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撩人》 正文 第1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节 文案: 祁崎和晋冬分别是两家服装设计企业的总裁,关系常年紧张。 后来一次合作中产生交集,祁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晋冬多年以来的白月光。 剧情走向感人,前期是祁崎办公室日常,后期好好谈恋爱。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业界ji,ng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崎,晋冬 ┃ 配角:胡涂,楚青 ┃ 其它: ================== ☆、入职 《宿敌花式撩人的一百种方式》 by 月着陆船 胡涂紧张时有一个毛病—— 喜欢抖腿。 抖腿给人的第一映像是没教养、不自制。但越是重要场合越紧张,越紧张胡涂抖动得越欢,为这事他没少吃亏。 像是毕业论文答辩当天,他站在讲台前做演示,右腿抖个不停,皮鞋后跟敲击地面持续发出“哒哒哒”的干扰音,频率之快堪比啄木鸟伍迪。答辩老师全程皱眉盯着他跟抽风似的右腿看,最终一致通过给他五十九分,硬生生拖到了二辩,毕业延迟一个月。 现在,老毛病又犯了…… 胡涂端坐在房间中央,黑色小西装束得腰杆笔直,白色衬领外露出一截素净脖颈,唇红齿白,眼神清亮,如果映象分有十分,仅凭长相可以给八分。 但显然这个世界不能全靠脸吃饭,胡涂一边抖腿一边做自我介绍,再好的形象也抵不过这么糟蹋,八分直接降为负分,差点被叫停。 四月天里阳光正好,照得室内窗明几净,以及五个面试官的表情淡漠如雪。 正中间的主面试官是个长发盘起的职场女强人,被胡涂一上一下快颠成光速的右腿晃得眼晕,她草草打断面前名为胡涂的青年,直接进入下一环节。 主面:“你觉得你有哪些特质适合助理这一职位?” 胡涂紧张得咽了下口水,把准备好的答案背出来:“我身体健康,做事细心,责任心强,十分认同贵公司的企业文化及理念……” 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眼前的职场ji,ng英们纷纷面露不耐。可想而知,他们对这样千篇一律的回答听得快耳朵生茧。 胡涂明白这次面试大概率是黄了,他吐出一口气,挺了挺腰板,实话实说:“我以前在咖啡店打过工,泡的咖啡很好喝,手脚勤快还会做饭。” 面试官们:“……” 因为放弃了挣扎,胡涂反而不紧张了,腿也不抖了,除了神情萎靡,比刚进门时倒是顺眼不少。 “你这种特质适合做保姆。”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另外四个面试官见发声的是靠窗位置的男人,都默契地低下头,假装无事地翻看手中的简历。 胡涂看向说话的人,十分英俊,穿西装,握笔的手修长干净,正撑着下巴从眼尾泻出点余光看他,面前会议桌的标牌上印着“祁崎”。 胡涂觉得这评价很到位,要不是正在面试,差点要拍手叫好了。他淡定地点头:“您说的对,我打算等会去劳动力市场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中介接点活。” 祁崎:“……” 并没有期待得到面前这位应聘者的认同。 又翻了翻简历,问:“会不会开车?” “我会熟练运用打车软件。” 盯着胡涂真诚的目光,祁崎确定他没在开玩笑。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的腿:“为什么喜欢抖腿?” 一下子戳中痛点,胡涂不喜欢抖腿,可是腿不受他控制!他控记不住他自己啊!!! 深吸一口气,胡涂倔强地回道:“因为我心中有台缝纫机。” 面试官们:“……” 祁崎偏过脸面向窗外,唇角诡异地颤动,过了好一会才转过来从做工ji,ng致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名片夹在两指间:“我们公司有个服装代加工厂正在招缝纫工,你可以去那里试试,就说是我推荐的。” 有个面试官不厚道地笑出声,被主面瞪了回去。 胡涂抿直嘴角站起来,走到祁崎面前,近距离下看清男人眼睫毛很长,愈发显得眼睛深邃。他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道:“谢谢,但我还是想去做保姆。” 祁崎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英俊的眉眼舒展开,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了。 胡涂走出去后主面准备叫下一个,祁崎突然合起文件夹:“不用面了,就这个。” 剩下的面试官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胡涂是绝对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的,光说仪态就不合格,在重要会议上也拿不出手,而且,他们分明听见总裁推荐他去踩缝纫机…… 人事部经理轻咳一声:“祁总,这个年轻人各方面都不符合要求,您看是不是可以再物色物色?” 祁崎又拿出他招牌式“多看你一眼都费事”的眼神看人,垂下视线抖漏点余光,撇撇嘴角说:“你招助理还是我招助理?明天就让他入职。” 说完走人,干脆利落。 剩下的各位无比痛心,只觉他们总裁英明睿智,奈何眼瞎。 胡涂回家的路上已经日暮西山了。 他坐在公交车后排,书包搁腿上,脱下来的小西装叠成靠枕状抱怀里。窗外刮来的风带有春天特有的燥热,伴随“呼啦呼啦”的响声,吹得他发丝纷乱。 胡涂低叹一声从天边的晚霞中收回视线,顺便拉上窗挡住风,低头扒了扒头发。这是昨晚为了面试在小区门口花五块钱新剪的,面试可以不通过,发型可不能乱,要不然太亏。 到家时胡乐正蹲在沙发上吃瓜看电视,头发乱成ji窝,常年老头衫配深蓝色大裤衩,不知道看了什么好笑的内容,他歪嘴一笑,西瓜水顺着咧开的嘴角滴落到地板上。 胡涂只觉得他弟弟看上去真像个傻子。 胡乐听到门口的声响,从综艺节目里分个眼神给他,没心没肺地唤道:“哥!回来了!今天面试还顺利么?” 不提面试还好,提起来胡涂就一阵失落:“顺利你妹……” 话没说完又收住,他们的妹妹胡欣在老家读小学,这样说对不起胡欣。 他在门口换鞋,闷声说:“有个面试官,让我去服装厂踩缝纫机,把我给拒了。” 胡乐听后又是一乐:“哥!你这是遇到伯乐了啊,以你那腿上功夫,在流水线上踩出个最佳员工没问题。” 说话时手上没控制力度,不小心在西瓜底部挖了个洞,淡粉色的西瓜水滋溜溜往下渗,接都来不及接。 胡涂怒,最讨厌别人拿他抖腿的毛病说事儿,那个叫什么祁崎的面试官已经够让人心烦了,草包弟弟居然还跟着掺和,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坏人! 他三两步走到客厅抢过胡乐捧着的半个西瓜,手上使力,西瓜再次崩成两半,有颗黑色的西瓜子蹦到他白净的脸上,位置恰好在嘴角上方。 胡乐暗叹,好一颗媒婆痣。 胡涂就着手上的西瓜吃了口,抬腿把胡乐踹下去,口齿不清道:“这西瓜我买的!谁给你权利碰的?给我做饭去!” 胡乐自觉说得过分了,舔了舔指缝残留的西瓜糖分,乖乖钻进厨房开灶。 晚间,餐桌上,兄弟俩闷头吃饭。胡涂丧着一张脸,还没从面试的失利中缓过神。 胡乐盛汤时手肘撞到桌角,桌面晃了晃,汤从碗里洒出一些,他顺手拿起抹布擦着桌面,抱怨说:“哥,早让你买个桌垫,还不买……” 胡涂“啧”了一声,刚要说“你一个大闲人有手有脚怎么不知道去买”,又突然心思一动,放下筷子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 胡涂前后翻看,是一张纯黑的高档名片,正面只用小楷烫金了两个字——祁崎,后面同样是烫金——kev。胡涂皱眉,这起的是什么gay里gay气的英文名。 他又摸了摸,纸质还挺好,关键是够厚。 胡乐要过来看,用筷子指指名片不满道:“啊——哥,是不是背着我去高档理发店剪头了?” 这一看就是某个美发会所里设计师的名片,灿烂、闪耀、假装低调是为了更好地强调奢华。他想,也只有发型师才搞这种华而不实的名片了。 胡涂也不解释,模棱两可地回答:“垫着吧,不用白不用。” 于是胡乐将名片折了两折塞进桌脚与地面的空隙间,说来也巧,不厚不薄正正好。 那天晚上睡前胡涂接到一个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胡先生吗?这里是维纳服装设计有限公司,恭喜您成功应聘总裁助理这一岗位,请于明早九点带上祁总的名片去人事部报道。” 胡涂“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感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就手脚并用爬到客厅从桌脚下抽出折成小方块的名片。 他将小方块摊开放桌上……小方块自发蜷起……摊开、蜷起、摊开、蜷起…… 胡涂双手cha腰,眉间不展,可愁坏了。 第二天胡涂手握名片到达人事部,名片皱巴巴不说,该是烫金的地方还破了个洞。 面对负责人怀疑的目光,胡涂腼腆地笑了:“垫了会桌脚,质量太好,没熨平反而烫出个洞。” 负责人:“……” 这孩子心该有多大,拿祁总的名片垫桌脚…… ☆、缝纫机 在人事部,胡涂了解到总裁通常配备两位助理。目前仍在职的一位名叫章扬,气场强大,比起ji,ng英更像流氓头子,公司里唯一敢跟总裁叫板的男人。章扬从公司创立之初就跟在祁崎身边,只要是老员工都知道,虽然表面不和睦,但祁总和章助理的关系更像是相爱相杀一家人。 这些都是经由负责人卓宝得知的。胡涂好奇:“原来那位呢?辞了吗?” 卓宝静默三秒,幽幽地说:“过劳死。” 胡涂清亮的眼睁得溜圆:“那我岂不是进来送死的?”正说着,右腿不自觉地开始小幅度抖动。 卓宝:“……” 她拍拍惊吓过度的萌新,安慰道:“原来那个能力很强,祁总比较器重,给的任务也多,但他本身是工作狂,一个月的工作量硬是半个月内完成,长年累月休息不好就猝死了,别担心,祁总不是黄世仁,工作量分配合理,你学会调节就行。” 胡涂舒了一口气:“还好我是个战五渣。” 一个月工作量半个月完成?不存在的。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为自己的低能感到骄傲过。 卓宝:“……” 她的中心思想是合理调节工作步调、找到生活与工作的平衡点走向美好明天,并不是能者多劳容易过劳死啊喂…… 胡涂被领到办公室后见到了传说中的章扬。 身高180+,全身上下都是腿,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袖口随意 起卷在手肘处,露出健壮有力的小臂。男人正背对门口打电话,隔着三米远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流氓痞气。 走近后在他身后站定,期间听到男人的谈话内容,胡涂暗叹ji,ng英就是ji,ng英,短短三分钟内就用了三种不同语言—— 普通话、上海话、四川话。 并且切换自如,不禁心生崇拜。 正想着,章扬突然转过身对电话怒吼:“我r,i你个仙人板板!一百万就给老子播十秒,那个瓜不兮兮的主持人宣传语说错两次,没让你们赔钱就很好了,你们动动脑壳好伐啦!” 胡涂被喷了一脸口水,同时感到脚下大地在颤抖,好惊人的气场……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该忙的照样忙,显然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 章扬挂了电话,y郁地盯着他:“你是哪个?” 胡涂抹了把脸伸出手,不卑不亢道:“新来的助理,胡涂,请多指教。” 章扬上下打量一番,不走心地拍了下他的掌心算握手,然后走向总裁办公室。擦肩而过时胡涂听到他小声嘀咕:“瓜娃子文邹邹的。” 胡涂:“……” 这都算文邹邹?那见面第一句话说“新来的助理胡涂,吃饭了吗”会不会更接地气? 章扬敲敲办公室门,不耐烦道:“出来接客!” 胡涂:“……” 他一下子明白何谓“相爱相杀一家人”。 过了会门从里面被拉开,祁崎正了正西装走出来,经过章扬时冷哼一声:“粗俗。” 两个男人身高相当,但祁崎硬是把头昂出了高人一等的错觉。 祁崎走到胡涂面前抬高下巴:“缝纫机你还是来了。” 胡涂脸色一黑,妹的缝纫机!不提这个梗会死是不是! 祁崎双手cha兜,面对办公室里的人提高音量:“这是新来的助理缝……” 眼风扫过去,胡涂发誓,身边的人要是说出后面两个字,他就扑上去咬死他。 祁崎沉默了几秒,偏过头小声问:“你叫什么来着?” 办公室同僚:“……” 胡涂仰着脑袋与他对视,倔强的表情下闪过受伤,一时只觉得被面前这人忽视得彻底,毫无尊严可说。 祁崎被他盯得晃了下神,这缝纫机眼睛漂亮的厉害,瞳孔乌黑清亮,看向他时也是波光粼粼,一副被欺负惨却又死撑的样子。 胡涂一扭头面向前方,抿直嘴角,字正腔圆地说道:“我叫胡涂,不叫缝纫机!” 办公室同僚:“……” 没人说你叫缝纫机啊孩子。 入职第一天,胡涂经过自我介绍,成功地把“缝纫机”这一称号传播了出去,之后便是坐了一天的冷板凳。临近下班,好不容易等总裁终于记起他,把他叫进办公室。 祁崎姿态随意地坐在总裁椅上,问:“听说你在咖啡店打过工,手艺怎么样?”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煮咖啡为数不多的拿得出手的特长,胡涂有些高兴,觉得起码总裁对他的认知没有仅停留在“缝纫机”这一层面。 连自己都没察举地,他带些毛遂自荐的意思说:“基本的都会做,还会简单的拉花,喝过的人都说好!” 下一秒,一个绿瓷色的杯子推到他面前,祁崎歪着脑袋撑住下巴看他:“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胡涂拿起杯子,走出去前问:“要拉花吗?” 祁崎表示无所谓地摆手:“随你,别拉奇怪的东西就行。” 胡涂:“……” 泡完咖啡,胡涂端着杯子放在桌上。 祁崎从一堆文件中抬头,咖啡香倒是很浓郁,最上面盖着一层奶白色的不明漂浮物。 他无情讽刺:“你做的是咖啡奶盖吗?” 胡涂深吸气,那不是奶盖,是拉花!拉花懂不懂!虽然不明显,但隐约还是能看出树叶形状的。 祁崎喝了一口,性感的薄唇动了动,又很嫌弃似的放在桌上,撇嘴道:“奶味太重,糖也放多了,满分五分给你一分,这一分是鼓励你再接再厉。” 胡涂除了点头表示赞同、以示忠诚就无fuck说了,作为助理,他总不能按住总裁的头命令“不喜欢喝有种给我吐出来啊魂淡!” “那我要再帮您泡一杯吗?” 胡涂唾弃自己狗腿。 祁崎挥手示意:“出去吧,这次算了,下次记得改进。” “好的,我先去忙了。”胡涂公式化回道,转身就是一个白眼。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才想起总裁还没给他安排正经工作,准备再推门进去时,章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章扬接起电话没好气地问:“喂?什么事?” 门内传来祁崎的声音:“把咖啡机搬到楼下给业务部的人。” 章扬不干了:“那老子以后喝什么!” 祁崎:“我们这层有台缝纫机够用了,他会泡咖啡,不要浪费资源。” 章扬看向总裁办公室门口,视线与胡涂撞个正着。他不确定地对着电话问:“你说的缝纫机,是不是早上那个叫胡涂的?” 祁崎问:“谁是胡涂?你说的是缝纫机吗?” 章扬:“……” 所以早上缝纫机在自我介绍时你有没有认真在听。 忍无可忍,胡涂毫无预警地推门而入,双手拍在总裁的红木桌上。 他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对仍处于状况外的祁崎怒目而视,一脸“我很气哦”“我现在真的超气”“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凶你”的表情。 祁崎没被人瞪过,从来都只有他瞪别人的份,上次那个挑衅他的人坟头草该有一米高了。但不知为何,被缝纫机这么瞪着他不会不高兴,反而觉得心肝乱颤,尤其是盯着他气得泛红的眼眶,水光盈盈的眼眸时,祁崎还会想如果忍不住哭出来该多好…… 胡涂喘了几口粗气,坚定地说:“我才不是什么人!我是机器!” 说完表情一怔,隐隐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祁崎继续保持通话中,眨眨眼问:“如果是机器,那我可以叫你编号89757吗?” 办公桌前的胡涂:“……” 电话那头的章扬:“……” 入职一周后,胡涂对新公司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这天中午正端着餐盘在闹哄哄的餐厅找位置,卓宝看见了举高手招呼他:“胡涂!这里!” 等他落座后卓宝发现他点了鳗鱼饭,眼疾手快夹了块放嘴里,口齿不清羡慕道:“做助理就是好!饭卡里都能比一般人多好几百。” 胡涂难以置信地盯着碗里剩下的鳗鱼块:“你怎么好意思夹最大的一块!?” 卓宝拿出“社会我卓姐”的气势,不在意地将餐盘往他那推了推:“这么小气干嘛?来,我的菜随便吃。” 餐盘里摆着几个小碟,有炒ji毛菜,炒空心菜,炒四季豆。 胡涂怒,我想要一块流油的r_ou_,你却给我一把草! 费劲地从炒四季豆里挑了点零星r_ou_末,心想下次再也不跟卓宝一起吃饭了。 卓宝先来餐厅先吃好,她坐着休息,顺便等胡涂,看对面青年吃得嘴角油汪汪地发亮,不禁感慨在总裁身边做事就是好,福利高。 她凑近了些闲聊:“做助理感觉怎么样?光是每天能看到祁总就够乐的吧?” ☆、猫儿眼 提到祁崎,胡涂没了胃口,他用筷子捣着碗里的饭,想象这是祁崎的脸:“每天面对那种人难道不应该痛哭流涕吗?哪来的乐趣可言?” 卓宝听语气就猜出这两人不对盘,而且多半问题出在总裁身上。在公司多年,对自家总裁的尿性还是知道些的。 卓宝语重心长道:“我们祁总傲慢是傲慢了点,处久了就会发现人不错,对员工也大方……” 没说完胡涂就打断她:“大方!那你怎么还每天吃草!抢我鳗鱼!” 卓宝扭头轻咳一声:“刚买房,房贷压得紧。” 解释完发现这不是重点,想继续开导又觉得思路被打断,她摆摆手一句话总结:“反正是个不错的领导,这么帅的总裁我跟你讲,你提着灯笼都找不到!” 胡涂不咸不淡反驳道:“长得也就那样。” 在他心中永远人品第一,如果性格是祁崎那样,长成吴彦祖他都嫌。祁崎傲慢他没意见,整天拿余光看人毕竟人家有资本,但他不能接受的是祁崎有事没事总喜欢找茬,就连在厕所间遇到,祁总裁都要用余光关怀下他的鸟,再冷嘲一声:“很可爱嘛。” 胡涂一激动差点就要尿出界。他想说:“你大!你大能超过亚洲尺寸吗!没有十八厘米憋说话!” 结果视线扫到他下面……嗯……祁崎有这个话语权。 所以说,真的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继续为总裁狗腿卖命。 卓宝大呼小叫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在公司我们祁总的颜值都能撑起整个楼层了!” 胡涂静默了几秒,问:“你是说他长得像钢筋水泥柱?” 卓宝:“……” 吃过中饭胡涂回到办公室,从桌子下面的储物柜抽出小枕头,颜色是他喜欢的西瓜红,面料上印满了彩虹和蛋糕,是在超市清仓大甩卖时抢购的。 他在枕头上拍了拍,挤了挤,然后一脑袋扎进松软的世界里。胡涂闭上眼满足地叹息,可甜可甜了。 殊不知他这一系列动作落入总裁办公室里某人的眼里,某人坐在总裁椅上左右转了转,将笔往桌上一拍,起身出去找茬。 祁崎走到胡涂的办公桌旁,胡涂丝毫没有危机意识,还侧着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寻个舒服位置。西瓜红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柔软黑发散落在额前十分乖巧。 祁崎屈起手指在桌上敲敲:“喂,89757,我睡得不舒服。” 胡涂眼皮颤了颤,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翘起脑袋无奈道:“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祁崎:“……” 坐在对面睡觉的章扬装不下去了,拿起椅背上的西装躲进会议室:“唱个锤子!这两人睡个觉戏都那么多。” 戏很多二人组:“……” 祁崎没理会暴走的章扬,清清嗓子:“桌子太硬睡不好,你的枕头被征用了。” 胡涂默默揽紧怀里的枕头:“我就这一个。”意思是不想给。 祁崎瞪他:“我是不是要提醒下你作为助理的义务?总裁都休息不好你还能安稳睡觉,职业道德被狗吃了吗!你以为我很想用你的枕头?看上去艳俗廉价又没品,跟你整个人一样,我都不嫌枕着做噩梦,你还不乐意?” 胡涂沉默不语,下巴抵在枕头上死死不松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桌面眨啊眨,看表情应该是不高兴了。 祁崎最看不得他一脸倔强,心痒。 又敲了敲桌子,祁崎问:“给不给?” 胡涂进一步将脸埋进枕头里,还是不说话,发丝间露出白皙的耳尖,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祁崎没踢过这种铁板,一时失了耐心,同时又觉得89757讨厌他,一个枕头都不给他,这才是真正让他不高兴的地方。 他拿出总裁的身份命令道:“89757,现在帮我去宜家买个枕头,午休结束前送到。” 胡涂脊背一僵,宜家离这里车程一小时,午休前送到根本是ipossible ission,再说,如果真去买,他这个午休就泡汤了。 胡涂渐渐松开手,把枕头往祁崎的方向推去,小声说:“祁总你用吧。” 祁崎冷哼一声,眼神如同看撼树的蚍蜉:“早干嘛去了。” 说着拎起枕头一角前后看看,嘴上还不忘嫌弃:“啧,你的审美跟我上幼儿园的侄女是一挂的,要不是没提前准备,我才不会用你的。” 祁崎又把视线从枕头上转到胡涂身上,看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心中一紧,戒备地补充道:“我不是因为看你用过才借的,你别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 胡涂一脸问号,他并没有认为自己魅力大到可以为五元一个的枕头代言。 祁崎再次冷哼一声,拎着西瓜红的小枕头进了总裁办公室。 胡涂在身后弱弱地提醒:“睡完记得还要回来啊。” 祁崎:“……” 看心情吧。 祁崎关了办公室的门,坐下后心满意足地看着面前的小枕头,放在桌上拍了拍,挤了挤,然后一脑袋扎进去。在不是那么柔软的面料上蹭了蹭找个舒服位置,祁崎深吸一口气,可甜了。 胡涂因为枕着小臂睡了一中午,醒来后手臂发麻,他甩甩手,酸软的感觉很是销魂。 这时办公间门打开,祁崎神清气爽地走出来,一套湛蓝色休闲西装显得他身形颀长,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胡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里盛满了渴望,一脸的痴态。 祁崎经过时仅是抖露点余光:“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里,祁崎微仰脑袋的样子像个漂亮又骄傲的小王子。 小王子面上冷艳心里却美滋滋,89757这么认真看自己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不枉他出来前抹了点发蜡抓了个发型。 胡涂像小狗一样狂点头:“我的枕头呢?” 祁崎脸色骤变,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忘了这回事吧!” 他的魅力居然抵不过一个枕头。 胡涂差点被弹懵了。 露西踩着小高跟过来给章扬送文件,同时一手端水杯,放好文件后将水杯递给胡涂:“美式咖啡不加糖。”态度自然得如同在星巴克点餐。 胡涂叹气,作为新人这一周没少被人使唤,难道他的价值就是在这里给人泡咖啡吗? 胡涂也曾苦闷过,怀疑过,迷茫过,他曾经千万次扪心自问,真的只有这样吗?最后还是承认—— 是的,他就泡咖啡比较在行。 好在总裁给的任务不多,一天额外泡七八杯咖啡他还能应付。 拿起杯子走向茶水间,推开门,胡涂不设防地跟一双猫儿眼对个正着,愣了两秒,他才看清眼前教人ji,ng神为之一振的画面—— 猫儿眼此刻坐在料理台上,被面前的男人挡住身体,只伸出一双手如藤蔓一样攀附在男人的肩背上。宽大的衬衫领口处锁骨若隐若现,露出一侧肩胛,下面是两条光溜溜的腿,笔直圆润,一条腿垂着,另一条则勾住男人的腰际。 而卡在他双腿间将他抵在料理台上的人正背对门口,穿湛蓝色休闲西装,背影颀长挺拔,脸埋在猫儿眼的颈间像是在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胡涂僵在门口与猫儿眼大眼瞪小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涨红十分尴尬。 男人也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一转头看见胡涂,身子没动却是先瞪他一眼:“站在那鬼鬼祟祟干嘛?” 胡涂觉得总裁这一眼像是要杀人,话说回来,哪个男人被撞破打炮的瞬间不想杀人。蛋疼……好死不死撞见总裁与小情人在茶水间偷情,掌握了这么劲爆八卦的他在公司该何去何从? 这么想着老毛病又犯了,胡涂的右腿一颠一颠抖了起来。 胡涂干巴巴笑两声:“这位先生,虽然我跟您的助理长得很像,但我真不是他。” “……”祁崎眯了眯眼,视线扫到他抖个不停的右腿上:“所以你心里也有台缝纫机?” 胡涂:“……” 糟糕!他似乎暴露了! 祁崎放开猫儿眼转过身,胡涂却突然情绪激动地捂上眼:“先把裤子拉链拉上!”说完脚步慌乱地跑出去,转身时因为还捂着眼,脑袋磕了下门框,声音脆响。 偷情二人组:“……” 猫儿眼:“……他是不是误会了?” 祁崎杵在原地,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半晌才抹了把脸:“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低头检视自己的裤子拉链,非常平整,并没有拉开的痕迹。 章扬去倒水时被匆匆往回赶的胡涂撞了下,胡涂头顶冒烟,脸色发红,活像个蒸汽小火车。 章扬没好气地叮嘱一声:“走路看着点。” 胡涂就跟没听见一样抱着水杯吭哧吭哧往前走。 没想到刚转身又被经过的祁崎撞歪了肩,章扬爆发了:“格老子的你们是不是组队来撞我的!” 祁崎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火,责备道:“办公时间别乱吠!小心把你开了。” 章扬简直求之不得:“来啊!早不想跟你干了!” 祁崎轻咳一声略感难堪,他适时地小声安抚:“别闹,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找个台阶给自己下后继续闷着头往办公室走。 ☆、林尧 章扬有气没地方发泄,一路骂骂咧咧走到茶水间,到了门口却没了声。 茶水间里一个青年正坐在台子上,身上只穿一件能遮住大腿根部的白衬衫,两条腿又长又直,岔开了挂在边缘轻轻晃动。 章扬喉结上下动了动,动作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人他知道,是最近国际上小有名气的模特,艺名叫林尧,此次夏季新系列的代言人。他身上穿的其实是女士衬衫,公司让他来代言旨在凸显衬衫的中性美,事实证明营销策略很成功,他穿起来比任何一个女模特都有感觉,修长纤细的骨架罩在空荡荡的白衬衫里,只会让男人有想撕开的冲动。 林尧感到门口有人,停下整理领口的手,静静看向走进来的男人。章扬把水杯放到咖啡机上,皱着眉等在一边,全程目不斜视,仿佛眼里只有他那只印有两朵红牡丹的搪瓷杯。 林尧歪了歪头觉得有趣,他还没被别人这么漠视过,有意无意地,腿擦着男人的裤缝边缘轻轻晃过。 章扬脸色更加y沉了,余光里全是那只白嫩的腿,衬衫下摆掀动,大腿根部若隐若现,他现在可以很肯定,这男人里面什么都没穿! 指尖烦躁地在料理台上轮流敲击,心里默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只希望快点离开眼不见为净。 咖啡机里流出咖啡时,膝盖被轻轻踢了下,那只作妖的脚继续一路向上,直蹭到他的大腿。 章扬额角青筋跳动,忍了又忍,最后一手握拳砸在台子上。 再忍下去老子就不是男人了! 他二话不说把林尧拎下来,之后动作利落地脱西装。 林尧像个3d人偶一样直直落地,漂亮又乖巧,他迷茫地抬脸看面前高大的男人,直到他脱衣服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同时心中一惊,扯紧领口神色紧张地望向他。 还有这种c,ao作的?一言不合就开c,ao,他也就随便撩撩,并没约炮的意思啊同志! 结果下一秒,一件西装围在他的腰间,男人的双手绕到身后将袖子牢牢打了个结,末了还不放心地紧了紧。林尧随着动作挺起腰,更加靠近男人,同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章扬恶声恶气地说:“别瞎几把出来卖s_ao!出了摄影棚就好好穿衣服!” 等到把下半身围得密不透风,他才脸色稍霁,退开几步和青年保持一定距离。 林尧看向腰间的西装,被说了也不恼,上挑的眼睛笑成月牙状,半开玩笑道:“别人都希望我少穿点,你倒是相反。” 章扬愣了几秒,听到这话心里涩涩的。他明白模特这一行业水深,潜规则横行,面前这人也就二十来岁,看着比胡涂年轻,行为却是超出同龄人的世故。 他端起杯子要走,手腕却被林尧拉住。 林尧伸出食指在搪瓷杯的边缘绕了半圈,那里被jian上些许咖啡,他当着章扬的面将食指放嘴里吮了吮,仰起脸舔着嘴唇说:“好喝,还想要。” 表情清纯不做作,一切都很正常。 但章扬的脑内小剧场快燃烧了—— 林尧穿着白衬衫跪在他腿间,腰线下塌摇着屁股对他娇喘:“好喝,还想要。”一边喘一边舔去嘴角浊液。 章扬手腕一抖,杯子“咚”得一声放在料理台上,头也不回道:“全给你,随便喝。” 然后逃似地往外走。 下班时祁崎叫住章扬,扔给他一串钥匙:“今天老王不在,你送我回家。” 老王是总裁的专属司机,请了一天假去参加女儿的亲子会。 祁崎踢了踢胡涂的座位,漫不经心地问:“人呢?” 章扬扯下领带随手挂在椅背上,满脸不耐:“我哪晓得,老子又不是帮你看人的。” 祁崎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忽然灵光一闪,说:“发现你和89757很像一个天团。” 章扬问:“哪个天团?” 他不关注娱乐圈,所以不清楚。 祁崎:“没头脑和不高兴。” 章扬:“……” 祁崎不会开车,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 总裁小时候坐在他爹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出去玩,手上拿着小风车“咕噜噜”转,漫山遍野的小花啊小草啊都向他招手,总裁的两条小腿也跟着晃啊晃,一不小心就晃进后车轮里绞着了。 他爹在前面发现不对,怎么突然踩不动哇?心想大概是没用力,于是屁股离开坐垫站起来踩…… 总裁的小脚被绞成粉碎性骨折,从此看到带轮子的东西都怕。 所以维纳在招聘时有个硬性条件,应聘者需有驾驶证,这样专属司机不在时随便抓一个员工都能给祁总开车。但胡涂是例外,能够熟练运用打车软件算打个擦边球。 祁崎坐在奔驰后座,章扬调整后视镜发动车子,却被祁崎制止:“等一个人。” 章扬“啧”了一声略感烦躁,按下车窗手臂搭在窗沿上吹风。还没等一会儿,透过倒车镜看到一个白色身影由远及近,他眯了下眼,待看清来人时突然放下手臂坐正身体,表情也变得相当严肃。 后车门被拉开,林尧手上拎个纸袋坐了进来,笑吟吟地对祁崎说:“久等了。” 他敏锐地感到前座传来的迫人视线,于是看向后视镜,却与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相遇。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2节 林尧眨了眨眼,问:“这位是……” 祁崎懒洋洋地介绍:“章扬。” 林尧点点头,把这名字放心里反复念了两遍。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绕到公司前面,经过公交站台时祁崎突然叫停,章扬没办法,只能违规停车。 奔驰稳稳地停靠在站台前,车内三人同时朝外看去,胡涂正站在那等公交。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身后背一个运动款书包,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唇红齿白,像个刚成年的高中生。 祁崎坐在车里暗自嘲讽:“还背书包,穿得跟做传销似的。” 林尧:“……” 章扬:“……” 这男人的偏见太可怕。 胡涂还在好奇这台奔驰里坐着谁,直到车窗缓缓下降。 男人直直地盯着他看:“89757,跑得够快啊。” 胡涂心中一凛,这不是在茶水间打炮的他家总裁吗!他就知道自己体质特殊,越怕见到什么人就越容易撞到那个人。 为了避免尴尬他一到五点就窜出来了,可惜遇上高峰期公交车迟迟不来。 胡涂中规中矩站在车前,解释说:“看没事就先走了。” 祁崎还想刁难几句,但胡涂突然被后面的人推了下,差点掉下站台边缘。他这才注意到晚高峰的公交站台上乌泱泱挤满了人,胡涂站在人群中间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卑微得可以。 祁崎移开视线别别扭扭地命令道:“上车。” 胡涂神情透出点紧张,右腿也开始小幅度颠动起来。 开什么玩笑!祁崎此刻面色不虞语气y沉,活像电影里的黑手党,这种情况下让他上车准没好事,说不定会被拉到废弃工厂打一顿然后警告他忘记今天看到的。 一想到自己满身是血地在夜色中蹒跚前行,鼻涕眼泪抹了一手,胡涂打了个激灵,不自觉提高音量:“不了!公交车快到了!您就走好吧!” 章扬:“……” 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吉利。 祁崎见他拒绝得如此坚决,面子上过不去,气得拍了下窗沿:“你以为我很想送你回家吗!你当自己多大面子居然还敢给我拒绝!你完了我跟你讲89757,以后都别妄想坐我的车!” 胡涂:“……” 所以说是想送他回家吗……早说啊老大。 祁崎冷艳地偏过脸,靠向椅背直视前方:“皮皮虾我们走。” 胡涂:“……” 林尧:“……” “……”章扬在驾驶座上吐出一口气,挂档踩油门。 r,i你个仙人板板,你全家都皮皮虾! 奔驰一路开到别墅前,祁崎问林尧:“今晚要不要住这?” 章扬听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林尧略显惋惜地说:“狗蛋从我妈家接回来了,要回去喂食。” 章扬松了口气,一瞬间觉得狗蛋拯救世界。 祁崎说:“不是有家政吗?提前通知一下就行。” 章扬再次提气。 林尧:“前段时间忙着工作都没好好陪它,你也知道它粘人。” 祁崎不作挽留,只叮嘱章扬说:“送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章扬这才彻底放下心。 林尧似乎心情很好,眼睛笑成月牙状对前座道:“那就麻烦章司机了。” 章扬:“……” 祁崎:“……” 章扬小声嘀咕:“我才不是司机……” ☆、理发师 胡涂走到小区门口时,突然听到一声热情洋溢的呼喊:“哥!哥!看这里!” 他转向声源,只见胡乐站在理发店门口挥舞着胳膊向他招手。暖色的夕阳下,弟弟的小脸泛着红光,隔着那么远依旧能看清他亮闪闪的双眸。 ji窝头,老头衫,蓝裤衩,脚踩一双荧光橙色洞洞鞋。弟弟站在门口手舞足蹈的样子十分滑稽惹眼,此情此景让在外奔波劳碌了一天的哥哥鼻子发酸—— 累了一天还要忍受这个智障,妈的日子没法过了。 胡涂假装不认识这个人,转身继续朝家走。 胡涂渐行渐远,胡乐望着自家哥哥的背影,充满失落感地“啊”了一声,神色黯淡道:“喊得不够响吗?怎么不理我?” 刚刚明明有一瞬间,他感到胡涂与他对视,而且还热泪盈眶的,心想哥哥忙碌了一天,看到他一定很欣慰。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哥哥的小天使,可下一秒胡涂却转身离开,简直让他摸不着头脑。 身后正在帮客人剪发的阿离诚实说出想法:“我怎么觉得,你哥表情里带着淡淡嫌弃,应该是听见了。” 胡涂自信地反驳:“不可能,我哥那么爱我!” 阿离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忆道:“上周胡涂来理发时还说,如果弟弟能拿来卖钱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免费理一次发。” 最后像是说服了自己似的,他很肯定地点头:“所以你哥没那么爱你,毕竟你就值五块钱。” 胡乐:“……” 客人:“……” 阿离的理发店开在小区门口向左第一家,店面又破又小,只有一个位子,员工也只有阿离一个,兼当洗头工、理发师、收营员和店老板。阿离的店收费低,相应的,手艺也不过硬,来这里理发的都是小区周边的大伯大婶。 年轻人不爱来这里,阿离剪来剪去就那几种发型,设施条件又差,讲究点的都去高档的美发会所,但胡涂和胡乐因为穷,成了阿离的熟客。 胡乐坐在靠墙破旧的沙发上等位子,正在剪发的客人是个没见过的男人,长得温润儒雅十分好看。从围布下露出的一截西装裤管面料挺括,米色皮鞋也擦得蹭亮,整个人有种高档感,气质与这一带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附近的居民。他刚进门时看外面停一辆路虎,应该是这个男人的。 阿离剪完后用海绵扫男人颈后的碎发,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看到阿离手中乌糟糟的一团后不着痕迹皱皱眉,抬手制止他的动作:“不用扫了,回家后正好洗澡。” 阿离好心提醒:“这样会不舒服的。” 客人不为所动。 阿离只好解开围布掀到一侧抖了抖,眼睛盯着后颈的碎发,越看越糟心,一个没忍住强迫症犯了,他凑上前朝那里吹了几口气。 男人正要起身的动作顿住,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阿离看碎发吹得差不多后心里才舒坦,他走到门口的小方桌后结账说:“客人,五块钱。” 男人取下挂在衣架上的burberry风衣,拿起面前台子上的黑框眼镜戴上,视线变得清晰的同时男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细碎平整的刘海压住眉毛,两边发梢与耳朵齐平,虽说颜好hold住各种发型,本人看上去也比剪发前年轻了几岁,但这依旧无法掩饰理发师给他剪了个锅盖头的事实。 这个,真的忍不了。 男人穿上风衣后整理了一下衣领,从皮夹里抽出一张毛爷爷,手指修长干净,阿离悄悄瞄了好几眼。 阿离接过钱在抽屉里翻了翻,为难地说:“客人,找不开。”他一天的营业额就那么多,各种碎票子凑不齐九十五元。 “没关系,先放着,”男人微微一笑,温润气质扑面而来,他说:“明天我叫我的兄弟们一起来。” 阿离很高兴,觉得自己遇到了大主顾,正要谢他时男人推了下眼镜:“你也叫点人吧,到时候别说我人多欺负你。” 屋内灯光在眼镜片上折s,he出反光,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剩下的钱留着明天当医药费,不够我再添。” 阿离:“……” 胡涂:“……” 理发真是个高危行业,刘海剪多一毫米可能会被送进医院。 晚上新闻联播放完后,胡乐回到家。胡涂正坐在沙发上怀抱靠枕,专注地盯着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偶尔伸手滑动一下。 胡乐满面愁容地走到他面前,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摸了下后脑勺,结结巴巴道:“哥……哥,明天打……打群架,一起来吗?” 新剪的锅盖头有些扎手,不太适应,阿离帮他剪发时因为心不在焉,刘海处还缺了个豁口。 胡涂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过耳朵问:“你说什么?” 胡乐底气不足地重复一遍:“明天打……打群架,一起来吗?帮我们凑数。” “……”胡涂终于从手机上移开视线,他弟弟的语气仿佛在说“明天打麻将,一起来吗?三缺一”。 胡涂弄明白前因后果后问:“你们几个人?” 胡乐看有戏,扑过去抱大腿:“两个人,阿离!还有我!” 胡涂:“对方几个人?” 胡乐实话实说:“只说叫他的兄弟们来,应该会大于等于三个。” 胡涂抽出被胡乐抱紧的腿,拿起手机缩到沙发一角继续刷帖:“我方阵容搭配不合理,光有辅助没输出很容易被团灭的,我不想去送人头。” 胡乐苦着一张脸:“哥,你不来吗?。” 胡涂诚实道:“嗯,我怕到时候控制不住卖队友,帮对方一起打你。” “……”胡乐颓然倒地,他哥好像真的不爱他。 胡涂刷着主题为“撞见总裁在茶水间打炮需要主动提交辞呈吗”的帖子,发现最受关注的回复是“楼主~求描述总裁用的是什么体位~”。 胡涂扔了手机,转个身朝里一脸的闷闷不乐。 天地良心,他是来发帖求指导,并不是来写小黄文的! 同一座城市,同一时间,章扬送林尧到一幢公寓楼下,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 林尧将纸袋递给前座:“谢谢你的外套。” 章扬不知怎的就回忆起茶水间那一幕,还有白衬衫下的长腿,他反手接过纸袋放在副驾上,眼神不敢乱瞟,闷声闷气说:“不客气。” 林尧却不容他忽视,坐正身体探到前方,歪着脑袋看男人沉默的侧脸:“章司机,要上去喝杯水再走吗?” 感到对方说话时喷在耳边的温热气息,章扬侧过脸看向窗外拉开两人的距离:“不用了你回去吧,狗蛋再不喂要饿死了。” 林尧:“……” 这是他见过的最不解风情的男人。 林尧再接再厉,伸手戳戳章扬的耳朵,沉下声音问:“耳朵红了,在害羞吗?” 林尧人好看,善于调情,随随便便眼睛一挑就能勾住人心,基本无人能挡。章扬感到自己就像挂在悬崖边的人,垂死挣扎。 车内暧昧不清的氛围一下子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男人突然攥住林尧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林尧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显然把他惹毛了。 章扬气恼地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节c,ao?跟了祁崎就不要四处发情。” 林尧脸上闪过一丝的错愕:“你觉得我和祁崎是情人?” 章扬心里不是滋味,从林尧在停车场出现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再联想到年前祁崎指定他代言夏季新装,他们应该很早就在一起了。 章扬没有正面回答,冷着脸赶人:“下车,你要是再s_ao浪贱,我就……” c,ao得你合不拢腿…… 瞄了眼林尧妖冶的脸蛋,忽然说不下去了。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多一点尊重,这样龌龊的想法,自己想想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惹人难堪。 林尧饶有兴趣地问:“你怎样?” 虽然面前的男人总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他能感受到这人温柔的本质,因为从没有人在他腰间系过西装,只为防止他走光。 章扬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突然变得严肃地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好吗?对谁都别这样。” 林尧没回答,赌气般地用力推开门,下车前回过身,扬了扬下巴一脸冷然道:“章扬你等着,撩不到你算我输。” 这么看来,和祁崎竟有几分神似。 等人走后大奔仍旧停在原地。 车内,章扬脑袋抵在方向盘上不停地磕,一向做事果决条理清晰的章助理陷入了迷之混乱,这种明知不能碰却忍不住想靠近的心情,在二十八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荆大佬 第二天一早,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阿离从起床开始右眼皮就直跳。他照常整理好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把毛巾放进消毒柜里,本想拖一遍地,但雨天潮shi,他怕地板干得慢,客人进来容易滑倒。 等收拾好一切后他顶起卷帘门,卷帘“哗啦”一声升到顶,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混合着雨天的水汽。 阿离面朝乌云握紧拳头,挺起胸膛例行给自己打气:“加油苏渐离!今天也要积极面对人生!” 这是从励志成功学书本上学来的,书是大润发里称斤买的。 还没来得及放下拳头,一辆白色面包车在理发店前甩尾漂移,地上的雨水jian了他一裤管。面包车后面徐徐跟着一辆路虎,也随之停了下来。 一时间,阿离小小的店门口被两辆车堵得死死的。 面包车的车门被大力拉开,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率先撑着黑伞走下来,后面又陆续下来几个人,阿离举着小拳头数了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共有六个人。 这时路虎的车门被推开,里面下来一个男人,擦得蹭亮的皮鞋踩在shi透的水泥地上,修身西裤包裹住长腿,穿gui短款风衣,戴黑框眼镜,细碎的齐刘海压住眉毛。 男人见到他微微一笑,推了下眼镜:“昨晚睡得好吗?” 阿离腿有些软,他赶紧掏出手机:“等等!你们起太早了我还没得及叫人!” 黑衣人:“……” 他们看向老大荆燕然,老大很宽容似的安抚青年说:“别急,慢慢来,要不要先吃点早饭?一会怕你不够吐的。” 阿离:“……” 男人的声音温和如春风,说出的话却让他心底拔凉拔凉的。 他哆哆嗦嗦给胡乐打电话:“胡乐,他到了。” 阿离的山寨机漏音严重,只听那边传出没睡醒的声音问:“谁?” 阿离遮住话筒,压低声音道:“昨晚那个锅盖头啊!” 荆燕然:“……” 声音那么大,是不是当他听不见。 黑衣人都默默低下头,肩膀可疑地颤动。 胡乐速度起床冲到卫生间洗漱,问:“来了几个人?” 阿离瞄了眼面前的高壮汉子们,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来了一车的面包人。” 荆燕然:“……” 一车的面包人:“……” 胡乐手里的牙膏掉到瓷盆里,难道今天他们的对手是非人类? 胡乐到达“渐离高级理发店”时,小小的理发店里挤满了人,阿离坐在靠墙破旧的沙发上,双手搭膝盖上,又乖又怂的样子像是坐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小学生。 胡乐从人缝中挤进去,一边小声说:“借过,借过,麻烦您了。” 等他到了阿离面前,阿离眼神一亮,吸了吸鼻子感激道:“谢谢你胡乐,大清早的陪我来挨揍。” 胡乐抓狂,哥!还没开始就认怂,都不带挣扎一下的吗! 荆燕然坐在店里唯一的椅子上,他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问:“可以开始了吗?” 阿离和胡乐吓得凑到一起,眼神惶恐像两只抱团的仓鼠。 阿离提议:“客人,道歉行吗?” 荆燕然笑:“道歉有用,要黑社会干什么。” “……”沙发上两只仓鼠对视一眼,妈耶,惹到大佬了。 荆燕然见他们不说话,向身后勾了勾手指,一根烟递到他面前,他将烟含在嘴里,手下自动奉上打火机。 “啪”得一声,青烟袅袅。 “那个……客人,本店不能吸烟。” 还没等他吸上一口,阿离弱弱地出声提醒,还伸手指了指镜面上的禁烟标志。 黑衣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这个年轻人很木奉木奉哦,这种情况下还记得提醒老大遵守公共规则。 荆燕然叼着烟沉默地看了他数秒,腾起的烟雾让镜片后的眼镜变得些许迷离。 最后他取下烟,靠他最近的黑衣人伸出手掌,荆燕然很自然地就将烟按灭在他手心里。 胡乐和阿离看了同时握起掌心,妈耶,烫熟了吧。 荆燕然掸掸落在裤子上的烟灰,站起身说:“没什么异议的话就开始吧,到时候别忘了拿单据找我报销医药费。” 阿离嘴一瘪,垂死挣扎:“客人,你不满意的话我帮你换个发型吧,我还会剪蘑菇头。” 胡乐在一边拼命点头:“他剪的蘑菇头可好看了!我们社区小朋友都来他这里剪。” “……”荆燕然低头撩了把额前的刘海,这是他以前留大背头时的习惯性动作。说实话,他刚进来时杀意还没那么重,现在突然很想打人。 黑衣人看向他们老大,自动脑补留蘑菇头的荆燕然,默默低下头,肩膀颤动。 荆燕然看向墙上的钟,八点五十,签合同的时间快到了,再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阿离,人也吓得差不多了。 他大发慈悲地说:“赔钱吧,这事就算了了。” 阿离灰败的表情瞬间亮了:“赔多少都可以的!” 荆燕然再次朝身后勾了勾手指,手下捧着一部手机递到阿离面前。 荆燕然说:“一千,我只接受微信转账。” 阿离:“……” 胡乐:“……” 有钱人的癖好真多。 一千对荆燕然这种有钱人而言或许只是九牛一毛,但对阿离来说已经是巨款了,要知道,他得摸多少颗头才能集齐一千块。但现在为了胡乐和自己免受皮r_ou_之苦,他只好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再拿出自己的山寨机通过好友验证。 阿离的头像是自拍照,没用四十五度角也没加滤镜,比着“v”字手,清秀的一张脸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荆燕然看到后不自觉跟着笑,但也仅是嘴角微微翘起,没人发现。 阿离转了一千元,送走了一面包车的人,和胡乐两人双双松口气。 胡乐:“阿离,以后别给这种大佬剪头发了,多来几次你就破产了。” 阿离哭丧着一张脸:“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佬啊,昨天在店门口浇花,他说路过想剪个头发,剪短一点点就好,我就帮他随便修了修。” 胡乐:“……” 永远不要对理发师说:“只剪短一点点。” 路上,面包车内,黑衣人们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老大今天是来签合同的,为什么把我们带进理发店?” “……” 不知谁先开的口,剩下的人无法作答。 他们只是护送老大来收购这一带的地皮,结果快到目的地时接到通知转向了理发店。 “老大从来都只接受支票汇款和现金,什么时候用起微信支付了?” “……” 不知谁又问了句,一车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该不会就是去要微信号的吧……” “……我看像。” “我也觉得……” “……我们要有大嫂了?” “……” “……可能吧。” 胡涂到达公司时身上shi一块干一块,脸上挂着雨水,刘海shi哒哒盖在眼皮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早上出门他以为是y天,走得匆忙没带伞,结果一上公交车雨点就噼里啪啦往下砸,从车站到公司这一路上他把书包顶在头上,可依旧阻挡不了冷冷的冰雨往他脸上胡乱地拍。 进了办公室后,他发现同事们都一身清爽,就他跟个落汤ji似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露西扭着纤腰经过他时皱了皱眉,出声提醒:“小胡,你这样可不行,今天召开月度总结会议,你要穿这身shi衣服去参加?” 胡涂也知道自己这样不行,维纳对员工的着装要求很高,他作为助理,形象不过关多少会让总裁丢面子。 无措地抹了把脸颊上的雨水,他说:“我去厕所吹干。” 露西不忍心,看在他平时为她泡咖啡的份上,说:“等着,我帮你借一身来。” 胡涂有些不好意思:“那麻烦露西姐了。” 胡涂拿着借来的衣服准备去厕所,祁崎和章扬一前一后进门。 祁崎看到他时面色一沉,变脸比变天还快,他心里还记着昨天下午被拒绝的事。 胡涂暗叫糟糕,以为在成为茶水间事件的目击者后要开始被总裁针对了。 他抱紧衣服贴墙走,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擦肩而过时,祁崎注意到他手上的衬衫,敏锐地发现靛蓝色不是这家伙的风格,他把人叫住:“去干嘛?” 胡涂老实回答:“衣服shi了,露西姐帮忙借了一套,去换衣服。” 祁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其他男人的衣服你也敢穿!” 胡涂一脸问号:“……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可以?” 章扬则是怀疑地看了眼祁崎,最后看破不说破,侧过身从他们中间穿过。 祁崎经胡涂一提醒发现是这个理,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办公室有一套备用的,跟我来。” 他继续朝前走,结果没走几步又突然转过身瞪了眼胡涂:“不许拒绝!” 胡涂:“……” 他刚想拒绝来着。 祁崎带他走进专属休息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扔给他,背靠在柜门上盯着胡涂看:“在这里换。” 胡涂“哦”了一声,拿起白色衬衫等了片刻,可祁崎好整以暇站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 他提醒一句:“祁总,我要换衣服了。” “嗯。”祁崎换了个站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胡涂以为自己暗示得不明显,他又说:“祁总,我要脱衣服了。” “嗯。”祁崎依旧没动,只是语气开始不耐。 胡涂深吸一口气:“祁总,我等会还要脱裤子,你能不能……” “回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祁崎不爽地打断他:“你光打雷不下雨有意思吗?我都等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脱?赶紧的!” 胡涂:“……” 感觉像被逼良为娼了…… ☆、林模特 胡涂脱下上衣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知是因为□□的上半身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还是因为身后那道过分灼人的视线。 他明白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忸怩的,被看两眼也不会少块r_ou_,但一想到昨天茶水间里祁崎打炮的对象是男的,他就有些不自在。 胡涂拿起祁崎的衬衫抖开,因为着急穿上,他解开领口的两粒纽扣,把衬衫罩在头上像穿t恤那样往身上套,结果在宽大的衬衫里找不到领口,越急越混乱,一时卡在里面套不进去也脱不下来。 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托起他的胳膊,引领着他穿过袖口,然后是另一只,最后才把他的脑袋从衬衫里解救出来。 胡涂因为刚刚一番挣扎头发乱糟糟的,乖顺的刘海翘起,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大概是觉得丢脸,水盈盈的大眼看人时带些委屈:“我自己能行的。” 祁崎笑,没说话。刚刚把胡涂的脑袋从一堆衣料里剥出来时,看到他红红的鼻尖、汗shi的脸,只觉得扎心的可爱。 胡涂忽然有些心悸,这人不笑时很酷,笑起来却很暖,而且眉眼里都带上了温柔的意思,撇开主观偏见,祁崎是真的好看。 “撕拉”一声,裤子拉链被拉开。 胡涂回神,低头看到缝隙间露出的鲜橙色内裤,连忙退开一步,弯下腰用手捂住□□:“裤子我自己换。” 祁崎现在心情好,也不恼:“要不是看你笨手笨脚耽误时间,我才懒得帮你。” 说着他瞄了眼胡涂捂紧的位置,哼唧一声:“那种颜色在夜里是会发光的吧。” 胡涂:“……并不会。” 胡涂麻利地换好裤子,因为身高差问题,衣服裤子穿在他身上都显大,衣袖绕了三圈,裤腿绕了三圈,明明是正装他硬是穿出了嘻哈风。 月度会议结束后,设计总监凑到胡涂身边,翘起兰花指点点他的肩膀:“今天穿得很潮嘛,最近流行的新款吗?” 胡涂还没开口,旁边的祁崎先说话了,他冷笑一声:“你眼瞎吗?明明穿得像下地cha秧的农民,哪里看出来潮了?” 设计总监:“……” 胡涂:“……” 到了下班时间,雨没有收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胡涂站在公司楼下犹豫不决,他在考虑等雨停还是继续顶书包跑向公交站台。 身边的同事三三两两都被车辆接走,胡涂除了羡慕也只能叹气。 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买辆车,带四个轮子的那种。 祁崎从电梯上下来就看见门口那个孤伶伶的身影,他对身边的林尧说了句“稍等”。 走到胡涂身旁跟他并排站着,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压顶,雨势磅礴。 胡涂余光瞥见身边站了个黑色身影,看了眼,惊讶地发现他们总裁拿一把黑色长柄伞,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侧脸弧度明媚且忧伤。 胡涂双手贴着大腿,微微鞠个躬,有礼貌地打招呼:“祁总好。” 因为背着书包,看起来更像是在校门口遇到班主任的高中生。 祁崎“嗯”了一声,又偏过脸问他:“怎么还在这?不回家吗?” 话语中充满了人文关怀,与平时狂怼人的刻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被怼习惯的胡涂有些不适应,正好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泛起ji皮疙瘩。 他搓搓胳膊说:“没带伞。” 祁崎果断把伞递过去:“你用吧。” 胡涂受宠若惊,慌忙摆手推拒:“不不不,这样不好。” 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他家总裁不可能这么贴心。 祁崎却硬将伞塞到他手中:“让你用你就用。” 胡涂握着伞柄心中一暖,祁崎居然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再联想到上午他主动借衣服,于是对他的高感度蹭蹭往上飙。 或许这人只是嘴太坏而已,心肠却是与外表不匹配的好。 胡涂仰起脸感动道:“我用了你怎么办?” 话音刚落,一辆奔驰停到他们面前,车窗落下来,老王笑得一脸喜庆道:“祁总,上车吧!” 祁崎优雅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前对胡涂笑笑:“傻瓜,我有车呀。” 胡涂:“……” 手上捧着伞,胡涂一脸呆滞地看着车从面前开走,渐渐消失在雨帘中,祁崎舍己为人的亲切总裁形象瞬间跌得粉碎。 望天:“真的好气啊……” 祁崎坐在车里,眼底带着笑意,心情很是愉悦,一想到离开前胡涂吃瘪的表情就想捶着沙发椅大笑两声。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感觉少了点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祁崎接通电话:“喂?尧尧,什么事?” 林尧:“哥,你是不是把我落下了。” 祁崎:“……” 好像有这么回事。 林尧走出大厅,犯愁地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祁崎让他打车回去,死活不愿意调头接他。 他四处看看,公司门前基本上没人了,只有一个长相白净的青年跟他一样站在门口躲雨,他盯着那个熟悉的侧影看了会,不确定地问:“你是89757?” 林尧记得他,昨天在茶水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下班时听见祁崎叫他“89757”。他当时还觉得这代号挺特别,自带高科技感。 胡涂撑伞要离开,听到一串熟悉的数字后下意识看向旁边,只见一双猫儿眼正盯着他看,他立马认出是总裁的小情人。 脑海里闪过小情人衣衫不整的画面,胡涂静悄悄地红了脸,。 昨天太匆忙没看清,现在近距离下发现小情人五官ji,ng致,用漂亮来形容都不为过,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能长得这么勾人。 他挠挠后脑勺自我介绍:“其实我叫胡涂,是祁总的助理。” 胡涂低头抿嘴笑的样子干干净净很腼腆,看着让人舒心,林尧被他傻萌的气质吸引,于是有了结交的意思:“我叫林尧。” 胡涂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是那个明星吗?” 难怪气质这么好,跟普通人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林尧俏皮地对他歪了歪头:“混娱乐圈,但还称不上明星。” 以为他在谦虚,胡涂激动地握紧手中的雨伞:“你本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我大学时很喜欢你的!” 林尧听着有些不对劲:“大学?” 他两年前出道,去年才稍微有点关注度,他不认为胡涂大学时就知道他。 胡涂一脸迷弟样:“当年你主演的《我的超白痴甜心男友》可火了!” “……”林尧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说:“你指的是林遥吧?” 胡涂:“对呀!你不就是林遥吗!” 虽然不想让建立起的短暂友谊这么快陷入僵局,但林尧还是说:“我是尧舜禹的尧。” 胡涂:“……”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3节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胡涂“呵呵”干笑两声:“我就说不像嘛,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他。” 林尧:“嗯,看得出来,没有粉丝会认不出偶像。” 胡涂舔舔干涩的嘴唇:“你比他好看多了。” 林尧点头:“嗯,谢谢。” 见他反应冷淡,胡涂丧气地低下头摆弄雨伞,实话实说:“我不关注娱乐圈,先前是想装粉丝跟你套近乎,然后要张签名去卖钱,不好意思啊。”还有一点原因没说,昨天撞破了他和总裁的好事,只希望不会留下太差的印象。 他知道一些耳熟能详的剧名,也知道一些内地的当红小生,但也仅知道名字,脸却是对不上的。 林尧:“……” 这个套近乎理由好单纯好不做作。 七点多,阿离送走一位烫头的大婶。 因为是饭点,暂时没什么客人,他手拿抹布掀起锅盖,电饭锅里蒸腾出粉蒸r_ou_的香味。 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他放下锅盖去洗手,准备吃饭。 擦干手后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阿离看到屏幕上的信息提示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大佬:“明天中午在理发店等我。” 因为存了个黑帮老大的微信,连手机都变得烫手起来。 看到来自大佬的信息,阿离瞬间皱出苦逼脸,钱都转了,还有什么事啊…… 他打开表情库,从里面选出一个常用的动图发过去。 动图上是一个小蓝人举着一块牌子蹦跶,牌子上写道:“什么事呀~” 阿离读书少,无论是九宫格还是二十六键用起来都不顺手,所以习惯用表情包跟人交流,表情包不能解决时再发语音。 阿离战战兢兢盯着手机屏幕,一分钟后,荆燕然不急不缓地回消息。 大佬:“你问题很多嘛。” 阿离缩了缩脖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场,看来是嫌他话多了。 他继续搜索表情库,想找写有“知道啦”的动图,结果手一滑,不小心按到昨晚从胡乐那新收集的表情:“你这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凶?” 阿离吓得差点窒息。 手忙脚乱要撤回,那边的荆燕然已经秒回了。 大佬:“你很屌哦。”后面还附带一个笑脸。 阿离欲哭无泪,急忙撤回原先的图,结果手一抖又一个表情发出去:“小辣ji!” 外面一声惊雷响起,阿离捧着山寨机愣在原地,他想他大概活不过明天了。 ☆、迷路 五一假期即将来临,维纳例行组织管理层去周边城市进行短途游,或许是沾了总裁助理这一职位的光,名单发下来后,胡涂惊喜地发现自己也在列表中。 餐厅里,胡涂在吃饭的间隙问卓宝:“这次旅行中听说有泡温泉,要不要带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去高档度假村。” 卓宝趁他不注意从他餐盘里夹了块猪排,理所当然地说:“泡温泉当然要带泳衣咯。” 胡涂拄着筷子惊叹:“温泉池里还能游泳的?” “不带泳衣,你难道要裸着泡吗?还是说你准备摘片树叶挡挡就完事了?”卓宝嫌弃地瞥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乡巴佬。 胡涂又问:“那要带搓澡巾吗?” 卓宝刚喝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她觉得很有必要向胡涂普及下泡温泉和蒸桑拿的区别。 五月一号当天晴空万里,胡涂起了个大早,他做完早饭后推开胡乐的房门想叮嘱几句话。 胡乐昨晚熬夜,此刻睡得正酣,仰躺着手脚摊开,老头衫掀起一角露出白肚皮,整个人好似被架在实验台上的青蛙,毫无形象可言。 胡涂看了不忍心叫醒他,但他这次出门要后天才回来,有些事不说他不安心。胡涂走到床边抬脚踢踢床上的人,胡乐咂了咂嘴,翻个身侧躺背对他。胡涂没办法,牟足劲朝胡乐屁股上踹去,“咚”的一声重物落地。 胡乐从睡梦中惊醒,直挺挺地从地上坐起来,惊恐地睁着一双眼,一脸“我是谁”“我是哪儿”的懵逼,直到看见站在床边的胡涂,他才“嘤嘤嘤”两声攀着床沿爬上床,抱住胡涂的腰撒娇道:“哥——我做噩梦了,我梦见你把我踹下床,可吓人了。” 胡涂胡乱在他ji窝头上 两把:“就是我踹的。” “……”胡乐松开手跪在床边,一脸郁闷。 看时间差不多了,胡涂言归正传:“你这两天在家要按时打扫卫生,出门买菜别忘记带钥匙,等会经过阿离那我放把备用钥匙,你要是实在没带脑子忘带了,记得找他,一个人在家半夜别作妖看恐怖片,知道了吗?” 胡乐揉揉眼,说:“哥,你就放心地走吧,就两天时间,我捅不出什么幺蛾子的。” 胡涂得到他的保证终于满意了,背上塞得满满的书包出门,经过“渐离高级理发店”时关照了几句,解决后顾之忧后身心轻松地坐上公交前往公司集合。 胡涂绝对想不到,说好不捅幺蛾子的胡乐实际上立了个fg,两天后他再次回到家,家里多了个四岁小男孩,脆生生叫他一声“伯伯”。 章扬走上大巴车,发现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只有最前面两排还有空位。祁崎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他身后坐的是林尧。 林尧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一只膝盖抬起抵在前面的椅背上,一只手反搭在自己的座椅上方,正歪着头靠在窗户上补眠,解开两粒扣子的衬衫领口处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章扬的视线在他和祁崎间来回,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祁崎。 刚准备坐下时祁崎冷淡地开口:“我不喜欢身边坐人。” 章扬咬了咬牙,乖乖坐到后面去。 他刚坐下,胡涂气喘吁吁跑上大巴,看满车的人都在等他了,有点不好意思。 祁崎看到他冷哼一声:“有没有时间观念?快点过来坐好,要出发了。” 胡涂听话地坐到他身边,抱歉地说:“路上堵车了。” 后面的章扬不乐意了,祁崎身边的座位胡涂可以坐他却不可以,同是助理,这区别对待太□□裸了。 他不服气地拍了下祁崎的椅背,质问道:“是谁说不喜欢身边坐人的?” 祁崎凉凉地瞥他一眼:“你是不是傻?缝纫机也能算人?” 章扬:“……” 虽然对不起胡涂,但心里平衡了不少。 胡涂:“……” 不知为何,有种无故躺枪的感觉。 毕竟不是小学生春游,一群企业高层平时工作累得像狗,难得遇到假期就抓住一切机会休息,一路上车厢内很安静,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只有胡涂兴奋地像个二十四岁的孩子,一直伸头看窗外掠过的风景。 自从大一参加班级组织的秋游后,他已经很久没出来玩过了。 此时祁崎突然拉上窗帘,遮住外面的春光。胡涂看得正出神,视野被隔断,他不自觉抱怨道:“阳光又不是很刺眼,干嘛拉上?” 祁崎不满他的注意力全被沿途的风景吸引,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身边胡涂却是理都不理,难道他还没外面的野花野草好看? 总裁闹小情绪,语气也不太好:“我要睡觉,见不得光。” 胡涂靠向椅背,嘟囔道:“你是鼹鼠吗……” 祁崎拧了把他的脸颊:“还会顶嘴了?最近是不是膨胀了?” 胡涂捂住被捏红的颊边r_ou_,难以置信地看向祁崎,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男人?这分明就是幼儿园小男生的把戏,一个不爽就拧人,还拧他脸,他不要面子的啊? 祁崎拧完人心情好了不少,胡涂的脸摸起来跟看上去一样嫩,像剥了壳的ji蛋。他将随身带的外套盖在脸上,遮住因占了便宜而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指尖还残存刚才肌肤接触时的柔腻感。 章扬在后排闭目养神,经过一座桥时车子颠簸一下,旁边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听着像脑门磕到了玻璃窗,睁开眼,果真见林尧醒了。 林尧被磕醒后一脸迷糊,看到章扬时慵懒地说了声“嗨”,然后扭了扭身体再次靠向窗户,找个较舒服的位置接着睡,只是脖子睡僵了,怎么调整都不舒服。 章扬在一旁看着都难受,等林尧姿势僵硬地再次睡过去后,他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脑袋靠向自己的肩膀。 林尧轻蹙的眉心浅浅舒展,睡得一脸恬静。 度假村建在绿荫环绕的山间,大巴一路绕着盘山公路向上,把人送到度假村门口就进不去了。预定的五星级酒店已派了向导在门口接待,等人都坐上了观光车后前往酒店。 林荫小道两旁种满不知名的树,在半上午的阳光下散发草木青气,自然的清新气息令昏睡了一路的人们来了ji,ng神,总算有点在外旅游的样子。 祁崎坐在观光车上前后看看,像在搜寻什么,他用手肘拐了下身边的章扬问:“看见缝纫机没?” 章扬也回头看,没找到胡涂,他不在意地说:“可能在前面那辆车上。” 林尧却在一旁开口:“他在度假村门口时去了厕所,后来不知道有没有上来。” “停车!” 随着总裁一声令下,观光车在中途停下,一车的人看着祁崎摸不着头脑。 祁崎长腿一跨走下车,从外套中掏出手机对章扬说:“你们先走,我等会自己上去。” 章扬皱眉:“你又作什么妖?” “我去吹吹风。”祁崎懒得跟他废话,对他摆摆手后朝来时的路走去。 观光车再次发动,林尧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说:“我觉得他是去找胡助理了。” 章扬细想也觉得有可能:“胡涂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尧摇摇头没说话,他时常觉得这个堂哥的脑回路清奇,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他像想到什么猛地抓住章扬的手臂。 章扬问:“怎么了?” 低头看了眼他的手,骨感修长,手背上几根青筋很明显。 林尧看向他:“你知不知道祁崎是路痴?” 章扬:“……” 记忆中好像有那么几次,他半夜被叫醒出门接迷路的祁崎,这男人的方向感不是一般的差。 胡涂从大巴上下来后有些尿急,看向导在介绍度假村环境就擅自溜进公共厕所里,但是五一节人多,即使是男厕所也排起了长龙。 等他解决好后耽误了不少时间,不出意料,再次出来后公司的人都走光了。 还好他知道这次订的是度假村里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他在卖票窗口买了票,坐上了前往酒店的观光车。 正在他享受春风拂面,鸟声啁啾时,手机铃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后滑开屏幕,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祁崎的暴喝声:“喂!我现在在哪!” “……”胡涂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我怎么知道你在哪?” 祁崎看了看四周,越走越荒,没有行人也没有指示牌,只有看不见头的林荫小道,他记得来时没走这么多路。 他不得不挫败地承认:“我迷路了,你过来接我。” 胡涂:“……你也掉队了?” 祁崎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迷路?快点过来!” 胡涂无奈,他不过就是上了个厕所,居然还能害祁崎迷路,这蝴蝶效应也太迷了。 ☆、情侣房 胡涂下车后往回走,期间一直跟祁崎保持通话。首要任务是确定祁崎的位置,他问:“你前面是什么?” 祁崎看向前方:“路啊。” “……” 胡涂耐着性子问:“那你后面是什么?” 祁崎又看向后面:“还是路啊。” 胡涂停下脚步:“敢问路在何方?” 祁崎低头,用鞋尖踢踢地面:“路在脚下?” “……” 胡涂扶额,他家总裁怕不是个傻子吧。 胡涂让祁崎打开微信,发了个定位给他,指导说:“看到地图上的红点了吗?那是我的位置,我们同时向对方的方向走,距离应该不远。” 祁崎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好不容易看明白两人的位置,距离真的不远,都还在度假村门口的附近。他说声“知道了”,就开始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往前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盯着地图,还没走几分钟胡涂发现不对劲,怎么感觉越走地图上两个坐标离得越远。 他赶紧叫停:“大哥!你别动!你往哪走呢?” 一时情急,连称呼都忘了。 祁崎皱眉:“地图上说朝北。” 胡涂抓狂:“那你干嘛朝南走!” 祁崎愣住,有吗?难道又搞错了? 他说:“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的正前方不就是北?” 上北下南的定律是要运用在找准方向的基础上,并不是面向哪边哪边就是北方的喂大哥…… 胡涂抹了把脸,无力地说:“祁总,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十分钟后到。” 祁崎也知道以自己的方向感,两人环绕度假村走一圈都有可能。虽然觉得在胡涂面前暴露自己是个地理渣的事实有些丢脸,但他还是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本来就应该你来找我,也不想想是谁没组织没纪律一声不吭就脱离群众,如果不是因为找你,我现在早在总统套房里休息了。” 胡涂听明白前因后果,有些想笑:“所以你人没找到,却把自己走丢了吗?” 祁崎抿直嘴角:“你一定要说穿吗?” 胡涂将手机拿远点笑出声,忽然觉得祁崎有些可爱。 一定是错觉。 胡涂找到祁崎时,祁崎正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树荫下,男人长腿岔开,脊背微微弯曲,手机在两手间传来传去,坐姿相当随性。 胡涂走近在他面前站定,祁崎抬头看他。即使是仰视别人,祁总裁也能做到目中无人的样子,胡涂感觉自己在他的视线下无端矮了一截。 祁崎不急着走倒是先做起了盘问工作,他坐正身体,扬高下巴问:“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消失。” 胡涂:“我没有消失,我只是去上个厕所。” “上厕所就有理了?”祁崎突然站起来,低下头盯着他:“擅自走开不跟别人通报一声,被人贩子拐跑了都不知道。” “……”胡涂囧:“祁总,我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被拐了。” 祁崎却不管,在他眼里全世界的人贩子都想拐胡涂,这么傻萌好欺负,就算不拿去卖,留着放家里都是不亏的,还是看牢点比较稳妥。 打定主意后祁崎说:“接下来两天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明白吗?” 胡涂配合地点头,以往经验告诉他,对待祁崎这只幼稚鬼,顺着他的意思比据理力争更省时省力,关键是有效。 两人朝度假村门口走,走着走着祁崎余光就瞥不见身边的人了,他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头:“你走那么慢,属蜗牛的吗?” 胡涂“哦哦”两声加紧脚步跟上,他只是习惯性走在后方。以往在公司里也是这样的走位,祁崎一人拉风地走在前面,他和章扬保镖一样跟在两侧。 只是没走几步,胡涂的步伐又不自觉慢了下来,祁崎“啧”了一声,回过头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 胡涂被握住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祁崎的手比他还大一点,修长有力,他略显尴尬地说:“祁总,两个男人这样不好。” 祁崎指尖故意在他掌心来回扫两下,斜睨着他上挑了下嘴角:“怕我对你有意思吗?牵你的感觉跟牵牛一样,怕走散而已,别想太多。” 胡涂噎了一下,谁被当作牲口都不乐意,他小声嘀咕:“那你就是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祁崎:“……” 剩下的路程里,他们手牵手向前走,祁崎目视前方,嘴角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胡涂不时瞄他一眼,总裁如此安静的状态实属难得,平心而论,不那么盛气凌人的祁崎还是挺愿意让人靠近的,尤其是被他的大手牵着时,觉得异常安心。 等坐上了观光车,胡涂立即抽回自己的手,因为出了手汗,他在卡其裤上蹭了蹭掌心。祁崎看着空出来的手有些失落,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于是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路边的风景。 没过一会,他仿佛听到胡涂在唱歌,清清冽冽的声音很是好听,只是声音太小听不清在唱什么。 他转过头命令说:“唱歌就好好唱,唱大声点。” 胡涂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不确定地说:“那我真唱出来了啊?” 祁崎转过脸不予理会,心思却是放在胡涂身上,暗自期待听到他的歌声。 胡涂清清嗓子,以两人都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唱道:“敌人把二小挑在枪尖,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 祁崎:“……” 两人恰好跟一个老年旅游团同乘一辆车,胡涂身边的老爷爷听出他在唱什么后一阵激动,这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电影金曲,已经不常听见了,出于怀旧心理他也跟着唱了起来。 音乐仿佛是会感染似的,不一会,整辆观光车的老人都齐声唱起了副歌部分。 “我们的十三岁的王二小,英勇地牺牲在山间。” “干部和老乡得到了安全,他却睡在冰冷的山间。” “他的脸上含着微笑,他的血染红蓝的天。” “……” “哥唱着二小放牛郎,歌唱着二小放牛郎。” 山间层林翠染,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下,一曲《二小放牛郎》被歌唱了一路,悠扬婉转,祁崎的脸色也黑了一路。 先到酒店的人已经两两结伴选好了房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标间和一个情侣间。章扬和林尧站在登记台前,身边放两个大旅行箱,一个是林尧的一个是祁崎的。 祁崎和胡涂还没出现,所以剩下这两个房间在他们四个人中分配。出于私心,章扬想和祁崎住一间,但现实往往都不能随心所欲。 章扬在登记簿上写好名字,拿到房卡后递给林尧:“房间都在七楼。” 林尧拿着卡扫扫眉梢,意味不明地说:“把情侣房让给我和祁崎,真的甘心?” 章扬回避他的视线,拉过祁崎的行李箱走向电梯:“情侣房比标间就贵三百,条件都差不多,有什么不甘心。” 林尧:“……” 他的意思是他跟祁崎睡甘不甘心,章扬不知是意会错了还是装不明白,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他气到吐血。 磨了磨牙,他也拉起行李箱跟了上去。 章扬送祁崎的旅行箱到712,房间是充满生机的原木风,正中央摆一张kgsize的床,正对阳台,阳台的门此刻大开,风涌入的瞬间掀动两侧厚重的落地窗帘,同时带来山间的气息。 林尧摘下墨镜走到床尾,七楼视野开阔,能将外面的山林风光尽收眼底,他觉得很满意,房间设计不像情侣间,反而更像是温馨的家庭房。 顺势坐到床上,只是一坐上去床身就像波浪一样晃动开来,人也跟着晃,林尧看着身下的床,脸色变了变,忽然明白为什么这里被分作情侣间。 章扬也注意到床上的动静,林尧坐下去时床不仅晃,还发出模糊暧昧的水声,这分明就是张水床! 章扬不淡定了,不看到还好,一看到就忍不住想象晚上这张床上可能发生的事,再加上林尧这么s_ao…… 章扬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爆了句粗口。 “怎么了?”林尧抬眼,眨着一双无辜的猫儿眼看他,淡色的瞳孔,眼尾上挑,有说不出的风情。 章扬欲言又止,想让他考虑换个房间,最终作罢,他不能一边期待林尧忠诚于祁崎,一边又阻挠他们交往,说到底,他连自己的立场都没明确。 章扬拍下旅行箱的拉杆,若无其事地说:“我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叫我,祁崎应该快到了。” 林尧却向后倒在床上,kgsize的大床剧烈晃动,他躺在荡漾的余波中侧脸看门口的人,声音暗哑地诱惑道:“要不要趁他回来前做点什么?” 章扬放在身侧的手握紧。 妈卖批,又来…… 他坚定地拉开房门,背对他说:“如果真要做点什么,没有三小时你怕是下不了床。” 意思是祁崎回来前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 林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章扬已经出去了。 他翻了个身埋进被单里,脸颊可疑地泛红,撩人不成反被撩,沉默耿直的男人说起荤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杀伤力却是成吨的。 ☆、温泉里 章扬走出712后喘了一口气,脱力般地扶住长廊壁走向自己的房间,全然没有刚才在林尧面前的强势霸道,还没走两步,他就肩膀抵着墙壁慢慢滑下蹲在走廊上。 男人俊脸泛红,眼眸里水光灿灿,连眼眶都羞红了一圈。他咬住袖口一脸懊恼,心想完了完了,要被屋里那个妖ji,ng带坏了。 祁崎回到房间时林尧仍旧面朝下地躺尸。 他摘去手表放在桌上,坐到床边问:“尧尧怎么了?” 床因为动作抖了两抖,祁崎脸色骤变,这才发现是张水床。跟自己的弟弟睡这么情趣的床祁崎有些接受不能,他立马站起身,不自在地站在床边。 林尧在床单上蹭了蹭,偏过脸露出红透的面颊,他含羞带怯地看向祁崎小声说:“哥……我喜欢上章扬了……” “……”祁崎瞬间凌乱,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就突然被告知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发展出了j,i,an情。 他一脸严肃,沉住气问:“尧尧,先说明白,‘上’是动词还是介词?” 林尧:“……” 到了度假村后基本上都是自由活动,傍晚在自助餐厅用餐时胡涂遇到了卓宝和设计总监吉米,两人刚从spa馆出来,皮肤看起来像蒙了一层水,润得发亮。 吉米翘起兰花指托着脸颊,邀请道:“小胡,不如晚上一起泡温泉吧。” 泡温泉是胡涂最期待的项目之一,他咽下蘑菇汤兴奋地回应:“好啊好啊,准备好后在大厅等你们。” 吉米又说:“哎?听说章助理跟你一个房间,一起叫上呗,人多热闹。” 胡涂看向不远处的章扬,男人正站在中式餐区前盛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吃自助餐这么热衷于米饭的人。 “行,我到时候问问他去不去。” 吉米听后笑得花枝乱颤,卓宝一副看穿他的样子顶顶他的肩膀:“就你那点心思。” 胡涂在他们对面看得一头雾水,卓宝摆摆手说:“不用管他,他觊觎章助理的r_ou_体很久了。” 胡涂回想下午章扬在房间换衣服的画面,啧啧,那肌r_ou_,那纹理,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r_ou_。 他煞有其事地点头:“章助理的身材确实有料。” 吉米两眼放光,正想问点细节,一个餐盘放到桌上,三人看去,只见祁崎和林尧站在旁边。 “祁总好。” 吉米和卓宝收敛神色坐正身体,装作在正经用餐。 “嗯,”祁崎自发坐到胡涂身边,问:“没人吧,没人我就坐这了。” 他都坐下了胡涂也不好意思说这是章扬的座位,反正是六人座,他占了也不碍事。 林尧跟着坐在祁崎旁边,餐桌上因为总裁的加入气氛沉默不少,一时只有刀叉轻叩盘子的声响。 章扬端着盛好的饭菜回到座位,看到一桌子的人时迟疑了几秒,不过是离开一会就多出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最不想面对的,胡涂的体质也太招人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抽开椅子坐到林尧对面,低着头只管吃饭。 祁崎看到章扬时心情一言难尽,一想到林尧栽在这个y郁又闷s_ao的男人手里就忍不住叹气。 坐在对面的吉米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问:“怎么了祁总?饭菜不合口吗?” 祁崎用叉子搅了搅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敷衍道:“马马虎虎。” 吃了一口发现果真不合胃口,就把盘子推到一边,目光锁定胡涂的餐盘。 胡涂各种料理都拿了个遍,面前堆着四盘小山一样的食物,祁崎看了蔑笑一声:“你是三天没吃饭吗?拿这么多不怕浪费?” 胡涂难得吃一次自助餐,有的吃的时候当然要吃个够本,下午听说晚上是自助餐时他还悄悄在包里塞了几个保鲜袋,准备吃不完打包带走当宵夜。 他咬着德国香肠模糊不清地说:“会吃完的。” 祁崎看到他的吃相眼神y沉了几分,突然发难说:“吃个香肠戏都那么多,能不能好好吃饭?” 全桌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胡涂这来,胡涂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嘴里含着香肠忘记放下,眼神清澈地看看其他人,又看向祁崎。 祁崎的目光在他红润的嘴唇上扫了又扫,只觉得他咬着香肠的样子分外□□,大眼里含着水色看他,这分明就是勾引! 心里不爽他这副样子在大庭广众下被别人看去,祁崎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胡涂猝不及防,香肠掉到盘子里,他捂着脑袋略显委屈地问:“怎么了嘛……” 祁崎看都没看就指向旁边的林尧,教导说:“学学人家林尧,吃饭时多文雅。” 于是全桌人的注意力又聚向林尧。 林尧正好也在吃香肠,突然被点名有些无措,嫣红的唇里咬着半截烟熏色的香肠,妖冶的脸一下子变得纯情又魅惑。 一桌子人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想象力如脱缰的野马朝不纯洁的地方奔去。 林尧抬眼看向对面的章扬,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舌尖在香肠的顶部绕了一圈,复又舔舔嘴唇。 卓宝:“……” 吉米:“……” 忽然明白祁总刚刚为什么生气,吃香肠果然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事。 “……”祁崎默默扭过脸,将胡涂的盘子拉到面前,拿起刀叉把剩下的香肠切成片状,做完这些后推回盘子,对状况外的胡涂说:“别学他,吃自己的香肠,让别人说去吧。” 看了林尧他才明白自己是冤枉胡涂了。 章扬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稳稳地拿起一旁的玻璃杯,稳稳地喝了一口水,还没完全咽下,对面的林尧笑弯了眼问:“章助理很热吗?脸有点红。” 下一秒,章扬喷了林尧一脸水,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声。 全桌人都看傻了,只见林尧的笑渐渐消失,他隐忍地闭了闭眼,嘴角冷冷地挑起:“很激动,嗯?” 章扬拿起餐布捂住嘴,闷闷地说:“对不起,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他走后,林尧淡定地擦干脸上的水渍,也站起来说:“吃好了,先走一步。” 胡涂不放心地问:“林尧没事吧,看着像生气了。” 祁崎看着两人相继离开餐厅,摇摇头说:“被s,he了一脸而已,没事。” 胡涂:“……” 听上去哪里怪怪的。 卓宝:“……” 吉米:“……” 祁总不愧是老司机,用词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晚间,众人结伴去泡温泉。 林尧走进露天温泉小院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无论是泡在池里的还是坐在躺椅上的,都被那道高挑的身影所吸引。 细腰、长腿、翘屯,肌r_ou_紧实不夸张,线条分明,人鱼线延伸至腰间浴巾中,引起无限遐想。 吉米正围在章扬身边吃豆腐,见他进来时也看呆了,手放在章扬的腰背上无意识地来回滑动,面对林尧的黄金比例身材丝毫没抵抗力。 林尧走进池里,每一步都像t台走秀,待水淹到大腿时随意将浴巾扯下,挂在一边扶手上,身子一矮,找个靠池边的空位坐下了。 大部分春光隐入水中,周围传来可惜的叹气声。 不过露出水面的部分也够看了,漂亮的脸蛋,性感的锁骨和恰到好处的胸肌,在氤氲的水气中都无比诱人。 卓宝觉得有热流从鼻中滑下,她警醒一般擦了擦鼻子,小声嘟囔:“流清水了,好像有点感冒。” 胡涂一看惊得站起来,哪里是清水?卓宝这是流鼻血了! 因为刚刚擦拭的动作卓宝鼻子下方糊了一片,像拍死了一只巨型蚊子残留下的血迹。 他赶紧托起她下巴,紧张道:“你没事吧?流鼻血了。” “啊?”卓宝有些头晕,抬起手果真见指尖沾着血,她眼神闪躲:“大概泡久了,我上去休息会。” 心虚……她才不会说飙鼻血是因为看了美男的裸体。 章扬将贴在腰间的咸猪手拿开,有些气闷地坐在温泉里,不想看林尧如何招蜂引蝶,但视线总忍不住瞟过去。 吉米在一旁“啧啧”两声,契而不舍地贴近章扬挽住他的手臂:“你看那个林模特,一出现半个池子的男人都向他那聚拢,明星就是不一样,到哪都是发光体。” 其实他也想聚过去,奈何跟人家不熟,也只好摸摸章助理解馋。 章扬被他一提醒才发现林尧周围多了很多人,温泉池里的人有意无意朝对面靠去,位置分布失衡,他们这边的空间反而变得开阔起来。 关键是焦点人物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大魅力似的,双臂打开搭在池边,闭着眼微仰起脑袋养神,ji,ng致的侧脸轮廓在水雾中如罩了一层纱般柔和神秘。 章扬又是一阵胸闷,见有个路人甲凑上前搭话,林尧睁开眼勾起嘴角朝男人笑,他再也忍不住了,抽出被吉米抱住的手臂,“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 路人甲还沉浸在跟美人搭上话的喜悦中,结果还没问出“一个人啊”这种话,就感到自己被一道极寒的目光锁定。他不自在地扭动脖子,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朝他走来,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从男人隐在暗影边缘抿直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的脾气不好惹。 路人甲僵硬地笑笑,转头问美人:“你朋友?” 美人掀了掀薄薄的眼皮,眼睛盯着走近的人,凑到他耳边说:“我男人。” “……”路人甲惋惜的同时又觉得自讨没趣,说了声再见就识相地遁了。 ☆、换房间 章扬走到林尧面前,目光扫视他的周边,被他尖锐眼神直视过的人都不自觉退开一些,远离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一时间,围在林尧附近的人群作鸟兽散,地方空旷不少。 章扬语气不好地说:“坐过去点,给我腾块地儿。” 林尧往旁边挪,章扬不满足:“再过去点。” 他只好继续挪,直到坐到池子边缘的拐角处。 本以为章扬要坐他旁边,男人却转过身背对他,坐在正前方,死死挡住他的视线。 林尧:“……” 用脚尖踢踢章扬宽阔的后背:“你挡住我了。” 章扬反手拨开他的脚,转头气鼓鼓地说:“露得还算少吗?干脆站起来让别人看光算了。” 林尧:“……” 说得他跟暴露狂一样,大家都是穿泳裤的男人,露得同样多,有什么好气的? 看着气成河豚的章扬,林尧抬脚踢了下他的腰侧,章扬不躲也不闪,只是像座山一样挡着他,又踢了一下,依旧不为所动。章扬仿佛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困在温泉池的死角中。 突然林尧心思一转,细想章扬说的话,越想越像那么回事。 不自觉眼底闪过笑意,哦,原来河豚张吃醋了。 祁崎在房间处理了一通越洋电话,晚林尧几步走进院子里。到了池边,他一眼就看到端坐在角落的章扬。 男人本就生的高大,再加上一脸y沉,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在池子里独占了一小方天地。如此扎眼,想不看到都难。 祁崎取下浴巾,涉水到章扬面前站定,打趣道:“兄弟,你快坐成一尊门神了。”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章扬的面门正对祁崎的胯,他忍耐地说:“把你的鸟从我面前拿开。” “……” 祁崎低头看了眼,恶趣味地向前走半步:“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章扬:“……”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4节 不待他暴走,林尧先站了起来,水流顺着象牙白的皮肤淌下,他对祁崎勾勾手指:“祁总,借一步说话。” 章扬望着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 林尧泡得差不多了,准备回房,他走到岸边拿起浴巾盖在头上抱怨说:“哥,以后不准调戏章扬。” 祁崎了然,林尧这是护短,果真男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他语重心长道:“尧尧,章扬不是你能玩的类型,如果不打算认真劝你离他远点。” 林尧抿嘴笑,反问:“哥,你见我玩过谁吗?” 祁崎知道,林尧虽然作风放荡,私生活却很检点,没交过男女朋友也不玩419,在娱乐圈这几年也没传出过绯闻,说到底还是张白纸,对感情的事极其谨慎。 得到保证后,他心里为章扬感到高兴,嘴上却嫌弃说:“你眼光太差了,选谁不好选一块易燃的木头。” 林尧看向不远处的章扬,淡色的猫儿眼在灯光下灿灿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好。” 祁崎猝不及防被塞一嘴狗粮,还想再讽刺几句旁边传来卓宝的惊呼声:“胡涂你还好吗?” 两人转向声源,只见卓宝站在泉水里捞住一个人,胡涂头上顶块shi毛巾,仅脑袋浮出水面,晕晕乎乎像是站不起来。 祁崎立刻紧走几步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胡涂将人提起来,问:“怎么了?” 卓宝说:“应该是泡晕了,他从下水就一直泡着,都快半小时了。” 泡过温泉的人都知道,每十五分钟应该上岸休息一次,胡涂因为是第一次,逮到机会就使劲泡,觉得不泡到全身皮肤发皱就对不起这次温泉之旅,过程中也忘了及时补充水分,等感到不适时已经晕到意识模糊了。 祁崎听后又好气又好笑,打横抱起胡涂对卓宝说:“别担心,我送他回去。” 林尧不放心地跟在身后,在更衣室取好衣物后三人径直走向电梯。 胡涂一路上都软软地靠在祁崎怀中,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半睁半阖,只觉得周身环境都在旋转。 他抬手一掌拍在祁崎脸上,软糯糯地开口:“师傅开慢点,我晕车。” 祁师傅:“……” 林尧:“……” 祁崎抱着他空不出双手,气得低头在他红脸蛋上咬了一口。 胡涂费力地睁大眼,两手在空中乱挥:“停车!这司机咬人!我要给差评!” 祁崎颠了他一下,粗声说:“本单不接受中差评,请系好安全带!” 胡涂哼唧两声说了句“欺人太甚”,双手却主动缠上男人的脖颈,迷糊道:“系好了。” 林尧在一旁看得牙酸,淡淡嘲讽道:“很情趣啊,这种时候还玩角色扮演。” 祁崎:“……” 刷开房门后将胡涂放在靠里的床上,祁崎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见林尧还披着浴巾斜靠在门框上,他对林尧说:“你先去洗澡,等他没事我再回房。” 林尧看着挂在橱柜里的一件湖蓝色衬衫出神,思索片刻,换个站姿提议说:“哥,要不然你别回房了。” “……”祁崎看向他,有种默契在两人眼神中流转,他点头道:“好。” 一拍即合。 林尧回到房间后站在床尾审视kgsize的水床,鹅黄色的四件套看上去十分温馨,他歪着脑袋想了会,从桌上捞起一杯咖啡,全数浇到被子上。 拿起手边的座机按下前台键,接通后说:“712的床单需要换洗。” “好的先生,现在就派人过去。” “床单颜色有选择吗?” “可以的,先生请问您偏好什么色系的?” 林尧嘴角上翘:“黑色。” 章扬顶着巨大压力来到712的房门前,刚准备敲门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林尧显然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额发shi漉漉地往后撩起,眼眸清澈,嘴唇嫣红,一张脸明艳到无法直视。 他站在门前侧过身让章扬进来,不露声色地说:“先去洗澡。” 章扬:“……” 他是来□□的吗! 走进房间正想关上门,余光不经意瞥见纯黑色的床单和被罩,如果没记错,下午来时床单还是正常的鹅黄色。 章扬的脑袋瞬间涨大一圈,光是想象林尧象牙白的皮肤贴着黑色床单磨蹭的场景就一阵燥热,他略显紧张地问:“今晚你能不能不撩我?” 一米八几的男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伟岸的身躯此刻看上去有些瑟缩,仿佛向前一步就是豺狼虎x,ue,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无奈和恳求。 林尧挑了挑眉稍,说:“先关门,你要我光着身子被走廊上的人看到吗?” 章扬被提醒才意识到他只是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走廊上不时有人经过确实影响不好。 他关上门,这时林尧坏笑一声:“恐怕不能。” 章扬:“……” 洗完澡后走到阳台,章扬一边吹风一边擦头发,夜晚山间的风透着丝丝的凉,外面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仍旧倔强地假装看风景,拖着不愿上床。 一个靠枕砸到脑后,章扬愣了一下,转过头问:“又怎么了?” 林尧半靠坐在床上笑:“我要睡了,你不进来吗?” 他肩膀以上都露在被单外,肌肤在黑色床单的对比下白得发亮,章扬仅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擦头发,闷声说:“你先睡,我还要过一会。” 等他睡着,应该就能相安无事了。 林尧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提醒说:“你上来时动静大,会把我弄醒的。” 说完还故意在床上弹了弹,床身猛烈晃动,发出阵阵水声。 章扬黑了脸,想起了这是张不甘寂寞的水床。 章扬掀起被子一角绷着身体上床,唯恐弄出些引人遐想的声音,但毕竟是张水床,不掀起点惊涛骇浪它就不能被称之为情趣床。 待章扬僵硬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躺平后,林尧翻了个身侧躺,撑起脑袋看他,期间不可避免发出各种“咯吱咯吱”“咕噜咕噜”的怪异声响。 他兴致勃勃地问:“我可以裸睡吗?” “不可以。” 想都没想就拒绝。 林尧将手探进被子里,抬起腰,抽出一条浴巾扔到床下:“又不会真听你的,问问罢了。” 章扬:“……” 翻身背对林尧,他想静静。 林尧关了灯,只在自己这侧留了床头灯,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留灯他睡不着。 看着章扬宽阔的背,他试探性地问:“睡了?” 或许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应,章扬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嗯”了一声。 林尧又问:“真不做点什么?我又不告诉祁崎。” 章扬睁开眼,沉默地看着正前方的衣橱门,上面投s,he出灯光打下的侧影。 他心里清楚,林尧三番五次勾引只是为了享受征服的过程。习惯被追随和仰慕的人最经不起他人的漠视,于是不受蛊惑的自己变成了例外,同时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其实,他也只是表面看起来不受蛊惑而已。 ☆、表白 章扬背对他坐起身,声音低沉地问:“你和祁崎什么关系?” 林尧四两拨千斤:“就你认为的关系。” 心里泛起酸涩,知道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对不起,我没办法搞自己兄弟的男人。” 林尧在他身后笑开,他注意到章扬说的是“没办法”,而不是“没兴趣”,一再地闪躲并不是不心动,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三观笔直的男人,果真最可爱了。 他起身跪坐在床上,从身后缠上章扬的脖颈,满意地感到他身体一僵。 偏过头咬上章扬的耳垂,放在齿间磨了磨,他问:“那你兄弟的堂弟,有办法搞吗?” 章扬愣住,一时绕不清他们的关系。 看着他的呆样,林尧在他耳边低笑出声:“你好,我叫祁尧,你努力建设社会主义的样子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要不要考虑跟我升华下革命友谊?” 章扬还是有点懵:“能不能说人话?我理科生,政治不行的。” “……” 好不容易表次白对方还听不懂,林尧羞愤交加,将他掀翻按倒在床上,一手掐住章扬脸颊两侧恶狠狠道:“我想跟你谈场不分手的恋爱,谈之前顺便打一炮,行不行!” 章扬看着跨坐在身上的人,被对方气势所震慑,他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恋爱可以,打炮……” 拒绝的话未说出口就被林尧堵住,章扬扶住他腰侧的手不自觉收紧,只觉得脑浆热得快要化开了。 窗外月明星稀,不时传来几声蛙鸣,风绕过竹林扬向空中,又蓦地转个向汩汩涌进七楼的阳台,吹起两侧的落地窗,拂过男人不断起伏且汗shi的脊背。 水床起起伏伏,发出规律而暧昧的声响,一阵剧烈摇晃后突然没了声,只剩下水流惯性地晃荡。 章扬从床上坐起,盯着身下妖ji,ng一样的人喘着粗气。 林尧同样喘得厉害,眼下染了胭脂一般红,他不解地看向停下来的男人。 章扬 了把汗shi的刘海,平复心情后拉起一旁的被子,把林尧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说:“今晚不行。” 前戏都做得差不多了告诉他不行? “……” 林尧抬起身要把人拉下来,章扬按住他的手,一个勾引,一个抵抗,挣扎了一会,林尧最终还是泄气:“那什么时候行?” 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章扬也不甜。 章扬摸摸他的脸:“等你准备好了。” 他们认识不满半个月,见面不满五次,今天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现在却要滚床单,章扬只觉得一切都太快了。 林尧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连为他生孩子的心理都准备好了,还让他准备! 章扬穿好衣服下床,对他说:“我出去一下。” 林尧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看他,问:“你在不安些什么?” 对方沉默半晌:“怕你后悔。” 林尧叹气,都怪他生平放荡不羁爱自由,给人留下这么不靠谱的印象,其实是怕他一时冲动随便玩玩吧。 他裹紧被子滚了半圈要求道:“回来时别吵醒我。” 祁崎刚关好灯躺下来,门铃却响了。 看了眼对面床的胡涂,睡得极安稳,把人踹醒去开门不太现实。 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 门外站着章扬,男人穿着睡衣对他扬了扬眉:“走,陪我喝一杯。” 祁崎见他额发汗shi、一脸疲惫,再联想到这个点还在外面晃,他冷嘲道:“腊ji,是不是被尧尧赶下床了。” 章扬:“……” 他是脑子被枪打了才找这种人出去散心。 两人等电梯时祁崎问:“出什么事了?” 章扬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握紧,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怕祁崎吓到,他小心翼翼地说:“祁崎……” 祁崎看向他。 章扬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上你弟弟了。” 以为会被质问细节,却见祁崎露出看破一切的表情,没头没脑来一句:“这次总该是动词了。” 章扬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祁崎再次回到房间时已经快凌晨了,推开门,胡涂正盘腿坐在床上吃东西,手上拈一块黑椒牛柳,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油汪汪的嘴角旁沾了些许乌黑酱汁,鲜红的舌尖偶尔窜出来舔舔上唇。他不急不缓地咀嚼,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在寂静的房间中,牙齿切开食物与舌头在口腔内搅拌的细微声响异常明显。 祁崎反手关上门,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看饿了。 胡涂看到他时停止咀嚼一秒,随后加快速度,咽下一大块r_ou_后腼腆地对祁崎笑:“刚睡醒,有些饿。” 实际情况是睡到一半想起冰箱里还有晚上吃自助餐时打包的食物,念着今日事今日毕,胡涂顽强地爬起来继续吃。 祁崎不发一语,走到他的床边坐下,想看他在吃什么。 胡涂面前的保鲜袋里简直是大杂烩,炒面、虾饺、寿司、西兰花、叉烧包、小排、ji翅……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螃蟹在吐泡泡。 祁崎:“……吃自助餐时拿的?” 胡涂大方承认:“没吃完的都带回来了。” 在自助餐厅时看到什么都想拿,吃到后来才发现拿多了。 祁崎略感丢脸地扶额,小声嘀咕:“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带得出去……” “什么?”胡涂睁着懵懂的眼看他。 祁崎皱了皱眉,提高音量嫌弃道:“以后在自助餐厅吃多少拿多少,不要打包带走,会被人笑话的。” 胡涂失落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市侩,很上不了台面,但美食的诱惑太大,他控几不住既几啊。 舔舔嘴角,他态度良好地认错:“以后不会了。” 祁崎盯着他嘴角残留的酱汁,眼眸变得深沉,他问:“好吃吗?” 胡涂点头,指指摊开的保鲜袋:“除了有点冷,味道还是可以的。” “我也想吃。”祁崎双手撑在后方要求道。 胡涂把保鲜袋往前推推:“给。” “不想洗手。” 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一副大爷的姿态明显是要让他喂。 胡涂不情愿地拿起一只虾饺塞进他嘴里,叹气道:“哎,你这个人……” 还真把他当保姆了。 喂食的动作不够温柔,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纵容。 祁崎被塞了一嘴,咬破透明的皮后,里面冷掉的汤汁流出来,有点腥,味道谈不上好。以挑剔闻名的祁总是绝对看不上这些打包回来的东西的,但他吃完虾饺后扬扬下巴示意ji翅:“要吃这个。” 胡涂嘟嘟囔囔拿起ji翅,拆去骨头撕下一块r_ou_伸到他嘴边:“大哥,你能不能放慢点速度,我也是要吃的,不能光服务你啊。” 祁崎却不管,拿出几分无赖的ji,ng神说:“等把我喂饱了你再吃。”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一个喂一个吃,气氛还算和谐。到最后吃得差不多了,祁崎心满意足地往床上一摊,拍拍肚子,舔去嘴角的油渍。 胡涂看着剩下的炒面和寿司气得嘟嘴:“连块r_ou_都不留给我!” 更过分的是寿司上的生鱼片也被祁崎吃了,只剩下一团团米饭。 祁崎抽张纸巾擦嘴,毫无愧疚之心:“别人吃r_ou_长智商,你吃r_ou_只会囤积脂肪。” “……” 感觉自己喂了一只白眼狼。 可怜兮兮地拿起ji骨头放嘴里吮了吮尝点r_ou_味,抱怨归抱怨,胡涂还是把剩下的炒面和饭团都吃了。 等他收拾好后两人去卫生间刷牙,一高一矮站在镜子前,祁崎用的是电动牙刷,胡涂用的则是超市里的十元一板的牙刷,握柄是西瓜红的。 祁崎从镜子里看他,胡涂刷牙时极其认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龇着牙满嘴泡沫,他刚学会刷牙不久的侄女也是如此,每一下都很用力,每个方向都刷同样的次数。 祁崎觉得有意思,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出神…… 胡涂吐掉嘴里的泡沫,拿起杯子漱口,漱干净后弯下腰对着水流往脸上扑水,待他再抬头时,镜子里出现一张干干净净泛着潮气的脸,毛孔细腻,皮肤光滑,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胡涂正要拉下毛巾擦脸时,身边的人突然侧过身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胡涂:“……” 脸颊处多了一圈牙膏沫,祁崎继续刷牙笑得有些恶劣。 胡涂狠狠地用眼睛剜他,祁崎则口齿不清地说:“等等我。” 幼不幼稚!刷牙还要人陪!拖人后腿还搞破坏! 胡涂在心中咆哮,打开水流想洗掉,又怕祁崎故技重施,于是在一边等他刷好牙才洗脸。 ☆、长假期间 五月二号天气晴朗,“渐离高级理发店”的卷帘门难得在营业时间合上,门口歪歪斜斜挂一块木板—— “店主歇业一天去爬山,商务合作请联系sjl_123456。” 荆燕然拿着板子翻过来覆过去,只有这么多信息,手写的字丑得出奇。 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目光在最后的微信号上停留两秒,他从胸前口袋摸出一支万宝龙,岔开腿微微屈膝,将“sjl_123456”涂成墨团。他好不容易要来的微信号,怎么能这么轻易让别人看到? 不准。 刚销毁阿离的联系方式,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时荆燕然挑眉,多年不联系,乍一见到这个名字竟有些生疏。 他边向自己的车走去边接起电话,嗓音温柔地开口:“喂?小云,还以为你死在国外了。” 在机场出口荆燕然远远就看到了那人。 男人拖着旅行箱走出来,颜值出众,气质斐然,一路上吸引不少目光。 令荆燕然感到惊讶的不是死党的魅力比五年前更甚,而是他左手抱个小孩。那孩子打扮像男孩长相却很萝莉,一手拿着布偶玩具跨坐在男人腰侧,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正在睡觉,圆滚滚的小腿随着走动的步伐一颠一颠。 男人在后备箱放好行李后拉开车门,将小孩放在中间的位置替他系好安全带,到了车上后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递给荆燕然一张纸条:“送我去这里。” 荆燕然微微一笑,当他是司机么?很好,以后再慢慢教他怎么做人。 看了眼地址,恰好是苏渐离所在的小区。 他问:“去这里干嘛?” 男人有些累得靠在椅背上,手掌搭在眼睛上答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既然对方不方便透露,荆燕然也不强求,想着送他过去的同时再看看苏渐离有没有回来。 应该是倒时差的原因,上车没一会男人就睡着了。 男人名叫云今朝,是荆燕然的大学同学兼死党,毕业后出国深造,五年来一直没联系,荆燕然没想到再回来时他连孩子都有了。 啧,还以为他是同性恋,亏他当初还想借着好友的名义靠近他。 荆燕然一路平稳地开车,快到澄苑小区时突然刹车,云今朝因为惯性差点撞到前座的椅背。 他睁开眼察看前方路况,问:“发生什么事了?” 荆燕然拉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说:“没事,在车上等我一会。” 云今朝看他走向一家门面狭小的自行车修理行,到门口后跟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交谈起来,不知为何,那个青年看到他时坐正了身体,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五一那天“渐离高级理发店”的营业额创了新高,阿离一高兴就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约上胡乐去爬山。因为路程不远,来回他都骑自行车,胡乐则是骑他哥的小电驴。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路上自行车后车轮没气了。阿离咬着牙拼了老命把车骑到店门口,下车时两腿都在打颤,把车送到隔壁的修理行后他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站不起来了。 还没休息一会,一道y影投s,he下来,阿离抬头一看,脊背一僵—— 大佬来了。 大佬今天也是同样的优雅,一身名牌穿得低调奢华有品位,头发比起半个月前长长了些,刘海盖过眉毛,整张脸愈发显得温顺亲切。 当然,阿离知道大佬绝不像表面那样人畜无害。 他抬手僵硬地打招呼:“嗨……嗨,客人,好巧啊。” 荆燕然环视一圈修理行,地上墙上都是乌黑的机油,一个老师傅正在店里为自行车轮胎打气。 他站在门外没进去,问:“在这里干嘛?” 阿离坐在矮凳上紧张地并紧膝盖,双手在裤子上扣着,结结巴巴说:“我在……在打胎。” 荆燕然:“……” 老师傅:“……” 荆燕然忍住笑,轻咳一声:“几个月了?” 阿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蹭得一下就红了,慌忙解释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指的是轮胎,不是我怀的胎。” 老师傅:“……” 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有些吓人。 荆燕然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不逗他,说明来意:“晚上接你去吃饭,待在店里别乱动。” 阿离惊,捂紧裤兜里的小钱包:“要aa制吗?我今天比较穷。” 其实他想说自己每天都很穷。 荆燕然:“……我请客。” 阿离再惊:“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我又做错了什么?” 荆燕然:“……” 被他请吃饭是一种惩罚吗? 他推了下眼镜,看着阿离的眼睛温柔一笑:“给你怀的胎补点养分,没别的意思。” 阿离:“……” 老师傅受到惊吓没注意力道,双手狠命往下一按,“嘭”的一声闷响,阿离的自行车胎给打爆了。 阿离呆呆地望着软塌塌的轮胎,嘴一撇,委屈兮兮地说:“张师傅,我的车胎被你给气炸了。” 老师傅:“……” “……” 荆燕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离,这人的语文怕是体育老师教的。 半下午时,在河边钓鱼的胡涂接到自家弟弟的电话。 胡乐像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还未等他开口就咋咋唬唬叫开:“哥!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好好说话!”胡涂不耐地打断他,注意力全放在水中的浮标上,钓了近一小时了只拖上来一根水草,再加上祁崎在一边不时嘲笑,他的心态早钓崩了。 胡乐冷静下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着理清头绪:“哥,事情是这样的,我上午跟阿离去登山,回来的时候突然想吃炸酱面,但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我就拐到菜市场买了胡萝卜、土豆、黄瓜……” 胡涂眼尖地看到浮标动了下,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两手抓住鱼竿奋力向上一扬,一根水草旋转着被钓起,来回晃荡间差点甩到他脸上。胡涂赶紧扔了鱼竿往后退几步。 旁边祁崎冷眼以对:“要你何用,实在不行你就去帮忙吃吧。” 不远处同事们架起了烧烤架,有的在洗菜,有的在生火,忙得不亦乐乎。 胡涂心里憋屈,祁崎总能把他说得一无是处,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胡乐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他买菜时大婶送了一把葱,推荐下次去那个摊位。胡涂不好在祁崎面前发作,只好走远一点背对人群,朝话筒忍无可忍地吼道:“说重点!” 吼完舒出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胡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到有个弟弟的好处—— 胡乐牌撒气筒,谁用谁知道。 胡乐被骤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愣,他想了几秒,一字一顿说:“大婶的摊位!在靠里第二家!卖r_ou_的!前面!我说得!够重了!吗?!” 胡乐不敢忤逆哥哥的要求,确保每个字都在重音上。 “……”胡涂蹲在河边抱住脑袋。 妈的智障。 “我已经知道你买了菜走到家门口了,到底什么事?”胡涂平复心情问。 一到关键点胡乐又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就是我以前的一个学长,从国外回来,现在人在客厅。” 胡涂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学长说暂时没找到房子,要借住几天。” 胡涂连忙警告他:“要住可以,但别睡我房间。” 胡乐模模糊糊“嗯”了一声,又说:“哥……学长他还带了个……” “孩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胡涂。 胡涂应了一声,转过来对胡乐说:“我不在家你就自己做主,不要什么事都问我,既然是学长就好好招待人家,我这里忙先挂了。” 胡乐急了:“哥!我还么说完!喂?喂!” 他颓丧地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直到黑屏才猛地想起外面还有两个客人。他对着镜子扒了两下ji窝头,拉拉歪掉的连帽衫,觉得仪容还看得过去时才小心翼翼拉开房门。 窄旧的沙发上坐着一大一小,因为男人的存在,本就不宽敞的客厅显得拥挤起来。 胡乐拘谨地招呼男人:“学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呃……要喝水吗?” 云今朝看着他没说话,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旁边的小r_ou_球却跳下沙发,拿着布偶玩具迈开小短腿朝他奔来,胡乐躲闪不及,被小r_ou_球抱住大腿。 小r_ou_球埋在他裤子上蹭了蹭,扬起脸时露出个甜甜的笑:“papa,要喝neei。” 胡乐:“……” 对于突然多出的儿子,他是真的慌了。 ☆、对手家的ceo 章扬端着两盘烧烤给胡涂:“你先吃,还有一盘送给祁总。” 胡涂接过,掂量了一下,发现左手的盘子分量足,于是走到祁崎身边,把右手的盘子递给他:“喏,刚烤好的,吃吧。” 祁崎稳坐如泰山,用余光瞄瞄盘子,漫不经心地问:“我要专心钓鱼,怎么吃?” 胡涂把盘子放在一边的矮凳上,说:“哦,那你忙完再吃。” 祁崎抬眼看他,置气说:“我现在就要吃!” “……” 胡涂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敢情这是喂上瘾了。 他认命地点点头:“行,您老坐好了,我先去洗个手。” 祁崎抬高了下巴心里还美滋滋的,殊不知在胡涂心中已被打上“低能儿童”的标签。 “这不是祁总吗?” 正当胡涂给总裁投食时,一道含有笑意的磁性男声在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胡涂手上还拿着r_ou_块举在半空中,祁崎则一侧脸颊鼓鼓的,嘴角沾着孜然粉和油渍。 来人是集团的总裁晋冬,和祁崎算是老相识,但祁崎打心眼里瞧不上人家。 同样是以时尚女装为主的品牌,近几年成长迅速,刚在各商场有了专柜后就迅速占领都市白领的衣柜,之后就以惊人的设计和出货速度覆盖市场。虽然品牌运营很成功,但业内人士对大多不耻,因为这个品牌惯于抄袭,只要是时尚周出现的新款,不出一个月必定会以高仿的形式展现在卖场上。为此每年要付出高额的官司费,但晋冬不在意,因抄袭得来的利润远远能覆盖这些费用。 都是时装设计集团的总裁,祁崎和晋冬经常在各种商会和秀场上碰面,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晋冬每次见面都会友好地与他攀谈,祁崎则是敷衍了之,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看到是最讨厌的劲敌,祁崎扭过脸快速吃完嘴里的烧烤,站起身整理衣摆,再转过身面对晋冬时又是一脸高傲。 他双手cha兜站得随意,抬高下巴问:“怎么到哪都能看到你?” 晋冬盯着他笑而不语,斯文俊逸的五官因为一个笑显得尤其温柔。 胡涂放下搁在膝盖上的餐盘,跟着站起身扯了扯祁崎的衣袖:“祁总……” 祁崎分了个眼神给他:“什么事?” 胡涂尴尬地指指嘴角:“擦一下。” 祁崎愣了一下,极其注重外貌的他决不允许在对手面前显出狼狈。 冷淡的表情出现裂痕,他小声问:“纸呢?” 胡涂摸摸口袋,歉意地说:“没带。” 祁崎“啧”了一声:“要你何用!” 接着二话不说搂过胡涂,低头在他肩上蹭了下嘴角。 晋冬:“……” 胡涂:“……” 生无可恋……不仅要当保姆,还得给人当餐巾纸用,身为助理的自尊心粉得细碎。 晋冬的视线落在他搂住青年的手上,问:“男朋友吗?挺嫩的。” 祁崎不喜欢他对胡涂评头论足,把人拨到身后挡住视线,语气不善地说:“这好像是私人问题,不劳晋总费心。” 胡涂在他身后捉急,这怎么能叫私人问题!助理身份很私人吗!说得他们真有点什么似的…… 晋冬却低下头浅笑,自言自语道:“还是那么可爱,浑身带刺。” 祁崎懒得跟他虚与委蛇,话语间有了赶人的意思:“晋总是想留下来参加维纳公司内部聚餐吗?” 晋冬察言观色,识相地说:“正好碰到就来问声好,我还有客户要招待,既然是公司聚会就不打扰了。” 祁崎忍不住冷嘲:“总裁节假日都在工作,正所谓 ‘天道酬勤’,看来能走到今天也不全是抄袭的功劳。” 胡涂嗅到一丝弥漫开来的硝烟味,忽然有了抖腿的冲动。 果不其然,刚准备离开的晋冬又走回来,依旧笑得温和,只是眼底渐渐冰冷:“谢谢祁总对的高度肯定,话说,这次接待的客户好像维纳也认识。” 祁崎神色中闪过警惕:“谁?” 晋冬:“刘安老师。” 胡涂明显感到挡在身前的男人身躯一僵。 祁崎稳住情绪问:“怎么?晋总也想在新秀中分一杯羹?” 晋冬微抬起下巴,笑容收敛,温润的气质突然变得凌厉:“不,没有一杯羹那么简单,是取代维纳成为第一赞助商。” 胡涂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新秀是同名改拍的电影,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一部两小时版的换装秀,剧情少得可怜,全靠演员们的高颜值和华丽的场景支撑。尽管脑残,但抵不过原著粉的热情,上映三天票房就超了十亿。新秀1中女主角们的大部分服装都出自维纳公司的设计师之手,包括关键戏份中的晚礼服,因此电影大卖的同时打响了维纳旗下高端品牌的知名度。 有了第一部的成功合作,赞助第二部更是不在话下。设计部这个季度一直忙于为新秀2设计礼服,和制片方也恰谈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第一赞助位还是维纳的,但听晋冬的意思这次合作或许会遭受波折。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5节 祁崎嗤笑一声:“你是要主演们穿粗制滥造的仿制品,还是准备承包所有群演的衣服?” 晋冬对他的嘲笑不为所动,只耸耸肩说:“节后你应该会接到刘安的电话,她答应给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 祁崎假装友好地拍拍他的肩:“如果真要公平竞争,希望你不会输得太惨。” 晋冬顺势按住他放在肩上的手,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地说:“不会再输了,是时候让你看到我了。” 祁崎皱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微侧过脸看向晋冬,男人眼中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在祁崎抽回手前晋冬率先放开他,保持一定距离说:“不如再给你透露一点,最近聘了一位新人,刘安对他设计的夜莺系列很感兴趣。” 祁崎只觉得这个系列名很耳熟。 待晋冬走后他打电话给设计总监吉米,交谈的过程中表情越来越凝重。挂了电话,祁崎吐出一口气,对胡涂说:“假期取消,通知所有人回公司加班。” 胡涂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没走两步的祁崎突然踢飞脚下的鹅卵石,发泄般地大喊一声:“嗨呀!好气啊!” 胡涂:“……” 临近傍晚时,胡乐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刚刚问了下学长,学长对于吃炸酱面没意见。 他把一小块ji,ng瘦的r_ou_洗净放在砧板上,想到宝宝云兮的牙或许不适合吃r_ou_丝,就拿起刀逆着纹理切丝,切完后再剁成r_ou_糜。 正在他剁得起劲时,云今朝走进来,站到水池旁洗手,问:“需不需要帮忙?” 狭小的空间挤进高大的男人,胡乐只觉得转身都困难。 他婉言拒绝说:“学长你去休息吧,炸酱面做起来不费事的。” 云今朝没有动:“我休息好了。” 这时云兮迈着小碎步跑进来,看到胡乐就像没骨头一样扑到他腿上,奶声奶气喊:“papa……” 对于这个新爸爸,小云兮有一百个满意,走到哪都黏着。 胡乐没办法,这一大一小都围在身边他有些应接不暇,忙乱间他从袋子里抽出两根黄瓜给云今朝,吩咐说:“把黄瓜切成r_ou_丝。” “……”云今朝拿着黄瓜盯了数秒,又面无表情地看向胡乐:“臣妾做不到。” 胡乐:“……” 云兮仰着头看看舅舅又看看爸爸,在沉默的气氛中突然咧嘴笑开:“嘻嘻,papa……” 面煮好后胡乐先给云兮装了一小碗放在水盆里冷着,接着又装了一大盘,浇上酱汁放到云今朝面前:“我做饭只能算凑合,学长将就着吃吧。” 云今朝点点头,拿起筷子搅拌,拌得差不多后埋下头开吃。 胡乐站在一边还想听他评价几句,他期待地问:“学长,合胃口吗?” 云今朝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嗯”了一声,又说:“好吃。” 胡乐得到赞赏后乐呵呵地进厨房给自己盛面。 看着青年的背影,云今朝在心里补充:“和以前一样好吃。” 胡乐或许不知道,这不是云今朝第一次吃他做饭。早在五年前,有个人就借着帮妹妹处理爱心便当的名义,吃了一学期胡乐做的饭。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注意到妹妹的追求者中有个二货少年叫胡乐,很傻,很白,笑起来时没心没肺,眼里像浸了一汪清泉。 毕业典礼那天,因为好奇远远地在人群中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而已,云今朝就觉得自己完蛋了,跌进那汪泉水里怕是再也上不了岸了。 于是,那次一见,钟情五年。 ☆、炮王 夜莺是维纳为新秀2设计的保留系列,当初给刘安送去样本时没有曝光,一是因为细节没处理好,二是要为公司留条后路。在敲定合同前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夜莺系列可以作为此次合作中最后一张底牌。 现在,果真出事了,夜莺的主设计师已被晋冬收买,维纳失去了最后一张牌。 当天晚上祁崎回到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命令一周内赶出新的策划和设计。 压力最大的是设计部,要设计出盖过夜莺系列的礼服不是没可能,毕竟维纳的老牌设计师都不是吃素的,但时间太紧,这一周注定没办法睡觉。 散会后吉米显得尤为愧疚,他坐在会议桌旁哭哭啼啼,一边拭泪一边捏着嗓子咒骂:“早就看那小子不对劲,现在就让法务部的人去告他!不仅违约还把设计卖给,不让他赔个百来万老娘这辈子就不过性生活!” 跳槽去的主设计师是个新人,很有才华,但因为资历尚浅,平时沉默寡言又内向,设计部的人就没加注意。吉米看到他这次的新设计后已经有了重点培养的心思,只是那人先一步做了叛徒,吉米现在的心情是又恨又悔。 祁崎被他哭得心烦,他敲敲桌面提醒:“告他有用吗?晋冬要是没把握摆平烂摊子,设计师也没胆跟着走。”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屑道:“晋冬每年打的官司比他上过的茅厕还多,不信他摆不平一桩劳务纷争。” “……” 吉米噎了一下,觉得这话虽然说得粗俗,却很在理,倒也忘了哭泣。 祁崎撩了下西装下摆站起身,经过时用档案袋拍拍吉米的脑袋:“有那心思哭,不如给我想想以后怎么管人。”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写字楼中属于维纳公司的那四层依旧灯火通明。 祁崎回到总裁办时看到露西,问:“胡涂呢?” 露西忙得脚不沾灰,四处看看后没找到,说:“打个电话吧。” 祁崎走到胡涂办公桌前,看到他的行李都还在,于是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接通时桌子上传来震动,祁崎低头翻了翻,在一叠文稿下发现了对方的手机。 手机留在办公室,应该只是暂时出去一趟。 正想挂电话,胡涂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吸引了他的注意。 祁崎拿起手机,眯了眯眼,看清楚后冷笑一声:“茶水间炮王?嗯?” 祁总表示,这个锅他不背,这个身份他无法坐实。 章扬协调好各部门的工作后松了口气,他在落地窗前忙里偷闲站了会,外面是暗沉沉的街景,玻璃窗上倒映出办公室里的人来人往。转头看向小型会议室的方向,透过虚掩的门看到里面的人。 林尧显然是等困了,拼了四张椅子正侧躺着睡觉。 章扬走进会议室轻轻关上门,在椅子前蹲下后提了提盖在他身上的西装。盯着林尧恬静的睡颜,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跟这么好的人在一起了。 章扬有过一段初恋,十七八岁高中那会看中村口的翠花,翠花又白又美,一点都不像农村姑娘,腼腆的少年心怀喜欢却不敢靠近,只趁每天上学经过时偷偷放个ji蛋在女孩的窗边。春去秋来,章扬从家里运出去四百多个蛋,但直到前往外地读大学他都没将喜欢说出口。 这段懵懂的初恋无疾而终,仅在章扬心底留下淡淡的遗憾,那遗憾就像掉落在丝绸上的烟灰,弹一弹其实就没了。长大后变得务实的他偶尔会想,可惜了那四百多个蛋,如果当时送的是野花多好,零成本。 正在回忆往昔,林尧突然动了下,随即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看到面前的章扬时表情还很迷糊,缓了半晌才从椅子上坐起来。 额角眼尾被皮椅压出些红印,他声音沙哑地说:“渴。” 章扬在饮水机前接了水递给他,说:“在这里睡不舒服,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林尧“咕嘟咕嘟”喝下一杯水,放下杯子时嘴唇被水珠浸得润泽,人看起来也ji,ng神不少。 他拉了拉滑落的西装,问:“送我回去后你还回来吗?” 章扬说:“还有些事没处理。” 林尧执意要留下,说:“那等你忙完。” 章扬心中一暖,居高临下看他,捏住他的脸左右看看,假装不耐地说:“好瓜的婆娘。” 林尧向前楼住他的腰,ji,ng致的下巴搁在他的腰带扣上,仰着脸问:“‘瓜’是什么意思?” 章扬忍住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他撒谎说:“夸你聪明。” 林尧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你比我还瓜,你最瓜。” 章扬:“……” 即使知道林尧在夸他,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送我回去后能直接睡我家吗?”林尧期待地看着他。 章扬摸了摸他的脑袋敷衍地点头:“总不能让你白等。” 林尧继续打蛇上棍:“到我家后能和我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吗?” 章扬叹气,他敢打赌,如果把林尧脑子里的黄色内容给抽掉,这人就没脑子了。 “我拒绝,你就这么饥渴?你……” 本想问他多久没过性生活,但又觉得尴尬。 他改口问:“你单身多久了?” 林尧眨着眼看他:“我母胎solo。” 章扬:“……” 林尧逼问:“惊不惊喜?” 章扬翘起嘴角。 继续逼问:“意不意外!” 章扬没有办法,眼里是满满的宠溺,只说:“你怎样都好。” 看着林尧红透的脸颊,他又觉得自己虚伪,其实是相当惊喜和意外了。 祁崎手上拿着胡涂的手机四处找人,最后在茶水间看到那个单薄却挺拔的身影。 胡涂面前摆一个托盘,上面放七八个杯子,红的黄的粉的,大小各异参差不齐。他背对门口在料理台前忙碌,满室飘散出咖啡香。 祁崎进去后把手机扔到台上,发出的声响让胡涂吓了一跳,几滴咖啡泼贱到手上。 “祁总……” 转过头看见来人,他低低唤了一声,拿起抹布拭去jian出来的咖啡液。 余光瞥见台子上的手机,西瓜红的手机壳,有点眼熟。 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的人扯住他的手臂将他翻转过来,胡涂惊呼一声:“哎?等等等等!”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托住屯架上了料理台,祁崎强势地靠近他,不爽道:“噔什么噔!你当自己因特尔处理器吗?” 胡涂:“……” 胡涂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还拿着搅拌木奉。 他苦逼着一张脸,多想问一句又抽什么风!他不过是离开一会帮同事泡咖啡,祁三岁就一副来势汹汹要干仗的架势,这人就是颗不□□!一座活火山!做他的助理还得时刻准备着。胡涂吸了吸鼻子,不禁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 祁崎直视胡涂,又向前靠近一点,满意地看到他瞬间睁大眼睛,像森林里受惊的鹿。男人瞬间起了坏心思,偏过头作势要亲他。 手中的搅拌木奉落了地,胡涂抵住身前的人使命往后靠,梗着脖子惊恐道:“祁总,你不会要潜规则我吧!” 祁崎坏笑:“你说呢?” 胡涂惊,天呐,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男人披着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外衣,干着糟蹋良家妇男的勾当,说不定!说不定当初选他做助理也是怀着不纯的目的!要不然他这种战五渣哪有可能进维纳?哪有可能当助理? 越想越有可能,再联想到林尧,他恍然大悟,林模特说不定也是被潜规则的,是威逼利诱才跟他在一起的! 见面前的人一副吓傻的样子,祁崎决定放过他,视线停留在白嫩的颈间,他不受控制地凑上前,嘴唇轻轻扫过肌肤。 “‘茶水间炮王’是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 祁崎抬头,与他对视。 “……” 胡涂眨巴着眼看他,激动地嚎了一嗓子后,发现,事情好像不是想象中那样。 再看向旁边的手机,他终于反应过来,把祁崎备注成“茶水间炮王”被发现了。 所以总裁是来质问的,并没有想潜规则。 ……把祁崎想坏了。 胡涂陷入自责,忘了追究祁崎的言行明明是有意误导。 祁崎凉凉地瞥他:“宁为玉碎?真当我想潜规则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简直侮辱了我的品味。” 胡涂羞红了一张脸,把头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脑门搭在祁崎的左肩上,懊悔地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也觉得,如果真看上我,眼光也太差了点……” 祁崎:“……” 忽然很想收回先前的话。 他清清嗓子回归正题:“给我好好解释备注的事。” 胡涂依旧埋着头,一五一十地说:“上次你和林模特在茶水间打炮的场面,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太大了。” 祁崎气得拍了下他的屁股:“你哪只眼看到我和林尧在打炮!” 胡涂偏过头看他侧脸,诚实道:“左眼和右眼。” “……” 祁崎觉得自己也是气服了。 本可以不向胡涂解释,但他不想让他误会,觉得会不利于自己在胡涂心中树立良好形象。 他说:“林尧那天在楼上拍摄衬衫广告,下来倒水时正好碰到,他让我帮他摘下吊牌,真实情况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草莓奶昔 胡涂“哦”了一声坐正身体,人一放松话就多,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当时还觉得会被祁总你找人打一顿,担惊受怕了好多天哩。” “……” 祁崎气得又拍了下他屁股,凶神恶煞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 胡涂自知理亏,被打了也不恼,可怜巴巴地说:“当时又不了解你……” “那现在呢?我是那种小肚ji肠又记仇的人吗?”祁崎打定主意要讨个说法。 “……”胡涂张了张嘴,刚抬起的脑袋又低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从小奶奶就教导,做人说话不能昧着良心。 两人吵吵闹闹间也忘了此时姿势多暧昧,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咳。胡涂和祁崎同时看去,章扬正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们。 章扬走进来倒水,料理台旁的两人不为所动,全程盯着他看。他又做作地咳了一声,那两人依旧没动。 准备离开时他看了眼胡涂,又看了眼祁崎,不满地嘀咕:“r,i你个先人板板,有事助理干,没事干助理。” 胡涂:“……” 祁崎:“……” 胡涂泡好咖啡后两人回办公室,刚出茶水间祁崎就接了个电话。 “喂?” “……” “谁给你我手机号的?” 胡涂停下来看他,祁崎还没说两句就一脸烦躁。 “……好,你等着。” 祁崎挂了电话后对着手机y恻恻笑一声。 “我下楼一趟。” 胡涂看他表情诡异,隐隐透着杀气,不放心地问:“需要陪你去吗?” 祁崎想了想:“如果一刻钟后没上来,帮忙叫辆救护车。” 胡涂怔住,这么血腥? 他犹豫地开口,委婉道:“祁总,公司需要你。” “……” 祁崎斜睨他,从哪找来这么蠢的助理? 他走向电梯口,背对着胡涂挥了挥手:“不是帮我叫救护车,是帮那个人渣。” 电梯刚到16楼,祁崎遇到了风风火火走进来的吉米,吉米见到他,直接上前拉着人往外走:“正好要去找你,初步列了几个方案,你来给点意见。” 祁崎被拉着向前走,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让那人等一会也无妨。 一小时后,祁崎到了楼下,本是想看人还在不在,结果一出写字楼就看到停在路边的白色特斯拉。晋冬长腿交叠,靠在车门上抽烟,凉凉的晚风吹乱他的发,低着头时侧脸有些许颓废。撇开人品不说,晋冬是很养眼的一类男人,斯斯文文不具侵害性,眉眼温润笑起来能腻死人。 晋冬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祁崎时眼底绽放出一丝亮光,像经历了漫长黑夜乍见曙光。 以为他不来了,还好没放弃。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在车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又从副驾上拎起一杯冰沙递出去。草莓味的,他知道祁崎喜欢草莓。可惜等待过程太久,冰沙差不多都化了,杯壁上洇着水汽。 他问:“要不要?” “不要。”祁崎拒绝得干脆,让他接受敌人的饮料,不如让他去吃屎! 晋冬保持伸手的姿势:“草莓味的。” 车外的人瞄了眼塑料袋,喉结上下动了动:“……不要。” 他无可奈何,放软语气:“典记的,排了很久才买到,你不接受我会很没面子,拜托了。” 祁崎狐疑地上下瞄他两眼,想象身姿挺拔的男人穿着正装,站在一群年轻人中排号……场面有点违和。 他纡尊降贵般地接过:“这可是你求我的。” 拿出吸管捅破封口,祁崎猛吸一口,迎着夜风发出满足的长叹声。 晋冬:“……” 少年,为何放弃你的矜持。 祁崎见他盯着自己,瞬间恢复冷漠脸问:“这么晚叫我出来什么事?就为了送一杯饮料?” 晋冬笑,没有做过多解释,说:“刚刚跟刘安吃饭,她说七八号左右召开会议。” 祁崎挑眉,讥讽道:“晋总的交际手腕很强,一人能抵上维纳整个公关部,以后要是破产了,维纳公关部欢迎你。” 晋冬好脾气地说:“承蒙厚爱。” 祁崎扭过头咬了咬牙,一脸的忍耐。这也是他讨厌晋冬的原因之一,无论怎么讥讽,对方都能笑脸相迎,这让他怼人怼得很不爽。 拿杯子的手搭在半开的车门上,祁崎弯下腰注视车里的人:“欣赏你的无耻程度,但在设计产业最终要以产品说话,谁能称王不是光有手段就行,你鼓励自己的设计师去抄袭,注定了没有灵魂,而没有灵魂的企业终将要被市场淘汰,所以,劝你顺风顺水这几年夹紧尾巴做人,免得日后落魄遭人落井下石。” 晋冬耸肩,显得很不在意:“祁总,我是个商人,不要跟我讲情怀,至于能存活多久,说实话我真的不在意,等她没办法再给我带来满意的回报,不用等市场淘汰,我自然会清算她,所以,未来的事不劳祁总费心。” 祁崎怒极反笑:“希望你能一直自信下去,谢谢提前通知时间,我有事不奉陪了,哦,还有以后见面请绕道走,道不同不相为谋。” 要直起身离开时晋冬突然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祁崎眼神霎时变得凌厉:“干嘛?” 晋冬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舔了舔上唇艰难地说:“如果你想,我可以退出这次招标。” 祁崎“蛤”了一声,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他抽出手腕:“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真以为自己能比得上我吗?有你没你结果都一样。” 晋冬低下头,额前柔软的黑发挡住眼睛,看得出情绪很低落。 祁崎本来要走,可看他这样又不自觉反省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自手中滑落的水珠猛然间提醒他,他现在还拿着人家送的饮料。 想到这祁崎良心发现,倨傲地说:“请你认真对待每次竞争,说退出就退出,看不起谁?” 晋冬抬头,祁崎已经挥挥衣袖带走一杯草莓沙冰了。 …… 第二天凌晨六点,熬了一晚上的胡涂挂着黑眼圈坐公交回家,由于太困,头抵在窗玻璃上差点睡过站。 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门,胡涂只想扑到床上,闷头睡个昏天地暗。 可一抬头,手上的钥匙“哐铛”一声掉到地上。饭厅里坐着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小孩,动作整齐划一地捧着碗盯着他看。 胡涂有点懵,扶着门框一脚抬起保持换鞋的动作。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才是外来人,不小心闯入了一个三口之家。因为凭空多了两个陌生人,连带着胡乐都有些不认识了。 胡乐放下碗:“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胡涂还没来得及应他,小r_ou_团也跟着放下橙色的儿童碗,口齿不清地有模学样:“大伯,你早回啦~” 云今朝颔首,礼貌地说:“早。” 胡涂:“……” 一个比一个简短,并排坐着问好的样子迷之默契。 经介绍,胡涂知道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学长。 他摸摸云兮毛茸茸的小脑袋,对男人夸赞道:“儿子长得很像你,很可爱。” 胡乐紧张地望向云今朝,还不待他传达暗示,云今朝已经云淡风轻地说:“西西是胡乐的儿子,我是他舅舅。” 胡涂:“……” 他怀疑自己聋了,又或许说他希望此刻自己是聋的。 “……”胡乐心虚地瞟向哥哥,只见他一脸仿佛遭雷劈的表情,支吾着开口:“哥,这事我也很意外……” 胡涂回神,看向胡乐:“你到底对人家母子两做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胡乐双商感人,开窍晚,至今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可现在突然被告知胡乐有了个五岁左右的儿子,这说明胡乐不仅玩弄了人家女孩的感情,还让她默默做了五年的单亲母亲。 胡乐还想开口:“哥,你听我解释……” 胡涂打断他,指指云今朝又指指云兮:“有什么好解释的?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了,现在要做的是联系上云兮的妈妈,好好弥补她。” 云今朝却突然轻咳一声cha话:“云兮的妈妈现在过得很好,不用弥补,她最近刚结婚,我觉得胡乐有权利知道云兮的存在,所以带云兮回来认亲,”末了又怕他们麻烦似的补充:“真的没必要联系。” 胡乐略显伤感地跟着附和:“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胡涂:“……” “……” 云今朝怪异地看他一眼:“你还喜欢今夕?” 胡乐被问住,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今夕学姐是他的初恋,那之后再也没喜欢过谁,想想这或许就是爱吧。 他笃定地点头:“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 云今朝突然没了吃饭的胃口,他一手抱起云兮,一手端着儿童碗,走到客厅去喂饭。 胡涂一巴掌拍上胡乐后脑勺:“戏ji,ng,好好说话!” 胡乐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他:“知道了。” ☆、搬家 胡涂看了眼客厅方向,抽了把椅子坐下,凑近了些隐晦地问:“你和今夕,怎么会发生……那种关系的?” 胡乐从小到大乖得跟兔子似的,他还是不太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胡乐叹息一声,煞有其事地说:“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 “……” 胡涂站起身朝卧室走。 妈的智障,听他说话不如自己睡一觉冷静冷静。 胡乐看着他的背影闹不明白,怎么说得好好的就走了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和今夕学姐发生那种事的,他真的一点映象都没啊。今夕学姐除了吃了一学期他做的饭,好像跟他没任何交集了。 胡涂睡醒后在床上躺了半天,渐渐接受老胡家有了孙子、自己有了侄子的事实,再想想云兮长得那么讨喜,不亏。 吃完饭后胡涂带小云兮玩,胡乐洗碗,云今朝在一边帮忙。 胡乐说过不用麻烦他,但云今朝执意要留下,这不禁让胡乐有些感概,人家哥哥怎么就这么贴心? 胡乐一边刷锅一边真诚地说:“学长,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做你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云今朝整理碗筷的手一顿,他偏过头看胡乐认真的侧脸,问:“羡慕吗?” 胡乐一愣,理所当然地说:“当然羡慕啊。” 学长人长得帅,能力出众,关键是性格又好,这样的人生赢家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云今朝抿唇一笑,显得有些羞赧,他将沥好水的碗放在架子上,心想,以后会让你幸福的。 他又问:“今晚还睡沙发?” 胡乐忙着手上的活,没注意到他期待的目光:“嗯,我哥的床小,他也不乐意跟我挤。” 云今朝默默点头,没再说话。 晚上给云兮洗澡时,云今朝问他:“想不想跟爸爸一起睡?” 云兮听到这个提议十分开心,他挥舞着藕节一样的手臂说:“睡,要睡,要睡papa!” 云今朝皱眉,在他屁股上轻拍一下:“不是睡爸爸,是和爸爸一起睡。” 小r_ou_团沉浸在要睡爸爸的喜悦中,欢呼道:“一起睡!一起睡!” 满意地点头,他继续诱导:“要不要和舅舅一起睡?” 云兮突然垮下小脸,奶声奶气说:“no uncle打屁屁。” 昨晚,到了新环境他兴奋得不愿睡觉,被云今朝揍了一顿,到现在心里还有y影。 云今朝捧起他的脸哄道:“uncle不打你,所以也要和uncle睡一起,云兮想跟爸爸和舅舅一起睡,明白吗?” 被洗了一遍脑后,云兮似懂非懂地点头:“云兮,papa,uncle,一起睡。” 云今朝满意地笑,亲亲他的额头:“good boy。” 洗好澡后,云兮抱着布偶玩具扯扯胡乐的衣角,声音软软地要求:“papa,一起睡,和uncle一起。” 胡乐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倒是无所谓,睡哪都一样,主要是怕学长嫌挤。 他拉过云兮解释:“房间里的床睡三个人会不够用,到时候舅舅会睡不……” “不会。”云今朝还没等他说完就表明立场。 胡乐:“……” 他转而对云兮说:“行,你和舅舅先去睡,我洗完澡就进去。” 等胡乐进了卫生间后,云兮哒哒哒跑到云今朝面前,白嫩的掌心一摊,往他面前一松,眼睛亮闪闪地看他。 云今朝往他手上放一颗水果糖,威胁说:“别让妈妈知道我晚上给你吃糖,不然打屁屁。” “嗯!”云兮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甜得眼都眯了起来。 …… 劳动节后,胡涂变得很忙,常常夜不归宿,到第二天早晨才面色苍白地回家。到家早饭也不吃,直接往床上一倒,睡得不省人事。 胡乐看了不免生疑,他斜靠在卧室门口咬着指甲盖,焦灼又心疼地盯着胡涂看。 哥哥每天都是三班倒的状态……莫不是被公司给辞了?然后真去服装厂踩缝纫机了? 正不着边际地猜测着,门铃响了。胡乐打开门,发现是快半年不见的房东。 房东大叔有点虚胖,爬了四层楼就气喘吁吁,他抹了把汗,打声招呼后从黑色皮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直奔主题:“小胡啊,通知文件下来了,淮河路以北这一带,下半年拆迁,房子不能再租给你们啦,最好是一个月内搬走,如果真有困难,再拖一个月也可以。” 胡乐拿过拆建办发的通知,有点愁:“好好的怎么说拆就拆呢?” 房东大叔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手上有七八套房租在外,在这次拆迁中他算是发达了,所以难掩喜 悦之情,笑得像个弥勒佛:“诶,话不能这么说,政府要发展这一片,我们都得鼎力支持才对,这事你跟你哥说一声,多余的房租会退,我还有几家要通知,先走了。” 送走房东,胡乐把通知放在桌上,看着纸张叹气,又得搬。 当初看房价便宜才租在郊区,这次再搬,怕是要搬到乡下去了。 云今朝看他愁眉不展,问:“怎么了?” 胡乐拖了把椅子坐下,把纸张翻得“哗啦”响:“这里要拆,我们要搬家了。” 云今朝心思一动:“想好搬到哪去吗?” 胡乐摇头:“还得跟我哥商量。” 看不得他为这些琐事烦恼,云今朝刚想说他朋友有套房子待租,胡乐突然转头直视他:“学长,如果要搬去的公寓比这里条件更差,你和云兮会介意吗?” 没想到胡乐把他和云兮都纳入了考虑范围,云今朝有几秒的愣怔。还以为兄弟两人搬家后,自己就没借口继续跟他们住在一起了,他连将新家买在他们对面的打算都做好了。 他说:“不介意。” 胡乐放心似的松下肩膀,随后又元气满满地站起来,一手握拳道:“好!我现在就去找房!” 等胡乐回房间了,云今朝走到阳台打电话,开口就问:“有没有合适的房源可以介绍?” 那边荆燕然含笑问:“你打算定居了?” “嗯。” 荆燕然诚心推荐:“来我的住宅区,ji,ng装修,给你打九九折,附送花园和地下室。” 云今朝对钱不在意,他说:“只要房间足够就行。” 荆燕然调笑:“怎么?要拖家带口吗?” 云今朝低头浅笑,没有反驳:“嗯,拖家带口。” …… 紧赶慢赶了一周,设计部上交成品,祁崎看后很满意。这次的设计,压过夜莺绰绰有余。 八号那天刘安来了通知,说周六会组织一次私人性质的见面,美其名曰是介绍维纳和的总裁认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各自做完展示后刘安会斟酌选一家合作。 不算正式会议,从行人员不宜多带,章扬周六那天有其他工作上的安排,所以祁崎选择带胡涂。 周五下班前用内线电话把胡涂叫到办公室,祁崎斜靠在总裁椅里转来转去:“虽然你没见过什么世面,在一边做做会议记录总会吧?” 胡涂的内心是拒绝回答的,他不卑不亢地答道:“祁总请您相信我,我会努力的。” 祁崎看他态度谦虚没顶嘴,心情大好,刚想开口却听胡涂说:“只要我肯努力,没有事情是我不能搞砸的。” 祁崎:“……你是认真的?” 胡涂抬头挺胸,一脸正气:“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只能给出这样绝对安全的承诺。” 祁崎:“……” 原来也是有小情绪的,小表情既倔强又可爱。 他站起身,取下架子上的西装外套,边穿边向外走:“带你见世面前,先把你收拾利索,不然外人以为维纳都从传销窝点里招人。” 胡涂在身后瞪他,偏要损他一句才高兴!他就那么不入眼?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6节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黑西裤和黑皮鞋,没毛病,虽然质量不好,但也是典型的公司职员打扮。 胡涂背上书包,不高兴地跟在他后面,等电梯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门上倒映出的人影时突然沉默了。 ……嗯……背着书包时,确实像四处奔走推销安利的。 祁崎带他去了一家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西装定制店,坐落在偏僻的小巷,装修得低调奢华。 胡涂第一次来这么贵气的地方,店里所有陈列的东西都贵得令人咋舌,一枚袖口都能花掉他半个月工资。 祁崎看着像常客,一进门就问服务员:“前几天定制的西装做好了没?” 女服务员热情地笑道:“好了,祁先生,您先坐一会,我现在让人去拿。” 祁崎悠闲地坐到店中央的米色皮质沙发上,好笑地看向拘谨成鹌鹑的胡涂:“怎么不坐?” 胡涂没回答,谨慎地问:“定制的西装不会是我穿的吧?” 祁崎得意一笑,自认为是十分贴心了:“不然?你要穿成这样……” 撑住下巴的手指上下扫了扫:“去参加那么重要的竞标吗?” 胡涂大惊失色,拉起他就要往外走:“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商量?太贵了!我买不起!” 拉了半天没拉动,回头看,总裁一脸郁闷稳坐在沙发上。 ☆、助理的形象 “说过让你出钱了吗?整天自作多情,这算公费会报销的。” 手上暗自使劲,将胡涂扯到身边坐好。 胡涂明显松了一口气:“早说啊,公费就好。” 祁崎更加郁闷,泄愤地攥着他的手紧了紧,胡涂吃痛抽开。 本以为他会很感动,却被误解要自费,现在不得不以公事的名义送出去,真是个大笨蛋!气得肝疼。 服务员送来一套淡蓝色西装,并且从领带到皮鞋,所有物件都配齐。胡涂摸了摸面料,好到他不自觉多磨蹭了几下。 到了试衣间后,胡涂将衬衫和西装外套翻过来翻过去,没找到吊牌,随后一想这是定制的,没标签。吐了吐舌头,有时候他土得连自己都嫌弃。 穿上衣服后,费了很长时间将袖口等小玩意装好,最后他对着一条淡紫色领带束手无策。 外面祁崎或许等得不耐了,敲了敲试衣间的门问:“好了没有?有这时间,孩子都生出来了。” “……” 胡涂手上挂着领带打开门,穿上新衣服后有些不自信,他没好意思抬头,扯了扯西装下摆问:“还、还行吗?” 却是半天得不到回答。 他奇怪地抬头,祁崎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专注得让他不自在。 旁边的服务员走过来打破僵局,拿过他手上的领带要帮他系上:“先生真是好衣架,穿上正合适,蓝色也很配您呢。” “我来吧。”祁崎阻止她,服务员递给他领带后识趣地离开。 祁崎立起他的衬衫领口,把领带绕到颈后,动作熟练又从容地帮他打起领结:“哼!再好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是糟蹋。” 胡涂低头盯着他好看的手指不吭声,他知道穿衣要看气质,他经常穿一百元三件的地摊货,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再装也装不像的。 “早知道就随便给你商场里买件现成的,反正都一样。” 祁崎还在自顾自说着,同时手上也不怠慢,收紧领结往常推,位置恰到好处卡在领口。打了一个常规的温莎结。 把领子重新翻下来后,祁崎抬起胡涂的下巴,嫌弃地撇嘴:“像个小白脸似的。” 胡涂撅了下嘴,即使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穿着不好看了。 祁崎带他去前台结账,看到账单时胡涂还是小小惊了一下,他问:“明天结束后,衣服要还给公司吗?” “……” 祁崎在签购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无语地看向他:“你穿过的谁要?” 胡涂“啧啧”两声,这不就相当于白送了一身高档西装吗? 他转向营业员,问:“这衣服还能退吗?明天来退的话能全额退款吗?” 祁崎:“……” 营业员:“……” 买好衣服两人又去了理发店,跟“渐离高级理发店”不一样,祁崎带去的理发店,理发师能剪不只一种发型。 胡涂坐在镜子前,总监抓了几把他的头发:“你以前剪的是锅盖头吧?现在年轻人剪这个发型的不多了。” 胡涂低叹一声,幽幽地说:“我以前是没得选……” 阿离那家伙,除了锅盖头就是蘑菇头,剪了三年多了也不知道学点新发型。 等胡涂剪完发站在祁崎面前时,那已经是个全新的胡涂了。 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衬得脸部轮廓愈发清俊好看,剪出层次的刘海下是充满灵气的眼睛,望着自己时充满了期待。 祁崎抬手,温柔地扫了扫他眉梢处的刘海,很欣慰似的笑了。 胡涂被他笑得闪神,还没仔细回味,下一秒,大掌胡乱 了几把他的发顶,祁崎说:“丑死了。” 总监:“……” 胡涂挣脱魔爪在原地急得跳脚。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祁崎在收银台刷卡时哼着小曲,他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花钱的乐趣了,为胡涂刷卡,仿佛尤为快乐。 剪好头发,穿上淡蓝色西装的胡涂光鲜亮丽得像个二世祖,走在街上回头率高了许多。 胡涂不好意思地低头,刚刚与一个打扮时尚的美女擦肩而过时,她好像朝自己眨了眨左眼,他还从未这样受欢迎过。 同时他又想到,这一切都是祁崎的功劳,如果不是他出钱帮他定制西装,带他去理发,现在他走在街上大概还会被误认为是卖安利,或是英语学习机构拉顾客的。 胡涂感激地看身边男人一眼,邀请道:“祁总,不嫌弃的话,请你吃饭吧。” 祁崎意外地挑高眉梢:“怎么?作为这一身行头的回报吗?” 胡涂真诚地说:“如果不是因为祁总今天带我来买衣服,剪头发,我还不知道……” 祁崎冷哼一声,面上显得很无所谓,一副早料到的样子,只是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无所谓中含有一丝期待。昂着脑袋屏息聆听的样子,像即将要被老师当着全班通报表扬的小学生。 他想,总算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吧?笨死了。 “我还不知道自己还挺帅呢,感觉好多人在看我。”胡涂嘴角带笑,羞涩得像朵小白莲。 “……”祁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却不得不咽下。还以为胡涂发现了他的温柔体贴,显然是想多了。 等着胡涂能开窍,不如期待母猪能上树! 他把提着的书包推到胡涂身上,老大不高兴地说:“长得挺丑,想得倒很美,别人那是在看你吗?是在看我好吗。” 又不屑地嘀咕一声:“狐假虎威……” 胡涂顺势抱住书包,状况外地辩解:“真的是看我啊,刚走过的那个美女,还对我眨眼呢?” “她那是害眼病,跟你没关系。”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咔嚓”一声响,非常浮夸的快门声。 朝旁边望去,两个穿高中制服的女生捧高手机,也一脸尴尬地望着他们。 被偷拍,祁崎显得不高兴,问:“在拍什么?” 高中生见事迹败露,没有隐藏的必要,其中一个胆比较大的站出来,笑嘻嘻地对胡涂说:“小哥哥真好看,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微博微信都可以。” 胡涂受宠若惊,还没想好怎么应对祁崎把他拉向一边,对两个女生说:“老师没教你们女生要矜持吗?这么晚在外面瞎晃!” 和胡涂搭讪的女生无趣地看他,说:“大叔,现在不是清朝末年,我们已经在21世纪啦,难得遇到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错过就是遗憾,老师常教我们要勇于抓住机遇。” 旁边的女生也跟着小声应和:“就是啊,大叔……” 被她们一口一个“大叔”叫得心烦,祁崎“啧”了一声,要上前理论:“叫谁大叔?” 胡涂清楚祁崎要发飙了,这家伙,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他死死拉住自家总裁,笑呵呵地打圆场:“要微信号是吧,138,加的时候记得写备注,有事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们。” 两个女生如愿以偿要到微信号,兴奋地低头输入号码。 祁崎被胡涂拉着向前走,还不忘回头对她们挥挥拳头,说:“回去好好补习礼仪教养!” 胡涂心累,怎么摊上这么个爱惹事的总裁? 拖着走了一条街,祁崎也叨叨了一路,细数现在高中生如何如何没礼貌。他任胡涂牵着走,也没挣脱他的手的意思。 胡涂跟着附和,其实说来说去就那句“对对对,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见祁崎终于安静了,胡涂有些得意地说:“看,我就说是在看我吧。” “……”祁崎刚平复的怒气又燃起来了,他揉了揉胡涂的脑袋,弄乱他的发,命令说:“明天一结束就给我剪回锅盖头。” 放任他这样在外面招蜂引蝶,好像有些不放心。 胡涂选了一家看上去很小资的茶餐厅,薄荷绿和奶白色为主的装潢,满满的文艺气息。 服务员在门口热情地为他们拉开门:“欢迎光临,很高兴为你们服务。” 祁崎走在前面,斜睨他一眼:“我不会让你高兴太久的。” 服务员:“……” 胡涂:“……” 他们总裁的怼人模式,彻底开启了。 在等餐期间,胡涂低头看手机,祁崎一手拿杯子,喝着大麦茶,视线在对面的胡涂和他的手机间转来转去。最后忍无可忍,问:“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请我吃饭就是来看你傻笑的吗!” 胡涂抱歉地缩了下肩膀,把手机挪到一边,说:“是刚刚那两个女生,她们还挺活泼的。” 祁崎心中警铃大作,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机给我。” “干嘛?”胡涂问。 祁崎不耐地说:“给我就是了。” 胡涂莫名其妙,但还是上交了手机。 祁崎看到新建的两个对话框,头像是阳光向日葵,他心中不屑,这都是些什么非主流的图片。点进其中一个女生的名片,加入黑名单,另一个也如法炮制。 删完还给胡涂,祁崎以公式化语气说:“工作号不要乱加好友,都多大了,还跟高中小女生聊s_ao。” 胡涂皱眉,怪他太草率。 “那也得给我时间解释一下,怎么能直接删掉?这样多不友好。” 祁崎不以为然:“反正以后都不会见面,管那么多,你要是真感情泛滥,试着对我友好点。” 胡涂抬眼看他,乌沉沉的眼里透着不赞同:“这是我的手机,祁总在做任何动作前,不应该征求下物主的同意吗?希望以后不要干涉私人领域。” ☆、打扰了 祁崎被他严肃地盯着忽然有些怕,胡涂难得生气。 又听说不让干涉私人领域,祁崎直觉不舒服,他用竹筒杯的底磕磕桌面,提高音量说:“喂喂,缝纫机,你那是什么态度?作为你上司,我还没资格教你怎么做事?” 胡涂站起身,背上书包,微微鞠躬:“我接受您的提议,但至于做不做,这是我的事,我想自己有这个自主权,我只是觉得……” 他顿了一下,说:“只是觉得这样很不受尊重,祁总慢吃,忽然想起家里有事先回去了,账我会结的。” 胡涂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祁崎。 祁崎坐了好一会,看看空荡荡的桌面,一拍桌子咬牙说:“吃屁啊!菜都没上!” 真是被气死了,没想到胡涂这么较真。 正想跟着离开时服务员端菜上桌,客气地说:“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祁崎还在气头上,说:“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切腹吧。” 说完,祁崎走了,留下情绪崩溃的服务员。 服务员泪眼汪汪,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晚上菜两分钟,要遭到如此恶毒的对待。 “缝纫机!站住!” 胡涂还没走两步,就听追上来的男人在身后喊他。 不想理会,还没整理好情绪如何面对祁崎,但已经有路人在一旁指指点点,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祁总,还有什么事?” 祁崎火大地说:“把客人撂到一边自己走掉,算什么请客?你这少得可怜的诚意,连狗都嫌!” 胡涂忍气吞声,祁崎浑身都是理,吵不过他。但反思自己的做法,确实不妥当,再生气也不能把客人留在餐厅。 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直接走掉不礼貌,再回去又显矫情,好像是故意耍脾气让人劝回去似的。确切点说,是让人怼回去的。 考虑到对方是上司,不给面子说不过去,胡涂闷闷地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气都给你气饱了。”祁崎撩开西装下摆双手cha腰,看着别处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胡涂低着头往回走:“哦,那我去打包。” 账都结了,放着一桌菜不吃,是傻吗? 祁崎:“……” 怔怔地看胡涂进入餐厅,总裁忽然有了小情绪,缝纫机为什么不哄他?随便哄两句给个台阶下,他也就乖乖跟进去吃饭了。 请客吃饭的事算黄了,胡涂给祁崎叫了车,准备把人送走后他再坐地铁回家。 等车过程中两人不发一语,气氛稍显尴尬。胡涂本要关心一下对方晚饭怎么解决,但考虑到祁崎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定开口就是找骂,再回忆起先前祁崎删他好友,胡涂难得硬气一回,扭着头看马路上车来车往。 爱谁谁,爱咋咋,今天不待见他。 “图纸问设计部拿了吗?”祁崎率先打破沉默,只是态度冷漠,整个人正经得让胡涂感到陌生。 “嗯。”别扭地应了一声。 “回去把ppt内容检查一遍,不许有遗漏。” “……好。” “明天会议上安分点,要是敢抖腿……”祁崎突然转头盯视他。 胡涂暗自咽下口水,这人认真的样子还挺唬人的。 “你就等着去服装厂踩缝纫机吧!” 胡涂:“……” 这下是真的有点慌。 祁崎没直接回家,想到胡涂在餐厅里把他晾在一边,分别时对他不闻不问,内心就一阵孤独寂寞冷。 缝纫机,是不是讨厌他了? 坐在车的后排,祁总手肘撑着窗沿,眼神忧郁地看着远方蜿蜒的灯火。在无往不利的人生中,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爱不到我,最想要爱的人。” “谁还能要我,怎样呢。”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她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 此时1011电台正在播放一首伤感的情歌,祁崎细细听了会歌词,一阵闹心。 “师傅,能不能把音乐关了?” 师傅通过后视镜向后看一眼,随后像看透一切般地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低叹说:“年轻人,失恋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逃避。” “……”祁崎嘴角抽了抽,遇到强行给自己加戏的老司机,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无奈。 今夜,林尧的单身公寓内气氛与往常不同。 餐桌上铺一块洁白桌布,上面错落有致地摆好长短不一的蜡烛,在关灯的室内散发出朦胧暧昧的橙光。中央的细颈花瓶里cha上一朵玫瑰,冰桶里斜放一瓶香槟。 一切都显得很ji,ng致,除了章扬餐盘的旁边还放了一盘白菜猪r_ou_水饺。 他解释说,光吃牛排怕吃不饱。 林尧心想玩浪漫也不能把自家男人饿着,饿了还怎么干正事,也就随他去了。 透过烛尖跳跃的星星点点火光,林尧专注地看对面垂下视线切牛排的男人,越看越欢喜,浓眉俊目,鼻梁高挺,唇角总是严肃地抿起,工作时一脸煞气,面对自己时棱角才有所软化。 章扬经常穿深色西装,领带却打得随意,因为讨厌束缚的感觉,衬衫领口解了两粒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在暖色的火光下,林尧盯着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肤,越看眼神越幽暗。 林尧把餐布扯下,擦擦嘴说:“别吃了,干正事吧。” 语气像是家长对学生说“别玩了,写作业吧。” 章扬拿刀叉的手顿了下,抬头问:“你吃好了?” 林尧走过去,纤白的手指缠住银灰色领带把人往沙发上带,舌尖无意识探出舔舔嘴角:“先吃你开胃。” 章扬:“……” 画风转变太快就像龙卷风,他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倒在沙发上的动静太大,把沙发背上蜷着身体睡觉的橘猫吓得一炸,“喵”得一声跳到了地板上,晃晃尾巴钻入了椅子底下。 林尧坐在上方,【此处因违规省略146个字】 林尧一手撑在他小腹上,表情是难得的羞涩,他斜过身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瓶润滑剂和一盒套套。 预谋已久,怎么可能没有。 他把润滑剂扔给章扬,自己扯开纸盒,小声催促:“赶紧的!” 【此处因违规省略55个字】 “……” 章扬余光瞥见底下扎眼的荧光绿,他停下手中动作,眼睛shi润地看向林尧:“有没有……朴素一点的。” 林尧笑容扩大,调整了一下套子,说:“没有了,跟你配一脸呢。” 章扬:“……” 妈卖批……套子又不是套在脸上,配个几把。 …… 就在两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时,门铃声很煞风景地响了。林尧和章扬对视一眼,都很默契地不打算去开门。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天时地利人和,不知道盼了多久。但聒噪的铃声持续响着,门外的人大有等不到人就不离开的意思。 又闹腾了一会,林尧叹声气,瘫在男人身上:“再听下去,要萎了。” 章扬其实也有同感,只好拍拍他的背,草草收拾一下衣服去开门。 打开门,祁崎一手撑住门框站在外面,等得一脸不耐烦。他看到章扬时仅是惊讶了几秒,随即想到林尧跟这男人已经在一起了。大晚上在林尧家看到他也不奇怪。 “慢死我算了……”祁崎在门口换鞋,嘴上小声抱怨一句,经过章扬时注意到他y郁的面色,奇怪地问:“怎么?脸色这么差?最近肾虚啊?” 章扬:“……” 在身后忍耐地关上门,他劝自己说,不要生气,抑制冲动,关爱智障儿童,人人有责。 走进室内,看黑灯瞎火的,祁崎顺手拍亮电灯:“点什么蜡烛,在看恐怖片吗?气氛倒是挺诡异。” 章扬跟在身后,不作声,他怕一开口就说出赶人的话。 祁崎感到一只小爪子在轻轻挠他裤管,低头一看,林尧家的橘猫昂着头蹭他,撒娇般地“喵呜”一声,在向他示好。 他“呵呵”一笑,不是看到小动物时充满母性光辉的笑,而是无情的嘲笑:“狗蛋,你又肥了,再这样下去就是橘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的字数……以后再说。 ☆、领带 林尧把润滑剂、套套还有沾了不明液体的抱枕一股脑扔到沙发后面,布置好现场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出去打招呼:“哥,来之前怎么不通知一声?” “路过就临时决定过来看看。” 祁崎随口应道,接着看到桌上现成的晚餐,他在章扬的座位上不客气地坐下,抽出一双筷子戳戳水饺问:“什么馅的?” 看他的架势要留下吃晚饭,林尧和章扬同时叹气一声。 美好的周五夜晚泡汤了。 章扬吹灭桌上的蜡烛,没好气地说:“白菜猪r_ou_。” 祁崎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吃起饺子来。 林尧见他只管自己吃,明白祁崎单纯就是来蹭饭的。 他看向章扬,章扬冷着一张脸,酷酷的站在桌边,没有坐下一起用餐的意思,可眼里有着林尧才能察觉的焦躁。像是想到了什么,林尧瞥向他,悄悄红了耳根。 他不自在地对祁崎说:“哥,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祁崎看他潮红汗shi的脸,以为热得难受,不疑有他,说:“去吧,不用管我。” 林尧背在身后的手勾住章扬的衬衫下摆,示意跟着一起来。章扬领会他的意思,不禁松了口气,眉眼舒展,颊边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哎?弟妹,你跟着去干嘛?” 就在两人若无其事地挪向房间时,祁崎没眼力见地开口。 林尧:“……” 他确定“弟妹”是在叫章扬。 “……” 章扬心中暗骂一句妈卖批,你才是弟妹,你全家都弟妹。 他从后面拥着林尧往房间走,不忘回头朝祁崎比了根中指:“去□□做的事,吃完赶紧滚。” 祁崎:“……” 房门当着他的面甩上,总裁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祁崎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玫瑰香槟,再联想到进门时的黑灯瞎火和飘着青烟的蜡烛,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在吃烛光晚餐…… 来得不是时候。 祁崎扔下筷子,锤锤胸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饺子吃得有点堵。 本来觉得孤单寂寞冷想来沾点人气,结果在章扬和林尧的衬托下,更加孤单寂寞冷了。 他吃的一定不是水饺,是狗粮。 “喵——” 狗蛋迈着慵懒的步伐在他脚边绕来绕去,不时用尾巴扫扫他的小腿,一脸的谄媚。 祁崎心情不好,用脚推了推它:“去去去,没吃的。” 狗蛋琉璃色的猫眼盯着他看了数秒,尾巴一甩,转过身对着他的鞋面,厚实的屁股拱了拱,蹦出一个屁,在气味飘散前昂起脑袋走了。 “靠!” 祁崎扶着椅子向后退几步,狗蛋的屁他是见识过的,臭得天理难容。 这个心机喵,一不爽就放屁。 他瞬间没了胃口,同时不禁反省自身,被胡涂讨厌,被那对情侣嫌,最后还被猫欺负,他的人品真有那么差? 第二天。 天很蓝,云很轻。 胡涂起床后就在浴室面对镜子一顿捯饬。胡乐站姿忸怩地靠在门上,ji窝头乱出了新境界,眯缝着酸涩的眼拍门哀求:“哥!快点,真憋不住了,膀胱爆炸了。” 硬生生被尿憋醒,就在刚刚,他还做梦疯狂找厕所。 胡涂往刘海上喷点啫喱,往后 了几把让刘海自然上翘,露出光洁的前额。 虽然有点小s_ao,但好看,显成熟。 他反手在门上叩了叩,安慰称:“快了快了,再忍忍。” 把领带挂在脖子上,胡涂按昨晚微博上的教学打领结。 胡乐扶着门差点哭出来,再忍下去要掀出七级海啸了! 云今朝正好从外面晨跑回来,领口微微汗shi,他把钥匙放门口的篮筐里,手上提了一袋热腾腾的包子。 看到胡乐一脸猪肝色蹲在浴室门前,他放下袋子走上前:“不舒服?” 由于害羞,胡乐猪肝色的脸又红了一层:“没事,上厕所排队呢。” 话音刚落,浴室门打开,胡涂拎着领带挫败地走出来。 太难了,打领带太难了,一点儿也不简单。 胡乐迫不及待地进去,关上门,放水。站在马桶前仰着脑袋,释放的感觉太爽,他无意识发出一声悠长的□□,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胡涂笑得很尬,胡乐那一声都快浪出水了。 为了缓解气氛,他向云今朝问好:“早啊,又去晨练了?。” 云今朝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又上下打量胡涂,称赞道:“这一身很适合你。” 胡涂不好意思笑了:“这是我们总裁挑的,他眼光一向不错。” 不知不觉夸了祁崎一波。 云今朝看他手上的领带,细心地问:“领带不会系?” 胡涂:“没系过,这玩意比红领巾还难系。” 云今朝:“……” 他说:“我帮你,晚上回来再教你怎么打领结。” 胡涂高兴:“谢谢云兮他大舅。” 放完水,胡乐神清气爽,一推开门就看到学长在给他哥打领结。学长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指甲修整得圆润干净,勾住淡紫色领带的样子给人一种视觉享受。 胡涂含着脖子看他娴熟的手法,想努力记住步骤,可惜缠来绕去就搞不清了。 胡乐凑上前看得更仔细些,转向云今朝问:“学长,这种高逼格的技能可以也教教我吗?” 胡乐一凑上来就挡了视线,嫌他碍事的胡涂:“你学有什么用?又不上班,整天老头衫大裤衩,还想配条领带吗?哎让让,挡到我了。” 胡乐悻悻地抓抓ji窝头,回了房间。 云今朝进房间拿衣服时看到胡乐躺床上睁着眼。云兮趴在他肚子上还在睡,r_ou_嘟嘟的小嘴里吐着泡泡。 看出他有心事,坐到床边,云今朝:“怎么了?” 手上轻轻 着云兮的小脑袋,胡乐很忧心似的叹气:“学长,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份正经工作?以前倒觉得没什么,但现在有了西西,当无业游民太不像话了,再说学长也在待业中,一大家子就靠我哥,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 天生乐观不知钱为何物的胡乐,在云今朝带着云兮出现后,忽然间就体会到了为人父的责任感。 云今朝明白他是被胡涂刺伤了。拿起他搭在床沿的手把玩,胡乐的手白晰骨感,右手中指因为长期握笔磨出了茧子,有些变形。 他说:“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如果喜欢漫画请不要放弃,比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我相信云兮更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有趣的漫画家,你现在做的事,真的很酷。” 胡乐的脸颊一下子如火烧云般红了,眼睛里润润的,看向云今朝时既羞涩又感激。 他在家画了两年漫画,可到现在连跟心仪的工作室签约的资格都没有。在网站上连载的漫画也成绩平平,收藏数减去二就是负数。微博上的粉丝常年在三百多左右晃动,渣浪清除僵尸号期间,还能降到两百五。总的来说,是个不怎么样的画手。 可他是真的喜欢这份职业。 父母朋友都劝他务实点,以后混得饭都吃不饱,还有什么心情谈梦想。胡涂虽然什么都没说,带着他搭伙过日子一直很照顾他,但胡乐清楚,哥哥也是希望他能有份正经工作的。 云今朝是第一个让他坚持下去的人,是第一个觉得他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人。这样的理解和支持,怎么能不让他感动。 胡乐侧过脸在枕巾上蹭掉眼角的shi润,嗓音有些暗哑:“学长,谢谢你。” 云今朝拍拍他的手背,怎么会不懂他的委屈。 把云兮抱起来,小懒虫是时候起床了。云兮哼唧两声,趴在他肩上脑袋一歪睡得香。 “你再睡一会。” 胡乐昨晚熬了通宵,云今朝看着心疼。刚想站起身,胡乐却拉住他的衣摆,小声嗫嚅:“学长,我还是很想学系领带。” 见云今朝看他,他红着脸解释:“如果哪天像我哥一样需要穿西装,学长又不在身边,我该找谁去帮我。” 其实内心真实想法是:学长帮哥哥打领带的样子魅力值爆表,也想成为跟学长一样有魅力的男人。 所以男神做什么,他就想学什么。 云今朝浅浅地笑了:“不用担心,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系一辈子的领带。” 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某种承诺。 胡乐听得懵懵懂懂,再回神时,学长已经抱着云兮出去了。 他在床上扭了扭,闭上眼睡觉,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他一把掀过被子蒙到脸上。没过两分钟,又扭了扭,大概是窗外的鸟叫声太刺耳,他侧过身将脑袋钻到枕头下。 可即使屏蔽了声音和光线,依旧睡不着。 胡乐想,大概是心太乱。 这下他就真没办法了。 ☆、算计 胡涂早早来到公司,坐下,啃r_ou_包。 云兮他大舅买的r_ou_包,皮薄r_ou_厚,一咬一嘴油,是隔壁小区的招牌包子铺里买来的,好吃到停不下来。 他正吃得津津有味,祁崎进来了。 胡涂:“祁总早。” 祁崎经过时仅斜睨他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姿态很是傲慢。 “……”胡涂背过身继续吃包子,懒得理他,这小肚ji肠的男人,一看就知道还在记挂昨晚被鸽的饭局。 祁崎进办公室里收拾东西,一边给老王打电话:“五分钟后在门口等我。” 出来后将电脑包往胡涂桌上一放,看他吃得嘴唇油汪汪的,满室的r_ou_包子味,又“哼”了一声,昂着头出门。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7节 胡涂往嘴里塞了最后两口,提起电脑包,夹起半人高的画板,身子一矮捡起地上的文件袋,匆匆跟上。 车里,两人在后座一边一个地坐着,中间放一块画板,上面是设计图。老王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两人一眼,他们各自面向窗户,不知怎的就让他想起一个词—— 老死不相往来。 老王想了想,打开1011动感音乐,电台正在放一首舒缓的音乐,他听着音乐,暂且忘记车里的压抑,在明媚的春光中不禁感慨:啊!绳命,是剁么的回晃!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她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祁崎听清电台里放的歌时蹙眉,中了邪,到哪都能听到这首歌。 面上显出不悦,祁崎出声提醒:“老王,关掉。” 刚舒畅没一会的老王只好按了暂停,车内再次恢复沉默。 胡涂在一旁没忍住嘀咕:“不讲理……” “你说什么?”祁崎耳尖地听到,憋了一晚上的鸟气一下子炸了。 胡涂打死不回头,看着窗外连成一条线的护栏,紧抿着嘴不作回应。在他看来,祁崎就是不讲理,什么都按个人喜好来,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祁崎见他不愿说话,清瘦的背影透着一股顽强,像个敲不开砸不碎的核桃。 怒极反笑,他转向老王,说:“老王,其实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平时不轻易生气,要是真生气了,别人态度良好认个错,我也就当事情没发生过,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最清楚,是不是?” 胡涂翻了翻眼睛,明明就是个气包,还不轻易生气,自我认知偏差这么严重的? 老王点头附和:“是是是,祁总大度的很,性格好,对人对事也宽容,实在是难得的好老板。” 胡涂:“……” 确定说的是祁崎?为什么他无法对号入座,没有共鸣。 祁崎嘲讽地笑了:“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总给我惹麻烦,说了几句就耍小性子,都多大了,又不是幼儿园。” 胡涂气,这含沙s,he影地在说谁?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胡涂面向前方,挺直后背,“老王,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平时不轻易生气,要是真生气了,一定是对方太过分了,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以自我为中心,一再忍让换回来的只有得寸进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难道作为一个人,连表达看法的权利都没有吗?” 老王汗,知道这话不是冲着他说的。 老好人王司机再次点头附和:“对对对……”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老王,你觉得我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让一个不愿成为奴隶的人站起来了。” “老王,如果乱删别人的好友还不算过分,我不知道几千年来人们所信奉的自由和人权,是不是都算作扯淡。” “老王,‘贱人就是矫情’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王,说谁贱人呢?” “老王,说得就是你啊!” “老王,你……你简直蛮横无理!” …… 前座的老王默默开车,默默躺枪,这两个后生,就不能好好对话嘛,偏要拉上无辜的第三者。 最后他长舒一口气,把车停好:“二位,到了。” 后座两人视线持续胶着。 祁崎整整西装,推开门:“老王,看来你是不想做下去了。” 老王大惊,慌张地回头:“不不不,祁总!我还不想辞职。” 可是没人理他。 胡涂拖上画板,也推开门,扬高下巴回视他,小脸上难得的透着傲气:“老王不劳您费心,这个项目完成后就去人事部报道。” 老王略急,嗨!这孩子,怎们能替他决定去留。 完全忘了别扭的两人只是借着跟老王说话的名义在对话。 祁崎和胡涂一前一后进了长流影视文化公司,在门口处过了安检,被人领到七楼。 刚出电梯,正好和对面电梯下来的一拨人撞个正着。 对面五个人,带头的男人跟刘安说得有声有色,刘安脸上一直挂着笑,但态度还是端着的。 男人看到祁崎,唇边的笑意扩大,走上前伸出手:“祁总,好久不见。” 碍于刘安在场,祁崎很给面子地握住他的手,客套道:“晋总,别来无恙。” 刘安说:“看来大家都认识,也不用我介绍了,都进会议室吧。” 这时祁崎看到晋冬身后的男人,戴黑框眼镜,很安静,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忽略。 “这位就是新设计师?”他问。 晋冬回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地说:“是的,楚设计师刚入行业没多久,但很有才华。” 被点名的楚青对祁崎颔首示意:“祁总好。” “嗯,”祁崎轻蔑一笑,拿余光看他,“相由心生,长得这么端正,人品一定很正。” 楚青脸上一阵发白。 胡涂适时提醒:“祁总,该进去了。” 祁崎又看了晋冬一眼:“期待你的表现。” 说完带着胡涂率先进入会议室。 在助手们分发资料,调试电子设备时,刘安出去接了个电话。祁崎喝了一口摆在面前的碧螺春,又嫌弃地推开些,质量太次了。 坐在会议桌对面的晋冬从进门开始就盯着他看,似笑非笑的,看得祁崎一阵心烦。 既然刘安不在,他不客气地问:“你看什么?” 知道惹得他不悦了,晋冬收敛一些,岔开话题:“今天的主讲人是祁总的助理?” 祁崎蔑视地看了身边一眼,嗤笑:“就他?” “……”胡涂装作没听见,继续工作。 “晋总实力这么强,我当然要全力以赴。” 晋冬无奈,这人,每个字都夹带尖刺。 大家都没注意到,正在低头翻看稿件的楚青手紧了紧,将纸张的一角揉碎。 等了一会,刘安还没进来,祁崎推开椅子,对身边的胡涂说:“去洗手间。” 胡涂忙着在笔记本上拷贝文件,盯着电脑说:“哦,好。” 晋冬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直到他出门。 祁崎洗好手对着吹风机吹干,出门后发现有个保镖一样的大汉在门旁边站着,把刚要拐弯的他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想绕道经过,大汉却跨了一步继续当在他眼面前。 “祁先生?” 祁崎暗暗舒出一口气,整理好表情:“嗯,什么事?” “刘安老师请您去楼上一趟,这边请。” 楼上?楼上就天台了吧。 祁崎虽然困惑,但还是跟着上去了,以免刘安有什么私下里的话要跟他说。 到了天台,祁崎左右环顾,没看到半个人影,于是回头问:“人呢?” 回答他的是铁门被关上的巨大声响,以及随后传来的落锁声。 “……”祁崎站原地愣了几秒,随后吐出一个音节:“靠……” 被算计了。 七楼的会议室里,玻璃墙和窗前的灰色帘子悉数落下,窗帘与窗帘交错的缝隙里,透进窗外的融融青光。全年恒温的多功能会议室中,灯光熄灭,只有挂在顶上的投影仪投s,he出一道强烈光束,在房间正前方的白色幕布上映出一组晚礼服设计图。 楚青站在幕布旁,按亮指示笔抬起手,一点红色的激光在礼服细节处绕了几圈,招标会正在从容不迫地进行中。 “这处的刺绣将会纯手工制作,伸展的树枝与栖息中鸣唱的夜莺相呼应,而顶端的绿色枝芽则……” 楚青侧过脸看向幕布,略显苍白的脸上被投s,he上嫩绿色的虚影。 刘安坐在下面安静地听他说,不时表示赞同地点头,或是垂下视线在测评表上勾画几笔,又抬起眼看向设计图。晋冬一手支起下巴,看似在认真听下属解说,但偶尔瞟向门口的眼神出卖了他。 ☆、对峙 整个会议室里,最忐忑不安的要属胡涂,不知第几次深吸气又吐出,他攥紧鼠标的手心里全是汗—— 会议已经开始二十分钟,眼见的展示要结束了,去上厕所的祁崎还没回来。 “怕不是把自己锁厕所隔间了吧。”胡涂吞咽了一下口水猜测。 “此次夜莺系列的设计概念,来源于主角们在都市生活中的彷徨这一主题,正如济慈在《夜莺颂》中所说,‘thou wast not borh, iortal bird’,她们正如城市中歌唱的夜莺,会孤独会迷失,但最终都将涅槃,谢谢,以上就是全部。” 楚青鞠躬,刘安和晋冬抬手鼓掌,看得出来对此次展示很满意。 只有胡涂没动,他脑袋一片空白,僵坐在椅子上。 刘安翻了一页纸,向侧后方看了眼,淡淡地提醒道:“维纳公司可以开始了。” 胡涂焦急地看向门口,走廊上依旧没人经过。 刘安奇怪,又说了句:“维纳公司。” 知道祁崎是没办法赶到了,胡涂腿软地站起来,手上七零八落地拿起一叠文件站到会议桌前方,他低着头假借整理文件时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因为少了主讲人就放弃这次展示,这次的设计,是公司经过了一周的不眠不休做出来的,其间的艰辛与不易胡涂都了解。 看前方的人将纸张翻来覆去地没收拾利索,刘安几不可察地皱眉,摇摇头,在评测表上划了短促的一笔。 晋冬站起身,微微弯下身在刘安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出门了。胡涂深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行,ppt他浏览过一遍,设计的概念他也听吉米大致讲过,虽然口才和台风没祁崎好,但他相信自己能讲个八九不离十。 胡涂站正身体,目视前方,露出个带些颤抖的笑:“现在各位所看到的是维纳为新秀设计的保留系列,这一组的名字叫……” 他的视线扫过刘安,端庄的女强人没什么表情,神情严肃到近乎苛刻的地步。隔了一个座位是楚青,这位设计界的ji,ng英,正以一种玩味的目光盯着他看。 “轰”得一声,胡涂的脑袋膨胀一倍,白茫茫一片后就是嗡嗡作响,他忽然间连这组设计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他抖着手低头翻看稿件:“这、这、这组设计的名字叫……” 越想越乱,底下那两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让他紧张,脑子里持续空白。 待胡涂反应过来时,他绝望地发现右腿已经快速地抖动起来了。 闭了闭眼,胡涂惨白着脸色抬起头,不熟练地坚持说下去:“先来看第一个设计……” 晋冬在七层找了一圈,连卫生间都没放过,可依旧不见祁崎。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保镖,他叫住来人,问:“有没有见过维纳公司的祁总?” 保安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恭敬地说:“没有。” 但余光不经意间瞥向了安全通道。 晋冬没错过这个细节,不动声色地道谢,待穿黑衣的大汉消失在拐角处,他才走进标记“安全出口”的门,拾级而上,拐了个弯走到八层,看到铁门上cha紧的门闩时,眼中闪过一丝y霾。 祁崎毫无气质地靠坐在天台凸起的柱子旁,抱着脑袋,脸埋在岔开的双膝间,天台上的风强劲地刮过,将他ji,ng心打理过的头发吹得纷乱。 此刻祁崎周身散发着y郁的气场,非常强烈。他想,要是让他知道哪个孙子在搞鬼,他绝对会把人打晕抓起来,投放到喜马拉雅山顶。 正想着如何报复,铁门后发出金属摩擦的沉闷声响,祁崎抬头,恰好看到推门而入的晋冬。 “你果真在这。”晋冬看到他,松了口气般地笑了,端正好看的五官又柔和几分。 祁崎先是有些茫然,没过一会脸色骤变,他扶着身后的柱子站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这孙子……” 晋冬不解地看着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的祁崎,这人吃了炸药的样子让他有些想躲。 “喂,你……” 还未来得及让开,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左脸颊,晋冬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墙壁,眼底明明灭灭。 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他用手背沾沾嘴角,流血了。 转头,再好的性格也会被磨光:“你是不是有猫病。” 祁崎:“……” 你他娘才有猫病! 晋冬松开扶手向他走去,祁崎不自觉后退,脸上显出一个“怂”字。晋冬笑起来时很暖,不笑时表情冷酷,看上去是要分分钟弄死他的节奏。瞄到他捏得死紧的左手,白净的手背上青筋分明,祁崎颈后发凉,估摸着如果挨这一拳大概要破相。 退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眉间一皱,奇怪这人怎么还有理了? 他动手固然不对,但也是因为晋冬惹怒他在先,难道被关天台一小时后,看到始作俑者还得心平气和问一声—— “不好意思,请问,你为什么算计我?” 祁崎抬手制止对方继续靠近,扬起下巴沉声说:“你做过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法律责任。” 晋冬不解地看向他,想问自己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又听祁崎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只要你别打我。” 晋冬:“……”想多了,他根本没有打人的意思。 紧张的情绪蓦然放松,晋冬吐出一口气。再生气,这男人卖个萌他就能认输。 真的,太犯规了。 他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低头沾了沾仍带血丝的嘴角,问:“没脑子的吗?还能被人关在天台。” 祁崎有点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晋冬往常在他面前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居然敢说他“没脑子”。他幼稚地推了他一把,控制不住脾气问:“说谁没脑子!” 晋冬踉跄地后退一步,也不恼,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手背,抬眼看他:“会议还在继续,你的助理看起来好像搞不定,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干耗?” 祁崎终于想起还有正事,算算时间该到维纳展示了,他不在,胡涂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懊恼地咬咬牙,不应该意气用事,跟他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就在他绕过晋冬朝门口走时,一阵妖风刮过,顺带把天台的铁门关上。祁崎没在意,伸手转了下门把手,大力向后拉—— 祁崎:“……” 不甘心又试了一次,祁崎:“……” 面对纹丝不动的门,他这下是真慌了,怼在门口对着铁门一阵捣鼓。 听到身后门把手不断开合的声音,晋冬回头:“怎么了?” 祁崎又转了几遍,最后不得不放弃。额头抵在门上,他无力地说出事实:“锁上了。” “……”晋冬走过去把他拨到一边,试了试,确实锁上了,看到旁边祁崎失意的侧脸,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节哀。” 没拒绝他的好意,祁崎木然地点点头:“好的,你妹。” 晋冬:“……” 两人在天台上坐了近一小时,直到会议结束后,刘安带人找了上来。 刘安看到两位总裁靠着栏杆席地而坐,有些意外,她诚惶诚恐地迎上前,说了一堆歉意的话后表示一定查明原因。 祁崎懒得跟她对质,看到她身后有几个工作人员,楚青也在其中,就是不见胡涂。他过分平静地问:“我助理在哪?” 刘安说:“应该还在楼下。” 想到那个年轻人在会议上的表现,她蹙了蹙眉,不明白对工作苛刻的祁总怎么会招这么登不上台面的人当助理。 祁崎站起身拍拍衣服,没说什么,越过众人走出天台。 刘安又转向晋冬,说:“晋总,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了。” 又注意到他嘴角的淤青,她关心地问:“这伤……” 晋冬不在意地笑笑:“不小心磕到了,不碍事。” “别在这站着了,我办公室正好有医药箱。” 晋冬却说:“我有事跟楚设计师说,刘老师如果有事先去忙。” 刘安明智地不打扰他们,带着几个人下楼。楚青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晋冬开口。 晋冬听脚步消失在楼道里,转过身时已经没了先前的和颜悦色,毫无预兆地抬手扇了楚青一巴掌。 楚青耳朵里嗡嗡作响,白得不正常的脸颊上浮现一道掌印。经历最初的愣怔后,他扶好被打歪的眼镜,低着头站在晋冬面前,态度隐忍又克制。 晋冬活动有些发麻的右手,不带情绪地说:“再敢动他,就退出设计界吧。” 没再多看他一眼,晋冬跨出天台。 楚青仍然低着头,风来风往间,被吹得凌乱的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 ☆、单箭头 祁崎在七楼的安全通道里找到胡涂时,他正坐在楼梯上,脊背弯曲,脸埋在双手间,身形单薄得如同一击就碎。 听到脚步声,胡涂抬头看向上方,从楼梯扶手间的空隙看到消失了两个小时的男人。清亮的眼还有些潮shi,他抬手抹了把,低声问:“你去哪了?” 察觉到声音的暗哑,他清了清嗓子,汇报说:“刚结束。” 祁崎居高临下看着他,看他仿佛哭过的潮红脸蛋,心底划过异样的感觉,像被针扎,又像有只猫爪在挠。双手cha在西裤口袋里,祁崎一步步走下楼梯,不拘小节地坐在他身边,一条长腿舒展搭在下方的台阶上。 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祁崎别扭地问:“你还好吗?” 胡涂吸吸鼻子,笑得勉强:“我大概要去服装厂了。” 还记得昨晚祁崎威胁他说,会议上要是敢抖腿就等着去服装厂踩缝纫机。 祁崎立即领会他的意思,问:“抖腿了?” “嗯,差点吓cry。”胡涂把脸埋在臂弯里,大方承认。 祁崎忽然有了道歉的冲动,如果今天带来的是章扬,或者他能再小心点不被算计,胡涂就不会这么难堪。 “我搞砸了。” 旁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祁崎抬起手臂越过他的肩膀,想抱抱脆弱的青年,可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放不下去。又默默收回,他说:“不怪你。” “对不起……” 胡涂自顾自地说,尾音不稳,带上了哭音。 祁崎僵硬地拍拍他的肩,毫无技巧地安慰:“没关系。” 刚搭上胡涂的肩,他就感到手下的肩膀在细细颤抖,祁崎愣住,确定他在哭后,心底的异样感瞬间强烈到无法忽视。 他笨拙地问:“你怎么了?” 胡涂本来还很克制的,不知怎的,听了祁崎这句话忽然就收不住眼泪,一下子变得很委屈。当时祁崎不在身边的无助,被抛在众人面前出丑的难堪,一个人时还能默默承受,突然被问起时却又觉得自己没那么坚强了。 他抽抽噎噎道:“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祁崎刚想反驳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怎么可能什么事都做不好,但回忆起胡涂平时的表现…… 确实没可圈可点的地方……这就有点尴尬了。 “别哭了!”祁崎蹙眉,不知是因为心烦还是不耐。 胡涂咬牙,努力压抑住声音,却控制不住肩膀的颤动。 祁崎看不过去,终于忍无可忍,揽过他的脑袋按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不高兴道:“别哭了。” 真的,别哭了,他心疼。 晋东站在楼梯口仅是朝下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双眼有些刺痛。虽然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但通过祁崎的声音,他能想象平日里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表情是怎样的柔软。 背抵在身后的墙上站了会,他轻轻推开门又走了出去,就像从未来过那样。 …… 一天中午,胡涂跟卓宝在食堂吃过饭后回到办公室,见大家都没回来,就坐到电脑前,打开桌面上一个名为“企划书”的文档。 文档打开后,第一行赫然写着居中加粗小二宋体字—— 【离职信】 正文—— 【祁总,感谢您对我的】 光标在“的”字后有节奏地跳动,胡涂抓抓后脑勺,看似有些苦恼,又继续敲键盘。 刚噼里啪啦打上“欣赏”两个字,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冷笑:“欣赏?你还有脸说欣赏?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随着最后一声暴喝,胡涂差点从办公椅上栽下来,慌乱间还不忘一键切回桌面,看得身后人十分生气。 椅子撞到桌角,他局促地站起来转过身,朝来人点头:“祁总好。” 眼睛盯着地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实际上却是尴尬得耳朵都红了。一个月没修剪的刘海有些长,低着头遮住眉毛,只看清眼睛因低垂勾勒出的清浅线条,还有因躲闪而颤动的软软的睫毛。 祁崎平复一下情绪,继续冷着脸上下打量,想狠狠捏一下面前这软得跟柿子一样的人,却无从下手,最后气不过,别过脸不看他,还“哼”了一声。 胡涂也悄悄偏转过脸,默默擦汗,总裁的傲娇属性总让他神经紧张。 祁崎探过身,修长的手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又切回文档的界面,扫了一眼后,泄愤般地一个字一个字地“delete”,力度之大,节奏之ji,ng准,都让胡涂感到压力巨大。 删完后,他关闭文档,拖进垃圾桶,又恢复拿眼角余光看人的样子,将手中的文件夹拍在胡涂身上,胡涂诚惶诚恐地顺手按住,接在手里。 祁崎:“下班前处理好。” 胡涂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祁崎看他的怂样,没了找茬的心情,想着眼不见为净,倒是怀念起从前那个吊着杏眼跟他抬杠的青年。但他又清楚,自从搞砸了跟刘安的合作后,胡涂消沉得很,三番两次想辞职,觉得能力不配做助理。 “祁总。” 身后青年犹豫地叫一声。 祁崎推开隔间的门,回头,轻蹙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胡涂抬起眼郑重地看他。 他早知道自己不是当助理的料,助理,该都是章扬那种果断能干的,祁崎拿高薪聘他,不如去聘个清洁工来得实惠。 下定决心,胡涂:“感谢祁总对我的照顾,但比起失业,在不适合自己的环境中生存更让我迷茫,而且,这个位子适合更有能力的人。” 言下之意,是希望可以赶紧让他滚。 虽然祁崎嘴巴坏,但胡涂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一直很照顾,而且他能隐约感到,照顾得都有点过分了。有时,明明说着嫌弃的话,但不经意间瞟过来的眼神或放软的神情,都像暗藏其他含义。 祁崎不耐地睨他一眼:“是不是嫌活不够多?” 胡涂两手抓紧文件夹边缘:“祁总,请正面做出回应。” 知道自己很嚣张,但不想又让对方敷衍了事地带过。 祁崎重新转过身面对他,室内温度随着他的动作降至冰点。良久,他抬了抬下巴,不愠不火道:“你什么意思?在这里一天就给我老实点,收敛一下态度。” 胡涂接下去的话却让祁崎腿软了一下:“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 背过手撑住门把扶住自己,祁崎微微瞪大了眼,耳根红得一目了然,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背后那只手还在无意识拧动门把手。胡涂困惑地歪了下脑袋,觉得他有些失常,提醒道:“祁总?” 像被什么炸了一下,祁崎猛然回神,凶凶地吼回去:“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哪有喜欢你!还不去工作!” 他刚想到,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才不会特殊对待,一激动把心思全说出来了。 说完后就意识到了自己露了马脚,脸红得不自然,气势汹汹打开门,走回办公间。 胡涂被吼得莫名其妙,但已经不在意了,对于偶尔炸毛的总裁表示很习惯。泄气地把文件夹放到桌上,拉过椅子坐下,知道这次谈判又以失败告终。 不懂祁崎在执着些什么。 胡涂撇了下嘴角,摇摇头。 “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哪有喜欢你!” 不知怎的,祁崎离开前面红耳赤的样子又在脑子里自动过一遍。 “都在想什么?我哪有喜欢你!” 胡涂舔舔下唇,皱眉,支起下巴抬起头,忽然觉得这话很值得人回味,有毒。 “想什么?我哪有喜欢你!” 换个姿势,继续面对天花板。 “什么?我哪有喜欢你!” 胡涂着了魔般地在脑子里倒带播放、倒带播放。 “我哪有喜欢你!” “哪有喜欢你!” “有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可他只是问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根本没说祁崎喜欢自己,瞎否认什么。 “啊……” 胡涂无意识发出单音节,如大梦初醒般伸出食指,手在空中抖成了帕金森。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眼神瞟向隔间的门,紧张地咽口水。 祁崎的答案,不……不会是喜欢他吧? 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跟祁崎之前的状态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有一点震惊,有一点抱歉,但好像又有一点开心,倒是没有被同性表白之后的讨厌。 低头翻文件,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思绪纷乱间还在想,这人,连表白都这么地……这么地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救了。 总裁办公室内,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铅灰色西装衬得人又冷又俊,手长腿长,蹲在门后对着地面画圈圈。 画面极度违和。 冷静下来后,他暗自唾弃:“哪有这么不打自招的。” 叹口气,依旧发烫的脸埋在双膝间。 “我一定是猪。” 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成熟又悦耳,但听上去却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到不行。 ☆、合作 下午,整个公司都没料到祁连山会来维纳。最后一个收到通知的是顶楼的总裁办。露西刚接完内线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行政总监进来后快步绕到一旁扶住玻璃门,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迎了进来。男人身后跟着一班人马,总裁办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胡涂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公司上上下下都变得严肃而拘谨,就连身后的章扬也快速穿上西装,重新系好松散的领带。办公室所有同僚都站了起来,胡涂也不确定地离开座位,他模模糊糊地猜测,被簇在最前方的男人大概就是祁连山,国内第一品牌draaqueen的创始人。 祁连山设计师出身,然而在发展品牌的过程中逐渐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头脑,将dq一步步推向国际的历程成了业内经典案例。维纳属于dq旗下近五年才发展起来的女装品牌,虽然年轻但前景很被看好,维纳员工对于祁连山的出现即紧张又兴奋,对于时尚界的大佬级人物,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见到。 胡涂站在座位旁,看祁连山走过来时只觉得自带气场,仿佛在看时装周的走秀,赏心悦目的同时不禁心下感叹:祁总一家,基因强大。 许多男人到五十岁后就开始臃肿,对形象疏于管理,但祁连山显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一生致力于时尚界,他的衣品自是没话说,再加上平时注重健身,即使到了知天命的年龄,状态也不输年轻人。从门口走进来时,看到过道旁的员工甚至会点头示意,整个人严肃而不失亲和。 快走到总裁隔间的门口时,祁连山毫无预警地停下,恰好站在胡涂面前,那一刻,整个办公室都静止了。胡涂左右瞄瞄,确定身边没其他人后才抬头,见祁连山正盯着他看。 交握在身前的手开始冒汗,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问侯道:“祁……祁老板好。” 办公室众人:“……” 祁连山平常被人称为“祁董事长”或“祁董”,叫他“祁老板”的胡涂是第一人。一时大家只觉得胡助理这是要搞事情,硬生生把一个跨国集团董事长叫成了服装厂老板。 比起众人的反应,祁连山面上倒没有显现什么。他看了眼座位隔板左上角的名牌,问:“你就是那台缝纫机?” 胡涂:“……” 比起问句更像陈述句,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虽然不知“缝纫机”的名号是怎么传到祁连山那儿的,但胡涂隐隐觉得,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祁崎说的。 “是我。” 面前的青年一脸不情愿地点头,让祁连山感到新鲜。他拍拍胡涂的肩膀,说:“加油,祁崎很看好你。” 说完,留下一众人,直接推开隔间的门。 胡涂仿佛被扔到了聚光灯下,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或探究或惊奇或嫉妒的目光,他假装无事地坐下,整个人却感到芒刺在背。吉米作为设计总监,跟着来到了总裁办,他一向是咋咋唬唬的性格,祁连山一离开他就凑到胡涂身边,打着圈摸刚刚祁连山拍过的地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涂涂,董事长对你映象不错,祁总他说了你不少好话吧?” 身边一圈人假装不关心其实都竖起了耳朵,好奇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助理是如何获得董事长青睐的。胡涂颤巍巍坐下,缩在隔板后,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打着哈哈说:“不会的,我几斤几两你们都知道的,祁总怎么可能说好话。” 如果祁崎真在祁连山面前说过什么,胡涂脑补了一下,大概是说:“爸,我招了个新助理,喜欢踩缝纫机。” 吉米说:“被董事长注意到,你现在可是天选之子了。” 胡涂笑得十分尴尬:“总监说笑了。” 心中叫苦连天,去他妈的天选之子。上午明白祁崎的心意,下午被祁连山点名,这样的大起大落,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他只想低调一点,再低调一点,作为一只菜鸟,在办公室里出风头实在是太难过了。 祁崎听到推门声时有点不适应,第一次有人没敲门就直接进来的。他面色有些不悦地抬头,看到祁连山时愣了一下。 离开电脑站起来,祁崎叫人:“祁董。” 祁连山点头,自己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挑个位置坐下,说:“叫爸就行。” 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祁崎坐到对面,微微倾过身为他倒茶,问道:“爸,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祁连山是第一次来维纳,他这种大忙人,没有特别的事不会亲自过来。 祁连山接过他递来的紫砂杯,在杯口吹拂了几口气,才慢慢说道:“有个非营利组织找上门,说希望为一个村庄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看dq能不能拨一个团队过去帮忙。” 祁崎问:“哪方面的非遗?” “丝绸。” 祁崎了然:“养蚕的?” 祁连山喝了一口茶,放回茶几上,在沙发上坐好,才开始说出事情的始末:“村庄很偏,被一家开发商看中,划进开发区准备建游乐场,但村民们不知为什么开始抵制拆迁,多次协商无果后找到了非营利组织,最后决定用申请非遗的方式解决。” “当地抽出的蚕丝质量高于一般水平,很适合做高定,但村民们不懂利用,最多用来做手工蚕丝被,可以说是暴敛天物了,申请非遗没什么大问题,运些机器过去,找专家教他们织丝,设计团队再包装一下就可以送到□□去申请,现在的问题是……” 祁连山稍微做了停顿,祁崎好奇地看向他。他说:“问题是村里的负责人已经跟开发商签了协议,违约的话要交违约金,五百万,那个村不可能负担得起。” 祁崎了然:“不仅要帮忙申请非遗,还要帮他们赚钱还债,爸,你什么时候成慈善家了?” 无j,i,an不商,祁崎相信祁连山没这么好心,如果没有利益驱动,他不会关注这件事。 果不其然,祁连山笑笑,说:“也不全是,我让人去做了初步调查,发现那里的山水不仅养人,尤其有利于桑树的生长,如果日后能变成公司的原材料供应地,做出中国特色的话,利润可观。” 说着,将手边的文件袋放到茶几上,上面是地质测评,环境调查等报告。 祁崎拿起档案翻阅,不解地问:“那找我做什么?相信dq不缺人手。” 祁连山没有立即说明,只继续说下去:“只是这消息不知怎么被知道了,他们的总裁上周找到我,态度很明确,不是合作就是竞争。”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感叹道:“年轻人很有勇气。他们有备而来,不仅找到了合作商,还带来了完备的计划,只要最终成品客户满意,可以先拿到一千万的订单,后期现金流可观。”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8节 一听到的名字,祁崎面色不善,他问:“那人又要作什么妖?真想抢,整个村给他们就是了。” 祁连山摇头,对祁崎的任性表示无可奈何。“晋总希望可以联营,创一个独立品牌,我想了想,无论从规模还是产品组合上来看,这事交给维纳比较合适。” 祁崎瞬间炸开锅:“让维纳跟合作?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讨厌晋冬那人,唯利是图,无视行业道德规范,抢生意还没碰上过对手,让我跟这种人接触,不如让我辞职吧怎么样?” 祁连山知道自己儿子骨子里的硬气,赞赏的同时又感到可惜,他语重心长道:“祁崎,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一个好的商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盈利的机会,在这点上,我想,你应该和晋冬学学。” 祁崎把档案袋拍到桌上,冷笑:“是不是连抄袭这点也一起学上啊?” 祁连山觉得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就交给祁崎自己去考虑。他站起身准备结束谈话:“情怀能让你走得更远,也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粹。” 随后,他话锋一转:“但比起做生意,你不如晋冬。儿子,你是个好的企业家,却不是个成功的商人。” 祁崎感到刺耳,被一句“不如”激得跟着站起身。 祁连山不管他脸色难看:“有没有想过,如果给晋冬同样的资源和团队,现在的会是什么样子?他确实用了令人不耻的手段,但在三五年内就让一个名不见经传、没后台支撑的品牌壮大到今天的地步,同时也让人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无限的可能。” 被祁连山这么一说,祁崎虽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这点。他一入行业就自带光环——团队顶尖,资金充足,还背靠dq这样的大山,基本上没体验过创业的艰辛。但晋冬不一样,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内心有点动摇。于公,作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任性地将机会拱手让给对手的行为很不称职。于私,他不喜欢祁连山帮晋冬说话的样子。 虽然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答应合作的事,但此刻祁崎不愿那么快给出回应。他高傲地回答:“给我几天考虑时间。” 祁连山看穿不说破,两人走到门口时,他回忆起往事,说:“当初你和晋冬可是我最看好的两个管培生,只是最后他离开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惜。” 祁崎有点懵:“他在dq当过管培生?” 祁连山:“那时你刚毕业,连上你公司重点栽培对象有五个,晋冬就是其中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正式定岗前离开的,所以印象深刻。” 祁崎沉默,心想:“完全没印象。” 不过也不奇怪,以祁崎眼高于顶的性格,初入职场时连上级都没正眼瞧过,又怎么会注意其他的管培生。 ☆、迟到 一周后, 祁崎拨通章扬的内线:“联系,问他们总裁什么时候有空。” 不出五分钟, 章扬回拨电话:“对方说亲自联系你。” “什么?”祁崎还没听明白, 埋在众多合同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推开一堆资料翻出来, 看到来电显示时静默两秒。 “意思就是等他电话!”章扬开始今天新一轮的暴躁。 祁崎习以为常:“知道了,挂了。” 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后才被接起。 祁崎清清嗓子, 明知故问:“喂?哪位?” 另一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 手机里“滋滋”两声窜过电流。“我是晋冬。听说你准备谈合作的事。” 祁崎习惯性拿乔:“谈合作还过早,我们想提前了解的诚意,看在这次合作中愿意提供多少有用资源。” 晋冬不在意他轻慢的态度, 笑道:“如果合作对象是维纳, 诚意不会叫你们失望。” 祁崎自然不信,这男人的花言巧语他见识过, 能把刘安那老女人夸成芳龄十八的少女。再者,能面对面跟他爸打交道的人都不是善类。 祁崎:“这样,我先草拟一份协议,到时候见面再谈。” 出乎他的意料,晋冬似乎早有准备:“不用了, 协议已经备好了,如果祁总方便, 今晚如何?” 这么速度?难道吃准了他同意合作? 祁崎觉得很被动,一时没绷住,压低声音懊恼道:“晋冬你太心机了,协议都写好了,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答应?” 晋冬被问得猝不及防,心想:“大意了,祁崎不喜欢被人牵着走。” 他想了想,商量道:“那我这份撕了,你重新写,爱怎么写怎么写,可以吗?” “……”祁崎倒在椅背上,意识到自己意气用事了,不应该。他缓和语气,说:“这个不是重点,那今晚见。” 晋冬松口气:“好的,我已经在半岛餐厅订好位置,七点整恭候祁总到来。” 祁崎拍案而起:“晋冬你这个心机boy,餐厅都订好了,你是不是早料到我会找你谈合作的事!” 晋冬:“……” 大意了。 下班后,祁崎在休息室里换了一套衣服,叫上胡涂,让老王在楼下等着。 胡涂站在门口,等祁崎穿一身铁灰色韩版西装出来时,他眼睛眨也不眨得盯着人看。 他承认,呆在祁崎身边越久,越能明白什么叫“祁总的颜值能撑起整栋楼”。同时,祁崎又让他想起初中英语老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衣服都不带重样的。 祁崎板起脸:“有什么问题?” 最近面对胡涂时他常常这样,面上很凶,心里却很忐忑,怕他谈起那天说漏嘴的事。还好那天之后胡涂没再吵着要辞职,也没谈起什么奇怪的话题。 胡涂立正,发自内心赞叹:“祁总今天也很s_ao。” “……” 祁崎想骂人。 老王将两人送到半岛餐厅后驱车离开,胡涂下车,刚想进入金碧辉煌的大门,穿红色制服的门童还来不及弯腰欢迎,祁崎一把揪住后领将人往回拽。 胡涂一脸问号,回头。 祁崎抬起手腕指指表盘:“还差一刻钟。” 胡涂理所当然道:“进去坐着等啊。” 祁崎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厅,固执地拒绝:“就在门口等。” 胡涂无奈,即使很想坐沙发吹空调,但总裁坚持等在外面,他总不能把人丢外面自己先进去。 两人蹲在花坛边,吸着来来往往高档轿车的尾气。胡涂惊讶祁崎这么龟毛的人竟然忍得下来。 盛夏的夜晚气温依旧高,祁崎身着正装,无法避免会出汗。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最后没办法,他抽出胸前口袋里折叠ji,ng致的淡粉色方巾,擦擦额头。 胡涂早已悄悄拉开后背衬衫下摆,偷偷扇风。转头见祁崎这样,他心情复杂:“祁总,进去等吧,坐大厅里比蹲这里舒服。” 祁崎瞪他:“闭嘴!你这个不懂矜持是什么的人。” “” 胡涂内心咆哮:“谈个生意,要毛的矜持!” “祁总,”胡涂抿了下干涩的嘴唇,往旁边挪挪换个姿势蹲,腿实在有点麻,“你高兴就好。” 他可以体会祁崎的心情,却无法强迫自己赞同。 就算想在对手面前故作矜持,表现出对这次合作案一点都不care的样子,为什么不换个像样的地方消磨时间?比如位于他们左手边不到一百米的星巴克。 在花坛边蹲着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如同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就很矜持了吗! 祁崎伸手,看向腕上银光灿灿的18k白金朗格萨克森,七点刚过两分钟。对旁边的胡涂比出向前的手势,他站起来:“走,我们进去。” 胡涂连忙跟在他后面,一边将衬衫下摆掩进裤腰带里。 门童为他们拉开镶金边的玻璃门,祁崎昂头挺胸,步入大堂。这一整幢楼都是半岛旗下产业,一二楼是餐厅,三楼往上提供酒店服务。 转进餐厅前,祁崎停下,招胡涂过来:“看看还有哪里不完美。” “” 这问法就自恋得不似常人。 胡涂接过他手上的方巾,在他额角擦了擦,又抬手调整他领带的位置,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遍,双手竖起大拇指:“完美。” 两这看似亲昵的一幕吸引了不少目光。一直盯着入口处等人的晋冬自然也没错过。他低头,将叉子换到刀具的右边,掩去某些情绪。 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的温文尔雅,而祁崎已经站在桌前了,后面跟着助理。 晋冬浅笑着起身,伸出手:“祁总,幸会。” 祁崎跟他握手,面若冰霜:“不好意思迟到了,晚高峰路上堵车。” 胡涂心底佩服,面不改色心不跳,撒谎大王就是他。 晋冬突然笑而不语,是那种看到令人喜悦的事物时发自内心的笑。 胡涂晃了下神,这才看清,晋冬其实非常惊艳,笑起来有种腻死人不偿命的魅力。 “辛苦了,能来就好。” 晋冬又跟胡涂握手,三人才落座。 坐下来后,胡涂趁祁崎看菜单的时候打量四周环境。 这家餐厅屋顶很高,中间垂下华丽而复杂的水晶吊灯,四周墙壁是暗沉的黄色,上面挂着抽象派油画,一张张圆桌错落有致地摆放,蒙着白布,每张桌子上都散落地放着烛台、花瓶和香槟桶。今天花瓶里的花是鸢尾。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身着正装和晚礼服,坐在桌旁低声细语。也不知是这里的景在衬托人,还是人在装饰风景。 视线扫过落地窗外,外面花坛里的一丛郁金香让他心中一跳。 等等…… 如果没看错,是那个他和祁总蹲了二十分钟之久的花坛…… 他看向晋冬,男人正摊开菜单,优雅地翻阅,方位正好面对落地窗。 “” 胡涂有预感,晋冬对于堵车迟到的说辞压根就不相信。 难怪刚刚笑成那样 他神色复杂地转向祁崎,心底在激烈斗争:“到底要不要告诉总裁,他所有的做秀都已被看透。” 祁崎瞄向胡涂,见他一脸尿急,问:“怎么了?” 胡涂拿手掌在大腿上摩擦,局促道:“菜单上除了英文就是法文,看不懂。” 他决定还是不说,祁崎这么高傲,知道了大概要别扭好一阵子。 “笨。” 祁崎小声说。 正要为他点餐时,对面的晋冬却开口了:“胡助理有什么忌口的吗?” 胡涂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我什么都吃。” “那我帮你点好吗?这里有几道菜比较推荐。” 胡涂没性格地猛点头:“好好好,有劳了。” “”祁崎简直生气。 他抬眼从菜单的边沿看向晋冬,投去猫一般的y森目光,腹诽:“你算哪根葱?我的助理要你多管闲事了!” 他又眯眼锁定旁边的胡涂,心中气愤:“你这个不知矜持是什么的人!”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过程中晋冬试图活跃气氛,但祁崎只将话题框定在合作方面。 他冷淡地问:“协议带来了吗?” 晋冬停下切牛排的刀,提议:“要不然先吃饭吧,吃完后再看。” 胡涂塞了满嘴的鱼子酱,怕晋冬面子上过不去,跟着附和:“祁总中午就没好好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吃完再谈也不迟。” 祁崎不爽,执意要让晋冬下不了台:“不好意思,我是来谈生意的,没什么胃口,不如我们先谈,你等会再慢慢吃。” 晋冬放下刀叉,斯文地拿餐巾擦嘴,一手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说:“连对手的情绪都不愿意照顾,还说什么谈生意。” 祁崎难以置信,这是被教育了? 跟晋冬共处一室就已经消耗他足够耐力了,更别说跟他吃饭。他忍无可忍,扯下餐巾,推开椅子站起来:“你别以为……” 这时,整个餐厅的音乐突然切换成《梦中的婚礼》,旁边一桌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三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白富美虚掩着红唇,泪光闪闪。她的面前跪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一手捧花,一手拿着戒指盒。 晋冬:“” 钻戒不错,目测十八克拉私人订制。 胡涂:“” 这是什么s_aoc,ao作? 祁崎:“” 讨厌,为什么打断他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读者,大概不小心跳坑,在微博问是不是写《祁总怼媳妇》的,很羞愧,以为大家都忘了。突然不好意思继续坑了。日更。 ☆、藏娇 单膝跪地的男人看得出很紧张。他取出钻戒举在面前, 另一只手握住白富美的右手,眼睛里闪着诚挚的光芒:“珊珊, 本来我不想这、这么早跟你求欢的……” 珊珊愕然, 瞬间收住眼泪, 咬牙小声道:“……说错啦!” 周围倒地声一片,随后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晋冬和胡涂也在笑, 注意力全放在这现实生活中难得一见的求婚场面上。祁崎讪讪坐下, 现在不是怼晋冬的时候。 等男人好不容易磕磕巴巴说完求婚宣言,珊珊差点哭花ji,ng致妆容。 在座各位纷纷鼓起掌。祁崎兴趣缺缺地拍两下手,心想终于结束了。但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男人背过手向后招了招。门口有人放进来一只金毛, 脖子上戴黑色领结, 嘴里叼着一只蕾丝边花篮,一步三摇地小跑进来。 珊珊刚擦干眼泪, 又惊喜哭了。“哦,我的尼克小宝贝。” 尼克小宝贝长相极温顺,有一身漂亮的皮毛。它在女主人面前坐下,张开嘴哈气,尾巴贴在地板上来回地扫。 男人从花篮里拿出厚厚一沓证书, 抬头,表情认真:“这些是我家房产证, 全写你名字。” 餐厅内众人:“” 虽然很物质,但居然很感动。 珊珊被他气笑,娇嗔道:“傻子,谁要你家房子。” 男人紧张地擦汗:“那你愿意吗?” 她对跪在地上的男人郑重点头:“我愿意!” 都说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最美, 一点不假。即使是对异性没兴趣的祁崎,也忍不住多看了白富美两眼。 那对情侣刚准备来次轰轰烈烈的拥吻,金毛尼克突然朝门口方向奔去,因为体积大,速度快,一路撞到不少桌子,甚至还将一位客人掀倒在地。 因为距离近,他们这桌没能幸免。胡涂眼疾手快护住面前的盘子,晋冬拿起手边的高脚杯,而祁崎什么也没做,并且被泼了一身红酒。 盯着西装和白衬衣上浸染的大片污渍,祁崎捏紧桌子边缘,手背青筋暴起,心情糟糕到说不出话。 胡涂心中一惊,祁崎有轻微洁癖,怕是要发作了。赶忙往嘴里塞了两块牛r_ou_,他牵起桌布就往总裁身上擦。 祁崎拍开他的手,压低声音暴怒道:“你是猪吗!擦得到处都是。” 胡涂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酒红色在衬衫上的范围又扩大一圈,斑斑驳驳十分刺目。 晋冬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即使不是他的错,也依旧感到抱歉。他拿出一张房卡递过去:“祁总,我在上面租了间套房,衣柜里有几套衣服,不嫌弃的话去换一身吧。” 祁崎不带温度地看向他。 怎么不嫌弃?全世界最嫌弃的就是你。 晋冬被他仿佛在说“不自量力”的眼神扫过,心里苦笑,自己又多管闲事了。 正要收回时,祁崎从他手里抽出房卡:“那就不客气了。” 比起穿晋冬的衣服,仪表不整洁更令他难以忍受。 晋冬跟着他站起身:“我给祁总带路。” 祁崎嫌他麻烦,刚要说房卡上有房间号,晋冬已经绕过他走在前面开路了。 祁崎走之前回头看胡涂,在他的注视下,胡涂拿起的叉子又悄悄放下。 冷哼一声,总裁傲娇脸:“等会不许帮晋冬说话,你这狗腿的模样简直像汉j,i,an!” 胡汉j,i,an:“” 沉重地反思刚才的所言所行,他痛定思痛:“我错了,祁总。” 两位总裁并排站在电梯里。 晋冬心情愉悦,脸上一直挂着腻死人的笑。祁崎心情很丧,保持冰山脸,一手向后搭住扶杆,指尖不断敲击金属表面,整个人透着烦躁。他往旁边靠了靠,拉开两人距离。 晋冬透过电梯门上的镜面玻璃,看着身旁不愿给他好脸色的男人,那种既甜蜜又苦涩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 到了十八层,他领祁崎进入套房。进卧室前,祁崎转身,一手扶住门把手,一手持卡抵在两人之间:“我自己进去就行。” 晋冬退开几步:“我在客厅等你。” 祁崎进入房间关上门,随便摸到一个开关,打开后壁橱灯亮起,房间半明半暗,大部分空间罩在y影中。他走近半敞开的壁橱,里面服饰齐全。推拉式的柜门滑向另一边,横杆上挂着几套衣服,都罩上了透明的衣物防尘罩。 祁崎看了几件,对晋冬的品味还算满意,很多看得出是私人订制,logo表明都是出自名设计师之手。 随便从中取下一套,扔在身后的床上,祁崎开始脱衣服。晋冬跟他身形相当,穿上毫无压力。等穿好裤子,系好腰带,刚披上烟蓝色衬衫,突然从身后黑暗中探出一双冰凉细白的手臂,如菟丝花般抚上祁崎的胸膛。 “……” 祁崎心脏骤停,高大的身形定格在当场。 女人低沉的烟嗓伴随着shi热在耳边徘徊:“猜猜我是谁。” 柔软的手沿着分明的肌理来回抚摸,甚至有不断向下的趋势。祁崎起了一身ji皮疙瘩,心里一阵不适。 在最初的惊吓后他很快镇定,同时猜出了身后女人与晋冬的关系。大概是准备搞突袭给晋冬惊喜,结果房间里太暗看错了人。 怪他太大意,进来时没感受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那双手已经滑到皮带扣,见男人没反应,女人更加大胆,跪在床上直起身,红唇贴上他的脖颈大动脉处。 祁崎一把扣住她的手,无可奈何地将身后八抓鱼一样的女人扯下:“小姐,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穿好。” 床上跪坐着一个性感尤物,有海藻一般的波浪卷,眼中风情万种,因为看到陌生人,妖娆的红唇惊讶地微张。祁崎心中冷笑,晋冬艳福不浅。一想到这是他租下来跟别人鬼混的房间,瞬间觉得浑身不适,四周充满了不洁感。 女人拉好松散的衣服,老老实实坐回暗处:“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祁崎不在意地继续换衣服,背过身低头系纽扣:“小姐,我不接受搭讪。” 女人愣了一下,随后觉得好笑,说:“你误会了,是真的见过,现在想起来了,晋冬的书桌上有张你的相片。” 祁崎手上一顿,忍不住揣测:是不是把他的照片做成遗照,成天放在桌上以供瞻仰。 他最后穿上外套,拾起自己换下的脏衣物,对此并不感兴趣:“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情趣之夜,我只是借晋总的房间来换身衣服,先走了。” 女人问:“晋冬在外面?” 祁崎没回答,把房卡扔在床头柜上,对床上的女人k眨眼:“他马上就进来。” 客厅里,晋冬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祁崎穿着换好的衣服出来,眼里流露出欣赏之情。 “还合身吗?” 祁崎朝卧室的方向偏了下头,说:“今天谢谢晋总招待,关于合作的事,我想,等晋总处理好自己的风流债后再谈。” 晋冬皱眉,刚想问什么意思,视线扫到祁崎脖子侧面鲜艳的口红印。 面色有一瞬间闪过y沉,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心中翻滚的,除了有对那个女人自作主张闯入他房间的愤怒外,还有满满的嫉妒。 给祁崎递上纸巾:“很抱歉,是我的失误,今天对祁总多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祁崎按照他的示意,擦向脖子,不在意地说:“没什么,是我不对,来之前高估了对你的容忍能力。” 晋冬笑了,眼色却一点点冰冷下去:“就这么讨厌我。” 祁崎不留情面:“知道就好。” 晋冬一点点撕下平日里伪装的面具,终于是架不住心底的疯魔了,低沉悦耳的声音问:“要做到怎样你才能多看我一眼?” 祁崎皱眉,觉得他这问题问得古怪,以为他在询问跟自己平和相处的方法,说:“你要不要试着待人真诚一点?” 晋冬:“我对你还不够真诚?” 提到这个祁崎就上火,他皮笑r_ou_不笑:“你有脸再说一遍?” 晋冬忽然感到一阵疲惫,目光沉沉地看向祁崎:“你是蠢得感觉不到还是有意视而不见?” 祁崎卷起手里的衣物砸向晋冬,晋冬抬手隔开,却没抵挡住祁崎接下来的攻势,整个人被压到沙发上。 “晋冬你他妈,还真要脸!抢我设计师叫真诚!抢我合同叫真诚!你他妈彻头彻尾就是个伪君子!小人!” 每说一句就拿真皮靠枕砸向身下人,恨不得把一张俊脸拍烂。 混乱间,晋冬的发丝变得凌乱,着实挨了几下后抢过靠枕扔在地上,趁祁崎失神的空档翻身坐起,反守为攻地将他推倒。 祁崎没想到这人看上去斯文,力气却出奇地大。晋冬没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表情y冷而狠戾。 祁崎有点犯怂,紧张地咽下口水,嘴硬道:“打你几下算轻的,你敢不敢松开?” 晋冬如疯狗一样看他,嘴角轻轻勾起:“然后呢?” 祁崎闭嘴。 然后呢?只图一时快意,实际上并没有想好。 他掀掀嘴皮子,龇出一边的虎牙,虚张声势:“然后我咬死你!” ☆、咬痕 “……”晋冬恢复点人性,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你再说一遍。” 可爱到心脏炸裂, 还想再看他像小老虎般龇牙的样子。 祁崎摸到地上的枕头, 狠狠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十分执着:“咬死你!” “哦,像这样吗……” 晋冬弯下脊背, 低头, 额前凌乱的发丝遮住眉眼,照着他脖子上的口红印咬上去。不留余力,牙齿咬破皮肤, 心底黑暗且炙热的情绪慢慢冲出牢笼。 祁崎不顾形象地惨叫, 松开枕头的手胡乱抓住他的头发:“不带这样的!” 没把人扯开,反而感到埋在颈间的人正在收紧牙关。高温的气息喷在耳垂上, 祁崎惊讶于此刻自己还有心情猜这男人身上喷的是什么香水,居然很好闻。 为了自救,他情急之下屈起膝盖,朝男人最脆弱的地方顶去…… 下三滥的方法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晋冬闷哼一声滚到地上, 身体弓成虾米,脸色涨红直冒冷汗。 发型乱了, 衣服乱了,从形象到人设一切都乱了。干练优雅的ji,ng英气质无处可寻,只剩狼狈得倒在地板上的可怜虫。 头痛,心痛, jiji更痛。 抵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侧过脸看从沙发上坐起来的祁崎,晋冬眼睛shi润,颤声爆出了成年后的第一句粗口:“祁崎,□□妈()……” 祁崎:“……” 糟糕,是愧疚的感觉。 对地上人的惨状,他故意视而不见,整整衣服,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 因为慌张,连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都忘了拿,起身就要离开。 经过时,裤脚被扯住,晋冬喘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带着恶狠狠的煞气:“要是不能人道,你给我负责一辈子。” “……”祁崎退开一小步,态度强硬,蛮不讲理:“你这是强买强卖,踢烂的我才不要。” “……” 晋冬松手,抱紧自己,默默体会人生的走马观花。 祁崎到楼下餐厅时,胡涂开始吃饭后甜点了,吃得容光焕发,吃得神采奕奕,和他满身的晦气形成鲜明对比。 走过去,不爽地叫人起来:“喂,走了。” 旁边突然多出一个人,胡涂小小地惊了一下。见总裁黑着一张脸,没多在意,反正祁崎不高兴也不是今天一天。 “啊——怎么这么快?晋总呢?” 胡涂伸长调羹,低调地挖了一勺焦糖布丁。 祁崎回想刚才楼上发生的一切,晋冬泫然欲泣的脸在脑海中闪过。 应该是痛到不能自理了。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忘记这些,说:“晋总临时有事,今天先到此为止。” “这样啊……他不下来了吗?” 胡涂从桌上摸了一块马卡龙,一口塞进嘴里,脸颊微微鼓起。 祁崎眯眼,怀疑地看他:“你不会在拖延时间吧。” “哪有哪有。” 胡涂连连否认,抓起桌上的香槟仰头灌下,喝得底都不剩。 祁崎看他逐渐加快的进食速度,怒从心中起:“你就是想拖延时间多吃点!我平时是少你吃的还是怎么的?你怎么到哪都跟蝗虫过境一样?我不要面子的啊!给你三秒站起来。” 胡涂被说得没脾气,抹抹嘴站起来。他确实舍不得这一桌菜,如果可以,他连祁崎那盘没动过的鸭胸r_ou_也想吃。 “祁总,浪费可耻。” 胡涂显示出朴素温良的品格,给祁崎灌输八荣八耻观,顺便不露痕迹地在道德上对他加以谴责。 祁崎表现出蔑视:“吃货,不要为你的馋找借口。” “”被看穿的吃货胡有点羞愧。 他就是馋。 嘴上虽然毒,但祁崎还是抬手叫住路过的服务生,指指几样没动过的菜:“这些打包。” “好的先生,请稍等。” 等菜都装入保温盒后,祁崎示意胡涂:“拿回去当宵夜。” 走之前,胡涂看到桌子上的账单,问:“祁总,账没结,等会晋总下来结吗?” 祁崎犹豫片刻,想到晋冬有可能现在还躺在地板上 良心不安地拿起账单,他心里嘀咕:“就当是赔偿顶他那一下,扯平了。” 两人出了半岛酒店的大门站在花坛边,胡涂刚打开“嗒嗒打车”准备预约车辆,一辆银色宝马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窗落下,一双猫儿眼盯着他们,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挑挑眉:“难得偶遇,送你们一程?” 祁崎弯下腰看向驾驶座,果不其然,是章扬那张厌世脸。 林尧和章扬显然刚结束约会,看两人装扮就知道。牛仔裤搭情侣装,两人就像校园里热恋的大学生,无端小了好几岁。章扬的发型还特意定型过,凌乱却有序,褪下西装的男人,又痞又帅,走在路上都能引发小范围尖叫声。 祁崎不甘寂寞,对他们身穿一黑一白同款t恤的行为表示不屑:“还穿情侣装,就不怕被看成黑白无常。” 胡涂抱着餐盒坐在他身旁,听后不禁投去讶异的目光。 瞎讲,哪有这么帅并且cp感十足的黑白无常。总裁大概率又杠ji,ng附体了。 林尧不在意,瞎说大实话:“哥,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以后可千万别让我撞见你跟别人穿情侣装。” 祁崎冷笑:“不可能,我没这么幼稚。” 现在的单身贵族·杠ji,ng·祁不明白,此刻说话多笃定,日后打脸就多疼,说话留三分余地,于己于人都有益。 章扬从后视镜朝后看了一眼,问:“祁崎,你脖子上怎么了?” 林尧在前座回头,车子经过路灯下,把车里照得雪亮。祁崎脖子侧面有一块青紫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破皮渗血,不过已经凝结了。 林尧嗅到了j,i,an情的气息,问:“哥,你开始私生活糜烂了?” 祁崎:“……” 胡涂也被痕迹吸引,盯着看了半天。作为男人,该明白的一点都不含糊,祁崎脖子上一看就是咬痕。想到对方可能已经有情人的可能性,不知为何,隐隐松了一口气。 祁崎整理衣领,掩住一半痕迹,语焉不详:“倒霉遇到一个女的,咬错人了……” 他准备让套房里的陌生女人背锅,打死都不会承认被晋冬咬了。 胡涂看到渗血的地方,有点同情他:“我刚刚都没注意到。” 祁崎咬牙切齿:“你除了吃还能注意到什么!” “……”胡涂抱紧餐盒挪到床边,面向窗外要把风景都看透,祁崎听到他喃喃自语道:“说得也对……” “……” 承认得理所当然,总裁气得想骂街。 林尧指指中央扶手后面的暗格,说:“里面有创可贴,你自己处理一下。” 祁崎打开车顶灯,拉开暗格,伸手进去……摸出一小瓶便携装润滑剂。 “……” 扔到一边,心安理得地把手往旁边胡涂的衣服上蹭蹭,继续找……找到避孕套一片装,至尊超薄型。 忍气吞声,默默捏烂包装盒,接着翻……翻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祁崎震惊,当场就疯了:“到底是谁私生活糜烂啊!” “……”林尧乖乖坐正,目视前方。 章扬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默不作声地开车。 晋冬等到阵痛过去,才慢慢扶着沙发站起来,他身形佝偻,仿佛苍老了一大截。 他对着落地窗的倒影理理头发,整整衣服,恢复状态后再慢慢朝房间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想:“真的,人间不值得。” 推开房门,林妍蓝正在穿鞋。浓密的长发垂在一侧肩上,她将黑色丝带一圈圈绑上脚踝。女人面容姣好,肤色白皙,穿黑色短款礼服,半个身影都隐没在黑暗中,神秘又魅惑。 听到声音,她仅是抬眼望向门口,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一点都不惊讶。 林妍蓝:“你怎么了?看上去有点糟糕。” 晋冬打开房间的灯,靠在门边,叹息般地说:“我好像没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林妍蓝穿好鞋,拍拍裙摆站起来,小腿纤长笔直。她自顾自拿起床头柜上的耳环,面对穿衣镜微微偏过头穿戴,不以为然道:“一点惊喜而已,作为昨晚的奖励。” 晋冬搔搔眉尾,不得不摊牌:“林小姐,昨晚虽然醉了,但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还是很清楚。” 林妍蓝收拾妥当后提起小皮包,走到门口,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奖励你昨晚给我做挡箭牌。” 晋冬笑,向她伸出手:“房间卡。”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9节 林妍蓝耸耸肩,表情中带点小女人的调皮,从包里摸出房卡还给他:“一定要这么无情吗?” 晋冬没收了房卡后,冷淡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还能做朋友。” 林妍蓝面色一僵,随后眯眼笑:“之前故意招惹我,暧昧不清,现在跟我爸生意谈成了,干脆拒绝了吗?晋冬,你还真会利用自身优势。” 晋冬没有为自己辩解,无奈道:“林小姐,成人世界的规则,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林妍蓝霸道地扳过他的脸:“那我也跟你说说我的规则,只要我看上的,没有不能得到的。” 晋冬:“小姐,你总裁文看多了吧。” “……”林妍蓝咬唇,羞愤交加,踮起脚尖要亲他。 晋冬伸手捂住她的嘴,不知想到了谁,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接吻这种事呢,还是跟喜欢的人做才最有感觉。我心有所属,还请林姑娘另寻良人。” ☆、胡乐 章扬按胡涂给的地址, 将人送到一座豪宅前。 他看到院子里的草坪和中央喷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问:“胡涂, 你住这?” 胡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的, 最近……” 还没来得及解释, 章扬又问:“你最近是不是被包养了?” 胡涂:“……” 林尧打量面前的房子,若有所思:“以胡助理的长相, 确实值得这个段位的富人。” 章扬表示赞同:“胡涂明明靠脸就能发家致富, 偏偏还来上班受气,不知道怎么想的。” 祁崎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捶了一下表示抗议,心里犯嘀咕:“上班很受气吗……” 林尧:“可能天天刷卡购物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章扬回头, 对胡涂表示出欣赏:“胡涂, 有追求。” 林尧也看向他,赞扬道:“胡助理, 有情怀。” 章扬:“祝生意蒸蒸日上。” 林尧:“但也不能只吃青春饭哦。” 胡涂:“喂,你们……” 这两人,一人一句说得跟真的一样,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话说回来,他要是真被包养了, 他们这反应也不对啊,连节c,ao都不要的吗! 这时, 祁崎眼神犀利地看向胡涂:“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了钱连自己的青春都拿来贩卖,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你们真是够了!”老好人胡涂发飙了,白净的脸蛋充血, 杏眼睁得溜圆,“我又没说自己被包养了!这是我弟弟的儿子的舅舅的房子,原先小区拆迁,还没租到合适的住处,暂时住这里而已,你们一个个都在想什么!” “……” 祁崎思考了一会,问前座两人:“他没说过自己被包养了吗?” 章扬也觉得奇怪:“没说过吗?” 林尧:“也许吧。” 胡涂:“……” 回到家时已经九点了,客厅里只亮着灯,没有人影。胡涂把打包回来的菜放进冰箱,去楼上找胡乐。 直接推开房门,胡乐正在桌前工作,而云兮趴在房间里的地毯上玩乐高。 看到胡涂进来,云兮表情一亮,撑着地板跳起来,提提裤子,迈着小腿向他奔来。“嘻嘻,大伯~” 胡涂顺势将他提溜起来抱在怀里,跟他好一阵玩闹。 胡乐看到胡涂后叫了声“哥”,又转过头继续工作。 胡乐最近很忙,比高考那会儿都要忙。 七月时他闲来无事画了一幅条漫,主要是想记录云兮的童言童语,挂到网上之前他想了想,取名为《奶爸生活日常》,名字很无趣,可没想到会引发那么多的关注量,才画到第三幅就火了。 某天胡乐醒来,摸到手机,打开飞行模式,手机平静了三秒,随后“滴滴”声连成一片,微博通知不断在主屏上刷新,吓得胡乐从床上坐起,以为手机要炸了。 后来发生的事就像梦一样不真实,一夜之间,粉丝暴涨,大大小小的公司和网站联系上他,提出想签这部漫画的意向,其中就有胡乐心仪已久的工作室。还有奶粉和纸尿布等母婴厂商寻上门,找他打广告,不过都被胡乐拒绝了,他连那些产品的质量都不知道,不愿乱宣传。 自此之后,胡乐由无业游民一跃成为漫画圈红人,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所谓人逢喜事ji,ng神爽,现在的胡乐和两个月前有天壤之别。老头衫大裤衩的标配已经扔了,就算在家时胡乐也穿得干净整洁,头发稍微打理一番,ji窝头变成了好看高端的自然卷,再加上本来长相就显小,胡乐走到哪都是一道青春靓丽的风景线,成为了耀眼的存在。 胡涂曾经私下里问他:“品味是如何飙升的?是因为变成有钱人了吗?” 胡乐笑得还是那么傻:“学长每天都帮忙配好衣服,我只管往身上套就行。” 胡涂心想:这个学长真的很万能,不仅供房还帮忙带弟弟,希望可以给他来一沓。 总而言之,废柴弟弟的人生终于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他比谁都高兴。同时他也考虑起自己,如果从前因为坚持画画被说成“不务正业”的弟弟都能获得发光的机会,那他是否也可以…… 叹气,胡涂摇了摇头,裸辞有风险,还是走一步算一步。 胡乐每周更一幅漫画,由于画风细腻,色彩柔和明快,笔下的人物又特别出彩,剧情充满了温馨和令人哭笑不得的日常琐事,《奶爸生活日常》成为网络上许多年轻女孩的追捧对象。许多粉丝都把漫画里的云兮当成了“云养儿”,评论区充斥着一片祥和的母爱光辉。甚至有热心粉丝送来了云兮和云今朝的q版手办,由于胡乐画得就跟真人有几分相似,所以手办也做得逼真形象。胡乐简直当成了宝贝,放在工作台上最显眼的位置,逢人就拿出来炫耀。 最近,粉丝中除了关怀云兮的“妈妈粉”,另一股势力正在悄悄崛起。但凡漫画中有云今朝出现,粉丝们就像疯了一样炸开锅,对云今朝的话和言行做出各种解读,虽然推导过程各有不同,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出奇一致—— 十早月先生怕不是想日西西他爸。 “十早月”是漫画中云今朝的名字。 比如现在,胡乐就遇到了令他脸红心跳的留言:“十早月先生日他!!!不要管他了!!!硬上吧!!!撩了这么久都不开窍!!!” 这是最新一条漫画中热度第一的留言,这条留言下有一堆人附议,其中有个人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围观群众的心声都给喊出来了。” 胡乐心慌地关闭网页,这也太、太流氓了,粉丝们怎么可以有这种期待。 他不过是画了昨晚洗好澡后学长给他吹头发的事,在他眼里再正常不过了,却被大家误解成这样。 胡乐在考虑以后漫画中要不要减少学长的出场率,因为只要学长一出现,充满母爱关怀的评论区一定会变成“重污染区”,什么大胆的、匪夷所思的言论都有,简直没眼看。 其实还有一个不愿画学长的原因,是觉得让大家肆意讨论“十早月先生”是对学长的亵渎,明明学长对他很好很温柔,是男神一样的存在,大家偏偏认为他话中有话,腹黑又心机。 有时看着评论,胡乐甚至会鬼迷心窍地想象粉丝们描述的场景,等反应过来时,速写本上已经出现两个男人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草图。 胡乐有点崩溃,起先还会把纸撕了扔嘴里吃掉,后来画顺手了,就不管了,合上速写本,心中充斥着愧疚感,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啊!学长的r_ou_体他看过,还摸过,学长的声音他闭着眼都能想象,所以学长做一切事他都能绘声绘色地画出来。 胡乐不知,这到底是一种天赋,还是一种诅咒……他发现自己还挺会画黄图来着。 胡涂逗完云兮把他放下来,问:“云兮他大舅还没回来?” 胡乐坐在座椅上转过身,取下工作时才会戴的黑框眼镜:“还没,今晚好像去见客户了。” “楼下冰箱有宵夜,饿了加热吃,我先带西西去洗澡了。”说完,胡涂牵着云兮的小手离开。 出门前,云兮仰着脑袋,软糯糯地问:“uncle什么时候回来呐,说好给我带蛋糕的呐。” “舅舅他在外面工作,快……” 一大一小交流的声音逐渐远去,胡乐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重新转过身打开软件,拿出手绘版,为新漫画设计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来人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胡乐专注的侧颜,走进房间。 胡乐画画时经常屏蔽外部世界,直到有人提着一个纸盒放在桌角,他才猛然意识到房间里有人。 “学长,你回来了啊。” 胡乐抬头,看到云今朝站在身旁时笑得一脸烂漫。 云今朝揉揉他天然卷的头发,说:“给你带了典记的黑森林。” 胡乐欢呼一声,放下手中的活,双手在大腿上蹭蹭,一边咽口水。本想结束今天的任务后去加热哥哥带回来的宵夜,现在正好有现成的。 长方型的纸盒里摆着两块蛋糕,胡乐知道,另一块是学长今早承诺给西西带的。他拿出其中一块,封好盒子,即使现在房间里只有他和云今朝两人,他还是悄声说:“这个别给西西看到了,不然大晚上吵着要,先放冰箱,明早再给他。” 云今朝抿唇一笑,觉得他认真的小模样十分逗趣。 胡乐吃第一口时,叉子刚送到嘴边,又拿开,他睁着清澈的眼向上看云今朝,问:“学长要吃吗?” 云今朝没拒绝,弯下腰含住叉子上的蛋糕。两人在极近的距离间不小心望进彼此的眼里,胡乐心口发热,同时感到一阵晕眩袭来。 他垂下视线左右乱瞄,直到云今朝直起身才敢重新看向他:“还、还好吃吗?” 云今朝扬了扬眉,“嗯”了一声,表面上表现出喜欢,实际却艰难地咽下。 他不喜欢甜食。 胡乐把蛋糕放回桌上,无意识伸出舌尖舔干净叉子上残余的奶油。 云今朝看到他的动作时呼吸一窒,眼眸像扑落的夜幕一般暗沉下来。 ☆、云今朝 胡乐缺心眼, 身边站个人对他虎视眈眈也不影响他吃蛋糕,吃的时候还不忘抬头招呼:“坐啊学长。” 不小心蹭了一嘴的巧克力粉和奶油。 云今朝看他的眼神不似平常的温和, 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 胡乐反应过来, 学长这么晚回来应该累了, 他还拖住人家在这陪他,有点不厚道。于是他摆摆手:“学长, 如果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我差不多要结束了,吃完就去洗澡。” 云今朝没动,半蹲到他面前, 轻声说:“沾到奶油了。” “嗯?哪里?”胡乐自觉地把脸凑过去, 让云今朝拿shi巾帮他擦干净。按在嘴上的动作很温柔,胡乐感受到了。他嘻嘻一笑, 一边配合对方的动作:“学长你真是个好人,和学长在一起后,我都快变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 云今朝愕然,脱口而出:“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胡乐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怎么不算?学长、西西、我哥, 我们四个不就算在一起过日子了吗?” 云今朝沉默,再次对胡乐的情商感到绝望。 真的, 快撩不动了。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发好人卡。有时他也会灰暗地想,要不然直接把人按倒吧,随心所欲, 为所欲为,不明白就强迫他明白,不愿意就强迫他愿意……这才是他的处事风格。 善解人意的学长从来都是假象。 云今朝手上不自觉用力,胡乐向后缩了一下,迷茫地看向神色转y的男人。 云今朝回神,挫败地放下手。不过是一个眼神而已,就能轻易将他击败。终究还是舍不得那样对待胡乐。 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恢复胡乐熟悉的谦谦君子模样。他问:“最近漫画还顺利吗?” 胡乐点头:“挺好的,就是……” 云今朝不解地看他,耐心等待他后面的话。 “就是每次一更新和学长有关的内容,”胡乐笑得有几分尴尬,“他们就很容易兴奋,怪不好意思的。” 云今朝了然,漫画他也在追,还经常装成粉丝点赞评论转发。不禁叹气,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就胡乐不知道。 他决定加快进度。 转过胡乐的转椅面向自己,慢慢靠近,成熟的男音刻意压低:“你其实可以让他们更兴奋一点。” 看着学长不断挨近的脸,胡乐一下子变得心慌气短,身体紧紧贴住椅背,双手抓紧扶手,整个人像坐过山车一样紧张。他有点不能思考,问:“我该怎、怎么做?” 学长笑得有点邪气,诱导说:“过来,我给你找点灵感。”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一公分时,云今朝摘去胡乐碍事的眼镜。 胡乐突然感到自己灵感爆发了!研究过的各种体位在脑海中像幻灯片一般滑过,一发不可收拾。他有点害怕,好像还有点期待…… …… 如果云兮再晚来一点点,胡乐事后回想,他说不定真的要猥亵学长了。 “我可真是个禽兽!一点诱惑都经历不起。” 胡乐表示对自己的自控力很失望。美色当前,差点忍不住亲上去。 云兮从头到脚裹着一块大浴巾,shi漉漉光溜溜地出现在门口,看到云今朝时尖声叫着跑进来:“uncle!” 云今朝垂下视线看近在咫尺色泽鲜润的唇,差点捏碎桌角。 他忍耐着站起来,拍拍裤管,刚转身就被云兮扑个满怀。云兮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一头卷毛打shi了还没来得及吹干。他奶声奶气地说:“uncle,云兮好想你呐,还有蛋糕。” 提到蛋糕,胡乐把还没吃几口的黑森林挪到旁边,用身体挡住。 云今朝坐到床边,拉过云兮夹在腿中间,用浴巾给他擦头发,说:“蛋糕已经买回来了,但睡觉前不能吃东西,明天不赖床就拿给你。” 云兮艰难地从浴巾里探出脸,皱了皱小鼻子,说:“可是uncle答应过买给云兮吃,是uncle回来晚了。” 云今朝板起脸,不容他反抗:“牙医说过的话不记得了吗?” 云兮环抱起短胖的手臂,嘟起嘴做作地“哼”了一声:“星星姐姐说得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胡乐:“……” 儿子诶,你真能耐。 “……”云今朝皱眉,擦完头发又给云兮擦身上,云兮扭着白嫩的身子不配合,直到云今朝一巴掌拍向他的屁股,“老实点!” 这一下其实有公报私仇的意思,为了他打断两人的好事。 云兮哼哼唧唧两声,趴在舅舅腿上安静了。 把云兮哄睡着后,云今朝下楼,路过客厅时看到胡家兄弟在交谈着什么。 胡乐最后答应说:“行吧,我找学长商量一下。” 胡涂眼尖地看到经过的男人,中断跟胡乐的谈话,问:“云兮睡着了?” 云今朝:“睡了,小孩子玩一天累了。” 胡涂从沙发上起身,说:“我也去睡了,明天周末睡个懒觉。” 待客厅只剩两人时,胡乐叫了声“学长”,招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了?” 云今朝坐到他身边。 胡乐拿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脑袋枕在沙发背上,说:“在学长家住了快两个月了,觉得一直打扰下去很不好意思,我和我哥算了一下存款,两个人的话可以租个不错的房子,所以九月初就能搬出去啦。” 云今朝曲起长腿,抵在茶几边缘,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地问:“住在这里不好吗?” 胡乐笑,真诚地说:“住在这里很好啊,学长对我们很照顾,感激不尽呢,但是总住下去不是办法,毕竟学长有自己的生活。” 云今朝:“所以是怕打扰到我才想离开的是吗?” 胡乐点头。当然还有其他私人原因没敢说,比如每天住一起,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云今朝抚平裤子上的褶皱,状似不经意地问:“云兮怎么办?” “西西跟我们住啊,反正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可以照顾他,我哥也很喜欢他,说好了十月带他回老家看爸妈呢。” “说到底,云兮是我们云家人。” “”胡乐觉得他这话怪异,慢慢从沙发上盘腿坐起,变得小心翼翼:“云兮他也是胡家人啊。” 云今朝看向他:“法律上不是。” 胡乐这才意识到,他一直都忽视了未来云兮抚养权的问题。他有点着急:“那我要跟今夕学姐谈谈,云兮不能没有爸爸。” 云今朝笑了,却不是从前那样温暖的笑,胡乐感到陌生,看了觉得心底发寒。 “胡乐,你有多大把握她会把儿子交给你,还是说你想重新追求今夕,到时候共同抚养,皆大欢喜?不过抱歉,今夕这五年里从没有提起过你,以前没有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 学长第一次叫他全名,胡乐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倒是闷闷地不舒服。他抱紧枕头,充满希冀地望向他:“学长你不是律师吗?总有办法的吧……” 云今朝:“那你觉得我是会帮家人,还是帮你。” 胡乐彻底没了声。 如果不是云兮这根纽带,他和学长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产生联系。就算现在再亲密,也不会成为云今朝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胡乐吸吸鼻子,看起来特别难过。 云今朝无法直视他黯然下来的目光,心里一阵烦闷,只想快点离开。走之前,他态度强硬地说:“如果想见到云兮,就不要离开。” 两人不欢而散。 从浴室出来后,云今朝在房间附带的露台上抽烟。烟仿佛是失意男人的标配,他现在就很需要一支。 冷静下来后,他对在胡乐面前说过的那些话感到抱歉。但一听到他要搬走,还是会忍不住偏激。等胡乐带着云兮离开了,他们是不是就要变成只有逢年过节才会问候一声的亲戚关系。更令他郁闷的是,相处了这么久,胡乐对他的感情仿佛仅限于学弟对学长的崇拜之情,以及受照顾者对一个好人的感激之情。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云今朝掐灭烟,赌气地想:去他妈的好人卡,下次再发就日了你。 对面的房间里,胡乐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神不宁。 他知道学长很生气,也表示可以理解,所以对他说过的话都没放在心上。试问,自己的侄子要被相处了才三个月的人带走,谁能不生气? 这感觉就像种了好久的菜被偷了一样。 胡乐叹气,侧躺在床上玩手指,打定主意明天要跟学长道歉。 如果不让带云兮,那他和他哥自己搬走好了,反正离得不会太远,还能时常过来看看。这么想着,他又安心了,摸到遥控器将中央空调调高几度准备睡觉。 躺下后又回想了一遍晚上被云兮打断的那个瞬间,那是两人靠得最近的一次。 胡乐缩进被子里,憋住笑偷偷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23章后半段开始全重写了,衔接不上可以跳回23章。 ☆、春风来 时间到了凌晨,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沉闷的雷声从地平线滚滚而来。不一会儿, 雨点开始由缓变急地往下砸, 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云兮从第一声雷响时就惊醒了, 听到外面吓人的风声和雨声,他不满地哼唧一声, 在床上拱来拱去。无意间看向窗外, 窗帘上映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大黑影。云兮一下子睁大眼睛,提着一口气,手脚并用地下床, 一直不敢往回看。出了房间带上门, 等看到走廊尽头的一盏夜灯时,蓄在眼里的泪水才敢决堤。 云兮往胡乐的房间一路小跑, 逐渐加快脚步,途中不忘撩起睡衣下摆挠挠小肚皮,白嫩的皮肤上有个新鲜的蚊子包。他瘪着嘴哭得口齿不清:“爸爸,好吓人呐~” 胡乐听到似有似无的抽泣声,声音越来越近, 猛地从睡梦中醒来时,奶香奶香的云兮已经钻进他被子里求安慰了。听到儿子的抽泣声, 他不得不强打起ji,ng神,扭开床头灯,再把云兮shi漉漉的小脸从被子里剥出来,他迷迷糊糊问:“儿子, 怎么了?” “打雷了,还起大风呐……” 原来小孩被吓坏了,虚惊一场。 胡乐倒在枕头上,把他往怀里带,一边拍抚软绵绵的后背,一边闭上眼:“不怕不怕,西西最乖,有爸爸在,什么雷都不敢接近,统统绕道。” 云兮止住哭泣,软嫩的小手摸到胡乐的脸。虽然窗外还会时不时传来雷声,但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他睁着shishi亮亮的大眼,崇拜地凑近胡乐,小声赞叹:“哇,爸爸原来是避雷针,so ol!” “……”胡乐慢慢睁开眼,瞥向怀里的儿子,想解释点什么,最终还是放弃:“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别的小朋友,只给西西当避雷针。” 云兮经历了这一番,没了困意,想让爸爸陪他玩。但胡乐困得要命,渐渐又要闭上眼。 云兮连忙叫他:“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你还能避什么呐?” “啊?”胡乐没办法睡,艰难地眯起眼,考虑了一会,开始吹牛逼:“你爸爸什么都能避,避邪也很行,所以日后西西做噩梦也不要怕,怪物们都伤害不了西西。” 云兮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的爸爸是超人呐。 “爸爸,”云兮用小手拍胡乐的脸,防止他睡着,又问:“爸爸,那你能避孕吗?” “当然可……”胡乐住口,瞬间困意全无,十分清醒地看向儿子,“你爸爸我又不是避孕套!” 之后又想起这不是重点。 云兮不满地撅嘴:“刚刚还说什么都能避的呐。” 这时门口传来两下轻柔的敲门声,云兮和胡乐同时看向门口。此刻门框边斜靠着云今朝。 高大的男人穿了藏青色的丝质睡衣,领口袖口处镶着白边,头发不似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而是保持洗完澡吹干后的蓬松凌乱,看起来十分帅气,并且居家。 云兮闯进来时没关门,也不知道云今朝把对话听去了多少。 胡乐一骨碌坐起来:“学长好。” 云今朝以为他多少会因为晚上的事感到生气或不想理人,但胡乐对他还是一副热情明朗的态度。放心的同时也有点感动。很多时候看似是他在包容胡乐,实际上是胡乐在包容他,对于他所有的情绪都照收不误,近乎无底线。 云兮翻个身昂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兴奋地把床铺拍得震天响:“uncle,来这里!一起碎!” 搬来这里前,三人在原来的出租房里睡一个房间。来到新家后,因为房间充足,就各自有了各自的房间。刚来时,云兮因为要分开睡闹了好久,云今朝和胡乐轮流陪他睡了一周才安分。 云今朝没拒绝,朝房间中央的双人床走去。云兮向里面滚去,一边还催促胡乐:“爸爸,过去一点。” 胡乐“哦”了一声,傻傻地往里边挪。 云今朝拉开被子一角上床,云兮开心得不得了。窗外的风声雨声雷声再也影响不到他,两个最亲近的人一左一右将他包围,云兮安心地仰躺,舒服地叹气,心想:“又多个人可以说话了。” 五岁的孩子,话多得让人头疼。 只是云兮打错了算盘,他才刚开口:“uncle啊……” “睡觉。” 云今朝的声音里充满威严,不接受他反驳。 云兮撒娇,手脚并用缠上他:“吓得睡不着呐。” 云今朝凉凉地瞥向他,把他从胳膊上扯下来:“睡不着就把眼镜闭上。” 云兮露出小可怜的表情,转而投奔胡乐:“爸爸……” 胡乐性格好,但不敢帮着他忤逆云今朝的意思,就亲亲他的小脑袋瓜上,安抚说:“西西睡觉,听舅舅的话,而且熬夜容易脱发。” “……” 云今朝无声地望向他,不确定这么早就给孩子灌输脱发的概念合不合适。 云兮觉得有点遗憾,难得凑齐三人一起睡觉,积了满肚子的话想找人唠嗑唠嗑,但碍于云今朝的脸色,只好作罢。 小孩子不一会就睡着了。 胡乐有些拘谨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在犹豫要不要跟学长说晚安。他偷偷向旁边瞟了一眼,云今朝保持仰躺的姿势,已经闭上眼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在灯光照s,he下,云今朝的侧脸轮廓十分立体,眉型修长,鼻梁高挺,嘴唇有些严肃地微微抿起。因为是兄妹,他和云今夕的五官很像,只是一个轮廓硬朗些,一个柔和些。胡乐悄悄对比过,学长笑的时候其实和记忆中的今夕学姐有几分相似。 再看向云兮,除了一头的天然卷像胡乐,其他都长得像妈妈,所以带出门时常被误认为是云今朝的小孩。胡乐不止一次庆幸,还好儿子遗传了云家的强大基因。 正在不着边际地想着,云今朝突然睁开眼转向他,把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胡乐惊到。他尴尬地笑,因为顾及睡着的云兮所以压低声音:“学长还没睡啊?如果觉得太挤睡不好,可以回房,云兮交给我好了。” “不会睡不好,”云今朝侧过身面向他,对他勾勾手指,“我问你。” 胡乐也翻转过身面对他,双手枕在耳下,充满好奇地倾听:“嗯,你说。” 云今朝:“如果我带云兮回美国,你会怎么想。” 胡乐皱眉:“你们要走?” 云今朝加重前提条件:“如果。” “还没想过,”再次提到这样沉重的话题,胡乐发自内心地表示,“毕竟现在知道了云兮的存在,也不能当作他没来过,作为一个父亲,虽然还没那么称职,非常想参与云兮的成长过程。学长如果觉得在家人面前觉得为难,我会另外想办法,只要云兮有想留下的想法,我会争取,但如果他不想……” 胡乐看向云兮睡得香甜的脸蛋,停顿数秒,说:“我会定期去看他的。” 好像是真到了分离的那天一般,胡乐眼睛悄悄地泛红。 云今朝叹气,伸出手抚过他的眼角,将那点潮shi带走,无奈道:“你眼里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我,光想着云兮,也没考虑过我也要离开。” 胡乐一愣,怎么没考虑过,当然会不舍得。因为是家中的次子,上面有胡涂压着,下面有个妹妹常需要搭把手照顾,父母的眼光很少落在他身上。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在意过他,将他照顾得体贴入微。 云今朝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在你心里,我是你的什么?” 此时云兮砸吧砸吧嘴,在睡梦中挠了挠肚皮,梦呓般地说:“……优讷美,你是我的优讷美……” 胡乐:“……” 云今朝:“……” 把侄子的小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他觉得这孩子有种特质,煞风景的特质。 胡乐说:“学长是除了家人外,最关心我的人。生活上照顾我,工作上支持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贵人吧。” 胡乐说得满心真诚,云今朝对他微微一笑:“明白了,不早了,睡吧。” 关上床头灯后,云今朝心中惆怅,体会一次次失败后的平静。 他想:“我不想做你的贵人,只想做你男人。” …… 半夜,祁崎将工作收尾,刚想回房间睡觉时,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想假装看不见,但打电话的人偏偏很有毅力。 祁崎接起,有气无力道:“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半夜打电话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电话另一边:“下雨了。” 祁崎差点怒摔手机:“你是不是有病?” “你就是我的解药。” 男音悦耳,嗓音缱绻,带着哈姆雷特式的忧郁。 祁崎觉得自己的整个ji,ng神世界受到了污染。他深吸一口气,凭借自己最后一丝理智说:“没事就挂了。” “不玩了,说正事,”男人秒变正经,公式化的语气说:“明天飞巴黎,一个月不在国内,合作的事如果能进行,这一个月进入准备阶段,如果不能,你趁早说,我后续还有安排。” 祁崎也严肃起来:“我们连细节都没讨论过,怎么给准话。” “撇去我的因素,你有没有合作的意愿。” 高定市场前景广阔,利润丰厚,白白拱手让人总会心有不甘。而且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设计团队过硬,资金来源充足,品牌也很具影响力,强强联合,对维纳只会有好处。 祁崎犹豫了:“……有吧。” 男人笑了,不过没让对方听出来:“明天让助理去送合同,祁总只管签字就好。” 祁崎挑眉,这男人当他傻,如果有不利条约他怎么签?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又说:“看到那样的条款,祁总如果还不签字,算我输。” 语气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祁崎最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嚣张。靠向椅背,他怼回去:“晋冬,那你等着输吧。” 晋冬轻声说:“乖,不要淘气。” “……”祁崎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到桌上,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想再问,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雷声不断在远处滚落,整个城市笼罩在大雨中,连街灯都散发出洇着水汽的光泽。祁崎看向窗外,不太厚道地想:来一道闪电,把那人劈了该多好。 ☆、新邻居 九月中旬, 祁崎提起行李,坐上开往城市边缘的玛莎拉蒂。顺手打包带走的还有助理胡涂。 某天祁连山给他一串钥匙, 笑得无比慈祥:“崎崎, 这五年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辛苦了,不如给自己放个年假, 年纪轻轻别忘了享受人生, 毕竟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是当地一家高档民宿,一切都帮你安排好了。” 一并递过来的还有一份旅游手册。薄薄三页纸, 其中两页打满各种旅馆、旅行社的小广告, 扉页写着“梦里西镇欢迎您”。 祁崎皱眉,拎起薄脆的纸张抖了抖, 问:“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更想去加勒比海。” 祁连山高深莫测道:“相信我,这里是城市人灵魂最后的栖息地。” 祁崎把旅游册扔进垃圾桶,明显不买账:“想让我去负责项目就直说,别用放假当幌子。” 西镇周围有一圈村庄, 其中产蚕丝的遥水村就是其中一个。 祁连山不跟他兜圈子,被揭穿后淡定地喝茶, 说:“十月长假后要将第一批货源和设计样板交给合作厂商,中途不要出什么岔子,你只需负责监督进程,工作不会太辛苦, 就当给自己放假。” 祁崎瘫在座椅上仰面朝天,发牢s_ao:“万恶的资本家,连我的假期都不放过。” 祁连山有些神秘地说:“给你找了个小伙伴,你要是信得过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 祁崎挑眉:“真的?” 祁连山摸着良心保证:“真的。” …… 车子离开城市圈,开了四小时之久后穿过途径古镇的高速公路,进入群山环绕的村庄。 祁崎按照地址找到住址,等站在房子面前后,手中的行李箱应声坠地。 他咬紧后牙槽,忍耐着问旁边的胡涂:“你帮我看看,这会不会就是公司帮我们订好的‘高档民宿’?” 胡涂扶了一下经过村口时买的大草帽,环顾四周,又对照手中的相片,说:“祁总,没错啊,门前有根废电线杆,指的就是这里。” 他又从行李箱侧面摸出一串钥匙,径直走上前开锁。沉重的黑色锁生了锈,胡涂拧了几下,最终顺利打开。他把一圈圈的铁链松开,推开斑驳的木门。黑洞洞的大堂里,迎面扑来y冷的风,还带有久不住人的潮味和粉尘气息。 胡涂倒不觉得破败,反而享受地撩起t恤下摆感受穿堂风。被外面毒辣的太阳晒过后,只想找个y凉的地方避热解暑。 他走回台阶下,兴高采烈地说:“祁总,走吧,就是这了,先收拾房间。” 祁崎嘴角抽了抽,身形不动。这一片只有两幢紧邻的房屋,跟隔壁那幢相比,他们这边的简直是山间土屋和山间别墅的差异,德里斯基尔山和珠穆朗玛峰的差异,矮穷矬和高富帅的差异。 他吐出一口恶气。祁连山不是叫他来享受人生的,是送他下乡来改造的。 拿出一张卡伸到胡涂面前,财大气粗地说:“联系隔壁那家,无论多少钱,租下来。” 胡涂愣了愣,看看面前的民宿,又看看隔壁。 “哦,”他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接过卡跨过两个房子间低矮的土墙,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祁崎踢了踢行李箱,满心怨气。这笔帐等项目结束后再找祁连山算,还说什么“城市人灵魂最后的栖息地”,我呸。 胡涂回到民宿前,看到桑树稀薄的y影下,总裁正跨坐在深蓝色的大行李箱上,紧锁眉头,一脸认真地对着手机。感叹总裁不易,出门在外都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他走近,听清手机里传来的欢脱电子音效:“bgo!ol~” “……” 祁崎玩消消乐玩得入神。 胡涂轻咳一声,打断他:“祁总,跟出租民宿的中介联系过了,这里只有这两家提供给游客,隔壁那家已经提前租给别人了,他们也没办法。” 祁崎视线不离手机,说:“联系附近的酒店,四星级以下不予考虑。” “那个……”胡涂犯难,“刚刚中介提醒了,最近旅游旺季,连快捷酒店都订不到。” 祁崎总算认清现实,关掉手机,盯着门前的电线杆、以及电线杆后泛着怪异绿色的小河发了会呆。随后认栽地站起身,提起旅行箱进屋。他自言自语:“得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收拾房间时胡涂才算体会到富家少爷的娇气和龟毛—— “胡涂,这里怎么这么多灰!” “胡涂,这床单多久没换?还能不能睡人?” “胡涂,这关二爷能不能挪出去?感觉被窥视了。” “……” 房间里不断传出祁崎的吐槽声,胡涂翻了个白眼,继续弯腰擦拭长椅,决定一概不理。 他已经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房间,把床单被套都拿到院子里晒,此刻正在后院的葡萄架下收拾。他发现,这里虽然破旧了一点,但屋里通风凉快,还附带后院。院子里花花草草虽然长得杂乱,但拾掇拾掇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而且靠墙的地方有葡萄架,上面的葡萄还未成熟,只红了一两颗。已经在城市混迹多年的他,很久没体验过这种农家生活了。 “胡涂——有蟑螂!” 屋里突然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连嗓音都变了调,很难想象那是高贵冷艳的祁崎发出的声音。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0节 胡涂直起腰吐出一口气,退下袖套将抹布扔进水盆里,没好气地嚷嚷:“来了来了,别乱叫!” “还是不是男人,连蟑螂都怕……” 胡涂心里犯嘀咕,祁崎的生活自理能力,怕是连小孩都不如。 经过协商,最后祁崎占了胡涂最先选择的房间。在胡涂看来,有心思听男人逼逼叨,不如自己重新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到了傍晚时分,两人一起做饭,因为没有车可以去镇上,又没有外卖服务,只能自给自足。来这里前对接人联系过他们,想为他们接风洗尘。但祁崎最讨厌麻烦,就拒绝了。 现在想来,怪他把一切想得太乐观。 这幢房子不仅表面破,连内部基础设施也很简陋,连个天然气灶都没,除了电灯、电视、热水器外,没有其他通电的产品。 厨房里,祁崎拿手臂挡在面前,往炉灶里塞干柴,被烟火气呛得火大。他用钳子敲敲灶台,理直气壮地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火!” 胡涂把锅铲递给他:“要不你来烧菜?” “……”祁崎没了声,目露凶光地继续干活。 到了乡下,祁崎在生活方面处处仰仗胡涂,因此胡助理觉得腰板直了,说话也有底气了,有时甚至能对祁崎的某些行为指手画脚了。 祁崎自知在家务事方面不如他,也就忍气吞声,暗自盘算:“明天就去招个保姆来。” 吃完饭后天空基本全暗了,只剩夕阳最后一抹橙红在天边逗留。胡涂自觉地去洗碗,祁崎一手抱着电脑,一手拎起椅子到门前去找信号。无线网卡cha上后,闪了半天连不上网,祁崎开始不耐烦。 九月昼夜温差大,白天还在延续夏日的高温,傍晚就吹起了秋的萧瑟。祁崎在等待网页加载的过程中,看向远方起起伏伏的山峦影子,没了城市里的灯火,周围都隐在黑暗中,万事万物都只剩下个暗色的影子。一瞬间,孤独感不可避免地袭来。 这时,远方驶来一辆汽车,探照灯摇摇晃晃地靠近民宿,车子颠簸着在隔壁的民宿前刹车。 祁崎坐在原地观察他的新邻居。因为天色暗,看不清牌照,无从判断他们从哪里来。车子熄火后,从车上走下两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等另一个慢悠悠从副驾上下来,绕到车前,祁崎盯着看了半天没敢认。 但就算是在黑暗中,他相信自己也不会看错,那人是晋冬。 忽然想到,晋冬或许就是祁连山口中所谓的“小伙伴”。他再次给祁连山的“坑儿子”能力做出认定——专业户级别。 明知他对晋冬心存芥蒂,越少接触越好,却偏偏要找他来帮忙。还给两人安排了环境如此不对等的民宿,晋冬才是他儿子吧! 抬起电脑遮在脸面前,祁崎半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试图不引起任何动静地溜进房屋内。对于晋冬的业务能力,他放一百个心,既然已经有人在这里负责了,他决定连夜打包走人,并且假装自己没来过。 可是还没跨进大门,胡涂洗好碗后甩着手出来,看到祁崎“犹抱笔记本半遮面”的样子,明朗地问:“祁总,你去哪里?” 声音不大不小,却引起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注意。 祁崎一只脚悬在门槛上方:“……” 身后传来脚步声,果不其然,一道熟悉的男音开口:“祁总,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什么时候到的?” 祁崎没有立即转身,而是瞪了一眼胡涂,怪他总能弄巧成拙,将手中的电脑重重地塞进他怀里。 云淡风轻地双手cha进裤兜,他转而面向晋冬:“也就下午刚到,怎么,祁董事长没告诉你我会来?” 晋冬实话实说:“只说会尽力说服你,没想到你真会答应。” 祁崎:“……” 感觉自己被祁连山卖了。 祁崎这时才看清晋冬身后沉默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问:“楚设计师不留在可以吗?好不容易聘来的,怎么舍得随便带出来。” 眼见祁崎又要挑起战火,胡涂捏了把汗,忽然有点同情起这位新晋设计师。因为背叛了维纳设计部,早已被祁崎拉进了黑名单,大概整个职业生涯都会被针对了。 楚青还算淡定,不卑不亢道:“有幸能参与到此次项目中,还请多关照。” 晋冬出来圆场,岔开话题说:“祁总住这还习惯吗?我看这条件……我们租的民宿里还有不少空余房间,祁总要是愿意……” “不愿意,”祁崎冷笑一声,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晋冬面前,“我非——常满意这里的条件,住豪宅习惯了,总想体验不同的生活。喂,不过是运气好订到好一点的民宿,你这是看不起谁?” 胡涂一手端着电脑,赶紧过来拉住像是在挑衅对面的总裁:“祁总,祁总,网连上了,不是还有远程会议吗?时间不早了。” 祁崎回头看他一眼,很给面子地接过电脑,朝晋冬和楚青虚假地笑笑:“不好意思,还有事,无论如何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日后相处顺利。” 拿着笔记本电脑准备离开,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回过身:“作为新邻居,给你们提个醒,这里没有网口,信号也不好,希望你们带了网卡。” 晋冬和楚青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楚青为难地开口:“祁总……我们屋里有wifi。” 胡涂:“……” 祁崎:“……”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过了好一会,屋里模模糊糊传来祁崎的声音:“嗨呀!好气呀!” 屋外众人:“……” ☆、神助攻 村庄里看似废弃已久的双层楼房, 要什么没什么,连烧热水都用煤炭。祁崎从小到大没住过这样的房子, 并没有感到体验新奇, 而是觉得很崩溃。对他而言更可怕的, 是一到夜晚四处逃窜的蟑螂,有的甚至还会飞!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夜晚, 祁崎上床前拍了拍被褥, 脸上满满的都是嫌弃。这鸳鸯戏水刺绣、大红色被面镶牡丹花边的被子,实在不是他能欣赏的风格。 小心翼翼地钻进去,因为白天晒过的缘故, 没有想象中的y冷潮shi, 反而很温暖,还带有淡淡的阳光香味。祁崎舒了一口气。 屋顶橙黄色的灯泡散发出暖洋洋的灯光, 石灰刷成的墙壁泛着青灰,皲裂的缝隙爬满了墙体。窗外草丛里蛙鸣蝉鸣声交织成一片,除此之外,宇宙中再无其他声响。祁崎闭上眼,忽然觉得内心宁静。 夜晚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徐徐吹进来, 非常凉快,并且带有风自身的气味, 那种难以言明的气味,是在城市中无法辨别的。 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 祁崎开始犯困,以前在家总要玩会游戏才能睡着,在这里却不需要, 困意说来就来。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虽然环境差了点,但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懒得起身,他闭着眼,伸长了手找墙上的开关。开关还没摸到,突然间有无数根触须在他手背上快速滑过。祁崎被这怪异的触感惊到,他抽回手抬头一看,一只蟑螂在开关周围漫无目的地绕圈,那些多而细的腿互相交替,速度之快几乎让他昏厥。 一想到那些像触须一样的腿爬过腐食、夹缝、下水道等无法想象的地方,他恨不得当场剁掉自己的手。 祁崎坐起身,一边警惕地盯着墙上的蟑螂,一边下床,嘴里念念有词:“大佬,大佬,你随便爬,别过来。” 胡涂听到一阵疯狂的拍门声,刚躺下的他不得不重新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看到脸色发白的祁崎,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半抬在半空中,右手仿佛无骨一般不自然下垂。 他吓了一跳,担心地看着他的右手:“你手怎么了?是不是骨折了?” “不,”祁崎还没缓过神,声音颤抖,“我的手,被蟑螂强||j,i,an了。” “” 胡涂当着他的面把门摔上。 …… 祁崎把自己裹在大红牡丹被子里,盘腿坐在胡涂床上,看他挂了电话,问:“他们怎么说?” 胡涂:“晋总说很欢迎我们住过去。” 祁崎放下心来,松开被子,招呼胡涂:“赶紧离开,东西明天再来收拾。” 总裁身穿睡衣,带着助理跨过两幢房子中间的低矮土墙,深夜里敲响别人家总裁的大门。 没过一会门口开了,晋冬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刚笑过。 祁崎正了正睡衣领,假装从容淡定:“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助理太没用,怕蟑螂,为了不影响他白天工作,还是给他换个好点的住宿环境。” 胡涂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祁崎乱甩锅的本事他还是第一次领教。 “我才……” 还来不及说出实情,祁崎的手臂从他脑后绕过捂住他的嘴,顺便将人扯进怀里。继续解释:“他才不想麻烦晋总,但晋总怎么会跟我们计较这些。” 晋冬侧过身,把他们迎进来:“祁总和胡助理不嫌我们庙小,已经很荣幸了。” 胡涂涨红了脸,被捂住嘴只能“唔唔唔”地为自己平反,可惜没人听得懂。 走进民宿后,祁崎和胡涂同时一震。客厅中央上方整个镂空,四四方方的像天井,能直接看到三层楼高的屋顶,屋顶斜侧面开了一小块天窗。所有家具、栏杆、柱子和楼梯都是实木制成,类似北欧的简约风,十分通透,同时,墙上的水墨画以及一些特色装饰品又展示出强烈的中国风。 令他们感动的是,wifi密码就贴在墙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达成某种协议。祁崎松手放开胡涂,胡涂老老实实没再出声。 看了这幢房子后,原来那家根本不想回去住。这个锅他愿意背。 “楼上有空房,家政提前打扫过了,祁总,胡助理,这边请。” 楚青走上楼梯为他们引路,胡涂高兴地跟在后面上去了。 祁崎没有立即跟上,他看向晋冬,尝试着开口,脸上是一万个不愿意:“谢了。” 晋冬错愕,随即恢复淡定。此时客厅只剩下两人,他反手摸了摸后颈,抬眼问:“要怎么谢我?” 祁崎“切”了一声,摆摆手上楼:“上一句话收回,这里房租刷我的卡。” 晋冬站在原地,目送他上楼。颊边的酒窝加深,此刻他眼里藏不住的,是近似宠溺的笑意。 …… 房间整洁宽敞,堪比五星级酒店,祁崎和胡涂一夜好眠。第二天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好各式早点。 胡涂什么都能吃,尤其是小笼包,一口一个,吃得满嘴流油。坐在他旁边的楚青推了一下眼镜,悄悄拉起餐布,唯恐r_ou_汁jian到衣服上。祁崎则特别中意面前的甜豆腐脑,尝过后觉得跟以往吃过的不一样。解决完一碗,舔舔嘴角的残渣,他把目光投向胡涂的那碗。 胡涂感受到他的视线,不解地看向他。祁崎小幅度地朝他的碗扬了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 胡涂低头看了眼,点点头,以为他在提醒自己趁热吃,于是拿起勺子挖了一口。他微微睁圆眼,嘴里含着滑嫩的豆腐脑,模糊不清道:“真的很好吃!” 祁崎拄着筷子看他,神色复杂,突然感到心累:“这个助理总弄不明白他的意思,要不然辞了算了吧。” 晋冬把一切看在眼里,默默把自己还未动过的那碗推向一旁,提醒说:“这里还有一碗,谁要?” 祁崎刚想拿过来,旁边的胡涂先举手:“我要!我要!” 晋冬:“……胡助理胃口真好。” “……”祁崎放下碗筷,郁闷的像个没吃到糖的孩子。 等大家吃饱后,或者说,另外三人等胡涂吃饱后,他们坐上晋冬的车去临时工厂。 临时工厂和仓库距瑶水村有二十分钟车程,越靠近目的地,越能感受到山间拂过的清新的风。 胡涂趴在车窗上,被潮shi凉爽的风吹得眯起眼,仔细看也是个文艺不失小清新、岁月静好日光倾城的美少年。只是趴在窗上的姿势没多少技术含量,像条大金毛。 祁崎在后座翻看先前的会议记录,虽然觉得胡涂这样很让他丢脸,但也懒得理他。 楚青开车过程中往倒车镜里看了一眼,胡涂挡住了后面的路况,有些碍事,但看他一脸享受的样子,就没出声提醒,看向前方专心开车。 看到预计出产量后,祁崎对前座的晋冬说:“把全村的蚕丝都收来了,能产出的面料不多啊。” “一方面还没产生规模效应,家家户户养蚕都是为了自给自足,蚕丝的产量本来就有限,也不可能一下子提升,另一方面是为了确保丝含量,要想进入高端市场,情愿量少,质感要保证。”晋冬一手搭在窗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玻璃边缘,“产量的问题不用担心,已经跟投资人和供应商们提过,这次他们只看服装的样式和质量,进而预估新品牌的潜力,如果能成功吸引投资,以后再追加人员和机器设备的投入。” 祁崎合上文件夹,望向窗外。刚刚扫了一眼厂商和投资商,都是不容小觑的企业,看得出前段时间晋冬没少四处活络。这人除了道德素养差了点,业务能力真的没话说,难怪祁连山对他念念不忘。 胡涂的脑袋一直探向窗外,风里仿佛带了润肤露,吹在脸上shishi的很舒服。欣赏了一会远方连绵不断的山川及途径的大片大片金黄麦田,视线不经意扫到前方倒车镜里的楚青。 下巴搭在窗沿上,有些羡慕地感叹,晋总身边的人还真是长得好看又有能力。 楚设计师的五官天生漂亮,肤色白得近乎通透,再加上会打扮,收拾得干练整洁,虽然表情少了点,脸色冷了点,反而成了他的某种特质。看着男人认真开车的样子,他不知不觉入了神,竟觉得比刚才看过的所有风景都好看。 楚青再次看向倒车镜时,与胡涂的视线撞上,两人都是一愣。 胡涂眨了眨眼,偷看被抓包,突然有点尴尬。不过他想,楚设计师的眼睛像一潭无波的湖水,很是好看。 楚青淡定地推推眼镜,自然地移开注意力,但青年小狗一样无辜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人多大了?怎么还能有那样清澈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神助攻是蟑螂。 ☆、金秘书 临时工厂由当地一家倒闭的自行车厂改装而成, 占地宽敞,四周空旷。厂里安装了几条流水线, 从剥茧到抽丝再到送入机器制造真丝面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车子还未靠近工厂,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工厂前方站着的方阵。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最前方, 一高一矮, 身高差距非常明显。他们后面站了一群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员工。 车子靠近时,矮个子的黑衣人举起手,做了某个手势, 最后排两侧的员工突然拉开一条鲜红的横幅, 上面斗大的白色字体写着“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检查指导工作”。 同一时间,所有的员工喊道:“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声音震天响,每个人都像卯足了劲。 “……” 相比外面的热闹,车里陷入迷之沉默。 祁崎:“我们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胡涂:“……有可能。” 这浮夸的阵仗让他想起小学, 每年区里派领导来视察时,校长都牵一队小学生在门口拉横幅欢迎。胡涂因为长得好, 连着好几年都被打上腮红,送到最前面给领导献花。胸前的红领巾迎风飘扬。 车上四人步下车后欢迎声才停止。等靠近了,大家才看清,站在前方的矮个子男人长相十分喜感。厚重的刘海盖在八字眉上, 酒瓶般厚的黑框眼镜也遮不住他此刻笑眯的眼,五短身材,微微发福,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手巾不时擦擦从额角渗下来的汗,看到他们时不自觉呈现点头哈腰的姿态。 而另一个男人在他的衬托下,可以说惊为天人了。堪比模特的身高和身形,头发是时尚的栗色,偏分,一边拢在耳朵靠后位置,另一侧则梳成略显蓬松的样子。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还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好像很反感这类作秀般的场面,给人一种不羁的慵懒感。 祁崎在二者之间权衡了一下,明智地做出选择。他朝高个子男人伸出手:“你好,维纳代表祁崎,你一定是这次项目对接人吧?” 高个子男人回归在线状态,看向他伸过来的手,皱眉,没有响应的意思。 祁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怠慢,面上有些挂不住,对男人的印象一落千丈。 这时,另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探到他们之间,双手握住祁崎的手转了个方向。 “祁代表,我才是项目对接人。”五短身材的男人笑得满面红光,抓住祁崎的手握了握。 祁崎:“……” 尴尬突如其来,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我姓金,是镇长办公室的秘书,以后负责祁代表和晋代表在这里的活动,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包涵,”矮个子男人松开手,转而向他们介绍身边的男人:“这位是镇上小学的英语老师,梁笑生,梁老师,我们请他来给外国设计师当陪同翻译。” 说完又挨个和另外三人握了手。一群人在门口寒暄几句后,一起进去参观工厂。 金秘书还在前面殷勤地介绍生产线和近期的产量,晋冬走在祁崎旁边,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想到祁代表也会以貌取人。” “……”祁崎不设防脚下打了个趔趄,低头踩了踩翘起的地毯,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朝前走,至于晋冬的奚落他选择性忽略。 生产线介绍完,他们进入另一个车间。金秘书加快脚步,架起通道之间阻隔的透明玻璃帘,让客人们先过。 晋冬做了个请的手势,祁崎走到他前面。 “祁总对梁老师那么热情,不会看上他了吧?”晋冬跟在他身后,又对金秘书点头示意:“谢谢。” “这个跟晋总有什么关系?” 祁崎看向别处,脸上写满“别烦我”。 众人来到存放蚕丝的地方,晋冬从竹簸箕里挑出一小片蚕丝,放在指间捻了捻,半真半假道:“如果祁总喜欢,晚上送到你房里也不是问题。” 祁崎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晋冬,你以前是拉皮|条的?” “……”晋冬把蚕丝扔回去,拍拍手,“你没想过?” “晋总,清除一下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祁崎嗤笑,“喜欢不是占有,如果我真对那个什么翻译有兴趣,会自己采取行动,不劳您费心。” 觉得跟这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祁崎率先走开,把众人都甩在身后。 晋冬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柔软地笑了笑,“喜欢不是占有”,他当然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真的很爱看祁崎对他说教时候的样子。 祁崎走到一扇紧闭的仓库门前,问一旁的金秘书:“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秘书是多汗体质,他擦了擦下巴,回答道:“这里是冷藏蚕卵的地方,每一季都留下一部分蚕种,等有桑叶的时候再拿出来孵化,里面温度保持在三至五摄氏度,由经验丰富的养蚕人看守。祁代表现在要进去参观吗?我把师傅叫来开门?” 祁崎:“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来。” 一想到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蚕卵,他心里其实是拒绝参观的。 中午金秘书本想带人去镇上的酒楼吃饭,祁崎一行人嫌麻烦,说要早点回去休息。 金秘书十分客气,见他们兴致不高,只能退一步说:“那这样,参观一上午也累了,你们先回住处歇着,但晚上一定要给面子,我在酒店都订好位子了。镇长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招待好你们这些青年企业家,瑶水村脱贫致富就看你们了,不请一顿饭怎么也说不过去。” 晋冬看向祁崎,意思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愿。 祁崎抵不过金秘书的热情:“行行行,晚上见。” 听金秘书打官腔,实在不习惯,心里一阵别扭。 什么“青年企业家”、带领全村“脱贫致富”,完全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晋冬就是来赚钱的,他就是被祁连山拖下水的。 说是放假,其实该处理的事一样都逃不掉。祁崎把胡涂抓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工作,晋冬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一下午。 整个房子里,就楚青最清闲,等快到饭点时,另外三个人出来,只看到楚设计师留下的一张便签:“画不出图,玩去了,别打手机,没带。” 胡涂看了,好生羡慕:“晋总,你们家设计师工作时间都这么随意的吗?” “工作环境很轻松,只要在截止日期前提交成果就行,”晋冬笑得十分温和,随即反问他:“有没有兴趣加入?” 胡涂被他的亲和力吸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祁崎一把将他扯到身后,看晋冬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 起袖子跟他干架。 “你还没完没了了?刚撬完设计师又想撬助理,你真当维纳好欺负。” 晋冬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玻璃杯沿抵在唇边,心平气和道:“祁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是你的走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接着转向胡涂,笑眯眯地问:“胡助理,你说是不是?” 现在胡涂哪敢惹祁崎不顺心,他尴尬地笑笑:“晋总说的对,祁总待我不薄,走不了。” 祁崎听了他表忠心的话后才满意,回过头一脸凶神恶煞警告他:“你要是敢合约不满就离职,我业内封杀你!” 胡涂怂到不行:“祁总,别,我上有老下有小,以后娶媳妇还要付首付。” 这时,门铃响了。胡涂去开门,不一会,领回来一个人。 金秘书中规中矩站在客厅里,两手并在裤缝处,标准地四十五度鞠躬:“各位代表,车子在外面候着了,请吧。” “……” 胡涂惊呆了,居然有人比他还狗腿。 祁崎被这么正式地对待,起了一身ji皮疙瘩。 晋冬受了一鞠躬,手上的水杯差点没拿稳。他拂去桌上的水迹:“金秘书,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唉~要得要得,”金秘书直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抽出白色手巾擦汗,声音谄媚,“都是稀客。” 他们看着金秘书,神色复杂,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无福消受”。 晚上的饭局除了他们四人,金秘书还带了一个人,听他介绍也是镇长办公室的。晋冬看得明白,这年轻人大概率是带来陪酒的。 胡涂落座后问:“上午的梁老师呢?” 金秘书示意服务员上菜,同时拆开一瓶“无粮液”,站起身给他杯子里倒酒:“梁老师是临时请来的,工作完成后就回去了,耽误了人家半天的课,怪不好意思的哩。” 胡涂拦下他,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晋冬把手机放到一边,适时出声:“金秘书,现在大家都注重养生,祁总也不喜欢在饭局上敬来敬去,今天就算了吧。” 金秘书看向祁崎。 祁崎突然被他眼神锁定,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这个……是不喜欢。” 既然三人都没喝酒的意思,金秘书只好悻悻地作罢,对服务员说:“泡壶参茶来,记得放枸杞。” …… 整场饭局,真正参与其中的怕只有胡涂。其他人都在忙着互相周旋,只有他醉心于吃。 虽然都是常见的菜,但味道就是比平时吃的好。他咬了一口皮焦r_ou_嫩的红烧r_ou_,一脸幸福地瘫到椅背上。 祁崎在一旁看了,桌子底下踢踢他,小声说:“矜持点行不行?” 胡涂强烈安利:“祁总,太好吃了,你得尝尝!” 说完又满嘴流油地喝了一口参茶。 胡涂有一种本领,吃什么都像很好吃的样子,让人看了胃口大开。 祁崎半信半疑夹了一块,尝了一口,发现也没胡涂说得那么夸张。 饭局结束后,他们坐上金秘书的车。同事开车,金秘书坐在副驾上。 胡涂看着沿街的风景,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去好像不经过这里啊。” 这时,前座的金秘书突然转过头,对后座三人神秘一笑:“带你们去个让人快活的地方。” “……” 三人不自觉互相靠紧了点,觉得金秘书的笑里透出一丝猥|琐气质。 ☆、威逼利诱 看似老实的人, 其实最闷s_ao。 这话按在金秘书身上,一点都不假。 “人间仙境国际娱乐会所”在当地号称规模最大, 逼格最高, 公主最好看, 但西镇仅此一家夜总会,所以无从比较。 会所的巨大的招牌一到夜里就blgblg闪烁不停, 华丽得近乎浮夸的装修风格彰显了这里的纸醉金迷。进进出出的不是穿着风s_ao的女人, 就是油头粉面的男人,一男一女调笑着结伴而行更是比比皆是。 幽暗的宽敞包厢里,前方站了一排年轻姑娘, 露背露腿, 脸比墙白,韩式半永久, 里外三层眼睫毛。有的高挑,有的小巧,不过清一色都是网红脸。 胡涂暗中比对了一下,发现如果这是一款消消乐游戏,面前的女孩们都得消失。他实在找不出区别。 金秘书满面红光, 局促又激动地搓搓手:“代表们,胡助理, 有没有合眼缘的?” 姑娘们同样显得很激动,眼冒绿光。 包厢里的男人,无论是皮相还是气质都一等一的好,当然, 除了常客金秘书不在这个范围内。她们长这么大,也只在电影中见过这类优质男人,英俊、多金、举手投足都彰显了不凡的身份。她们决定就算赔钱也要争取留下来,于是各个都摩拳擦掌,按耐不住,纷纷展现自己最妩媚的笑容。 晋冬创业以来,从商界到政界,各个级别的人物都招待过,所以对这类场面不陌生,也深谙其道。为了不使金秘书难堪,他随便指了个妆容还看得过去的公主。 被选中的姑娘像中了□□彩一样惊喜,在其他人的嫉妒目光中连忙走过去坐到晋冬身边。这个男人,从刚进门时她就盯上了。长相斯文、待人随和,怎么看怎么温柔,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要让人昏厥了。 她借倒酒的契机挨近男人,娇声说:“老板,我叫莎莎,不像本地人啊?” 晋冬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拉开距离,十分客气:“好的,莎莎,你坐着就行,其他我自己来。” 祁崎冷眼看着这一切,那个叫莎莎的姑娘半个胸都要贴到晋冬手臂上了,一脸饥渴难耐。他无情嘲笑:“也不知道谁嫖谁。” “……”声音虽不大,但还是被晋冬听到了,“祁总没有要选的吗?” 祁崎不屑地撇嘴:“我品味还在线。” 晋冬轻笑,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抬眼看向前方:“一个人犯错觉得胆怯,一群人犯错就会变得心安理得,并且希望所有人能够跟自己一样。祁总,太注重自己的感受就会显得不合群,生意场上的男人,不就是靠这点劣根性来巩固彼此之间的虚假感情吗?” 祁崎沉默,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这样的方式很晋冬,随波逐流,却时刻保持清醒,很不简单的男人。 金秘书再次出声提醒:“祁代表?胡助理?” 祁崎回神,勉为其难选了一个。 胡涂对这些妖娆的小妹妹没兴趣,求助地看向祁崎。祁崎回避视线,忙于应付身边的八爪鱼,自身难保。最后胡涂被客气的金秘书强行塞了一个,金秘书把女人牵到他面前时还朝他俏皮地眨眼:“别装了,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 胡涂一瞬间被刺鼻的香水味包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身边的女人非常豪放,小坎肩一脱,袒|胸|露|ru,逮住他就灌酒:“来呀,弟弟,成年了吧,姐姐带快活快活。” “不……咳咳……”胡涂拼命挣扎,呛了好几口,握着她的手要推开,“妹子妹子,你冷静点,我不喝酒……” 然后他绝望地发现,这女人力气比他还大。 再次被按倒。 包厢里气氛渐渐活络起来,金秘书带来的年轻人已经搂着小姐唱起了情歌。 晋冬见金秘书孤身一人坐在靠门的位置,为唱歌的人鼓掌,就对缠着他的莎莎耳语了一句什么,莎莎脸上显出不愿意,撒娇地看向他。 男人只是微笑着对她挥挥手。 她没办法,只好站起身扯扯紧身裙的下摆,端起酒杯走向金秘书。 身旁坐下个软玉温香的美人,金秘书浑身打了个激灵。莎莎浑身像是无骨一样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说:“那位先生看你寂寞,让我来陪陪你。” 金秘书浑身僵硬,面部肌r_ou_紧张地抖了抖。他擦着越来越多的汗,为难地看向晋冬:“晋代表,这不合适,我有老婆啦,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晋冬饶有趣味地挑挑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金秘书对这里熟门熟路,以为是老司机,没想到是顾家的好男人。他可以确定,只要是招待男性客人,金秘书就会带他们来这里,就像走流程一般,以为每个男人都热衷于声色犬马。 摇摇头,不知该说他老实还是迂腐。 这时,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以为是某个送饮料的服务员,门口却站着三个陌生男人。 大家都看向贸然闯进的几人,唱歌的也忘了继续,胡涂满脸坨红,晕乎乎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谁、谁啊?” 一张嘴,没来得及咽下的ji尾酒全挂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中等个子,平头,阔脸腮横,膀大腰圆,脖子、手腕上的大金链子像假的一样粗,左手夹一根雪茄,脸上似笑非笑。他身后的两人没什么存在感,一看就是小弟之类的角色。 男人的视线在包厢里的人脸上逡巡一遍,最后看向门口旁的金秘书。 他熟路地拍拍金秘书的肩膀,歪着嘴笑,露出带烟渍的牙:“哟!金秘书刚进大厅我就看到了,还以为看错了,刚经过时留意了一眼,果真是你。怎么?嫂子最近放宽政策了啊?” 金秘书身板单薄,差点被他拍进沙发里。他连忙站起身,点头哈腰地把几个人迎进来:“张老板说笑了,遇到就是缘分,快进来坐。” 张老板一摇一晃地进来,拣晋冬旁边的空位坐下。晋冬对几位小姐使了个颜色,小姐们都很懂事地缩着脑袋出去了。 张老板坐下后,没什么诚意地说:“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说解救我们倒差不多。”祁崎垂下视线,嫌弃地捻捻领口处蹭上的口红。 胡涂彻底喝瘫,像死了一般趴在一侧的沙发上。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金秘书调亮灯光,正式为双方做起介绍:“这位是游乐场开发商张银国老板,因为村民们签了决议书又反悔,让张老板在这里耽误了。张老板,这两位是从服装设计公司来的代表,这位是晋代表,这位是祁代表,最近来这儿指导工作。” 张银国微微欠起身,在茶几的玻璃面上弹弹烟灰,面上显露出惊讶的神色:“哦!我早就听说了,有服装公司要在这里设厂,生产真丝面料,今天见到真人,两位代表还真是青年才俊。” 说完就爽朗地笑了,他的两个小弟跟着笑,金秘书看了看形势,也挤出单调的笑声。 祁崎掸掸衣袖上沾到的粉底,无趣地想:“请问笑点在哪里?” 晋冬跟他打太极:“张老板过奖了,我们也只是替人办事。话说,瑶水村一个月前就申上非遗了,理应受保护,张老板在这逗留,不会是因为游乐场吧?” 张银国很自然地伸长手臂揽过他的肩,摆摆手,指间夹着的雪茄也跟着晃。 “不不不,非遗算什么,不过就是个噱头,还不上违约金,他们还得乖乖搬家,我们就是等个时机,等他们还不上钱,通通赶走。” 祁崎听了这话,不自觉皱眉,男人的语气让他反感。听他的意思,开发商对游乐场的项目还没放弃。 金秘书怕他把话说得太直白,双方下不来台面,开口提醒:“张老板,这个……” 张银国没理他,自顾自说下去:“但是老弟啊,你们突然杀了我个措手不及,确实让我很头疼,听说要带村民们赚钱,这不是让我们功亏一篑吗。” 晋冬一直保持微笑,不说话。 听到这里,他大概明白男人是来找茬的。 祁崎站起身,拿起外套,对晋冬扬扬下巴:“喂,走不走?” 晋冬对他笑笑:“好啊。” 张银国将雪茄咬在嘴里,抽回手,靠坐在沙发上,正色道:“晋总、祁总,我早调查过你们,知道你们不差钱。如果你们在这次项目上收手,所有前期投入我们补上,并且给你们公司的优惠股,游乐场建成后必定赚翻,难道不比你们卖真丝赚钱吗?” 张银国直接将话挑明后,金秘书叹气,微微侧过身回避他们。当初镇长跟张银国签土地转让协议时,也是他全程安排的。 祁崎抓住胡涂的衣领,将软成一滩泥的胡涂提起,“你不走我先走了,简直吵死了。” 张银国沉下脸色:“祁总,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个机会。” 祁崎“切”了一声,架起胡涂直接出去。 晋冬也跟着站起身,态度良好地说:“不好意思张老板,这事我不能擅自决定,不过以后如果有机会,期待跟您合作。这次的项目,劝你不要抱侥幸心理,等待也无济于事。” 走到门口,身后的张银国突然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狠辣:“年轻人,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这块地是谁的,现在还未见分晓。” 晋冬笑道:“好的,今天就先告辞了。” …… 车子停在民宿前时,楚青正在前院的月季花旁瞎晃悠。 金秘书跟着男人们下车,要给扶着胡涂的祁崎搭把手。祁崎说:“这点分量,不用麻烦。” 金秘书在一旁手足无措,擦了一把汗后,犹豫地捏着手巾说:“今晚的事,对不住了,也没想过会遇上他。” 祁崎不在意道:“我就没放在眼里过。” 晋冬安慰:“不是你的错,提早打个照面也好,总要面对的。” 金秘书又说几句抱歉的话后,上车离开。 等他们走近,楚青扶了一下眼镜,问:“他怎么了?” 胡涂垂直脑袋,嘴中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一只胳膊搭在祁崎肩上,因为身高差,祁崎不得不矮下身迁就他。 晋冬:“被灌多了。” 祁崎的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来,来电显示是祁连山。 楚青主动开口:“我来吧,你接电话。” 祁崎没办法,把人丢给他,甩了甩手,走到一旁去接电话。晋冬先进屋,楚青扶着胡涂跟随其后。 祁崎接通电话:“喂?” 祁连山:“还没睡?假期还愉快吗?” “……”祁崎表示无语,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来工作的。 用了十分钟向祁连山汇报这边的情况,不过没提今晚遇到张银国的事。 这时,祁崎视线扫到旁边那幢废弃民宿,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爸,你给我订的是什么民宿?啊?!要什么没什么,环境脏乱差,我现在都不得不借助在别人那。” 祁连山像是愣了愣,奇怪道:“不是我订的呀,交通住宿等琐事都交给晋冬处理了。” “……” 挂了电话后,祁崎又在前院站了会,盯着面前天差地别的两幢房子若有所思。 ☆、他的初吻 胡涂在上楼时耍起了酒疯。 他攀住旋转楼梯的木质扶手, 滚烫的脸颊在上面小幅度蹭动,清澈的眼里因为醉酒显得波光粼粼。 细细弱弱地哼唧:“妹子, 太高了我害怕, 上不去, 你别拉我。” 他半个身子越过扶手,挂在上面, 神色委屈又可怜。 楚青面无表情, 把人扯下来:“我不是妹子。” 胡涂落地后摇摇晃晃站直,还没稳三秒,身子一软又倒回楚青身上, 他大惊失色:“妹子, 妹子!我腿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它们废了。”耐着性子,楚青搂住他的腰, 向楼上拖去。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1节 还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下,忍了又忍,还是出声提醒:“胡助理,你的手。” 胡涂从他的颈肩处抬起微醺的一张脸, 近距离下,看清身旁人光滑细腻的皮肤, 侧脸轮廓ji,ng致。 “妹子,你的胸呢?” 不安分的手还在探索,他记得先前不小心碰到时,这里还是软绵绵的。 楚青不跟醉鬼计较, 拂开他的手,摇摇头,自言自语:“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胡涂。” 走上二楼的回廊,刚拉开距离,胡涂又缠上来,醉眼迷蒙地扭过他的脸,欣赏了一会,真诚道:“其实你卸妆后,特别好看。” “……”楚青:“你是在调戏我吗?” 他不知道胡涂今晚都经历了什么,挺正经的一个人,撒起酒疯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连人设都不要了。 把人带到房间门口,正在不着边际地想着,一个恍惚被大力推到旁边…… 楚青背靠墙壁,漠然地看着眼前明明比他矮两厘米,却硬是要给他来个壁咚的人。 胡涂从眼角到脸颊一路烧红,活像涂了胭脂。唇红齿白的俊俏青年,平时温顺懦弱得像兔子,一旦失去理性的束缚,兔子化身狼,眼睛亮得不正常。 “妹子,你让我试试。” 胡涂咽了一下口水,“咕嘟”一声在空荡的回廊里异常响亮。 楚青抬起修长的手推眼镜,冰山般的表情不变:“试什么?” 胡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形状优美的唇,慢慢凑近,目标十分明确。 楚青连忙后仰,后脑勺磕到了墙,却被对方一把捧住脸。 “你、你别动,我紧张……”胡涂又急又怂地制止他,波光粼粼的眼底像一池搅得纷乱的春水。 “……”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楚青就真的不动了 很shi、很软、很热。 …… 楚青眼皮微抬,酒气在唇齿间蔓延,带着似有似无的果香。胡涂的吻跟他本人一样,青涩得可以,却诚挚得让人无法拒绝。 祁崎一上楼就看到胡涂把楚设计师压在墙上非|礼,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定格在当场,并不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在干嘛!” 反应过来后,他一声暴喝打断身形交叠在一起的两人。 胡涂皱眉,因为被迫跟妹子分开显得不高兴。他回头看了眼,艰难地分辨出楼梯旁站着一位高个子男士后,沉下脸,伸手指向他:“喂!你,不该看的别看。” 祁崎:“……” 终于看明白,这人醉得神智不清。 楚青调整有些歪掉的眼镜,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祁总,人送到了,先下去了。” 说完要走,却被胡涂拉住手臂拖住:“妹子你别留我一个人,陪我聊聊天,我给你包夜。” “……”楚青无情地抽回手,再次向他重申:“我不是妹子。” 转身下楼。 胡涂站不稳,低头撑着门框慢慢滑下。 祁崎走过去扶他,知道他只是认错人后心里好过不少。 看着备受打击的胡涂,他忍不住冷声嘲讽:“没想到你这么不老实,还想着带小姐回来包夜,啊?” 胡涂悲戚地抬头,发自内心地向他提问:“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 祁崎思考两秒,果断松手,放任他跌坐在地上。绕过胡涂走向隔壁房间,祁崎打定主意让他自生自灭吧。 …… 第二天周末,胡涂因为宿醉,起得比平常晚。当他脸色苍白,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楼下饭厅时,同屋的另外几个男人已经吃好早餐,正在桌边优雅地翻看报纸。 胡涂有气无力地坐在座位上,跟各位问好:“早啊。” 祁崎从晨间新闻中分给他一个眼神,又从报纸的边缘偷偷打量斜对面的楚青。 楚青不受影响,低垂着视线看报,好像对胡涂的出现毫无知觉。 “早,”晋冬贴心地倒杯牛奶放到他面前,又问:“昨晚还好吗?” 胡涂道了声谢,奇怪地说:“半夜在房间门口被冻醒,莫名其妙。” 他看向祁崎,问:“祁总,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祁崎翻了一页报纸,漫不经心道:“自己做过的蠢事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蠢事?”胡涂端起牛奶杯,一口气喝下。他昨天在会所里喝断片了,脑海中最后一个印象还是那个豪爽的女人给他灌酒。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痛不欲生。 “你强吻楚设计师的事。” 祁崎语气自然,抖了抖报纸,将社会版新闻折好,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晋冬怔了一下,目光投向楚青。 “嗨!我当什么事,白担心了,”胡涂放下杯子,舔舔嘴角的奶渍,一阵轻松,“还以为吐别人身上……” 忽然止住话音,他眨了眨眼,一脸懵逼,再次向祁崎求证:“你说什么?” 楚青装不下去了,放下报纸,无奈又带些责备地低叹:“祁总,这种事没人会在意。” 祁崎躲在报纸后撇撇嘴—— 我在意。 胡涂脸色刷地一下由白变红,他站起来,心慌气短,紧张到冒汗:“楚设计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耍流氓的。” 晋冬靠近桌子,一手撑在腮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楚青不想纠结这事,只想赶紧翻篇。他戴上假笑,态度温和地配合他,说:“我原谅你。” “不不不,你笑得这么假肯定没原谅我,楚设计师你心里不痛快只管骂我吧。”胡涂不接受他的原谅。 这种事,他自己都不原谅自己。 被胡涂毫不留情地拆穿,楚青的笑容凝固,嘴角抽了抽,慢慢恢复一脸漠然的样子。他收好报纸,起身离开,轻声道:“真是猪。” 祁崎不爽,瞪着楚青离去的背影。这人怎么回事?胡涂是猪的事也是他能说的? 胡涂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瘫倒在椅子上,他颤着声难以置信道:“他骂我猪,他真的骂我……一定是恨透我了……” 他绝望地想,这辈子都不会被原谅了。 祁崎终于受不了,卷起报纸往他脑袋上抽:“神经病啊!不是你让他骂的吗!” 胡涂冷静两秒,挠挠后脑勺坐正身体,羞涩地笑了:“对哦,忘了。” 晋冬:“……” 这人的脑子,是金鱼吗? …… 早上的闹剧收场,晋冬邀请大家去附近登山。胡涂看楚青已经收拾好装备,连忙举手说加入。多点接触的机会,留下点好印象,说不定就能抵消昨晚的流氓行径。 祁崎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目不转睛,故作矜持:“你们去吧。” 胡涂转身,三步并两步地去楼上拿背包:“好的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完全是迫不及待的状态。 “……”祁崎听后一阵胸闷,忽然记起昨晚胡涂提的问题—— 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绝逼是因为不挽留。 他再次感到心累,助理只顾着自己玩不顾及上司感受,要不然辞了算了吧。 晋冬这时开口:“祁总如果觉得体力不济,可以理解,我们到时候会给你传照片的。” 祁崎挑起桃花眼的尾梢,觉得这话刺耳,又想到他一个人孤单寂寞留在这,冷不丁收到一张照片,是三个人的自拍照…… 淡定从容,起身上楼:“等我。” 楚青见晋冬笑得有几分狡猾,忽然有点同情祁崎。 经受不起激将法的男人,注定要被吃得死死的。 …… 他们从民宿走到山脚下,距离不远。祁崎朝四周望望,说:“这么野的?连个售票处都没有,确定安全合法吗?” 晋冬指指面前一直通往山上的小径:“半山腰是茶园和果园,平时村民都走惯的,没有危险。” 祁崎仰起头丈量山高,发现不过如此,自信地对他们招招手:“我在前面开路,大家跟上。” 晋冬给他一根登山用的拐杖,祁崎脸上写满不屑:“你当我这么不中用吗?” “走路时当心点。”晋冬无奈,在后面叮嘱。 九月末的天气里,云淡风轻,天空湛蓝而高远。一行人在繁茂的树枝掩映下漫步于山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耳边有鸟声啁啾,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祁崎的脚步刚开始还很轻松稳健,只是还没走十分钟就渐渐慢下来。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对后面的楚青说:“你去前面吧。” 楚青撑着登山杆绕过他,不疾不徐向前走。 又过了一会,还没走过五分之一的路程,祁崎解开一颗衬衫扣,拿纸巾扇风,对后面的人偏头。胡涂意会,欢脱地跑到他前面去了。 半小时后,祁崎掉在队伍的最后,他气喘吁吁地牵着晋冬外套的后衣摆前行,心里后悔得要死。 晃晃手中的布料,晋冬停下,回过头:“怎么了?” 祁崎指向他手上的登山杆,虚弱又强势地说:“给我。” 树枝间漏下的光影中,祁崎微仰起脸看他,运动后颊边泛着健康的红晕,灿若星辰的眼眸里尽是埋冤,像是在责怪将他带出来。神色显示出心情极度糟糕,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一阵风由山上吹来,晋冬悄悄缓了一口气,心脏幸福得近乎疼痛。 抬手在他额角轻弹,晋冬的声音比九月的风更温柔:“你呀,霸道得不讲一点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开心太喜欢晋冬了 ☆、牵手愉快 时针快指向10的时候, 祁崎拄着登山杖,经过一座简陋的亭子。亭子建于向外延伸的岩石上, 泠泠淙淙的泉水自悬空的石块下流过。 祁崎扯开领口散热, 企图让山间y凉的风吹进来。身后已经被汗水渗透, 衬衫不均匀地黏在背上,风拂过时一片冰凉, 反而不舒服。 经过一个多少时的徒步登山, 他没了逞强的本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亭子,果断向岁月低头。 二十八, 也快奔三了。 但同样是快奔三的人, 晋冬的状况完全跟他相反。步伐稳健,大气不喘, 跟他说话时字正腔圆,声音都不带打颤。即使白衬衫外披着薄款冲锋衣也不见流汗,只是将米色的袖口随意往上堆叠,露出里面一小截白色的衣袖。 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存在的。 想想都生气。 祁崎急不可耐地摸到长椅, 坐下,打开双臂架在身后的护栏上, 仰起脑袋,呼出一口气,闭上眼感受徐徐吹送来的风。 敞开胸怀,不顾形象, 一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姿态。 后来觉得可能低血糖,仰着脑袋有些晕,又恢复正常坐姿。 晋冬问他:“还走不走?” 祁崎抬起右手肘,左右晃了晃,一脸生无可恋:“打死不走。” 晋冬浅笑,相应的,左脸颊上的酒窝也很浅。 祁崎观察过,这人只有一边带酒窝。可即便如此,笑起来的甜腻程度也足以秒杀一众男女老少。 晋冬走到祁崎身边坐下,距离不是很近,但绝对超过了人与人之间的舒适距离。祁崎对此有点在意,但已经累瘫,不太想动。 胡涂和楚青很早就领先于他们,不知跑到哪去了。 剩下两人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谈设计,谈行业前景,谈瑶水村风土人情,谈那个有些可笑的金秘书。大部分时间是晋冬在说,有时反问一句将主动权交给祁崎,但祁崎都懒懒应答,对谈话内容不太上心。 谈及这次登山的体验时,祁崎垂下视线,斜睨向他,眼角眉梢尽是挑剔之色:“以后出来玩别找我,你自己低调地进行就好。” 背后的汗一点点收干,亭子的位置夹在两块山岩之间,是个天然的通风口,坐下休息倒比在空调间舒服。 环境优美,气候宜人,实在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晋冬听出他不爱运动,一脸莫可奈何,提出中肯建议:“记得定期去健身房,工作那么累,再不活动,猝死都有可能。” 一边说,一边脱外套。 祁崎恢复体力,收回手,没把他的话放心里去地“嘁”了一声,“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晋冬把外套给他,说:“我可一直念着你好呢。把外套穿上,出了汗又被冷风吹,容易感冒。” 祁崎凉凉地瞥一眼外套,拿过来,抖开,歪歪斜斜地套上,没有个正经样子。 现在是感冒流行季,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多防范一点好。 晋冬站起身,说:“走吧,不准备上去的话就下山,在起点等他们。” 祁崎拿脑袋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懒洋洋地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好看且魅惑人心,祁崎已经疲惫到忘了顾全高冷形象。 他毫无羞耻心地说:“动不了。” 晋冬向他伸出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手背上的青筋突出,看起来很有力量,手腕戴一块简洁大方的朗格,十分干练。 这男人的手完全可以给手表厂商做代言。 祁崎没什么力气地抬手,一把拍开:“谢谢,我挣扎一下就可以。” 他撑着腿站起来,不似来时的意气风发,仿佛上山一次就能老好几岁。 途中却遇到了问题。 上山时不觉得陡的坡度,下山时却让人有些发怵。再加上刚休息过,腿一放松就容易打颤。祁崎拄着登山杖,在一个较陡的地方停住。 晋冬在前面耐心等待,看到祁崎投来的求助目光时,心一软,再次朝他伸手:“过来吧。” 这次祁崎没有拒绝,他把手交给晋冬……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干燥温暖,掌根处带有薄薄的茧,支撑住他时稳而有力。 晋冬走在他前面,两人手牵手,一路朝山下走去。 祁崎忍不住心想:“这人,倒是比登山杖有用。” 到山脚没多久,胡涂和楚青也跟着下来了。胡涂的脸晒得红扑扑的,看得出兴致很高昂。看到祁崎,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橘子,献宝似的给他:“山上真的有果园,我偷的。” 祁崎看他一眼:“……” 你还挺骄傲。 但无论如何,助理心里都是挂念自己的,连上个山都不忘给他偷橘子。祁崎被这份诚心感动,接过橘子剥开:“谢了。” 反正他渴了。 橘子青的多,黄的少,剥开时橘皮上的汁水在阳光下“滋滋”地往外冒,散发出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祁崎放一瓣在嘴里,咬下去的瞬间就恨不得剥了胡涂的皮。 他内心扶额:妈的……这家伙…… 橘子显然还没熟,酸得人胃酸上涌,连腮帮子都在抽痛。 生生忍住眯眼的冲动,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他把橘子递给一旁的晋冬:“辛苦了。” 晋冬取了一瓣…… 就算是吃橘子,也是斯文淡雅的,他闭着嘴动了动,点点头,又把橘子转向楚青:“还不错。” 楚青取了一瓣…… 下咽的速度有些慢,但还算镇静,吃完后他舔舔嘴唇,面对胡涂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挺好,你试试。” 胡涂连忙摆手,无比真诚:“不不不,我刚在山上尝过了,酸得要命,没想到你们这么喜欢。” “……”三个演技派脸色一黑,纷纷 起手袖,“你他妈在逗我。” 胡涂:“……” 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原路返回的途中,他们迎面遇到了梁笑生。男人身旁停了一辆小电驴,正在弯腰捡滚落一地的石榴。 不似先前看到的西装革履,这次他只穿了白色背心和浅灰色运动裤,随意却帅气逼人。麦色的肌肤上覆着一层浅薄的汗水,身材肌r_ou_结实,弯腰时坚硬的背部肌r_ou_微微隆起,再配上那张刚毅的脸,嘴里叼着烟……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不自觉放慢脚步,无论是落叶、袅袅上升的青烟、还是男人捡东西的姿势,一切都在他们眼中成了慢镜头,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实属乡间的亮丽风景线。 直到胡涂最先醒悟过来:“梁笑生,梁老师!” 梁笑生听到声音,抬眼朝他们望过来,除了胡涂,刚刚还在欣赏他的男人们全都心虚地移开视线,假装看别处的风景。 胡涂小跑过去,顺手捡了一个脚边的石榴,看到小电驴上挂着的缺了一个口的麻袋,热情地说:“我来帮你吧。” 梁笑生直起腰,吸了一口烟后将烟夹在指间,吐烟圈的时候像是在想面前的人是哪位,不过似乎是想不起来,他摇摇头选择放弃,继续捡石榴,也没有再理会胡涂。 于是,一行四人改变路径,一人捧一小堆石榴,护送梁老师回家。 梁笑生家住得不远,从他们登山的地方向前走,绕过一丛小树林就到了。一推开院子的门,一只大黄就晃着尾巴冲上来,后脚站立扑到梁笑生身上挠他,看到后面几个人也没乱叫。 祁崎说:“你这狗不看家啊,看到陌生人也不叫几声提个醒。” 梁笑生摸摸大黄的脑袋,长腿撑着地把小电驴划进院子里,懒懒地下命令:“大黄,叫。” 好温顺的一只狗,突然嘴向两边龇开,露出犬牙,朝还没跨进门的几人狂吠不止。 “汪!汪汪汪汪汪……” “……” 大家抱着石榴一致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肺活量巨大的狗。 胡涂在后方看了一眼祁崎的后领,小声抱怨:“就你话多……” 梁笑生锁好车后就好像忘了他们的存在,拖着破掉的麻袋晃晃悠悠地进门了。 “……” 四人站在门口跟大黄对峙,直到屋里走出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少妇,轻笑着拍拍大黄,危机才解除。 少妇长相清纯,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遮不住天生的丽人气质,她将一缕飘散在风中的头发勾在耳朵后面,朝他们温婉一笑—— “老铁们!留下来吃饭呗!瞧你们被大黄吓的怂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气十足,声音爽朗,男人们的幻想瞬间碎了一地,又被那仿佛没有止境的“哈哈哈哈哈”踏碎,碾成渣。 祁崎跟在晋冬后面进门,小声嘀咕:“还以为是初恋,没想到是个孙二娘。” 梁笑生这一家,还真是奇葩多。 ☆、梁氏夫妇 梁笑生家的房子, 表面看上去一点都不扎眼,跟所有的农村自建房一样, 方方正正, 两层高, 墙体贴着暗红色的长条砖。 走进屋里,室内色彩呈现两个极端。 地板、沙发、柜子、墙面等硬装修逃不开黑白灰三色, 走简约明了的性冷淡风。但窗帘、沙发套、抱枕则颜色五花八门, 并且多以粉红和明黄为主,少女心炸裂。 年轻少妇叫梁希音,“音容笑貌”中除了声音土匪了一些, 其他都非常可人。怀胎六月, 但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 胡涂对她很有好感。不开口说话时,她仙气十足。 “就你和你哥住在这儿?” 梁希音反应数秒, 问:“你指梁笑生?” 胡涂回答得理所当然:“是他。” “梁笑生是我老公。”她又指向隆起的肚子,“孩子他爸。” “……” 坐在八仙桌旁喝茶的男人们闻声抬头,所有的目光汇聚到她的肚子上。 胡涂凑近楚青,附在他耳旁说:“梁老师,人生赢家。” 楚青受不了这么近的距离, 瞥了他一眼,眸色冷淡, “离我远点。” 胡涂有点无辜,下巴枕在手臂上,交叠在桌上的双臂又沿着桌子边缘擦向一旁。他就是想找人聊聊八卦,而楚青又恰巧坐在他旁边而已。 祁崎“吃瓜”时没注意, 上唇挨到滚烫的水面。 “嘶~” 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手抖着把杯子放下。 “我看看。”晋冬就坐在他身旁,听到声音后想查看状况。 祁崎却捂着嘴,烫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他眨眨眼掩去泪水,声音模糊道:“不需要。” 晋冬刚抬起的手又放下,知道这人特别倔强,也特别不待见他。 但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 说白了就是贱。 指尖沾着实木桌上的水渍划来划去,神思落寞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刀枪不入,却还是会因为祁崎的一句话或一个眼神而退缩。像只学不聪明的蚌,一遇到对方就忍不住打开壳,露出最柔软的部分。屡试不爽。 祁崎一个人缓了会,试探地碰碰上唇,还好,没肿。 身旁的人收敛了笑,一下子安静得让他不习惯。晋冬低着头,柔软的刘海搭在眼皮上,温文尔雅的侧脸此刻有几分颓废。 祁崎顶了一下他的肩膀,指指上唇,语气里满是不屑:“这不是好好的吗?根本不需要看,你当我那么娇气?” 听他解释,晋冬才恢复平时的状态,“那就好。” 你看,随便给点光,就能灿烂到忘记要放弃。 祁崎暗自松口气,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一副受欺负的样子,搞得像他多么恶人似的,有心理负担。 梁笑生换了一套衣服,从楼上下来,发梢还潮shi未干。他朝厨房探头看了一眼,梁希音正在做饭。 客人不在屋里,饭厅的桌上只留下四杯茶水冒着热气。他走出屋子,看到大家都在院子里各忙各的。 祁崎站在院子一角打电话,他仔细听了一下,英语发音纯正。 晋冬蹲下身在逗大黄,有亲和力的人,似乎连狗都逃不过他的魅力。大黄被摸了几下后,后腿蹲下,顺势翻倒在地,露出白生生的肚皮邀请他挠。 胡涂则坐在墙根变的矮竹椅上,专心剥石榴。红宝石一样的果r_ou_在阳光下折s,he出晶莹的光芒。他用手肘碰碰旁边的楚青,递给他一半。楚青看了一眼,没理他,把登山帽盖在脸上,翘起椅脚,背靠在墙上小憩。 正当此时,从门口进来一位大婶,手上提个布袋。她从踏进院门就远远地对梁笑生喊道:“梁老师,刚炒的茶叶,给你送点来!” 待看清家里还有其他人时,她愣了一愣,错愕地说:“哦,哦,有客人。” 散落在院子里的几个陌生男子,各个都相貌英俊,衣着不凡,不像本地人。 那个正在逗狗的俊俏后生还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大婶羞答答地低头,很不好意思。 大婶抱着布袋,一路眼睛乱瞟,在这个脸上看看,在那个身上瞅瞅,走到站在主屋门口的梁笑生身旁时,睁大眼睛好奇地问:“这些个你朋友啊?” 梁笑生简明扼要地回答她:“收大家蚕丝的人,过来监督丝绸厂进度。” 听了这话,不知触动到了大婶那一点,她“啪”的一声拍了下大腿,面上发红,像是激动得不能自己,想表达些什么,却口拙得说不出话。 胡涂吐出石榴籽,看着都为她捉急,好心提醒:“阿姨,您慢慢来。” 大婶干脆不说话,把布袋往梁笑生怀里一塞,语调颤抖说:“等着,我回去再拿点来。” 梁笑生都来不及阻止,她就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晋冬走近,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什么情况?” 梁笑生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半截,转向他。晋冬摆手,“不抽烟,谢谢。” 梁笑生于是自己叼了一根衔在嘴里,低头点燃打火机,深吸一口气。 他手中夹着烟垂在身侧,吐出一口烟,不带情绪地说:“她住隔壁,家里有个儿子,十九岁犯了事,在外逃了十年,没敢回家。音信早断了,也不知道在外面是死了还是被抓了,反正她要等。” 胡涂嚼石榴的动作慢下来,他把椅子偏转一个角度面对梁笑生,规规矩矩坐好听他说话。 “听说开发商要收购这片土地,愁得吃不下饭,她一直没签搬迁协议,整天唠叨她儿子哪天回来找不到家……嘁,烦的要死。”梁笑生掏掏耳朵,仿佛大婶就在他耳边哭诉,“村里基本都是老人带着留守儿童,在外务工的子女听说要拆迁,陆陆续续回来签字,听说能拿几万块,能住公寓楼,就笑得合不拢嘴。” 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间,梁笑生说:“对于生老病死都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推平家园跟挖他们祖坟有什么区别。” 说完冷冷地牵起嘴角,也不知在嘲笑谁,“但是有谁会在意?半只脚都迈进棺材的一群人,只会默默忍受、自怜自艾。” “你在意。” 晋冬用鞋尖踢踢台阶边缘,声音低低的、却很暖。 有颗石榴籽卡到喉咙,胡涂咳了一下,懵懂地看向晋冬,跟不上他的思路。 梁笑生一僵,他用食指弹去烟灰,问:“你知道些什么?” “如果没猜错,剑桥物理化学系毕业,对吧?” 晋冬说得不急不缓,却把胡涂惊得一愣一愣的。 我勒个去,剑桥毕业的来当小学英语老师?大神啊。 楚青把帽子从脸上揭开,转过头,淡色的眼眸看向梁笑生,对这段对话产生了兴趣。 晋冬继续说:“看到装饰柜上的合照,很巧,刚好认识照片里的肖逸安,你们应该是校友,前段时间他与某非营利组织打交道,我猜,你是被他引荐的。” “人脉挺广。”梁笑生将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被看穿也不在意。 目光直视前方,看到远处的碧瓦蓝天及青山,轻哂道:“人类就是地球上的细菌。” 胡涂默默掏出手机,打开便签,把金句记下。不得不叹服,大神就是大神,说的话犀利又贴切。 没过一会,大婶又折回,她搬来半人高的竹筐,胡涂赶紧把还没吃完的石榴塞旁边楚青手里,站起身过去帮忙。 楚青:“……” 还真是不客气。 竹筐里是一包包用牛皮纸困住的东西,他问:“阿姨,这什么?” “早上新摘的茶叶尖,上午刚炒完出锅,这是最嫩的一批,我们都不拿出去卖哦。你们来了没什么好招待的,拿回去吧。” 大婶说得诚恳,胡涂看向晋冬。 晋冬轻微地摇头。 胡涂提着半边篮筐,婉拒道:“阿姨,无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再说年轻人不爱喝茶叶,给我们也浪费。” 大婶突然红了眼眶,抽了抽鼻子,按住他的手动情道:“小伙子,一定要收下,能帮忙守住家的人,只有你们了啊。” 按住他的那双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皲裂、裂口间藏着黑色的污垢,但仍旧是双温暖的母亲的手。胡涂心中一抽,忽然明白她充满期待地等下去是为什么。 没有哪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楚青低头,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石榴,送一粒到嘴边,咬破的瞬间,酸酸甜甜的汁水刺激味蕾。他点点头,觉得味道不错。 迟迟未动的设计稿,终于有思路了。 晋冬没有看正在抹眼泪的大婶,心中的触动被硬生生压下。跟从前一样,这次项目中,他也不会被利益之外的因素影响。 …… 中午吃饭,胡涂特意看向梁笑生身后的装饰柜,上面果真摆了一个相框,是几个年轻人在英式建筑前的合照。 他看看照片里还很青涩的梁笑生,又跟面前这张不羁的脸比对了一下,忍不住发问:“梁老师,以你的学历,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当小学老师的?” “喜欢。” 梁笑生吃饭时很专注,头一直低着,不是夹菜就是扒饭。 胡涂:“……” 价值观也太豁然了。 梁希音拄着筷子,扭头看旁边的男人,眼神里满是温柔,伸手将他略长的头发拨到耳后,她嘻嘻一笑:“梁老师一开始是高中老师呢,学校里第一个市状元就是他的学生。” 祁崎接着问:“后来呢?” 梁希音还未开口,梁笑生盯着盘子里的茭白,夹了一筷子放她碗里,面无表情:“后来要跟这丫头谈恋爱,避嫌,辞了。” 晋冬停下筷子:“……” 楚青被汤呛到:“……咳咳……” 胡涂惊得下巴差点掉到碗里:“……” 祁崎翻出纸巾擦嘴,没了胃口。 这碗高级狗粮他咽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梁氏夫妇是师生恋,梁希音高二时的班主任。 ☆、是回忆杀 夜晚起了凉风, 吹散大地上未来得及消散的余热。 胡涂站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俯身趴在雕花铁栏杆上。深蓝色棉质睡衣上印满星星和月亮, 颜色是亮而浅的柠檬黄, 穿在身上给人一种不符年龄的稚嫩。 就像成人款的儿童睡衣。 楚青在阳台门前稍作停顿, 右手垂下拎着一个圆口玻璃杯。吧台上没有薄边、矮脚、大肚的干邑杯,只好拿普通杯子充数。杯中的白兰地掺入星阁苏打水, 一般人受不了那味道, 但他喜欢,尤其是在专注于设计稿几小时后。 他其实想找个能安静吹吹风的地方,显然, 有胡涂在身边就少不了聒噪。但最后还是选择推开门, 走进公共阳台。 胡涂听到声音后回头,夜色笼罩中, 嘴里还衔着一根细长的东西。 楚青:“……” 走近他才看清,胡涂手里握着一盒巧克力味pocky,大红色的包装盒十分扎眼。 “咔擦咔擦”几声响后,胡涂把一根塞进嘴里,速度之快直逼松鼠。 “嗨, 这么晚还不睡啊?” 他朝来人打招呼,少许饼干碎屑喷到旁边人的衣袖上。 楚青瞥了眼, 没在意,左右手肘搭在护栏上,探出身,迎风感受细腻的温度。 “你不是也没睡?”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2节 玻璃杯里的琥珀色液体轻微晃动。 “我刚刚写完一篇文章, 饿了。”胡涂又抽出一根pocky,把包装盒伸向他。 楚青犹豫了一下,也从里面抽出一根,但捏在手里并没有吃。 他问:“什么文章?” 问完才反应过来,这是聊天的前奏。 他寻思,今晚好像话有点多…… 大概是初稿完成,心情好,也就不在意身边多个人。 胡涂好像有些害羞,他嘴里叼着pocky的顶端,抬起下巴,白净柔腻的脖颈曲线拉长。饼干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就是,今天那个大婶,让人有点心酸。” 楚青盯着他的侧脸,被他吃东西的方式吸引。明明是长相纯净的青年,牙齿间咬着pocky时,唇角带笑,漫不经心中竟散发出致命的慵懒。 旁边人没有出声,胡涂更加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挠挠后脑勺,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写完后给一家杂志社投稿了。” “但大概率会退稿。” “毕竟读书少,写得不好。” 楚青拉近酒杯,饮了一口。 “你喜欢写?” 胡涂眼睛明亮,仿佛有光,“喜欢。” 微仰起脸看向远方的星空,他小声说:“做个自由撰稿人,是我的梦想。” 连对家人都没提及过的秘密,却轻易在楚青面前说了出来。 胡涂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楚青总是冷冷清清的,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告诉他也无妨。又或许是两人真的不太熟,在陌生人面前说心里话,没什么负担。 楚青微怔,特别想问:“你也有梦想?” 他一直以为这货是咸鱼。 但转过头时,生生压住了冲动。 在深沉的夜色下,借着从身后走廊打进来的光,他看到他无限憧憬的样子。 胡涂肤色偏白,白得发亮的那种白,脸部轮廓清隽,红唇皓齿,微微张大的杏眼里,亮得如同揉进了星辰。穿着星空睡衣的胡涂,有几处发梢不乖顺地翘起,谈及梦想时,即软又甜。 如同一块西瓜软糖。 楚青出神了一会,不自在地重新面向前方,他承认自己被色|诱了。 “如果有梦想,记得实现它。” 咬下一小段pocky,甜中带苦的味道令他眉心微蹙。他本来不打算吃,完全是因为走神。 胡涂望向旁边的人,惊讶到忘了说话。 这么冷漠的一个人,居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虽然声音冷得像北极的冰,但那仍然是一句饱含鼓励的话。 “谢……谢谢。” 胡涂低头,脸差点埋进手臂里,黑亮的发丝间露出犯红的耳朵。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你是个好人。” “……” 两人在阳台的栏杆上挂着,安静了好一会,气氛沉默却不尴尬。胡涂抬起手支住下巴,用眼角余光偷瞄了楚青好几眼,脑子里除了“楚设计师人美心善”这种无营养的想法,再也想不进其他。 心脏跳得没那么快后,他拍拍一旁的栏杆,兴冲冲地说道:“我把梁老师的话写进去了。” 楚青:“什么话?” 胡涂拿起手中的盒子,朝里面看,好像没有了,他又晃了晃—— 饼干吃得一根不剩。 楚青正在一点一点地吃pocky,等他继续说下去。 胡涂看到,自然地伸手从他嘴里叼着的pocky上折下一半,夹在指间。 楚青:“……???” 胡涂侧过身凭栏而立,脸上装出一副稳重的表情,眼睛微眯,看向正前方的虚无处。 他冷哼一声:“人类啊,就是地球上的细菌。” 说完,还抬起手,吸了一口指间的pocky。 入戏极深。 “……” 楚青神色复杂。 少年,你骨骼轻奇。 胡涂把道具塞嘴里吃了,一边得意道:“怎么样?像不像?” 如果说性感熟男梁笑生说这话时是魅力值爆表,那胡涂就像是小孩学大人说话,老气横秋。 楚青不客气道:“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东施效颦’?” “给点面子行不行。” 胡涂瞬间垮下脸。 楚青却在这时笑了,觉得这人吃瘪的样子好像有点可爱。 青年身上有种特质,能把人气哭,也能把人逗笑。 胡涂第一次见他笑,傻张着嘴有些愣神。 五官漂亮的楚青,笑起来时唇角上扬,镜片后的眼角微微弯起。平日里冷成冰块的一张脸,此刻竟然看起来很温柔,连照在他背后的灯光,都柔软了边缘。 胡涂发自内心说:“你应该多笑笑,特别好看。” 楚青被他一提醒,却是不笑了,他推了一下眼镜,又回到冷到能冻伤旁人的状态。 “你这人,还真是夸不得。” 胡涂不无惋惜地叹气,小声嘀咕。 楚青不再说话,静静地喝酒。 胡涂在他身边打个呵欠,站直身,双臂向上伸展伸懒腰。深蓝色衣角上移,露出一小截白腰。 即使用眼尾的余光打量,楚青也能感受到他的腰很软。 “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胡涂擦擦眼角渗出的水渍,对楚青说。 “去吧。” 胡涂没动,歪着脑袋绕到他眼面前,试探性朝他小幅度而快速地挥两下手,:“晚安?” “……”楚青垂下视线,看着一点都不矜持地凑近他的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 胡涂走后,楚青杯中琥珀色液体慢慢见底。 盯着手中的杯子把玩,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欠胡涂七块钱。 就在几个月前,还没离开维纳…… 在员工食堂刷鳗鱼饭,打卡机“哔哔”两声,显示余额不足,划款失败。 卡里还剩二十三块七毛四。 准备换一个窗口,去买炒粉,身后有个清清亮亮的声音说:“阿姨,分开刷,剩下七块从我卡里扣。” 楚青回头,一张惹眼的脸毫无预警闯进视线…… 那是第一次见面吧,要不是戴着员工卡,还以为是哪个公司的艺人。 道谢后端起餐盘离开,找到僻静的角落坐下,安静用餐。 不一会,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来人坐下后才问:“没人吧?” 还是那道清亮的声线。 他没有抬头,不阻止相当于默认。 对面也买了鳗鱼饭,但里面的鳗鱼条明显比他多。 不禁想到,这样乖巧的长相,明显很讨食堂阿姨的喜欢。 “我叫胡涂,总裁办的,你呢?” 初次介绍自己时,胡涂声音里都带着小心翼翼,听上去像不常交际的那类人。 楚青比他更不常交际,干脆什么都没说,假装没听见,低头吃饭。 但饭是什么味道,他其实也没有很专心地去辨别。那段时间因为工作压力,常常食欲不振。吃饭也只是为了应付身体而已。 对面不再说话,但进餐过程中,会不时发出细微声响—— 爽口的蔬菜被牙齿切割的脆响,鲜嫩的鳗鱼被横向切断的酥响,软糯的米饭滑过唇齿的粘腻声,还有对面人不时发出的享受嗓音。 他发现,所有味觉不能感受到的体验,都能通过听觉获取。 楚青停下筷子,终于正眼看向对面的人。 青年无论吃什么,都像是在吃着人间最美味的食物。咬了一口鳗鱼,杏眼睁得圆圆的,一边嚼一边点头,神情愉悦。 于是,生生把他看饿了。 第一次,楚青主动搭讪一个陌生人:“你叫什么来着?” ☆、冷冻库(上) 长假前一周, 蚕丝厂生产最后一批真丝时出了事故。 上班的女工照例打开锅炉烧水,倒入蚕茧进行高温蒸煮时, 却是越煮越硬, 等发现不对劲把蚕茧捞出来时, 蚕丝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成了一堆废品。 晋冬和祁崎接到电话后连忙赶来工厂。蒸煮室里所有设备已经停工, 但高温依旧消散不去。金秘书早在车间候着了, 满脸焦虑,不停地用手巾擦汗。 见两位代表进来,他的八字眉又往下倒挂了一点, 怕他们责怪, 紧张道:“先倒进去的十几桶全毁了,好在只是其中一部分, 库存不紧张,交货不成问题,就是浪费了。” 祁崎问:“原因?” “还在调查中……烧水的员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金秘书支支吾吾,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 晋冬靠近水池,水上面还飘散一层水气, 他用手挥了挥,水气散去, 看到池底的大块大块的白色沉淀物。 “有人投碱。” 祁崎皱眉,同样看向水底,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仅是水中自带的碱性,沉淀物不可能那么多, 只可能是人为投入大量的氢氧化钠。蚕丝耐碱性差,会损坏就很合理了。 晋冬问金秘书:“可以排除员工的人为失误吗?” 金秘书赶忙摆手:“不会是失误,我们的员工都训练有素,做事都有标准的流程,以前都没出过问题。” 祁崎冷笑一声,看来有人刻意阻挠他们的进程,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他转过身往回走,掀开玻璃门帘,说:“去监控室,看看是有外人混入,还是说有内鬼。” 听到“内鬼”,金秘书惊了一下—— 要是真有内鬼,他责任不小。 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蜡,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历这种刺激,早知道会出这种幺蛾子的话,就该把事情放手给年轻人。 祁崎到监控室,调出昨天下班至今早女工到场的录像,快进了三十二倍。由于时间跨度长,一个人盯着较为耗时,他让金秘书把录像分发给保安室里的人员,每人负责监视一个时间段。 两个小时后,经过大家的汇总报告,下班后车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除了半夜一点时,保安例行巡逻时自该车间走过。 晋冬靠在c,ao作台上,环起手臂,一一看过保安室里的成员,问:“昨晚值班的是谁?” 保安们互相看看,都没有人站出来。保安队长拿出值班手册,翻了翻,朝后不耐烦叫道:“大东,傻愣着干吗?” 一个脸色涨红的小保安从队伍里被推出,他站稳,扶扶帽檐,抬眼看向队长,小声说:“舅舅,昨晚我跟晨哥换班了。” “谁是你舅舅!”队长怒目圆睁,拿起手边的点名册,一板子拍向小保安,又不放心地偷瞄晋冬的脸色。 这小子猪脑子,靠关系进来也不知道藏着点,现在大领导们都在这儿看着呢! 大东“哎哟”一声缩起脑袋,唯唯诺诺地低头,不敢反驳。 “换班交申请了吗?无组织组无纪律!不想干就趁早滚。” 粗声粗气地喝斥完,拿起点名册又要给他来一下,大东闭着眼偏过头,脸皱成包子。 “好了。”祁崎坐在椅子上,一手撑住面颊,另一只手抬手,阻止他实行暴力,“来这不是看你训人的,那个换班的保安在哪里?” 队长抱歉地朝他笑笑,转头面对小保安时,一脸凶神恶煞:“说!王晨在哪里?” 大东欲哭无泪:“舅……队、队长,上夜班的白天都在家休息啊,你忘啦?” “……”队长一拍脑袋,给气糊涂了。 他好言好语地问祁崎:“代表,要不要打电话催他过来问个话?” 食指左右晃了晃,祁崎说:“暂时不用,监控里他也没做什么,先放着。” 他将交叠的长腿放下,站起来,声音平淡道:“但从今天开始,请加强人员进出的管理。” 队长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震着,面上带着讨好的笑,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苍蝇都不放过。” 晋冬在排班表前站定,指尖沿着列表一路向下,看到“王晨”时停住,在名字旁敲了敲。 …… 晋冬和祁崎低头走在前面,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祁崎已经有了怀疑目标,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乱说。晋冬一听说出事,就想到了张银国,现在动机最明显的只有游乐场开发商。 蚕丝厂挡住了他们的财路,在临近完工前做手脚,动静虽不大,却足以构成警告。 两人不谋而合地往一处想,却都是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来。 金秘书迈开五短腿,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两位代表都是大长腿,现在又步履匆匆,走得格外快,他追得辛苦。 “代表们,这次事故要不要报案,毕竟有人恶意损坏我们的产品。” 金秘书气喘吁吁地问。 “不用,不能打草惊蛇。” 晋冬和祁崎同时出声,意见出奇地一致。 两人互看一眼,脚步不停。 祁崎问:“你怎么想?” 晋冬的情绪并不分明,“找到幕后c,ao纵者前,谨慎行事。” 敌人在暗处,他们只有挨打的份。 想到这,晋冬沉沉的黑眸里闪过躁郁。 祁崎敏锐地感受到身旁男人气场的变化。瞟了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这人此刻心情很不美丽啊。 明显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好相处。 工厂单独开辟了一个空房间给设计团队,他们在那里找到楚青。 房间里除了堆了满地的布料,一张会议桌,和几个人偶模特,其他一无所有。楚青正和一个外国设计师站在服装前,做短暂的讨论。透过玻璃墙,看到晋冬他们走过,楚青让旁边的人稍等,走过去开门。 祁崎进去后,看到支在中央的礼服。虽然只是半成品,但仍旧让他眼前一亮。 这次设计团队的总设计师是楚青,不得不承认,这匹设计界的黑马很有天赋,作品充满灵性。曾经他在秀场中听过女模特评价:“能穿上kg chu的服装,简直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当初没留住他,算是维纳的损失。 祁崎有些哀怨地朝晋冬投去视线。 晋冬在几套服装间游走,问:“今早过来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楚青将皮尺从肩上抽下,回答:“没有,一切都进行顺利。” 看紧跟他身后的金秘书愁眉苦脸,八字眉不展,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晋冬把人带到角落,提醒他:“被人盯上了,在完成设计前要小心,秀场上的展示是这次吸引投资的重点。” 楚青回头看看已经完成的十来套衣服,现在他们正集中ji,ng力赶制最后一件晚礼服,也是届时秀场上压轴的一件。 他说:“等晚礼服制作完成,会把所有服装转移。” 晋冬对他放心,于是把这边的事交给他处理了。 回去的路上,晋冬开车。 右手扶着方向盘,另一边手肘看似放松地搭在窗沿上,但屈起左手指关节、轻轻咬在齿间的动作泄露了他的情绪。 车里开了空调,他将驾驶座的车窗微微降下,留出一丝空隙,风从外面强劲地吹进来,带着呼啸声刮过他的鬓角。 祁崎向后躺了躺,调整一个舒适的坐姿,“空调关上吧,今天风很凉快。” 晋冬听闻,放下手臂,换只手把住方向盘,关掉空调,顺便在中控区将他那边的车窗降下。 祁崎看向窗外,迎面而来的风中裹挟着山间草木的青气。 他说:“这么躁,不像你。” 车子在田野间的柏油马路上拐了一个弯,晋冬将灰色带条纹的领带扯松一些,他今天穿一身绀青色衬衫,衬得人稳重而干练。 心不在焉地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像我?” 祁崎把右手探向窗外,慢慢伸展开,变换角度,体会风中的阻力。 “我都没急,你慌个什么劲。开发商再有钱有势,明面上也不敢做犯法的事。” 晋冬沉默,笔直的柏油马路在车前延伸,尽头就是蓝得发白的地平线,麦田地里掀起金色麦浪,飒飒作响,他心里犹如长了许许多多的麦芒。 他一瞬不瞬盯着前方的路,说:“祁崎,你先回去吧。” 语气里不带玩笑成分,不似在跟他商量。 “回哪?”祁崎觉得有些好笑,从眼尾抖漏一些余光看身边开车的人,“你是在命令我吗?” 晋冬面色不变,“按这样的进度,留一个人在这负责绰绰有余,没必要两个人都……” 祁崎打断他,说:“可以,你回去,我跟踪进程到最后。” 晋冬抿着唇,不说话。 剩下的路上,两人不再交流。 车子缓缓停在院子里,祁崎抽开安全带,推开门就下车。 晋冬却在这时出声,“近期不要单独出行,最起码……别让我联系不上你。” 声音低低的,细听之下,竟像是在请求。 祁崎放在车门上的手一顿,彻底明白这人心神不宁的原因,无非是怕他被人报复。 他挺直脊背,说:“先管好你自己吧。” 甩上车门,走进房屋时步态稳健,进入屋里,看晋冬没有跟进来,他才将一直提着的气放下,握住楼梯的扶手。 心情微妙,遇事从来都处变不惊的晋冬,却会因他的安危而变得焦躁不安,有些难以置信,有些没道理。 那人,或许真的很体贴吧。 ☆、冷冻库(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太平, 工厂各环节加强了监管,保安科加派人手, 增加巡视次数。上次的事故就像一声警钟, 所有员工都不敢怠慢工作, 唯恐麻烦降临到自己头上。在如此兢兢业业的工作环境下,效率提高, 进度喜人。 即便如此, 晋冬心里那根弦仍紧绷着,他有预感,张银国还在潜伏, 准备伺机而动。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在某方面,他和张银国是同类人, j,i,an诈,狡猾,偶尔会为目的不择手段。 黄金周开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从工厂回来,祁崎接到祁连山电话, 问他长假是否回家。 祁崎手中握着陶瓷杯转来转去,还在犹豫。工作以来很少回家, 难得遇到长假,也应该回去看看。 门口传来开门声,他坐在饭桌前,掀起眼睑, 看到晋冬开门进来。男人好看的眉轻蹙,进来后就直奔楼梯口,一路小跑着上楼,听声音是去了书房。全程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一周以来,晋冬总是这样神思不展,经常走神,回来后又在书房忙到深夜,不知道在忙什么。 在这样的同辈压力下,祁崎莫名产生焦虑。 就像同寝的大学室友,当玩游戏的那个看到另一个在拼命学习时,心里无可避免要产生一些变化,比如,由轻松惬意地玩,变成紧张地玩。 如果是那边的工作,他无权过问,但如果涉及这次的蚕丝厂…… 祁崎可就有点不开心了。 他们是合作伙伴,晋冬却什么都不跟他说。 “所以,你回来吗?” 电话那边祁连山听不到他的答复,又问了一遍。 祁崎收起一只脚踩在椅子边缘,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说:“爸,等这边工作结束,我再回去看您和妈,现在走不开。” 祁连山有些讶异:“这么忙吗?不是有晋冬在吗?” 他喝了一口水,一边脸颊鼓起,忍不住腹诽,按晋冬的执行力和性格,等他再回来时,说不定就没他什么事了。 祁崎叹气,都是这糟糕的pear pressure,让人无法安心。 他能够想象,晋冬从小到大应该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无形中给周边同龄人造成过许多压力。 “是不是有晋冬在没什么区别,我总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祁连山突然笑了。还记得当初的祁崎,连提起晋冬的名字都忍不住皱眉,送去西镇前也想过他没呆几天就回来的可能性,但现在看来,祁崎对晋冬的偏见已经淡了很多,处事方式也没从前那么任性了。 声音听上去很宽慰:“行吧,回来的话记得提前说一声。” 到了饭点,晋冬没下来吃饭。 祁崎朝楼上看了眼,拿起筷子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晋总最近很忙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楚青看向他,推了下眼镜,夹起凉拌黄瓜,“你是在问我吗?” 祁崎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一时间觉得,楚青真的不会聊天。 他心中泄气,表情又冷又傲,“没有,感叹一声而已,我一点都不好奇。” “看来我自作多情了。”门口传来调侃的声音,晋冬不知何时出现,进入饭厅后绕到座位旁抽开椅子,视线一直紧盯着对面的祁崎,笑得有些不正经,“还以为祁总终于关心我了。” 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到。 胡涂抚抚胸口,夹起刚掉到桌上的鱼丸,低声抱怨:“吓skr人。” “……”楚青在对面,一筷子拍上他的手,鱼丸再次滚落,“掉桌上的别吃了。” 胡涂“唉唉”两声截住鱼丸,火速塞嘴里,嘴巴鼓鼓囊囊,眼睛笑成眯眯眼,“东西掉地上三秒内捡起都能吃,更何况掉桌上呢。” “……”楚青觉得这货没救了。 …… 祁崎侧躺在床上,忽然听到隔壁书房的门推开,接着木质地板“吱呀”响起,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朝楼下走去。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led数字钟,时间恰好滑向11点。 数字钟旁有个瓷绿色杯子,他想了想,坐起身,顺手拿过杯子,准备去楼下倒水。 他从二楼探头朝下面张望,客厅只留了一盏立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到了一楼,他四处看看,没有人,心想刚下楼的晋冬倒是溜得快,大概直接回房休息了。 反手挠了挠肩,忽然没了兴致,借着客厅的灯光摸到厨房,把杯子放在桌上。 他双手cha腰,其实也没有很渴。 愣了会神后,端起玻璃水瓶倒水,不经意间抬头,落地窗外有道身影经过,停在汽车前。 “滴滴”两声,倒车镜上的小灯闪了闪,黑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瓷绿色杯子里的水早漫出来了,沿着桌沿滴下,打shi了裤管。祁崎回神,立即跳开来,放下水瓶,拎着裤子抖了抖,同时有些急切地盯着院子里已经发动的车。 晋冬坐上车后,探过身检查副驾前的储物箱,从里面找出一只手电。他试了试开关,还能用。 侧身拉过左侧的安全带,系上,接着发动汽车。 刚准备起步时,旁边的车门被拉开。 “……” 男人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坐进来,关车门。 晋冬侧过脸,表示蒙圈:“你怎么来了?” 祁崎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跟踪你。” “……” 朋友,这么明目张胆不叫跟踪。 晋冬无可奈何,说出打算:“保安室的排班表上显示今晚王晨值班,我去看看。” 祁崎皱眉,在脑海里搜了一遍,才想起王晨是出事前晚擅自换班的保安。 “走吧。” 见他开始系安全带,晋冬:“你确定要来?” 祁崎给他一个眼神:“你废话很多嘛。” 晋冬看他只穿了一身真丝睡衣,脚上还踩着棉拖,不放心道:“晚上温度低,要不要回去带件外套?” 祁崎再次给他一个眼神。 晋冬收到,不再说话,打开车前灯,车子缓缓驶出院落。 到达工厂,晋冬抬起手腕,看到表上的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巡逻快开始了。” 话音刚落,原本漆黑得只能看清一个轮廓的工厂,突然二楼亮起一排灯,灯光不是很强烈,应该只打开了走廊上的灯。 祁崎解开安全带,随口一问:“巡逻都是从二楼开始的吗?” “二楼……”晋冬拿起手电,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从外面看去,车子里白光不停闪烁。 祁崎受不了,说:“你能不能消停会,闪瞎了。” 晋冬阖上开关,看向窗外的工厂:“好像是设计室的楼层。” 两人下车,到大门口,晋冬一手拿电筒,一手从风衣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把门刷开。 祁崎跟在他身后:“我怎么没有卡?” 夜晚的风有点猛,吹在人身上直起ji皮疙瘩,祁崎把睡衣上面两个扣子扣上,然后并没有卵用。 晋冬在前面为他照明,一卡在手,畅通无阻,解释说:“金秘书的卡,借来的,开了所有权限,比较方便。” 他们通过一楼相连的两个车间,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宽敞的场地里回荡的只有皮鞋踢踏地面的声响,偶尔有棉拖蹭过地面的细小摩擦音。 祁崎的眼睛朝两边侧目,各种机器在黑夜里只留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黑暗是最容易滋生想象力的地方,有些器械的轮廓,总感觉像人形。喉结上下滚动,祁崎加紧脚步,跟上晋冬。 “喂!这里办厂前,有没有找风水先生来看过?” 虽然整个一楼只有他们两人,不用担心被听到对话,但因为气氛太刺激,祁崎下意识用气声问他。 晋冬偏转过脸,祁崎就在他左后方,两人挨得很近,走动间甚至会撞上肩膀,对方温热的气息直接喷在耳后。 晋冬在黑暗中悄悄勾起一抹笑,他知道祁崎有些害怕,要不是因为害怕,才不会靠他这么近,近到他能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没有,我们共产主义接班人不信这些。”他配合地用气声回答,翻过手心递给他,“喏,害怕的话牵我吧。” 祁崎停止四处张望,皱眉,看向身前的人,因为角度和光线,只能看到侧脸轮廓,还有左耳耳垂上的那颗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耳洞。 “谁说我害怕?” 因为不爽,一时忘了惊悚的氛围,声音恢复正常音量。 晋冬轻咳两声,再次向他确认:“真的不用牵?” “滚远点。”祁崎语气不善。 晋冬很惋惜似的低叹:“好吧,如你所愿。” 说完,陡然加快步伐。 祁崎愣住,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前面有个门,晋冬掀开门帘直接走进了另一个车间,灯光消失。 这时外面呼啸过一阵风,玻璃窗震了一下,祁崎也跟着一震,黑暗中脸色泛着莹白。 他不顾形象朝前跑去,头脑发胀,心脏几乎跳出胸膛。背后好像有什么在追他,脊椎骨y森森地发凉。 追上晋冬后,他扯住前面人的衣袖,气恼道:“你简直……”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不知是气还是怕,浑身颤抖。 晋冬停下脚步,转身,举起灯光投向他的脸。祁崎咬牙,硬是没躲,只是被突然而至的强光照得眯起眼。 对方似乎在笑,他不确定,下一秒,握紧的右手被温暖的掌心包住。 “乖啦,不要哭。” 祁崎心中一惊,另一只手摸上脸颊,什么都没有。他脾气不好地质问:“骗我很好玩吗?” 晋冬摇摇头,不可置否,继续带他往前走。 祁崎不照镜子不知道,他眼眶红红地瞪着自己的样子,像是快给气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冬,你很皮哦…… ☆、冷冻库(下) 两个男人从安全通道走到二楼, 因为过道上方有灯,祁崎不再紧张, 腰板挺直了不少, 越过晋冬走到前面。 晋冬快速按了两下手电, 用闪光吸引前面人的注意,问他:“你打算往哪走?” “先去监控室。” 晋冬提醒:“走反了。” 祁崎默默无言, 转身往回走。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3节 在转弯处, 他突然停下脚步,害身后的晋冬也来了个急刹车。 晋冬:“怎……” 还没问出口,祁崎目视前方, 提高音量叫道:“那个谁, 你是不是今晚值班的?” 晋冬探过身查看状况。一个穿保安服的男人侧着身站在前方的过道里,帽檐压得很低, 再加上低着头,鼻梁上方都掩在暗影中,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留着胡茬的下半张脸。 男人手中拿着钥匙,正在试图开锁, 听到祁崎的声音后动作停了,没有立马抬头, 他还是保持开锁的姿势,腮帮子上的肌r_ou_抽动了一下,气息开始转急。 祁崎眯了眯眼,谨慎地一步步朝他走去, 觉得这人反应不对劲。 他问:“你在设计室门口干嘛?” 晋冬跟上他,刚想拉他让他靠后一点,前方五米处的保安突然掉转方向,朝他们的相反处拔腿就跑。 两个男人同时一愣,祁崎先反应过来,嘴里咒了一声赶紧追过去,但因为穿的是棉拖鞋,不方便,很快就被后面的晋冬反超,米色风衣的后摆消失在拐角的地方。 那个保安玩命地跑,跑得极快,拐了两个弯就将他们甩掉了。 祁崎根据走道里的响声追到二楼的最南边,到那时,只有晋冬一人,正弯腰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息。 “人呢?”祁崎也跑得够呛,倒在一边墙上,靠着大喘气。肤色发烫泛红,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出汗。 晋冬指指前方的安全通道出入口,深深吐出一口气后站直身体,气息不稳道:“没看见,应该跑了。” 祁崎朝后拍了一下墙壁,一阵懊恼:“早该重点关注下那个保安。” 晋冬往回走,说:“走吧,去监控室,先找证据,我通知金秘书找人,那个保安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西镇。” 祁崎休息得差不多了,扶着墙站正,拖着步子跟上。 还未走到设计室门口,经过一处时,祁崎感到有丝y冷的气息攀上皮肤,很像空调风。他看向旁边,发现是个铁门,认出这里是保存蚕种的冷冻室。 祁崎感到奇怪,凑近了些,发现原本应该闭合的门,开了一丝缝隙,冷风就是从这里泄露出来。 “喂,晋冬。” 祁崎叫住前面的人,同时手上使力,门很轻松地被推开了。里面黑漆漆一片,白色的冷气在一瞬间涌出来,往下沉。 他跟晋冬互看一眼,伸出手:“手电筒。” 晋冬没给他,率先走进漆黑的屋里,打开电筒,把他挡在后方。 “你在外面等着。” 祁崎硬是跟在他后面进去,冷着一张脸道:“就你厉害。”隐隐透着不服气的倔强。 晋冬劝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冷冻室里放置了一排排货架,上面摆着蚕卵。室内温度维持在5摄氏度左右,两人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箱。 两人在货架间行进,手电的光束照向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因为冷气太足,祁崎环抱住自己,想不通地自言自语:“难道是锁门的师傅下班时没注意?” 晋冬扫了一圈,说:“走吧,没人。” 刚转身,一个黑影从门背后闪出去,晋冬的心跳停了一拍。 祁崎听到动静,看向门口,那个保安手扶着门把,当着他们的面缓缓将门拉上,还剩一尺宽时,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帽檐下的暗影里始终看不清眉眼。 门锁“咔嚓”响起的那一瞬间,晋冬和祁崎脑海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控制室中,一个下半张脸长满胡渣的男人对着手机,y沉地开口:“东西没烧掉,但把那两人锁冷冻库里了,价格我要翻五倍。”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一个油腻的中年男音怪笑一声:“嚯!你小子狮子大张口啊。” “到底行不行!你一句话,过不了今晚他们就能冻成冰棍。”男人语气开始暴躁。 另一边沉吟了数秒,背景音的高分贝撞在耳膜上,震动频率带动心跳频率,男人屏息以待。 “可以,我要冷透的。” 声音森冷,却是他想要的答复。男人按住手下的滑动键,慢慢推到顶端,按键盘白色的数字标着“15c”。 …… 西镇最热闹的夜总会里,一个男人挂了电话,重新把指间的雪茄放进嘴里。 他端起球杆,俯身,架起另一只手臂,屈膝,顺着长杆的方向,微眯起一只眼,对准白色的球。接着,手腕用力一抖,白球直直撞向前方,冲散紧靠在一起的6号球和8号球。两个球朝各自的侧前方滚去,分别落入两个桌角处的网袋。 竟是一杆双球入洞。 男人神情愉悦地直起身,放下球杆。他端起放在桌角的ji尾酒,龇了龇有烟渍的牙:“十万买两位总裁的命,值了!” 随后仰头猖狂大笑,一边还不断重复“值了值了”。 …… 冷冻室里,两个大男人坐在角落缩成一团。 他们撞过门、踹过门、也朝外面喊过,结果显示都是白费力气。晋冬倒是带了手机,可惜坑爹地没有信号。就在他们焦躁不安时,听到送风口的发动机加大了马力,吹出来的风是r_ou_眼可见的冷白色,墙上的温度计在霎那间开始下降…… 十分钟后,祁崎渐渐陷入绝望,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看了一眼上方的温度计,仍然显示零下十五度。 此时不知应不应该高兴,起码温度没再下降了。 一开始,晋冬还在房间各个角落举着手机找信号,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冻得清白,手指僵硬得几乎不能弯曲。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已经变成了红色警告,但信号依旧显示“x”。 他暂时关掉显示屏,走回门口,又不死心地按下门把手用力朝里拉,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祁崎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衣,晋冬见他抖得可怜,脱下风衣外套披到他身上。 感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还带着对方身体的余温,祁崎对于他的好意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而是拉紧了领口,将自己裹住。 心想,都他妈快冻成冷猪r_ou_了,还骄傲什么? 外套还是薄,挡不住多少冷气,但有总比没有强。 晋冬蹲到他旁边,朝手心里呵气,问:“你还好吗?” 仔细听,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祁崎摇摇头,没了逞强的心情,气息微弱道:“冷、冷爆了。” 向旁边看去,才发现男人的处境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上身只穿了一层衬衫,修长的手僵硬地交握。两人的距离很近,祁崎看到他垂下的眼睑微微颤抖,连带着眼睫毛也在抖,上面甚至有了结霜的迹象。 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祁崎犹豫了两秒,哆哆嗦嗦地展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伸手将风衣外套穿上,然后扶着身后的墙慢慢蹲起来。腿有些麻,他忍耐着挪到晋冬面前。 晋冬抬眼,不解地望向他。 祁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拉开风衣,态度不好地说:“愣着干嘛?快点过来。” 晋冬盯着他的领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祁崎暗恨,怎么这么呆?冷气都钻了满怀了。 正当他要不管不顾将人包进来时,晋冬终于动了。他身体前倾,双手伸进外套里,虚虚地环住他的腰,下巴没什么分量地搁在他肩上。整个过程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给祁崎一种错觉—— 他仿佛在抱脆弱易碎的珍品,舍不得多用一分力。 “……”收紧手臂,让风衣尽量能盖住两人,祁崎咬牙道:“你就不能抱紧点?中间的空隙钻风啊兄弟。” 然后晋冬就真的抱紧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逐渐用力,到最后祁崎不得不跪到地上,挺起腰身贴近他,两人就这么交颈缠到了一起。 祁崎一手握拳敲敲他的背,憋着嗓子开口:“晋冬……” “嗯?”晋冬偏转过头,深深地吸气,鼻尖似乎就顶在他的颈侧。 “能不能松开点……我他妈……要背过气了……”祁崎被男人有力的双臂勒得呼吸不畅。 晋冬急忙放松力道,低声说:“抱歉。” 祁崎这才好过了一些。 他们借着彼此的温度取暖,倒是比一个人环住自己时有用。 沉默间,祁崎问:“手机没用吗?” “嗯,找不到信号。” 祁崎低叹,不知为何,忽然看开了。他说:“给我吧。” 晋冬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口袋掏出手机,递到他手上。 “你想干嘛?” 祁崎保持环抱的姿势,下巴往前伸了一点,架在他肩上,将冻僵的右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气,打开手机,找到便签。 “写遗书。” 声音十分淡定,如同在说“玩游戏啊”。 晋冬身躯一震:“……” 祁崎难得善解人意,拍拍他的肩:“你有什么想说的,帮你一起写上。” 晋冬静默三秒,觉得自己可以再挣扎一下:“……不了吧。” ☆、他们获救啦 零下十五度的环境中, 体内的温度正在急剧流逝。祁崎捧着手机还没写两行字,手指就冻得不听使唤, 手机直直从手中脱落, 砸在地上。 看着地上的手机, 祁崎犹豫了一下,选择放弃, 他低叹道:“抱歉, 你手机可能被我摔坏了,以后也赔不上了。” 至于他们还能活多久,或许二十分钟, 或许一小时, 但命再硬,活不过今晚。 祁崎忽然觉得伤感, 只觉得一切都还来不及告别,很多欲望都没得以实现,该享受的人生乐趣都推到了未来,但他们现在哪有未来可言。更何况,死得也太冤了。 好半天没有听到晋冬回应, 他心中微沉,双手在他背上摩擦:“喂, 你不会死了吧?” 因为冻到失去知觉,他不确定晋冬还有没有体温。不过一想到此刻抱着的可能是具尸体,祁崎就陷入一阵绝望。有人陪着,跟一个人孤独地等待死亡, 心里承受的压力是不同的。 “没有。”晋冬终于出声,在空荡冷寂的室内,声音低低的,是他特有的温暖柔和的嗓音,“我在想,如果今晚你没来就好了。” 细听之下,竟有掩饰不住的愧疚。 祁崎心情有些复杂,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先把别人放在第一位考虑,怎么跟他在商场上的风评一点都不一样? 印象中,晋冬一向都是自私自利,踩着别人上位的那类人。 “别想这些没用的。”祁崎没什么力气地拍拍他的后脑勺,“走到这步是我自己的选择。” 出风口刚安静没几分钟,再次传出制冷机运作时的噪音。 晋冬搂紧他的腰,变得冷硬的风衣发出清晰的衣料摩擦声,如同脚踩在雪地上的细微声响。身体的颤栗在两人的身体间传递,也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上先开始的。 “我们会没事的。”晋冬冷得缩进他的肩窝,吸气呼气间都带着寒气。 祁崎:“这种时候……” 想让他别说废话,但终究不忍心。死前心存一丝希望,或许死相会好看一点。 “祁崎……” 晋冬微弱地唤他一声。 “干嘛?” “如果能出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他藏了好久了。 祁崎本有些犯困,听他这么说突然激灵了一下,猜想他是不是又要针对维纳搞什么动作,但忽然觉得这些在生死面前都不再重要了。 他慢慢闭上眼睛,兴趣缺缺:“哦。” 过了几分钟,感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晋冬感到不对劲,他皱了下眉:“祁崎?” “嗯?” “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不能……” 声音模糊,似乎正卡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 晋冬咬牙,支撑住他,拉开距离:“你别睡。” 突然分开,祁崎半睁开眼,冷得直想往面前人怀里钻。“你别闹。” 骤然的寒冷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正要把人重新拉回来,“啪”的一声在室内响起,异常响亮。 祁崎偏过头,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一抹红,不过是巴掌印的形状。他慢慢转过脸,桃花眼危险地盯着扇了他一巴掌的人:“你打我?嗯?” 这下终于不困了。 晋冬皱着眉,咬紧下唇,眼神里尽是焦灼。他看了祁崎一眼,又看了一眼房间最后方的出风口,像是下定决心般,自言自语道:“你不能有事。” 对他而言光一样的存在,不可以就这样熄灭。 祁崎:“……” 那你还扇我?! 晋冬撑住他的肩膀站起来,扶着墙朝后方走去,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去把出风口的外壳拆下来,再往里面倒蚕卵,冷空气流动受阻会造成出风口过冷结冰,如果冷藏机组没有除霜功,也许办法可行。” 祁崎想了一下原理,眼中一亮,觉得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线生机。 想站起来帮忙,不过腿又冷又麻,他不断捶着自己的双腿,想尽快恢复知觉,一边对晋冬叮嘱:“你小心点。” 越靠近出风口,越能感到刺骨的寒风。晋冬强打起ji,ng神,盯着上方的出风口朝手心呵气,但呼出的同样是冷气,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他拖过旁边的塑料椅,小心翼翼地站上去,因为身材高大,需要微微蹲下身体。 带着霜花的冷风迎面吹来,他用手袖捂住口鼻,微眯起眼,觉得呼吸困难。观察了一下,出风口周围没有螺丝旋钮,取下应该不困难。 把手探进外壳的间隙中时,晋冬简直要冻哭了。指骨一阵刺痛之后,双手渐渐失去知觉,他想,这双手可能要废了。 手就像安在腕上的工具一样,早已脱离了身体的控制,晋冬勾住外壳,用了一点时间将它连拽带扯地弄下来。 祁崎走到出风口下方,仰着脸看他,十分担心。 拆下来后,晋冬抽回手,将外壳递给他,声音颤抖道:“拿蚕卵来。” 祁崎接过,看到外壳铁片上冷凝的血液时,愣了一下,看向晋冬的手,修长好看的手指早已血迹斑斑。 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生气,他说:“你下来!” 晋冬低头,脸上沾着冷霜,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见他不动,祁崎不顾危险,拉住他僵硬的手腕将人往下拽:“你当我是死的吗?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做!” 晋冬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不是了解祁崎的性格,几乎要以为他在心疼自己了。 怕从椅子上摔下去,试图挣开他的手:“等等等等,我自己下来。” 两个人拉扯间,门口传来大力的拍门声:“晋冬!祁崎!你们在里面吗?!” 晋冬和祁崎瞬间停下动作,震惊地看向彼此,同时在对方的眼眸中发现了点亮的光芒。 …… 楚青和胡涂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备用钥匙,将他们从冷冻库里解救出来。 等出来后,他们才发现来了很多人。金秘书、保安科的人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都在。 胡涂看到祁崎时,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既内疚又心疼,差点掉眼泪。他们总裁平时生龙活虎,俊朗高大,被扶着出来时全身冒着冷气,肤色冻得青白,身体瑟缩着,看起来十分凄惨。 他连忙抽出一条毛毯,走上前去将祁崎兜头盖住,一会揉揉他的头发,一会捧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来回搓,哽咽道:“怎么会这样?” 下一秒,却被祁崎抱个满怀。 “里……里面超冷……”祁崎吸着气,委屈又可怜地抱怨,“让我抱一会……” 他单纯觉得胡涂很暖,就像个不断散发热量的电暖炉,抱在怀里很解冻。 祁崎盖着毛毯不停地抖,发梢间的冰渣融化后,头发变得shi漉漉的。胡涂觉得自己被一块冰贴着,难以想象要是再晚来一步会怎样,要不是楚青拉着他出来找人,说不定他一觉醒来就接到祁崎的死亡通知书了。 想到这,仿佛看到了祁崎冰冷地躺在太平间的场面。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抱住祁崎,抽噎道:“祁总,祁总,我不称职,对不起你,你死了我怎么办?怎么向维纳交代?怎么向董事长交代?” 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越说越伤心,最后演变为号啕大哭:“祁总啊~你别死啊~” “……”金秘书刚想靠近关怀几句,看到如此惨烈的状况,又默默后退几步。 祁崎恨不得把胡涂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可惜现在没力气。 他咬着牙,从后牙槽里挤出两个音节:“闭、嘴!” 保安和医生在周围走来走去,乱作一团。 不远处,晋冬捧着保温杯,肩上披了两层毯子。看到祁崎像攀住救命稻草一般将胡涂搂进怀里时,他笑了笑,低垂下视线,滴水的发丝在眼前投下y影。 他们劫后余生的相拥在外人看来十分美好,果真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楚青坐在他旁边,眼睛始终看着祁崎的方向,用毛巾擦擦他的头发,不带情绪地说:“别忍着,如果难受我也可以抱你。” 晋冬笑容扩大:“省省吧你。” 楚青看向他仍旧僵直的手,问:“手怎么了?” 晋冬看了眼,不在意道:“没事,等会包扎。” “你们怎么回事?要不是你手表有gps定位,说不定找到人时已经断气了。” 晋冬啜了一口姜茶,说:“可以确定内鬼是值班的保安,他今晚的目标应该是设计室,但被撞破后就逃了,我们追人时不慎落入圈套,被锁了进去。” 楚青:“这人心狠手辣,为了阻止项目,不惜伤害人命。” 晋冬纠正他:“是他幕后的人心狠手辣,他最多就是拿钱办事的人。” 正在低声讨论时,胡涂搀着祁崎经过,一堆医护人员围绕着他们。 祁崎在晋冬身侧停下,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两眼,语气僵硬地问:“还好吗?” 晋冬抬头,笑得有几分甜:“死不了,祁总先关心好自己。” 祁崎感受到他疏远的态度,一阵不舒服,明明关在里面时两人还好好的。 “你要说的秘密是什么?” 他还记得刚才晋冬说,如果能出去就告诉他一个秘密。 晋冬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胡涂,又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地低下头,淡淡地说:“算了,不重要,祝早日康复。” 祁崎抿唇,心里隐隐的失落不知是为什么。 他看向前方:“早日康复。” 接着,就被搀扶着离开了。 ☆、给晋总洗澡(上) 第二天, 祁崎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半夜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后直接回了住处。 他到楼下找吃的, 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 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打开冰箱, 中间那层放了两个保温餐盒,祁崎拿出其中一个, 上面贴了一张黄色便签, 看得出是胡涂的字—— “祁总,如果不巧在晚饭前醒来,就先将就一下吃炒饭, 微波炉加热五分钟。” 祁崎打开盖子, 里面是蛋炒饭,因为已经冷掉了, 看起来让人没有食欲,但他睡了一天确实饿了,就不挑剔了。 他又拿出下面那个餐盒,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爱吃不吃。” 右下角签了楚青的大名。 “……” 这应该是留给晋冬的。 忍不住好奇打开餐盒,看到里面是一份荤素搭配合理、“颜值”很高的便当时, 祁崎瞬间就不平衡了。晋冬身边的人……工作能力一流,就连料理也做得好, 一言难尽。 他看向桌上又冷又腻的蛋炒饭,叹气,把留给晋冬的餐盒重新放回冰箱里。 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把蛋炒饭倒进盘子里, 放进微波炉,调好时间后,祁崎拿起旁边的鲜奶盒。抬头喝的时候,看到墙上电子时钟显示的日期,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长假第一天,他们大概都出去玩了。 探出脑袋,从厨房看向走廊另一头紧闭的房门,不知道晋冬有没有出门,还是正在睡觉。 微波炉“叮”的一声停止运作,祁崎打开,伸手拿的时候却被盘子高温的边缘烫到。他甩了甩手,又尝试了一遍,这次比较速度地端出来,转身放到餐桌上。 刚脱手,一抬头就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吓得大叫一声。 门口的男人被他搞得不知所措,穿着居家服,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因为刚起床,眼睛有些肿。 “你什么时候来的?下次走路能不能出点声。”祁崎看清来人后,没好气地抽出椅子坐下,坐下后面对一盘蛋炒饭,又想起没拿勺子。指关节在桌上快速地轻叩两下,没办法,站起来回身去拿勺子。 晋冬:“好的,下次注意。” 声音有些嘶哑,他走到料理台前,给自己倒了杯蜂蜜水润嗓。 他两手缠着纱布,倒水的动作有些不稳,端起杯子时需要用双手捧着,显得很笨拙。祁崎在他背后,一边往嘴里塞蛋炒饭,一边暗中观察。听医生说,晋冬的手部分组织冻伤,需要养一段时间。 要不是最后拆那个挡风盖,也不会弄成这样吧。 祁崎更加没胃口了,看晋冬喝完水后站在原地面对窗外发呆,他冷硬地出声提醒:“冰箱里有楚青给你留的饭。” 晋冬回神,朝他看了一眼:“好的,谢谢。” 接着,自顾自打开冰箱,准备便当。 祁崎狠狠地皱眉,盯着晋冬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背影,往嘴里塞饭的动作显出几分穷凶极恶。不知是不是他敏感,晋冬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以前见到他充满热情的一个人,从昨晚被解救出来后就变得不温不火。 虽然深深讨厌着面前这个人,相应地,晋冬如何对待他也无需多关心,但心里却是出乎意料地在意。 加热好后,晋冬捧着餐盒,选座位时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最后在祁崎的斜对面坐下。 祁崎郁闷地看向他,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饭粒,彻底没了胃口。 “我说你,怎么回事?”祁崎不爽地开口质问。 这人把“嫌恶”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很难让他不介意。他是病毒吗?需要坐那么远吗?真是想到就上火。 晋冬拿着筷子,正在犯愁要怎么用,听到这话后,懵懂地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晋冬是很在意形象的人,要不是昨晚闹了一宿,再加上双手不便,他也不会随便打理一下就出来。此时他头顶还翘着一撮呆毛,看起来十分无辜好欺负,好像只是祁崎一个人在无理取闹一般。 祁崎被他这么盯着,底气弱了不少,他轻咳一声,放下勺子双臂环在胸前,微微抬起下巴问:“你是在怪我吗?害你变成这样。” 晋冬愕然:“没有啊。” 祁崎瞪他:“讨厌都写在脸上了。” “……”晋冬觉得十分冤枉,他怎么可能讨厌面前这个人,“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你对‘讨厌’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坐那么远干嘛?” 祁崎说完后大概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一脸的别扭,偏过头。 晋冬明白过来后,有些啼笑皆非,他指指旁边的椅子,说:“抽不动,只能坐这里。” 祁崎看向对面的椅子,才发现塞到了桌子下,晋冬的手确实挪不动。 感觉自己闹了个笑话,他不声不响坐正,拾起搭在餐盘边沿的勺子,低着头安静吃蛋炒饭。 晋冬摇摇头,重新跟筷子抗争,但夹什么掉什么,摆放ji,ng致的便当,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祁崎瞟了他几眼,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他心里默念,他才不是出于愧疚。 晋冬想了想,放下筷子,不跟他客气,说:“帮我拿个勺子吧。” 祁崎伸长手拉开后方料理台上的抽屉,从放碗筷的地方给他抽了一根。 晋冬终于能吃上饭了,但用勺子挑菜终究是不方便,尤其是青菜。看他吃得辛苦,祁崎放下吃不出什么味道的蛋炒饭,拿餐巾擦嘴,接着绕过餐桌抽开他旁边的椅子,大咧咧地叉开腿斜坐下来。 拿起桌上的筷子和晋冬面前的餐盒,夹起一颗西兰花,不忘嫌弃道:“怎么这么笨?按你的速度,要吃到长假结束了吧。” 晋冬垂下眼睫瞄了一眼送到嘴边的西兰花,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 “吃不吃?”祁崎拿西兰花顶了一下他的嘴唇。 晋冬略微紧张地舔了舔唇,再看向面前的人,似乎好不到哪去,虽然一脸不耐,但耳朵却红得很明显。 他喜欢的人,其实特别善良。 晋冬张嘴,把西兰花吃进去,鼓着一边面颊小声说:“谢谢。” 祁崎不太高兴地“嗯”了一声,看表情像是在做一件非常不情愿的事,但喂食的动作却很仔细,一口饭,一口菜,每一筷子的量确保晋冬不会被噎到。 秋日的下午,外面风声飒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照得窗明几净。厨房内,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相处氛围是难得的安静。 吃了一半,厨房门口忽然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一颗红透的西红柿滚到祁崎脚边。 两人看向门口,胡涂张着嘴站在那,手中大包小包的食材散落一地。他发不出声一般地开口:“这个……祁……祁总,晋……晋……” 祁崎懊恼地跺脚,这家民宿的地板有毒,无论什么人走过都不留下声音。 楚青跟着进来,他视线狐疑地在晋冬和祁崎之间飘来飘去,最后侧身绕过挡在门口的胡涂,拿着买来的东西进入厨房,若无其事地打开冰箱,往里面塞东西。 祁崎火速放下碗筷,拉住楚青说:“晋总手受伤不方便,既然回来了,换你来喂。” 楚青回头看了眼晋冬,不在意地问:“多不方便?” 祁崎不假思索:“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 晋冬:“……” 不待楚青回应,祁崎站起身就走,经过傻愣在门口的胡涂,他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按住他的脑门上,低声说:“你做的饭是什么鬼?到底有没有放盐?跟别人留的饭菜一比,你知不知道我多没面子?” 胡涂被他顶得眼皮吊起,愣是没吭声。 他确实没放盐,盛饭的时候才发现。不过他不会告诉祁崎的。 祁崎走后,由楚青接替他的位置,他懒洋洋地夹菜,喂饭,动作机械,从不考虑是否会把饭喂进鼻孔里。被他喂食,晋冬觉得比自己吃的时候还辛苦,但他微笑,坚持。 胡涂慢吞吞地将食材收拾好,准备今晚做的放在外面,其他的则整整齐齐放进冰箱里。正在清洗祁崎留下的碗筷时,他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后挂断。 他有些想不通地歪了一下脑袋:“咦?怎么会有快递寄到这里来。” 他在抹布上擦擦手,对另外两位说:“我去村口拿下快递,洗菜什么的等着我回来再弄好了。” 说完匆匆忙忙出门。 等人一走,厨房只剩两个人后,楚青放下餐盒,坚定地执起晋冬的手,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推了下眼镜,他面无表情道:“晋总,你只是冻伤,不是双手骨折,演戏也要适可而止。还有事,不奉陪。” 他现在不得不重新评估祁崎的智商,大概只有他看不出来,明明纱布就裹了几层,居然判定生活不能自理。 晋冬抿唇一笑:“走好,你的服务,我给差评。” 抓筷子的手很正常,并没有先前表现的那么笨拙。 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给晋总洗澡(下) 快夕阳西下时, 胡涂骑着从村主任那借来的凤凰牌自行车回到民宿,还没到门口就遇见站在电线杆旁打电话的楚青, 他歪歪扭扭地扶住车把, 两脚撑地, 想绕过楚青却被一把握住车龙头。 楚青瞄他一眼,示意他稍等, 一边转过脸继续对着手机说话。 胡涂不介意, 他正好有事要说。下了车,从掉漆的前车筐里取出一本杂志和一个信封,握在手里, 满脸期待地等他结束通话。 楚青挂掉电话, 问:“怎么去这么久?” “收发室有点远,去的时候走了好久, 回来的时候借了自行车。”说着,眼睛亮闪闪地递上手中的杂志,“上次那篇投稿的文章中了,杂志社寄来了这一期的杂志和稿费。” 楚青看他高兴,莫名地跟着高兴。他拿过来, 扫了眼封面,杂志的格调类似于《妇女之友》, 不算厚的一册。 胡涂凑到他旁边跟他一起看,催促说:“快翻到第32页。” 楚青翻到32页,看到“文/胡涂”的字样,挺像那么回事。 胡涂这篇文章分了两栏, 占了一整面,楚青大致看了一下,主要是为瑶水村中被迫搬迁的人发声,其中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胡涂写道:“土地,房屋,就是住户的人生。” 楚青模模糊糊地给出肯定:“还行。稿费多少?” 提到这个,胡涂立即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二十,两张十块,三枚硬币。 他把手往前一伸,骄傲地挺起胸膛:“四十二块五!请你吃烧烤。” 楚青:“……谢谢,不用了。” 胡涂把杂志要回来,看着杂志上自己的名字入神,笑得一脸灿烂。 楚青觉得,这人太好满足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上次在食堂欠你七块,还你。” 胡涂反应两秒,记起来后笑着说:“多久以前的事了,不用还。” 楚青却硬塞给他:“留着吧,现在多存点钱,以后真转行当专栏作家,不至于饿死。” 胡涂:“……” 这位先生,你是多看不起我的写作水平。 胡涂默默收下钱,退给他两块五,挂念着说:“还有五毛,微信转你。” 或许他现在还不足以靠写文章为生,但这次能被杂志社选中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胡涂抿了抿唇,郑重地对楚青说:“你信我,我会为梦想努力的。” 青年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澄澈,透着不容怀疑的坚定。 面对这样的他,楚青保持冰山脸。 一分钟过去…… 如果有人能接话,本该热血的场面也不至于凉得这么快,凉得这么尴尬。胡涂在对方的注视下,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励志人设快崩塌了。 “那个……”他尴尬地挠挠脸颊,“先进去吧。” 刚说完,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头顶,胡乱地揉了揉。胡涂屏住呼吸,脖子僵硬,脑袋上仿佛顶了千斤重的东西。 楚青低声说:“你在发光呢。” 双手cha进裤袋,先他一步走进民宿的院子。 胡涂留在原地,脸上红到冒烟,他伸手按了按头顶,上面好像还留有对方掌心的温度。 长假第一天,晚上的菜较为丰盛。楚青主厨,胡涂给打的下手。 虽然大家同在一个行业,但从前牵扯的恩怨较多,气氛就不太热络。 要不是胡涂偶尔自嗨一般地举起酒杯欢呼一声“为我们伟大的祖国干杯”,整个餐桌上的气氛,就只能用“凉透了”来形容。 吃好晚饭,盘子堆到了厨房里,等明天家政来收拾。 胡涂喝酒喝得两脚发飘,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傻乎乎地笑。祁崎想上楼时,看到他这样,难得良心发现,对他伸出一只手:“起来,送你回房。” 胡涂攀住他的手,贴着他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祁崎面前晃啊晃,神秘地说:“我今天拿到稿费了,准备回去后就辞职,再也不用看我们总裁脸色了。” “……”祁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听他说要辞职,一阵烦闷,并且这次胡涂说辞职时,明显有了底气。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4节 这时,一只手横cha到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将胡涂带向另一边。 “祁总有事的话先去忙吧,他交给我好了。” 楚青不知从哪窜出来,主动要求道。 胡涂看到他,像是很开心,八爪鱼一样缠上他,兴奋道:“妹子!妹子!怎么又是你?” 楚青无语地看向他,随后把他脑袋按下去,冷声说:“你喝醉了。” 看到胡涂在楚青面前这么放得开,不像在他面前束手束脚,祁崎有点吃味。 他挥挥手,心想眼不见为净,说:“去吧,麻烦楚设计师了。” 两人上楼没多久,晋冬从房间出来,身上只穿了浴衣,腰间松松垮垮系着带子,头发shi了半边,看起来有些狼狈。 跟祁崎在楼梯口撞个正着时,他愣了一下,随后带上礼貌的笑,问道:“楚青呢?” 祁崎指指楼上:“送胡涂回房间了。” 晋冬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那算了吧,等他下来再说。” 祁崎明显感到他有事,多嘴问了一句:“你有事?” 晋冬无奈地抬了一下两只手,说:“洗澡的时候想洗头,但不能沾水。” 祁崎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人生活不能自理。 晋冬说了句“先回房了”,祁崎突然叫住他:“我来。” “什么?” 晋冬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误解了他的意思。 祁崎没理他,越过他朝他房间走去,嘴里还不断嘀咕:“这些人,离了楚青就不行了吗?” 先是胡涂被“劫走”,再是晋冬需要楚青帮忙洗头,他一个大闲人站在这,就这么不可靠吗? 两人进了浴室,祁崎调好水温,给浴缸里放水。 他卷起袖管,回过头,对还站在门口的晋冬说:“进来坐着吧。” 晋冬面露难色,一手按在浴袍的带子上,迟迟不动手。 祁崎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他皱了下眉,语气不好道:“磨叽什么?又不会把你淹死,我经常在浴缸里给我家狗洗澡的。” “……”晋冬说:“好吧。” 该矜持的他已经矜持过了,剩下的祁崎会怎么想,他就不管了。 晋冬手上一抽带子,浴袍散开,露出里面不着寸缕的年轻身体。 祁崎像是受到了惊吓,刚拿起的洗发水“扑通”一声掉进浴缸里,一时之间,盯着晋冬的身体忘了移开视线。 晋冬平日里穿西装时显得清瘦,斯斯文文的不具侵害性,没想到脱掉后非常有料,胸肌、腹肌、马甲线一样不少,都不是很夸张,但肌r_ou_紧实匀净,身材比例趋于完美。 祁崎的注意力在他下面停留了数秒,心里有了比较,好像比他略胜一筹。随即他又回神,这么直白地看着另一个男人有些失礼。 祁崎转过头,看浴缸里渐渐上升的水平面,脑海里却反复放映着刚才看到的身体。 听圈里人八卦说,经常有人倒贴晋冬,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没有道理。 晋冬褪下浴袍后,又拿了条浴巾裹在腰间,走到浴缸边。祁崎眼角余光看到他完全赤|裸的上身,感受散发出的热力,一阵不自在,于是不自觉朝旁边让了让。 比起祁崎,晋冬显得自然很多,他踏进浴缸坐下,两手搭在边缘,水几乎满溢出来。祁崎关了水流,让自己的注意力尽量集中在他的发顶。他打开花洒,浸润晋冬的发丝,不断将头发往后拨弄的过程中,逐渐露出光洁的额头。 晋冬微微仰起脸,不时朝上方看一眼。逐渐起了雾气的浴室里,祁崎神色照常,只是跟他视线相遇时会匆匆移开。衬衫领口被jian起的水花洇shi了一块,穿过发丝间的手力道刚好。 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想抹把脸,刚抬起手看到上面的纱布,又悻悻地作罢。祁崎见了,从旁边架子上抽了一条干净毛巾给他。 “谢谢。”晋冬擦擦眼睛。 给他涂洗发水时,明显倒多了,只见泡沫越洗越多。祁崎看着两手上过剩的泡沫,也就不管了,胡乱在他脑袋上又挠了两把,甩了甩手后拿起花洒,对着头顶冲下去。 结果顺着水流滑下去的泡沫浸过了眼睛,晋冬闭着眼低声惨叫一声。 祁崎有点手足无措,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拿花洒对着他的眼睛冲。 晋冬连忙抬手格挡,期间呛了几口水。 “咳咳……祁崎,拿开。” 祁崎看他要用手擦,连忙制止,伸手帮他把泡沫擦掉。 晋冬眼眶周围被洗发水刺激得泛红,他眨了眨酸胀的眼镜,无奈道:“你能不能温柔点?你给你家狗洗澡时都这样吗?” “……”祁崎心虚地撩水扑了他一脸,没什么底气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有人给你洗澡就不错了。” 随后,浴室里的两个男人相处还算和谐,祁崎发现,一旦把男人想象成他家的边牧,眼神不晃了,心也不慌了。 一切男色,都是纸老虎。 那天晚上,祁崎做了一个梦,梦的颜色不是很清爽。 身下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悦耳,叫得人耳尖发烫,皮肤滑腻,腹肌紧实不夸张,人鱼线一直延伸到两人紧贴的y影处。 就在偃旗息鼓时,怀里的男人抬起脸,眉眼温润,笑起来腻死人。 男人拍拍他的脸:“祁总,醒醒!” 然后祁崎就真的被拍醒了,他从睡梦中睁开眼,却见胡涂一脸焦急,睡衣外披着外套。他慌张道:“祁总,醒醒,醒醒,仓库失火了!” 祁崎迷糊地揉揉眼:“什么?” “我先跟金秘书他们去工厂,你抓紧过来。” 祁崎突然睁大眼,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闪着微弱光芒的电子钟,此刻凌晨两点。 他掀开被子下床,刚动一下,脸色僵住。他抿直嘴角,不敢相信地朝下面摸去…… “靠……” 祁崎抱住脑袋滚到一旁,表情凌乱。 一定是太久没有性|生活了,别慌,稳住,肯定不是因为那个梦,肯定不是想象中那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式发展的感情。 ☆、失火 凌晨, 如墨般漆黑的夜色里,橘红的火光映透半边天, 火灾警报铃迟迟不散。 经过蚕丝厂员工和消防队员的极力抢救, 仓库内的大火才险险地扑灭。灰烬中亮着星星点点的火种, 夜风涌进来,卷起灰尘四处飞扬。 金秘书手中捏着白色手绢, 捂住口鼻轻咳几声, 脸上横着几条黑色的痕迹。他对晋冬说:“代表,我们尽力了,只抢救出一半多一点的库存, 你看这……” 晋冬踢踢脚下的灰烬, 锃亮的鞋面上立即蒙上一层暗影,他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剩下的立即转移,合作厂商那边我来摆平。昨天的保安找到没有?” 金秘书面露难色,八字眉往下一撇,“晋代表,我们都报案了, 还是没找着,估计连夜逃了。” “继续找。” 月色下, 晋冬半张脸隐在暗影中,周身气压很低,金秘书小心翼翼地朝他瞟了一眼,看到他眼中的狠戾之色时, 忍不住抖了抖。他用已经够脏的手帕擦擦汗shi的额头,留下两条黑印。跟晋代表相处这么久,以为他是谦谦君子型的人物,刚刚那一瞥,可见骨子里是个狠角色,不好惹。 在他出神间,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时,他瞄了眼站在一旁的晋冬,用手拢着屏幕转向一边,接通电话。 “喂?……哎,是的,在工厂……晋总……”金秘书回头看了眼晋冬,又对电话里说:“好的,稍等。” 双手托住手机递过去:“代表,张总找。” 晋冬冷酷地瞥了一眼手机,接过,开口时,嘴角却勾出一抹笑,“张总,许久不联系,还以为你早走了。” 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不悦。 张银国稍感讶异,静了几秒后,开门见山道:“这么晚还让你们在外面吹冷风,我也深感愧疚,时间不早了,我们就长话短说。晋冬,比起那个祁崎,相信你更拎得清状况,你也看出我的诚意了,我不想出这种招,你也不喜欢做事有人s_ao扰,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如何?” “还是张总上道,我也正有此意。“他看看手表,说:“就今天吧,如果谈得顺利,各自都不浪费时间。” “好,我约好地点再通知你。对于损失的那批丝绸,大哥先在这跟你说对不起啦。” 晋冬笑意不达眼底,看着面前黑洞洞的仓库门,挂掉电话。 祁崎晚他们一步到达,路上了解了现场情况,看到金秘书他们站在工厂前空地上,走过去问:“纵火的人呢?” 胡涂:“走了。” “……“ 晋冬说:“张银国派人做的。” 祁崎撩起外套下摆,气得双手cha腰,“他烦不烦?金秘书,报警。” “不行,”晋冬制止,“以他的势力,证据不足情况下,说不定去警局喝茶的功夫就出来了。他要求谈判。” 祁崎嗤笑:“跟他谈个锤子,报警。” 晋冬:“我答应了。” “……”祁崎张了张嘴,两人之间这么没默契的吗? 他要求说:“我也去。” 晋冬摇头:“你去容易谈崩,别去了,在家吧,乖。” 胡涂被那声又苏又软的“乖”击中心脏,他瞪圆眼睛,在晋冬和祁崎之间看来看去,总觉得这话由晋冬对祁崎说时,透着丝丝诡异。 祁崎走上前,挑高下巴,几乎和晋冬贴到一块,“你以为工厂是你一个人的事?合作的诚意呢?还是说,你准备跟他谈判如何把蚕丝厂卖掉,拿到属于你的那份利益?” 初来乍到时,张银国给他们开出的条件其实非常诱人,要不是祁崎财大气粗加上看不上他的人品,或许都心动了。 金秘书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又开始紧张到冒汗,站出来想当和事佬,晋冬却看不出情绪地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是你先不信任我的吧!”祁崎犀利地反击,“晋冬,你如果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ok,我退出这次合作。” 金秘书捉急,这还没跟张银国谈判呢,自己人就先谈崩了。胡涂在一旁紧张地观战,夜晚的凉风中,打了个寒颤。 消防队收起器械,准备收工,不少来帮忙的员工三三两两结队,抹着脸上的灰往外走,寂静的凌晨,声音沉在夜色里,模糊得像个梦境。 晋冬收敛了神色,注视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警告:“如果想让我信任,请你变得成熟点,最起码不要轻易说出‘退出’两个字。以你的尿性,看到不对盘的人态度极其恶劣,说变脸就变脸,想走就走,张银国不是善类,这里没人罩着你,还请你低调点。你想跟他谈判,可以,但要尽量配合我,如果做不到,只想去打嘴炮,那要不要退出,你请便。” 胡涂差点想鼓掌,晋总对祁崎尿性的剖析,太ji,ng准了。他扯扯旁边楚青的衣袖,轻声问:“晋总怎么知道这么多?“ 楚青分神回答:“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就是那个不对盘的人。” 胡涂:“……” 差点忘了,好像有这么回事,从前祁崎见晋冬,见一次怼一次。 祁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居然一时说不出话。他确实是想去打嘴炮来着…… 无法反驳,却又不愿低头,两人就这么僵着,来来往往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金秘书觉得,此刻该出场了。厚重的刘海下,啤酒瓶底般的眼镜闪着反光,他说:“两位代表,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谈判的事放着再说,反正还有时间。” 可惜没人理他,一阵萧索的秋风吹过,金秘书擦擦汗,站回y影里。 又过了一会,胡涂悄悄打了个呵气,祁崎突然扭头就走,招呼也没打一声,背影十分负气。 胡涂还半张着嘴,他“哎”了一声,大声喊道:“祁总,车在那边!” 祁崎脚下一顿,想不管不顾朝前走,但抬头看看前方路太黑,好像有点怕,最终闷着头调转方向,朝停车的场地走去。 回去的路上,一车子的人谁都没说话,晋冬坐前面闭目养神,祁崎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睡着了,但紧锁的眉头仿佛在说“我没睡”、“我生气着呢”、“我就是装的”。 等到了民宿,祁崎还在装睡,楚青要叫他,却被晋冬制止:“不用管他。” 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胡涂明显感到旁边的人身体一僵。 看着前面两人下车进屋,胡涂跟上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想想自己家总裁,他再不理会就太凄惨了。 他推了推旁边的男人:“祁总?” 祁崎瞬间睁开眼,把胡涂吓了一跳。 他坐正身体,一脸闷闷不乐地看着前方,问:“你也觉得我不成熟?” 是的。 不过胡涂不想送命,他打着哈哈说:“祁总无论是年龄还是外形,都是熟男呢。” 祁崎用眼角余光看他,“按你的意思,除了年龄和外形,就没有成熟的地方了?” 胡涂闭嘴,事实确实如此。 祁崎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像是很泄气一般,他垂下肩膀低声说:“虽然他说的话我都承认,但也不能当众说,发信息或私下里聊不行吗?我也是男人,我也要面子的好伐啦。” 胡涂擦汗,祁崎是真傲娇,小公举,以为是听不惯晋总说的话,他却在纠结方式问题。 “那种情况下,看得出晋总也有点生气吧,所以没顾忌这么多。”胡涂说出真实想法。 祁崎闷声闷气地说:“我还没开始怼,他就生气了。” 胡涂在睡裤上摩擦掌心,面色尴尬道:“说什么为了利益出卖工厂,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祁崎皱眉:“我不是说真的。” “祁总……”胡涂觉得他没救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祁崎这张嘴,总是伤人于无形,他自己还觉得没问题。 祁崎低头反思三秒,不死心地看向他,问:“真的很过分?” “嗯。”胡涂应道,顺便提议:“最好能去道个歉,双方说明白。” 祁崎瞪他:“道歉?你想得真美,不可能!” 说完,心情恶劣地推开车门下去。 胡涂耸肩,所以说,他家总裁没救了。 两人进屋,上楼前,祁崎拐了个弯朝厨房走,一边嘴里念叨:“不知道还有没有水了。” 胡涂看了他一眼,直接上楼,说:“祁总,先去睡了。” 祁崎远远地应了一声。 等楼上的脚步声消失,祁崎再次回过头,看过道里没人了,才放下手中空着的水杯…… 晋冬换上睡衣准备睡觉,门被小声地敲了两下。 这么晚,以为是楚青,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后,看到的却是祁崎的冰山脸。 想起来两人还在冷战,晋冬调整了一下情绪,不咸不淡地问:“什么事?” 看到这样的晋冬,祁崎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崩塌了一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好好先生也是有脾气的。 “你说过的话我可以不追究。”祁崎决定先示好。 但显然,某人没看出来这是示好,“so?” “……”祁崎噎了一下,这好像跟想象中不符。 so,两人此刻应该冰释前嫌了。他不会因为晋冬当众数落他而烦躁,晋冬也不会因为他的那句猜忌而生气。 祁崎说:“打扰了。” 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拉住,他感受到纱布粗糙的质感。 “你到底想说什么?“ 晋冬问。 祁崎憋了半天,脸都快憋红了,才重新面对他,“我不该说你想卖工厂。” 一字一句,好像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晋冬猝不及防,随后明白他半夜敲门的目的。 无非是想来道歉。 不知怎的,心就像要化开一样。确实会因为他的猜疑感到无力和难过,也会有一瞬间觉得,无论做什么,所有的真心都会被辜负,但祁崎只要别别扭扭地说上这么一句话,什么都无所谓了。 手下滑,握住他的手,晋冬嗓音柔和了不少,问:“就这样?” 祁崎瞄了一眼他缠纱布的手,虽然觉得怪异,但没有甩开,“你还想怎样?” “没事,“晋冬摇摇头,看向他,“我很开心。” 说完,附送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颊边的酒窝显现。 这使祁崎回忆起不久前做过的梦,像被烫着了一般抽回手,他躲避对方的视线,说:“跟张银国见面时我会配合你,你也不要把我想得一无是处。” 晋冬错愕:“没有说你一无是处,只是觉得,态度转变一下能让问题更好地解决。” 祁崎不吭声,心里却默默记下他的话。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对不起,下次我注意。” 晋冬说。 祁崎心情复杂,晋冬的道歉态度明显比他好很多,这么一比较,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够大气。 晋冬就是那种,能放低自己的人吧。难怪人缘好。 “睡了,拜拜。” 心结解开了,祁崎一身轻松。想到胡涂,发现有些时候,他的主意也不是不可取。 晋冬对他笑,温柔得一塌糊涂,“晚安。” 后半夜,祁崎又开始做梦。 梦里他想说“对不起”,却死活开不了口,那三个字如同黏在了嗓子眼,急得他想跳脚。这时,有只手在他掌心轻轻揉捏,使他的ji,ng神放松下来。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没关系,我明白。” 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帘爬上地板,爬上他的枕头,祁崎轻蹙的眉头渐渐展平,他梦呓般的声音说:“晚安……” ☆、破土而出 晋冬和祁崎走进包厢里时, 张银国已经在那坐等了。 白色正装被微胖的身材撑开,里面穿一件桃红色花衬衫, 金链子金手表金戒指, 全身上下都闪着暴发户的金光。祁崎暗自吐槽, 这衣品,真的不太行。 张银国照例左右各坐了一位小弟, 看到男人们进来, 他浮夸地鼓掌,“祁总,晋总, 欢迎。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昨晚去了趟医院, 没什么大碍吧。” 两人落座,祁崎耐着性子道:“张总, 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何必激我们,你和警察局的距离,只差一个人证而已。” 张银国要求上菜,双手交叉支在桌上, 转而对祁崎说:“早就听闻祁总心直口快,果真不饶人啊, 既然祁总不爱玩虚的,我们今天就敞开了说。相信前几次的事件已经给两位总裁造成一定困扰了,我这人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心眼。” 祁崎刚喝下的茶水一口喷出来, 晋冬扫他一眼,默默递上shi巾。祁崎擦嘴,又沾沾面前shi掉的桌布。 张银国渣得如此清醒,令他心生佩服。 “如果两位一意孤行下去,不愿放弃瑶水村,最后只可能两败俱伤,我之前说的话还是有效的,或者你们想要更多好处,我跟上面通融通融,万事都好商量,要不然,两位开下条件?” 菜很快就上齐了,张银国拿起筷子,夹起两片冰镇的三文鱼片,不沾芥末不沾酱,直接扔进嘴里,细嚼慢咽过程中,眼睛死盯着对面的二人。 “我倒是有个条件。” 祁崎忽然开口了。 张银国眼中ji,ng光一闪,拿起热毛巾擦手,语气中含着几分迫切:“请说。” 只要他们有松动的可能,他就有拿下的把握。 祁崎:“把至今造成的损失补上,至于我和晋冬的ji,ng神损失费就不追究了,然后带上你的人离开。” 晋冬低头,露出一丝浅笑。 张银国没料到被耍了,他冷哼一声,把手中的热毛巾扔回桌上,连伪装都懒得伪装,y沉着脸说:“祁总,你这样就很没意思,按你的意思,这不就是没得谈了?” 他周围的两个黑衣人放下筷子,警惕地看着祁崎他们。 祁崎看这阵仗觉得好笑,一言不合就要干起来吗? 还没来得及回应,晋冬按住他,对张银国说:“张总,大家都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有冒犯请见谅,不如先吃饭,慢慢聊。” 张银国不太高兴地“嗯”了一声,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大家又开始小心维护起表面的平静。 晋冬给祁崎夹菜,示意他快吃,所有人都在饭局内,就他坐在一旁,跟看戏一样拿着茶杯不动。祁崎凉凉地看他一眼,配合地执起筷子。 餐桌上无形中划开了一条线,一半由张银国占据,一半由晋冬和祁崎占据,互相打着太极,聊着无关痛痒的事情,偶尔将话题引向瑶水村。 “张总,我看过你们游乐场的企划书,承诺开工的日期在新年后,算起来,也就两个月多一点了。” 晋冬一边安静剥虾,一边闲聊般地开口。 张银国端酒杯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里面的葡萄酒轻微震荡。他抿了一口,说:“唔,晋总了解得倒是全面,开工的事不急,毕竟要选好位置。” 晋冬吃掉虾后,用指尖抹掉嘴角的酱油,又拿消毒shi巾擦手。 “如果不急,张总近期也不会逼迫这么紧吧,”晋冬温和地笑,“应该是上头施压了。” 张银国面不改色,却从怀里掏出雪茄盒,取出一支,他摇摇头:“晋总多虑了,上面给我的时间足够宽裕。” 祁崎有些神游,怀疑地看向晋冬的手,发现即使缠着纱布,剥虾的动作也是利落干净的。 晋冬:“张总明知开发商还有第二块区域可选,在h市旁荒废很久的郊区,那里离城市近,开发完成还能带动地方经济,何必盯住西镇这块地不放呢?” 张银国抽了一口雪茄,悠悠吐出一口烟,说:“西镇周围,风水好哇。” 祁崎给自己盛了碗ji汤,讽刺道:“就是因为各种开发商多了,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少了,张总,你们公司怕是不懂什么叫企业社会责任吧。” 晋冬略感无奈,果真是活在理想国的小王子,竟然试图跟资本家谈社会责任。 张银国大笑出声,不以为意:“我们没祁总素质高,只想着赚钱。” 饭局进行到后半段,该试探的都差不多试探完了,但双方依旧僵着,谁都没有退让的可能性。 趁祁崎去外面接电话的空档,晋冬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放下筷子,“张总,有件事忘了提醒你,在逃的保安已经找到了。” 张银国敲敲桌面,无赖道:“那又与我何干?” 晋冬:“但你放心,我们还没交给警察,如果真让警察接手,他供出你是分分钟的事,我猜张总这么忙也不想惹得一身腥臊。明确点说,这块地我们不会放弃的,张总不如拿上违约金早点回去交差,省得耽误工程。” 张银国脸上的横r_ou_抽了抽,烦躁间,他又拿出雪茄,态度依旧强硬,但大家都知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晋冬,那我也告诉你点事儿。听说你前两个月忙着跟法国人谈生意,巧了,我们老大跟那个法国人有点交情,这么说吧,”张银国拍了下桌子,豪气地指向他,“你答应撤厂,法国那边的合同明天就送到你面前。” 晋冬眼神闪了闪,张银国调查他们公司业务的事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招奏效。事情涉及到,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如果答应张银国,拿到合同,未来的行业地位,不会比dq差。与法国商家的合作,他准备了两年,品牌能否转型成功,十之八九看这一次,那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合同。 晋冬低垂眼睑,摩挲着手上的纱布,低声问:“如果我答应,你准备怎么做?” 他的话一出口,张银国指间夹着的雪茄差点掉到地上,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刚准备推门而入的祁崎。他咬紧下唇,站在门口,按住门把手迟迟没有推开,心情被巨大的失望淹没。 他以为自己重新认识了晋冬,但事实证明,在那人眼中什么都比不上利益重要。亏他觉得,这次合作之后能多个朋友,两人终究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等张银国表露出喜悦之情,晋冬又开口了。 “我猜猜看,答应之后,就让我去说服祁崎,说服不了,再千方百计阻挠这次的招商,等村民们交不上违约金,也不管他们是否找好了住处,一律像垃圾一样清扫出去。你们承诺给他们建造的公寓,低廉,低贱,不过是一个贫民窟而已,资本家,永远都是赢家。” 晋冬说得淡定,没表现出喜恶,反倒让张银国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晋冬抬头,挺直脊背,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谢谢你的橄榄枝,但我不会背叛祁崎,他对我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不想让他难过。还有法国那边的合作,事在人为,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选择权就交给对方好了。瑶水村的土地,我们是不会放弃的,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 张银国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扑灭,气得不清,他y郁地抽着雪茄,烟雾朦胧中看着对面不卑不亢的青年,气归气,但还是生出对他的敬佩之心。 “晋冬,我以为我们是同类人。” 晋冬低笑:“曾经我也这么认为,可一旦遇上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觉得说了对方也不会明白。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合同的事你就别想了,就算成了我们老大都能给你搅黄。” 晋冬认命地点头:“行吧。” 张银国郁闷了一会,知道这事没戏了,但也不甘心就这么放他们走。于是对旁边的人偏了一下头,又转向晋冬,说:“好歹相识一场,给个面子,把这瓶酒喝了,我们的事就算了结了,拿了违约金我就回去复命。” 他的小弟从桌下拿出一瓶高度数白酒,放在他面前。 张银国侧过身架起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和祁崎把这瓶喝了,谁喝多谁喝少无所谓,不喝完今天谁也别走啊。” 看到面前的白酒,晋冬心里明白,这是故意刁难。他说:“喝完可以,但我还有个条件,张总烧掉的那批丝绸,全额赔偿,不然,不能保证哪天张总会在冷冻室里醒来。” 张银国眯了眯眼,这小子在威胁他。 他点头,“行,喝得完再说。” 晋冬几不可闻地叹气,打开瓶盖。 祁崎在门口等了半天,室内再也没有声音,还在奇怪,里面突然爆发出叫好声,张银国尤其兴奋:“晋总果真有魄力!” 他心中一惊,推门进去,晋冬背对他,已经握着白酒瓶吹上了。 祁崎那个暴躁,走上前就把瓶子夺下,喝止他:“你不要命了!” 瓶中的酒还剩一半,再看晋冬,喝了这么多居然面不改色,有些酒水顺着下颌流到了衣领里。 晋冬要去拿他手中的白酒瓶,手却有点抖,“让开,没你的事。” 祁崎气得脑仁疼,心口也疼。他按住晋冬的手,挑衅地看向张银国,“剩下的我喝。” 说着,仰起头就要干下去,却被晋冬牵住衣袖。 “你不要逞强。” 说这话时,他有点站不稳,腿一软扶了一下椅背。 祁崎把他按下坐好,怒极反笑:“你给我老实点,等会再收拾你。” 他一手拿酒瓶对着嘴喝,一手胡乱推拒晋冬伸过来阻挠手,又气又心疼,铁了心要把剩下的喝完。 “不喝了……”晋冬歪歪斜斜站起身,拉住他的手死死不放,语气里带着哀求,“祁崎,我们不喝了。” 醉意上涌,他的脸开始泛红,看向张银国说:“钱不要了,你随便吧,我们喝不完,先走了。” 张银国好笑地看着两个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情比金坚的兄弟,但根据调查,两人一直是对头。 戏也看够了,怨气也出了,他摆摆手,吩咐两个小弟:“给他们在楼上开个房,带去休息吧,喝成这样经不起路上折腾。” 祁崎被及时制止,喝得不多,晋冬就比较惨,软得跟泥一样,站都站不稳。 进了电梯,晋冬一直在他耳边小声哼唧:“祁崎。” “干嘛!”祁崎恶狠狠地回应他,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我难受……” 听起来特别可怜。 祁崎心软,上下摸摸他的背,帮他顺气,“忍着!谁让你那么笨,别人叫你喝就喝,要是叫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死一死啊?!” 没什么力气地拉过祁崎的另一只手,贴在他左胸膛上,晋冬小声说:“这里也难受……” 祁崎:“……” 晋冬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一下下撞击着他的掌心,但他的声音委屈到不行,像是要哭了。 “因为你,我少赚了好多钱……” 热烫的液体滚落到肩颈,祁崎惊呆,还真的哭了。 知道他跟法国那边的合作没戏了,但不懂关他什么事。大概喝醉的人说话都这么没逻辑。 祁崎念他此刻伤心难过,醉得神智不清,决定先不计较他自说自话想干了整瓶白酒的事。 “行行行,都怨我。” 顺着他的话安慰人,电梯正好到了顶楼,他架着人把他拖出来。 在门口刷卡时,晋冬抬起头看向他,眼睛微潮,嘴唇烧红,本就是相当惊艳的长相,此时看起来有点魅惑人心。 祁崎不自觉咽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门锁开了也忘了推开门进去。 “趁我还没清醒,跟你说个秘密。” “……”祁崎有点想笑,“你还知道自己醉了。” 不像大多数人醉酒时,呼天抢地地大喊自己没醉。 晋冬乖巧地点头,额前的头发茸拉下来,凌乱地盖在眼皮上。 他说:“我喜欢你。” “!!!”祁崎目瞪狗呆。 晋冬像是要向自己确认一般,又点了点头,说:“对,超喜欢你。” 说完,推开祁崎,打开房门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进去,留祁崎一人靠在门框边,脸红心跳手脚发抖地想:“哪种喜欢啊兄弟!” ☆、醋坛翻了 第二天早上, 祁崎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音, 睁开眼, 发现晋冬背对他在穿衬衫。背影颀长的男人站在另一张床侧, 面对穿衣镜。 晋冬从镜子里看他一眼,问:“早, 把你吵醒了?” 因为宿醉, 他除了面色有些惨白,其他都没大碍。 祁崎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 洁白的窗帘挡住一部分阳光, 是清晨□□点的光景。 他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撑在后方, 脑袋还不是很清醒,“起这么早?你现在还好吗?” 晋冬系上最后一粒扣子,在镜子里朝他笑了笑,道:“我很好,昨晚谢谢照顾。” 提起昨晚, 祁崎就像脑门被弹了一下,突然清醒。他收回双手坐正, 不自觉握紧被子,看着晋冬的背影欲言又止。 晋冬用一只手调整袖扣,一边转过身,看到他的样子, 扬了扬眉:“怎么了?” 祁崎打量他的神色,晋冬一切如往常,要么就是喝断片了,要么就是觉得对另一个男人说“喜欢”没什么。 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提起。他掀开被子下床,心想说出来惹人尴尬。 并且莫名其妙。 …… 听金秘书说,张银国第二天就离开了,并且留下一张支票,还说深表歉意。 祁崎拿着支票看了看,虽然不知歉意是真是假,但支票上的金额让人满意。他知道,要不是晋冬,这事没办法和平解决。 他抬起长腿交叠在茶几上,一阵轻松道:“项目快到尾声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胡涂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斜躺着翻杂志,他抬起眼问:“这么快,什么时候走?” 说实话,这么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住着舒服,乍一听要走,还有些舍不得。 “明天。”祁崎挑起眼尾瞥他,反问:“怎么?不想走?要不然留下养老吧。”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5节 胡涂叹气,摇摇头,重新翻起杂志,一边文艺腔泛滥地嘀咕:“树林美丽、幽暗而深邃,但我有诺言尚待实现,还要奔行百里方可沉睡。”[注] 他倒是想提前养老,但做人不能这么理想,首先的问题是没有退休金。 祁崎朝晋冬的方向瞄了两眼,随后装模作样道:“楚设计师,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楚青把胡涂架在他腿上的脚拂开,欠身端起玻璃茶几上的茶杯,说:“这边没事了,我们也明天离开。” 胡涂支起上半身,朝他笑眯了眼,“反正顺路,明天带我们一起回城呗。” “可以。”楚青推了一下眼镜,依旧没什么表情。 “这次辛苦代表们过来指导,还为项目费心费神,也不知如何感谢,这样,”金秘书拿起手帕擦脸,适时开口,突然画风一变,八字眉促狭地聚到一起,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道:“今晚,我带你们去个让人快活的地方。” 晋代表、祁代表、胡助理和楚设计师齐齐把目光聚向他,静默几秒后,大家纷纷准备站起来离开。 金秘书茫然失措:“唉?这个……” 各自散去前,大家义正严辞拒绝道:“叔叔,我们不约。” 金秘书:“……” …… 晚间风很凉爽。收拾好行李后,祁崎溜达到后院,想去看看星空。这里没有灯光干扰,漫天的繁星美得像童话。 刚出后门,看到已经有人在那了。 后院仿日式庭院的设计,鹅卵石盘绕成小径,中间有石块堆砌成的低矮假山,院中栽种了两棵枫树,现在这个时节,树叶一半青涩一半红艳,其他地方散落地摆放松树的盆景。方方正正的一块地方由高出地面的走廊围成,正对后门的地方设计成了宽松的榻榻米,上面有矮几,茶具,还有几个深蓝色的抱枕。那里视野开阔,方便从室内向庭院观望。 屋檐下,一个穿藏青色印花浴衣的男人正躺在榻榻米上,手臂横盖在眼睑之上,像是在休憩,一条修长光洁的小腿裸露在空气中,垂在榻榻米的边缘,因为架空的高度,没有触地。 那件浴衣是楚青设计的,并且送了每人一件。此刻枫树掩映间,晋冬穿在身上安静地躺在那,倒是有几分异国风情。 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想走上前叫他让个地方,却有男人从另一边走廊的暗影里走出来,穿着同款浴衣,花色相同,但颜色是雪青色。男人走到榻榻米上后轻轻踢了踢晋冬,晋冬拿开手臂,距离的原因,不知两人交流了几句什么。随后晋冬抬起上半身,给他腾地方。雪青色的身影在架空的榻榻米边缘坐下,朝晋冬拍了拍大腿。 然后,祁崎看到,晋冬重新躺下,枕在那人的腿上。 一只手握拳,捶了一下身边的朱漆廊柱。还好在暗处,他们之间隔了两棵枫树,这样的遮掩下对方看不见这里。 “啊……那浴衣真好看,洗完澡我也穿。” 幽幽传来的声音吓了祁崎一跳。他转头,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只胡涂,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牙刷,满嘴泡沫,正伸长脑袋看隔了一个庭院的对面。 祁崎小声质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胡涂懵懵懂懂看向他,把牙刷重新塞嘴里,模模糊糊道:“刚刚到,经过时看你鬼鬼祟祟在偷看,我也来看看。” 祁崎气恼道:“你才偷看,我也是刚经过。” 声音刻意压低,一听就是做贼心虚。 胡涂没跟他计较这些,重新看向对面,有些困惑,问:“他们在说什么啊?这么开心。” 祁崎赶紧看向晋冬的方向,果然,晋冬仰面朝上,说话的时候带着满满的笑意,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而楚青则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知道是认真倾听的状态。两人一躺一坐,气质又是那样出众,在繁星月夜下,充满日式风情的庭院中,画面美得像电影片段。 祁崎没由来地一阵气闷,隐隐约约有些委屈地想,这个骗子,昨天还说喜欢的。 另一边,楚青伸手将一片飘落的枫叶从晋冬的领口拿开,丝毫不觉自己的动作刺得某人的眼睛发红。 “然后呢?他的回应是什么?” “没有回应。”晋冬笑着笑着,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早上起来也是,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不过早就料到了。” 楚青说:“要不然算了吧,都五年了,要成早成了,我押你们没戏。” 晋冬笑笑,不可置否,调整了一下姿势,看向上方。视野被木质的屋檐切割开,他看到了一半的星空。 “你不知道,光是这样每天能见到他,我就很幸福了。” 楚青难得叹息,晋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男配该有的样子。 专一,痴情,只要对方过得比他好。 他低下头,两人的距离瞬间变为几厘米。晋冬有一丝的抗拒,但没有躲避。 “不考虑换个人喜欢吗?” 晋冬轻哂:“你指自己吗?” “我有什么不好。” 尝试着又靠近了一些,晋冬只是看着他,楚青抿了下嘴角,最终还是亲了下去。 两个男人静静地双唇相贴,清晰地听到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另一边,祁崎手上拿着树枝,后牙槽咬紧,s,he向对面的眼神万分凌厉。胡涂彻底傻了,“咕嘟”一声,不小心把牙膏沫咽了进去。 反应过来后皱了皱眉,白净的小脸看得出失落的神色。没想到,那两人有一腿,难怪晋总走到哪都带着楚设计师。 他低着头,牙也不刷了,有些失魂落魄地进屋。 祁崎觉得心中有股郁结之气,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他把树枝cha进旁边盆景的泥土里,因为力气太大,又断了一截。 转身离开前,脸色一直很冷,他下定决心,忘了昨晚晋冬说的鬼话。 我喜欢你? 超喜欢? 我呸!背着他跟其他男人乱搞,也能叫喜欢。 一路怒气值上涌地走回房间,关上房门后,终于忍无可忍,倒在床上一阵乱扭,一边打滚一边大喊:“嗨呀!气死我了!” 楼下后院里,楚青抬起身,扶了一下眼镜,保持冰山脸:“晋总,只能帮你到这了。” 晋冬笑得有些狡黠,坐起身后看向庭院对面,说:“回去给你加工资。” “晋总,请不要用金钱衡量我的好意。”楚青面不改色道,“但我不拒绝加工资。” …… 长假结束前一天,维纳和的代表团集体踏上了回程。 一开始是楚青开车,走了一半的路程,到服务区休息片刻,换晋冬来开车。 一进城区,明显感到空气质量的下降。胡涂抬了抬连帽衫的帽子,露出眼睛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有些丧气地想,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退休养老。 按照路程,先把祁崎送到了家。下车时,晋冬也跟着下来,到后备箱帮他拿箱子。 祁崎道谢,然后说再见。 晋冬叫住他,问:“新公司成立那天要剪彩,来不来?” 祁崎低着头忙着摆弄箱子,说:“不去,你随意吧。” 晋冬:“好的,好好休息,以后再联系。” 祁崎掀起眼睑看他一眼,冷声道:“没事不要打私人电话,以后有事找我助理。” 晋冬点头,“行吧,祁总日理万机,我会注意的。” 祁崎拉着行李箱,在庭院外按密码,镂花铁门缓缓拉开。 送胡涂到别墅区时,晋冬看看四周,打趣道:“没想到胡助理是隐形的土豪。” 就知道会这样,胡涂笑得有几分尴尬,解释说:“亲戚家房子,暂住而已。开这么远的路,辛苦晋总了。” 随后,他看向楚青,憋了半天,开口道:“也辛苦楚设计师了,这些天承蒙关照。” 楚青在前座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胡涂就觉得特别难过。 进入云今朝的豪宅,家里却没人,胡涂叫了几声胡乐的名字,也没有回应。后来拍脑袋一想,他们大概回老家还没回来。 国庆节本来也要带云兮回老家看爸妈的,临时工作上有事,就没回去了。 刚回房间收拾好东西,楼下门铃响了。胡涂去开门。 门打开,门口站了一个高挑的美女,乍一见面,两人皆是一愣。 美女低头看看手上的名片,对照了一下门牌号,“请问,这是云今朝家吗?” 胡涂说:“对对对,请问你是……” 不知为何,面前的美女给他一种熟悉感。 美女爽朗地笑了,说:“我是云今夕,来找我哥。” 胡涂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伸出手跟她握手,“幸会幸会,我是胡涂,就是胡乐他哥哥,暂时住在云兮他大舅家。胡乐他们带云兮回家看爷爷奶奶了,还没回来,先请进吧。” 云今夕听得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地走进家门,不确定地问:“胡乐也住这儿?” “对呀。”胡涂回答得理所当然,“云先生没跟你说吗?” 云今夕撩了撩头发,看上去有些费解:“他没说,不过,他怎么跟胡乐联系上了?” “啊?”胡涂招呼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后,要忙着给她去倒水,“云先生说你也同意带云兮回来认亲,就找上胡乐了。” “等等,等等。”云今夕越听越糊涂,她伸手制止胡涂离开,“认什么亲?” 胡涂愣了两秒,“带云兮,找爸爸啊。” 云今夕张了张嘴,还是没理清其中关系。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声,大大小小的脚步声传来,靠近客厅时,胡涂和云今夕一齐看过去,两大一小拖着行李箱站在那儿。 胡乐手中的行李箱松落,砸在地上。 “今夕学姐……” 云兮尖锐的细嗓大叫一声:“妈咪!”接着甩了小拉杆箱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云今夕怀里。 所有人中,就云今朝显出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一手撑在腰间,另一只手握拳碰了碰嘴唇,刚想叫云今夕私下里谈话,胡乐率先开口。 他还有些恍惚,像是在做梦一样地看着云今夕,问:“学姐,你怎么来了?” 云今夕没想到胡乐变化这么大,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蜜月旅行回来了,过来看看云兮。胡乐,你跟我哥怎么回事?” 云兮抢着说话,像是掌握了别人都不知道的信息一般,骄傲地大声道:“舅舅带我回来找爸爸,昨天我看到,舅舅和爸爸亲嘴啦!” 清脆的童声刚落,全场一片安静。 胡乐脸烫得要冒烟,看云今夕的眼神有几分闪躲。 胡涂活像生吞了一个ji蛋,觉得这话信息量过大,如果胡乐和云今朝亲嘴……卧槽,胡乐染指了一对兄妹!此时此刻,岂不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可怕…… 云今夕对于云今朝和胡乐搅一起的事只是稍稍震惊了一下,毕竟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多年前的备胎,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发展出了感情,有些出乎意料。 随后,她联想到先前胡涂说的话,脸色一变,问:“谁说西西是胡乐儿子的?” 云今朝仰起脑袋闭了闭眼,抹了一把脸后,生无可恋地背过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佛罗斯特,《雪夜林边驻足》。 ☆、离职 胡涂今天请假。 去杂志社面试。 早上出门前, 他悄悄打开胡乐的房门,发现他早醒了, 正蜷在椅子上, 面对电脑上空空如也的画板。 胡乐听到响动, 转过脸来,眼下是显而易见的青晕:“哥, 这么早。” 胡涂笑中含着讨好的意思:“你也很早哈。我去面试, 你没事多睡一会,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胡乐面无表情地点头,像幽灵一样又转了回去, 面对空空如也的画板。 胡涂叹气, 带上房门。 搬出云今朝家后,胡乐彻底画不出东西, 仿佛灵感枯竭。但胡涂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失恋了,连着半个月,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作为家人,除了小心伺候着, 他也别无他法。 胡涂去面试前,好好收拾了一番。进维纳快半年了, 其他没长进,穿衣品味提升不少。发型吹出干爽的蓬松感,浅色西装往身上一套,再配上无镜片黑框眼镜, 走在街上十分唬人,像某间cbd大厦里走出的ji,ng英。 这次去面试的时尚杂志社成立还不满一个月,所以急需招人成立团队。听学姐介绍说,虽然杂志社新,但背后的财团来历不小,主管是业内有名的时尚编辑,眼光独到,资源一流,因此这家杂志社在业内很被看好。 听到这些,胡涂当然是心动的,于是当晚就发去了简历,因为是内投,直接进了主管面试。 来到杂志社所在的楼层,胡涂看到办公室里传来传去的稿件,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心中充满向往。能在一家正经的杂志社里当编辑,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胡先生,让你久等了,跟我来吧。” 一个看起来像秘书的女人温柔地对他笑道,邀请他进入面试的房间。 “哦哦,好的。”胡涂放下手中的一次性杯子,拿好简历跟在她后面。通过一间间敞亮的落地窗 ,他不断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希望在维纳当助理的经历能加分吧。 等真正跟主管面对面时,胡涂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这场面试,简单来说就是聊不下去,此刻胡涂才清晰意识到,他跟时尚圈真的没半点关系。 主管是个保养很好的中年男子,他看着胡涂贫瘠的简历,又扫了眼附在后方胡涂给其他杂志投的稿件,模模糊糊说:“文笔还算流畅,但我们招的是时尚编辑,这看不出你对时尚的见解。” 胡涂心里凉了半截。 主管又翻回简历页,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胡涂,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行吧,你的情况我们会考虑,结果会以电话通知。” 说完,把胡涂的简历随意放在右手边厚厚的一沓纸张上方:“麻烦叫下一个。” 胡涂跟他握了下手,心里彻底凉了。 从杂志社出来,胡涂哭丧着脸,看看手表上时间,心想,老实回去上班吧,还能拿半天工资。 晋冬出电梯门时跟一个穿浅色西装的男人擦肩而过,出来后,他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到刚进去的人分明是胡涂。刚想叫住他,电梯门缓缓阖上,胡涂看似情绪低落地看着地面,没有注意到他。 想了想,他直接进了杂志社,迎面撞见主编的助手,晋冬朝她招手:“vivian,记不记得刚出去的那位先生。” vivian对胡涂印象深刻,青年干净的长相很有女性缘:“好像姓胡,今天来面试时尚编辑。” “你们主管在哪?” “在1302会议室,正要面试下一个。” 晋冬:“先等一等,我找他有事。” …… 中午,胡涂跟卓宝在安全通道里告别,继续一个人向上爬。卓宝最近喊着“健□□活”的口号,能爬楼梯的时候绝对不坐电梯,所以中午吃完饭他们一般走安全通道上去。好在食堂跟总裁办也只差七层。 还有一层楼就到顶楼时,胡涂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气喘吁吁地接通:“喂?” “请问是胡先生吗?” “是的,什么事?” 如果对方问要不要买房,他立马挂电话。 “你好,我是丽人杂志社的主管david,今早刚见过,请问现在方便通电话吗?” 胡涂呼吸一窒,暗自调整呼吸,双手捧着电话来到墙角:“方便的方便的,您请讲。” “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发现你很符合时尚编辑的条件。” “……”胡涂惊呆鸟,他真没看出自己有哪点符合条件的,“主管,您可以不用昧着良心说话。” 就他所知,这个职位只招两名,主管桌上的简历堆了有十几厘米厚,他不信里面挑不出比他优秀的。 主管经历了片刻的无言,硬着头皮继续说:“胡先生,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后续事项可以详谈,我们杂志社虽然很新,但员工福利会高于业界水平。” 胡涂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不再追究为什么会录用他,他连忙说:“我非常荣幸能被录取。” 主管:“还有一件事,我们杂志社准备组建一个团队去米兰深造学习,其中有个名额是给时尚编辑的,请问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吗?” 胡涂愣住:“米兰?” “是的,不过费用你不用担心,生活住宿费等可全部报销,去那里主要是培养一下视野,多接触流行元素,如果你有意向,名额可以帮你留着。” 胡涂只觉得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能当编辑他已经很开心了,之后却又告知他有免费出国学习的机会。 他拿开手机看了眼手机号码,这怕不是个骗子吧。 “可之前没听说你们有这方面的项目。” 主管默默擦汗,这个项目,今早刚决定的。 “内部消息,不外传的。” 胡涂有些发懵,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口头上还是承诺:“行、行吧,我有意向。” “好。”主管翻了翻行程,问:“那你什么时候来办下入职手续?” 胡涂算算时间,从维纳离职再到工作交接,或许要花点时间,他说:“下月初。” 主管听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好,下个月见。” 胡涂觉得,这一切顺利得有些诡异。 难道是疯狂转发的锦鲤显灵了? …… 胡涂一下午都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反复回想主管说过的话,终于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可以转行了,不过…… 他望向总裁办公室的门,无声叹息。跟维纳的合约还没满,交违约金他倒是不怕,就是觉得祁崎对他各方面都不薄,突然离职有些良心不安。 但是,杂志社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下班时,总裁办里的人走了七七八八。章扬站起来,穿上外套,看到胡涂还坐在位置上,关心道:“还不走吗?” 胡涂回神,转头对他心虚地笑笑:“快了,今天辛苦了。” 等章扬也离开后,胡涂心理建设了半天,敲响隔间的门。 “请进。” 隔着一扇门,传来祁崎的声音。 胡涂推开门,看到男人正面对电脑忙碌着。现在的天黑得比较早,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开灯,一片昏暗,只有祁崎的脸被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半边,愈发显得深沉冷峻。 胡涂问:“要开灯吗?” 祁崎反应过来:“好的,麻烦了。” 胡涂打开门旁边的开关,日光灯闪了两下,全开了。 祁崎在笔记本后抬头,看向他:“还不下班?什么事。” 胡涂走近桌子,两只手很轻地撑住边沿,尝试着开口:“祁总,我……想离职。” 祁崎看着他,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他叹气,暂时放下工作,倒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捏捏睛明x,ue:“给个理由吧,不合适之类的就不用说了,没有谁天生合适做某一职位。” 胡涂点点头,实话实说:“我今天去面试杂志社的时尚编辑了,觉得从事跟文字相关的工作,才是自己想要的。” “什么杂志社?” “丽人。” 祁崎歪了下脑袋,没听过,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问:“你想清楚了?” “嗯!” 胡涂猛力点头。 既然是他自己想要的,祁崎就没理由阻拦了。 他朝胡涂摆摆手,重新面对电脑:“明天去办离职吧。” “那交接的事……” “交给章扬,他比较有经验。” 胡涂还想说点什么,但祁崎明显不愿对话的样子令他打住。 微微鞠躬:“很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祁崎没再说话。 走出办公室后,胡涂看着满桌子的工作文件,忽然有些伤感。虽然跟祁崎共事有点压力,但这半年来经历的事情却充满意义,他也因为加入维纳而交到了不少朋友,总而言之,这波不亏。 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纸箱,一点点收拾自己的物品。 快收拾完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胡涂看都没看就接起:“喂?” 另一边没有声音,只有平稳的呼吸。 胡涂奇怪,看了眼号码显示,发现是来自总裁的电话线。 “……祁总?” 祁崎隔着一扇门,在电话中问他:“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胡涂心中一跳,红着脸看向隔间的门,此刻祁崎就坐在里面,但具体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当面聊起这种话题的尴尬。 胡涂支支吾吾道:“是的,大概知道……不是非常确定。” 祁崎:“明白了,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电话挂断,胡涂抿紧嘴唇,盯着电话看了半晌才放下。 抱起纸盒走向门口,里面东西不多,都是文具、杯子和小电风扇之类的东西。 最后回头看了眼办公室,胡涂抬手摸到墙上的开关,一齐按下。 室内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非常解脱。 ☆、和宿敌在一起了 十一月的夜晚, 风吹在面颊上都是凉的。祁崎从车上下来后,跟司机老王告别。 站在围墙外, 他目送老王把车开走, 拢了拢黑色呢子大衣的前襟。 住宅区的街道旁, 一辆车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一盏灯从上方直直照下去, 祁崎看到车的型号, 隐隐觉得眼熟。 正想着,车门推开,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伸出来, 白色板鞋落地, 从车上走下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看到祁崎后,男人笑得眉眼温润, 扬了扬手上的纸袋:“经过这里,没有打扰吧?” 纸袋上是“典记”的logo。 祁崎看到他,无比心累,为什么偏偏选今天。 他失恋的第一天。 但人都到门口了,没有赶人的道理。脸上不带表情地点点头, 祁崎转身在墙上的密码锁上输入密码,铁门自动朝一旁拉开, 晋冬锁上车,自觉跟在他后面。 进了家门后,祁崎打开灯,调好中央空调, 把大衣脱下搭在衣架上,朝身后的人说:“你随意,我去烧水。” 晋冬第一次到他家,正在四处打量,见他卷起袖管往厨房方向走,叫住人:“不用麻烦,我坐坐就走。” 祁崎没理他,径直走向厨房。 祁崎家是双层小别墅,一个人住稍嫌空旷。晋冬在牛皮沙发上坐下,把蛋糕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祁崎在厨房呆的时间明显超长,两壶水都该烧好了,晋冬产生怀疑,探身看去时,祁崎恰好端了一杯茶出来。茶叶是在瑶水村时,梁老师隔壁的大婶送的。 “谢谢。”晋冬双手接过茶杯捧在手上,又抬起下巴点了一下蛋糕,“典记这个月新品,你尝尝。” 祁崎站在茶几旁,心情全反应在脸上,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以为他会拒绝,结果祁崎在茶几的一侧盘腿坐下,把蛋糕拉近,掀开盒子,拿起叉子从中间的草莓开始吃。 蛋糕四寸大小,一个人吃容易腻。看他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晋冬神色复杂,好意提醒:“你可以留一些到明天。” 祁崎有点被噎到,也不管茶几上的水是给晋冬倒的,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造型ji,ng致的蛋糕,中间已经被挖了一个洞。 晋冬从沙发上滑下,学他那样坐到地上,问:“你怎么了?” 祁崎挑起眼尾看他,一脸的高贵冷艳:“你来有什么事?” “真的只是单纯经过。”晋冬抬手,做出发誓的手势。 祁崎嗤笑:“信你有鬼。” “好吧。”晋冬认输,“想来看看你。” 祁崎放慢速度,以向四周扩散的方式继续吃蛋糕。白色的奶油沾到脸颊,晋冬看到了,顺手帮他抹掉。 祁崎现在满心沉浸在情场的失意中,没在意这些细节。他说:“谢谢你的蛋糕,很及时。” 每次感到糟心时,他喜欢吃甜食,并且是他喜欢的草莓口味。 晋冬半真半假道:“喂,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样我还以为你失恋了。” 祁崎下意识摸了摸脸,“失恋”两个字写脸上了吗?没有吧。 犹豫了半天,心想难得来了个树洞,不吐不快。 祁崎放下叉子,抹了一把嘴,微微仰起脸看着客厅的吊顶,侧脸忧郁:“我喜欢的人走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晋冬好笑地看着他:“就这点事?至于难过成这样吗?” 祁崎不悦地瞥他一眼:“坐好了吧?你要不要走了?” 晋冬收敛笑意,尽量认真严肃对待他的感情问题:“你继续。” 祁崎盯着白色的吊顶看,眼神变得迷茫:“不仅是这样,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我以为都共事这么久了,多少会有点感觉吧,可是那个傻子……” 祁崎摆摆手,不说了,嗓子里被一团热气哽住,堵得难受,他执起叉子,埋下脑袋接着吃蛋糕。 在感情问题上,他一向迟钝,长到二十八岁,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自己却不是对方的菜,自尊心受挫的同时又感到很无力。他发现,爱情并不像学习或工作那么简单,因为涉及到另一个人,重要的是两个人合意。 晋冬把水杯推向他,温和的声音说:“你这真的不算什么,和你说说我的事吧。” 不待祁崎回应,他自顾自说下去:“我喜欢一个人五年,从初入社会开始,但那人不说喜欢我,甚至很讨厌我。” 就这样还喜欢? 祁崎咽下蛋糕:“你是不是受虐狂?” 晋冬哑然失笑,支起双腿,背靠在沙发上。 “后来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看不到他我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失落,但是后来发现,就算不能天天见面,只要同住一个地球,就能创造机会见面。” “……”祁崎朝他竖大拇指,“兄dei,你这地域范围就很广了。” 晋冬浅笑着摇摇头,摊开掌心盯着纹路,轻声说:“所以不要难过,以后想他了,就去见见他吧。” 祁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虽然胡涂不在维纳了,但平时叫出来吃顿饭还是可以的。虽然胡涂现在不喜欢他,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他。 “那个讨厌你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祁崎想通后,心情豁达不少,反倒关心起晋冬的八卦来。 晋冬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他端起茶杯喝水,杯沿上还沾着奶油:“他很好,只是最近遇到些感情问题。” 祁崎感叹:“现在年轻男女的感情问题真多。” 过了一会,他又问:“你平时去找她,她不反感吗?你都找什么借口?” 晋冬沉默了。 以为戳中了他的伤心事,祁崎莫名感到尴尬,想岔开话题,却听见低柔的声音说:“反感会有一点,但看到那样的脸色不能退缩,一退缩,跟他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想见他的话,打听他的行程,尽量创造偶遇。 或者实在忍不住了,就,去他最喜欢的甜品店买新品,假装从他家门前经过。看在甜品的面子上,他总不至于发火。” 祁崎低笑:“你套路还挺……” 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手上的叉子掉到地上。 …… 祁崎紧张地咽下口水,略微僵硬地转过脑袋,发现晋冬也在看他。 男人ji,ng致的眉眼虽然含笑,但看着让人心碎。 音色一如即往低沉悦耳,如同温柔的夜:“所以,你明白吗?” 祁崎点头,接着又摇头。 此刻脑袋比较混乱,想到那天晚上晋冬酒醉后的表白。 但晋冬不给他想清楚的机会,扶住茶几跪坐起来,双手捧住祁崎的脸庞直接压下去,祁崎连忙撑住身后的地板…… 如果吻能传达情绪,祁崎想,虽然嘴唇很软很甜,但晋冬此刻是苦涩的。 路过只是借口,喜欢需要掩藏,明目张胆抢合同也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还有无数次在秀场和宴会上的偶遇,都是有意为之。 感到晋冬颤抖的气息,和不断尝试叩开他唇齿的舌尖,祁崎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shi滑的软舌探入时,他的记忆寻着两人相处的点滴不断往前追溯,隐隐约约间,他想到在dq做管培生的那段时期,好像确实有道视线,不断追逐过他的身影。 连章扬都不知道他喜欢的甜品口味,晋冬却总能买到他的钟意款,这么想来,不是巧合,其实他很多年前就暗中观察过他。 这个人,暗恋他五年了吗?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 十分感动,然而暂时不想拒绝。 晋冬似乎被鼓励到,吻着吻着就坐到了他叉开的腿上,身体前倾,双手滑落到他身体两侧,同样撑住地板,两人呈现一方强迫另一方的姿势。 祁崎微仰起脑袋,但不是完全的被动,潮shi粘腻的shi吻间不断给出回应。脑子糊成白茫茫一片,恍惚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直到晋冬伸手抽他裤腰带,祁崎才骤然醒悟。 他连忙按住他的手,气喘吁吁地跟他分开来,嗓音暗哑道:“等一下!你先让我想清楚。” 晋冬脸色有些红,一向温润的眉眼中此刻充满侵略性:“想什么?” “我刚失恋,现在就跟你滚一起,太渣了。”祁崎把他推开些,依旧想遵循一崩就断的道德底线。 晋冬抽开手,转而解他的领带,语气低柔地诱导:“他喜欢你吗?” 祁崎短暂思考两秒,摇头。 “你们在一起过吗?” 摇头。 “这能算恋爱吗?” 摇头。 晋冬抽开领带扔到一旁,对他笑得有些邪气:“那么,哪来的失恋可言?”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宿敌撩人 作者:月着陆船 第16节 祁崎心情复杂,这逻辑成立。 失神的瞬间,被男人按到了地板上。 之后的时间里,一晚上都没翻身。 ☆、新的开始 元旦前一天, 楚青在办公室忙到很晚,完成最后一针的缝制后, 他摘下眼镜, 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 随后站在落地窗看向外面城市的灯火阑珊,又从灯火阑珊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马上要到新的一年, 在这样热闹的夜晚, 更加衬得自己形单影只。 收拾好一切后下楼,出了大厦还没走几步,看到前方石凳上坐了一个人抹绿色卫衣外套了厚厚的羽绒服, 浅灰色的围巾包住下半张脸, 正在缩着手玩手机,屏幕亮光照亮他的脸, 一双眼睛大而清澈。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在等人。 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问好:“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立即抬头,看到是他,连忙收好手机, 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你下班也太晚了吧。” 胡涂把围巾拉下来一些,露出整张莹白的脸, 在围巾的衬托下,脸更小了,眼神清亮得像泉水。 楚青上下打量他,语气淡淡的:“在等我?” “是的。” 之后又觉得自己承认太快, 胡涂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补充说道:“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又有事要告诉你,所以……” 楚青了然,看看手表,还有一刻钟到十点,他问:“吃饭了吗?” 胡涂从下班时间就在这里候着了,当然没吃。但他羞于表达,于是谎称:“吃过了。” “陪我去吃饭。” 楚青说。 冬天商家很少提供夜宵,这个时间点,周围还能营业的商家,只有麦当劳。 店里,楚青买了双人套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坐下。 “随便吃一点吧。” 胡涂脱下外套,卸下围巾,有些拘谨地说:“好的。” 拿起面前的巨无霸,拆开包装纸,他咽了咽口水,接着张大嘴,咬下一大口。 楚青吸着热饮,坐对面看到他这样,唇边勾出个不明显的笑。 “说吧,有什么事?” 胡涂抬眼看他,嘴里鼓鼓囊囊的,他快速嚼了几下,咽下后说:“来跟你告别,元旦后要去米兰了。” “米兰?你们维纳有新业务吗?” 胡涂摇头,又咬了一口汉堡,不过这次斯文很多。 “我上个月从维纳离职,现在在丽人杂志社做,他们有出国学习的项目。” 听到杂志社的名字,楚青不断搅动吸管的手顿了一下。 “丽人”前身是的周刊,只是晋冬想做得更专业一点。这么看来,他和胡涂也算是同事了。 “恭喜你,如愿以偿。去米兰待多久?” “两年。” 胡涂端起红茶啜了一口,结果烫得吐舌头。 楚青脱口而出:“这么久?” 胡涂点头:“要在当地的杂志社实习两年。” 楚青若有所思:“比较有挑战,你加油。” “是的。”胡涂拿纸巾擦了擦嘴,转头看向远处的夜景,“考虑了很久,虽然英语水平很差,对时尚也一窍不通,但如果不逼自己一下,永远都是这种水平吧。” 看着他恬静的侧脸,楚青心中一动,难得冲动道:“不出国不行吗?” 胡涂有些惊诧地望向他。 楚青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同样看向窗外:“当然,这是你的选择。” “我只是觉得……”胡涂挑起麦旋风上的奥利奥粉末,平静地说道:“这样是最快的进步方式,毕竟我喜欢的人那么优秀,我一直这么得过且过下去,连争取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换楚青诧异了。 “你喜欢谁?祁总吗?” “……”胡涂:“你想多了。” 吃好晚饭后,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平时人来人往的商业区街道上,此刻显得冷冷清清。 胡涂纠结了一会,开口说:“楚设计师,能不能留个邮箱之类的,以后要是遇到不懂的,也好找人问一下,不过你要是嫌麻烦……” “不麻烦。” 楚青停下,拿出手机,单手拿着划了一下,调出二维码对着他:“你扫吧。” 胡涂小脸上绽放出惊喜,他觉得有邮箱就已经赚到了,没想过能拿到社交账号。 两人互加好友后,胡涂心满意足,他笑眯眯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楚设计师也路上小心。” “……”楚青推了一下眼镜,不悦道:“你来就是为了加好友吗?” 胡涂转了转黑亮的眼睛,有些心虚。 是自己意图太明显了吗? 楚青拉起他的手,胡涂身体一僵。 “走吧,前面就是公园,要回去也不差这几分钟。” 胡涂愣愣得被他牵着走,看到握着他的大手,心下感叹,真的好冷,冰凉冰凉的。 这人果真是冷血动物吧。 到了视野开阔的中央公园,楚青带他踏上早已经干涸的喷泉水池旁,从这里,只能看到如墨的夜空。 胡涂四处张望,路灯年久失修,泛着昏黄的灯光,四下里又寂静无声,他心底生起寒意,不自觉向楚青靠去:“楚设计师,你要在这夜观天象吗?” 楚青淡然地抬腕看向手表,说:“再等等。” 胡涂乖乖地等,一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终于,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钟楼低沉的报时声,他们等来的只有冬夜刺骨的寒风。 胡涂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看了眼,12:01,他们此刻已经身处2018年了。 他转过脸看向身边人,小声说:“新年快乐。” 楚青的表情比周围的气温还冷,看着远方天空时似乎有咬牙切齿的嫌疑。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闷响,胡涂赶紧看向前方,一颗拖曳着闪亮尾巴的光晕划亮黑沉的夜幕,到了中天时,停了一秒左右,突然爆开一朵巨大的烟花,罩住了半个夜空,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 胡涂屏住呼吸,这才想起,金绫湖旁今晚有烟火表演。 楚青这才放软神色,垂下眼睑看身边的人,五颜六色的光影照亮胡涂的脸,惊喜之情一览无余,看上去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他说:“新年快乐。很高兴认识你。” 后半句很轻,被远方礼花爆开的声响掩映过去,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到。 胡涂沉浸在缤纷灿烂的烟火中,看着看着,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新年的第一时间,跟喜欢的人看一场烟火表演,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 胡涂离开那天是小长假最后一天,送行的人多到超乎他的想象。 本来只让胡乐来送他,结果候机时,一个即使在冬天也穿得很少的男人坐到他身旁。 “胡涂,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胡涂转头,因为对方戴着黑色口罩,只能看到那双浅淡的猫儿眼,他惊呼出声:“林尧!” 林尧对他挑挑眉梢:“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见面了,下个月在米兰走秀,到时候再约。” 刚说完,一件大衣将他整个人罩住。 来人依旧脾气火爆:“妈卖批,瓜婆娘能不能多穿点衣服?!” 林尧挑起眼角朝上望了眼,默默将大衣拉紧。 章扬分神看了眼胡涂,说:“一路顺风。新来的助理比你好用多了。” “……”胡涂垮下脸:“老铁,一定要这么扎心吗?” 这时,从入口处走进来两个惹眼的男人,身高相当,气质不凡,走在前面的那个不时朝后面那个抱怨句什么,看得出性格很难搞,但身后的人只是笑,左边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腻死人不偿命。 胡涂站起身,看看祁崎又看看晋冬,反应不过来地开口:“祁总,晋总……” 这两个人一起绑定出现,真的让人想不透。 晋冬对他微微一笑,谦谦君子的模样:“去米兰后照顾好自己。” 胡涂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祁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双手cha兜,挑起下巴,如同见面第一天那样,拿那种“看你一眼都嫌多”的眼神看他:“缝纫机,以后真成了时尚编辑,记得多夸夸维纳的新品。” 胡涂擦擦汗,这个绰号大概要伴随自己一生了。 还没说话,林尧在一旁开口了:“哥,别想了,‘丽人’背后的支柱是,能不能帮忙宣传先问问你身边的人吧。” 晋冬笑容僵在脸上,祁崎眼睛一眯,敏锐得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他慢慢转过脸,朝晋冬冷笑,一边点着他的胸口,一边把他往墙角逼去:“来,晋总,有件事我要找你谈谈。” 他说哪家杂志社不长眼,把胡涂要去了。 两人站在不远处,说了什么听不清。晋冬背靠身后的落地窗,不时举手投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但祁崎不是好惹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看得他们都不禁为晋冬掬一把同情泪。 胡乐扯扯胡涂手袖:“哥,那个祁总挺强悍哈。” 话音刚落,晋冬突然勾了勾嘴角,毫无预警地向前吻住了喋喋不休的人。祁崎背影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拒绝,瞬间由狮子变成了温顺的猫。 胡乐咽了咽口水,放开手:“当我没说。” 胡涂看着不远处有伤风化的两个人,嘴张成“o”型。 章扬“啧”了一声,背过身自动屏蔽墙角,对他解释:“早勾搭上了。” 林尧架起长腿,玩着自己的手指甲,不屑道:“我哥真是闷s_ao。” “胡涂!胡乐!” 门口传来激动的喊叫声,身边的旅客不悦地朝大声喧哗的人看了眼,青年瞬间闭上嘴,不好意思地朝身边的男人吐吐舌头。 穿普拉达的男人拍拍他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随便喊,谁看不惯,我请他去停车场聊聊。” 胡乐看到青年,同样激动地站起来:“阿离!” 阿离长了点r_ou_,比起从前光鲜亮丽了不少,大概是生活质量提高,脸上满满洋溢开来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阿离握住两兄弟的手,有些不舍道:“要不是看胡乐的朋友圈,还不知道你要走了。” 胡涂:“又不是不回来。拆迁后你去哪里了?还以为你回老家了。” 阿离身边站了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但总觉得笑得让人心底发怵。 胡乐还有点怕他,小声问好:“大佬好。” 荆燕然微笑点头。 阿离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拆迁后一直住在燕然那里,今天遇到西西才知道跟你们住一个住宅区。” 胡乐睁大眼:“西西?” “对呀,你儿子云兮,云先生在停车,大概快到了。” 正说着,不知从哪窜出一个软啪啪的小孩,没骨头一样从侧面抱住胡乐的腿。 胡乐低下头,云兮朝他嘻嘻一笑,软萌地叫他:“爸爸——” 胡涂好久没见到云兮了,看到他又高兴又惊喜,揽过小孩一把抱起来:“西西啊,有没有想大伯?大伯可想你了。” 云兮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云兮舍不得大伯走呐。” 另一边,胡乐突然没了声音,朝胡涂身后躲了躲。胡涂向一旁看去,云今朝推着婴儿车站在那。 一瞬间气氛变得稍许尴尬。 最后还是云兮的童言童语打破僵局:“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呐?舅舅说他想你了,云兮也想你了。” 胡乐脸上一红,躲闪着云今朝直白的目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林尧在一旁早就注意到云兮了,觉得着卷毛小孩长得实在好看。他穿好大衣站起来,朝胡涂伸手:“让我抱一下。” 云兮不怕生,看到长得好看的大哥哥就主动求抱,伸着小短手要过去。 林尧接过云兮后抱怀里颠了颠,眼睛含着笑意,变成好看的月牙状。章扬看到这场景心中有些触动,他从背后揽过人,暗地里咬了下他的耳尖,不讲理地压低声音道:“什么时候生?!” 林尧笑眯眯道:“时刻准备着。” 祁崎和晋冬在角落总算腻歪好了,再次走回来,惊讶地发现突然多了好多人。晋冬在人群里看到荆燕然,两人对上视线,互相握了个手。 一时都觉得世界真小。 这时,大厅里播报声响起,胡涂的航班要登机了。 胡乐把行李箱的拉杆塞进他手里,不放心道:“哥,没什么落下的吧。” 胡涂心想,傻瓜,现在落下也来不及回去拿了啊。 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都检查过了,你照顾好自己,跟云兮他大舅……” 瞥了眼胡乐身后沉默的男人,胡涂真心劝他:“好好谈一下。” 跟大家一一告别后,胡涂来到检票口,从空姐那接过护照和机票,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大家站在蓝色警戒线外,都在看着他。 伤感说来就来,胡涂迟钝,现在才想起还有眼泪没流。 他转过身,郑重朝大家鞠躬。 何其有幸,能在平凡的人生中遇见你们,谢谢大家伴随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伤感…… 第1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