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不爱你了》 正文 第1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1节 文案 因为借钱,李关眠认识了同学的叔叔,后来,还做了他的情人。 见不得光的身份、难以启齿的羞辱和暗无天日的未来…… 可他偏偏动了心。 这场单恋看似没有终结。 其实是有的。 就在李关眠得知自己病情的那一天…… ps受得了绝症的故事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关眠,魏春煊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别担心,阿姨会没事的。” “嗯。” “不过做那个手术需要很多钱吧……” 李关眠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深吸了一口烟,再慢悠悠吐出来。 他目光坚定,“多少钱也要做。” “最近你不是和那个魏容星关系还行吗,他家条件挺好的,不如管他借点儿?”顾今提议道。 住院部二十三楼很安静,两个年轻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心情一样沉闷。李关眠将手中烟头在窗台上摁灭,拿起一旁烟盒要再抽一根,发现里面早已经空了。 一下午抽了一盒烟,顾今是看不下去,才把最后两根拿去自己抽完。 “把烟还我。”李关眠道。 “行,下去给你买一盒。” 都这个时候了,顾今只能尽可能迁就他。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李关眠的父亲几年前去世,母亲得糖尿病多年,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糖尿病引起足部溃疡,r_ou_已腐烂,情况很严重,已经到了不得不截肢的地步。 李关眠还只是大三的学生,平日打工赚的钱都已经交给了医院,哪里拿得出手术费。 不过最近李关眠通过在食堂打工认识了一个学弟,是整个宿舍都知道的事儿。那学弟叫魏容星,一进校便成了风云人物,开跑车出入校园十分张扬,现在一年过去了,低调不少。 如果魏容星能帮忙,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 顾今想得好,李关眠却没理他的提议。 是啊,魏容星家世显赫,李关眠知道。可他想起前天晚上的事,就觉得怎么着怎么别扭。 那晚魏容星在篮球场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崴脚动不了。李关眠带了正骨水过去,到那一看,魏容星还坐在地上。 “就你一个人?”李关眠走过去问。 “不然还有谁啊。”魏容星坐在自己外套上,拍了拍旁边:“学长,你坐这儿。” “我看看你脚吧。” 这时天还没彻底黑,但是看不清伤。李关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魏容星迅速道:“关了吧,其实我没事儿。” “什么?” “我骗你来着。”魏容星伸手拿过李关眠的手机,将手电筒关上后对他笑:“想知道学长有多在乎我。” 李关眠皱起眉,“你胡说什么?” 都算不上同系的师兄弟,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魏容星总缠着自己。 “不要生气嘛。”魏容星笑道:“学长,你就跟我在一起吧。” “你别再提了。”李关眠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没人路过才稍微放下心,他道:“也别再开这种玩笑。” “我要怎样做你才不觉得我在开玩笑。”魏容星握着李关眠的手腕,似是认真地思索,随后得出结论:“在这把你按在地上亲?” 他好像真能做出这种事,李关眠脸色难看几分,严肃道:“魏容星,你清醒一点,咱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我看上你了。” 像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不达目的都不能罢休,摆出一副“你看怎么办”的态度,等人回应。 李关眠一开始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自从知道了就在拒绝,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一直缠着我?”李关眠冷笑着问了句。 “不是啊。”魏容星道:“你凑过来点。” 李关眠没动。 魏容星便凑到他耳边道:“你也可以选让我睡一宿。” 听到这种话的李关眠当即用一种“你已经无药可救”的目光看着魏容星,起身夺过手机,拎着正骨水,起来后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了句“永远都不可能”便掉头走了。 随后魏容星又发来了短信,李关眠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他是过来道歉的,没想到那些短信内容越来越突破下限。 也许是魏容星彻底放飞了自我,在李关眠面前将本性暴露,本来就是一个恶劣的、擅长强取豪夺的家伙,却伪装成了毫无心机的富家少爷模样,这也让李关眠长了记性,以后不能再随便相信别人。 李关眠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己如果去借钱会遭到怎么样的羞辱……魏容星可不会因为他这幅惨样而产生丝毫同情。 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如今也只能另想办法。 晚饭李母只吃了一口饼,喝了一点汤,就躺下了。有护工阿姨在,李关眠便和顾今回到了学校。 “走,一起吃饭。”顾今道。 “不了,我先回去。” 让顾今带饭回去,李关眠先进了宿舍。 安静了一天的魏容星此时又发了消息过来。 [学长吃饭了吗?] “……” 李关眠试过把魏容星拉黑,结果当天就在学校论坛上看到了他发的帖子,向同学们求助如何表白。楼里一片和谐,问他看上了哪个女神。 魏容星回复:“你们怎么知道是女的?” 对于魏容星来说,怎么作都没事,而李关眠则不同,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再因为一些作风问题受处分就只能自认倒霉。他知道魏容星有很多威胁自己的手段,只好给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打算用人间大爱感化误入歧途的小学弟。 总能有办法解决的。 魏容星的消息接二连三。 [我也没吃呢,要一起去吃吗?] [我快到你宿舍楼下了。] [宝贝儿,你理我一下嘛。] 李关眠装作没看见,迅速打开电脑,查找了一下可以筹款的平台,最后挑了一个手续简单项目审查快的网站注册了,按照要求填写了信息。 门被人推开,李关眠还有些诧异顾今回来得这么快,头也不回地道:“把饭放桌上吧谢谢。” 同寝的一个室友回家了,寝室就剩他们两个人,李关眠没想到会有别人。 他专心致志等待病历单上传,突然听到身后人问:“你缺钱吗?”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秘密被人看穿,李关眠警惕地回过头,看见了站在电脑椅后面的魏容星。 魏容星扫过屏幕上的表格,语气十分轻松地道:“阿姨病了?” “嗯。”李关眠仍有些尴尬,将网页关上后转身看向魏容星,“你怎么进来了?” “需要多少钱?” “……我正在筹款。” “会很慢吧。”魏容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了,这个平台需要工作人员审核,项目最长周期三十天。” “我不急。” “你朋友圈人多吗,无论哪个平台,个人救助的善款来源还是靠亲友扩散。想象一下你发了募捐后,捐款的都是本校学生,以后好意思见他们吗?” 李关眠看着他,自嘲地笑了下:“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好意思。” 对魏容星来说,要他去向别人伸手要钱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可学长也很在乎吧。”魏容星道:“不过我也能理解,生命比自尊重要,而且这又没什么伤自尊的……” 不是的。 是伤自尊。 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家境和困难完完整整摊开,向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展现自己的无能。 “你看这么大人了连救命钱都没有。” “好可怜啊捐一点让他妈妈做手术吧。” “原来是我们系的那个谁需要筹钱啊捐点吧。” 李关眠可以想象到他人的议论纷纷,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些与母亲的病相比简直算不得什么。 “向我借不好吗?”魏容星又开口道:“我不收你利息,借多少要还多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向校友们借而不用还钱。” 李关眠沉默。 魏容星笑了笑:“学长,我不会拿这个威胁你的,我发誓,我只是出于便宜的考虑和对阿姨的同情,在我这里拿钱比较快吧。” 筹款,不用还钱,也许很快就能筹到目标资金将钱提现,拿着钱用作手术费。 向魏容星借钱,如他所说要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片刻后,李关眠道:“我先借十五万。”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甚至想反悔,可他看着魏容星眼中闪过的诧异,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遵循那些该死的原则,坚持着本心不动摇,宁愿自己还钱也不想接受众人带着怜悯的馈赠。 他知道这是上天敲响的警钟,在告诫他一无所有是多么可怕的事。他必须早日强大,好好赚钱,不再让自己陷入相同的困境。 魏容星眉头舒展笑了起来,搞得李关眠都莫名其妙,看了他好几眼。 “实话说……”魏容星道:“我没想到有人会这么选,宁可借钱。但我也不是特别意外,因为这个人是学长啊。” 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人,练就的是火眼金睛,足以分辨那些接近他的人是为了什么。哪怕他们伪装得再好,在特定的诱惑面前都会露出尾巴,更不用提那些用拙劣的手段哄他花钱的人。 而李关眠不同。 这是他从庸碌众生中偶然发现的、闪着光的灵魂。 第2章 02 魏容星的钱到得很快,望着银行发来的进账短信,李关眠郑重道谢。 支付宝提示有一笔收入,李关眠打开一看,魏容星又给他转一千块。 “这是我一点心意。”魏容星笑眯眯道:“学长自己也要吃点儿好吃的啊,你看你都瘦了。” “谢谢。”钱已经借了,面对债主,李关眠突然有种破罐破摔感。 他欠了魏容星十五万零一千。 “下次去医院的话,带上我吧。”魏容星又道:“可别忘了。” 他有资格知道钱花在哪里,这要求不过分,李关眠点点头,应了。 接下来就是确定手术的日期。 已经呈现衰老之态的李母靠在病床上挂点滴,露出缠着纱布的脚,她头发白了一层,干枯又凌乱,眼睛肿着,看着李关眠,突然间掉下眼泪。 “满满,报应啊,都是我的报应。” 昔年李母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儿,无数人上门说亲,将门槛踏破。 现在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苍老二十岁。 在病痛的折磨下,她愈发软弱,往日的要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把儿子当成是自己的依靠。 “如果我当初要是留在你们爷俩身边就好了……满满啊。”她带着哭腔,一声声叫着自己为李关眠取的ru名。 “现在后悔也没用,向前看吧。”李关眠显得有些冷淡,他愿意拿钱为曾经抛下自己、和别人走的母亲治病,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做这么多。 现在要他表现出母慈子孝的美好一幕,他做不到。 听了他的话,李母又低头啜泣,李关眠突然站起来道:“我出去转转,别哭了。” 医院走廊的人形形色色,皆是愁眉不展。李关眠找到了在窗口吸烟的魏容星,“饿没,吃饭。” “伯母……挺可惜的。”魏容星来时进去坐了会儿,很快就被李关眠打发出来抽烟。 他掐了烟,扔到垃圾桶内,跟着李关眠走,有些不解:“糖尿病应该不会发展这么快吧,不是打胰岛素就行吗?” “她自己不注意,知道有病了还不治,乱吃保健品,耽误好几年。” 李关眠说这话时带有一丝怒气,他意识到后,就闭了嘴,不再提了。 吃饭时,魏容星每句话不离李关眠的家庭情况。 身边没什么很亲近的朋友,很多话也没有倾诉的对象。李关眠三言两语,就将以前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母亲嫁给家里条件不错的父亲后,很快就怀孕了,生下了他。 但他这个母亲本来就是不安分的人,嫁人是父母做主,那些反叛ji,ng神没有随着年纪增长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在他五岁那年……母亲就跟着从外地来的商人走了。 那个年代,红杏出墙,唾沫星子可以把人淹死。 李关眠的童年不太快乐,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同学当面说他妈妈是破鞋。 “后来我才知道她给那个男人生了孩子,那男人有家室,没想娶她。” “我上高二时她回来了,说在那边过不下去,我爸赶她走。” “她又纠缠了几年,后来没的缠了,我爸死了。” 魏容星听他平静叙述,突然有些心疼,“伯父是……” “肺癌。” 李关眠神色未变,“我妈走后,他抽烟喝酒,没人能管他。” 原本是一个儒雅的教师,一颓废起来,整个人都变了。校长是亲戚,不好意思辞退他,任由他继续教书,好在他也没出什么大错,只是没那么认真负责,经常被学生匿名投诉。 父亲死后,李母随着李关眠来到他大学所在的城市,陪读。怕给儿子丢脸,在另一座大学食堂打工,学校附近的出租屋还便宜。 在外租房是为了让李关眠看她时有地方去。 李关眠一个月会去几次,但也是坐坐就走,并不过多交流。 直到他发现母亲脚上的伤口,才知道她的病已如此严重,每晚难以入睡,怕花钱,也不愿去医院检查。 因此才沦落这等地步。 魏容星听完这些,脸上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李关眠皱眉,“你不会在可怜我吧?” 魏容星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换上了一贯的笑脸,伸手覆盖住李关眠放在桌上的手,攥紧了一些,“就是突然觉得学长能和我说这么多,真好。”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李关眠说这话有些心虚。 当初他还以为自己去借钱会遭到羞辱,而魏容星根本没那个意思,反而在小心翼翼维护他的自尊,他看得出来。 听到着重强调的“朋友”二字,魏容星眉峰一挑,但随即决定慢慢来。 他这个学长心这么软,早晚都是自己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笑得更开心,“我也很喜欢学长……能和我做朋友。” “特别喜欢。” 又过了几天,李母做完了手术,整个右脚被切除,缠上了厚厚纱布。 她的ji,ng神状态不太好,李关眠担心她想不开,雇了两个护工轮流照顾她,白天时他也会在。 做手术那天魏容星忙前忙后的,出了不少力。李关眠不想太麻烦他,也不让他再跟着自己来医院。 中午,喂李母吃了点玉米面,李关眠看李母眼圈通红,好像又要哭,便站起来往外走。 一拉开病房门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魏容星。 “你今天又逃课了?” 吸烟区的窗口前,李关眠吐出一口烟,神色有些凝重。 “没,今天没课。”魏容星说起谎眼都不眨。 李关眠轻哼一声,“你们专业大二课最多了,在这蒙我。” “嘿嘿。”魏容星笑着望过去,伸手摸摸他的脸,“那我想你啊。” 李关眠下意识打对方的手,发出啪的一声,这一下后,他看着魏容星目光突然变得y郁,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 对待债主,李关眠提醒自己要客气一些。 魏容星的神色很快变得正常,他知道李关眠在顾虑些什么,可面对喜欢的人,少年总有一丝无措和天然畏惧。怕自己逼得太紧,怕心上人跑掉。 “如果你真觉得不好意思,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吧。”魏容星笑道。 李关眠点头说好。 魏容星知道李关眠口味清淡,特地带他来了一私房菜馆,藏在巷子里,门口连个牌匾都没有。一张朱红色大铁门还有点掉漆,金色门环旁边有一个小口,魏容星拿门环叩门后,从小口里伸出一只男人的手。 递过去一张银色的卡,魏容星扭头向李关眠笑道,“每次来我都怀疑是进了什么窝点,吃个饭都得核实身份,其实也没好吃到人间难得,就是吃个安静。” “嗯。”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冷淡,李关眠试着给他些反馈,有些生硬地补充,“我挺喜欢这种地方。” 魏容星果然笑得更开心,“那咱们以后常来。” 餐厅别有洞天,小桥流水确实雅致,被侍者一路领进包厢,来不及欣赏。坐下先选酒,李关眠没心思喝,魏容星也就没强求,只点了支餐前酒。 很快地,菜端了上来,从这些菜量上看……李关眠就看出它确实很贵了。什么东西都很ji,ng致,不同的碗碟装着不同食物。味道确实好,其中有道酒焖羊r_ou_让人惊艳,羊r_ou_入口即化,魏容星在想什么,李关眠不知道,但他此时只是在想自己应该没机会再来。 “学长。”饭吃完,魏容星才开口叫他,问他好不好吃。 “好吃。” “接着去哪儿?” “回学校了。” “明天有课吗?” 李关眠摇摇头,“没有。” “和我在一起吗?” “……” 之前的快问快答只是铺垫,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调侃。看着魏容星发着光的眼睛,他分不清真诚与否。 扶额,李关眠有些头疼地道,“容星,我感谢你借钱给我,也知道你有义气,以后这种玩笑话咱们能不能不提了?” “你这是发我兄弟卡啊。”魏容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想,行,好歹他们之间还有债务关系存在,李关眠就算想躲着他也没门。 魏容星叫服务生结账,将卡递过去,不一会儿就拿了回来。他没看一眼,起身道:“走吧。” 两个人向外走,刚好,看见隔壁包厢的客人出来,大约六七个男人说说笑笑,只有前头那一位神情严肃,端庄儒雅,气场令人难以忽视。 只愣了两秒,李关眠就认出了他是谁,他不止一次看见过与眼前这人有关的采访。 此时的他有种见到偶像般的兴奋,隐藏在镇定外表之下的心头雀跃。 “哎小叔,你也在啊!” 李关眠是愣了会儿才意识到声音来自他的身边,只见魏容星上前和中间那男人打招呼。 一群人都站住了,魏春煊侧头道:“各位先走,正好遇见了侄子,我和他说几句话再走。” 其余人点头离开,魏容星脸上神色就没刚才那么好了,本以为打个招呼就过去的事儿,怎么还要抓住他说话呢? “叔。”魏容星赔着笑脸,“我和同学在这吃饭,刚吃完。” 意思很明显。 同学还在呢,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他不相信自己小叔看不出他这点心思,而魏春煊却真的全然忽视了他的话,目光移向一边的李关眠,“这就是你常提的那位学长?” 这时李关眠也不得不站出来打招呼了,摆上了笑脸道:“叔叔好。”其实叫叔叔有些叫老了,他知道魏春煊今年三十五,且一点不显老,他也只能跟着魏容星叫。 魏春煊也向他点了点头,随后对魏容星说:“我们去那边坐坐。” 院子内有桌椅供客人小坐,一般只有等人时会坐。魏容星苦恼地跟在魏春煊后面,就知道他准没什么好话。 自己这叔叔什么都好,就是太严厉了,不但对自己严厉,还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严厉。 他今天肯定要在学长面前丢脸。 果不其然,刚坐下,魏春煊先是问了他为什么没回家,随后又问他的钱花在了哪。 魏容星道:“不是吧叔,我就花了一点钱,您何必大动干戈来问?” “你爸交代我,他说一问你就躲躲闪闪,怕你碰什么不该碰的。” 魏容星脸色更难看,更担心李关眠听了误会,再胡思乱想。 他不满道:“我自己的钱,我自己花,总不能每一笔都和他解释吧。” 魏春煊口吻严肃,“那不是你自己的钱,你从小到大赚的钱还是零。” “……” 又来了。 非要抨击他贪图享乐不可。 魏容星差一点就要苦苦哀求了,“叔,这件事我回家再和你还有爸解释,我还有事呢,咱们先走吧成吗?” 魏春煊的目光放在他身边的李关眠身上。 李关眠抬头正与他对视。 当时的李关眠觉得那是上位者对他这种穷学生既轻视又怜悯的目光,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一眼是猎人对盘中之物严苛的审视与打量。 第3章 03 回到宿舍,李关眠先投了几份简历,又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随后打开网页,搜索了“魏春煊”的名字,首先跳出来的就是百科,灵光科技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旁边一张照片还是早年间照的,白衬衫和黑框眼镜,看着特有年代感。李关眠觉得这大概就是粉丝滤镜,他一个学计算机的,和同样是计算机系的魏春煊查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魏春煊的关系,在李关眠看来,就连他侄子魏容星都变得面目可亲了。 不过这也只是生活中的小cha曲,李关眠关掉页面点了根烟,在想到底干什么赚钱。 十五万零一千。 一口气借这么多是为了母亲的后续治疗,李关眠怕之后钱不够,还要多开一次口。每次借钱对他来说都像一场灵魂审问,有人一生衣食无忧,有人为了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异常努力。 叼着烟,他在搜索栏里搜索“干什么挣钱”,快速游览网页过滤广告信息,看到一条合适的路——自媒体。 听说其他班的女生有的在网上直播,唱唱歌聊聊天,月入过万。 直播、写文章、拍视频、做up主,一条条路摆在面前,做得好应该会赚,就算是花钱去营销,之后带来的收益也应当可观。 宿舍里有个坏了的全身镜,出门时整理衣冠的,李关眠走过去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宽大t恤衫,蓝牛仔裤,抽烟时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肤色较普通男人白,也不算很瘦,大概是平日里吃得多之故。眼皮有些内双,眼睛下有淡淡黑眼圈,李关眠难以分辨自己这算是好看难看,但他上了初中后收到的小纸条倒是越来越多了。 门突然被推开,室友顾今和宋有余一起进来。 “我靠。”宋有余看他在镜子前站着,脱口而出,“吓我一跳你。” 他和顾今往里走了几步,回头继续:“够帅的了,别照了。” 一丝窘迫很快掠过,李关眠镇定地关上门转身问,“真的?” “真的真的。”虽然觉得他今天很奇怪,宋有余还是老实回答,“我妹都觉得你好看,还一直想让我给她介绍呢。” 顾今cha嘴,“……那你怎么没介绍呢?” “咳咳。”宋有余说,“我那个、不是不想祸害兄弟么,我妹她朝三暮四的,没个准。” 真有人会因为自己的长相而给钱吗?不知怎么,李关眠突然想到自己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扭着腰的样儿,真别说,还确实有点想吐。 期末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不留神就考完试了。到了暑假,学生可以选择继续住在宿舍。本地的宋有余肯定要回家的,顾今提议说在这陪着李关眠,免得李母那边有什么事,他好搭把手。 被李关眠拒绝了。 他也不想麻烦别人。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2节 魏容星那边也是要回家的,还没等考试,他就给李关眠发了无数条消息,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合租,价钱比在宿舍住贵两百。 李关眠知道就算自己多拿八百也未必住得上魏容星挑的房子,他不想以恶意揣摩别人的心思,可像他们这种情况再住一起,就真的只剩下别扭。 正想着,宿舍门被敲了几下,一脸灿烂的魏容星走进来,又说带他去吃饭。 魏容星好像很少有烦恼的时候,永远都开开心心的,年少不知愁。坐在车上的李关眠反观自己,同样年纪轻轻,仿佛住着个半老灵魂。 他想乐观起来。 人的想法随着时间推移发生变化,前一秒还在怨天尤人,后一秒说不定就打起ji,ng神想要重新出发了。经过这些天,李关眠也想过了,母亲的病、贫穷,这一切都不是他该丧气活下去的理由。原生家庭带给他并不愉快的童年,而在那些黑白回忆里,他确实尝过温暖的滋味。 ——那来自于他家邻居,一个独居的音乐老师。 他还记得秋老师总是穿着长裙,又长又直的头发垂到腰间,眉心一颗痣,总是很温柔,家里干净整洁,最醒目的是那台大钢琴。 有时候他找不到父亲留的钥匙就蹲在门口等,秋老师叫他进去,教他弹钢琴。有时一整个假期他都很少看见父亲人影,他自己在家做饭,秋老师看不过去,说小孩子正长身体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就拉他到家里吃。 一开始去她家吃饭被发现,李关眠还会被父亲骂一顿。 直到后来李关眠他爸又想开了,按月给秋老师伙食费让儿子去吃饭,就这样,李关眠终于能吃上饱饭。 西红柿炒ji蛋的汤泡饭能吃两大碗,青椒r_ou_丝又辣又好吃,土豆丝汤都比李关眠喝过的r_ou_汤好喝,等毛豆熟了,做毛豆蛋花汤,卤花生、煮豌豆、炖猪蹄、时不时还能吃上海鲜和鱼,吃完饭就跟着秋老师学钢琴,当时的曲子到现在还没忘。 前些天他还为直播什么发愁,现在想起来了,自己也算有点才艺,至少还会弹钢琴。 考虑过后,李关眠也不想再端着,说暑假会和魏容星一起租房,还顺便问了句他在这有没有房子。 “哪有啊。”魏容星说,“我叔你也见过了,看我不赚钱都能说我一顿,我在我家就是生活在底层被压榨的那个。我爸说了,让我自己赚钱买,这不还没赚到呢么。” “学长,你不……嫌弃我吧?”魏容星说完后眼巴巴地望过来。 “嫌弃什么?” “嫌弃我不会赚钱,没房子,我要是有房子了,咱就有地方住了。” 魏容星态度恳切,像真的一样,李关眠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笑了下,没接话茬。 也不算是搬家,李关眠只是装了几件衣服去魏容星租的房子。去之前他都做好了会看到别墅的准备,毕竟魏容星也不是什么委屈自己的人,但值得庆幸的是,别墅没有,只有个一百平的房子。 当然魏容星更想租个单间,最好只有一张床,让他能和学长相拥入眠。 怕把人吓跑才含着泪租了个三居室,客厅又大,还带个小阁楼,想好了就算学长生气也有地方躲,只要别离家出走就行。 看李关眠满意,魏容星也跟着开心,忙前忙后为他们的同居生活做准备,去超市看什么都想买,在李关眠的制止下才收了心。 对,他不能再乱花钱,学长不喜欢…… 至于李关眠,他一路上都在想应该去哪儿租个钢琴,左右他也用不了多久,买不合算。 “搬家第一顿就吃火锅行吗?”魏容星心情雀跃,看李关眠的目光也充满期待。 “行,挺好。”李关眠说,“那个你买完先回去,菜放着我洗,我下午去趟医院。” 魏容星懂事,知道这是不想让他跟去,便点了点头。 李母的头发更白了,看着也更憔悴,趁着护工都出去病房没人时,她才问:“满满,我动手术的钱,你……从哪来的?” “借的。”李关眠坦白。 “啊?哪里借了这么多,你可不能去借高利贷啊,你说谁好好地能拿出这些钱,你……”这要是个女儿,刘予娟就更要胡思乱想。 “没事。”李关眠语气放软,“是同学,不急着要,我慢慢还,欠的也不多。” “唉。”刘予娟去握他的手,动了动唇,还是把哽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其实我想,你要是没钱就去联系吴悔,他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就这样不管的。” 刘予娟说到后来只剩下哭腔,呜呜咽咽的不成调,李关眠默不作声收回被她攥住的手,笑了笑,他第一次听这个名字。隐忍成为习惯,他轻飘飘地问,“他在哪儿?” “被他爸送出国了……” 刘予娟手背盖在眼睛上哭得更大声,她想儿子,尤其是在这种最脆弱的时候,她知道这是报应,她不配当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可在她失去了一只脚、身体不再完整时又是那么的恐惧。 她是要下地狱的人啊,到时候投不了胎可怎么办呢。 “我想、我想见他。” “悔悔,悔悔。” “我、我对不起他……”她断断续续地哭,泪顺着眼角皱纹往下流,翻山越岭一般流进隐秘的白发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哭声是伤人软尺,对方的重要程度决定下手轻重,李关眠胸口发闷、肋骨隐隐作痛,好像被什么尖锐的边缘反复地割。 没关系的,他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整个世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哭声,女人与小孩子的哭闹声叠在一起,他站在洪流之中任凭冲击,身上衣物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钝痛持续了片刻不见好转,转瞬间又被拉回透进阳光的病房,渐渐弱小的哭声提醒他置身何处,他点头说,“好,我联系他,来不来看他的。” “至于钱的事儿,再说。” 刘予娟说了一串手机号码,提醒李关眠先加他微信,别打国际长途。 李关眠一直点头说好,突然间他站起来,望着刘予娟错愕的目光,顿了顿,平静开口,“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他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儿仍旧是那么难闻。外面阳光刺眼,没有一丝的风,自喧嚣的人群中穿过,李关眠的心格外安静。 第4章 04 晚上吃了火锅,没喝酒,李关眠这饭量不小的都吃撑了,躺在沙发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动都不想动。 “明天再捡碗吧啊啊啊啊啊……”魏容星躺在另一边哀嚎,吃饱了就想和学长搂在一起,可惜沙发是窄的,睡不下两个人。 合租生活以丰盛火锅拉开帷幕。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门,李关眠去开。 过了会儿,听到声音的魏容星揉着眼睛拉开卧室门,一边打着哈欠,“谁呀?” 是李关眠租的钢琴到了。 看着李关眠要往自己卧室搬,魏容星给拦住了,说放在客厅就好,李关眠觉得放哪儿都一样,就让人摆在厅里,等人都走后,魏容星才兴致勃勃地问,“你还会弹钢琴啊?” “小时候学过。” 魏容星往沙发上一靠,有些兴奋道:“我听听。” 钢琴是昨天下午李关眠看中的那款,国产的,租金也不贵,音准音色都不错,还配了个琴凳。坐在凳上,李关眠问,“想听什么?” “那个……那个啥,《梦中的婚礼》?” 李关眠有些手生,昨天挑琴的时候试了一下,还不知道一个曲子能不能顺着弹下来。当第一个音响起的时候,音乐便缓慢流淌起来。 即便偶有差错,魏容星也听不出,弹琴时的李关眠看似随意,又像是对待珍视的情人。魏容星感到自己变得十分矛盾,他欣赏李关眠不卑不亢的态度,又想用自己的方式把他摧毁,以免他因得不到人而耿耿于怀。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李关眠的呢? 图书馆台阶上?食堂偶遇?篮球场险些发生的打架事件?现在算来也快一年半了,他魏容星还没在一个人身上耗费过这么长时间,好在现在人已经就在眼前,日久生情什么的,他有信心。 钢琴曲再美妙也有终结时,随着梦醒,人们回到现实。 几日后,李关眠为直播做好了准备,他选了万灵网站,灵光科技旗下的直播平台。万灵的风格与其他平台不同,游戏直播较少,以科教和娱乐版块为主,目前平台最火的直播应该就是“小芝”了,这是灵光科技研发的智能机器人,半人高,外形是中国风少女,动作灵活,可自主躲避障碍物,也会跳舞,拥有市面上家用机器人绝大部分功能。目前小芝一代已小批量上市,好评如潮,灵光也因为她获得了不少奖项。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人在万灵,仿佛就离魏春煊更近一些,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主播。 钢琴在厅里,不可避免的要被魏容星看到,李关眠不再隐瞒,直播前照实说,也是顺便提醒一下让魏容星避免出镜。 魏容星也没表现出什么,点点头直接回了房间。 直播的前几天,李关眠都是从早播到晚,好在房子隔音效果好,楼下又是空着的,不会有扰民的问题。魏容星也很乖,基本就在房间里,偶尔才会出门,但都在晚饭前回来。看直播的人不算多,李关眠话少,大部分观众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哑巴。 他不心急,知道自己弹琴不算好,也不指望太多人看。随后弹幕音乐家还是出现了,挑他钢琴不好、坐姿有问题、力度不够、情绪低迷,李关眠也都忽视了。 新一天直播,弹幕突然间增多,以至于页面都有些卡,李关眠有些茫然,看他们都在发同样的话,才知道自己被投了赤灵芝,这是平台最贵的礼物,送出后观众可去直播间抽奖。赤灵芝3888元一个,现在李关眠已经收了十八个。他深吸了一口气,愣了几秒后就往魏容星房间走,正好抓住他收回手机收敛笑容,若无其事的模样。 装,还装得挺像。 一开始李关眠是真的想过,以魏容星的性格,知道自己直播肯定要搞事,所以前几天他一直是战战兢兢的,但没想到魏容星还挺安静。 结果现在又开始了。 “你刷的礼物?”李关眠开门见山问。 “我……那个啊。”魏容星咳了咳,“没有啊。” 李关眠无奈,他脸上就写着三个大字,“就是我”。 “别刷了。”李关眠说。 “没有!”魏容星还打算拒不承认,想了想,怕影响自己在李关眠心中刚立起来的形象,硬着头皮交代:“这就是平台推广的手段,找人带带节奏什么的,你肯定也知道。” “……”这答案倒是李关眠没料到的,“所以没人花钱?” “没有。” 李关眠对此保持怀疑态度,“万灵好端端的推我干什么?” “嗯……”魏容星觉得自己就不该瞒着李关眠,反正早晚都要让他知道,他坦言道:“那不是因为你有关系么。” 不敢再卖关子,魏容星立即补充:“我,是我干的,我现在在万灵工作了,想推谁推谁,反正也不是什么徇私的事儿,你别直接换平台啊。” 只要魏容星想,无论怎么样都能帮上自己,谁让自己就这么欠人帮助呢?李关眠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服自己心安理得接受魏容星对自己好。 说不上是不是后悔了,要是借钱筹款,欠的是大众的人情,到时候慢慢还就是了。现在可好,虽然就欠了魏容星一人的钱,但他觉得这人情自己是轻易还不上的,还能怎么样呢,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尽量哄小少爷开心,别惹他生气就好。 “我知道了。”李关眠点点头,也不再提这件事,“那你好好工作。” 魏容星睁大了眼,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想笑又不敢太明显似的,李关眠一走,他才抱着枕头笑出声,心里开始咕嘟嘟冒粉色泡泡。 学长关心自己了啊!魏容星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风一过,冷静下来了,他要上班,那就证明白天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学长,想到这还有点丧。 可再一想,自己是早晚要养家糊口的,提前承担起家庭责任也好,权当为日后的生活做准备,就这样,怀揣着要实现宏图大业梦想的魏容星缓缓睡着了。 白天上班,魏容星和其他同事坐在电视墙前,但他自己是低着头看平板的,也没听到外面的声音,旁边同事打招呼说“魏总好”,他恍惚间还以为是叫自己。 “上班就偷懒?”头顶一道清冷声音,魏容星一颤,抬头看见了魏春煊。这么多人面前不好直接叫他小叔,魏容星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魏总”。 魏春煊来万灵视察,早就收到了魏容星入职的消息,便想着顺便来看一眼,点了下头,他说“好好工作”,转个身又出去了。 “……”魏容星知道小叔不正常,没想到现在还神出鬼没的,他拿起椅子上倒扣的平板,坐了回去,继续看屏幕里的李关眠弹琴。 上着班,吹着空调,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着学长,简直是人间乐事。 几天直播下来,李关眠有种置身云端的不真实感,他现在每次直播,人气都在十几万左右,还有不少人是从贴吧、微博等地方来的,就只是为了看他弹琴。他都怀疑这些弹幕是不是魏容星请来的水军,可当他一上微博,搜与自己有关的视频,经常能看到一些表白。 那些话李关眠自己都看不下去,面红耳赤地退出微博,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而验证是否是水军的关键就是看他的后台收入,李关眠去后台看了眼这些天收到的礼物,又不可置信地反复看了几遍。 按这个势头下去……欠魏容星那十五万零一千也许两三个月就还上了。 李关眠仍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好消息一桩连一桩,中午休息时,有万灵的工作人员给他发私信,问他是否同意签约,成为拿每月保底工资的正式主播,薪资待遇要面谈。 本来抱着试试看想法的李关眠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被注意上,只是思考了下,他同意了。 对方继而道:“今天方便吗?万灵总部3l会议室,下午三点,随身携带身份证即可。” 李关眠说好,虽然有些怀疑对方怎么这么急。 可顶着经过平台认证的工作人员id,怎么着也不至于是个骗子吧。 下午李关眠没直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刚走没多久,接到了魏容星打来的电话。 小孩子可能是沉不住气,上来就问“学长你去哪儿了”,李关眠也知道他多半一直盯着自己呢,无奈笑了下,笑容却突然凝住。 他以为万灵要签自己是魏容星促成的,按理说他应该知道,可现在又打了电话,明显是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隐约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李关眠没说什么,只说要给自己放半天假出去走走。 魏容星情绪明显失落,“哦……出去逛逛也行。”似乎是在遗憾自己不能陪着一起。 “好好工作。”李关眠还是那句话。 魏容星听他这么说,倒觉得他像自己长辈一样。 可千万别向小叔发展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的,联手教育孩子…… 下一章开始就是正牌攻的主场了。 第5章 05 进了万灵总部,李关眠去前台说明来意,顺便也是为了验证消息的真实性。 前台打了电话到三楼会议室,面上虽然没反应出什么,心中却是波澜万千。如果是别人接的电话她还听不出来,但对方那标志性的美人音一出来,前台就知道了这是魏总的生活助理tryna。 挂了电话,前台维持着友善的微笑,伸手指向电梯间,“您好,这边是邀请了您来签约,电梯上三楼向右直走就是会议室。” “谢谢。” 望着李关眠的背影,前台仍在疑惑,怎么签个主播都要用到魏总的助理,这男孩子身份许是不一般。 李关眠一路走到会议室门口,敲了两下门,随即门开了,一入眼就是呼之欲出的胸部。 “……”受了不小惊吓的李关眠后退了一步,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职业装的美女。 “进来吧。”女人一说话娇滴滴的,李关眠迟疑了片刻,点头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却没有别的人,女人让李关眠先坐。 “我是tryna。”她自报家门,笑道:“是魏先生的助理,本来他想等你的,但他另一位助理进了医院,所以他就先走了。当然这不重要,我们开始说正事——” “也许你可能会觉得这个事情比较突然,老实说一开始我也不是很相信。” tryna坐在李关眠旁边整理文件,态度自然而然且温和,也许这就是她的特质,让人觉得没什么距离感。她将几张纸推到李关眠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份签约主播的合同,期限一年,年薪六十万。” 就在李关眠为这个数字感到惊讶时,tryna又拿出了一串钥匙和一张名片大小的纸。 “这个是魏先生的公寓住址,收下它,合同是你的。” 李关眠经历过的人生抉择时刻不多,他想也不敢想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直白的选择。“这个魏先生是?”他问。 “魏春煊先生。” “……”李关眠自认不是蠢人,可他还是无法确认自己正面对的局面。 魏春煊让自己住他公寓?为什么?主播福利? “魏先生没有太多恋爱经验,所以确实比较直接,我私下大胆揣测,他是想和你确定关系。”意识到自己的个人倾向过于明显,tryna扭头轻咳了咳掩饰尴尬,“当然,他是说过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拒绝,可以随时离开。” 李关眠听明白了,自己签的是卖身契,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谁签谁傻。 “那我走了。”李关眠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tryna似乎有些意外,起身道:“等等。” “我不想考虑。”李关眠说。 tryna笑了下,“请体谅我,我想检查一下你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 李关眠无言以对,主动配合着交了手机,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临走前他还听tryna说了些什么,不过没听清,他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公司,直到此时才能静下心思考自己都遇见了什么事。 魏春煊打算包养他。 怎么可能呢? 在他看来,魏春煊遥不可及,是心有理想和抱负的人,并且他能实现承诺。李关眠看了太多魏春煊的新闻,每一次他的出现就证明灵光要有大动作,比如又推出了什么智能机器人,又或者是有了人工智能方面的新发现。 李关眠想过以后要进灵光,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接近曾经的偶像。 等等? 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也或许魏春煊是看自己和魏容星走得太近,才用这种方法试探自己。 毕竟魏春煊不是那样的人啊。 接下来,李关眠就一直在给魏春煊找理由,以保证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完美无缺。 今天的事就当成一场梦,也不能再多想。 晚饭时魏容星回到家,李关眠没直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学长。”魏容星看起来有些颓然,坐到李关眠身边,不想示弱,但心里实在憋屈。 “怎么了?”看他一副无ji,ng打采的样子,李关眠还真有点心疼。魏容星咬了咬牙,尽量保持平静。 他说:“我小叔嫌我给公司添乱,不让我去干了,你说他这样有没有意思?” “因为我吧。”李关眠很有自知之明,魏容星不管不顾地推荐自己,早晚要出事。 “……也不是主要原因。” 魏容星也是嘴硬,想了想又说:“就是我小叔一直看不上我!他多厉害啊,科技新贵,改变中国,未来之星,人类之光!我……” 没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但有魏春煊这么一个优秀的叔叔,魏容星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已经失败了一半。早些年他能不管不顾地游戏人间,随着年龄增长,当全家人对他寄予厚望时,他甚至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 “我本来想一边工作,一边看你的。”现在正是魏容星示弱撒娇的时候,可他又嫌这样的自己实在丢脸,说完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想发誓说以后好好赚钱,用自己的能力正大光明地赚,顺便照顾李关眠,话到嘴边还是没说,转个身跑回了房间。 李关眠看他这受了打击的模样,也不知如何安慰。 一连几天,魏容星都ji,ng神低迷,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看来是受了不小打击。李关眠照顾他的同时按时直播,人气比以前少了一半,但与其他不温不火的主播相比,他至少还算红过那么几天。 担心被人认出来,他现在出门也要戴口罩了,去医院看李母,后者状态有些差。 可是看到了李关眠来,刘予娟态度有些急切,满脸期盼地望着他,“满满,那件事怎么样了?” 李关眠坐下道:“联系上了,他说……” 他想起自己知道吴悔联系方式的那天晚上就加了他,吴悔是刘予娟给那个商人生的儿子,这样说来,他们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血缘关系在李关眠这无足轻重,他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找吴悔说明情况,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他说没空。”李关眠这还算客气的,吴悔说得更过分的话让他给忽略了,没有转告。 刘予娟原本就憔悴的脸霎时间苍老了几岁,她带着隐忍的哭腔,说什么“都是我对不起他”这种话,李关眠是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也无关紧要了。刘予娟没陪伴他长大,对另一个儿子好也是应该的,李关眠自嘲地勾起嘴角,起身走出了病房。 他趁着多云天气出门,却忘了带雨伞,刚要走出住院处大楼,大雨就砸了下来,人们纷纷跑动着,李关眠站在台阶上避雨。一辆黑色的车正驶离停车位,突然又停了下来。车门开了。 身材窈窕的女人下车,手撑黑伞,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上台阶,在大雨声中扬高了些声音。 “李同学要去哪,雨这么大,送你一程?” 是当时在万灵见过的tryna。 “谢谢。”李关眠没想过她记忆力这么好,他微笑着谢绝好意。 “可这雨也停不了。”tryna把伞遮在李关眠头顶,“一起走吧。” 也许是因为他很难拒绝漂亮的女孩子,也或许是鬼使神差,当他走到那辆车旁边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一段路。tryna拉开车门,将他送进车后座,里面坐了个人。 “……” 李关眠局促地坐好,怕大雨淋进,tryna坐上副驾,司机重新开动汽车。 旁边坐的是魏春煊,活的,李关眠片刻后才像第一次见他时打了声招呼,“魏叔叔。” 魏春煊就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他侧头看了李关眠一眼,随后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就算没经历过之前那个包养疑云,见到偶像的李关眠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转而向tryna道:“我到格林镇下车。” “好的。”tryna轻快地回答。 车已驶上马路,一直没动静的魏春煊开口:“先去吃饭。” 司机问:“是景澜轩吗?” “嗯。” “那个,我……”李关眠看向魏春煊,想说自己要回家,可一撞上他的目光,就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也许他找自己是为了魏容星的事儿,李关眠想,也可以趁着吃饭的时间好好和他谈谈。 不一会儿就到了餐厅,tryna家在附近,自觉地说要回家。李关眠随魏春煊进入包厢,他对天发誓在这顿饭之前,他仍旧把魏春煊当成自己的偶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大概是一周两三更的样子…… 第6章 06 “你觉得万灵怎么样?” 李关眠以为魏春煊要谈什么呢,听他问这个,还愣了一下。 “挺好的。”他想了想说,“我以前在别的平台看游戏直播,弹幕乌烟瘴气的,万灵就好很多。主播福利好像也不错,而且不签约也能提现,还挺吸引人的。” 菜还没上,魏春煊就着温水吃了粒药,李关眠看不出那是什么,猜想可能是胃药,毕竟像他们那种忙起来黑白颠倒没吃饭时间的人很容易得胃病。 放下水杯,魏春煊就轻描淡写地问:“为什么不签?” “……” 这时李关眠又觉得那天去万灵总部根本就是一场梦了。 魏春煊想包养他,哪儿有这种美事儿啊。 是不是他自己想太多? “我……我听tryna说如果签约的话要去你公寓里住。”李关眠说这句话时还有些底气不足,很担心魏春煊对此一无所知。 他观察着魏春煊的反应,这时服务生上菜,盘碗堆到了李关眠面前,魏春煊那里只有一碗面和一盘青菜。 李关眠顺手把菜盘往那边推,这时听魏春煊道:“不用,给你点的。” 盘子尴尬地摆在那里,李关眠也没再挪回来,只是收回了手。 景澜轩是几年前兴起的中西结合餐厅,既有传统的官府菜,也有新式融合菜,清淡ji,ng致的占多数。李关眠刚入学时来过一次,吃过的几道菜现在还记得。 现在来的不是当初的店,但餐具式样都未变,魏春煊没动筷,仍旧看着李关眠道:“你觉得价钱低?” 李关眠刚想说这不是钱的事儿,但一想,魏春煊可能听过无数遍类似的话。是啊,不是钱的事儿还能是什么,本来就是金钱交易。 可他根本就不想轻贱自己。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3节 他又没走投无路到卖身这份上。 现在的李关眠已经隐隐有些生气了,他想魏春煊怎么能这样呢,不是一心放在工作上吗,那些采访中的话说得多好啊,想要改变人类生活方式,促使智能时代全面开启。 “我不想为了钱改变自己。”李关眠说的斩钉截铁,也是含了几分怨气的,他也想过“给多少钱我都不可能答应”这种回答,后来一想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他不想面对那种人性考验,没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魏春煊说了声“吃吧”,好像刚才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李关眠有些佩服他这种能力,处事不惊,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动摇一样,情绪不受外界影响。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 吃饭过程中两个人没什么交流,李关眠前面盘子碗摆了一大堆,但每道菜量很少,一不留神就全吃光了,他担心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穷酸,抬头一看,魏春煊那也没剩什么。 “吃饱了?”魏春煊问,“再要点什么?” “撑了。”李关眠实话实说。 请客吃饭,靠剩菜多少彰显面子,成了习惯,在不浪费这件事上,李关眠觉得魏春煊很好。 “你刚才说的我知道,你不用改变自己。”魏春煊又开了口,在一顿饭过后还能无缝衔接之前的话题。 他继续道:“不要把这件事想复杂了,我欣赏你,想和你开始一段关系,在你看来可能直接了点,我觉得这是节省我们的时间。” 李关眠噎了一阵,半天后道:“我以为这是卖身。” “这又不是旧社会,你随时可以走。” “我能问为什么吗?”李关眠想不通的是魏春煊怎么就看上了自己,这欣赏从何而来?还有他真不是因为魏容星才故意试探自己? “眼缘。”魏春煊语气似乎轻松了下来,他反问,“你做的每件事都有理由吗?” “那我们这是什么关系?” 问完这句话,李关眠又有点想咬舌自尽,怎么他像智障一样。果真,魏春煊也笑了笑,“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情人,恋人,没结婚之前只是这样。” 窗外大雨不停,李关眠突然想到自己要是真答应了,那他又该以什么颜面面对魏容星。他人生前二十年过得是有点坎坷,亲妈跑了,亲爹死了,可实话实说,还没惨到那个地步,他甚至都没吃过什么苦——更没理由随便出卖自己。 可人就是复杂又难以揣测的生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莫名其妙的念头充斥脑海。李关眠不是道德标兵,他想不通自己怎么有勇气迈这一步的,他什么也没说,用默认表示选择,吃完饭他依旧上了魏春煊的车,直到车停下,停在了公寓楼底下。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李关眠看是魏容星打的,咬咬牙挂了,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回去。 [忙,今晚不回了。] 他知道魏春煊都已经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他们之间仿佛有着成年人才有的默契,一切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李关眠提醒自己应当保持清醒,他有想要的东西,但在真正地得到它之前并不会说出口。 他和魏春煊上楼,走进房间,雨渐渐小了,这间公寓装修简洁,看着没什么人住过,魏春煊走到厨房烧水,回来后说:“明天你就搬过来。” “如果魏容星知道了……”李关眠明白魏春煊也许并不在乎这些,他想征求一下意见。 “我是无所谓的。”魏春煊望着他的眼睛,“你也用不着向他解释些什么,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必要时可以报警。” 魏春煊一脸坦荡,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在谈一场普通恋爱,都不怕别人知道了。但当晚上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时候,李关眠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想太多,哪有第一天确定恋爱关系就上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下面 漫写诗书 明天微博补。 第7章 07 魏春煊今年三十五,看着还有些文质彬彬,脱下衣服后,肌r_ou_竟然有些明显,他先往浴室走,回头似是疑惑地看了李关眠一眼,“过来。”李关眠像中了蛊般,竟不由自主地想走过去,对于从未开荤的小处男来说,现在的魏春煊可能是引人犯罪的小妖ji,ng。 就当成一夜情也行啊……李关眠宽慰自己,跟着走进浴室。 浴室里有未开封的洗漱用品和浴巾毛巾,都是成双成对的,李关眠站在洗漱台前想,这些该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耳边传出哗哗的水声,魏春煊已经在淋浴间洗澡,玻璃门还没关…… 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那些隐秘的、从未表露过的情绪被渲染开来,带着一股倔强的孩子气横冲直撞,自小受到的白眼和口水堆积成山,二十余年一直安然无恙,可只有身体的主人了解它们是如何影响自己,他又要做出什么样的努力才能和那些情绪抗衡。他恨过自己的母亲,不仅因为她抛弃丈夫和儿子,还因为她毁了自己的童年。邻居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同学朋友以及老师的蓄意为难都显得稀松平常,李关眠知道这是他应得的,谁让他摊上了一个这样的妈,而等她时隔多年又灰溜溜地回来,他本来不想理,如果不是她的病,他们今生也应该再无瓜葛。 她不是爱自己另一个儿子么?还给他取名吴悔,哪怕人家根本不想认她这个妈,她都想上赶着求他过来看看。自己呢?又要借钱给她治病又要认真学习,还一句话不能说,说了是不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凭什么呢? 李关眠不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报复还是对刘予娟一个人的,他本来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惨。他知道自己太幼稚了,做事不考虑后果,多大人了还要赌气,明明有无数条路要走,却选了荆棘丛生的这一条,他半生的勇气在这一天耗光了,前方是万丈深渊,背后站着流着泪的刘予娟,他迈出半步,听全世界的雨声降落,就要跳下去了。 衣服贴在了身上,被水彻底打shi,他看见头顶暖黄灯光和魏春煊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了淋浴间,魏春煊看着他笑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衣服shi了。”李关眠不在状态,氤氲的热气为眼前景象加了滤镜,有种恍然的不真实感。 “是shi了。”魏春煊头发打shi后都向上背了过去,与李关眠印象中截然不同,多了些锋利意味。可他的动作却是温柔的,动手帮李关眠脱光衣服,好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似的。 魏春煊打开一瓶沐浴露,涂抹在李关眠身上。 李关眠的身体骤然绷直,魏春煊说,“站军姿呢?” 李关眠根本放松不了,好在淋浴头一直没关,有水声在,不至于那么尴尬。他试着说些话,“这沐浴露什么味道的?” “没味道。”魏春煊说,“我不喜欢任何香味,助理也不能喷香水。” 难怪看他就感觉这人很清淡,李关眠低下头看着他的手在移动,仔细嗅了下,沐浴露确实没什么香味。 “那tryna上班应该不太开心吧?”女孩子嘛,大多爱美,涂各种香水以示差别。 魏春煊说:“她的薪水让她忘了不开心这回事。” 也对哦……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身体的异样又让他绷直脊背,他的屁股被打了一下,魏春煊在他耳边说:“别怕,我轻点。” …………………………………………………… …………………… …… …… …… …… 早上李关眠醒来,发觉身上好像没自己想象中的疼,可他双脚踏在地上时,险些一个腿软跪倒在地。魏春煊不在,缓了会儿,他去浴室捡裤子,在脏衣篮里翻出了烟和手机。 点了烟,他看手机剩一点电,有未读短信一条。是[魏]发的,看见这联系人,他还有点懵。 [号码存上了,电话联系。我今去外地参加活动,三五天回,你先搬来,tryna会联系你签约,有事找她。] 而魏容星打了三个电话,随后便不再打了。李关眠吐了一口烟,感觉自己只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钱,不要合同,再也不和魏春煊联系。 但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可能也再无交集。 呛了口烟,李关眠咳了起来,仿佛胸腔都跟着共鸣。 作者有话要说: 漫写诗书 喵。 第8章 08 李关眠回到家,看魏容星正躺在沙发上摆弄手机,见他回来,蹭地一下坐直,赌气一般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质问的态度太明显,李关眠并没有做好摊牌的准备。 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魏容星放弃,直说的话,再把魏春煊给抖出去。 原来做一个决定要同时解决后续的无数麻烦,李关眠走到魏容星边上,开口道:“我去找了房子,今天就搬出去了。” 正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凶的魏容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我要搬走。”李关眠说,“容星,你自己一个人住吧,或者搬回家,我知道你不是非要出来租房子。” “为什么啊?” 魏容星都要懵了,他拽着李关眠的手急切地道:“怎么就不住了?我最近也没做啥,天天在屋里声都不敢出怕打扰你,怎么还要搬走啊?” “我想一个人住。” 李关眠知道自己实在是没良心,把魏容星对自己的好当成是别有所图,但他只想尽早和这个人撇清关系,免得人情越积越多,越来越难还,他想,他就是白眼狼,是冷血动物,感情打动不了他,只会阻碍他前进。魏容星对他太好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种好都不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魏容星。”李关眠认真地补充,“钱我会尽快还你,我收拾东西去了。” 魏容星攥紧了他的手往自己身边扯,“为什么?”仿佛他只会说这一句。 而李关眠确实不想解释。 没有原因,全凭直觉,非要深究的话就要从头开始,因为他是李关眠,所以做了他应做的一切。 李关眠想起自己也问过魏春煊“为什么?”,魏春煊给了自己一个玄妙的理由,他也就不再问了。 很多追问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使命,回应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可魏容星不同,他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ji,ng神,非要让李关眠说清一二三四不可。 李关眠说:“没为什么。” 魏容星突然站起来凑近了李关眠,仔细吸了吸鼻子,随后突然伸手拽着他的t恤领口,李关眠躲得快,而魏容星已经看见了他脖子后面的紫红色吻痕。 “谁?”魏容星火气窜至头顶,烧得他快要失去理智,他掐住李关眠的脖子,两个人扭打了几下,李关眠从他手中挣脱。 魏容星恍然大悟,难怪他昨天彻夜不归,电话也不接,结果就是去和别人乱搞了。 “男的女的?”魏容星问,“啊?” 李关眠沉默以对,成功地把魏容星惹得更愤怒,第一次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魏容星气着气着都快笑了,他点着头坐下来,一边说着,“行,真的可以,我他妈是傻逼行了吧,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反正我们也什么关系都没有是吧?都是我自作多情,天天缠着你李关眠,我……” 说得越多越不甘心,显得更像傻逼,这么多年下来,魏容星还是有偶像包袱的,当然不能允许自己犯傻,他生生住了嘴,把八百字消音憋在肚子里,让李关眠自由行动。 李关眠也知道,而且现在他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所以直接回了卧室。没关门,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后面一声巨响,魏容星把茶几砸了。 行李本来就没有多少,除了钢琴要找人搬,李关眠收拾得快,坐在卧室床上等搬家公司。 魏容星走到卧室门口问,“在楼下等着呢?” “……没。” 还剩下大半怒气无处发泄,魏容星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是女的还好,他输给了性向,要是哪个男的,他保证自己不打死那个王八蛋! 李关眠也知道多半是昨晚魏春煊留下了痕迹,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能持续多久,也许在暴露之前就断了,他说:“女生。”不让魏容星再乱想。 得到答案,好像也并没有受到多少安慰,魏容星还是想不开,他怎么就比不上女孩子了。 他知道李关眠很受女生欢迎,在学校里都如此。这些日子又在直播,网络上追捧他的人越来越多,叫“老公”的也不少,魏容星是大意了,自信过了头,也相信李关眠不是那样人。 现在一想这发展也合情合理,有了狂热粉丝,就没经得住诱惑。也许那女孩儿肤白貌美,胸又大,家境又好,学长这没多少经验的还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甘心,是女的也不甘心,魏容星控制情绪,免得爆发了再吓到学长,他直接回了房间反锁上门,倒在床上滚来滚去。 一直担心的事情解决起来反倒十分容易,李关眠也没想过他会这样轻松地离开这里,并且还是安然无恙的。直到搬家公司的工人来,他都没能再见魏容星一面,他把钥匙留在沙发上,顺便扫了地,走的时候带走了门口的垃圾。 接下来的事情更顺利,去找tryna签约,住进魏春煊的公寓。tryna带他去拜访卓不语老先生,希望他拜师。在李关眠还没出生前,卓不语早已火遍大江南北,但已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未曾出现在大众面前。老先生八十岁,满头白发,说话中气十足,让李关眠现场弹一首,当天他没说会收徒,只是让李关眠每周一来一次。 李关眠早就想好好学钢琴,毕竟他还只是个业余选手,受到夸奖也不仅是由于钢琴弹得好,但前段时间没钱又没时间,只能趁着热度在时直播,现在有了生活保障,才能静下心。不过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问tryna是不是应该保证直播时间,tryna说,“学琴的这段时间不要再直播弹琴,可以偶尔直播聊天,记住,一定不要弹琴,就说自己在闭关学习。” 李关眠弹琴视频火了一段时间,营销过于明显,一开始效果不错,后来也被不少人指出了问题,有的说他根本不会弹琴,也有的说是一场炒作,由于粉丝战斗力比较强,这些声音淹没在了支持声中,但确实还是存在的。 实力与名声不符,站得高时只会担心摔得疼,可只拿钱不做事,李关眠怎么好意思,当他再次表露犹豫时,tryna笑着看他,“可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拿钱,不是么?” tryna没有揶揄的意思,仿佛一切再正常不过,李关眠突然觉得这是对灵魂的拷问,他做了什么才换来钱,谁都清楚,毕竟是事实,百口莫辩。 不弹琴不直播,闲着就是做饭、抽烟、喝咖啡,偶尔玩游戏,一周去两次医院。刘予娟想念儿子,让他继续找吴悔,李关眠一一应下。 晚上他在微信上联系吴悔,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被拉黑。吴悔的头像是一只卡通黑猫,看着萌,与他的态度对比强烈。 李关眠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国,不久后,吴悔发来一段语音。 点开后,对方说道:“你有完没完啊我在这好好地凭什么回去,她不都去找你了吗,你就照顾着呗,还是说你缺钱?手术费多少啊你把卡号发过来,我让人给你转过去。” 李关眠说不用,又过了一段时间,吴悔问:“你们在哪个城市?现在你雇人照顾她了?” 李关眠说了地址,也不指望他能立即回来,这时门铃响了,他放下电话过去看,发现魏春煊就站在外面。 魏春煊一个人过来,没带行李,穿着轻便休闲的衣服,进门轻笑说,“没带钥匙,上来看一眼,你还真在,这么听话?” 李关眠心说反正也不用自己花钱,住在这也没什么,面上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魏春煊一进客厅就看见了钢琴,他坐到沙发上,“琴也搬过来了?” “嗯。”李关眠说,“没事会弹。” “听tryna说你在和卓不语学琴,怎么样?” 今天周末,李关眠还一节课都没上过,“明天去他家里。” “好好学吧。”魏春煊口吻仿佛教训晚辈,又问,“吃饭了么?” 李关眠拿杯子给他倒水,“吃完了,自己做了一点,你吃完了吗?” “吃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很快就滚到了一起,李关眠脖子后面的印子淡了,消失了,又被弄出了新的,魏春煊不热衷于在情人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在李关眠身上,他喜欢盖上属于自己的戳。这一晚他们配合默契,虽然交流仍旧不多。 第二天早上李关眠还在睡觉,隐约听到声响,强大的困意使他张不开嘴,眯着眼看魏春煊在卧室里走,随后回归寂静。等闹钟响,李关眠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才八点,反应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学琴的日子,九点就要到卓不语家。 他被折腾得有些累,费力爬起来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身体痕迹斑驳,宛若陌生人。昨天晚上他说要去学琴,要早点睡,魏春煊就像没听见一样,其实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李关眠从小较为敏感,细节在他这里被无限放大,他能感受到刘予娟更爱另一个儿子,自然也能明白魏春煊看自己仿佛看一个物品,他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反复提醒自己而已。 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他的选择,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坚持,毕竟他有更远阔的未来和无限可能,每一个明天比今天更好。魏春煊怎么看他又有什么要紧的,在这场交易中他又不亏。 第9章 09 从外面看,这栋二层小楼像是荒废已久,门窗上锈迹斑斑,墙上有常春藤装饰过的痕迹。李关眠轻轻推开没上锁的铁门,走到房门口敲了两声。 他学琴确实没经过专业指导,也产生过现在学是否有些晚的念头,但机会摆在眼前,就像他之前作出的选择一样,谁也没理由拒绝。卓不语待人平和,还要给李关眠倒水,后者抢着去了厨房,让老人家歇着。 李关眠参观了卓不语的琴房,房间里摆放了整齐的cd和书,还有一架德国产的老钢琴,卓不语端着一杯水坐在李关眠对面,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 他们像普通的长辈与晚辈一样交谈,李关眠轻描淡写讲述自己童年,基本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对他来说,无论是记忆深刻的还是值得一提的,都只有曾经的邻居秋老师一个。 “现在她还在吗?你们还有联系?”卓不语问。 李关眠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还在,她搬走后再没联系。”当时的秋老师三十岁左右,现在才过了不到二十年,怎么可能不在呢,只是没有非要再见的理由。 卓不语让他随便弹一首曲子,李关眠最近在练一些练习曲,选了个自己熟悉的莱蒙,很谨慎地没弹错音。卓不语听后,从柜子上翻出一本琴谱给李关眠,让他自己弹,他却转身出去了。 李关眠不太理解,本以为他会在一旁听,或者是一会儿就回,等到了中午也不见卓不语的影子。他不进来,李关眠也没停,眼前的琴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还是线装本,有的页是印刷,其中也夹杂着手写,里面的曲子国内外都有,毫无规律可循,他从头开始弹,直到感觉有些饿了。卓不语推开门,叫他出去,他走出去一看,桌子上摆了几个盘子。 是炸酱面。 黄瓜丝、心里美萝卜丝、ji蛋饼丝和白菜丝摆在了一起,另一个盘子放了豆芽和芹菜丁,旁边放了一碗黄豆、一碗r_ou_酱和一头蒜。 “饿了没有?”卓不语坐下道,“看看合不合口味。” 一个大碗里堆了小半碗面条,再加上菜码就成了一个大碗,舀两勺刚炸好的r_ou_酱搅拌到一起,原本有些饿过劲的李关眠突然间更饿了。他吃了两大口后开始帮卓不语剥蒜,吃完了一整碗后才空下来说好吃。 卓不语还没吃完,挥挥手,“去继续弹琴吧。”随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 到了晚饭时间,卓不语又推开门让他出来吃饭,晚饭很简单,只有杂粮粥和几碟小菜,卓不语说,“明天开始你就天天过来吧,除了周末,早上随便几点都行,一定要赶上中午吃饭。” “啊?”李关眠更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卓不语笑,“我一个人也是做饭,给你多带一口的事儿,不麻烦。” 他做菜是好吃,炸酱面更是一绝,李关眠暗自发誓,他不是为了这口饭来的。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李关眠都准时来,到这开始练琴,到十二点就吃饭,吃完继续弹。午饭丰盛,晚饭两菜一汤。按理说照这么吃下去都胖了,可他一上秤还轻了一点。卓不语有时会在旁边听着,更多时候都在外面准备饭。李关眠想着无论在哪都是要练琴的,虽然还是有些羞于接受他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周六晚上魏春煊来,李关眠谈到这件事的时候,魏春煊就笑说,“给了他报酬的。” 原来是看在钱的份上。 “天天这么练,不累啊?”魏春煊坐在沙发上问。 “不累。”在谁面前说累都行,在魏春煊面前没资格谈累。魏春煊一天才睡多久,不到六个小时准时起床。李关眠很少和别人谈未来,忍不住对魏春煊说,也或许是抱着想拖延时间的想法,他不想每次魏春煊一来就要和他上床。 “等学好了钢琴我再直播,有点底气。”李关眠说道。 “有这个想法就好。”魏春煊看时间不早,起身去浴室,“我先洗。” 又来了。 魏春煊给了钱的,自己的服务要跟得上,李关眠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灯光一层层晕染开,直白又明朗。每次上完床,李关眠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晚也是这样。还不到十二点,魏春煊先睡了,李关眠让自己别再想。 学琴期间,魏容星也打过几次电话,李关眠没接,后来他也不打了。一个假期飞快,日子平静得像流水账,医院里刘予娟恢复得不错,却仍旧动不动就哭,李关眠去的次数更少。 开学第一天李关眠就在宿舍门口见到了魏容星。 因为开学时比较忙,还要交代一些实习的事,李关眠得到魏春煊的批准,能够在宿舍住一周。 门口魏容星靠墙站着抽烟,非常自觉地等李关眠开门,跟着他进去,在他关门的时候突然踹上门、扔了烟,上前要亲他,李关眠措手不及,嘴唇被咬了一下,之后就反应过来了,边退后边推魏容星,两个人你拉我扯差点打起来,直到李关眠撞在了梯子上,发出咣地一声巨响。 他弯着腰皱起眉头,魏容星愣了两秒,又贴上去吻他,这次吻了个结结实实,李关眠忍痛推开他,骂道:“你有病吧!” “我有。”魏容星答得理直气壮,“我是有病才能看上你这个傻逼!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怕你女朋友知道?”他盯着李关眠被咬的嘴唇,方才的柔软触感荡成一缕缕清波。 魏容星觉得自己是没救了。 李关眠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年轻的男孩儿永远是大把大把的,假期时他跟朋友出去玩,也见了不少人,每到上床前一步时他就不由自主地打退堂鼓,从那以后就给朋友们留下了自己不太行的印象……当然,魏容星觉得这种委屈是李关眠理解不了的,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分裂了。一半哭哭啼啼,想让李关眠可怜一下自己,另一半又要骂李关眠是个傻逼,想要得到他,想要玩弄他,更想毁掉他。 “我不放弃。”魏容星看着李关眠生气的样子,挑衅似的擦了下嘴唇,又笑了,“你最好马上和你女朋友分手,别让她看见你和我在一起的样子。” “……”上床的梯子木制的,李关眠后腰撞到角上,好在棱角是被包裹住的,可这样也戳得不轻。他都无言以对了,摆了下手,拿出不追究的态度,无声地让魏容星快滚。 “你和她也接吻吗?”魏容星继续眼巴巴地问。 李关眠想到魏春煊,他们好像还真的没吻过,一次都没有。魏春煊甚至会说些s_ao话,什么爽不爽之类……可却不亲他。 一旁的魏容星警惕地问:“卧槽你脸红什么?想她了?啊?” “我没必要和你分享这些。”李关眠态度冷淡,也是,被强吻后哪能有好心情。 一定亲了吧,也许连床也上了,尝过了女人滋味的学长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魏容星胡思乱想,又毫无办法,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李关眠没疯,他倒先把自己逼疯了。 还不是自己活该! 魏容星找个椅子坐下,继续说,“我从今天开始就住这了。” 李关眠想了想道:“那我搬出去。” “你就非躲着我吗?” “除非你正常些。” 魏容星心想,可都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现在又摆出无辜受害者的姿态博取同情,做人怎么能这么可恶呢。 “我们就没可能了吗?”魏容星语气严肃下来,他看着李关眠的眼睛,抬着头,认认真真地问,“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想玩玩,可现在不是了。” 青年直抒胸臆的机会也许并不只有一次,但此时此刻确实真挚无比,李关眠同样看着他,仿佛不经思考,直接回应:“没可能。” 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心狠呢?把胸膛焐得多热都化不开他的,魏容星不想面对李关眠了,直接爬上了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李关眠都愣了。 这是宋有余的床铺,李关眠给他发短信问怎么回事。 很快宋有余回复,说他和魏容星换了寝室。 李关眠:“……” 行吧。 以前他可能确实没办法,现在有了地方住,行李还没拆呢,又原样不动地带了回去。魏容星躺在一个人的宿舍里,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叫朋友攒局,也打算彻夜不归。 对于自己突然回来住这件事,魏春煊都不知道,这也让李关眠松口气,他去卓不语那的次数改成一周一次,这一天,卓不语完整地听了他弹琴,随后让他起身,自己坐在了琴凳上。 卓不语弹奏的是一曲《平湖秋月》,李关眠见惯他系着围裙做菜的样子,差点忘了他会弹琴。 第10章 10 听完卓不语弹琴,李关眠半天都没回过神。 “听懂了吗?”卓不语问。 李关眠茫然地摇头。 “不是给你弹的。”卓不语说,“听不懂正常。” 李关眠没说话,半天后,卓不语又问,“听懂了吗?” 这次李关眠皱了下眉,似是在思索,迟疑道,“可能懂了。” “你先回去吧,下周再来。” 直到真的离开房子走在马路上,李关眠都在胡思乱想。他在想自己弹琴是为了什么,以前学琴是因为秋老师愿意教他,他想做得好,想让人满意。可一旦做事要以取悦他人为目的,不仅姿态低下,还畏首畏尾,生怕弹错一个音,搞砸整件事。 卓不语第一个问题是问他听没听懂这首曲,他说没有。第二个问题则是问他听没听懂自己的话,李关眠觉得他有些懂了,弹琴不以取悦他人为目的,他坐在这里,弹一首曲子,人们靠音符联系,懂的人不会说,不懂的也就罢了,彼此可以毫无交流,觉得好的,在心里赞叹,觉得糟的,尽管骂出声也无关,这一切和演奏者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在阐述自己。再往深了想,李关眠甚至觉得卓不语在提醒自己。 老人家见过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也许早就看明白自己和魏春煊的关系了。只要这段关系不会变,取悦就一直存在。可卓不语不会明说,更不会劝他,所有人都明白路是自己走的这道理,对李关眠自己来说,既然已经选择了,上一次床与上多次毫无分别,他是不介意的。 于是,当李关眠在下一周仍旧出现在卓不语家时,看见了他露出些许失望神情。李关眠懂,可他不再回头。 晚上李关眠在填简历,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对着笔记本,隐约听到门响也没注意。魏春煊过来找,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随意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么用功?” 手掌下的身体猛烈颤了一下,他看着李关眠惶恐摘下耳机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好笑。 “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李关眠问。 “换身衣服。”魏春煊脱了外套,对他露出微笑,“帮我拿一套家居服,tryna在外面等。” 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李关眠挪开椅子往外走,笔记本差点跟着他一起奔向地面,手忙脚乱地拯救了被耳机线带动的笔记本,摘下耳机线,才急忙去衣帽间。 魏春煊脱得很干净,穿上了家居服后的他显得有些柔和,他拎着换下的衣服要出去,李关眠说,“我去送吧。”顺手接了过去。 一阵话梅糖般的香气似有似无,来源好像就是怀中的衣服。李关眠在卧室里没敢仔细闻,走出去后就低头嗅了下,果真,外套上香气更重。他换鞋走到门外,看着站在墙边看手机的tryna,打了招呼。 “我来吧。”tryna接过衣服,“今天真的是时运不济忘看黄历,什么妖魔鬼怪都撞上了,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一点。对了顺便提醒一句,他生气时表现得和平常一样,甚至还会对你笑,你都看不出来的……” “我说的太多。”tryna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与李关眠交换了个眼神:“还是自求多福吧。” 看着tryna拎着西装蹬着高跟鞋走远,李关眠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魏春煊的笑,确实有些不太寻常。提高警惕,他先试探地往门里看了眼,不想发生他毫无心机往里闯而迎面撞上魏春煊这种情况。 所幸他不在门口,李关眠松了口气,走回卧室,发现他正坐在床上。 人都来了,再用电脑也没有意义,他走过去关了机。 “开始实习了?”魏春煊问,“要去哪个公司?” 李关眠手停顿了下,才说:“没太想好。” “直播也一样,三方就随便挂个名。” “……”李关眠觉得自己在魏春煊这老狐狸面前是没什么反抗之力,干脆豁出去求个痛快,他上了床盘腿坐着,“我以前就一直挺喜欢灵光的。” 接近梦想的道路千百条,种子暗中发芽,李关眠漂泊已久即将靠岸,他抬头等着魏春煊的回应。 魏春煊看着手机邮件,头也不抬,“你打算进我们公司。” 李关眠点了两下头,又补充:“我想去实习。” “也可以。”魏春煊把手机放到一边,看他毫不拘谨地坐在床上,用可惜的口吻道:“开始新合同,旧的终止。” 找到心仪又听话的情人不容易,正因如此才可惜。 李关眠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要进公司就要和他终止合同,从此他们的关系就是大老板和小职员,其实原本他有信心能进灵光的,现在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走到了目的地,过程却不如人意。 “你可以自己想。”魏春煊说,“我对下属一视同仁。”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4节 人生前二十年遇到的选择都没有短短几个月内遇见的多,他不再干净,人生拥有污点,不可磨灭,从头开始进入灵光实习,也并不会得到多少好处。他开始学着权衡利弊计较得失,一时之间却得不到答案。 魏春煊没有逼他,换了他就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可是他却在逼自己。 “如果……”李关眠扯出了一抹笑意,“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去了,我再看看别的公司。” 魏春煊也笑了起来,“好,过来。” 他招了下手,李关眠挪到他的身边。 魏春煊的手轻搭在他的膝盖上,问着,“刚才tryna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被魏春煊摸得有点痒,李关眠也没出卖tryna。 皱了下眉头,魏春煊说,“你也去换衣服。”顺势收回手。 被tryna提醒的李关眠时刻注视魏春煊状态,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他的手被皮带绑住,脚底才蹿起一阵凉意。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这一晚的魏春煊简直是冷酷无情,话也不说了,只是愈发用力,最后李关眠还多嘴问了一句,“我现在选去实习还来得及吗?”结果被魏春煊用手捂住了嘴,整个人都陷进了床垫中,差点憋死。 魏春煊生气了,李关眠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但已经没力气去想后续的事,筋疲力尽,手腕和下半身最痛,他昏沉地睡过去,无法思考,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自己明天还能正常醒过来,别残了。 当然,后续几天李关眠更加深刻认识到了魏春煊在生气这件事。白天他不敢打扰魏春煊,晚上给他发消息,也只能得到一两个字的回应。本来李关眠还能清闲下来,正好调养生息,可毕竟是面对金主,要有些自觉性,他在被冷落了十天后主动联系了tryna,探听虚实。 tryna说,是发现老板有些不对劲,一开始她以为罪魁祸首是上次遇见的涂香水的小妖ji,ng,没想到原因在他这。 李关眠顿了顿问:“什么小妖ji,ng?” “没什么,一个女明星。”tryna说,“之前谈代言来着,对方喷得像话梅糖成ji,ng,老板离开房间后脸色都变了。” 原来是这样。 心中的小疑惑被解开,还有更大的疑惑。tryna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李关眠早已猜到原因,现在追究这个好像也没用了,他想知道怎么哄人。 tryna比一般助理管得多,但是私下评价老板的事,还是做不来的。她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同时提醒李关眠别再为了类似事打电话。 李关眠完全是为自己着想,要是魏春煊不消气,受罪的还是他。 可要他做更多他也做不来了,于是只能先把这个搁到一边,希望魏春煊自己就能好。 琴练了这么久也有了起色,刚好万灵管理员也联系了他,让他近期恢复直播。李关眠在网站个人账号上做了预告,回归直播当天还有抽奖活动——当然,官方出的钱。 长时间没直播,仿佛都快过气了,网友们不会一直记得他,互联网总有新人冒出,风一阵雨一阵的,有聚有散。 而在官方的宣传下,李关眠直播时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观众人数在平台小时榜第一。弹幕迅速刷新,大多数人关注点都放在了他换了设备这件事。 这新的直播设备是之前tryna帮忙搞的,说是用手机直播影响他美貌。李关眠看着弹幕,时不时回答几个问题,看到很多人又问他是不是搬家了,他嗯了一声。 在万灵关注主播后,开播了会有提醒,魏容星收到消息时正在酒吧里。他看见李关眠开播,把手机扔回桌上,想了想,又拿回手机点进去看。直播画面加载中时,下面的弹幕刷得飞快,随后画面中出现一架钢琴和弹琴的人,魏容星听不到什么声音,可当他看到房间背景时,却突然站了起来。 旁边的朋友吓了一跳,“咋的啦?” 魏容星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 从这个直播角度,他能看到钢琴那边就是露台和窗帘,还有上面的吊灯,这房间格局和装饰他太熟悉,墙上挂着一只玫瑰形状的钟表,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一次。 “车借我。”魏容星今晚没开车来,他拿着茶几上的钥匙就往外走,沙发上的朋友愣了下才追出去,口中喊着:“不是你干什么去啊!酒驾知不知道啊!” 因为时间还早,魏容星也就喝了一口ji尾酒,他足以清醒,甚至还能从备忘录中翻出一个地址。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晚一秒都要发疯,那些思绪在脑海各处横冲直撞,他关掉直播不想再看李关眠坐在那弹琴,以免他就此砸掉刚换的手机。 第11章 11 “清水街18号b栋1002,我一直等你。” 魏容星的备忘录上是大约三年前一个人发给他的信息,现在让他想,他都记不清那人名字,只想起他爱穿一件略土的蓝衬衫,酒量不错。等开车上路后,他再仔细想,可算是想起来了,那人叫汪琦,魏春煊之前的小男友。 之所以他收到那条短信,完全是因为汪琦自作自受,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来找他当说客。 魏容星还记得当时汪琦的姿态卑微,求他劝劝自己叔叔,别和他分手。魏容星当场就笑了,叔叔辈愿意和谁谈恋爱和谁谈,哪轮得上自己cha嘴。 “不是的,你叔叔把你当自己孩子看,虽然他没表现出,但我知道他很看重亲情,只要你肯帮我,就帮我这一次……”那时汪琦拉着他的手恳求,看起来真是可怜到家。魏容星心中冷笑,外人不知道,凭什么比自己了解叔叔,他魏春煊都快舍去七情六欲了,亲人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叔叔的情人是如何低声下气恳求自己,那些记忆堆叠而至,格外清晰。魏容星没办法静心思考,脑袋里塞进了无数画面,路遇一个又一个红灯,搞得他心烦气躁。 终于,他赶到小区外,随便把车一停,蹭着住客的门禁卡上电梯,到了10层后,直奔过去砸门。 李关眠琴弹到一半,又听到门响,他停下来,敲门声恢复巨大,这架势仿佛要拆房子。对着镜头说了下不好意思,他走过去开门,结果看见了脸色y沉的魏容星。 魏容星拳头紧紧攥起,深吸了一口气,他笑了一下:“学长,你在这啊。” 李关眠想过自己会被发现,没想过魏容星会亲自找上门,现在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先把门关上,魏容星一把握住门把手,人也跟着闪了进来。 “干什么一见我就关门啊。”魏容星进门把鞋一脱,直接走了进去,目光扫到鞋架上的皮鞋,不是李关眠的码数,他语气故作轻松,“呦,这是住多久了啊。” 李关眠走过去把直播关了,今天他也没看黄历,直播接二连三被打断,只能倒霉认栽。“想说什么就说吧。”他冷静地道,随后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 “李关眠?这是我小叔家是吧?你也一直住在这,从我那搬走后就过来了,说什么交女朋友都是假的,骗我的,是不是?” 魏容星很难相信这其中有什么苦衷,而看李关眠沉默的态度,似乎也是承认了。 “哈。”魏容星笑了声,觉得他自己也是傻逼,之前还在查和李关眠走得近的女生,搞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李关眠倒搞到自己叔叔头上了。 他可算认清一个人。 魏容星慢悠悠走到沙发上坐着,看起来是不打算走了。李关眠现在也有些怀疑,魏容星是不是别人叫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你现在和我小叔在一起?”魏容星打算先问个结果,免得伤及无辜。 李关眠是摸不清魏春煊的意思,不知道该不该说,他道:“他就……” “知道了。”魏容星低声说了句,“我他妈就是傻逼还问这个问题。” 李关眠站在他斜对面,神色复杂:“你先回去行么?” 魏容星在路上想过无数种场景,包括一进来就打李关眠一顿,或者是他闹了个乌龙,其实都是一场误会,此时的他却意外冷静,他想,说不定李关眠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勾引叔叔,不然他为什么分明讨厌自己,还不明确拒绝呢?站在这个角度上回头看,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傻逼,亏他还以为这回总没看错人。李关眠行啊,段位高,当然,也有可能这是他正常c,ao作,只是因为自己傻而已。 一瞬间,魏容星觉得他自我感觉实在是太良好,是李关眠给他上了一课。 “李老师,别的我不问了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叔呢?”魏容星问。 问题都有答案,只是李关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可理喻,魏容星喜欢他,还愿意给他钱,那医药费名义上虽然是借的,但要是不还,他也不能催。 可他不愿意,不愿意糟践人心意,无数因素促使他做选择,他甚至可以逐条分析,清清楚楚地告诉魏容星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他不会。 许多事不需要理由,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他给了魏容星一个万能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魏容星反问,越想越气不顺,先前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出口,他已经忍不住了。 凭什么啊!为什么啊!自己忙前忙后做这些李关眠还把他当傻子!当冤大头!当垫脚石!白白被人耍了一通,一转眼发现他们住在一起相亲相爱了,今天要不是他眼尖发现这房子是魏春煊用来安置情人的,他还要被蒙在鼓里,还认为李关眠单纯可贵。之前自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闪着光的灵魂?我呸呸呸!呸! “李关眠!” 魏容星猛地站起来扯住他的衣领,将人带倒在沙发上,现在说什么欺骗啊背叛啊太傻了,像个穷追猛打的泼妇,魏容星头一次体会到了沉默的作用,他什么也没说,开始扯李关眠的衣服,不出所料地遭到了他强烈的反抗。 两个人在沙发上打了起来。 魏容星想,现在还装什么贞洁烈子,凭什么魏春煊行自己不行,他大吗,更厉害吗,三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定体力都不行了!白天到晚的工作,还有ji,ng力满足别人吗?再说,之前那叫汪琦的小情人出轨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干什么这么激烈啊。”魏容星将心中所想问出口:“试试呗,你看他有我c,ao得爽吗?” “……”这已经不是该不该反抗的问题,李关眠胸口被压得疼,神情显出痛苦,他剧烈咳起来,把魏容星推到一边,好半天才道:“……我一直想说他在。” “……” “……” “在又怎么样!”魏容星皱着眉,颇为硬气地回答。看李关眠咳得凶,声音还有些奇怪,没好气地道:“你有病不会自己去医院啊?” 李关眠完全不计较魏容星说了些什么,都把它当成是逞口头之快。 而魏容星心里确实有些打鼓…… 难怪说他一进门就看见魏春煊的鞋,而李关眠神色又那样奇怪,吞吞吐吐的,好几次说话都被自己打断。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心虚。 魏春煊没出来,可能是想避免尴尬,现在魏容星看开了,反而又大大咧咧重新坐在沙发上,反正他不尴尬,怕什么。 卧室门没关严,外面声音那么大,魏春煊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小朋友惹了麻烦,不过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他是成年人,应该自己解决。 “……” 客厅陷入诡异的沉默中,魏容星又一想,不行,还是气不过,起身去卧室,挨个门翻,最后看见了靠在床头看书的魏春煊。 魏容星的眼神像小凶兽,一见到人类就会露凶光那种。他喘着粗气,半天才道:“你们就没人给我一个解释吗?” 魏春煊扭头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读懂他目光含义,魏容星道:“可他是我同学!” 魏春煊点了下头。 魏容星:“我喜欢他!” 魏春煊:“哦?” “……” 气死了气死了! 魏容星从小到大没少受这种委屈,魏春煊是长辈,在家里又说什么是什么,而有谁在意他的想法呢?魏春煊经常这幅样子,事事不在乎、无所谓,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有解决方案。魏容星最讨厌他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其他人都是傻逼,只有他一个智者。每次和魏春煊说话,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智商遭受了深深的鄙视,也能明白自己这辈子就是个俗人了,而魏春煊不一样,就好像只是来人间观光一样,从不冲动,按程序走完一生。 “好吧,你有两个解决方案。” 魏春煊在观看了名为“怒火中烧”的表演后,妥协道:“一,回家。二,把他抢走绑在你身边,哪也不让他去。” 思绪被重新梳理,魏容星半天后才道:“我不是你,没办法在遇到每件事之后都能冷静想出解决方案,人生又他妈不是程序,你别给我搞那一套。你和他就是、就是道德败坏。” 魏春煊听着,笑了一声,“成语学得不错,继续努力吧。” 被气到几近失去理智的魏容星突然又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问:“你和他就是玩玩?” 就像以前一样。 据他所知,魏春煊这些年的情人不多,但每段也不超过一年,在他看来这就不是谈恋爱,明码标价的交易而已。一开始他尚未成熟的世界观还被狠狠冲击了一下,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可现在不行啊,那是李关眠啊! 魏春煊继续看着他,也不回答。 魏容星的心跌到谷底,是,不是玩玩还能是真爱吗,像魏春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爱上别人。 他想不通的是李关眠,为什么宁可接受魏春煊的钱,也不肯欠自己的。 而且看样子他们肯定是睡过了!都不知道睡了多少遍!这房间虽然物品少,又干净,床上的双人枕和被子竟还有些温馨,床头柜上一侧放着小叔的东西,另一侧是李关眠的水杯,那破绿水杯他一直看李关眠用,现在还没换呢。 遭受打击的魏容星尾巴也耷拉了下去,什么也不想说,转身出去,顺便还带上了卧室门,看也不看李关眠,穿上鞋子自己走了。 外面突然打起雷,李关眠走到露台把挡雨帘放下,转身回去。 直播中断,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想了想还是先进门征求魏春煊的意见。 “继续播,时间还早。”魏春煊露出笑容,仿佛刚才的事只是cha曲。 “……”李关眠前不久才见过他这个表情,不用想都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一章开始!小星星被气到下线了! 小时候留下的毛病,一生气就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想必现在也回家继续滚了。 随后走主cp感情线 第12章 12 周日是刘予娟出院回家的日子。 李关眠和护工阿姨一起抱她上车。 这段时间刘予娟轻了不少,仿佛皮包骨似的,抱着硌手。可她气色好了些,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轮廓。 路上刘予娟一言不发,等到了出租屋内,进了卧室,她就坐在床上,任由李关眠给她擦汗。 “满满,我刚才没说,你说请这些护工多少钱啊,我问她们,她们也不和我说实话。我现在一个人也能照顾自己,你让她们都回家吧。”刘予娟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她不说,李关眠也打算再请一个住家保姆,贵点没关系,只要能照顾好她就行。 “本来也没打算长期请,她们只是医院护工。”李关眠随口道。 刘予娟不想拖累儿子,可现在完全成了拖油瓶,她知道儿子不想看她哭,头看向一边,没再说话。 李关眠说:“我打算再租个房子,看你也方便……这地方太y暗潮shi,不利于伤口恢复。” “啊?”刘予娟皱了皱眉,“这又要多少钱?满满,你上哪能赚到这些钱啊?” “自己赚的。”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发现……” 眼看着刘予娟又要说那些事,李关眠拿着毛巾说要去洗,迅速离开了卧室。 因为早就打算换房子的事了,李关眠现在住的地方他是租不起的,只能在周边找了个居民区,九楼,坐轮椅上下电梯方便。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去卓不语那练完琴,都想去看刘予娟,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他怕刘予娟会想当初的秋老师一样突然离开,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以往的怨气渐渐平息,再提起刘予娟抛弃他们父子离开的事,也能坦然面对了。卓不语说,一个人无论有何成就,是多么德高望重的艺术家,首先他是一个人。 李关眠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会有老师教他如何做人,可他知道自己确实还差很多。 在平凡的一天,卓不语告诉他,以后也不用再来了,李关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卓不语说:“能教的,我都教了。教不了的,剩下的,靠你自己领悟。” “那我以后还能来看您吗?”李关眠问。 卓不语正在收拾碗筷,他问,“哪怕我不能教你弹琴?” 即便在短时间内相处,李关眠也觉得他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如果以后也不能来看他,提起来还有些令人伤感。他说会来,哪怕不学钢琴,就在这坐坐。 卓不语把碗筷又放回桌上,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要是十几年前遇见你,肯定好好教你。你适合弹琴,可惜了。” 李关眠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没再追问。倒是卓不语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继续说:“你是当艺术家的苗子,这是别人练了多少遍琴都赶不上的,天赋决定一个人的上限,可是我没多少时间了,你去琴房拿桌上的琴谱和笔记,走吧。” 李关眠从他家离开,回头看了眼这栋二层小楼,继续向前走,直接去了刘予娟那里。 新保姆与她相处良好,平常也会聊些天,做事勤快,也不怕脏累,每次见到李关眠都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 “不用了王姨。”李关眠又一次出声拒绝了热情的王姨,看了眼卧室方向。 王姨道:“哎,刚喂着吃了点玉米糊,睡着了。” 李关眠:“您也歇一会儿吧。” 走进卧室,风扇还在对着墙吹,床上的刘予娟正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悔悔。”她叫着小儿子的名字。 李关眠拉过一个凳子坐到床边,他说,“吴悔说他不回来了。” 刘予娟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她挣扎着坐起来,李关眠过去扶了一把。刚坐稳,她抓着李关眠的胳膊问,“你联系他了吗?你告诉他我这样了吗?他、他怎么会不回来呢?” “我说了!” 李关眠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咳了咳,“我说过了,他说回不来。” “可他怎么,怎么可能呢……” 胳膊上的手愈发用力,李关眠有些疼,他用另一只手缓缓握住刘予娟的手腕,要将她的手拽下来。 刘予娟哭了,流着泪将头靠在李关眠胳膊上,“你问他了吗,你问他了吗?”仿佛只会说这两句话。 在外面刚躺下的王姨过来看是什么情况,李关眠回头看她诧异的目光,亦不知如何解释,他摇了摇头,王姨读懂他的表情,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刘予娟哭得愈发凶了,她用手不停锤打李关眠的胳膊,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一样。 李关眠低下头,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回家,他都是一副表情,晚上魏春煊照例来,进门问他怎么没直播。 “我今天去了卓老师那,他说我不用再去了。”李关眠向他汇报自己的学琴进度,毕竟是他安排的课程。 魏春煊点头,坐到沙发上,“他的脾气是有些怪,你学到东西就行了。过几天万灵有个主播活动,tryna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李关眠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他带着崇敬的心理接近魏春煊,甚至想过通过他进灵光科技,时至今日却还是在这个房间里,更与魏春煊没什么交流。之前的试探得到答案,魏春煊也不会允许和他有那种关系的人进入公司,他想人的一生至少要走错一次路,才会真正地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所幸现在还不晚。 李关眠说,“我知道,可是我想说另一件事……” “嗯。”魏春煊看着他,伸手拉过了他的手放在腿上。 “你说我随时能走……” 魏春煊突然笑了出来,语气略带调侃,“那你这是来骗钱的?” “我不知道。” 李关眠像是关在玻璃瓶底部的苍蝇,迎着光乱撞,他明白契约ji,ng神的重要性,也许是今日遭到了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口不择言。 “别闹。”魏春煊说,“上次容星的事儿我没怪你。” “不是这个……” 话都说到这了,李关眠也彻底放开了,他说,“我现在立即能搬出去,如果万灵要和我解约我也立即解,魏先生,咱们就……” 在魏春煊的目光注视下,李关眠愣是没勇气说出下面的话。 他们怎么样呢?终止交易?是他一个人说得算的?李关眠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失败了,为什么就不能一条路走到黑?他总是回想起卓不语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那双好像洞悉了世事的眼睛,他在那种目光底下自惭形秽,越来越小,小到就快看不见自己了。 “不是因为魏容星。”魏春煊的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那是因为什么呢?” 没人能回答,李关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生活被他搅得一团糟,像用水化不开的黏稠蜂蜜。魏春煊拽着他坐到自己腿上,语气像哄小孩子,“我明天过来给你照相好不好?” “……”李关眠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被引到了这个上面,于是整晚都懵懵懂懂的。魏春煊有意堵住他的嘴,也不让他发出声音,压抑的呻吟被手或其他东西堵回,任凭李关眠挣扎着。 他的想法不再重要,因为当日既然做出了选择,即便他想回头,也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这件事还是被搁置了,因为他都没力气再去想,醒的时候房间一片昏暗,李关眠揭开厚重遮光帘,才看见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晚上魏春煊来得很早,tryna先进来放好相机。看她的架势还以为魏春煊把所有摄影设备都搬来了,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只是几个镜头和三脚架而已。 魏春煊没有别的爱好,不玩车,不玩表,更不会脑抽地去买私人飞机和游艇,在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他在带领灵光科技前进的同时,只有几个小爱好,摄影算是其中一个。 李关眠ji,ng神欠佳,最近又有点瘦了,tryna看见后也没多话,显然之前被魏春煊提点过,不敢再说什么,对他笑笑后就退了出去。 其实还是瘦了上镜好看,魏春煊对这个模特很是满意,吃完饭后就拿着相机寻觅合适角度,让李关眠放松些,就当自己不存在。 李关眠说:“我做不到,而且……我要不去换身衣服?” 白天他弹琴,穿着t恤和短裤,虽然称不上不修边幅,但这样拍照确实不太好。 “以后还有机会,先这样。”魏春煊让他坐在沙发上,先拍了几张找手感。 没有阳光,更容易拍出清晰的照片,不需要运用太多技巧,只需要李关眠面对或者避开镜头。 李关眠一直是拘谨的,哪怕现在让他抽烟都无法放松心情,在看见魏春煊全神贯注看着自己时,他以为自己被钉在了这一瞬间。 拍照持续了一段时间,魏春煊让他随便走时,他看见琴凳放在那,没去坐,兜兜转转又坐回了沙发上。 “对了,我明天要去外地一趟。”魏春煊终于开始说话了,也就象征着拍照工作告一段落,他收回相机,想着回来时再拍几张让tryna一起洗出来,现在拍的不太满意。 李关眠点点头,魏春煊说:“好好等我回来,别想太多。” “会的。” “容星那边的钱还完了?” “嗯。”前几天就还了,微信和他说话时才发现已经被他拉黑,李关眠手里不剩多少钱,tryna只给了他定金。 魏春煊坐到李关眠身边,刚才拍照时他就想做一件事,现在总算有了机会。他凑近了李关眠,看他向后退却无路可退的状态,轻笑了声。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像是头一回一样,两个人的鼻尖都要碰到一起,李关眠ji,ng神紧张,如果有尾巴早就竖了起来,他向后缩了下,魏春煊便一下堵住了他的嘴唇。他亲得很轻,像是生涩的少年人,一点点撩拨李关眠似的。 李关眠的手被他攥进手心,按在沙发上分开五指,就这样交握起来,不安的灵魂陷进柔软的棉花糖,身在其中的人哪里会知道这叫做陷阱。 李关眠感到一点点安心,像初次尝到糖的小孩,甜蜜战胜了恐惧。也许魏春煊对他不同,他要再想着离开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晚上他们相拥而眠,直到李关眠觉得有些热才从魏春煊怀里离开,微风透过窗帘缝隙吹进来,周围只有空气净化器运行的声音。 没过几天,李关眠在新闻上看见魏春煊的照片,他去参加人工智能大会,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人群中最出众,在一张照片中他看见魏春煊在盯着什么人,顺着他目光寻找,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坐在最边上。李关眠看介绍,这是回国发展的ai学者,曾与魏春煊是同学,业界猜测他将加入灵光团队成为研究院院长。 李关眠关掉网页,看了眼自己写的代码,连保存都不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更~ 第13章 13 虽说魏春煊说了几日就回,让李关眠等他回来,但事实上又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都没能顺利见上面。 一日下午李关眠接到王姨打的电话,说是刘予娟的情况又有点不好,持续发烧,即将恶化,他关了直播去家里接,把人给送到了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又让办住院。按理说糖尿病影响伤口愈合,并不能证明之前的截肢手术不成功。 刘予娟瘦得脸都凹下去了,这些天李关眠没怎么见她,再见时看她瘦成这样着实吓了一跳。心中愧疚逐渐放大,直接去自己直播间修改了名字,发了请假公告。 现在他的直播事业发展得十分不错,万灵不动声色推他,据tryna说是砸了不少人力财力,谋求可持续发展,本来就不该太频繁的直播,以免观众产生审美疲劳。 李关眠对这些是不太关注的,只是听管理和tryna的安排,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与其说是随和,更像是对周边世界的疏离与冷漠。 在病床边默默注视刘予娟,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魏春煊。到外面接电话,魏春煊的声音传出。 “我晚上过去。” 听不出什么情绪,也很安静,不像是在外面。 李关眠对此感到抱歉,“我妈住院了,我在医院陪她。” 对方沉默一阵,“那好,有钱吗?” “有的。” 在他等待魏春煊下一句话的时候,电话就挂断了。李关眠放下手机,盯着看了会儿,不一会儿看到tryna给他转了一笔钱,五万块。 这几天他把平台的礼物钱也提了出来,用作后续住院费用已绰绰有余。他觉得这钱花得心甘情愿,如果不是刘予娟的病,他似乎也不能有每天弹弹琴就能赚钱的一天。 日子还是要过。 麻烦的是刘予娟不太配合治疗,每天胰岛素都不让打,把护士推到一边,让她滚回去。 小护士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忍了许久后把针管交给李关眠,“你给你妈打完去护士站还我吧。”然后就转身走了。如果不是李关眠的长相赢得了好感度,她的声调应该还会大上一些。 李关眠沉声道:“你闹什么啊?” 他想不通,打破头都想不通刘予娟的脑回路。 也是,如果自己是她的话,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病房里。 刘予娟先是把头扭到一旁默默流泪,随后才说,是因为想见吴悔。 李关眠能理解这种感情,毕竟她没有看着自己长大,想见儿子也无可厚非,可他实在不愿意联系那个人。他掏出手机,翻到微信界面递给刘予娟看,上面是他单方面和吴悔的交流。隔三差五问一句他回不回来,始终不得回应。 “我问了,我真的问了。”李关眠说,“如果他愿意回来我现在立马就走,可是他不回我啊,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保持着镇定,尽量心平气和地道。 病房里四个床位,旁边还有个阿姨在休息。他不想声张,尤其是在医院这种环境。可刘予娟大概没有体恤他人并注意场合的意思,她拿着手机似乎想发语音过去,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把手机塞回李关眠的手里。 “我知道,我知道……”她回应李关眠。她清楚李关眠在想什么,也想过有这样的儿子是她走运。但吴悔不一样啊!她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把他从小拉扯到大,那孩子不听话又叛逆,没少气她。 可那也是她生下的儿子。她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有吴悔陪着,现在这么多年没见,她早已想他想得不行。 刘予娟不配合治疗,饭也不吃,就这样僵持着。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她不打针李关眠就强行打胰岛素,吃饭时比较折磨人,从早到晚抓住机会就喂一点,也算是表面太平。旁边病床的阿姨看着李关眠啧啧感叹,说有这么大个孝顺儿子有福了,刘予娟从不搭话。 等到晚上,病房里有人出院,有人回家住,王姨出去买饭。明亮灯光下刘予娟更显憔悴,白发堆积在鬓角。 李关眠上了微博,他开了个新号,偶尔发直播预告,转转官方视频,性冷淡风格,谁的评论都不回,关注的都是灵光官方号。最新一条微博里大批人催他直播,质问他是不是把这件事忘了,有的粉丝情真意切实名催他滚回平台,李关眠笑了一声。 刘予娟顿时警觉,睁开眼问他,“怎么了满满,有消息了吗?” 刚松口气的李关眠被拉回病房,困在床前,他收回手机,摇头说没有。 刘予娟叹了口气,断断续续给他讲之前的事。包括他小时候如何如何听话,带出去别人都夸,以及她亲手缝制哄他玩的布娃娃。 “那娃娃可丑了,有一天不知道被谁给弄丢了,你找不着不肯睡觉,你爸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出去,结果在隔壁那大狗窝里找着了。” “啊。”面对刘予娟有些期待的神色,李关眠笑了下,“我都不记得了。” 那布娃娃命运多舛,被李关眠丢过好几回。他知道刘予娟走那天就跑了出去,正下着大雨,水汇成小河似的向低处流。他跑到水沟前又返回家,把娃娃扔到了水里。小孩子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蹲在地上忍不住要哭,娃娃随水流了一段时间被石头卡住,李关眠哭着回家。 刘予娟说得对,没有布娃娃在身边是睡不着,纵然那娃娃丑得不行,针脚粗糙,身子不协调,但他还是觉得亲切。等到第二天雨停,李关眠跑出去找,在垃圾堆里翻出了娃娃,带回家洗干净,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直到很久以后李关眠才懂得一个道理,很多东西失去了就没办法强求,再找回来的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 自己总是犹豫又心软。 李关眠想着,他别无所求,保持现状就好,等事情都过去了,再过上十年八载,换一个问心无愧。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5节 自我安慰是很有效果的,李关眠过了这些年都没能崩溃,心越来越软。而他想不到的是,作为自己的母亲,刘予娟说的话轻飘飘飘的,落在他心上时却等同利刃,且伤人不自知。 缓解疼痛的方法还有喋喋不休的讲述,刘予娟讲到吴悔,难过不已。那些年她过得不太好,跟着的男人有家室,她与吴悔孤儿寡母住在一起,提心吊胆,形同做贼。好在经济基础足够,从不缺钱,想去哪里都可以,这些是在小镇生活的她永远体会不到的ji,ng彩生活,她懂得什么叫有舍有得,选了就不后悔。 “我是想如果我活不长了,能在临走前看见你们两个,我就……我就值了。”在那极为稀少的片段里,刘予娟美丽强势,几乎不会哭成这样,软弱不堪,轻轻一碰就能倒一样。 李关眠语气平静地说着,“别说这种话。” 而刘予娟丝毫没有意识到儿子的情绪发生变化,她还是忍不住哭。 她也怕死。 “别哭了!”李关眠甚少发火,对亲人更如此,而病床前堆积的怨怒和琐碎越积越多,堵得他胸口闷痛,哭声对他来说更折磨,他说,“你不是好强吗?吴悔不理你你就把病治好回去找他打他,现在就算哭死又有什么用?” 刘予娟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说出这样话,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我就是太要强,才走到这一步。” “可你并不后悔。” 在这点上,李关眠与刘予娟出奇的相似。别说不知道,就是明知自己选错了路也不肯轻易回头,不知道是什么基因里带出的毛病。 死鸭子嘴硬。 “妈妈有好多后悔的事,也知道后悔没用。我就是想不通,你说那孩子怎么能这样狠心,我当初送他去国外,也是为他好啊,他怎么能因为这个怨我呢。”刘予娟仰头流泪,几乎看不见灯光。她的视力越来越模糊,这几天更是如此,她没敢和李关眠说,有时李关眠坐在床尾她都看不见。她也不想当个累赘,可有遗憾在,哪敢死呢。 “够了。” 李关眠听够了,这些天除了吴悔就是吴悔,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他不想再听了,那又怎么办呢,就这样走了,留刘予娟一个人在这? “你能别提他吗?”李关眠镇定地说,真挚地恳求,“别再提他,好好治病。” “那你要把我逼死吗?”刘予娟望着李关眠,不知道从哪蹦出这样一句话,她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开心了?”像是被突然点了引线,又或者是踩进了她的雷区。 李关眠不可置信地看她,完全、完全地不能理解她这话是从何而出,以前他只把刘予娟当成是病人,现在看来她确确实实是病了,也许一开始就没好过,从抛弃他的那一刻起,这个女人的一生就已经被改写成不可理喻四个字。 他承受着刘予娟的无名火,原本是要忍的,可情绪经常在某一刻突然失控,偏离既定轨道,驶向无法预测的未来。 当然如果此时的李关眠知道日后的事情,他绝对会闭上嘴一言不发,或者起身去削个苹果。 “我没想过你能说出这种话。”李关眠用着一贯的语气,平静又平静地继续说,“我认为,我不欠你什么。” 刘予娟听不懂了,她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无法走出,儿子伤她的心,不肯为她找吴悔,她应该自己联系吴悔的,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来与其把希望寄托于他人,不如依靠自己。 “你以后不愿意来就别来吧。”刘予娟说道,“我知道你每次来都不高兴,是我连累了你。” “你……” 不是由刘予娟带大的,李关眠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人。母子亲情所剩无几,他忍不住,“我不来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是,我一个人可以。” “我是不想来看,不想来照顾,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哭哭啼啼的样儿!” “你以后就看不见了。” 李关眠气到快要说不出话,床是铁的,他一拳捶在床尾栏杆,冷冰冰地看着她,“我借钱来送你住院,给你做手术,天天晚上陪在这,你就告诉我让我别再过来?” “我会把钱还你的。”刘予娟说着。 “来不及了。” 李关眠说,“你不是问我手术钱哪来的吗,我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卖了六十万,像你当初一样。” “什么?什么卖身契?”刘予娟一时无法理解。 李关眠说完这句,心口一松,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预料中的轻松,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 “我说我不用你还钱,不用。”李关眠强调着这句话,“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会后悔。” 接下来一整夜刘予娟都沉默着,两个人相安无事。 生活总会以自己的方式归于平静,上一刻情感迸发,下一刻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李关眠晚上在隔壁床睡了会儿,并且意外地睡得不错,直到病人家属来了才被叫醒。 他等到七点,王姨也来了,看了刘予娟一眼,他说,“我走了。” 刘予娟望着他的背影说走吧,气氛诡异到连王姨都看出了端倪,追出病房问李关眠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一言两语也说不明白。 王姨看着他叹气,“你妈现在心情不好,说什么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刚动完手术,脚也……唉,能忍着就忍着吧,体谅体谅,毕竟是个病人。” “我知道。”李关眠保证下次再来时该干什么干什么,回家再去给她催催吴悔。 “那你慢点走啊。”王姨忧心忡忡看着他,“多吃点你看你这瘦的,别再把自己身子熬坏了。” 回家的路上李关眠买了一盒烟,一路上差不多抽完了,盒里还剩两根。因为魏春煊会去,他又不敢在家抽烟,每次都是下楼抽,回家一边刷牙一边开空气净化器。 不舍地把剩下的烟和烟盒一并扔进垃圾桶,李关眠上了楼。 客厅里有人,茶几上也堆了一些东西,李关眠心虚地退后半步。 魏春煊正在摆照片,朝李关眠招了下手,笑说,“傻愣着干什么?过来看看。” 李关眠扭头咳了起来,随后走过去站在一边,看到几十张自己的相片,莫名有种羞耻。他的手被魏春煊握住,捏在手里,紧接着便见对方皱眉道:“你抽烟了?” “……嗯。” “去洗一洗,换身衣服。”魏春煊碰到了李关眠的手,因此也要去洗干净才行,他们去不同的卫生间,魏春煊很快出来,等了李关眠一会儿。 “把烟戒了吧。”魏春煊搂着换好衣服又洗了澡的李关眠。 “嗯……”戒不了,李关眠在心里说。 “你看这个。” 魏春煊从一众照片中选出一个李关眠坐在沙发上的,他双手抱着膝盖,望向镜头的目光干净又空洞。魏春煊说,“我喜欢这张,你呢?” 李关眠原本就不是喜欢拍照的人,连自拍都没有,有时室友给他看一些他被同校小女生偷拍的照片,他简直是自惭形秽,觉得丑得不行,谁眼瞎才能看上他。现在哪怕是面对魏春煊的肯定,他也是同样想法。 “这个吧。”李关眠不走心地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其实上面自己是什么姿势他都不知道。察觉到他情绪,魏春煊与他拉开点距离,伸手刮了下他的脸,“怎么脸色这么不好,陪床累到了?” 李关眠:“没,我还睡了一觉。” 魏春煊说,“那吃饭了吗?” “还没,想着中午一起吃。” “那行,中午简单做点,晚上带你出去。”魏春煊说完去收照片,把整整一叠照片放回信封里,交给李关眠,让他收好。 李关眠一开始还怀疑魏春煊为什么在这,后来才知道今天周日他休息。不过他们交流一整天交流不多,魏春煊都在房间里工作,直到要出发前才过来叫李关眠。 “我用穿正式点吗?” 有的餐厅有着装要求,李关眠想确认一下。 想了下,魏春煊说不用。 “是私人聚会,穿得别太……幼稚就行,tryna没带你买衣服?” “我不太出门,以为用不上。” “明天我让她带裁缝来,衣服还是要做两套的。”魏春煊说道。 第一次和魏春煊一同参加聚会,路上李关眠就有些后悔,早知道想个理由不去好了。他没见过魏春煊的朋友,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和他的生活圈子有交集,谁知道这一天就这样到了。 一路上李关眠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这是什么性质的聚会? 魏春煊见的人都是行业内大佬? 还是那种各自带着玩伴,有男有女,聚到一起,魏春煊应该不是那样人吧! 李关眠侧头看了旁边人两眼,又痛惜地想自己确实不了解他。 万一到了那后大家都玩得很开,魏春煊让自己去陪别人,他是要当场翻脸还是忍气吞声……魏春煊生气了怎么办,如果报警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完了? 胡思乱想没有终点,直到车停了下来,魏春煊出去后又叫他,“想什么呢?” 李关眠心情复杂地下了车,抬头看见一家养生会所。 李关眠:“……” 魏春煊看着他,“没关系,你什么也不用说,这是好朋友家开的,大家在一起聚聚。” “哦哦好。”李关眠认真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过分粗长 第14章 14 还没进会所,魏春煊就在接电话,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进入大厅,看到一人急匆匆过来。 “来了来了,怎么也应该等我出去接你啊!”男人笑容满面,直奔魏春煊,同样是一手拿着手机的姿势。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挂了电话。 魏春煊不喜欢闹腾的社交活动,想放松时就来苏文昊这。一是私密,二是干净,按摩就是按摩,绝不提供特殊服务。这也和苏文昊本人的性格有关,见不得自己店里有那些肮脏交易。 苏文昊攒的局大多在会所里,人近中年注重养生,保温杯泡枸杞,他这圈子的人愿意折腾的少,大多数人更愿意在这里一边按摩一边谈生意,顺便打听魏春煊什么时候来。 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又认识了这么多年,最主要的是苏文昊有洁癖加鼻炎,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气味,正好和魏春煊一样,于是就一直保持着紧密联系,一个月少说也要见三次。 苏文昊是心明眼亮的人,目光扫到魏春煊身后的男孩儿,笑得更灿烂,“这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你好,我叫李关眠。” 见魏春煊没说话的意思,李关眠主动介绍自己。 这时魏春煊才道:“是容星的同学。” “哦。”苏文昊这一声百转千回,好像顷刻间明白了什么似的。 随后他马上把他们往里迎,“咱们走吧,都到了。” 会所有三层,地下一层沐浴,一楼休息大厅,二楼一侧按摩,另一侧都是贵宾室,供客人休息、吃饭。李关眠不想乱看,眼睛贴在魏春煊背上,随着他进入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好几个人围成一桌,聊得正欢。 “煊哥来啦。” 没过多寒暄和奉承,可想而知这一群人对魏春煊都比较熟,拉着他坐下,倒酒,一气呵成。 在场的男多女少,李关眠坐在魏春煊身边,有些手足无措。有人笑着问魏春煊,“魏总怎么换人了,您那个漂亮女助理呢?” 魏春煊:“在家。” “真遗憾!”对方摇头感叹,“我还以为能再见到她呢,还特地换了身衣服。” “会有机会的。”魏春煊道。 那人又道:“上次我还看见容星去我那吃饭,这孩子什么时候毕业?” “还有两年。” “哎,时间过得多快,当年他还是那么个小崽子,这一晃都大学了。” 李关眠在旁边听了一阵,总算听明白了,这些人有的是魏春煊的大学同学,有的是朋友,也有跟朋友来的,饭局主题应该是怀念青春。苏文昊是这家会所的老板,拿着电话进进出出,招待朋友,这会儿又带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衬衫,看着极年轻,十分眼熟,李关眠顿了顿,突然想到前些天见过的一张照片。 “继禾!”周围人都围了过去,开开心心地打招呼。 一个名字在李关眠脑海中浮现。 jihe ye,ai领域专家,刚回国。 众人默契地将魏春煊右手边的位置留给叶继禾,以他迟到为由,罚酒三杯。叶继禾笑了笑,“来时不认路开错了,还被罚了两百块。” “那也别想跑!” “就是就是!” “才两百嘛,你说你这一回来进了灵光,咱们魏总得给你多少年薪啊。” “是啊煊哥可大方了。” 人们七嘴八舌劝酒,叶继禾看了魏春煊一眼,拿起酒杯说,“我喝,我喝好了。” 他仰头喝了一杯白酒,第二杯就递了上来。魏春煊看不过去,皱眉道:“都回去吧,还想把人灌醉?” “那哪敢啊,现在继禾可是你的得力大将,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回来的吧?” “你以为煊哥一年去几次硅谷是干什么的?” 服务生开始上菜,有关叶继禾回国发展的讨论也暂告一段落。李关眠还不知道魏春煊为什么会带自己出来,但环顾四周,与他同样默不作声的还有其他人。 “吃吧。”魏春煊侧头对着李关眠的耳朵说话,态度亲密无间。有个黑衣女人离李关眠比较近,这时才突然问,“春煊,他是你们网站那个很火的钢琴男神吗?” 说话的是魏春煊同班同学林妮,大学时他们关系不错,也曾是工作伙伴。后来林妮嫁人,险些与魏春煊决裂,在事业上升期毅然决然随夫出国,去年刚离婚,带着九岁的女儿独自回来。 魏春煊面对旧友,语气缓和许多,他说,“是,李关眠。” “我女儿每天看你直播。”提到女儿,林妮眉眼间都是温柔,她转向李关眠道:“以前她课都不愿意上,现在每天都练钢琴呢。” “啊……谢谢。”李关眠尴尬笑笑,不知如何搭话。 饭还没吃完,天色渐渐暗了,李关眠坐在沙发角落,林妮坐到他旁边,和他保持距离的同时又不会显得很警戒。他们聊钢琴有关的话题,林妮问他小时候的学琴经历。 “可我女儿总是三分钟热度,要是她像你一样用功就好了。”林妮摇了摇头。 感受到裤兜里的震动,李关眠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他往外走,看到是一串本地的陌生号码,接了。 “是我,给你发消息没回,你还在t市是吧?”是一道年轻男声,语气也比较冲,李关眠一愣,“你是……谁?” “……我吴悔。”对方道,“你在哪儿呢?” “等等,你回国了吗?”李关眠关上包厢门,有人要进去,又让到了一边。 吴悔:“少废话,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吃饭。” “啧。”那边发出很不满的声音,“你来接我吧。” “你在哪儿?” “机场。” “……”这出乎李关眠的意料,他没想过吴悔竟然真的突然回国,后来一想,上次吴悔问自己地址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他想吴悔应该要跟他一起去医院,也或许还没打算直接见刘予娟,但出去接他也不是不行。他让吴悔稍等,挂了电话回包厢,看魏春煊左右都坐着人,只能默默走过去,轻轻拍了下他,弯腰请求,“那个……我有事,能先走吗?” “嗯?”魏春煊回头看他,目光带着些不解,周身充斥酒味儿,席间没挡住,还是让人灌了几杯酒。人一喝多,仿佛反应迟缓,魏春煊伸手摸了下李关眠的脸,“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先走吗,一个朋友到了机场,我想去接他。” “不行。”魏春煊想到前几天魏容星在家收拾行李,说要和同学旅游,一想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他语气坚决,“在这等我。” “……”李关眠陷入纠结,末了只能说好。 互动落在一旁叶继禾的眼里,等李关眠又出去,叶继禾问,“你这是定下了?这孩子看着很年轻啊。” “嗯。”魏春煊说,“人们永远追求年轻,我也不例外。” 叶继禾望着李关眠走出去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道,“真好。” 魏春煊没说话,喝得进入状态了似的,自己给自己倒酒。 叶继禾笑说,“别说是大学时,就算是去年,我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在一起喝酒。” 刚喝了酒的叶继禾脸色红润,与其他男同学相比,他仍旧年轻,仿佛没怎么老似的,整日待在研究院内,免去风吹雨打之忧,生活习惯还不错,除却偶尔通宵工作,正常得有些无聊。每日与计算机为伍,甚少与人打交道,比大学时状态都好。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魏春煊沉声说道。 叶继禾扭头看他,似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 “我出不去!”走廊里,李关眠无力地回应吴悔,“你直接去医院吧,我把病房发过去了。” “谁告诉你我要去了?”吴悔说,“本来么,我是想见见你,毕竟从名义上来说,你也是我哥哥不是?找个地方,喝两杯酒,谈谈人生理想,以及当面还你钱,你到底在哪儿吃饭还没吃完?我在这人生地不熟,你不应该管管?” “……”这一瞬间李关眠都要怀疑自己是接错电话了。以前微信上他说话,吴悔都是爱答不理的,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而且通常都是隔好几个小时才回复。时差么,他能理解,也能理解吴悔的冷淡,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你先找个酒店住吧,明天我去接你去医院。”李关眠说完后竟有种自己成为了哥哥的错觉,哪怕他并没打算和吴悔相认。干净地挂了电话,肩膀上突然落了只手,魏春煊喝完酒出来,半搂着他的肩膀,顺势抽走手机,长按了关机键。 “谁要去医院?”魏春煊皱眉问。 “还是我那个朋友。” “……”那就应该不是魏容星吧?魏春煊不想那么多了,和李关眠一起去休息室,技师进来按摩,很快地,两个人都先后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 李关眠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梦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李斯特,没有肖邦和舒曼,巴赫也已经走远。梦不见刘予娟在哭,她的脚也没有腐r_ou_,布娃娃完好如初,所到之处皆是软白的、如棉花一样的云,直到天边现出一点点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休息室中。 他想看一眼几点了,发现手机已经关机,开机,一瞬间进来许多条消息,有短信的,有微信的,仿佛要把手机塞满。来电提醒大多是王姨打来的,突然地,李关眠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他的手无意识地在颤,给王姨拨了回去。 平日里觉得可爱的彩铃在此时异常聒噪,终于,电话被接通,王姨的声音传出,她缓缓道:“小李啊,来医院吧。” “你连你妈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存稿新文所以这边的进度缓慢,鞠躬! 再说明一下哈!这篇文一开始的设定就是受有绝症,没几年可活,这是不会改的。 第15章 15 李关眠没发出声音,心往下沉,奔出房间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换衣服。跑回去换,过程中惊动魏春煊,事实上这个时间他也该醒了。 按摩驱散疲惫,醒来后又要投入十分ji,ng神去工作,魏春煊看李关眠这么急,问他:“做什么去?” “我、去趟医院。”李关眠不想多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动作越来越慌,穿裤子时怎么也套不进去,险些摔倒。 魏春煊:“我让tryna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打车。”李关眠终于穿好衣裤,急匆匆往外走。 “手机。” “啊?哦哦哦!”他回头看见自己手机放在凳子上,拿起就跑了。 魏春煊想了想,找到手机打出了今天第一通电话。 医院内,王姨眼圈通红,她照顾刘予娟时间不长,纵然没有过多感情,流泪是自然反应。 “好好地一个人,怎么说想不开就想不开了呢。”王姨说着又淌下泪,靠着墙摇头。 刘予娟的死惊动整个医院,刚进医院大门,李关眠就听到有人讨论,住院部有病人跳了楼。 一开始他抱有侥幸心理,直到看见尸体才认清事实。刘予娟从二十层一跃而下,摔在了草坪之前,血流满地。 接下来就是处理身后事,一大堆麻烦,李关眠还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没经验。当初父亲过世,还是刘予娟和邻居帮忙料理的,那几天浑浑噩噩,外界情况一概不知,只用在恰当时刻哭就可以。现在要靠他一个人了,好些人过来问话,又让他签这签那,王姨坐靠在墙角无法帮忙,李关眠感到自己极为镇定。世界嘈杂得像菜市场,他提着蔬菜看行人往来,等在摊子前问价钱的妈妈回来找他。天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路灯亮了起来,各摊前的白炽灯泡吸引着苍蝇蚊虫,他开始慌张,妈妈走丢了。 也或者是故意把他扔到这的。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肋骨疼,连着的r_ou_也疼,铺天盖地的不真实感将他吞没,如果是梦就好了,噩梦最令人喜悦的地方是总会有醒来的时候,而生活是你以为自己醒来了,其实还在噩梦之中。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关眠抬头,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tryna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她的口红颜色不再鲜艳,好像只薄薄抹了层唇膏,她靠近李关眠,抿了抿唇,第一次现出有些无措的神情。这让李关眠意识到她不仅仅是时刻保持运转的工作机器,先前她表现出的周到客气也并非只是做做样子。 当然也许是环境使然,在这种时候收到的善意会被无限放大,一句再平凡不过的问候都能软化心理防线。 tryna说:“关眠,节哀顺变。” 有了tryna之后,一切都井井有条,不慌不忙,而他这个亲生儿子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一样。 直到中午,李关眠终于清醒过来,他说,“不设灵堂,她说,要和我父亲一起葬在海里。” 李关眠的手机响了。 吴悔在那边说:“你不会又在吃饭吧?” 李关眠沉默一阵,“没有。” “在哪儿呢?过来找我,顺便给我带盒烟上来,咱们一会儿去好好喝点。” 李关眠语气平静。 “你妈死了。” 吴悔:“c,ao,不去就不去,骂什么人?” “我在殡仪馆等你。”李关眠说完挂了电话,上微信给他发了定位。 一个小时后,李关眠在台阶上接吴悔。男孩儿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问,“李关眠?” 吴悔比李关眠高很多,站在台阶上能与他平视,他的五官像刘予娟,甚至可以称得上柔美,左耳下有一串纹身,延伸至领口边缘,隐没不见。 李关眠“嗯”了一声。 吴悔立即问:“怎么死的?” “……” “啊?我问你怎么死的?” “跳楼。” 一场追悼会散了,人们陆续走下台阶,吴悔拽着李关眠的衣服,把他从台阶上拽了下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天旋地转,嗡地一声,李关眠被打倒在地,吴悔并没有罢休,他又被提了起来,隐约间听见吴悔说,“你就这么照顾她的?是不是你逼得她跳楼?” 李关眠无力反抗,也没资格反抗,他沉默着,迎接下一轮有可能的拳打脚踢。旁边人聚在一起,有人出声劝架,这时tryna带人跑了下来,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一左一右制住了吴悔。 “没事吧?”tryna把李关眠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脸上的土,“这什么人?”她看着一旁躁动的吴悔,皱着眉,打算拿出手机报警。 “没事。”李关眠按住tryna的手,“他,是我弟弟。” tryna挑眉,兄弟有矛盾,争吵、打架也是常事,但像李关眠这种白白挨打的就比较惨了。一眼看不到就要出事,trynac,ao着当妈的心,轻叹了口气,扶着李关眠上去。 “放开我,我不打他了放开我!”吴悔吵着要去看自己妈,到最后还是见了一面。 他没李关眠淡定,跪在地上哭了一通,随后又打电话通知父亲。从这个时候起,他将李关眠列为怀疑目标,觉得刘予娟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李关眠没空理会他。 刘予娟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由此引发了兄弟的又一场矛盾。吴悔坚持要把刘予娟带回家里,李关眠不想和他争辩,说好。吴悔又问,是不是他逼死了人。 不然她那么年轻,截了肢还可以安义肢,病只要控制住了就还能活很久,为什么会想到自杀。 李关眠越不理他,他越觉得这是心虚的表现,发誓要和他没完。 “没完就没完吧。”李关眠疲惫地说,“我走了。” “你还说你不是心虚!”吴悔抓着他,瞥到他身后类似保镖的人,又松开了手。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和李关眠是什么关系,总之不像是朋友。 这个与他素未谋面的哥哥处处透着诡异,兄弟生来第一次相见竟然是在殡仪馆,这一天是吴悔度过的最糟糕的一天没有之一,他咬了咬牙,“我不会就这样放过杀人凶手的!” 李关眠被tryna送回公寓,家里没人。 “你的脸要不要……”tryna还有些担心,李关眠的脸肿了起来。 “我能自己处理……谢谢。”李关眠打算改天再好好谢谢tryna,今天他太累了。 tryna走后,他边脱衣服边去洗澡,热水浇到身上,只有在充满水声的世界中才能静下来思考,他伸手将头发全部捋到脑后,露出光洁额头,仰着头任水浇在脸上,泪水全被水冲了下去。他听到呜咽的哭声发自身体,他站得笔直,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整个地球在此时炸掉,他想,也许他会轻松许多。 他没听见外面的声音,连浴室门被打开也不知道。 魏春煊打开门就看见了这样一幕:李关眠光着身子蹲在地上,双臂抱紧自己,水浇在他头顶,肩膀一耸一耸,人却没有动。魏春煊还穿着正装,他踩在积满水的瓷砖上,把李关眠从地上捞了起来,随后就看见了他shi漉漉的眼睛。明明已经离开了水,为什么这张脸还是shi的。 魏春煊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勉强把李关眠擦干,裹上毛毯,直接抱到了床上。李关眠被裹得严严实实,有种自己是侍寝妃嫔的错觉,他不想哭,嫌丢脸,止不住。 看见他嘴角裂了,被打的情况tryna也跟自己如实汇报了,魏春煊翻出药箱,在有擦伤的地方上了药,拿出毛巾包了个冰袋,回来给他冷敷。 李关眠哭了不知多久,现在头疼得要死,想让魏春煊别动了,也没力气阻止。随着时间推移,他更加不安,从毯子中滚了出来,随后扯上来遮上自己的身体。 “我自己能行。”李关眠鼻音稍重,伤风了。 冰袋也化了很多水,魏春煊去拧干毛巾,回来把它放进李关眠手里。 他拨了拨李关眠的shi发,“先把头发吹干。” “我该让你接电话的,昨天。”魏春煊想起昨天李关眠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谁能知道原来是他妈妈出了事。 李关眠摇着头,“这不怪你……” “如果你手机开机的话,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魏春煊伸手按着李关眠的后颈,刚才他用吹风机吹了那里一会儿,听家里阿姨说吹头发时顺便吹这可以预防感冒,对身体好。 李关眠不想提这件事了,而魏春煊一提,他更忍不住,他将头埋进被子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不怪你,都是因为我。” 刘予娟是很骄傲的人,好强,也爱面子。要不是他说了那种话,她怎么可能在没见到吴悔的时候就跳楼自杀呢。李关眠后悔死了,更恨自己混账,就像他当初所预料到的那样,他把钱的来源告诉刘予娟后并没有开心,反而有种不祥预感,现在一切都成真了,开心吧!满足了吧!可以报复她了!告诉她自己本来是没钱的,卖身帮她治病,让她后悔,让她得到报应,让她为当初抛弃自己儿子付出代价,而现在呢? 她是死了,死得凄惨无比,摔得不成样子,终于尝到了报应,李关眠也跟着摔了下来,他的灵魂四分五裂,用世间再好的胶水也无法粘合,有一道声音在哈哈大笑,有人痛哭,有人缅怀死者,有人正在死去的路上。 “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李关眠抓住被子的一角,边哭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到后来根本分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哭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听不见了。 魏春煊擦去李关眠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脱掉衣服,上床睡到李关眠身边,将他抱在了怀里。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轻轻拍李关眠的背安慰着,心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6节 第16章 16 到了半夜,李关眠根本没办法睡,踮着脚溜到了露台。路过钢琴时他还在想,他不弹琴了,没意义的。 人生没意义的事情又岂止是这些,仿佛他一生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沉浸在一种特定情绪中的人跳不出来,如果过些日子再回头看,李关眠相信他会觉得自己是傻子,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可是……没办法啊。 积压多年的怨怒之气化成实体,成了推刘予娟跳楼的一只手,他为什么非要争那口气呢!再多的话没办法对人说,没人知道,更没人理解,李关眠坐在藤椅上抱着腿哭了一会儿,再往后眼泪流不下来了,半张着嘴从喉咙里挤出气声。 要振作,要做一个成熟的人,因为身边就有魏春煊在,难以控制地拿他作比较。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吧,也许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能平静地接受每个人的离开。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要这么大啊。 有人靠近,李关眠抬头,突然又有种懊恼。为什么他没有独处的时间,能让他好好哭一场呢。客厅灯亮了,魏春煊抱了个薄毯过来,盖在李关眠身上,回身,不一会又拿着水壶回来,给李关眠和自己各自倒了热水。他坐在圆桌对面,望着外面城市夜景和远处的灯光,这气氛正适合抽烟,可这与他养生理念发生冲突,他也只能端起水杯,说:“猜你也睡不着。” 哭的时候被人发现,还是两次,李关眠没脸了,胡乱擦了擦脸,告诉自己想些开心的事。这一想更不要紧,他发现自己就没遇见过什么开心事,还是看看眼前的魏春煊吧。 缓了会儿,李关眠能说话了,他大着胆子问:“如果您有亲人……抱歉,我是说如果您……”他无法组织语言,又恨自己怎么开了头,悻悻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每个人都会在特定的时候离开。”魏春煊说,“我能理解人因此而产生的悲伤,但不希望这种情绪停留一天以上。” “你不会难过吗?” “我不做无意义的事,无法解决问题。” 李关眠有些懂魏春煊的思维,事实上他也想过要成为那样一个人,可是事实告诉他,他还差得很远。 “可是为什么要解决问题呢?”李关眠前半生的牢s_ao都快在这一晚发完了,他恼道:“遇到问题就解决,不累吗?” 魏春煊口吻随意:“人生如此,虽然我们知道输出的只有死亡,乐趣在于寻找最优算法。” 每个人都懂得太多人生道理,真正能活学活用的却不多,所以部分人成功了,部分人还在成功的路上,大多数人碌碌无为,李关眠觉得自己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他产生了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就像他对面的魏春煊,他们明明离得这么近,更近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距离,然而呢,人们穿上衣服之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李关眠无话可说,说出的任何话都只有受鄙视的份,但他知道魏春煊不会鄙视他,只会用包容的目光看待他,无理取闹也好,放弃自己也罢,这些从不会撼动魏春煊分毫。 他要自己解决,他可以的。 突然间又咳嗽起来,这声音李关眠听过很多次了,y暗的房间里充斥烟味儿,声音苍老的男人让他出去买烟丝,而没过几年男人就死了。 人们走向自己的坟墓,一路上有人辛苦有人安逸,走到目的地后躺下就好,闭上眼睛睡觉,世界失去声音。 “别感冒。”魏春煊看着不停咳嗽的李关眠说,“病了就去医院看看。” 李关眠点点头,“我想睡了。” 李关眠能吃能睡,三天后一称体重,还轻了三斤。这些天他手机没开机,充上电重新打开手机,看吴悔给自己发了无数条消息。 最后一句是“我们谈谈”。 李关眠冷漠地看着他头像,回了句好。 地点是公寓附近的咖啡厅,几天没见,吴悔胡子未刮,头发乱糟糟的,沧桑了不少,不见少年气。他在李关眠对面坐下,环顾四周,笑了声,“你这地方选得挺优雅啊,挣不少钱吧?” 李关眠见他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不然事情永远没完,他忽略吴悔的嘲讽,把刘予娟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心中有愧,他也承认了,“是我之前和她吵架,她才想不开的,但我绝对……绝对没有要她轻生的意思,你也可以怨我,不过这改变不了任何。” 吴悔手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他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么冷血?还能这样平静地说这些话,我当然知道,当然他妈的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但你就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李关眠看着他的目光冷淡下来,他问,“你呢?” “我……” 吴悔咬牙,“我和她怎么样,你根本不知道。” “想到了。”李关眠不觉得吴悔的反应不正常,想来应该有苦衷,他知道刘予娟什么样,自己和他相处了几年,尚且都受不了她的性格,吴悔可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可他们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关眠不在乎了。 吴悔知道自己没资格指责李关眠,可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又气不打一出来。吴悔接受不了,现在还没办法认清事实,妈妈死了,这些年与他发生了无数争吵的人就这样跳了楼,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我是恨过她。”吴悔望着头顶的吊灯,声音也平静下来。 从小与母亲生活,偶尔才会看到父亲,他一直以为父亲很忙,直到很久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是私生子,刘予娟是小三。这些年,他和刘予娟吵过无数次,吵完后又要抱在一起哭。虽然刘予娟让他回到父亲身边,他都会在半夜偷偷跑出去找她,不想把她一个人留下。随后又是无止休的争吵,矛盾彻底爆发的时候,他出国,要与刘予娟断绝关系,说再也不理她。 “后来我听老头子说她走了,回去找以前的丈夫去了。”吴悔盯着李关眠,要从他脸上盯出些什么似的,他冷笑了几声,“我怎么想,我该怎么想,是她抛弃我的。” 这几年他在国外过得很好,有喜欢他的表姑照顾,他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长大的一天,不是没后悔过,而少年的自尊心又让他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最伤人的话会对亲人说,哪怕说完会后悔,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是割舍不断。 “我想过毕业之后去找她,当面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能把我扔在这不管,如果想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我说什么都会把她接来。”吴悔说话东一句西一句,颠三倒四的,有时李关眠也听不懂。 “可她还是走了,就这样回了老家。” 李关眠至少听懂了一件事,刘予娟在吴悔出国后就回来了,也没主动联系他。 “你有没有问过你那个父亲,当初是怎么回事。”李关眠问。 吴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放在桌上的拳头攥得死紧,好像突然间被点破了,他说:“有可能,老头子后来就不喜欢她了,他也一直不让我见她……可我、可我……” “可你因为意气用事,也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点,不去想是不是你父亲从中作梗,让你们两个断了联系。她没地方去,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生了个儿子,就回来找了我。她在病床上总是喊你的名字,发了疯一样让我联系你,而你呢?”李关眠轻轻地反问。 “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她身边有你照顾,我没想回去,但我说了要给你钱啊,我不想让她欠你们的,再说……忙完了学校那边我也回来了……” “我回来了啊!” 吴悔捶在桌子上,声音也猛地提高了许多,吓到了旁边的服务生。而他丝毫不觉,继续发泄:“我回来后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没看见她,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她就死了!你为什么要和她吵架啊!你不知道她脑子不好吗!她的思维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李关眠看着他说:“这些话你也可以问自己。” 服务生终于鼓起勇气过来提醒他们小点声,说完后,吴悔就趴在桌子哭了。 “……” “……” 李关眠无奈拿出手机:“知道了,买单吧。” 十分钟后,李关眠看着蹲在马路边抱头痛哭的吴悔,面无表情。 二十分钟后,吴悔哭够了,抱着李关眠说:“我没地方住了,你带我回家吧。” 李关眠:“……我那边不方便。” 吴悔哭着指责:“我看见了,你现在火了,是钢琴男神,住的地方又大,你不能不管我。” 李关眠:“……真的不方便。” 吴悔:“可我没地方去了,我不想回去念书了,我爸那,又不让我带我妈回去,我也不会再回去了,我真的不知道住在哪。” 路人纷纷侧目,用各色眼神盯着李关眠看,李关眠肯定不能让吴悔住公寓,末了他说:“你要是真不打算上学,就在这租房。” 吴悔听完,又哭了一场。 见完吴悔,也没能减少李关眠的罪恶感,他经常做噩梦。 魏春煊又忙了起来,去各地考察、参加会议、偶尔才能看到他消息。晚上李关眠把床头灯打开,一夜不关,灯旁边放着水,咳嗽的严重时要喝止咳药,虽然也没能好转,再不好就去医院看看,李关眠想着,又这样过了一周时间。 tryna打来电话询问他身体情况,叮嘱他,不舒服就要去医院,她去接。 李关眠不怎么咳了,近来也没抽烟,只有肋骨偶尔作痛,谢绝tryna好意,问她可不可以今天就直播。 近年网络红人胜似昙花,热度维持那么几天,之后杳无声息。 李关眠在平台和微博上请假时明显感受到了热度降低,已经过了最红火的时段,但他拿的是魏春煊给的钱,打赏多少,听天由命而已。tryna还是希望他注意身体,话也不好说得太明显,只是道:“你现在是不用跟着平台走的,一切随你心意。” 李关眠:“那就晚上八点吧。” 他这边发了话,下午网站宣传图就已经做好了,上面写“盐系小哥哥在线弹琴”,八点没到,直播间进了一千多观众。 八点准时,直播间多了画面,李关眠的脸占据了大半屏幕。 弹幕迅速刷过。 李关眠调整好角度,走到琴凳前坐下,手指放上琴键,《steve&039;s the》的前奏缓缓响了起来。 第17章 17 也许直播间的观众没有注意到,李关眠弹的第一首曲子和最后一首是一样的。 最后李关眠对着镜头说:“对不起大家,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直播了。” 弹幕反应强烈,大多数人发着问号,不明就里。 看着满屏幕问号,李关眠无法解释清楚,只能再次道歉。 “不是身体原因。”李关眠继续道:“也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算了,官方语言我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今天突然发现我不喜欢这样。” 不想弹钢琴给陌生人听,不想把钢琴作为赚钱工具,也不想每日坐在琴凳上直播,以此取悦某些人挑剔的耳朵。依靠一张脸吸引粉丝,众人为皮囊而来,却不知这里面包裹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对不起。”李关眠说完后将直播间关闭,走到露台上坐着。城市灯火璀璨,星星挂在夜空,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李关眠想不开,但他知道越这样越没办法认清自己。 他想找个远离所有人的地方静一静。 tryna的电话在意料之中,那边的语气依旧如常,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在直播间说那些话。 李关眠:“我不想再播了。” “嗯……这件事老板知道吗?” “不知道。”李关眠说:“我是说你的问题,我不知道。” “好吧。”电话中听不出tryna的情绪,她只是道:“后续安抚粉丝情绪的事情我来处理,我还是会等你这边的消息,再见。” 李关眠只是想到要离开,身体就自己做主行动起来了。当他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钢琴的话……可以明天再过来处理,总之今晚他是不想再留在这里。宿舍门早已关了,不要紧,还有宾馆可以睡。他提着行李站在门口,把全部的灯都关掉,走出房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深深的、绝望的、不可见人的、昭然若揭的、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关上门,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他住酒店,本以为换了地方睡不习惯,也可能是托枕头和床的福,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遥远的铃声越来越近,他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机屏亮了。 是魏春煊的电话。 凌晨两点。 李关眠想了想,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要单方面毁约,第一次提出时,糊里糊涂地就被魏春煊给驳回了,而现在不同,从他打包行李的速度上看,决心并不小。 “又要走吗?”魏春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他太累了,好像没什么放松方式,每天都是工作,可能这样的人才被称为优秀,李关眠可以理解。 “……嗯。”李关眠说:“我也可以把钱还你。” 一部分钱花光了,但却没有在这尘世间消失,只是不属于他了。这样想,李关眠竟然从中得到一丝很诡异的安慰,好像在大多数时间里钱都比人要牢固许多。 难怪有人宁愿要钱也不肯爱人。 须臾间想清楚一件小困扰,李关眠发现自己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他想好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如果魏春煊问起,他可以实话实说,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他当初答应魏春煊的条件,不全是看在钱的份上,他想过,他卑劣地想着要出卖身体、出卖灵魂,做着和刘予娟当年类似的选择,也许是报复,也可能是什么其他别的原因,他是那么做了,以此换取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而当他迈出第一步时,就已经再也找不到后退的方向。 于是他想算了,换条路吧,路的尽头开满了花,欢送着他调转方向。 而魏春煊却只是沉默,又过了会儿,那边传出了他的回应。 “不用,你并不欠我什么,如果……”顿了顿,魏春煊的轻笑声传来,“算了,我不喜欢这个词,相信你也是这样。” “是。” 李关眠又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共同点。 虽然这并不能使他们的距离拉近。 “祝你好运。”魏春煊最后的四个字,说完,他挂断电话。 悠长的、悠长的一口气吐出,李关眠睡意全无。他成功了,成功地从魏春煊身边离开,他知道这还不算晚。 夜太安静了,能听见人难过的声音。 生活是否已经回归正轨,李关眠难以分辨。白天他到魏春煊公寓,让人把钢琴拉走,没能见到他人影,公寓里一切没有不同,他将钥匙放在玄关处。 回学校,住在宿舍,顾今对他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还没到晚上就提议两个人出去喝一顿。 喝酒抽烟必不能少,烟熏火燎,大排档里吃烧烤,好像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老实说我他妈还真有点不适应!”顾今酒意上头,脸通红,与李关眠勾肩搭背,说道:“我一个人住也挺好,但你相信,只要你回来了,我马上就能适应过来,什么是哥们儿,这就是!” 顾今说话颠三倒四,不成句子,李关眠有些能听懂,他笑了笑,又点了根烟,好像一切都没变。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要走了,真的,哥们儿我懂,我懂。”顾今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胸口,烟灰伴着火星往下掉,直接掉在裤裆上,“卧槽。”他手忙脚乱拍了拍,烟也掉到地上。急忙拿脚踩灭,地上的酒瓶东倒西歪。 “喝多了,真的多了。”顾今晃了晃头,不清醒,看李关眠都有些重影,他用手指着太阳x,ue,“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李关眠提醒:“你说你知道……” “别说话,我自己想。”顾今打断,皱眉尽力回想,随后一拍李关眠肩膀,力气没控制住,差点给他拍桌子底下。兄弟二人搂成团,顾今笑完后继续说:“就之前魏容星那小子不是住我们寝室吗,我他妈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搬走了,原来就是因为这家伙。妈的我一想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些建议,我就不是人啊!我那不是把我兄弟往火坑里推吗?” 顾今大着舌头忏悔,李关眠说:“不是因为这个。” “别说了,我懂的!”顾今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他又安慰李关眠,“没事儿,现在魏容星已经好久不回寝室住了,我也保证不跟他说,他也不能知道你回来。” 李关眠:“我看也未必。” “嘁!”顾今甩了下胳膊,看李关眠吐出一口烟,自己也又点了根,“怎么可能呢,他小灵通咋的?” 消息灵不灵通先不说,李关眠他们坐的地方就是大学附近的烧烤一条街,到了晚上,各式灯串一通电,家家门口坐满人。 碰见几个认识的同学,再正常不过。 李关眠说话时正好是看见了几个女生,她们站在原地环顾,似乎在讨论吃什么,而旁边就站着魏容星。 好像好久没见,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魏容星剪了头发,有路过的人也都多看他几眼。 两个人对望了几秒钟,李关眠听见魏容星说,“就这吧。”随后朝他旁边的空桌走了过来。 顾今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内心万马奔腾,扭头问李关眠,“咱走吗?” 吃还没吃完,叫老板娘把冷掉的串拿去热,李关眠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还能吃碗麻辣烫。”他说。 “旁边那个男生有点眼熟。”女生们低声交谈,用眼神传达讯息,又突然一起笑起来。魏容星全程处于状况外,他选了个有利位置,一动不动就能看见李关眠。 “阿星你认识那边的人?”他旁边有女生问。 魏容星:“认识啊。” “谁?” “学长。”他说,“但不熟。” “好像有点印象,就是想不起来了。” 其中一个女生拿出了手机,“等等,该不会是我收藏过的那个人吧!”她收藏的微博中有个视频,小哥哥安静地坐在那弹钢琴,因为长得不错,不少人喜欢。 她们就此讨论起来,魏容星没怎么听。 他想,这个时候李关眠不是应该在自己小叔那么,怎么又回来借酒消愁了? 想再多也不如自己去问。 他晚上要回寝室住。 第18章 18 晚上,李关眠和顾今回寝室。 顾今在卫生间洗漱时,门就被推开了。 魏容星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也没看李关眠,爬上自己的床,收拾了一下。 李关眠也没说话,即便想打招呼也不知道说什么,这种奇怪的气氛直到顾今从卫生间出来才被打破。 “你回来干什么来了?”顾今警惕地问。 魏容星笑了笑:“这话说的,怎么我的寝室我还不能回来住了啊。” 顾今:“我警告你别打什么主意,我可盯着你呢。” 魏容星:“哦。” 大约五分钟后,顾今上床睡了过去。 寝室里响起魏容星的一声轻笑。 李关眠去卫生间洗漱,门还没关上,魏容星就挤了进来,李关眠要往外走,“你先。”喝了酒也同样谦让。 魏容星如小山挡在门口,不让他走,虽然卫生间里没什么异味……可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关眠无奈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吗?” “回来了?”魏容星歪着头打量他,语气轻松,“我叔叔那待不下去了吗?你知道他同学回来了吧,叫什么来着,对,叶继禾,知道他是谁吗?我小叔当年最喜欢的人。” 李关眠平静道:“和我无关。” 魏容星胸膛起伏明显,似乎在爆发边缘,其实根本不需要语言的堆叠,当他看见李关眠时一股怒气就充斥整个胸口。可他不想把怒气撒在李关眠身上,这样只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化。 虽然现在也没有好多少。 被堵在卫生间里出不去,外面顾今还在睡,李关眠不想把他吵醒。他料到了,自己会受到嘲讽,奚落,这是他应得的。听到叶继禾的名字,李关眠也并不惊讶,或许是第六感作祟,总感觉魏春煊和叶继禾是相配的,更何况他们同样优秀,在同样的事业上也有那么多话可以聊。人在神面前渺小如蝼蚁,在生命面前无力反抗,李关眠不想与他们作比较,知道这些都没结果。 现在他只希望魏容星别咆哮起来就好。 魏容星看着他的眼睛,半天才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李关眠顿时觉察到情况不妙,他慌乱望过去,魏容星眼眶都红了,却仍旧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呢!转头就和我小叔勾搭到了一起,我是没有他好,没有他厉害,哪都没有他好,但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我,我都想不通,也不知道你这样是为什么,哪怕你只是把我当朋友,也不至于骗我,我就那么不值得让你相信吗?我真他妈是贱的!”魏容星一边说,一边骂,说到后来,眼泪都蓄了几滴,挣扎着不肯落下。 李关眠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细密的河流缓缓流入心脏,而他又下意识质疑一切,半天后又只能嘲笑自己活该。 “外面说。” 宿舍顶楼有个属于李关眠的秘密基地,他常在那里抽烟,那里有扇窄小的窗户,蹲下来才能看到外面。两个人就坐在地上,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两粒火光。 “可能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李关眠分析道,“就在你刚才那么真情实感说了一堆话之后,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说着玩,你看,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听这些话,你本来可以有其他更好的倾诉对象,除了我。” “……别提刚才。”魏容星羞愧地说,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又鼓足勇气,咬了咬牙道:“我他妈刚才说的就是真的!你敢不信?” 李关眠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酒ji,ng尚未麻痹身体,是今晚太安静,让人听到心声。他说道:“不信。” “为什么?” 李关眠说道:“因为我发现,世间万物,只有人心最难长久。” 这对魏容星来说有些深奥了。 李关眠道:“喜欢的也会变成不喜欢,讨厌的也没那么讨厌,时间是公敌,让人变老,消亡,任何东西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昨天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还会喜欢你,你呢?”魏容星仿佛拿错了苦情女主的剧本,苦兮兮的表白后,突然想通了。 “我他妈知道你这像谁了!c,ao他妈的!我就说这些话这么他妈耳熟!”魏容星愤怒地骂道:“我在魏春煊那也听过这种类似的逼话,什么时间把一切都设定好,人们只是按照流程把它走完,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全都不值一提,只有自己是第一位的。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样,把人的感情当成狗屁,你找他就是看上了他的钱?我也有啊!为什么不找我!我没他帅没他年轻吗?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身体还行吗!” 在造谣小叔某方面功能有问题这一事上,魏容星永远是专业的,且乐此不疲。 但他是真的很怀疑魏春煊没办法满足情人,不然之前怎么还有劈腿的呢。 “……”李关眠轻叹了口气,“我是看上了钱,坑人,也不能从熟人那下手,你说是不是?” “不是啊。”魏容星说:“你来坑我,我愿意让你坑,来多坑几下,随便坑。你还要钱吗?你妈病怎么样了?我小叔大吗?” 李关眠:“……” 魏容星:“……” 不是,魏容星现在要疯了,两个小人吵架,一个说李关眠都回来了,赶紧把他哄回来再续前缘啊,另一个骂他是傻逼,凭什么当接盘侠,看样子他们都睡过多少次了!啊曾经那洁白无瑕的学长一去不回,就这样被弄脏了。 “我是说……”魏容星试图挽救:“你真的就因为钱?” “是。” “不信。” “那我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李关眠再次无奈笑了下,“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那你对我的ji,ng神造成那么大伤害怎么算?”魏容星说:“我为了你不惜和魏春煊决裂,现在还没和他说过话,你玩弄我感情,浪费我时间,然后就轻飘飘说一句‘不信’,否认我所有所有的努力和对你的好,你拿我当肥牛涮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李关眠像对待无理取闹的晚辈,说:“你也别想有什么赔偿了,我不是人行吗。” 魏容星又气又想哭,“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 李关眠一声冷笑,“呵,被你看穿了。” 黑暗可以掩饰暗藏的危机,掩饰那些卑劣的欲望,掩饰心中汩汩流出的腐烂的海煌磕ㄉ献锒裱丈寥胪坏降椎墓帝帧n喝菪侵讣涞幕鸸庀穑乱幻耄餮该偷仄说嚼罟孛呱砩希阉浪赖匮乖诘厣稀? 李关眠猛地受撞,骨头跟着疼,而魏容星正发泄一般啃咬他的嘴唇,随后更是把舌头都伸了进来,肺里空气被挤压,前胸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唔……” 身下的人开始呻吟,一开始魏容星还以为他吻技高超,瞬间征服了对方,谁知道越听越不对劲,他放开李关眠,辨认出那是在忍受痛苦的声音。 “怎么了撞着了?”魏容星紧张问道,“撞到哪儿了?” 疼到冷汗直流,五脏六腑搅在一起似的,还有些想吐。李关眠侧躺蜷缩起来,又舒展开呈仰躺姿势,动作换了个遍,魏容星借着窗口透进的月光,看得都快急死了,抓着李关眠的手问:“你怎么了啊别吓我。” “没事。”李关眠咬牙说:“我、一会儿、就好。”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魏容星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下一秒又在骂自己乱想什么。 可是那念头一旦生出便不由控制,长了脚随风而行,连他自己也抓不住。 魏容星过分冷静地问:“你生病了?是吗?” 第19章 19 “没有。”疼痛不再明显,也或者说是适应了这种痛,李关眠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语气冷淡下来,他说:“以后别这样做,我也并非一点脾气没有。” 魏容星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自动忽略了他的话,“你真没事?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你刚才突然过来,我骨头硌到地上了。” “是吗?”黑暗中看不清脸色,魏容星决定回走廊再说。 这个时间,还有学生在走廊行走,两个人站在寝室门口,魏容星紧盯着李关眠的脸问:“那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硌得疼。” “明天和我去医院。”魏容星决定不和他纠缠。 李关眠神色微变,他说:“我不想去。” 魏容星:“反对无效。” “……我妈……她……过世了。”李关眠缓慢说出事实,以此打消魏容星的疑虑,“我心情不太好,不是生理上的问题。” 魏容星:“!!!” “学长……”他又叫李关眠的名字,眼神可怜兮兮,如同变得温顺的小兽,想抱抱李关眠,也想被他抱抱。 “没什么,聚散终有时,每个人都会在特定的时间离开。”李关眠说着,走向寝室门,用行动结束这场不愉快的交谈。 魏容星突然道:“让我照顾你吧!” 有同学路过,震惊地看着他们二人,步履匆匆走远。 魏容星毫不在意他人目光,此时唯有眼前人。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7节 长久的沉默后,李关眠转身,推开门说,“我不需要照顾。”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魏容星追着他问。 李关眠决定不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各自上了床,魏容星目光就没从李关眠身上移开过,当人处于单恋状态中是难以自拔的,也许当这一阶段过去了,再回头看会骂自己傻逼,可当局者迷这四个字是逃不脱的魔咒,魏容星心痛不能自已。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一声质问,恍若晴天霹雳,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而来,把人裹挟于其中不能脱身。喜欢?一开始还谈不上,只是崇敬与欣赏,可当时间一长,李关眠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只想要逃,好像逃离了魏春煊就能回归正常生活。魏春煊有他的朋友圈子,有他的事业,他们的差距岂止是万里,对李关眠来说那等同于凡人与神,魏春煊不动感情,感情也动不了他分毫,他是很好的人,根本没有弱点。 在越陷越深之前离开是李关眠能想到的最佳选择,他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就会重新成为平行线,不再拥有任何交点。 …… 校招季,名企进入学校争抢优秀应届生,招聘会持续两天,趁着魏容星不在,李关眠和顾今打印了简历,一起去找合适的实习机会。顾今采用广撒网的模式,一边走一边投。再往前走,李关眠看到一个熟悉的标识,简笔画勾勒出了台灯模样,这是灵光的logo。 “怎么这么多人……”顾今看着面前的长队无奈了,“投也进不去,算了吧。” 灵光待遇高,要求也高,早有进去的前辈说即便能侥幸去实习,能留下的人少之又少,人家要的都是ai方向的人才,普通本科生进去就算是打下手也会被嫌弃智商不够。 李关眠之前一直研究机器学习,因为专业对口,所以才想过要通过魏春煊进入灵光,而现在显然不可能了,他看着灵光那位眼生的招聘人员,转身迈开脚步。顾今追了上来,自然地揽过李关眠的肩膀,说道:“灵光这辈子也得不到我的人!” 总有其他合适的公司值得投,李关眠关注到最近有个新公司叫拂罗,专注研发家用机器人,可惜这次校招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他走到一边上网搜了下招聘信息,发现确实是在招实习生,只是要自己线上投简历。 校招现场走了两圈,李关眠走累了,打算回去,正好手机响,魏容星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我就回了趟家,这么点时间你去哪儿了呀?” 语气无奈,像对待小祖宗。 李关眠说,“招聘会。” 魏容星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cha手你的工作,更不用说给你安排进去,你先自己找,但是想去哪儿一定要告诉我行吗?” 李关眠笑了笑,魏容星这心思太明显,言外之意还是会帮他找关系。 不想欠他更多,李关眠说:“别这样,不然我可能要回老家了。” 魏容星:“……你去哪我去哪。” “好吧。”李关眠被这种百折不挠的ji,ng神折服,他说道:“我知道了。” “姓魏那小子?”顾今看他放下手机,立即问道。 李关眠点了下头。 “这家伙,一眼看不到你都不行,什么毛病。”顾今说,“要么咱们出去租个房?或者你赶紧找个工作,住员工宿舍算了,离他远远的。” 李关眠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好。” 手机又响,顾今说着有完没完,可这次却是tryna打来的。李关眠咬着牙,挂断了。 一分钟后,电话再次打来,李关眠想,之前直播的问题应该解释清楚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他边往外走边接通,tryna的声音一如既往,她说,“嗨关眠,你现在在学校吗?” 李关眠:“在的,有什么事吗?” tryna:“魏先生在西门等你,还是那辆车。” 心猛地跳了下,李关眠镇定下问:“他有什么事吗?” tryna笑了:“这要你问他才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驾驶位的tryna看了眼后视镜中魏春煊的脸色,摇了摇头,“他没说会不会来。” “十分钟。”魏春煊说。 近日来,魏春煊周边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小芝二代研发顺利,按理说不应让他如此紧张,谁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作为一个助理,tryna自然不会评价老板私生活,即便当他的情绪影响到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车内无比安静,tryna越来越不敢呼吸,她说:“老板,我下去等吧……” 魏春煊叫住了她。 他看着tryna问,“你觉得我不正常了吗?” “没有。”tryna猛地摇头,又笑起来,“怎么会呢?” “我很少做这种事。”魏春煊似是自言自语,“不,是基本没有。” 人生前三十余年顺风顺水,即便偶有挫折,也终会解决。当然,没有一个企业家天生什么都会,焦虑是人向前进步的原因之一。魏春煊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经常住在酒店,有时饭都没时间吃,当他去李关眠那里时竟会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舒适,对……魏春煊找到了原因,李关眠可以稍微缓解他的焦虑,他不能随便放人。 “我做的对吗?”他又问tryna。 tryna刚要说话,魏春煊说,“站在他的角度上回答问题。” “……我不知道。”tryna心想,这明明就是故意为难,她哪敢乱说话,但她想了一下,又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魏春煊话变多,tryna知道这是他在故意找话题,以此打发漫长的等待时间。 “你希望的感情是什么状态?”魏春煊问。 tryna说:“用全部的爱去爱一个人,又能给自己剩下些什么呢?我从来不羡慕那些非你不可、同生共死的爱情传说,在一起时用心经营,分开后各自安好,我没有陪你到老,可是直到我们身死魂灭、回归自然,曾经的爱会一直在人世间,永不散去。” 魏春煊弯起嘴角,“很洒脱的恋爱观。” tryna道:“您不也是吗?而且……我也从您身上学到了很多。”包括时间、人生的意义、对生活的态度,诸如此类。 “道理是这样。”魏春煊想,人们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大家都是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并不容易,漂浮了太久的灵魂同样渴望栖息之地,通常这种渴望会无声无息,不引人注意,而等到它出现的那一天,就成了不可阻挡的情绪,轰轰烈烈地到来。 tryna负责提醒魏春煊时间的存在,她看了表说,“还剩一分钟……” “克己复礼为仁。”魏春煊收回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说了这样一句。 过于克制自身也太不容易了,tryna倒希望魏春煊能别这么累。 “走吧。”时间还没到,魏春煊就让她开车,他想也许自己对李关眠过于残忍,既然人家想走,他就应该克制这一己私欲,放开他。 即便……会有一些不舍,可这很快就能过去。 “老板?”tryna突然叫了一声,她看到校门处出现一个灰色身影,是几日未见的李关眠,他看起来有些忧郁,也更加瘦了,好像随随便便就能被风吹倒似的。 车还是没动,李关眠环顾四周,看到了他们所在,就向这边走来。tryna直接开门下车,朝他快走了两步。 没过多久,车门拉开,李关眠似乎犹豫了会儿,才坐上来。他想让自己放松一些,而心跳暴露情绪。 “有什么事儿吗?”李关眠想一想补充,“魏先生?” 魏春煊侧头看他,觉得他脸色有些憔悴。他抬起手,摸向李关眠的脸说,“你好像又瘦了。” 李关眠向旁边躲了下,还是被他的手指碰到了,他转过脸漫长地呼出一口气,故意笑着说,“是想和我谈体重问题吗?” 魏春煊道:“我想给你一份灵光的offer。” 李关眠想,这可真及时,知道他在找工作,他笑了笑,“条件呢?” 看他这样轻松的问,魏春煊竟然有些不舒服,但好像也没那么艰难,他按既定的设想说,“回到我那里。” “哈哈。”李关眠笑出声,想一想,又继续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想不到你还会来找我,还是拿出了这么‘吸引人’的条件,多好啊,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以为你说完后我就会马上同意,再滚回到你那里去。”李关眠认真地看着魏春煊,看着看着,眼眶有些红,他说,“你和你侄子一样,就是从来不相信我自己可以。” 被否定,被漠视,被随意抛弃,被恶意质疑,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关眠才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些他从未得到过。 “我谢谢您的好意。”李关眠收回情绪,冷静下来说道,“您还是大发慈悲别再来找我了。” 他要打开车门下车,忽听魏春煊问:“你能出现在这,并非全无期待,是吗?” 李关眠说:“可能只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 魏春煊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李关眠:“抱歉,路上务必小心。” 魏春煊:“你这是在咒我吗?我做错了什么?” 李关眠在心里告诉自己,好了,停止,在这停下。他重新组织语言,“我不是来和您吵架的,如果有冒犯之处我十分抱歉,现在我要下车了,可以吗?” 他打开车门,魏春煊顺势握住了他的胳膊,他语气软下来说:“好了,我不该提那个建议,我发现……我比想象中还要不正常。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做个朋友好吗?” 天啊,李关眠不可思议地看着魏春煊,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对付魏容星,他还算能应付,而一旦被魏春煊盯上,就好像时刻处于危机之中。毒蛇伺机而动,一旦发现机会就紧随而上,缠得人再无退路。 所有的绝情的话在魏春煊面前全部失效,什么“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难道没有朋友吗”这类更是说不出口,接下来,魏春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许我可以贡献一点小力量,做带路的人,而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李关眠一半清醒,一半糊涂,他不想再误入歧途,第二次,而魏春煊却用温和的语气告诉他,不,这不是歧途,只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道路,这里没有捷径,没有危机四伏,有的只是从前辈角度上提出的单纯的建议和陪伴,可是这些都可以相信吗? 李关眠说道:“我还是想通过自己来证明……” 魏春煊第一次温和地打断他:“没有人阻拦你这样做,我只是想和你保持联系。当然,不会频繁,不过分亲密。” 漫长的思考后,李关眠再一次认输了,他说:“可以可以,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实在是说不过你,我现在饿了,作为我的朋友,你能放我去吃饭吗?你会的,是吧?”说着他彻底推开车门探出身子,随后被魏春煊拽了回去。 魏春煊说:“我听人说你们食堂的饭很难吃,走吧,带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你这样说话我们食堂师傅同意了吗!李关眠心想,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前路光明,未来无限。 第20章 20 自从上次与魏春煊见面以后,李关眠觉得自己又看开了些。平静对待魏春煊以及他发的微信,好在对方也不是经常找他,这让李关眠觉得很有安全感,有自己的空间。 工作上也有了些许进展。 他将简历投给拂罗公司,第二天接到了hr电话,约他来面试。 面试当天,李关眠特地换了身较正式的衣服,魏容星在旁边盯着看,目光无所忌惮。 “走吧。”等李关眠要走,魏容星就自觉地跟上去,要送他。魏容星知道自己要是问他的意见,他肯定不会让送,干脆就直接一些,这样李关眠才不会忍心拒绝。 对于魏容星的坚持,李关眠十分无奈,他想,等面试结束就和他说清楚——再努力最后一次。 以后就算再也不联系,也比现在这种拉拉扯扯的状态好。 拂罗大厦楼下,魏容星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好,抬头看一整座高楼,笑道,“公司还没怎么盈利,楼倒盖得挺高。” 李关眠搜拂罗的相关新闻时看到了ceo的花边新闻,据说是富二代,心血来潮要搞智能机器人,业内对他并不看好。 其实拂罗招了不少人工智能方面专家,从这一点看,李关眠觉得这ceo确实是想好好做些事情的。 “不用等我了。”李关眠说,“不知道多久,等面试结束我自己回去就好。” 魏容星嘴上答应,心里已经盘算着一会儿去转转。这离灵光不远,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就过去找小叔了,现在…… 哼,杀父……咳咳,对不起,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哇,小婶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他才不会让小叔轻而易举结婚!不会! 李关眠还不知道魏容星在想什么,他下车,走进了拂罗大厦,到前台说自己是来面试。 面试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与他电话联系的hr主管,另一个则是助理——不知道是哪个经理的,简单地谈了几句,主管问:“方便现在笔试吗?我让徐工,就是专门负责你们的给你远程出题。” 李关眠说好。 几分钟后,他坐在了电脑前,忐忑地与徐工通过软件聊上了。 李关眠编程可以,计算机理论知识足够,着重学了惯导算法,应聘算法工程师助理,其实是想好好学点东西。之前见到魏春煊的好友叶继禾时,他心情就很复杂。他与叶继禾相比……不,简直根本无法放一起比,但他后来仔细想过,也许自己到了对方的年纪,可能也会长进许多。还是不能急啊,慢慢来,就像今天这样,不要出错,把自己掌握的做到最好就已经不留遗憾了。 “怎么样?”办公区内,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对电脑前的工程师道。 徐值点了点头,“目前挺稳的,再看看。” “嗯。” 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年轻男人已经出去转了圈,开了会回来,发现徐值还在笔试…… “不行么?”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水平太差,什么也不会。 徐值摇头:“不,虽然有些东西他是不了解,但还挺真诚的,基础也还可以,只要热爱,花时间带一带就能用。” “你决定吧。”男人说。 另一边,李关眠十指翻飞,目光专注,一行字出现在屏幕,“可以了”,徐工说,让他回去等offer。 笔试途中李关眠对自己越来越没信心,他想实在不行去市场部做个销售专员也可以,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被录用。 运气好吗?还是魏容星从中c,ao作了?他胡乱想着。 等他走出大厦,见到魏容星的车还没开走,知道他在附近,只好给他打电话。魏容星听他通过面试,说要好好庆祝一下,直接将车开去餐厅。 看着魏容星吃饭有些急的样子,李关眠很不好意思,“你完全不用等这么久的。” “没等,就是在附近转转。”魏容星说:“这不是早上也没吃饭么,真是饿了,美女,我的炒饭呢?” 服务生过来连声道抱歉,说这就去催,魏容星继续吃,还不忘把自己觉得好吃的推到李关眠面前让他尝尝。 现在不适合说严肃话题,李关眠等他吃完。 二十分钟后。 “饱了?” 看着面前全空的盘子,李关眠问。 魏容星点点头,摸着肚子倒在沙发椅上,“撑,真的,这辈子好像没这么饿过。” “下次按时吃饭就好了。”李关眠笑了下,“现在回学校c,ao场散散步,刚好我有话说。” “好呀。”魏容星眼睛一亮,迅速点头。 而李关眠知道自己要说的必定会让他失望。 选在c,ao场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是为了稳住魏容星心神。李关眠不想做拖泥带水的人了,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魏容星的特殊关爱,两个人并肩走着,李关眠开口道:“我打算出去住了。” 魏容星沉默了会儿,笑了下说:“去哪儿啊?公司周围?我这就去找房子。”他拿出手机,李关眠打断他:“我要一个人住。” “啊。”魏容星:“我知道啊,那也不能住单间吧,找个好一点的公寓,物业好的。” 李关眠就是没那么狠心才能拖到现在,其实用发展的眼光看,早说晚说基本没有差别。 “我自己可以找。”李关眠狠狠心道:“容星,再这样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魏容星已经在看租房信息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口中念叨着,“这个便宜但是通风不好,这个价格可以,电梯容易坏,不行不行……” 李关眠:“容星。” 魏容星关掉手机,将它塞回口袋,走到路边长椅上坐下,李关眠跟去,就站在他对面静静看他。 “因为什么呢?”魏容星也不看李关眠,扭头看远处打篮球的人们,想不通,“到底、他妈的、是、因为个、什么?我没钱吗?不如他?我知道他不是强迫别人的人,你自己同意的,选的,为什么啊?” 想不通,哪怕给他一百八十个脑袋也想不通。 “也不因为什么,是我自己选的,没错,我不知道后悔有没有意义,也不想去谈这个……总之都已经这样,你还是尽快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如果没有他,魏容星现在应该还是快乐的,每天无忧无虑,仿佛什么都不用想。 李关眠曾羡慕这样的人生,而过于羡慕将徒增痛苦,所以很快也放下了。 “真好,你随便说一句,我就能过上自己的生活了?我要我生活里你也在,你能吗?”魏容星情绪激动,可他似乎意识到c,ao场上不适合谈论这个,起身抓着李关眠手腕往边上走:“我们回宿舍说。” 李关眠带他来……就是为了更好解决问题的,怎么能到封闭空间谈话。他站在原地不动:“说完再回去。” “我冷静不了!”魏容星突然甩开他,“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在这说,我就不能声张了,是,我是不能,我自己是无所谓,可我要照顾你感受啊,我……算了算了。”魏容星试图平复心情。 有什么的嘛。 男人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怎么平复也没用,李关眠总能轻易让他失去理智,顿时狂躁不安,现在已经不是他选不选自己的问题了,而是他为什么选了魏春煊,这件事就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魏容星胸口,穿入心脏,怎么也拔不出来。 魏容星在反复质疑中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们两个人,只有伪装得像从前一样才可以,好像这样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事实上并不能。 再没有什么比他知道李关眠住在魏春煊公寓里那件事对他的冲击大了,那一瞬间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不,远远不止于此,这还不值得他那么愤怒。 到了现在,那些情绪还未曾化解,刺还没拔,李关眠又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不可能。 魏容星说:“我这个人讲究有始有终,没有这么就完了的道理。” 李关眠看周围没人路过,应该也听不到他们说话了,他严肃问:“怎么才能算完,你说。” 魏容星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当他看见李关眠的眼睛时,又狠狠唾弃了自己,c,ao,说不出口。 “你陪他睡多久就陪我睡多久。”——这种话要是一说,别说李关眠会拒绝,就算他真的同意了,自己也过不去心里这关。 还是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魏容星从小到大什么想要的没得到过,现在栽了这么大一跟头,确实意难平。 “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说呢?”魏容星把问题抛给了李关眠。 李关眠说:“时间让人忘记一切……” 魏容星:“忘不了。” 李关眠:“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魏容星:“你忘了,我试过,试完发现不行,这不又回来找你来了。”他觉得自己也是令人感动,头戴绿帽,都能选择原谅,甭管以后怎么想,至少现在他还是愿意和李关眠在一起的。 “我和你小叔……”李关眠提到这称呼,也狠狠唾弃了下自己——下意识的,他唾弃完继续说:“还没分开。” 骗人就骗吧,只要让魏容星彻底断了念想,比什么都强。 果真,魏容星立即用满是质疑的目光看向他。 李关眠:“真的。” 魏容星:“……………………” 魏容星沉默了,他无话可说,难怪李关眠看他的目光就像长辈看无理取闹的晚辈,敢情这还是拿他当侄子?他以后可不想管李关眠叫婶! 这时,兜里手机震了起来,李关眠拿出来一看,把证据给魏容星看。 “你看,你小叔电话。” 魏容星立即怒视屏幕上的“魏先生”三个字,恨不得用目光将它烧穿! 李关眠接了电话,恶心事做到底,刻意用温柔声线说:“嗨,怎么了?” 另一边的魏春煊:“……” 两秒钟后,魏春煊说:“你好,我找李关眠。” 李关眠:“……………我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见文案qaq 第21章 21 魏春煊笑了一声,声音透过听筒,传到李关眠耳中。 “怎么突然语气这么……”魏春煊不知道怎么形容,顿了顿才说:“显得你心情很好。” “还好吧。”李关眠咳了咳,恢复了正经语气:“有什么事吗?” 魏春煊:“在校门口,有东西要送给你。” 李关眠:“啊,是什么?” 魏春煊:“你来看就知道了。” 李关眠也很少听魏春煊语气这么温柔,他胡思乱想,该不会是什么宠物,他寝室里可没办法养。 “在学校吗?”魏春煊又问。 李关眠点点头,“在,你现在就到了?” “不急,等你。” “嗯。”李关眠挂断电话,对着魏容星道:“我去校门口一趟。” 魏容星沉着脸:“用我么?” 李关眠把选择权交给他,“你随意。” 其实是很想跟去的,但就算见到魏春煊,也不可能就地打他一顿,于是魏容星闷声闷气地道:“去见吧,快点回来啊。” 李关眠走到校门口,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车旁边站着的tryna,见他走近,tryna露出了笑容,“嗨,关眠。” 仿佛老朋友见面,不必多寒暄,打了招呼,tryna拉开车门,李关眠自觉过去上车,以为魏春煊有话和自己说,没想到他却出来了。他头发梳得整齐,常见的西装革履,也许是刚结束某个会议。在他面前李关眠始终觉得自己有些渺小,好像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对方的高度,下意识退后半步,魏春煊仔细看了看他,说,“又瘦了,你怎么瘦得这样快?我怀疑你根本没有好好吃饭。” “每天吃挺多呢。”来的路上脚步匆忙,李关眠有些累,呼吸仿佛裹挟着刀片和冰粒,他尽力维持常态,对魏春煊笑了下。 魏春煊走到后备箱前说:“你们宿舍应该不限电吧?” 李关眠:“嗯,怎么?” 魏春煊打开后备箱,让李关眠去看,一个半人高的箱子里面躺着一个机器人。 李关眠对她再熟悉不过,之前在万灵直播时,她在页面上随处可见。是小芝,灵光研发的机器人。 “二代升级版。”魏春煊说,“你回去先把它激活。” “这么快就出二代了?!”李关眠震惊。 魏春煊失笑:“其实是定制版,加了些功能,适用于青年男女互相表白。” 李关眠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满脑子还沉浸在魏春煊为什么这么快……不,是灵光为什么这么快这件事上。 那他工作的拂罗怎么办哦! 啥时候才能撵上灵光啊。 “想什么呢?”魏春煊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看tryna一眼,让她先把箱子拿出来,他则拉着李关眠回到车里。 “我那个,我去拂罗了。”李关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口,后来他想,也许是他想让魏春煊知道,他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更好,不用靠任何人,只靠自己。 魏春煊倒不意外,“我上次见过黎阔,他们ceo很年轻,看起来也很踏实。或许会搞出些名堂,毕竟是年轻人。” “嗯……”李关眠说:“我看过拂罗机器人,外形还挺好的,性能也不错,是没有小芝成熟。” “看发展吧。”魏春煊说,“你做算法的?” 李关眠:“嗯。” 魏春煊:“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好。”李关眠说。 魏春煊看着他,竟有一种非常不踏实的感觉,这是很少出现的情况。他想了想说,“如果你需要住的地方,我那有另一套房子,你放心,我不会过去。” “……不用了,谢谢。”李关眠道。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8节 “好吧,你去检查身体了吗?”魏春煊只好继续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嗯,应该有入职体检,这几天就去了。” 魏春煊想抱住他,更想把他带回家好好养起来,怎么能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瘦成这样呢?他认为这是李关眠母亲去世带给他的打击,可是只能靠他自己站起来。或许以后……等李关眠变得更好更优秀,他们可以平等的讨论问题,在这短暂人生中,他与李关眠有了交集,是宇宙ji,ng妙的礼物。 “不抱一下?”魏春煊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一点。 李关眠摇摇头笑着说,“不太好不太好。” 他知道自己是时候下车,“我先走了。”开了车门下去,tryna就把箱子推到了他面前。 原来下面是带滑轮的,李关眠还没关车门,弯腰对魏春煊说:“我宿舍确实放不下,你带回去吧。” 魏春煊却道:“朋友间互赠礼物很正常。” 李关眠:“那我不知道送你什么。” 魏春煊看他:“那你要好好考虑清楚,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满足。” “……”收礼还给自己收出麻烦了? 李关眠关上车门,颇为无奈地看了tryna一眼,tryna笑说:“这个真的是定制版,全球仅此一台,编号324。” 三月二十四,自己生日,李关眠有些疑惑地想,自己何德何能受到如此待遇。 “谢谢你。”他接过了箱子,“也谢谢魏总。” “这个话我是真的带不了。”tryna笑了笑,“他会生气。” “那好吧,我再和他说。”李关眠与tryna道别,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等在那的魏容星。 “礼物收买。”魏容星盯着他推着的箱子,眼里满是嫉妒。 当天,李关眠收到了拂罗的offer,里面要求体检报告。李关眠对医院没有好感,但还是决定了要去。魏容星也没什么事,非要陪他,李关眠觉得自己和他说的话已经全然无效了。 而且魏容星现在又改变了路线,他义正言辞地道:“你不是和我小叔在一起吗?那我作为晚辈当然有必要照顾你了你说是不是?” “………………”李关眠无言以对。 体检的这一天稀松平常,与往日并无差别。只是在李关眠检查到胸部时,医生看了片子,说是有些模糊,问了李关眠几个问题。 李关眠照实回答。 医生皱眉,似乎有些生气,“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咳嗽要拖这么久才来?” 李关眠:“……有时咳有时不咳,我以为是抽烟抽的。” 医生道:“做个ct去吧,你这情况有些不好,做完没事也好放心。” 李关眠还没说话,魏容星就按着他的肩膀道:“听到了没有?医生都让你做了,快跟我去看看。” 第22章 22 李关眠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个月前,他还在想尽早去公司报到,而这一个月的检查,基本可以确诊——他和父亲一样,患了肺癌。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因为李关眠已经开始出现疼痛这样的明显症状,已进入肺癌晚期。但太不真实了,直到李关眠慢慢接受现实,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魏容星却仍旧不敢相信。 他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好,而残酷现实又逼着他站起来,逼着他向前走,他知道李关眠现在只有自己,只能依靠自己,他不能再倒下。每次去病房看李关眠时,他都要调整好自己心理状态,有时会在外面开着水龙头洗脸,默默哭一场再进去。他是想全天陪在李关眠身边的,但他怕自己提前撑不住,于是作罢。 他请的护工是年轻力壮又耐心的小伙子,口碑很好,魏容星不敢声张,怕家里那边知道,于是只用自己的关系联系了美国那边医院,办好了一切手续,今天就要出发。 他去病房接李关眠。 李关眠现在更瘦了,脸颊凹陷,他坐在床上,已经准备好,见到魏容星来,对他笑了下。 “走吧。”魏容星说。 这段时间他学会了隐忍,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用无理取闹来强迫李关眠喜欢他。魏容星的话变得很少,能不说就不说,只会一直看着李关眠。 “我知道现在提谢谢或者钱之类的……太无聊了。”车上,李关眠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把我送去就回来?” 魏容星说:“不可能。” 李关眠道:“……我担心你。” “我可以。”魏容星说,“我已经不像以前了,你完全可以免去这种担心。再说……人生充满希望和无限的可能,我们只是去治病,治好了就会回来。” 在死亡面前,人类极其无知,就像李关眠虽然经历过父亲肺癌去世,但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可以活多久,是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他担心,十分担心要让魏容星面对自己的离开,魏容星还年轻,不应该经历这些,他从内心生出一种深沉的、无法化解的愧疚和抱歉。 可他又知道自己劝不动魏容星。 想到这,李关眠又笑了下,他说,“以前我身体好时都说不过你,现在更说不过了。” 魏容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车窗外,说:“是,所以你只能听我的。” 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国度,离开脚下的土地,仿佛在心中完成了什么仪式感。他要去异国治病了,要正式开始与死神的斗争,这场拉锯战输赢未知,代价却无比的惨痛,绝对是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这一次李关眠站在了角斗场。 下飞机直奔医院,住了进去,对李关眠来说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做一样的事。他早就感到前胸痛,肋骨痛,一开始没当一回事,现在是有些后悔,在想如果早就来医院是否会不一样。可是后悔最没有意义了,他只能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念头,好在有疼痛令他无法专注,有一轮又一轮的检查使他分心,不让他思考太多。 回到病房,李关眠又躺下了,身体的情况他越来越清楚,站着会痛,会没有力气,躺下便有安全感。 在这一个月内,李关眠还像以往一样和魏春煊联系。魏春煊问他,是否喜欢和小芝玩,他说喜欢,随后过了好几天魏春煊才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他那边并没有小芝已经被激活的记录。 听起来像是有些生气,但当时的李关眠正要去检查,已经没时间了,他只好道歉说之后会激活,最近忙。 隔三差五的短信,电话,还是没有停。魏春煊也十分忙,白天抽出时间联系李关眠,还要分心,就只能晚上继续工作。他不能停下的,他梦想中的企业当然是没有他还是会继续运转的那种,可现在显然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业内新军崛起,若不向前跑,终究会被整个时代淘汰。 与心中那炽热梦想相比,李关眠可以称得上“重要”,但那光芒,终究是黯淡了些。 睡了一晚,始终不踏实,早上李关眠醒来,想登下微信,上不去,于是问了魏容星几句。 “以前手机卡别用了吧。”魏容星说,“回去再用,你要是有想联系的人,用wifi上微信说。” “也没有。”李关眠想了下,打算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说几句。要是真有什么事,也让人有个心理准备。他刚上微信,就看到了魏春煊发来了好几段语音,问他到底在哪儿。 魏容星在旁边也听到了小叔声音,他不打扰李关眠,让他自己做决定。 李关眠回复说:“怎么了……我在外面住。” 魏春煊直接发来了视频请求,李关眠手忙脚乱摁掉,想想才打字:“不方便。” 魏春煊又发语音通话,李关眠仍旧挂断,这回也不知道回什么了。 魏春煊:“接。” 李关眠回复:“不。” 显得有些生硬,他又补充道:“有什么话这么说吧,我实在不方便。” 魏春煊:“我知道你在哪,我想看看你。” 李关眠盯着屏幕,陷入了沉思,他想想还是算了,将手机放在一边不再回。 距离拉开,熟悉的人也会渐渐陌生,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诸多牵绊想不放下都难。李关眠调整得很好,他和魏容星说,“你叔叔在找我。”言外之意,希望他能帮帮忙,阻止魏春煊过来。 魏容星说:“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很快就会查到我们行踪,万一知道了你在医院,说不定今晚我们就能见到他。” 就像李关眠无法说服魏容星,魏春煊想做什么,还没人拦得住。 魏容星懊恼地道:“烦,真的烦,他怎么y魂不散。” 李关眠都听笑了,“别这样说你叔叔。” “你现在都向着他!”魏容星说完,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又急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只是声音大了一些,就要道歉,李关眠也知道现在魏容星对待自己是有多么小心翼翼了,他挺不想看见这种情景。 今天李关眠还知道饿,吃了些蔬菜、蛋,继续做检查。有翻译在,沟通顺畅。李关眠在魏容星面前十分轻松,还会调侃地说,“可能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如果是我以前听到这消息,干脆就去乡下等死了。” 魏容星在最终结果出来前根本没心思说话。一系列的检查做完,两个人回了病房,魏容星焦虑地走来走去。 “一会儿想出去走走。”李关眠说。 “如果病好了,你最想干什么?”魏容星问。 李关眠不知道这边的治疗水平究竟如何,他想起父亲去世前的一段时间,形销骨立,每日疼痛,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治了,想死得痛快些。等到最后,始终还是不舍,哭着说想活着,想看见儿子长大,想看儿子娶媳妇。男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脆弱不堪,就连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哭声犹在耳边,画面纷乱,李关眠回过神来,他说:“想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你本来就可以这样……”魏容星咬着牙,平复了心情说:“应该不是真心话。” “我也不知道。”李关眠说,“现在谈这个,好像太遥远了。” 他本质悲观,但还不到主动求死的程度,这一天他和魏容星敞开心扉,唯独不谈病情。 魏容星说了很多事,比如当初二人相处细节,很多事李关眠都不记得了,他还记忆深刻。 “我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魏容星说,“第一次认识你还是从别人手机上,她们说你好看,天天去找你买饭,我没那么觉得,我一看见你就认为咱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领孩子的事儿我都想好了。” 李关眠笑了声,“后来就不这样想了吧。” 魏容星还不知道,李关眠是否清楚自己那些黑暗心思,即便现在让他说,他也觉得艰难。 他没往那边提,只说道:“后来认识你了,虽然当时觉得你有些无聊,但相处起来还是舒服,喜欢还是喜欢,没变。” 李关眠静静听着。 魏容星又说:“我能提他吗?虽然我也不想提,当时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带你去那地方吃饭,如果不去的话是不是你就不能和我小叔认识了?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儿……” “应该吧。”李关眠说:“如果我不认识你,肯定也不会认识他。” 魏容星:“那不行,我你是必须认识的,别人就不管了。” 李关眠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魏容星又说:“我小叔,对谁都冷淡,生死对他来说也不是大事。我还记得有次我初中同学自杀,我听到电话就哭了好久,小叔问我怎么了,我和他说,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别难过。这些年,家人也有病危的时候,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难过,我一直觉得他不像真人,就像ai,太n_a_ai过世那天,他也是很平静,从殡仪馆离开就去了公司,当时我特别特别讨厌他,和同学说他是冷血怪物。” “很多人就是不会表达情感,其实心里是难过的。”李关眠说。 魏容星道:“我知道,但小叔……我不理解他,可能他的高度和我这种凡人不一样。他每天想的都是那些科技什么,要是一心研究这个也就算了,但他又……还和人谈恋爱。”他本来想说发展不正当关系,考虑到李关眠,硬生生改了。 他继续说:“我根本想不到他能向我身边人下手。” 李关眠:“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我不想欠人情,又幼稚地想……报复我妈,才那样的。” 魏容星像发现了什么,过了会儿才说:“你从没和我说过。” 李关眠说:“太幼稚,太傻了,因为恨她,不想看她每天自怨自艾,歇斯底里,想要走她走过的路,想要告诉她,她当时和人走,为了钱把我抛下,对我来说意味什么,可能我本质上就不想让她好过,不想救她,吴悔说,我逼死了她,确实这样。” 时隔已久,李关眠提到母亲,仍旧控制不住情绪,他显然还没说完,眼泪先流了下来。 魏容星眼眶发红,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李关眠,又要跟着他哭。他想的却是学长过得太苦,不仅要面对亲人的离世,最后竟然自己也生了病,万一……万一…… 他不敢想,先前背着李关眠流的那些泪白流了,现在仍旧没出息地哭。 李关眠胡乱擦了把泪,平复心情,他又说,“我没办法原谅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所幸的是,如果我不用活那么久,怀揣着愧疚所生活的日子会少很多。还是多向你小叔学吧,即便亲人离世,他难过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魏容星安慰自己,他说:“不想那么多,会治好的,一定会的。” “好,说点开心的。”李关眠看着刚哭完的魏容星,笑着说:“后来有段时间,我可能真的把你当小辈,从你小叔那论的。” 魏容星看着他,俨然又要哭了。 李关眠继续:“我都想过叫你侄子……” 魏容星想了想,哽咽道:“要是你治好了,从今往后,叫我孙子都行。” 李关眠笑出了声,摇头,“这便宜占得太大了,我想都不敢想。” 气氛再一次沉默。 许久后,魏容星也哭过了劲儿,趁着今天彼此都坦诚,他问:“你不打算告诉我小叔吗?你现在对他……怎么想的?” 李关眠仰头望着灯,挪开目光时,眼前仍旧有光斑一样的东西。他说:“我希望他不知道,当然,如果是我一个人自己面对这些,就更好了,连你都不用在这陪我。” 他顿了顿,想到魏容星第二个问题,他说:“其实……我虽然后悔对我妈说那些话,但是对自己这个行为,并不后悔。” 报复母亲给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可以接近魏春煊,强行与他站在一起,进入同一世界。如果再让他选,他不会告诉刘予娟这个事实,也许仍然会这样做。 李关眠又想,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常人一样活那么久了,若是在短暂的人生中拥有那么一段经历,也算是充实。 只是现在不想见他。 也许就能欺骗自己说,世界并无留恋。 第23章 23 晚上李关眠有些发低烧,擦了几遍温水,就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是冷是热了。 魏容星要给他换衣服,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中国人的说话声,“就是里面了,魏先生。” 魏容星回头一看,好几个人出现在门口,他小叔,魏春煊则直接走了进来。 “还真来了。”魏容星咬了咬牙,神情是说不上来的委屈,眼圈也有些发红。 魏春煊西装笔挺,也不见疲惫姿态,头发梳得整齐,仿佛刚从什么宴会上回来,他一步步缓慢走到病床边,看见了床上的李关眠。 他很瘦了,被病痛折磨得虚弱无比,全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好像真的再也挺不过来了——这是魏春煊看见他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亲眼见到才明白是怎样一种状态,之前的猜想与飞机落地后听到的汇报,也终于汇聚为一个现实。魏春煊盯了一阵,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侄子身上。 “你一个人出来,你爸妈、n_a_ai,很着急,让你回去。” 魏容星咬着牙说:“知道了。” 魏春煊顺理成章地坐到李关眠的床头边上。 李关眠睁开眼,这么多天没见,魏春煊还是那样。灯光亮得耀眼,晃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魏春煊的出现像一场梦,更多时候李关眠则在想,是不是自己醒来时会回到高中课堂,后来的上大学、被包养、做主播、得病也同样是梦。上课铃响了,同桌叫醒他,问他梦见了什么,怎么睡个觉还哭了。 直到魏春煊伸出手摸他的脸,感受到他指尖熟悉的温度,李关眠才回到这残酷的现实。 “这里是不是没有我待的地方了?”魏容星问着。 其实这间病房空间足够大,可以睡好几个人,但他实在觉得自己碍眼。说完不得回应,转个身走出了病房。 里面不相干的人也都退出去了。 门外,魏容星见到了tryna。 “小星。”他也习惯了tryna这样叫他,在他们心里,他似乎只是个孩子。 永远是孩子。 “这些天,辛苦你了。”tryna朝他躬身道。 魏容星冷笑一声,“替他说辛苦?凭什么?照顾同学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老板他听说了消息就赶来了,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我想如果你能早点告诉他,也许……” “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魏容星执意道,“第一时间发现他生了病,带他来这边治,一刻都没有耽误,这个时候你老板在哪儿呢?国内国外的飞着去讲座还是开会?他想知道完全可以自己查,只是不关心,觉得后悔,迁怒于我罢了。” 少年心中的怒气从未抹平过。 可越想越觉得委屈。 小孩子遇到难以解决的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寻求父母或其他亲近长辈的帮助,这些天魏容星咬着牙挺过,背地里哭过,如今再见到魏春煊时,第一瞬间只是想狠狠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多么无助又多么难过。可正因为对象是抢了他心上人的人,这点委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然他才不会把病房留给他,绝对不会! 知道他是拿自己撒气,tryna也不再说些什么,只静静听着,她的目光看向紧闭的病房门,关于李关眠的病情在来的一路上他们就已经了解了一些,现在唯有叹息。 一门之隔。 李关眠尚且能冷静,他看到魏春煊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虽然不能接受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可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坦然接受。 他调整了呼吸,持续的痛再次出现,短短时间内额头上渗出了汗。 魏春煊伸手摸他额头,说:“之前是低烧?” “嗯,没大事……”擦完了身体后好像又热了起来,现在发了汗,好些了,但头还是痛。 魏春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关眠不想回答这问题。 魏春煊盯着他看,半天才说:“你今天应该很累,先睡觉,明天我们再说。” 听了这话,李关眠如梦初醒,“你不走吗?” “不走。”魏春煊似乎有点生气,可这小火苗只起了个头,就很快被扔进了真空状态下,彻彻底底熄灭了。他哪还有生气的空间呢? 想到这,魏春煊补充了一句:“一直都不走了。” 这个“一直”有多久呢?李关眠把头侧到一边,想了一会儿,不再往下想了。 魏春煊出现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他接手。由他和主治医生聊病情和治疗方案,最终方案还没有出来,但现状不容乐观。 肺癌细胞已骨转移,有瘫痪可能。而一旦病人瘫痪,即是危及生命的事。 医生们在抓紧时间研究,而李关眠却在病房内看书。 以前他总觉得还有时间,现在看书要挑着章节看了。很多看了不懂的地方也不会花时间深入研究,他只能看懂浅显的部分。 书上写道:“人的本质就在于他的意志在追求什么,一个追求实现了又再次追求,如此不停歇。” 李关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称得上失败,好像比别人短了一大截。可如果还有时间呢,他要做什么,他看着刚走进门的魏春煊,陷入了一轮胡思乱想。 上午做过检查,吃了药,现在李关眠状态还可以。 魏春煊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看他手里翻着的书,问道:“看了这么多页?” “随便翻翻的。”李关眠回答。 那问题好像已经不再重要,可魏春煊还是想问,至少把话题从病情上移开。于是他又问了头天晚上那句,问李关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还是想不出正确回答,李关眠只能应付一般地说:“没以为是什么大病,等发现时就进了医院,想着或许你忙,也就没添乱。” 若是换一种情境,魏春煊肯定要说上他几句,现在却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他说:“……你说得对,我确实给你营造出了我很忙的假象,其实来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也不想这样见你吧。”李关眠把书放下一边,他说:“这样挺没意思的。” “我知道。”魏春煊语气是缓和的,缓和而又低沉。 他看着李关眠仿佛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并非是不剩一点感情了,相反,正因为心中在意,才会怕以这样的状态示人。 魏春煊都懂的。 接下来的日子是论天过的。 魏容星不肯离开,魏春煊也没向家里告状,就说在国外带着侄子休息一段时间。 魏春煊给魏容星开了酒店房间,让他晚上过去住,在魏容星坚持下,两个人晚上轮流照顾李关眠。 白天魏春煊在病房办公,一开始还没办法投入,渐渐也习惯了。 李关眠的状态时好时坏,直至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最后治疗方案下来了,只能参与新一轮的临床试验。 在进行试验前还有些手续,也就在这个时间段,李关眠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绷不住了。 他没在魏容星面前哭,还是挑了他回酒店睡觉的时间,在独自面对魏春煊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特别特别特别没意思。 以前和魏春煊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羞辱,与此同时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仿佛魏春煊教了他做人似的。他一路跌落泥沼,边挣扎边下沉,看着魏春煊越来越远,也有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幻想、激励他向上向前。再后来得知了自己病情,他希望自己能洒脱点,他甚至想过要写点什么,留给世人,诸如“我就像风自由来去,不必怀念”这类屁话,有时淡然,有时强迫自己淡然。 直到此时此刻,李关眠再一次泪流不止,他侧着头,眼泪跨过鼻梁落到同一边,隐没枕头里。他面对内心,听到内心那强烈的呼喊,他跟着小声地说:“可我还是舍不得。” 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想过彻底放弃治疗回到故土,平静地面对死亡,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托人将骨灰扬下大海。他看哲学书尽力找寻生命的意义,以此来安慰自己今生过得也还不错,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向现实屈服下跪,没有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与死神对抗的勇气,只能如乞丐一般渴求着上天再给他多一点时间,甚至是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想要活着,又不敢太用力地想。怕人听了有负担,怕让其他人觉得难过,所以他才告诉自己没关系啊,才告诉所有人不用伤心啊,没什么的。 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李关眠情绪彻底崩溃,哭了很久,哭到惊动医生护士,现在已经不适合随便注s,he药物了,医生过来和魏春煊说了半天,才离去。 当李关眠情绪稳定下来,他看着魏春煊,心中又有些愧疚。 不想这样折磨他人,尤其是用自己的病,这不是他想要看见的,绝对不是。 “既然如此,就好好配合治疗好不好?”魏春煊用手帕擦他的鼻涕眼泪,动作轻柔。 李关眠一直在看他,看魏春煊仍旧如此镇定,这才说道:“……我好像,太看不透你了。” 魏春煊像包裹在套子中的人,当他扒开一层,里面还是他本来的样子。层层叠叠的,李关眠怀疑根本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去。 “看懂一个人要用心,用时间,即便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那也并非真实。”魏春煊继续耐心擦他的眼泪,“如果你想知道,我们慢慢来。” “所以我担心来不及了啊。”李关眠眼泪盈满,魏春煊露出“我又说错话了”的神情,无奈地笑了下,“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有耐心,其实我很讨厌生病,以及照顾病人。” 病痛会摧毁人的意志,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而这恰好是魏春煊最讨厌的样子。他去探病时不会在病房停留超过五分钟,而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话,魏春煊又不再说了,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李关眠总是要哭的。 “你是可怜我吗?”李关眠断断续续地问。 “不可否认,确实包含这种因素。” “我知道。”李关眠心想,在魏春煊这种人眼中,对待晚辈……得了绝症的晚辈,应该是惋惜的。 人性使然。 只是以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他以为的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终于浓缩成一块小小的天花板,他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将一直躺下去…… 可怎么办呢? 他还是舍不得世界,舍不得自己的身体,舍不得太阳月亮,空气与食物、普通人的打招呼、目光注视、早晨起来自己做的早饭、可以弹钢琴的双手和世间永存的音乐,当他舍不得一切的时候,他便是最脆弱不堪的。 魏春煊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小事记不得了。”李关眠说,“大事,也就那一件,你应该知道的,我乱说话,我妈她因此跳了楼。”正因之前将这些说出了口,此时的情绪没有那时汹涌。 魏春煊点了点头。 “但也许她也正在痛苦,只是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方式解脱。”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明天我不爱你了 作者:漫写诗书 第9节 “我想让她好好活着,如果她能活着,我就是现在死了……”假设并不成立,李关眠不再往下说。 眼泪已经擦干了,用shi毛巾又给整张脸好好擦了一遍,魏春煊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她都知道的。” “或许吧。”李关眠太累了,他闭上眼,“想睡觉了。” “好,明天见,晚安。”魏春煊弯下腰,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 临床试验头一天晚上,李关眠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错。 魏春煊问他,如果病好了,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李关眠认真地想了很久。 “好好地爱这个世界,爱每一个,值得爱的人,不留遗憾。” 魏春煊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他郑重地开口道:“我也爱你。” 分不清是真是假,李关眠也没有力气再纠结这种问题,这份爱来得太突然,他困了,恍惚间回到很久前的一天。 那天晚上他在公寓里正睡觉,听见开门声。伸手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不久后看见一个人影,魏春煊身上带着未散的冷风走到他面前,捏了一下他的脸。 “睡这么早。”他说了一句。 李关眠半梦半醒,感到有冰凉的东西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又听见魏春煊说“晚安。” 他在睡梦里醒来,感觉到魏春煊在他身后躺下,伸手将他搂进怀里。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在心里回答,“晚安。” 【全文完】 2018122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过要改成开放式结局来着…… 所以………………………… 可能我还是不能直接面对死亡……… 文有诸多不足,不一一陈述,请见谅。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