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南柯》 分卷阅读1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 书名: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文案: 阿白只记得睁开眼,记忆里便只有漫天的雪花,下了很久,像永远不会停似的。他没有记忆,也找不到过去。 直到那个人出现,化开了厚重的积雪。 同时那些潜藏的过往和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他在梦中挣扎反侧,分不清现实虚幻,待到他记忆复苏之时,他才醒悟,他求得那人,不过南柯一梦。 梦醒时分,所思之处,万念成灰。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越,阿白 ┃ 配角:陈未雪 ┃ 其它: ☆、入梦(一) “一、二、三、四……咦不对,一、二……”阿白烦恼的扯了扯地上的萝卜叶。地上的萝卜被埋在厚厚的雪里,只有几个长得特别茁壮的,从雪层中冒出绿叶来。只是因为雪一直在下,阿白稍微愣神,有些露出的萝卜就会消失。 “好烦。”阿白起身,抖了抖身上覆盖的雪。“好多雪啊……”他剁了剁脚,转身朝背后有些破旧的木屋走去,“雪什么时候停?”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只有他一个人。阿白走进木屋,屋子里很空,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几把椅子。房屋的角落还堆着他前几天拔得的萝卜。 阿白坐在椅子上,透过窗口去看外边的雪。 雪已经下了很多天,具体是多少天,阿白不知道。只是从他到这个地方开始,没有哪天是没有雪的。他在的地方是一个山谷,但是阿白不记得他怎么到这里来的。他只记得睁开眼,就是漫天的雪花。 而关于他自己的事,阿白也忘了很多。他只记得他叫阿白,今年刚满十七岁,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记忆。 阿白每天的必做的事,除了拔萝卜,就是努力想起他所忘记的事情。 “我好像还有只猫吧。叫什么来着?”阿白挠了挠头,“应该叫二狗吧?不对,这好像是我弟弟的名字。我有弟弟吗?”阿白颇为烦恼。其实他根本不记得到底自己有没有猫或者弟弟,他只是每日都重复猜想,然后推翻它,乐此不疲。 在山谷里的日子太无聊了,阿白只是打发点时间。 他其实也尝试过出去,可是只要他走出一定的距离,雪就会下得更大,一片一片往他身上撞,根本寸步难行。所以阿白只有呆在山谷里。 阿白收回看向雪地的视线,起身走向堆萝卜的地方,捡起两根萝卜走出门。他踩上雪地,脚底传 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阿白抿了抿嘴,勾起笑容,原地又来回走了几步。雪花掉落在他的皮肤上, 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雪堆得多了,阿白伸手拍了拍。 阿白还是有些烦这些雪花的,它们不会在他的皮肤上融化,站久了就会被覆盖。 阿白随即低下身子,捞了一把雪开始滚。他打算做个雪人。这对他来说很容易,即使脑子忘记了,身体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怎么堆个雪人。 他熟练的推着雪球。触摸的雪很冰,阿白感受到了,却没有觉得冷。其实他一直都不觉得冷,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冬天是不是冷的了。 不过也算幸运,毕竟他没有御寒的衣服。如果冷,他可能很早就被冻死了。 两个大小不同的雪球很快就被滚起,阿白将他们堆在一起,然后把萝卜□□雪人对应鼻子的部位。 “鼻子有了……唔,还缺眼睛。”阿白转身扫视了一眼自己站的地方,除了白茫茫的雪和几抹稀疏的绿色萝卜苗,没有任何东西。阿白有些失落,他转头看了看自己没法完成的雪人,再抬头看 了看天。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雪也还是在下。 “没办法了,我当你的眼睛吧。” 阿白就站在没有眼睛的雪人旁边一动不动,雪覆盖在他身上,与他白色的衣衫混在了一起。阿白又开始回忆自己忘掉的东西。直到天空完全黑了,阿白才动了动,抖去了身上的雪,走进木屋。 今天也是同昨天一样。阿白想。 周围只有雪飘落的细微声响,阿白在这样的声音中闭上了眼,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阿白醒来,揉了揉眼,穿好衣服下了床。他走向房子的角落,拿了两根萝卜,一根送到 了嘴里,另一根揣到了怀里。 他嚼完萝卜,准备去雪地里数萝卜。 然而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却愣住了。门外的地上全是冰雪消融留下的水,有些没融的雪,东一块西一块的铺在地上。 阿白抬头去看天,天仍是乌云一片,但雪却停了。阿白开心的笑了,拖着衣衫就踩到了地上。脚下传来的声音不再是细碎的咯吱声,而是清脆的水溅声。 阿白觉得很新奇。 即使昨天刚做好的雪人已经消失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他走到种萝卜的地方,原本只有萝卜苗的地上稀稀疏疏的长出了几棵小草。阿白蹲下来,开始观察那些草。 他没敢拔。只是凑得很近,脸都像快贴上地了。阿白是没见过这样的草,他的记忆里只有萝卜叶。 很久之后阿白站起来,蹲久了起身太快,他踉跄的走了几步,突然脖子碰上了冰冷的东西。视线清晰后,他低下头去看。 自己的脖子上,有一把沾满了血的剑。剑锋对着他的脖子,刺出了一道伤痕。 阿白抬头,看见了拿着剑的,浑身黑衣的男人。天空乌云中扯出几缕阳光,在阿白看向男人之时,打在男人的身上。浅金色的光辉照出了男人的脸,半张脸全是血污。 男人冷漠的将剑架在了阿白的脖子上,双眼是毫无边际的黑沉。 阿白就这样看着男人,愣愣的。即使他感受到了男人浑身的肃杀,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只是心突然空荡荡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阿白站了一会,见男人没有说话。顾不上内心奇怪的感觉,他肚子已经饿了,再这样站下去,他会饿死的,他得吃点东西。 阿白突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个萝卜,他开心的伸手去拿。 男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游移,再看见阿白的动作,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 但男人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如果眼前的人要杀了他…… 阿白不顾脖子上的疼痛,拿起萝卜想往嘴里送。但注意男人的视线,他动作停了停。想了想,阿白问:“吃萝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了一大堆字一个手贱按掉了【哭泣,隔了很久开新文啦,写来娱乐,不喜勿喷么么大。对坑了上篇文感到抱歉,这篇我会努力更完我发四?(? ? ??) 喜欢的话不要吝啬的留言吧,亲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 ???) ?? 最后对所有点进来的人鞠躬,不管你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2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2 喜不喜欢,由衷感谢。 ☆、入梦(二) 男人听罢,将视线锁定在阿白的脸上。眼眸依旧深沉得可怕,然而视线却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反正屋子里还有很多,让一个给他也可以。 阿白想。他一说完,就见男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阿白眨了眨眼,蹲下来看着男人昏迷的侧脸。 如果睡在地上会着凉的吧。 他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把男人往屋子里拽。 “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不吃我就吃了。”阿白撇了撇嘴“好重。” “雪融之后会是春天吗?春天是什么样呢……一定会有花吧。”阿白自言自语。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和自己说话。一边把男人拖进房子,一边去看不下雪的山谷,只是树都还是光秃秃的,没有雪的覆盖,显得更加丑陋。 “太丑了。”阿白收回了看向树的视线,把男人拖上床。 沿路全是血。 阿白把男人放在床上,用手蘸着窗沿上融化的雪水给男人擦了擦脸。血污擦干净之后,阿白凑近看了看男人。男人的脸色很苍白,即使是虚弱的状态,依旧给人胆寒的气息。 好看极了。阿白愣愣的想。 他看了一会,伸手去察看男人的伤势,手触碰到男人的瞬间,男人的眼睛蓦的睁开,看向阿白的眼神带着冷漠,似乎阿白只是一个死人。 阿白抖了一下,收回了手,躲开男人的目光说:“我……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从阿白的身上移开,打量起木屋。 阿白松了一口气,看见男人看向木屋,说“这是一个山谷里的木屋,我住这里。”他有些紧张的 抓了抓手,他的心在胸膛里乱蹿。停了一会,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男人的目光说:“我叫阿 白。” 阿白太紧张了。他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对好看的事物无法招架。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还会做 出同样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不记得了。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阿白偷偷瞄了几眼男人,发现男人脸色更差了。阿白想了想,如果能找到止血的药材,男人应该会好快些。 于是他快速的跑出门寻找,因为他隐约的想起,有种草长在雪地里,可以止血驱毒。只是不太记得清楚模样了,在雪初融的地上,很难找到。几乎快消耗完阿白所有的耐心,才在离木屋很远的 树林找到了。 他欣喜的捧着草,往房子里跑去 房里的男人在床上睡着,听到阿白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向他。阿白在床前停住,拿着草在男人眼前晃了晃:“这个……很快。”话罢不自觉抿了抿唇——他又开始紧张了。 沉默片刻,阿白没有听到回答,再次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男人。然后他听见男人说:“贺钺。”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冰冷,像冻着厚厚的冰似的。 贺钺?阿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男人的名字。 阿白悄悄勾起了嘴角,却比刚才更紧张了。他的指尖有些颤抖,慢慢的解开贺钺的衣服。衣服上都是暗红干涸的血迹,分不清是到底是不是贺钺自己的。 他打开衣服的瞬间,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那些伤。贺钺的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几乎都是刀伤。最严重的伤口接近心脏,还在往外流血。看到这些伤,阿白那些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泛了上来。 阿白赶紧定了定神。因为没有捣药的工具,他只能嚼烂了草,再把草涂在伤口上。草入口极苦,还有些许的麻痹感,阿白忍着痛苦把药给贺钺上好。上好药后,阿白找了几块布裹在药上,把贺 钺的衣服系好,扯了被子盖上。 然后阿白坐在床边,看着贺钺,悄悄的勾起嘴角。 今天和昨天不一样,我不是一个人了。阿白想。他轻轻的哼着几个音调,起身走到窗前坐下,看着阳光把最后的雪消融。 四周都还是安静的,却没有细碎的雪声了,只有他身后的贺钺清浅的呼吸。 ☆、入梦(三) 贺钺这一睡,就是三天。期间贺钺的体温上上下下,吓得阿白根本不敢离开贺钺太远,连趁晴天找找出谷的路的机会都没有。所幸第三天,贺钺醒了,阿白坐在床边,两只眼睛锁住面目表情的贺钺。 贺钺起身,看着阿白有些呆滞的目光,眼神晦涩不明。他转过脸去,将阿白的脸从视线中移除。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白看了一会,发现贺钺移开脸的动作,紧张的低下了头。 “抱……抱歉。我只是……”阿白满脸通红,“……嗯……对了!你饿了吗?”阿白赶紧转移了 话题,他不确定贺钺对被对盯着看反不反感。 贺钺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要吃……呃……嗯…”阿白几乎是惊慌了,他想问贺钺吃萝卜吗,但是又想起他在门口时,因为萝卜而昏倒,于是吓得说不出话。 他是不是讨厌萝卜?为什么呢,萝卜明明很好吃。 阿白有些闷闷。 旁边的贺钺没有理阿白,只是撑着床沿起身。阿白赶紧去扶他。贺钺身上的伤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但是太大幅度的动作也会让伤口裂开。 于是阿白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 贺钺扫视了房间一圈,将目光放在阿白低垂的头上。 “这是哪。” 阿白听着他低沉的声音,身子忍不住一颤,头更低了。“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醒来就在这个山谷了。” 贺钺停顿了一下,转开目光道:“出口在哪。” “我……不知道。”阿白有些慌张,他怕贺钺觉得自己在欺骗他,“我……想去找的。你来之前,出不去……外面好多雪的。”阿白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他定了定情绪,把贺钺滑落的被 子给他盖上,然后努力挤出笑容,对着贺钺。 “我……我现在去找。天已经晴了,我可以的。你不行,你还有伤。”阿白的目光一触及那双深沉的眼,就如见猛虎般转开了目光。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看向贺钺的时候,情绪会变得很奇怪。 “你休息吧,我去附近转转……”阿白转身就走。 贺钺看着阿白的背影,皱起了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有些□□的血肉覆盖着草渣。他抚摸上去,坠落山谷的记忆重新浮现,满脑子全是血的颜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已经被仔细的清理过了,任他自己看,这双手在只之前曾裹满鲜血。即使被洗掉了,那粘腻的、恶心的触感,仿佛魇魔。 阿白走出木屋,阳光轻轻的洒下来,暖洋洋的感觉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3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3 让阿白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真好,春天。 阿白迈开脚,找寻出口。其实他并不知道出口在哪,自从他在山谷中醒来以后,他从没有离开木屋太远过。即使有些害怕,但是如果不趁着晴天寻找出口,他就可能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光秃秃的树枝已经长出了些绿色,花也开了,铺在路上,霎是好看。阿白走过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些花。走了一段距离后,阿白才发现山谷是这般的大。浅浅的绿草满目都是,望过去没 有边似的。抬头就是陡峭的崖壁。 阿白继续往前走,周围全是草,山谷很大,岔路也很多。所以走着走着,阿白有些迷茫了。他转身去看来时的路,却没有行走过的痕迹。 “这是哪呢?”阿白喃喃自语。他好像迷路了。可是没有人能帮他的。 阿白只能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段路后,阿白停了下来。他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他还想试试往前走。因为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那些光像是被拆分成很小的光点,在他的视线中散开。他看见整个山谷好像崩塌了,一块一块的石头向他压来。他想跑,但是只能愣愣的坠入黑暗。 黑暗只持续了几秒,然后,他竟然看见了贺钺。 阿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站在沙场上,脚下全是血。他周围的人都在砍杀,阿白害怕得战栗。他看见一个人拿着到朝他冲来,他躲闪不及,那个人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为什么……? 阿白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他似乎是透明的。那么这些场景,到底是什么呢?阿白挠了挠头,试图接近正在砍杀贺钺。 但是他没有办法移动。 他看见贺钺浑身都是血,双目空洞,与他木屋里见到的贺钺判若两人。眼前的男人像是疯了,即使被伤了动作也没有迟疑,只是麻木的重复着杀戮。 阿白愣愣的对上那双眼睛,充斥着绝望和孤独。贺钺一边挥刀,一边轻轻张合嘴巴,似乎在说着什么。即使周围都是兵刃相交的声音,阿白还是听见了。 贺钺在说:“陈……陈……陈……” 是一个人的名字吗?是谁的呢? 阿白想再认真去听,却见贺钺提起刀,插入了自己的腹部。阿白攸的睁大了眼,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那个声音在说:“你不要死。”阿白不受控制的伸手去抓住贺钺的背影,他的眼泪布满了脸,那个背影却渐渐消失了。 不要死。你不要死……阿白的头开始疼痛了,那些声音像一把刀子似的,缓慢的割着他的思维。 他的头越来越疼,直到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贺钺坐在床上,正准备躺下,却听见屋子外有东西坠落的声音。他捂着伤口,起身朝门外走去。打开房门就看见躺在地上的阿白。 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钺低头去看地上的人,阿白一脸惨白,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似的。贺钺心里一惊,走向阿白的步伐不禁加快。他走近阿白,试图把他扶起来。 到扶起阿白的时候,他却停顿了一下。 太轻了。 贺钺皱了皱眉,他以为阿白应该会很重,可是并不如他所想。眼前的人轻到似乎并不存在。他对阿白不是不怀疑的。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前几日又都是暴风雪,一个人在山谷中生存是不太可能的。 但他从阿白的态度中感觉不到恶意。 贺钺把阿白扶起,送他进了木屋。将阿白放在床上后,他现在床边,凝视着阿白许久。 他触碰阿白身体的温度还在指尖,那是冰冷的,毫无生息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很晚更新,作者属于夜猫子类型 应该更新都在深夜。 希望支持,谢谢。 ☆、入梦(四) “疼……” 阿白醒来时,忍不住□□出声。他的头像是要爆炸似的。他捂着头,看清这是自己的木屋的时候愣了愣。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记得他明明是在山谷中寻路……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阿白吓得肩膀一抖,惊慌的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贺钺后,紧张的移开了目光。看见贺钺站在床前,而自己正坐在床上,他赶紧下床,说:“你、你快躺上去……你的伤还没好……” 贺钺却没有动,但是那双眼分明冷意彻骨:“你到底是谁。” “我……”阿白吓得说话都卡壳了,“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看贺钺眼眸依旧是深沉不见底,那些山谷中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不知为何,他怕贺钺怀疑他,也怕贺钺露出现在那种冰冷的眼神。 “我……我出去找路,但是山谷太大了……我迷路了。然后看见你……我看到好多血……然后我就醒了。” 即使阿白描述得很断断续续,但是贺钺大概能知道阿白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为什么会从山谷到达 门前,这依旧是个迷。他想了一下,说:“你晕倒在门外。” 阿白抿了抿唇:“我不记得了……” 他感觉贺钺的眼神在他的头顶徘徊了一阵,随即移开了。然后阿白听见贺钺问:“你说,你看见 了我?” “恩。”阿白点头,他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给了贺钺,但是隐瞒了自己听见的声音。贺钺听完,盯 着阿白看了一会,阿白紧张得浑身颤抖。 “我因被乱军所追,坠入此崖。坠崖之前我的确在与士兵拼杀,但你所提之事,我并无印 象。”贺钺声音依旧是冰冷的,阿白却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你所说的我念着的人…”贺钺像是想起什么,笑意从嘴角泛出。阿白看着贺钺的笑,一时间心 如擂鼓。“是陈未雪。”贺钺低声回答。 有些画面从阿白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太快以至他无法捕捉。他忍下心头泛起的奇异感觉, 问:“是谁?” “她将是我的妻。” 阿白看着贺钺的侧脸,竟是陌生的神情。这般温暖的眉眼,他竟是从未见过的。他的妻子,一定 是对贺钺来说很重要的人。阿白想。只是他的头又一阵抽疼,他用手按住了额头。 “我要从这里出去。”贺钺攒紧拳头。为了见到她,他还不能消失。 “我会帮你的。”阿白抬头向贺钺咧开笑容。 贺钺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 阿白悄悄的看了贺钺的侧脸一眼。即使他心中莫名的酸涩让他不舒服,但是只要眼前的人能够开 心,似乎难过也会少很多。 阿白收回了目光,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奇怪。 阿白疑惑的眨了眨眼,他竟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4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4 然感觉有一些冷。那样的寒冷,像是从灵魂里泛出来的。 当晚阿白就做了记忆里来的第一个梦。 这个梦很是奇怪,一片的白雾,阿白站在白雾之中,四周一片模糊。只有两个不同的脚步声,声 音渐渐增大。脚步声很近了,他听见贺钺的声音响起:“今日如何。”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男人,声音很清润,像是吹过的春风似的,温暖非常。男人说:“。” “听闻你得了那位夫子的推荐。”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说:“推荐?那老狐狸会这么好心?只是觉我才高于世却心高气傲,放任在 朝廷必当掀起腥风血雨,才出此策,用一个小官来让我知难而退。” “无妨。”贺钺声音是低沉却温暖的。 “是无妨。你且去战你的边关,这朝廷之事有我周旋,你不必有后顾之忧。”话罢,轻笑出 声:“躲在那边的小姑娘是谁?” “你……!”阿白只听得是个女孩的声音,但具体说的什么,却因为白雾涌动,听不清楚了。他 也渐渐从睡梦中醒来,天微微亮,四周都是安静的。 阿白睡在地上,他坐起来,梦中的场景在脑海浮现。太过真实了,竟然不像是个梦。像是真实发 生的。阿白想,是不是他丢失的记忆呢? 阿白困惑的思索着,没有答案。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他的记忆就好了。 阿白偷偷的想。梦中的男人似乎和贺钺很交好,两个人讲话的语气都是亲昵的,阿白不知为何, 有些羡慕。 那样的情绪是他不敢深想的。 他站了起来,看向贺钺。贺钺正在熟睡,身子隐入黑暗之中,即使是睡着的贺钺,也像一把尖锐 的刀刃。 但阿白很清楚,只有那个叫“陈未雪”的人,才是他的鞘。而自己,连记忆都没有,其余都是奢 望的。 他起身走向门外,山谷清晨的风还有些大,刚出门就吹得他的衣衫翻飞。他走向萝卜田,开始数 萝卜:“一个,两个,三个……”一边数,他一边那些一根萝卜在啃。当两个时辰后,贺钺走出 木屋时,就看见了蹲成一团的阿白。 他走近阿白,发现阿白在念叨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不定了,任性哎嘿 ☆、惊梦(一) 阿白吓了一跳:“没……数萝卜。”他看向贺钺,有些紧张的问:“你伤好了吗?” “嗯。”贺钺应了一声。 “那……你饿了吗?你……吃萝卜吗?”阿白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 贺钺想起阿白刚救他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瞥了阿白一眼。 “嗯。” 阿白却因为这个回答,难以控制的欢欣起来。他从怀里拿出一根萝卜,给贺钺递过去:“很干净 的,很好吃。” 贺钺接过,咬了一口。 原来不讨厌萝卜啊……阿白又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一眼过去,阿白又开始发愣了。 阳光下的男人眉目冷清,一双眼睛深黑,眉头微微蹙起,站在那就像一幅画。此时的贺钺正拿着 萝卜仔细端详,即使表情依旧波澜不惊,阿白却能从那双眼里看出隐藏的疑问情绪。阿白愣愣看 着,熟悉的酸涩感又泛上,他只能收回目光。 不能再看了。 阿白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响,他有些惊慌自己异常的状态,下意识的想逃离贺钺。 “你怎么了?” 贺钺看阿白的脸色不太好,他蹲下去,视线和阿白持平。他目光锁定阿白时,却微微愣了下。面 前的人又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干净澄澈。这样的眼睛他记忆里也有一双,是陈未雪的眼睛。 想到陈未雪,他竟然发现阿白与陈未雪有几分相像。 “你……可认识陈未雪?” 阿白有些奇怪他为何这么问,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 “你的姓?” “不知道。我只记得他们叫我阿白。” “他们是谁。” 阿白的脑海里又闪过很多画面,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像是刀子在割。他扶住头,说:“他 们……我不知道。想,很疼。” “别想了。” 贺钺皱眉,眼睛还是沾不上温度似的,只是透露出他自己都看不出的,隐隐滋生的情绪。贺钺对 眼前的陌生人感觉不到抗拒。 “啊……?哦。”阿白愣愣的看着别开脸的贺钺。 “你昨日寻路,可有发现。” “嗯……很大,找不到路。” “我今日去。你且待在这里,寻到了我会回来。” 阿白眼睛霎时亮晶晶,贺钺这是答应了,要带他出去吗? “好……好的。” 得到回答的贺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阿白看着他的背影,满目只有那逐渐远离的黑影。待黑影 完全消失后,阿白低头看地上的泥土。他用手在泥土上涂涂画画。四周安静极了,连风声都渐渐 消失。 他蹲着画了很久,然后抱着腿蜷缩起来。阿白想起了他一个人在山谷中度过的那些日子,那些寂 静到快要死亡的日子。 “是我的就好了。” 阿白低头喃喃自语。他在想,那些记忆,是他的就好了。那个梦中和贺钺谈笑的人,那个在贺钺 身边的人,是他就好了。阿白并不明白贺钺对他来说是什么,他只是希望,不要再一个人。他想 有个理由,能一直在贺钺身边,偷偷看他好看的侧脸,看他冷漠的眉眼,就满足了。 他抬起头,继续在地上涂涂画画。地上画了很多个萝卜,大的,小的,粗的,胖的。 阿白盯着萝卜看了很久,缓缓咧开一个笑容。 “出去就好了。不是一个人,也没必要非得是他。”阿白站起来,拍了拍染上泥土。 “好了。找点事做吧……干什么呢……” 阿白环视了一周,跑到树下抬手折了一根树枝。他跑回原来的位置,在没有植被的□□土地上画 了很多个格子。 他想下棋。 在下雪的时候,他最喜欢下棋。他记得怎么下棋,并且一下,可以下一整天。因为同时当黑白两 方,画下标记的时候,在雪地上如果思考太久,标记就会被覆盖。 他喜欢脑子停不下来,这样他就不会去想,接下来要怎么打发时间。 现在也是,他下棋的话,就不会一直想着,让贺钺快点回来。 贺钺回来时,一眼就看到门前弯着腰,在地上画着什么的阿白。 “你在做什么。” “我在下棋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5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5 。你……找到路了吗?”阿白停下来,直起身子去看他。 “明日再去。今天已经做了一部分标记。” 好聪明!阿白愣愣的感叹,他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给路做标记呢?这样再多的路,他也能正确找 到方向。 贺钺看着阿白明显在说“你怎么想到的,好厉害!”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嘴角。 “你会下棋?” 阿白点了点头。 “我们来一局。”贺钺走近阿白。 阿白又愣了一回,反应过来后赶紧把自己画上痕迹的土用脚磨平了,然后将自己的树枝一把塞进贺钺的手里,然后跑去再折了一根。 “你选黑或者白。”贺钺瞥了阿白一眼,“你怎么表示黑白棋?” 阿白在地上画了个圈,“这个是白。”然后在圈旁画了个叉,“这个是黑。” 贺钺点了点头,“你执何棋?” “……白。” “先行。”贺钺拿起树枝,侧着头看着阿白,等待他先动棋。阿白僵着身子,在地上的格子上画 了个圈。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阿白又开始紧张了,他没有和别人下过棋,害怕自己出了错误惹得 贺钺不快。 贺钺看了一眼,在另一个格子画了把叉。 两个人都很安静。阿白是因为紧张,而贺钺本来下棋时就不喜言语。愈下到后面,阿白紧张的情 绪就越少。他更多的时间陷入了思考如何行棋。贺钺的棋太过凌厉了,就像一把剑,将他辛辛苦 苦布置好的棋局破坏干净。虽然势如破竹,却没什么大的失误。 但是阿白却落棋很快。因为他觉得,贺钺的每一步棋,他似乎都能料到。 不久后,贺钺的棋几乎要被阿白吃尽。他停下划动的树枝:“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更就更!任性x2 ☆、惊梦(二) 阿白愣了一下,继续着划动:“还没有。你可以这样下。”顺着在地上划了个叉,破了自己看似 完美的死局。 贺钺没有说话,看着阿白。 “没有绝对的死局。”阿白自言自语,在地上划了几个叉,就将形式逆转了过来。现在倒是白棋岌岌可危。“哦还有白棋…。” 阿白在地上飞快的划动,圈叉遍布他的脚下,他却像不知疲倦的陀螺。 这样的感觉阿白很熟悉,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随即泛上心头的就是苦涩。 “只有我。” 他听见脑海深处中的声音。那个声音和梦里的温暖男声十分相似。男人此刻的声音却是嘶哑的, 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白想停止下棋,却无法做到。 “救救我。”阿白又听见那个人说,“停下来。” 阿白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划着。他停不下来,即使他从内心感到害怕。 贺钺看着低头的阿白,此时的他没有了初见时的懵懂,像是完全换了个人,现在这个独自无休止 下棋的人,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很久之前……有一个人,是谁? 他走过去,握住了阿白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你赢了。走吧。”阿白的身体无论何时都是 冰冷的,贺钺握上去手指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放手。 阿白抬头,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男人眼睛仍然像沉沉的黑夜,此时却装进了一袭白衣。阿白听见 血液在自己身体里流动,心脏跳动如擂鼓。 “好、好的。” 阿白近乎狼狈的丢开了树枝,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渐渐温暖他的四肢百骸,这样舒服的感觉让他忍 不住眯了眯眼,却又在下一秒内心惶恐起来。他意识到他这样的情绪是不正常的,他会更加想要 靠近,却没有资格。 “放、放手。”阿白挣扎了一下。贺钺顺势放开了他的手,走近了屋子里。阿白站在原地许久, 最后颤抖的,小心翼翼的举起残存了温度的手腕,贴在自己的唇上。仅仅一瞬,他放下手,随着 贺钺走进木屋。 晚上贺钺因为受伤睡在床上,而阿白只能捡几堆枯草铺在地上,草草入睡。 阿白向来入梦快。这次他又走进了一片白雾,周围的景色朦胧不清,前方也看不到道路。但是阿 白迈开脚却能寻到方向,就好像,他万分熟悉这个地方。 他往前走,听见竹叶摩挲的细碎声响。直到白雾里出现了两个男人的影子。两个男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个身形偏壮,另一个则纤细一些。 一时寂静,只有两个影子晃动的手,还有落子声和纤细男人轻轻的咳嗽声。阿白看着那个纤细的 身影移不开目光。熟悉而酸涩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翻腾。 突然偏壮的男子停了下来,熟悉的男声响起:“已成定局,我输了。”是贺钺。 “咳咳……还未曾,你莫不是故意要让我?” 阿白怔了一下,这是上次梦境里的温暖男声。 “黑子殆尽。” “你可以如此着棋。”话音落,纤细男人手臂晃动了一下,“这世间哪有什么定局?” 阿白见贺钺久久未曾语,而纤细男人已经开始博弈。时间似乎又陷入了沉默,风声吹过,纤细男 人咳嗽声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突然贺钺抓住了纤细男人晃动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莫再继续。” “为何?” “这棋子没有性命,不懂难受。你大病初愈,不该太久吹风。再下下去怪不得我抱你回去。” 贺钺声音低沉,却隐隐染上怒意。 “近日胃口大好,你怕是抱不起。”纤细男人低低笑了几声,又压抑几声咳嗽,随即道:“阿 越。” “嗯。” “若我是那棋子便好。” “胡话。” “咳咳……阿越莫气。这朝堂风云变幻,我护得你身后周全,免不了他人迎面暗箭。你定要当 心。” 阿白看见贺钺伸手将纤细男子抱起,动作轻柔像是对待珍宝。 “是重了。无需多虑。” “知了。阿越,我想吃萝卜羹。” “嗯。” 阿白站在白雾里看着那对影子消失。 贺钺,也会这样的吗?不再是冰冷的剑刃,也没有肃杀的眼神。这个人是谁呢?这般熟悉,又这 般痛苦。贺钺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个人,是他不记得,还是不愿说呢? 阿白是不敢问的,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做这件事。所以从梦中醒来后,他只是蜷缩起身子,抵抗 他从未感受到的冰冷。 明明是春天了,为什么比冬天还要冷呢。 阿白偷偷的想。四周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他和贺钺的气息悄悄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6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6 勾缠在一起。这样的寂静和冰 冷是他从未感受过的,那样纷乱的情绪堵上心头,他用尽全力才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作者不是很懂下棋,管他呢瞎下,下棋不重要,帅就行【跑 ☆、惊梦(三) 次日,雪已经完全化开了,光秃秃的树干上也抽出了绿芽。阿白醒得早,醒来时他捏了捏肩膀,睡了一晚地上他肩膀有些酸疼。阿白起身向床上看去,贺钺还在熟睡,眉眼都隐藏在了房子的阴影里。 阿白定着看了一会,从屋子里拿了根萝卜,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的景象已经和他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了。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而是从未见过的颜色交错在一起。阿白咧嘴笑了笑,看了看那些发了芽的树,拿起萝卜边啃边说:“你不丑啦。”然后就跑去萝卜地旁。 萝卜已经从雪里冒了出来,阿白蹲下又开始数,像是乐此不疲。 “一个……两个……三个……唔这个好大。” 阿白一边数,昨夜的梦境时不时冒出来,他就会发一会愣。回过神来,已经忘了前面数到了多 少,于是阿白抿抿唇,又重新开始数。 直到贺钺站在他的身后。 阿白只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他停下数数,站起来转身看向贺钺。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对 上贺钺的视线。“吃、吃萝卜吗?” 和昨天一样的问题。 阿白有些气馁,他不知道和贺钺怎么说话,只能一直用这个拙劣的提问方式。他有些沮丧的想, 贺钺应该会觉得他无趣吧。可他一个人太久了,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交流。 阿白视线瞥过贺钺,见对方仍旧面目表情。 一会后,他听见贺钺说:“你每天都吃这个?” 阿白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贺钺是不是生气了,于是眼神更加躲闪:“冬、冬天没有动物,我、我 也不会、就是、不会那个……有萝、萝卜可以吃。” 贺钺四周望了一下,说:“等我回来。”然后离开了。 阿白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悄悄的笑了。他听见贺钺说,等我回来。阿白是 不怕等的,他怕的是永无止境的等待。于是阿白欣喜的蹲了下来,笑嘻嘻的压低了声音,同萝卜 说话:“我在等他回来。” “我在等哦。春天真好。” “会不会有动物呢?是什么样的呢?贺钺回来吧。” “我在等。” 风吹过来已经有了些暖意,阿白的衣衫被吹起,他压了压飞起来的衣服,偷偷的往门口看一眼。 后来风不吹了,阿白还是压了压衣服,再偷偷的往门口看一眼。 贺钺离开的时间也不长,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阿白就看见了那人好看的眉眼。他赶紧站起来,拍 了拍衣服上沾上的尘土。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了他的名字:“贺钺。” 阿白看见男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一下就崩紧了腰,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贺钺看了他 一眼,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阿白此时才注意到贺钺手上提了只兔子。兔子已经死了,血染上了原本雪白的毛。不知怎的,阿 白有些不舒服。那日捡到贺钺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还有这几日零散的梦,他只觉得内心又一阵 空荡。他有些害怕,如果那时,他没有救下贺钺,那么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吧。 想到贺钺会死,他就无措起来。 贺钺注意到了阿白更为苍白的脸色和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把兔子放到了自己身后,挡住了阿白的 视线。 “别看。” 贺钺的声音打断了阿白的思绪,他抬头看过去,撞进了贺钺的视线里。贺钺身上的血迹已经干 了,黑色的衣服上只留下一些不明显的硬块。衣衫有些破烂,但是穿在贺钺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 狼狈。阿白也注意到了贺钺的动作,刚才的无措一下就消失了。他想,贺钺还是会注意他的吧? 阿白点了点头,问:“你要吃了它吗?” “嗯。” “兔子能吃吗?” “可以。” “兔子好吃吗?” “嗯。” 阿白忍不住的欣喜起来,即使贺钺的回答不多,他也无法控制的欣喜。他看着贺钺自己架起了火 堆,点着了火,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在贺钺拿起兔子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阿 白:“进屋去。” 阿白有些不理解,“可是兔子……” “进去。好了叫你。” “……哦。” 阿白转身进了屋子,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空荡荡了。屋子外面时不时传来贺 钺的动作声,阿白一边听,一边走向了床。床上有一些干了的血迹,可阿白不觉得害怕。他走过 去,翻身上了床。 床上还留有贺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惊梦(四) 阿白闭上了眼睛。远远传来鸟鸣声,还有风吹过花带来的香味。阿白觉得自己似乎睡着了,那些声音都渐渐的远去。然后他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后来有些烦了,他呢喃出声:“安静!” 那些声音就消失了。 阿白展了眉,正欲睡去,便听见耳边有人唤他:“阿白哥哥。”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似乎在 哭,抽抽搭搭的,惹人心疼。 那人还在唤:“阿白哥哥…小球错啦呜呜呜呜…阿白哥哥…” 他想去安慰下那个女孩,却发不出声音。见阿白没有回应,女孩哭得更凶了,阿白手足无措,更 加着急起来。 贺钺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皱着眉头的阿白。似乎做着痛苦的梦,在床上躁动不安。贺 钺走过去,按住了阿白的肩膀。 “阿白。” 他叫他。话音刚落,奇异的感觉从他内心泛出来,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 这个名字…… 即使贺钺松开了手,阿白还是醒了。他脑子一阵一阵的疼,眼前一片模糊。过了一会才找回了自 己的视线。他看向贺钺,对方却似乎在发愣。 “抱、抱歉我睡着了。” 贺钺回神:“嗯。出来吧。” 阿白点头,下床随着贺钺出了屋子。屋子外面只有一个火堆串着一只兔子在烤,味道很香。阿白 忍不住跑了过去,想拿起兔子吃,又怕贺钺生气,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那兔子。 贺钺转头看了阿白一眼,说:“再等。” “……哦。” 阿白赶紧收回了视线。两人站在火堆前,一时无话。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7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7 阿白这几日的梦又在脑海中浮现,以及刚才 那些声音。他的梦大多都涉及了贺钺,如果问问贺钺,似乎会得到答案。 可是他怎么开口?他害怕贺钺会不快。 阿白想知道。那些记忆,是不是他的。如果是他的,为什么贺钺会不认识自己呢?如果不是,为 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阿白想了想,还是打破了寂静:“我、我最近做了很多梦,都有你。” 他看见贺钺的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阿白猛然惊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恰当,他慌张的开 口:“不、不是,我是说……我最近做了梦,都是关于你的…不是!我……” “嗯。” 阿白愣了一下,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把这几日做到的梦都和贺钺描述了一下。他太久没说 话,有些卡壳,贺钺也不催他,更没有不耐烦,只是偶尔转动一下烤着的兔子,视线还是落在阿 白身上。 阿白说完后,悄悄的抬起眼去看贺钺的表情。 贺钺微微皱了眉,将烤好的兔子撕下一块好肉递给阿白。 阿白有些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微微的温度直烫到他的心里去。 片刻后,他听见贺钺说:“我记忆中,并无此人。” 阿白有些惊讶:“可我……”难道这都是他的臆想? “而你说的小球,是未雪的小名。” 他话音一落,两人又陷入的沉默。 “你说,她唤你,阿白哥哥?” 贺钺问。顺手再将肉撕下递给阿白。 “嗯,我好像、认识她。” “我乃当朝国公长子,奉命领了将军之位攻打外敌。”贺钺声音低沉,像是冻了厚厚一层冰,阿 白忍不住去看他。贺钺低着眼,转动着兔子,然而火早已熄灭。 “陈家与我贺家交好,我自幼便与未雪有了婚约。而据我所知,她并无长兄。” 阿白想了想,问:“那日我见你曾在战场上那般疯狂,是为何?” 贺钺道:“那日我得知,她身患重疾,为了不拖累于我,欺瞒我至最后。”话音落下,阿白分明 听出了那些隐忍的痛苦。 他有些心慌:“抱、抱歉。” 阿白突然想到,那日初见他时,贺钺眼神里的暗淡。原来那时,他就无了生的希望么?自己还是 多此一举? 阿白打了个寒战,那些冰冷的感觉沿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然而那些难受,竟然抵不过他内心空 荡。 他不愿贺钺死。 “你、你不要死。”阿白听见自己这么说。 这句话有些突兀,话音落后,贺钺也愣了一下。随即他起身,看着房子外一片的绿草地,低声说 道:“你或许是她的故人。我不会死,我带你去看她。” 随即迈开了步子往外走去。 阿白看着贺钺的背影。逆着光,背影在轮廓旁边扯出浅浅印子来,他就望着贺钺的背影,感觉寒 冷席卷全身。 贺钺这般,痴情。就连陈未雪死了,也不动他心里地位的分毫。 贺钺的痛苦每分每秒都在提醒阿白的痴心妄想。阿白想要贺钺的陪伴,想要一直待在贺钺身边。 对他来说,从贺钺出现带走他的孤独开始,阿白就放不开。 所以贪婪的想要更多。 然而他没有资格,去这么做。贺钺有陈未雪,甚至有亲人,朋友。而他只有贺钺,还只是小心翼 翼的妄想。 太过孤单了。阿白想。那样的日子他本应习以为常,现在却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 他的视线中,天空又开始拆分成细小的光点,铺天盖地的向他奔涌过来。他这次没有躲,阿白就 同这些光点,坠入了黑暗。 贺钺从外面探路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阿白。他的心不可察觉的一抽,贺钺已经冲了过 去将阿白抱起来。 阿白还是轻到似乎不存在。然而贺钺手上冰凉的触感却奇异的让他感觉安心。他将阿白抱进屋子 里,将他放在床上。阿白似乎睡着了,胸膛微微的起伏。 为什么他会睡在外面? 贺钺想起了那日在屋子外意外出现的阿白,心里愈发迷惑起来。 他是忘记了他,还是他从未遇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到这了,下次更新不懂啥时候,随缘。弃坑是不会的2333 ☆、惊梦(五) 阿白又做了梦。这次他很快就适应了视线,四周也不是白茫茫的雾了,倒是个明朗的春天。他抬头,发现眼前有个屋子,屋子的门口紧闭。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在某座大宅的后院。位置十分的偏僻,周围也异常的安静。 阿白迈开脚步,正想走近屋子,身后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转头,发现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从他面前跑过去,在靠近屋子前放慢了脚步,悄悄的向屋子移动。然而刚靠近屋子,里面就传来稚嫩的童声:“小球,你不该来这里。”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不符年纪的深沉。 阿白听见那声音,便去打量那女童。这边是幼时的陈未雪? 他叫陈未雪被发现后,剁了剁脚,有些气急败坏:“我明明很轻了。”说着便要走进那门去。 “听话,小球。给爹爹发现你来了我这,免不了一顿责罚。” 陈未雪听见后微微皱了下眉,脚步也停了下来。似乎十分害怕她父亲的惩罚,但是过了一会,似 乎是下定了决心,她推开了木屋的门。 “我不管,哥哥要和小球玩。” “胡闹!” 阿白看不清里面那人的面孔,微微有些失落。他只听得那孩子语气微快,似乎是生了气。 陈未雪一时被吓住了,呜咽出声:“呜呜呜哥哥凶小球呜呜呜,哥哥别生气,小球不是故意的呜 呜呜呜……昨、昨日大娘说天气愈发冷了…让我娘给我添棉衣呜呜……” “可是我想起来……哥哥还没有棉衣呜呜呜,小球怕哥哥冷了…小球偷偷把棉衣带过来了呜呜 呜…我娘说挨冻是会死的呜呜呜……哥哥不要死呜呜呜……小球错了……” 阿白一愣,这才发现陈未雪身上穿了厚厚的衣服,很明显是穿了好几件。 他听见那孩子叹了一口气,将陈未雪抱在了怀里。阿白看不清脸,但看着身形,也不过是十岁左 右。 “哥哥错了,小球不哭。” “呜呜……哥哥不要死。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哥哥死呜呜呜……” 他见那孩子摸了摸陈未雪的脸,“不哭啦,哭了就不美了。哥哥是仙人,不会死的。” 陈未雪抽抽搭搭:“真的……?可是我听下人们说,他们说哥哥是妖怪。” “哥哥是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8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8 怪哦,会吃掉哭鼻子的小球。” 话一落陈未雪倒是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环住了孩子的脖子,把脸埋在孩子的怀里。“哥哥是妖怪 小球也不怕,他们都是胆小鬼。哥哥是妖怪,所以不会死的是吗?” “嗯,不会死的。所以不用这些衣服,你穿好别着凉。” 陈未雪点了点头,哭累了在孩子怀里睡着了。阿白站在屋外,四周开始落下雪来。那孩子向屋外 看了一眼,似乎也注意到了落下的雪。他轻轻拍着陈未雪的背,哼哼着调子哄她入睡。阿白见那 孩子只着一件粗布单衣,露在外面的双手都冻成了青紫色,愈发有些不忍看下去,便转开了目 光。 目光一转他就看见了屋外站着的仆人们,似乎在忌讳着什么,窃窃私语又不敢靠近。一会儿后一 个妇人站了出来,朝屋内喊:“小球!小球!你娘亲唤你呢!” 似乎当眼前的孩子不存在。 悲伤的情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涌上阿白的心头,他皱眉,那样的情绪中还参杂着怨恨和不甘。这 不是他的情绪,更像是那个孩子的。 他听见那孩子动了动手,轻柔的推陈未雪醒来,“小球,醒醒。你娘亲唤你过去。” “唔。小球困。” 孩子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乖,你娘亲唤你不得,定会恼了你。下次再过来吧。” “那说好了?哥哥等我。” “嗯,去吧。哥哥等你。” 话罢便把陈未雪放到了地上,推了她一把让她往屋外走。陈未雪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让那妇 人抱住带远了去,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风雪愈发大了,像是他在山谷里时下的那么大。呼啸的风吹过去,阿白分明听见了屋内压抑的, 低沉的哭泣声。那般沉重和绝望,像是困兽之斗。教的阿白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 那孩子的心声不知为何徘徊在阿白的脑海中,那样的绝望和痛苦让阿白无法承受,他拼了命的向 后奔跑,想逃离那个声音。然而来时的路已经全是白雾,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那声音却不减 分毫。 “阿白!” 他忽的听见贺钺的声音,几乎瞬间那白雾散开了去,他睁眼,看见了火光照着的贺钺的侧脸。阿 白太过惊慌,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几乎是立即抱住了面前的贺钺。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阿白喃喃出声,他还没有从那样绝望的情绪中苏醒过来。 贺钺扣住了阿白的双肩:“醒醒。” “贺钺?”阿白看了一眼熟悉的脸庞,那梦中的声音远去了,只有贺钺手上传来的温度渐渐清 晰。 “嗯。” “贺钺。”阿白收紧了手,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入对方的胸膛。温度传过来伴着规律的心跳声,让 阿白渐渐冷静下来。 一会儿后,阿白从贺钺的怀里出来,脸已经红透,只是黑暗中看得不清。 贺钺没有说话,起身从床边离开,往火里添了几根木头。黑夜一时无话,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 阿白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他觉得太冷了,虽然是春天了,可他愈发觉得冷了起来。 “我梦见了…陈未雪。”阿白说。 然后他看见贺钺没有转头,火光映射在他深沉的眸子里,给阿白安心的感觉。他将自己的梦和贺 钺说了一遍,包括他惊醒的原因。这样的梦太过压抑,他不能把这样绝望的情绪压在心里。以前 或许可以做到,但现在他总是情不自禁的软弱起来,他知道这样或许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却控 制不住。 “贺钺。”阿白说完后,叫了他一声。 “嗯。” “你觉得,那是我的记忆吗?” 贺钺没有回答,只是说:“睡吧。” 阿白点点头,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 “有、有点。我不知道为什么天气越来越冷,明明大雪都不会冷……” 贺钺看了阿白一眼,踩灭了火,翻身睡到了阿白的身侧。扑面而来的气息让阿白猝不及防,他几 乎是喊了出来:“你……” “睡。” 床有些小,贺钺侧了身,将阿白半抱在怀里。阿白也有些倦了,顾不得紧张,在温暖的环绕下不 久就睡去。唯独贺钺仍然清醒。 阿白的身体依旧很冷。他皱了眉,将人抱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2333回来啦,写完了,这几日放完。 ☆、梦中(一) 阿白醒来时,贺钺已经出去寻路了。桌子上有用树叶垫着的烤肉,阿白抓起一块送入嘴里,温度正好。阿白深吸了一口气,他周围都是贺钺的味道,他偷偷抿了抿唇,勾起了嘴角。 真好。今天也不是一个人。 阿白拿起萝卜,坐在门槛上,一边吃一边等贺钺。 吃着吃着,阿白就想起那些梦来。他很清楚,那孩子一定与陈家有关系。而且看起来与陈未雪很 是交好。 说起来他开始做梦,是从贺钺出现后。这些梦每个都与贺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到底是为什 么,他会梦见这些? 阿白苦思不得,摇了摇头摆除了那些纷乱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看前方,并无贺钺的身影。他勾了 勾嘴角,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阿白告诉自己,已经足够了,不能再贪心了。他能遇 见贺钺,甚至是梦到他的过去,无论是真是假,都已经足够了。 即使他还是希望他曾经参与贺钺的过去,被忘记了也没关系。如果他是那个梦中被贺钺小心对待 的人,那该有多好。阿白稍稍的有些羡慕。 阿白在地上轻轻的写贺钺的名字,却不敢用力留下痕迹。 约摸半晌,阿白便看见贺钺捧了些果实回来,赶紧站起身来准备迎过去,但是突然想到昨天晚上 贺钺的举动,便踌躇不敢迈出一步。 他只能愣愣的看着贺钺走近他,把水果递了过来。 “洗过了,吃吧。” 阿白接下来后,贺钺便坐在了门槛上,拿起水果来吃,视线飘忽不定。阿白看了贺钺一眼,犹豫 了一下,还是坐到了贺钺的旁边。 “外面……怎么样?”阿白想了想问,他知道贺钺已经去找了几天路了。 “山谷很大,很多岔路。” “……哦。”阿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相对无言。他当初说要帮贺钺出谷,结果却没能帮上什 么忙。 贺钺看了他一眼,说:“我会想办法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9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9 。无需多虑。” 阿白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拿起水果开始啃。果子是山谷里摘来的野果,吃下去有些涩,阿 白却觉得很甜。 一个果子吃完后,阿白玩着自己有些黏了的手指,小声的问了出口:“你记忆里,没有阿白这个 人么?” “以前没有。”贺钺答得很干脆。 “听也没听过么?” “嗯。” 阿白有些失落。那么他的那些梦,果然都是幻想的吗? “但是很熟悉。”贺钺看了一眼阿白低垂的脑袋。话音一落,那脑袋就抬了起来,在对视之前, 贺钺移开了目光。 “真的?” “嗯。” 阿白欣喜的笑了笑,他知道他欣喜的并不是贺钺记得那个孩子,而是他的回答让阿白觉得他的梦 或许是真的,这样一来,他或许也曾参与过贺钺的过去。只是贺钺忘了。 有过他就知足了,不奢求什么。 “你能和我…说说她吗?”阿白有些怯怯的开口,说完想到贺钺说过陈未雪已经死了,便惊恐的 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我、我……” “无妨。”贺钺应了一声。 “抱歉。”阿白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担心自己会惹怒贺钺,或者是使贺钺难过。他 是不知所措的,想靠近贺钺,却也怕他的拒绝。 他听见贺钺缓缓说:“她是陈家的三小姐,因为出生在冬季,当时未曾下雪,便名未雪。我与她 初识在我十一岁那年。陈府大宴,我贪玩迷路在陈府。那时她正在树上,见了我便领我回去。自 此便是相识。后随相知,我终非她不娶,定了婚约。” 阿白听着,有些画面从他的脑海里闪过,很是纷乱。他忍不住皱了眉。贺钺看了阿白一眼,阿白 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让他心头一跳,他忍不住说:“你再去睡。” “嗯?”阿白抬头看他。 “去睡。我再去探路。” 阿白不明所以,但是确实有些困倦。近日他总是从梦中惊醒,睡眠自然不够。所以此时贺钺一 提,他便应了,走去床上躺着。 阿白有些害怕入睡。他怕上次梦见的那个孩子的情绪再次影响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可以 感受那孩子的情绪,但是那样的情绪太过绝望,他无法承受。 阿白瞥了一眼贺钺,他还没走,只是低着头吃着野果。睫毛长长的,打出浅浅的阴影。不知为 何,阿白觉得安心。他闭上眼,春天的暖意终于传了过来,直暖到心里。 没有意外的,阿白再次入了梦。 这次却没有白雾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棵树上,阿白赶紧扶住了树干。他低头看了看四周,光线 太暗了,他只能隐约看见不远处的房子,那是上次梦中那个孩子住的地方。 阿白头,在他旁边,坐着那个孩子。依旧看不清脸,四周飘着雪,孩子只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 发抖。却没有从树上下来的意思,只是一直看着什么地方。 阿白顺着方向看去,那是主府的方向,灯火辉煌,隐约传来笑声。 他看见那个孩子,就一直看着,即使发抖也没有离开。 是渴望的吧。 阿白有些难过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不是渴望热闹呢?这个孩子却只能待在这默默的看着阿白 看他似乎抖得厉害了,想抱了他回去,手指却从那孩童身体里穿过去。 他这才醒悟,这是梦而已,可他确实心疼得厉害。 他忽的听见那孩子说:“你是谁?”声音十分沙哑。 阿白低头,看见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孩子。那孩子星眸剑眉,一张小脸围在白狐裘之中,端的是 俊美非常,一看就是身份不凡,只是眉眼似乎有些熟悉。 “贺府长子贺钺。” 贺钺? 阿白有些惊讶,仔细琢磨那张脸,是有些贺钺的影子。 “为何在此?”那孩子问。 “迷路。” 阿白看孩子犹豫了一下,爬下树去。因为寒冷的原因,似乎有些站不稳。阿白赶紧跟了过去。 “随我来。” 那孩子领着贺钺往前走,待走到光下,阿白才看见那孩子脸上奇异的绯红,那分明是着了风寒。 贺钺此时也注意到了,阿白便听见他问:“你是陈府下人?” “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抓过一次虫了,不懂还有没有,放完我会再抓一次的。 ☆、梦中(二) “陈府公子?” “不是。” 接下来两人便无话。那孩子领贺钺走近一个仆人,那仆人提着灯笼,微微照亮了雪地。那孩子停 下,告诉贺钺:“找他,他能带你去。不要提起我。” 说罢转身便往回走,却在与贺钺擦肩而过的时候,被贺钺抓住了手腕。 阿白见贺钺解下了自己的狐裘,盖在了那孩子身上。那孩子明显是愣住了,任由贺钺把那白狐裘 系牢了。 反应过来后,那孩子慌张的想要伸手去解,却被贺钺拦住。 “穿着,这是谢礼。”话音落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若有难处,可来贺府寻我。”说完转 身便朝着仆人走了过去,在仆人的视线扫过来之前,那孩子便躲回了阴影里。 阿白又听见了那压抑的哭泣声,在雪花纷飞中显得格外悲凉。 阿白从梦中醒来,四周已经黑了,只有身旁微微的暖意,还有围绕在他身边的,贺钺的味道。想 起白天贺钺和他说的事,迟疑起来。贺钺说他迷路看见的是陈未雪,可在梦中,那分明是个男孩 子。是他又幻想了吗?可那样的场景又十分的真实。 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阿白偷偷的看过去,黑夜中贺钺的眉眼隐在月光打下来的阴影中,浅浅的呼吸昭示着贺钺睡得正熟。即使熟睡那冰冷的气势却不减分毫,可怀抱却温暖非常。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阿白忍不住近了贺钺一些,贴着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一直到天明,才又睡了过去,却没有再做梦了。 又过了几天,贺钺寻找出路有了些进展,阿白这几日也没有做梦了,睡眠终于够了,但是人还是 有些憔悴。阿白在屋子里无事可做,便求了贺钺带他出去寻路。 路上一时寂静,两个人并排走着,脚下传来踩着树枝和草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白偷偷斜眼去看贺钺,对方四周望着辨认着路。 阿白停下脚步,贺钺像是有所察觉,走了进步就回头看阿白。 “你……出去之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0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0 后,要干什么呢?”阿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不知。” “会继续打仗吗?” “或许。” “会待在京城吗?还是去别的地方?” “不知。” 阿白有些难以控制的失落,无论贺钺出去之后去哪,去做什么,他都没有资格去参与。贺钺是当 今名声赫赫的将军,而他是连记忆都丢失的陌生人。 他想要做些什么,想要留在贺钺身边。就算不能一直陪着也罢,他想要更多的出现在贺钺生命中 的时间。 贺钺见对面的人许久没有声音,便问:“怎么了?” “没。”阿白扯出笑容,“快些寻路吧。” 贺钺看了阿白一眼,那明显苍白的脸色让他忍不住眉头一皱。沉默了半刻,他转身往前走。阿白 安静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阿白问:“贺钺,官场……是什么样的?” 贺钺回答的声音冷漠:“泥潭。” 阿白抿了抿唇:“那你会很危险吗?” “我征战在外。” 贺钺往前有了几步,感觉阿白不知何时停住了,他随即停下步子转过身去,看到他低下的头。贺 钺什么也没说,两人静静站着。 风吹过,掀起眼前的一袭白衣。阿白站着,却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贺钺突然想起那日揽着 他,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没来由一阵心慌。他迈开脚,朝阿白走过去。 视线中,他看见阿白抬起头,目光灼灼。 “我……想进入官场。” 贺钺在他面前驻足,皱眉,“为什么?” “我……”阿白有些手足无措。 “不必。” 阿白一愣,看着眼前的男人转身往前走去,黑色的背影烙在阿白眼里,竟让他觉得有些疼。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失落感,小跑着追着贺越往前走。 但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用力握住,指甲陷进掌心里。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四肢百骸泛出, 阿白强忍着没有停下脚步。 他想,贺钺的确是不需要他的,他很强,所以阿白没必要进入官场去保护他。但是阿白心里清 楚,自己并不是为了保护贺钺,而是为了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不懂尔虞我诈,阴谋鬼谲,但是他可以学,他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只是不要再回到一个人的日 子,留在贺钺身边就好。 阿白踉跄了一下,贺钺的背影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远,他有些慌张,开口道:“贺钺!”对方的 脚步却没有停。 阿白身边的雾气浮动起来,他看着贺钺的背影消失在雾里。突然雾中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纤 细,一个续着胡子似乎是个老者。 他停了下来,认出这个纤细的身影是第一次梦境中和贺钺对话的男人。 “大人,请留步。”老者拦住了那个男人。 “微臣见过张夫子。”男人弯腰行了个礼,“方才在御前,承荣夫子力荐,在下感激不尽。” “大人客气了。不知张某可否问大人一个问题?” “夫子问即可。” 那老人沉吟了一会,问:“大人为官为何?” 男人似乎对这问题有些意外,但回答的时候却没有犹豫:“为人。” “为苍生?” “不为苍生。”男人闷声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很大的笑话,“微臣还有要事,暂且告退。”随 即作揖走了。留下老人留在原地,阿白站在他身边,还能听见老人一声长叹。 他听见老人说:“为官者为己,则己为鞘。为民,则民为鞘。为人,不过扬汤止沸,祸端四 起。”阿白下意识的想去袒护那个男人,因为他的想法如出一辙。 蓦的,那老人转身看向他,目光直直刺入阿白的视线,“你不能为官,因为你没有善恶之分。” 阿白有些慌张,解释道:“不是!我只是——” 那老人置若罔闻,“伤害他的便为大恶,保护他的便为大善。君臣之忠义你一样也无,无非迟早 自取灭亡。” “我……”他下意识的躲开了老人的目光。 可就算这样,他也必须要去,他只有这一个办法。 阿白抿了抿唇,抬眼的时候场景已经换了。上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已经扬起了铺天盖地的风 雪。他看见那个梦中的孩子蜷缩在自己的脚下,身上盖着贺钺给的狐裘。那裘衣十分干净,与孩 子脏兮兮的手指和面容格格不入。 已经是隆冬了,那孩子还是着了一身破烂的单衣,一截脚腕路在外面,已经冻僵了。孩子闭着眼 睛,若不是看见那干裂的嘴唇还微微张合,阿白会以为这个孩子死了。 门外传来人交谈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句怒骂。那孩子听见后,用颤抖的手把狐裘脱了下来,藏进 了身下一个破烂的洞里,再用稻草盖住,便不再动了。 阿白走向门口,才听得外面的人说:“今早三姨太去了,丫鬟发现的时候那身体上爬满了苍蝇, 可惨了。” “就是,前日还从大姨太处领了赏,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 “今年的大雪害死了好多百姓,要我看,都是这个该死的‘祸星’……” 有个妇人咳嗽了两声,接道:“可不是,他出生的时候克死了他娘,那血流了一地,别提多可怕 了。那庙里的徐半仙不是算过他的命吗,大凶啊。”妇人停顿了一下,感叹道:“亏我们夫人心 善,念他还是个孩子,不顾自身安危给他住给他衣,抚养他长大。” 接着妇人声音一沉,“可这孩子太不知感恩了,他出生后府里哪有平静过?不知死了多少房姨太 太。就连平日身体康健的老爷这几日都卧床不起。我看呀,这孩子就跟他母亲一样不知感恩,她 母亲受了夫人多少恩惠还敢勾引老爷,死了简直就是天谴!” ☆、梦中(三) “祸星!”有个男人怒喝,其他人纷纷附和。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说:“这几日夫人去山上的庙里为老爷诵经了,不在府里。老爷又下不了 床,注意不到这个孩子。不如……” “不如把他扔了,替陈家扫除这个祸害!”男人叫嚷。 “对,夫人老爷问起,就说这孩子跑了。” 阿白看着那群人推门进来,一个健壮的男人嫌恶的拎起那仿佛死了的孩子,朝外走去。他着急的 想抓住那个孩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孩子的身体。 随即一阵汹涌的感情扑面而来。 去死。你们都应该去死。 为什么是我? 你们都是骗子,我母亲不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1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1 。 为什么偏偏是我?该死的明明还是你们。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阿白抱住脑袋蹲了下来,那怨恨像刀一样剜出他心脏,挤进他的意识,他喉头一阵撕扯,几乎要 干呕,呕出心肺来。这怨恨的感情太过真实了,简直像……他自己的。 他再一定神的时候,那孩子就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在大雪里。 阿白又再次感受到了寒冷,那冰冷的感觉碾过了他的四肢,就像他此刻正躺在雪地里,血液都凝 固。他忍不住颤抖起来,感觉自己眉眼上都是冰碴子。 这孩子要死了。 想法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他战栗得更厉害了。他起身向那孩子走过去,躺在了孩子的身旁。抬眼的 时候,把那张秀气的刻入眼里。孩子还没长大,却已经看得出很好看的模子。孩子嘴唇冻得乌 青,心跳也在渐渐消失。 而他的嘴唇还在轻微的张合,阿白凑近去听,只听得断断续续的低喃,如同呜咽。 “救我……救救我……” “喝……贺……越……” 这呢喃如同一阵惊雷,阿白坐起身,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日在陈府看见幼时的贺钺如星光闪烁的双 眸,那双眼睛同阿白初见他时死气沉沉的眼睛重合起来。 他听见那人声音回响:“贺府长子贺钺。” “拿着,这是谢礼。” “别看。” 这个孩子………是谁? 远方传来马蹄踏踏的声音,那是拉着干粮的货车,车上坐着一个身着粗布的老妇人和一个老翁。 那老翁见路上躺着一个孩子,端的一惊勒了马。 那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老妇人怒斥了一声。 “死老头!做什么呢,好端端勒什么马?” “咳咳,路上好像有个人。” 那老妇人迟疑了一下,说:“我下去看看。” 那妇人下了车,朝阿白走了过来。那妇人定睛一看,惊叫出声:“老头!是个孩子。”那老翁应 声架着车来到妇人身边。 “是个孩子,看着活不了多久了。” 那妇人脱下自己的外衣,将那孩子盖好,抱了起来,道:“定是哪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今年雪 大,粮食不够,恐怕是为了养活自己舍弃了这个孩子。可怜哟……。”那老妇人呜呜的抹着眼 泪,那老翁也一脸的不忍。 “老婆子,不如带回去养吧。阿牛去当兵了,留他也好给我们做个伴,留在这他肯定会死的。” “好好好,这雪太大了,赶紧回去吧,回去赶紧请个大夫。” 老妇人抱着孩子上了货车,道:“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看着约摸六七岁的年纪,不知记不 记事。” “我们在雪里捡着他的,不如暂且先叫阿白吧,待他醒了再问问。” 老妇人应下,“好,阿白好……赶紧走吧,雪愈发大了。” 阿白看着远去的马车,怔怔不语。那孩子的情绪和他曾经看到的画面重叠起来,拼了命的挤进他 的脑海里,翻涌出那些潜藏的、更深层次的挣扎。 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他,这些情绪也是属于他的。如果说这个孩子是他,那么自己和贺钺是有 过一面之缘的,若他被扔出了陈府,贺钺忘了他也不奇怪。 只是那个纤细的男人,又是谁?自己怎么会什么都忘了?又怎么会在这里? 那些问题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阿白脑海里塞满了零零碎碎的画面,伴随着乱七八糟的情感使得 他胃里一阵痉挛。他不禁弯下腰捂住肚子,咬紧了嘴唇才不至于呜咽出声。 很快他发觉身边的景象一阵模糊,他昏过去的最后一眼,撞进了那双黑沉沉眸子里,却来不及看 到那眼睛里流露的惊恐。 贺钺发觉身后脚步声停了,转身便发现那人径直倒下的身影。他脑海忽的闪过一个画面,来不及 思考那莫名的惊慌为何,他已经下意识伸手去抱住阿白。 入怀又是一阵冰冷,仿佛死了似的。 阿白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睁开眼睛,看见贺钺睡在他身侧。那人即使睡着也一动 不动的,只是睫毛有些微微的抖动。 见贺越没有醒来的迹象,阿白轻轻抬起手,在空气中描画他的眉眼,周围充斥着贺越的气息。他 放下了手,小心翼翼的起身推开门。 天气很好,阿白拾了块石子,在地上胡乱刻画,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停手的时候,贺越坐在了 他身边。 “你又晕倒了。”贺越的声音响起,阿白停顿了一下,回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上次也是?” “嗯。” 贺越没有再说话了,似乎并不在意阿白想起了什么,只是转开了视线,沉默的看着外面的景象。 阿白用力握住了手里的石子,被棱角硌得有些疼。 一会后他见贺越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道:“走吧。” 阿白愣了一下,站起来问:“今日我也可同你去?” “嗯。” 话罢便抬脚走去。 阿白努力按住自己翘起的嘴角,匆匆跟上,问:“今日吃什么?果子可否?” “嗯。” 他跟着贺越,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阿白一边走一边梳理这几日见到的景象。那个风雪中被救 走的孩子是他。 那日初遇贺越,想来不应是妄想。可贺越的记忆却和他的记忆有所偏差,或许是他故意不愿提 起,或许是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后来的梦,还是不要提了。等他自己记起所有事,再找贺越问问比较妥当。 贺越走在前面,却多少能感觉身后的人的出神。他微微蹙眉,走的时候多用了些力气,把路上的 藤蔓杂草踩平了,以防发愣的阿白绊着摔倒。 贺越仔细寻找着路。 这个山谷很奇怪,明明看似一条路到底,走的时候却错综复杂,容易迷失。好在之前探路时他已 经熟悉了,避过了几条错误的小路。 他隐隐有预感,出口应该不远了。走了一会,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在封闭的山谷 中,这样的洞似乎很像是出口。阿白也看见了,回过神来,说:“有个洞!”见贺越点了点头, 问:“要进去吗?” 贺越说:“嗯。有些黑,跟紧。”他因需要夜中作战,视力非常好,可以适应洞里的黑暗。 阿白点了点头,跟着贺越走了进去。洞里并不是特别的黑,有些萤火虫隐藏在石头的缝隙里,透 着微弱的光。 阿白越深入洞,越觉得冷得厉害。他浑身都在抖,那样的冰冷像是渗进骨子里,他拢紧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2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2 衣服也 抵御不住。贺越听到阿白牙齿哆嗦的声音,回头看他,问:“很冷?” “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冷得厉害。” 贺越皱起眉头,洞穴里有萤火虫,温度应该不会冷到没法忍受的地步。他伸手去握阿白的肩膀, 冰冷得像块石头。 阿白急急忙忙躲开他的触碰:“别、别碰我了,太冷了,你会难受。” 贺越收回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了阿白的肩上。阿白慌了,说:“你、你别给我衣 服,冷。” 贺越说:“我不冷。”他对阿白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在寒冬没有一点感觉,现在正值春季,他却 冷得站都站不稳。无论什么时候,阿白的身体都像一点温度都没有。 阿白实在是冻得抬不起手脱下衣服还给他,难受极了,便对贺越说:“你先往前探路吧,我在这 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默了一会,背对着他蹲了下来,说:“上来。” 阿白愣住,男人的背健硕宽阔,侧着一点脸看着他。洞里的光微微的铺在贺越的侧脸上,柔和得 不可思议。那些梦中的情绪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让他的眼眶微红。贺越见阿白没有动作,索性 扯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把他背了起来。 阿白的脸贴在了贺越的背上。 太温暖了。 和梦里贴在雪地里的感觉不一样,这种温暖简直让他手足无措。阿白艰难的抬起手,环住了贺越 的脖子。贺越背着他往洞里走,步履平稳。阿白很想张口谢谢他,但是他的意识已经模糊起来 了,那些梦中的场景反复的在他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陈府那日他初遇贺越,对方看着自己那如 星辰一般璀璨的眸子上。 阿白知道他要昏过去了,就像很多次他看见过去那样。但是他舍不得,他不想再去看梦里和他那 样陌生的贺越了。现在背着自己的这个贺越,有他眷恋的温度。 “贺越。”阿白叫他,声音有些低了。 ☆、出梦(一) “嗯。” 阿白耳旁边传来微微的振动。他努力睁开眼,透过自己手看到了石头缝隙间的萤光。像是早知道 这样的结果,他的内心一片平静。 他想起来了,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死了,死在另一个没有贺越的冬季。 见阿白叫了他之后没有下文,他问:“怎么?”问完后,他感觉洞里一点一点的光亮了,起来, 那些躲在洞里的萤火虫此刻都冒了出来,照亮了洞里。他低头,看到了阿白变透明的手腕。 贺越停下脚步,没有把阿白放下来,只是低着头。 “贺越。”阿白又叫他。 “嗯。” “让我走吧。” “……不。”贺越攒紧了托住他腿的拳头。他知道阿白不对劲,具体来说,是这整个山谷都不对 劲。阿白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他甚至忍不住去靠近,这一点都不像平日戒备心极重的他。 可能是他忘记了什么,阿白对他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 贺越已经能看见出口就在前方了,他迈开脚快步走了起来。 “就到出口了,坚持住。” 阿白说:“我出不去的。”他在贺越背上勾起嘴脸,“这里本就不是一个山谷。” 是他的梦境。本来就死的人,哪有什么出不出得去呢。他只是反复的带着生前的遗憾忘记一切, 又记起来,只是这次有贺越。那份心意藏得太深了,以至于反复遗忘,他还是会重蹈覆辙。 贺越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阿白抬起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掌,触碰贺越有些冰凉的脸颊,说:“贺越。” “……嗯。” “我……你。”阿白的声音沿冰冷的空气传了过来,破碎成几个模糊的字节。贺越心头一跳,问 他:“你什么?” 贺越转头看向自己背上,空荡荡的,根本谁也没有。上一秒在他背上叫他名字的人,像是他的幻 觉。顾不得惊讶这样离奇的事情,他的心口像是被谁剜去一大块,□□出来的部分汩汩的流着 血,空了一大半。 他慌张的捂着心口,单膝跪在地上。意识模糊间,他听见有很像阿白的声音叫着他:“阿越。” 自陈新白记事以来,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他生来没见过母亲长什么样,但是他从仆人的 闲言碎语中听来,自己的母亲本是陈家买进的一个丫鬟,颇有几分姿色,他是陈老爷一次醉酒与 他丫鬟母亲苟且的孽种。 他听见仆人们叫他“祸星”。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初冬,她母亲难产了三天,死在初雪里。下人们 便扬言说他克母,他幼时并不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只是能感受别人看他的目光带着恶意。 陈新白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只有他所谓的“大娘”每次来看他,但是总是少不了殴打和鞭笞,憎 恶的目光宛如蛇蝎。有个夏天,他身上的伤口腐烂了,疼痛难忍,曾经服侍过他母亲的侍女偷偷 来看他,一边用刀子剜出他身上的腐肉,一边悄悄抹着眼泪。 那个侍女抱着他说,他不是孽种,造孽的是这个陈府。 第二天大娘来找他,带着他去了府后的一口枯井处,他看着那个侍女衣衫凌乱,被一群仆人按着 投了井。 他什么都没做。也就是那次,他知道了什么叫恨。从那以后,他被单独关在一个院子里,每天只 有一餐,除了送饭的奴仆,再没有人敢来接触他。 陈新白九岁的时候,知道了他还有个三岁的妹妹陈未雪。她是大娘好不容易生下来的,被府里的 人宝贝得紧。陈未雪三岁的时候迷路跑来他的院子,抱着他的衣衫问他是谁。他伸出手,在她的 脖子上放了许久,最后还是颤抖着推开了她。 “哥哥,我叫小球,和我玩好不好呀?” 陈未雪牙齿都还没长齐,笑得很甜,有些傻气。陈新白愣了很久,点了点头。最后弄丢了陈未雪 的仆人发现谁在他背上的她时,竟然第一次客气的求他,让他放下陈未雪。他把陈未雪交给他 们,他们便像躲避瘟疫的一样跑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可笑。 他十岁那年,被丢出了陈府。那天下着大雪,积雪铺了他一身。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睫毛上, 融化的时候混着他的眼泪。他是怨,是恨,却更难过的是他还没把狐裘还给贺越,自己就要死 了。 他记得贺越的狐裘,像那个侍女的怀抱一样温暖。 被林家夫妇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3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3 从雪地里捡回来,苏醒的时候,陈新白觉得自己似乎换了一个人。以前的自己死在了 那场雪里,留下一个冰冷麻木的躯壳。他装作自己失忆了,改姓为林,更名为白。林家夫妇送他 去了学堂,说是他被那场大雪冻坏了身子,落下了病根,不能去征战沙场。 他不是不遗憾。陈新白听闻贺越年仅幼岁,已经立下了战功赫赫。若能随着他出生入死,也未必 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只能拿起笔,满腹运筹。 十五岁那年,他做了状元,贺越封了小将军。面圣那天,他身着降红色衣衫,第一次看到了长大 的那个人。 贺越跪在他的旁边,暗色的官府,冷冽的眉眼。只是那双眸子还是像初见一般,装满星辰。他已 经忘记他了,路过贺越身边的时候,陈新白向他作了一揖,他眼里分明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 无碍。 陈新白想,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报答这个人。随后贺越征战在外,他在官场泥潭挣扎翻涌,记 不清多少次险些搭进命去,明里暗里斩断贺越的后顾之忧。 贺越问他,为何做到如此地步。陈新白也只是笑笑,敷衍一句,识你顺眼。 贺家兵力强盛,圣上顾忌三分,少不了戒备起疑,让陈家从中做梗,采取手段削弱贺家。他多次 动手替贺越除去埋藏的隐患,皇上怀疑他已经被贺家收为己用,也在朝堂上向他施加压力。朝堂 有位张夫子,原是皇帝的少傅,皇帝上位以来深得信任,在朝堂很有威信。他与他母亲是故交, 看不得他趟这趟浑水,多次借着说服皇上将他调离京城,想将他从朝堂诡谲中拉扯出去,保住性 命。 可他孑孓一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陈新白只想保护该护之人,本来他活着,也只是苟且而 已。 贺越背后有贺家,短时间内动不得。他幼时鲜少见人,长大身形变化较大,再言陈家私生子已经 走丢,陈家也想不到他就是陈新白,于是就从他下手,百般陷害。 于是陈新白顺水推舟,反过来设了陈家几局,自古帝王多疑,圣上最终还是谨慎了起来,放缓了 对陈新白的打压。 贺越也成了他的好友。征战归来之时,常与他在月下共饮,畅谈人生。这是陈新白最轻松的时 候,没了尔虞我诈,只有此人此酒。所以他刚开始时会喝醉,落下的病根却容不得他这么放肆 的,每每之后三天日日服药。被贺越知道后,他就拦着他不让喝酒。 他将贺越引为知己,却也只能是知己。 贺越和他都弱冠之年时,陈家有位小姐对贺越芳心暗许,百般纠缠。陈新白与贺越对弈在贺府之 时,这个小姐闯进门来,他才知道是陈未雪。陈未雪看见他,一时忘了要对着贺越哭诉他的不解 情意,扑进陈新白怀里哭着喊哥哥。 他替陈未雪抹去眼泪,拍了拍她的背,笑了笑,像是幼年那般说:小球再哭,妖怪就要吃了你 啦。 陈未雪便哭得更厉害了。 陈新白也没想到她会认出他,他本来就打算将陈家这个威胁除去,却不得不屡屡被陈未雪的恳求 搅了局。 他二十三岁时,陈家向贺家提亲,被贺越出言婉拒。那夜陈未雪在他怀里哭,说羡慕他,可以一 直陪在贺越身边。也只有陈新白自己清楚,他更羡慕身为女子的陈未雪。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 ☆、出梦(二) 过了几个月,初冬之时,边境□□。贺越率兵去平复战乱,临走之时,他来找了陈新白,对斟一杯酒,向他拒绝了陈未雪的婚事道歉。 他听见那晚风声呼啸,他听见男人的声音传来:“我已有了心上人,归来之时,我便请你喝这杯喜酒。” 陈新白饮罢那杯酒,说,好。 于是那晚他坐在亭子里,伴着这第一场雪,喝了一晚上。 贺越走了一个月后,他加紧了扳倒陈家的步伐。他查到陈家老爷贪污了一笔巨额的赈灾款,用途 是兴建私军。陈家知道这件事后,便想尽了办法要除去他,可惜那时贺家已经布置人手保护,陈 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于是他们找来了苗疆的奇毒“断肠”,让陈未雪放入他的酒里。他对陈未雪向来没有戒心,便喝 了那杯装满断肠的酒。 断肠入腹,相思入骨。 所谓断肠,服下以后,身体首先动弹不得,意识清晰的感受肝肠寸断之苦,不消三天,暴毙而 死。他吩咐下人将证据隐秘的带给贺府,并让贺府向贺越隐瞒这个消息。然后下了命令,三天之 内,不能靠近他的卧房。 作战之人,哪能瞻前顾后。 一条命而已,早在被丢弃的那日,就该没了。他死了之后,贺府可以凭借着证据扳倒陈家,贺越 也可以平安长大到不需要他保护的那日。 服下断肠后的第二天,他又一次痛昏以后苏醒,雪已经下的像十几年前那日一样大了。窗外除了 雪声,还隐隐有服侍他的丫鬟们低低的抽泣声。 他似乎看见了千里之外拼杀在雪地里的贺越,敌人的血喷溅在他的铠甲上,顺着纹路滴滴答答的 落在地上,染红一地的雪。 死了也好。 他心里想,不用再看他成亲,咽下那杯他不想喝的喜酒。 只愿再来一次的话,他不会再喜欢上这个人,他最不幸的事,就是遇到这个求而不得的人。 陈新白闭上眼,一会后,屋子里就只剩窗外扑簌簌的落雪声了。 贺越从梦中惊醒,最先入目的是头上雕着花的床架。他动了动身子,腰腹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 看,才发现自己腰部缠着纱布。屋子是他的屋子,只是弥漫了浓重的药味,让他忍不住蹙眉。 他想起来,前些日子贺府突然遭了刺客。夜深人静之时突然来袭,那刺客潜进了贺家的秘密机 关,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足迹败露之时抓了他的妻陈未雪为质,他解救之时不慎被刺客刺了一 刀入腹,才有了现在腰腹这个伤口。 贺越的脑子有些混乱,他的妻明明没有死,那他在梦里那些都只是做梦?包括那个叫阿白的男 人? 那个梦太真实了,让他有些分不清楚。 此时门被推开,陈未雪穿着水蓝色的褥裙,面目却是憔悴的。她端着热水进屋,看见贺越醒了, 惊喜的跑到他床前,说:“你醒了?有什么不适吗?” “无碍。刺客如何了?” “爹说抓住了,正准备审讯的时候那人吞药自杀了。”陈未雪把热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4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4 当在一旁,伸手把贺越扶了 起来,说:“我先帮你把脸擦一擦,然后我去告诉爹你醒了。到时候你再问他详细吧。” 贺越听完皱眉:“怎么不让丫鬟来做这种事?” 陈未雪笑了笑,挽起袖子把毛巾浸了水,说:“我不放心。” “有劳。” 陈未雪给他擦了脸后,端起装着热水的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听见贺越叫住了她。她回头,看 见贺越坐在床边,那双眼盯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似的。 陈未雪觉得这样的贺越,有些陌生了。她有些不安的问:“何事?” “阿白……在哪里?” “阿白是谁?” 贺越看着满脸疑惑的陈未雪,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说:“没事,你去找爹来。”陈未雪应 了声,端着盆走了出去。 贺越一直对她这个妻,感到非常的陌生,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陈未雪成了他的妻。三个月前, 他平复边境□□的时候身受重伤,被救醒的时候战乱已经平复了。他的记忆似乎损失了很多,他 知道自己是因什么而受伤的,也记得自己姓谁名谁,其他事情就很模糊了。 回到京城的时候,他才听自己的父亲说自己有个妻子。他只觉得这个妻子很熟悉,也没多怀疑。 只是靠近她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抗拒。 所以夫妻之事他也没有做,只是以身体不适推脱了。 贺越回想方才提起阿白之时,陈未雪太过用力抓住盆的边缘以至于泛白的手指,他捂住了自己的 伤口陷入了沉思。 陈未雪走出房门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连盆都抓不稳,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到贺 伊的书房前,对着守门的小厮道:“我有急事,能否替我通传一声?” 小厮还未作答,书房里响起贺伊的声音:“是未雪吗?进来吧。” 陈未雪把端着的盆递给笑死,理了理衣衫,进了书房。 贺伊正端坐在书房里,他年过半百,却不显苍老。一双鹰眸带着锐气,不怒自威。见陈未雪进 来,便问:“何事如此慌张?” 陈未雪作了一礼,道:“阿越醒了。”她犹豫了一下,有些惊慌的接着说:“他……问起了阿白 哥哥。” 贺伊一愣,“他想起来了?” 陈未雪抿住失去了血色的唇,想了想说:“应该未曾想起所有。” “那又何必如此惊慌。” “他现在未想全,以后总是会的。我怕……”陈未雪不确定,如果贺越想起来她到底做了什么 事,自己会不会被原谅。她是喜欢贺越,这三个月以来,贺越眼里再没有了那个她不想看见的影 子,她喜悦非常。即使贺越不喜欢她,她也眷恋“贺越的妻”这个身份。 贺伊把书放在了桌上,道:“你已嫁入贺家,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时间久了,他想起来也会忘光 了。”说罢皱着眉头看她,“给了你三个月你未曾与他圆房,再是如此,你着手给他挑几个样貌 好的,纳进来为妾吧。” “他若不愿,我怎能强求?” “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你可要想好了,这贺夫人可不是好当的。趁他还没想起来,生米煮成熟 饭,等他想起来了就为时已晚,你可知?” “未雪知道了。”陈未雪攥紧了拳头,向贺伊行了一礼,然后说:“阿越醒了,说要见您。” “嗯。”贺伊点头,“你去给陈府写封信,就说三个月前我没交上去的东西以后也不会交,让他 们不要费尽心思来抢。贺陈两家姻亲摆在这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能害了你陈家?刀剑无 眼,再伤一次我儿,就别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陈未雪沉默了一会,感受到贺伊放在自己身上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冷颤。她应了下来,退出了书 房。 ☆、出梦(三) 几日后,在京郊外一个偏僻的竹林里,一个身着粗布衣的少女正扶着一名背着药箱的老人往竹林里一个简陋的木屋里走去。 那少女脚步有些匆忙,似乎很是焦急,对着老人说:“郑大夫,你快看看他吧。本来一直都好好 的,昨夜突然发起热来,可吓人了。” “林姑娘莫要着急,待老夫好好看看。” 林水月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将郑大夫扶进了屋子里。屋子很简陋,一张桌椅一张床,桌上摆着破 旧的茶碗。林水月领着郑大夫走近床,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男人,呼吸微弱,若不是胸口微 微起伏,竟然像是死了一般。 郑大夫把手探向男人的脉搏,思忖了片刻,说:“甚是奇怪啊。” 林水月问:“怎么?” “他身上的断肠是没办法解的,三月前我看他已经死相。这苗疆毒甚是刁钻,我游历江湖多年, 也未能寻得妥帖的法子。只好先压抑住毒性,暂保他一命,他受伤太重,昏迷了三月。可如今毒 性开始活跃了,他身体却好转了。” “何意?”林水月急了,眼眶忍不住微红。 郑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先给你开一些祛热的药方,你先去抓来给他服下吧。”说罢拿出纸笔在 书桌上写起来。 林水月背对着郑大夫,站在床前抽噎。 床上的男人正是服下断肠的陈新白。 林水月是他十八岁的时候从狼口里救下来的,她本来不叫这个名。她家里穷,她做事也不利索, 长得也不出众,她娘嫌她赔钱,就趁她睡着把她丢在了山中的狼窝里。那日陈新白正巧陪着贺越 狩猎,救了她收作了丫鬟。 说是丫鬟,她做的活比在家里还要少。陈新白很少吩咐她做事情,大多都是给贺越送信或者是传 话。 比起主子,陈新白待她更像哥哥。 所以当她替他给贺府送完信,回来发现他快死的时候,林水月在门外哭了整整一宿。她不知道为 什么陈新白不告诉贺老爷这件事,也不求医,一心赴死。 朝廷不是器重他么?贺府不是护着他么?贺将军不是他的好友么? 他竟然一个都不要了。 她知道陈新白聪明过人,定是看透了什么,剑走偏锋。她不懂这些阴谋诡谲,只是希望这个人不 要死。 林水月哭了一宿后,听着屋子里陈新白越来越微弱的咳嗽声,想起了张夫子。斟酌一番后,她跑 了一路,在破晓时分敲开了张府的门,跪在地上求张夫子救他。 三个月来,陈新白一天比一天虚弱。她跪坐在床边,用手捂住脸,低低的呜咽。 陈新白从梦中醒来,入眼的就是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5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5 哭得一塌糊涂的林水月。他动了动手,动作惊动了林水月,她惊 叫:“主子!” “说了……咳咳,多少次,不要叫我……咳咳咳咳。”他低声咳嗽,林水月赶紧倒了水给他递过 去。 郑大夫见他醒了,走近给他搭了搭脉。陈新白润了润嗓子,强忍喉咙中翻涌的血腥味,道:“有 劳大夫。” 郑大夫回道:“医者本分而已,我也是受人所托。”他收回手,对陈新白说:“这毒老夫甚是不 解,但以脉象看,毒性翻涌,却无大碍。应是还有几日的清醒时候,若有不适唤我再来。”说罢 拿起药方递给林水月:“抓药煎服。” 林水月赶忙接下,“有劳大夫。” 陈新白目送郑大夫离开后,问她:“你可是找了张夫子?” 林水月跪在地上,说:“奴婢……是找了张大人。主子向朝廷和贺府隐瞒了此事,贺将军又远在 边境,奴婢……奴婢……实在是找不到办法了。” 陈新白叹了口气,“起来吧,地上凉。阿月,这段日子有劳你了。” “只要主子活着就好呜呜呜……”林水月站了起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这不是醒了么?阿月,帮我给张大人传个信吧,我有事和他说。” 陈新白看着她收拾好了碗出了门后,低头又咳嗽了几声。想起自己在梦中与贺越的种种,一时恍 惚。 他怕是魔怔了吧,就算重新再选择一次,也还是选择到贺越身边去,简直像是对他抛下这些事, 妄图一死解脱的嘲讽。 陈新白喉咙一痒,咳嗽了几声,满手的血。 张承择走进屋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陈新白。男人比他初见时憔悴了更多,见他来 了,看向他道:“张大人。” “恩。”张承择走近:“林大人身子可还好?” “无碍,大人唤我名字即可,我已不是朝廷中人。” 张承择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贺府没交证据给圣上,你可知?” 陈新白低下头咳嗽了几声,没说话。 张承择道:“贺府不但没交证据,还和陈府勾结,让陈未雪下毒。我虽已经料到事有蹊跷,未曾 想不过几日,就接到你丫鬟的求救。圣上大怒彻查此事,贺陈两家做得毫无把柄,把替罪羊送了 出来,了结了这案子。” 他看陈新白毫无震惊之意,道:“你早已知晓?” “是。” “那为何将证据递交给贺府?这样能护得那人周全?” 陈新白晒然一笑,“贺陈两家勾结,于理于情,都不会再危害于他。只要贺家还拿着这个把柄, 陈家便不敢做得太过火。” “……胡闹!你置朝廷安危于何地?贺家拥兵,陈家干政,圣上能视而不见?” 陈新白低着头,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指节,道:“大人曾说过,我若做官为人,定似利剑无鞘。可 大人错了,贺越是我的鞘,可我决定把剑毁了,要鞘有什么用?” 张承择一愣,“何意?” “我将那证据,递给了圣上一份。” 张承择眼神在他身上转了转,叹了口气:“你这是将你自己置于死地,何苦做到如此地步?” 陈新白沉默不言。他早知道贺陈暗度陈仓,在盘查陈府贪污证据的时候,受到了不少来自贺家的 阻力。 挣扎官场这么多年,他知道权力对于贺府来说等同于什么,人心就像饕餮,是怎样都不可能满足 的。两家勾结,圣上不可能没有察觉,若他想击溃陈家,陈家就一定会拉贺家陪葬。所以他把免 死金牌递给了贺府,只要贺府拿着证据,东窗事发时将证据交给圣上,自有逃脱的说词。 而圣上也可以趁机削弱贺家势力,也不会因为同时失去左膀右臂导致朝廷大乱。 只是他夹于三者之间,陈家因为他拿走证据,不会让他活着。贺陈勾结,也看不得他活着。圣上 忌惮贺陈的势力,定然也护不住他。唯一能护他的人,在千里之外的边境奋勇杀敌,等着回来同 心上人成亲。 何苦?陈新白也不知,只是看着陈未雪递来的毒酒,云淡风轻的喝了下去。 最后他想到,竟然连陈未雪都不想他活着了。 “张大人,我也是人,也会累的。”陈新白看着张承择,勾了勾嘴角,“我可以做的都做了,唯 一遗憾的就是阿月了,或许是这样,我才没死吧。” “你可知贺将军如今如何了?”张承择背手看向他,“你‘死’后一周,死讯传到了边境。” 陈新白蓦的攥紧了拳头。 “贺将军听闻消息后大恸,神智全失,拼杀了三天三夜后被送回京城医治,身体伤痕累累,无一 处完好。” 陈新白愣住,想起梦中看到贺越在拼杀的场景,问道:“他……如今可好?” ☆、与书(一) “已无大碍,只是神智受损,丧失了一大部分的记忆。身体痊愈后,贺陈两家结了姻亲。” 陈新白哑然,原来梦里的那些疑问,竟然都有了解释。陈未雪的确是他的妻,他也确实忘了有他 这么个人。他压抑住嘴里翻涌的血腥味,道:“那可惜,这杯喜酒,作为好友竟没机会喝。” “好友?我是老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张承择叹气,“哪有只做亏本生意的商人?你极为聪 明,在这事上怎么如此糊涂?” “本来就是一桩血本无归的生意,结果已经定了的事,为何要徒劳?”陈新白笑笑,“他已经成 亲,我也快死了,这样正好。” 张承择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你脾性像极了你的母亲。是我失策,当时应该把她从陈府救出 来,便没了这么多后事。” “张大人无须自责。”陈新白向他作了个大礼,道:“多谢张大人。”他知道就凭阿月一个人是 没法从陈贺两家的刀剑中救下他的,如若不是张承择从中协助,可能阿月的命也得搭进去。他千 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林水月。 “不用。她九泉之下,免不得还是要骂我的。”张承择摆了摆手,道:“前几日各地县令联合上 书,指出陈家贪污赈灾款。皇上震怒,下令彻查。” 他捂住嘴又低声咳嗽了几声,道:“陈府做了何事?竟让圣上都忍不住动手了。” “陈家贪污了今年拨往蜀中地区的赈灾款,蜀中饿死了一半多人,民怨燎天。” 陈新白听后,勾起嘴角,眼底一片凛冽,“贺府如何?” 张承择道:“贺府上交了你给的那份证据。” “贺伊到底还是聪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6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6 明点,弃帅保车。”陈新白道,“能亲眼看到陈家落败,倒也不觉得仅剩的这 些日子无趣了。” 陈新白把手指蜷缩起来,看向屋外。风吹过竹林簌簌之声,像极了他那服毒那日的落雪之声,敲 入他心里,一片寂静的回响。 一月后,朝廷有旨,陈府屡次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下令满门抄斩。圣上念其女陈未雪尚不知 情,且嫁于检举有功的贺家。贺家求情,免其一死,暂押于天牢。 人潮涌动的京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城门口处,一位少女搀扶着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 男子面容憔悴,身体消瘦,空了大半的衣衫,风一吹仿佛要消失了似的。走近了听得那少女略有 些焦急的向男子道:“林大哥,这初春天气多变,我们还是回去吧!” 陈新白咳嗽了几声,道:“不碍事。” 林水月赶忙拿出帕子,陈新白接过,道了声谢。 “初春天气实在不好,春雨霏霏,现在停了,待会又得下。”林水月皱起眉头,“主……林大哥 为何今日一定要入城?” 陈新白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路边的柳树抽出了条,浸在了冰雪初融的河 水里。他出神了很久,才略带些生硬的回道:“故人上路,岂有不送的道理?” “故人?”林水月一头雾水,显然是反应过来。她还想追问,街上突然一阵吵闹,有人大声的喊 道: “闲人让道——”于是拥挤的人群纷纷向两侧散开,林水月赶忙拉着陈新白站到一旁。刚站定, 她便听得旁边的百姓在议论。 “发生了何事?” “你还不知道?这是贺府的护卫,正准备去抄了那贪官的家!” “贪官?陈大人吗?” “可不是,你看着那领头的人没?那是可是贺将军!” “果真青年才俊。听闻是贺府检举的陈府,他们还结有姻亲,真是大公无私。” “……” 林水月听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陈新白说的故人是指谁。她转头看向陈新白,却见他目光落在领 着护卫的贺越身上。她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那人身材高大,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星眸剑 眉,眼底冷漠。隔着数十里远,也能感受他眼里那股久战沙场的血色。 可她记得,贺越在主子身边的时候,那让人忍不住战栗的眼神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见陈新白有些 出神,忍不住唤道:“主子……” 陈新白回神,咳嗽了几声,道:“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称呼了。” “是。”林水月有些不忍,“当初,为什么要瞒着贺大人呢?” 陈新白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见那人骑着马走过眼前了,才转身道:“走吧。”林水月不敢再 追问,低着头跟着他走了。 离开之前她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看见那人扫了一眼鼎沸的人群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她蓦 地有些难过起来,甚至有些怨恨忘记了主子的贺越。思绪翻涌间,春雨又缓缓的落了下来,隔断 了那喧闹似的,一片寂静。 “林大哥,下雨了。”她撑起伞向陈新白跑过去,道:“我们去陈府吗?” “不。”雨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角,陈新白伸手摸了摸,一片冰凉。“去天牢。” 天牢里阴暗潮湿,初春天寒,狱卒们还得烤着火取暖。今日贺家带人查封贺府,而陈未雪早已经 押至天牢了。 那狱卒们烤着火,一个年幼一点狱卒的问:“大哥,这天太冷了。那陈家小姐不会冻死了吧?” 年长的狱卒啐了一口,骂道:“少在这乌鸦嘴。那人虽说是戴罪之身,也还是贺家的将军夫人。 上头差办了厚的棉被,在里边铺着,过得比你还舒坦。” “我这不是不知道嘛。”年轻狱卒摸摸头,“不过这天气还真是冷。” 年长的狱卒正欲笑骂,那牢入口卫兵带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似乎重病缠身。卫兵对着他 道:“带他们去见贺夫人。”他赶忙拿出钥匙,领着这一男一女往里 走。 走着他听那少女道:“这天气冷,劳烦了。”边说边往他怀里塞了一个锦囊。狱卒摸了摸,是一 袋碎银,顿时眉开眼笑。 林水月道:“这贺家夫人和我家少爷是旧友,故来探望。贺将军不知情,这……还请遮掩遮 掩。”说罢给了个略微暧昧的眼神,老狱卒一点就通,道:“小事儿,保准给您把他们的嘴堵得 严严实实的。” 说罢指了指前面,道:“那间牢房就是了。”走到牢房前,狱卒拿出钥匙开了锁,道:“只能一 盏茶的时间,我就在一旁候着,好了唤我便是。” “有劳。”陈新白点头。 他走进牢房。陈未雪头发凌乱,窝在被子里发抖,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他。只一眼,便像见了鬼 一般叫出声:“阿白哥哥!” 陈新白没回答,一旁的林水月忍不住大骂:“你有什么资格叫他哥哥?你……!” “阿月。”陈新白看了她一眼,把她话堵了回去。陈未雪显然是想到了她做了什么,震惊过后, 害怕的瑟瑟发抖起来,眼泪爬满了脸。她委屈的叫:“阿白哥哥……” “贺夫人唤我林白即可,这哥哥,草民怕是高攀不起了。”陈新白拢了拢袖子,嘴角勾起笑容, 看得陈未雪更加惊慌起来。 “哥哥……我错了,小球真的错了。” 陈新白低头看向她,他把陈未雪捧在手心,换来的却是狠狠地一口反咬。他可以料到贺家的背信 弃义,却料不到她会给他下毒。 一切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陈新白垂眸,掩盖住翻涌的情绪,问道:“为什么?” “我……我……”陈未雪呜咽,她害怕极了,根本没想到他根本没死。“娘和爹说,没了你,越 哥哥就会娶我了。” “阿白哥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嫁给他……你知道的对么?虽然他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想嫁给 他……” “娘说你不会同意的,她说你也喜欢阿越哥哥。”陈未雪抬起脸,泪眼迷蒙,却投射出一股怨 恨,“可阿越哥哥也是男的,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 “爹说你和贺越相交甚好,如果你不同意,贺越是不会娶我的。” 陈未雪停住了哭泣,睁着那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7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7 双眼盯着陈新白看,似乎在看一个怪物,她咧开嘴:“所以我就做 了,阿白哥哥。你为什么还没死?” ☆、与书(二) 林水月在一旁气得直咬牙,碍于陈新白在场,不敢说话。 “就快如你所愿。”陈新白摩挲了下手指,他冷得厉害,“你可知为何你在这里,陈家满门抄 斩,而贺家安然无恙?” “你不过是贺伊和你爹表面交好的证明,也是现在贺家背信弃义还能不毁名誉的工具。”陈新白冷笑出声,“这就是你不惜杀了我去换的东西?” “不会的,你骗人!爹不会这样对我的……阿越也不会的……他们会来救我出去的。”陈未雪捂 住嘴巴颤抖起来,眼神惶恐。 “我知道错了……阿白哥哥,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陈新白蹲下身,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碎屑,道:“小球,我就要死了。” 陈未雪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恐的道:“不会的……那毒有解药的,娘说的。我告诉你在哪,你救 我出去好不好?求求你……我不当什么贺夫人了,求求你……” 他把她的手扯开,站了起来,道:“阿月,走吧。” 林水月道:“可是!她说有解药……” “走吧,我累了。” “是……。”林水月抿了抿嘴,扶着陈新白离开了牢房。陈未雪愣愣的看着他,直到牢门重新锁 上,才看着他的背影放声大哭起来。 离开了天牢,陈新白拿出帕子,低声咳嗽起来。林水月有些迟疑的问:“林大哥……我去问她要 了那解药吧。” 陈新白强忍口中血腥,道:“若你想杀一人,可会给他生机?” “什么……”林水月愣愣。 “陈家恨不得我死得通透,又怎会备着解药?是怕她心软下不了手,才拿解药一事暂且安慰她罢 了。” 林水月忍不住眼眶一红,哽咽道:“那林大哥……不就一定要死?” “本就要死的。不过念及你还未嫁人,放不下心。”陈新白笑笑,呼吸一岔,又低声咳嗽起来。 “我不嫁……只要你活着,阿月可以一辈子不嫁。” “胡闹。”陈新白道,“天色暗了,回去吧。” 林水月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她若是和贺将军提起你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的。” 陈新白略有写悲凉的笑了笑,眼底一片死寂。 她怕是希望贺越,再也不记得他这个人吧。也好,他也是不愿的。 贺府此时灯火通明。 贺越推开书房的门,贺伊正伏案写着什么,见他来了,道:“事情办妥了?” “恩。” “这陈家,落得如此下场,也怪不得别人。”贺伊放下笔,问道:“可曾探望过未雪了?身体可 有不适?” 贺越沉默了一会,低头问道:“爹是想问?” 贺伊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与她已成婚许久,爹老了,这贺家无后,我 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贪污是重罪,若想把她救出来,必须要一个理由……”他顿了顿,“她近来可曾和你说过什 么?” 贺越僵了僵,掩盖住眼底一抹复杂,道:“未曾。” 贺伊皱了皱眉,道:“这天寒,明日你带着大夫,去看望看望她吧。” 贺越低头看着自己布满厚茧的手掌,是这双手,在朝廷中扶稳了贺家。前几日,他所谓的妻子给 他的茶水里下药,燥热之间,陈未雪在他脖颈间吐气如兰,一瞬间让他如置冰窟。他抬起她的 脸,看着那双眼睛,一时恍惚。 他推开衣衫半褪的曼妙身材,眼底冰雪冻结。是那双眼睛,却不是这个人。 贺越看向贺伊,道:“她不会怀孕的。” “什么?” “为何指使她给我下药。” 贺伊看向他的儿子,贺越眼眸深沉,竟然连他都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让他一时心惊,“爹……爹 也是为了你好。” “明日去看她吧,她到底是你的妻子。” 贺越攥紧了拳头,回道:“恩。” 几日后,陈新白闲来无事,拉着林水月去挖点春笋解解馋,春雨霏霏,竹林遍地都是争先恐后冒 出来的春笋,纵是天寒,他也拾得兴起。 待他们回到竹林的木屋后,才发现张承择已经在屋子里等待多时了。见他衣衫微湿的回来,皱眉 道:“身子这般弱,还待在外头这么久?” “不碍事。”陈新白咳嗽了几声。 “我也说了林大哥,他就是不听,坚持要去挖竹笋。可冷啦——”林水月嘟囔着抱怨。 张承择道:“当初怕大夫频繁出入府内引来贺陈猜疑才将你放到了郊外,如今你神智清醒,不如 去我府上。初春天寒,住这实在是不妥。” 陈新白道:“多谢张大人好意,新白确实无碍。只是盯着张大人的人实在太多,还是不要冒这个 险。初春竹笋冒出,正是好时候。”话罢想了想,道:“把阿月带过去吧,姑娘家,冻坏了可不 好。” 林水月急道:“不冷!我不去!林大哥在哪我就在哪。” “小丫头倒是忠心。”张承择倒了杯热茶,递给陈新白,道:“你可知,圣上拿到了一个东 西。” 陈新白接过,没喝,转手递给了林水月暖手,“是何物?” “一个可以拉下贺家的证据。” “从何而来?”陈新白皱眉。 “贺小将军。”张承择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圣上的意思是,机不可失。” “是何证据?” “你可曾记得三月前,他远赴边境平复□□?那作乱的内贼是边境的一个县令,他勾结外族,里 应外合。区区小官,若无人撑腰,怎敢如此胆大包天?于是贺小将军派人监视那县令,拦截了他 与京城来往的信件。” “自那时,贺小将军就发现勾结县令的是贺伊,他欲拿着信件与贺伊求证,却不料此时听到你的 死讯,才有了后来的事。” “前几日,贺小将军将信直接呈递给了皇上。” 张承择喝了一口茶,道:“依你看,此举是否有些反常?” “……是。”陈新白咳嗽了几声,手指微微颤抖。 林水月欣喜道:“那贺大人是想起林大哥了!” “未必。以他的脾性,就算不记得我,他也不会姑息这等荒唐事的。”陈新白道,“贺伊的野 心,太大了。” “是。如今陈家倒了,贺家便更加如鱼得水。圣上本以为陈家倒台之事能让贺伊收敛几分,可非 但如此,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8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8 贺伊今日更变本加厉的操练私军。”张承择用手指扣了扣桌子,笃笃两声。 陈新白略一思忖,道:“圣上意向如何处置贺家?” 张承择犹豫了一会,才略带些不忍的回答道:“贺小将军自请,贺伊罪同陈府。他包庇在前,隐 瞒在后,应当……一同处死。” “……”陈新白仿佛血液凝固,那寒意像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识,“圣上……?” “允了。” 允了? 陈新白怔怔。 那个人,会死在他之前?怎么可以?怎么会? 他胸口一阵绞痛,眼前发黑,令他忍不住低头咳嗽起来,用手一抹嘴,满手的血。林水月一声惊 呼,忙将手帕递给他。 陈新白没接,道:“他在哪?” ☆、与书(三) “荒谬——!”贺伊把暗卫递来的信件撕了个粉碎,往地上一扔,怒道:“来人!把贺越叫过来!” “是!”服侍贺伊的奴才不敢多言,老爷近来脾气十分暴躁,近身的奴才换了三批。他生怕老爷 一个不如意,就怪罪于他。 贺越到书房时,贺伊正站在窗前来回踱步。 “爹。”他道。 “逆子——!”贺伊见他来,扬手欲打,被贺越拦在半空,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你是疯了不 成?!” 贺越不言,把他的手放了下去。 贺伊平复了一下情绪,盯着他问:“那份证据,是你交上去的?” “是。”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 “知道?”贺伊怒极反笑,“我贺家同皇□□开国一起立业,至今贺家在朝中的地位是祖宗们用 尸骨累起来的。你如此做,可对得起贺家的列祖列宗?” “那爹可对得起。” “你说什么——”贺伊又扬手欲打,贺越道:“贺家以忠义为家训,历代效忠于朝廷。”他抬头 去看贺伊,眼底一抹厉色,像一道惊雷,炸在贺伊的心里。他手堪堪停在贺越的脸边。 “爹勾结外族,意图篡位,对得起忠义二字。” “忠义?”贺伊收回手,道:“贺家开国劳苦公告,他不过是捡了个现成,那位置,本该是我们 的。他以为拿着陈家能牵制于我?自不量力。我只是拿回属于贺家的东西,何错之有?!” “那他呢。” 贺伊一愣,“谁?” “他何错之有。”贺越眉眼间似冰雪冻结,“他本与贺家没有血缘,却为贺家出生入死,伤害血 亲。” “不是皇上自不量力。是他为贺家扫平障碍,屡次置生死度外,护得贺家平安富贵。”贺越站了 起来,“他何错之有,亲仇迫害,不得好死。” “你……”贺伊心惊,贺越何时想起的陈新白? 贺越眼底的狠厉丝毫不遮掩,酝酿着欲来的暴风,阴暗冰冷,他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贺伊,道: “你拿回你的东西,你没错。所以我只是把你欠他的,还给他。” “你疯了——!” “恩。”在听到陈新白死讯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他不再应答,转身离开。 贺伊看着他的背影,踉跄了几步,扶着桌子,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初春的雨还是绵绵,像张交织的网,缠得人透不过气来。贺越从书房里走出来,穿过长长的走 廊,雨缠上他的衣角,再也挣不开了。 他走出贺府,抬眼便见一个人立于门前。那人浑身湿透,显然是在雨里待了很久,嘴唇发白。见 他出来,看向他。 贺越走过去,把那人揽入怀里,用身体给他挡住雨,道:“怎么不带伞。” “出来匆忙……你?”陈新白一愣,贺越语气熟稔,可他应该是不记得他的,贺越何时找回了记 忆,还知道他没死? “……你算计我?” 贺越低头看向他,陈新白因为冷微微颤抖的身体,冰冷的温度,温暖的呼吸,都在他手里。他近 乎失而复得的欣喜。 “你算计我。”陈新白那颗悬起来的心,生生落了下去,“你早知道我没死。你将证据递给圣 上,串通张大人欺骗于我。你早知我不会对你的轻生无动于衷,会来找你阻止你送命,是不 是?” “恩。”贺越道,“若非如此,你不会再来见我。你连死,都不愿我知道。” 陈新白哑然。他抬头看贺越,那人拥着他,手却在发抖。他望进他眼里的一片悲凉和强忍的寂寥 之中,一时怔怔。 “……何时?”陈新白问。 没等贺越回答,林水月举着伞从陈新白身后追来,看见贺越抱着他,愣了一下,随即大叫道: “林大哥——你怎么能淋雨!” 贺越松开陈新白,接过林水月的伞,道:“先去张府。” 张承择推开客房的门时,陈新白正在床上喝着驱寒的姜汤,贺越坐在一旁,林水月站在床前,房 间里静默无言。 他轻咳一声,打破沉寂:“咳咳——,下次万不可如此。你身体……不好。” “晚辈知道了,多谢张大人挂心。”陈新白放下姜汤,一旁的林水月接了过去。张承择想他二人 应有话要说,便向林水月道:“随我出来吧,有事交予你做。” 林水月犹豫了一下,道:“是。” 他俩关上门离开后,陈新白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何时?” “我做了一个梦。”贺越站起来,走到窗前坐下,把陈新白放在外边的手放进被子里,收了收被 缘,“梦里我作战手受伤误入山谷,山谷里有一个房子,有一个叫阿白的人。他有和陈未雪一样 的眼睛,但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像你一样志在官场。” 陈新白道:“你……” “他与我在山谷中寻找出路,有时候会告诉我一些与我记忆大相庭径的事。最后找到出口时,他 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我醒来后,不记得他是何样貌,甚至陈未雪告诉我没有这个人。” “后来她给我下药,我看着那双眼睛,想起了一切。”贺越道,“陈家之事后,我去找了张承 择。” “他告诉你我没死,于是你让他传话与我,骗我去找你?”陈新白咳嗽了几声,贺越的眉头微微 一蹙,点了点头。 陈新白苦笑了几声,“是我疏忽了,竟看不出这样明显的蹊跷。” 贺越道:“为何瞒我。” 为何瞒着他服毒,瞒着他他还没死这件事。 陈新白强压涌上喉咙的血腥。贺越告诉他,他要回来迎娶他的心上人。他喜欢贺越,但他是个男 人,喜欢另一个男人,这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9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19 样的感情,能有什么结果? 听到他要成亲的时候,陈新白霎时觉得迷茫。他太累了,忍得太过辛苦,甚至于最后服下毒在床 上疼痛难忍的时候,他竟然舒心了——他终于能从这样渺无希望的日子里解脱了。 贺越现在问他为何,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所以他转开头,错开贺越的目光,没有回答。 “那日,我出征前,说回来与心上人成亲,你可还记得。”贺越道,他看着陈新白瘦削的侧脸, 眉头就没松开过,“你不愿,是否。” 陈新白猛的一僵,“什么?” “你不愿,是否?” 他转头去看贺越,男人盯着他,眼底一片掩盖不住的失落——他顿时觉得有些荒唐可笑起来。是 造化弄人?若是他早些知道,万不会走出那一步。他自诩多半计谋,万万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也 是心喜于他的。就算他知道,也会离去的。若不是他,这个人应当是儿孙满堂,一生安乐。而不 是和他,遭受这万人唾骂。 他听见自己冷笑了一声,答道:“是。” 纵使情深,生不逢时,阴差阳错,怪是无缘。 他这条命也撑不了多久,待他死后,贺越终有一日会娶妻生子,安乐生死吧。 “无妨。”贺越道,“贺家已倒,我也做不了这贺将军。圣上念及贺家功劳,不以处死,举家发 配边疆。我向圣上请命,可江湖浪迹。” 贺越俯下身,用手替陈新白拢了拢衣衫,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姑苏,我同你去。” “不。”陈新白拂开他的手,“你还不懂么——我宁愿死,也不愿同你一起。” 贺越的手停在半空,随后缓缓的收了回去。 “你走吧。”陈新白低头咳嗽,神色冷漠的道:“我要去哪,与你无关。” 无关。 两个字就像刀子一样,在贺越心口上剜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站起来,近乎 踉跄,低声道:“恩。” 说罢便转身离开,手指掐着手心,血肉模糊。 陈新白听着房门咯吱,随后合上,房间陷入一片寂静无声。他此时才把一直僵直的背蜷缩起来, 捂着嘴痛苦的咳嗽,似乎要咳出心肺来。 也好,也罢。 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咳嗽完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水珠打在手心,混在发黑的血迹里,晕 开了一片浅淡的红。 ☆、与书(终) 一日后,圣旨下发,皇恩浩荡,贺家被发往边疆。 再过几日,春雨已经停了,天气也逐渐转暖。林水月正在差使一个马夫往马车里塞东西,那马夫 力气大,就是有些木,东西总是放错位置,引得林水月一直在叫唤:“错了——!不能放哪里! 你这个榆木脑袋!” 陈新白原是和张承择在一旁交谈,听得林水月一直在念叨,忍不住道:“阿月。东西放错再放就 是了,莫要再欺负他了。” “林大哥!”林水月一听怒道,“我哪有欺负这个哑巴——!” 那马夫闻声看了陈新白一眼,低头搬起放错的东西。 “放这!小心点,这是我林大哥的书,不能放在茶水旁边——”林水月指了指,示意他放上去。 张承择见她颇为得意的神情,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路途遥远,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无碍。阿月生性活泼,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陈新白道,“此去姑苏,不知归期。张大人, 保重身体。” 张承择叹了一口气,“恩。” “还有——”陈新白撩开下摆,对张承择行了个大礼,“恩情深重,无以为报,还请大人受了这 一礼。” 张承择伸手扶他,“礼我受了。地上凉,赶紧起来。”陈新白站起来后,林水月冲着他们道: “林大哥——收拾好啦,可以启程了。” “东西可有缺漏?”张承择问。 林水月仔细检查了一遍,道:“未曾有遗漏。” 张承择这才点了点头,对陈新白道:“去吧,早日启程。” 陈新白应下:“告辞,大人保重。” 见马夫驾着载着他们的马车离开了后,他才轻声道:“老了——”语气里有些无奈。 马车上,林水月给陈新白倒了茶,将小吃食放在矮桌上,烤了些炭火。陈新白道:“别弄了,你 也累了,休息下吧。” “我不累!”林水月道,“我还没离开过京城呢——那姑苏是什么样的呢?” “姑苏么?”陈新白靠在被子里,把摊开的书关上,道:“我也没出过京城。据说,姑苏常年没 有雪,夏天可以坐在船里,伸手可以摘下莲子。莲子有些很苦,有些很甜。姑苏女子说话声音温 柔甜糯,穿着花纹独特的衣裳,夜里会唱悠长的调子。” 林水月奇怪,“那林大哥听谁说的啊?” 陈新白笑了笑,“……心上人。” 林水月一惊,正待发问,马车猛地颠簸起来,害她差点咬到舌头。车稳下来后,她气冲冲的掀开 帘子道:“哑巴!你干什么?不好好驾车,你是要颠死我们?” 陈新白出声呵斥道:“阿月。”见林水月愤愤的住嘴了,向那车夫道:“路途颠簸,劳烦了。” 那哑巴点点头,转头不再理人了。 “切——”林水月把帘子一放,追问道:“贺小将军何时同你说的?” 陈新白笑回:“谁和你说我心上人是他?” “林大哥还想骗我?”林水月道,“他还说了什么?” “我想想……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他道,“城中有一家蜜饯,很甜。晚上街道上挂满了 好看的灯笼,什么颜色的都有……” 林水月突然沉默了起来,那双眼睛分明装满了泪水,她道:“林大哥这么喜欢贺小将军,又为何 让他走呢?” 陈新白叹了口气,道:“我给你买那家蜜饯,莫哭了。” 林水月便哭得更厉害了,抱着陈新白,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 伴随着她的嚎啕大哭,马车平稳的向姑苏驶去。马蹄哒哒,敲进了扬起的风里,吹起一片尘土。 马夫拉了拉缰绳,绳子摩过他左手手掌关节和右手食指中指处的茧,他低头看了看。那马打了个 响鼻,他才收回目光,专心赶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写得久,放出来倒是挺快的。因为隔得比较久,剧情的小bug我会再调整的。因为是架空历史,就不要太考究了,看看而已。如果有看官能看完,那是大好不过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20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20 。谢谢 ☆、番外:月上黄昏 正月十五,姑苏城街头巷尾锣鼓铙钹声不断,人声鼎沸。街道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做工精巧的灯笼,人潮涌动,叫卖灯笼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一处卖灯笼的小铺前面站着一个少女,身着粉色衣衫,扎着发髻,正拿着一顶兔子形状的灯笼 对身旁披着白色狐裘的男子说话。那男子生了一副俊美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却已经引得 少女们频频回头观望。这两人正是不久前才到姑苏的林水月和陈新白,适逢上元佳节,两人便寻 了个热闹。 两人身后不远处跟着驾车的马夫,那马夫是张承择吩咐跟着陈新白的,有些许武功,可以护得他 安全。 “林大哥——这灯笼好看么?”林水月问道。 “好看。”陈新白点了点头,问小贩道,“这灯笼怎么卖?” 那小贩笑道:“这是猜灯谜的彩头,不卖。若你能猜出谜底,便送予你。” “谜在哪?我来猜!”林水月一听跃跃欲试,忙凑到小贩跟前问道。那小贩从兔子灯笼的底部拉 出一个暗槽,拿出里面写着灯谜的纸递给林水月。 “无边落木……萧萧下?”她展开纸,念道:“打一字。”林水月想了半天,苦苦思索没有答 案。 那小贩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笑道:“姑娘选的这个谜,难啊。” 本来就关注陈新白的少女们发现他们在猜谜,纷纷驻足。游人听得谜题也议论纷纷,围在小铺旁 边等待谜底。 “你这个什么谜啊!”林水月愤愤,“不想给这个灯笼就算了。” 陈新白失笑:“胡闹,你猜不出就怪谜题?” “我想不到嘛……”林水月咕哝,“林大哥可知道谜底?” 陈新白略一思忖,道:“我猜是‘曰’字,可对?” 那小贩连连点头,直夸他聪慧,“是了。这灯笼就送给公子了。”谜底一揭晓,围观百姓又是一 番争论,更多的是跃跃欲试想往陈新白怀里扔香包的少女。 林水月赶紧把她们挤开。 陈新白接过灯笼,瞥了一眼,无意间看到一盏方形灯笼,金色的勾边,挂着浅色的流苏。那灯笼 纸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鹤,烛光从里透出,映下淡淡的影子。 他看了会,问小贩:“那盏灯笼的谜是什么?” “公子想要拿了便是了。”小贩笑笑,“您手里这盏兔子灯的谜是我们这最难的了,公子猜得毫 不费力。其余的谜题,公子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多谢。”陈新白伸手取下那盏灯笼,转身见林水月一直往外挤,道:“挤什么?灯笼拿到了, 走吧。” 林水月忙应了,接下陈新白递给她的兔子灯笼,边走边问:“为何谜底是‘曰’字?” “说了你也不求甚解,灯笼拿好了。”陈新白笑道,他举着那盏方形的灯笼,直勾勾的盯着那只 鹤看。 “哦。”她蔫蔫应道。见陈新白一直看着他手上的灯笼,林水月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那灯笼上 的鹤,忍不住道:“这鹤画得真好。” “恩。”陈新白问,“那随行我们的马夫去哪了?” “刚才还在这儿的。”林水月四下张望了一下,道:“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哑巴了为什么还要找 他!烦死了,张大人怎么挑这样一个人当我们的护卫?他连话都不会说。” 陈新白笑笑,“又说胡话。你去替我找找他吧,我自己闲逛一会。” “我才不去找那个呆子。” “听话。”陈新白道。 林水月见他坚持,只能不情不愿的说:“那林大哥莫要走远了,这人潮涌动,莫出什么事来。” “恩。”他笑,“我能出什么事,去吧。” 见林水月走了,陈新白提起灯笼,摸了摸那灯笼骨上凹凸的纹路,提步往河边走去。正值上元, 岸边处少女们正在放着莲灯,嬉笑一片。他提着灯走到下游处,那烛影照着的鹤仿佛要出画似 的。 莲灯漂浮在江水上,投下明明暗暗闪烁的灯影,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陈新白提着灯笼,在 岸边看出神。过了好一会,他才对着身后说:“你出来吧。” 那暗处的阴影沉默了一会,走出一个人来,显然是待了很久。陈新白转过身,把灯笼举起来, 道:“送给你。” 那人影没动,只是盯着他。 “我曾说过,若我来姑苏,定会赠予你一盏灯笼。”陈新白道,“你说你从幼时就想要一盏,这 盏你可喜欢?” 那人影开口,声音低沉:“我是要来,赠予你的。” 陈新白一愣,“为何?” “那日我在陈府初见你,你在树上看着灯笼。”那人答道。 陈新白想了想,不禁勾了勾嘴角。那是幼时,他爬上树看着陈家的灯火,他是喜欢热闹,哪是喜 欢灯笼呢? 事已经年,他都有些记不清了。那时他遇见的人,却记到了现在。 陈新白拢了拢裘衣,道:“莫要再跟着我了,就到这吧。” 此时月亮从云后现出,照出那人的面容,赫然就是随行的那个哑巴车夫。那车夫走到陈新白的面 前,看着他,道:“不。”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陈新白道,“你为何还易容随行,若我没发现你驾车的手茧是长期拉弓 才能形成,不知道车夫就是你,你是还要跟着我一辈子?” 易容成车夫的正是贺越。 “是。”贺越道。 陈新白道:“若我漂泊天涯呢?” “跟着。” “长留姑苏呢?” “跟着。” “若我……成婚了呢?” “跟着。” “那你呢?”陈新白苦涩道。 他望着那人平安,盼着那人无忧,万不该是这样,兜兜转转回到原点。陈新白想让贺越离开,却 控制不住的欣喜于他的留下。 “你走,我走。你留,我留。”贺越道,幼时他递给那人一身狐裘便走了,后来便再没了他的消 息;昔时他征战沙场走了,回来便听闻他的死讯。所以他不会再走了,就算陈新白不许。 陈新白握着灯笼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问道:“若我能活的日子也不长了,你也不悔么?” “恩。” 贺越那日从陈新白房里出来,察觉他态度有异,便仔细问了问张承择,才知道陈新白身染剧毒, 时日无多。 陈新白失笑,学着林水月平时骂他的那样道:“榆木脑袋。”话罢却是突然将唇贴上贺越的,带 着些笑意。 贺越只是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21 一梦南柯 作者:终南有风 分卷阅读21 愣了一会,扯过陈新白拿着灯笼的手,将他扯进怀里,舌沿着陈新白略带些冷意的唇缝 间滑了进去,凶狠而急切。 似乎有什么飘忽不定的东西在陈新白心里扎下根来,枝繁叶茂。 月色浓了,那莲灯吹得晃动起来,河堤柳条垂落,静若处子。 灯影憧憧处,见得两人相拥。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盏方形的灯笼,那灯笼上的鹤,似乎是要展翅 飞向那月上去了。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