壁房间过来,仗着路短也没撑拐杖,停住脚步后站得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的,但说话语气的却很坚定,连枕头都带来了,摆明了不让梁琰拒绝。 梁琰没闹明白他这突发奇想来挤被窝是个什么意思,只听见他说冷,便忙退开一个空位掀了被子拉他躺进来,庄深背对着他自顾自酝酿着兴师问罪的情绪,蜷高的脚掌不小心碰到梁琰的小腿,凉碰上热,激烈的温度传递刺得心头一惊,碰了一下立时尴尬的分开,梁琰一贯睡觉只穿内裤的,默默拿了睡衣睡裤套上,穿好后躺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淡定的问他还冷吗? 庄深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紧了紧被子不答话。 空气中浮动着微妙的气氛,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也不知这样各怀心思的躺了多久,是梁琰先侧过身靠近了他,深邃的眸子沉浸在黑夜里,像一潭微风吹拂出波澜的死水,他本打算一辈子不再提起被庄深嫌弃了的爱,可被压抑的终究未曾熄灭,死灰复燃都只在一念之间。庄深意味不明的给了一点超脱依赖之外的暧昧,他温柔表哥的假面已经快要戴不住了。 庄深的心脏跳得很快,身后的体温若有似无的熨在他的皮肤上,使他浑身上下对触感的灵敏度达到了极致,温热的手掌碰上他手臂的一瞬间,他脱口而出:“抱我。” 声音细若蚊呐,吐出这句话身体就泄了气似的软了,绷紧的神经也断了。 梁琰几乎是暴力的将他拖进怀里,以至于庄深脆弱的胃都被按得一痛,微弱的哼声在方寸之间传达到梁琰的耳内,柔软肚子上禁锢的力道立时撤了开去。 “弄疼你了?”梁琰紧张的撑起身体,一触即发的攻击性骤然间收敛起来。 庄深翻过身仰面躺着,偏过头在黑暗里看见他皱起英俊的眉,表情是严肃的,满目却皆是爱惜,不由得心旷神达,在被子下拉过梁琰的手放在肚子上,什么也不用多说,只看进他的眼里,亮亮的眸子里仿佛装着漫天星辰。 梁琰手心微微冒着汗,他想再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庄深的傻气了,刚刚被伤害过,现在就又肯把柔软的腹部放在他手下,这份毫无保留的依恋,已是他毕生所得最可贵的东西。 顺时针轻柔的按压打旋儿,力道控制得仿佛在摸一件绝世珍宝,黑暗中,庄深的眼睛shi漉漉的,梁琰吻了他,无关情`欲,不急不躁,细细的厮磨从嘴唇一点点滑进shi软的口腔,庄深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吻得动情之下梁琰气息不稳的喊了“宝贝”。 谁知庄深猛地推开他,肿着嘴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就是这个!别想耍赖,我听见了。” 梁琰:“” 第67章 在h城朝朝暮暮的一年相处中,梁琰的性情变得温和了许多,庄深还是没能记起从前的事。 夏初庄深在小区里捡回了一只猫,shi答答的身子,眼睛还没睁开呢在纸箱里微弱的叫唤着,梁琰居高临下的瞅着这只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小三花,表示这只猫可能活不久,后来庄深没日没夜的守着它,硬是把小三花给捣鼓活了,不过半年就变成了只大三花,且在家横行霸道,脾气比谁都大。 “然后呢?” “我就回国了,你在巴黎不肯走,说要学画画。” “哦,我这么好学啊。”庄深昏昏欲睡的靠在梁琰身上听他讲过去的事,这回讲到巴黎学画了,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电视机一闪一闪的画面映在眼皮上明明灭灭,他听见梁琰又说了句什么,仿佛是说他几次想回国但是梁琰出于一些考虑都没准,所以他就跟他怄气,闹分手。 梁琰关了电视,把他放平在沙发上。 手掌在发丝上摩挲,有歉意的吻落在额头上,庄深眼缝勉强开合了几下,咕哝道:“你可真坏啊。” 盘在沙发背上的三花对着梁琰“喵”了一下,脚步轻盈的跳进庄深的胳膊里,梁琰和它近距离互瞅不爽,三花懒得理他,盘起尾巴自顾自靠在睡熟过去的庄深身上,梁琰也不能拿它怎么样,拍了拍猫头便自去房间拿毯子来,他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庄深睡觉,三花都要守在旁边,除了晚上被关在卧室门外。 正所谓饱暖思 y `欲,h城生活节奏缓慢,少了在梁氏家族企业中周旋的百般谋算,梁琰在庄深身上的心思比当年更甚,有时连着几天都做`爱,要不够似的。梁琰秉承着做`爱不能被孩子看见的家长理论,一洗完澡就捉了三花的后脖颈扔出门外。 庄深一见这熟悉的一幕,便知梁琰又起坏心思了。 欢愉渐入佳境,盖在男人背上的毯子滑了下去,谁不顾不上去捞,渐渐的庄深脸上浮现出近似痛苦的表情,梁琰便知他爽快了,不禁放开了克制大力钉入他的身体,每每此时庄深都会觉得他变了个人似的,眉头拧得很紧,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盯着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凶,不讲情理,又好像情深不藏,要溢出眼眶。 庄深嗯嗯啊啊的呻吟着,说句慢一点轻一些都语不成语,调不成调的,梁琰腰上劲儿大,刺激得他眼泪水儿直往外冒。 “不不行嗯呃”越来越快的顶撞快要把庄深逼疯了,原本揪着被单的手也抖抖索索的去搂他的背,梁琰亦渐入高`潮,已是将温柔二字丢到爪哇国去了,见他抬起手便下意识握住那细白的手腕压了下去,像抓囚徒似的将他两只手摁到头顶上。 “唔疼,”庄深挣扎,光洁的手肘打开在脑袋两侧,像蝴蝶扑动翅膀似的扭动着,他不喜欢这个姿势,太无情了:“放啊啊我想想抱着。” 梁琰爽昏了头,听见他的话才忙撤开手,懊恼自己ji,ng虫上脑放肆了,从前在s城的时候,庄深总和他闹别扭,做`爱跟打架似的,他就老爱压着他的手,掌控着他的身体,折辱着他的尊严,他也知道自己骨子里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如今只是为着庄深收敛起脾气。 h城和s城天南地北,梁琰有意隐瞒去向,因此一直没有在h城见到过“老朋友”们,直至第二年冬至,程韵到h城找朋友玩儿才在商场地下车库偶然见到他一面。 那日晚餐梁琰在包间和人谈事,不知道庄深偷偷跑来找他,还在前台百无聊赖时被人搭讪,点了杯起泡甜酒喝,喝起来跟饮料似的,他便把一杯全下了肚,那人和他唠嗑,见他酒劲上来了,就抓了他的手,说很投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不如去酒店开`房。 庄深晕乎乎的给梁琰发信息,压根没听清他说的话,正天马行空的不知道发的什么玩意儿,被人拽了一下,很不高兴的甩开他的手,不肯跟他走,好在梁琰手机没调静音,见他发了一连串的表情符号,就觉得不对劲,打过去听见他大着舌头说:“琰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梁琰一听立刻往前台走,果然人正趴在桌上呢。 程韵和朋友逛累了就在商场里找了家店吃饭,饭后朋友急着上厕所,把车钥匙给她让她先去车库开车,结果车刚从位置里开出来,绕到走道上去时,她就看见了梁琰。 庄深醉了,发了点儿酒疯,梁琰把他塞进副驾驶座,他却不肯好好坐车里,掰着门把手说很闷,梁琰见他无赖似的,只得先让他下车缓一缓。 程韵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面对面站在停车位夹缝里,庄深背靠在车上手舞足蹈的,说了两句话就被梁琰抱住了腰,顿时便安分了。 偶尔也有车子开过,但车库灯光昏暗,除了程韵谁也没注意到这两个男人。梁琰从不许庄深喝酒,因此难得见他喝醉的模样,脸蛋微微发红,眯着眼嘴唇微微翘起,傻里傻气的,梁琰又气又觉好笑,不忍责怪,怕他受风回去头疼,便把他外套帽子戴上,戴上帽子愈加显得可亲可爱,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程韵偶遇梁琰时有多惊喜,在看见他对庄深笑得宠溺时就有多心痛,寒冬腊月一盆凉水浇透了她的身体,这两年来她也疯狂的找过梁琰,最后只能逼自己放下了,梁琰失去庄深时有多痛苦,她绝不亚于他,从小到大她就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而已,哪怕不能在一起,也不至于弄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连梁致也说他哥太狠心了。 她真想去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平平常常的打个招呼。 “嘀嘀——”走道只容一辆车行驶,她停得太久了,后头的车见她迟迟不动便催促起来,这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也吸引了梁琰的注意,他第一时间将庄深的脸按在了胸前,目光税利的看向偷窥者,神情满是不悦。 程韵最后一丝念头也被他的目光抹杀,车子开出停车场,她已掩面泣不成声,唯一庆幸的只有车窗贴了反光膜,梁琰没看见她的脸,这样最好,当作一切没发生过。 她再也没去过h城,也没有同任何人再说起过梁琰。 第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