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配》 正文 第1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1节 文案: 亿年前他是谢必安,他是范无救,孤魂野鬼见了他俩,恭恭敬敬道一声:“七爷、八爷。” 亿年后他是裴枫寒,他是江渊,医院里,裴枫寒对江渊说:“你要记得,裴枫寒是裴枫寒,谢必安是谢必安。” 江渊说道:“一直记得,一直分得清。” 一次次入轮回,一世世找你,只因为你为白我为黑。 漫长岁月,黄泉路上,只有你我二人相伴走了数亿次。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渊、裴枫寒 ┃ 配角:林晓雪 ┃ 其它:侯万法 序——平淡的一天 &!” “wow!” &iful!” …… 南安殡仪馆传达室里的黑色皮沙发上坐在一位穿着白色木奉球服的年轻男孩,因为头发太长的缘故,在后脑勺后面扎了个短短的小辫子,他眼也不眨的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上下飞快划动,开心消消乐的提示音欢快的在室内回响。 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传达室窗外站着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想着,他年纪看上去比室内木奉球服男孩大不了多少,留着时下大学生最常见的韩式刘海,穿着打扮也偏韩式,若不是肩膀上正扛着一具男士尸体,英俊的让人恍惚觉得应该是哪家的练习生。 他清清嗓子,再一次开始了第一百零一次的敲窗呐喊。 “裴枫寒!你个傻逼!玩玩玩!天天就知道抱着傻逼手机玩傻逼游戏!快他妈把门打开!” 刚刚结束一局战局,发现没有了爱心能量,被叫做裴枫寒的木奉球服男孩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左右扭动脖子,突然皱着眉头看着窗户外大呼小叫的江渊,吃惊的挑了下眉头:“哟!老江!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江渊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怎么不进来?他倒是想进来,可惜这孙子把门反锁得死死的,他怎么进? 裴枫寒打开被反锁的门,接过江渊肩膀上的尸体,随意的翻了一遍:“可以啊,这次是个全尸,倒是轻松许多。” 轻松你个妈!江渊差点又要开骂,他喊了一个多小时,现下举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哎,这是我的杯子……”裴枫寒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江渊飞过来的眼神吓回去了,他把手机扔到上衣口袋里,嬉皮笑脸:“老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呵呵,”江渊皮笑r_ou_不笑的扯了两下嘴角:“大哥,你手机停机了。” 裴枫寒想起来,今儿个十六,正是他手机月租的时候,哎,都怪无线网发展太快了,让他对流量依赖不重,除非打电话,否则根本不会注意自己手机余额。 “这事儿也不能赖我,谁让你出门老不带钥匙的?或者你别老那么抠门,给我交个手机费什么的,不就不用在外面苦巴巴守门了?” “意思是赖我?”江渊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总是值班的时候把门反锁,有意思吗?” “人家怕嘛!” 江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忍着被压下去的恶心心平气和道:“裴枫寒,你再这么用‘人家’之类的字眼和我说话,信不信我把你打成他们同类?” 裴枫寒立马捂住心口,眨巴着眼睛:“不要!老江,我听话好不好?” 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在江渊眼中,真是膈应的很! 怎么当初就找了个这么个货回来?好想打死他啊!江渊无声呐喊。 被放在桌子上的尸体有些不满意自己被忽视,试图找回存在感:“我说,两位,先别忙着吵架了,快点看看我吧,我寻思着自己可能快要诈尸了。” 尸体大约七十多岁,穿着干净整洁的寿衣,面带青色,两眼无神。 裴枫寒朝他低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哎呀大哥,就喜欢你这种识趣的,给我们省了多少麻烦,放心,回头火候我给你开大点,保证没有痛苦!” “谢谢你啊小兄弟,”男士尸体想给他一个善意的微笑,却想起来自己是个尸体,肌r_ou_死化,面部表情应该做不出来:“我这个人这辈子最怕给人添麻烦,不怕你笑话,我生前性格内向,最害怕的就是和人打交道。” 江渊从传达室柜子里摸到一个按钮,一按下去,柜子后面打开了一条黑乎乎的通道,一股子冷气也随着扑面而来,他找到一个推车,拉开后,和裴枫寒一起把尸体抬上推车。 通道上面望不到头顶,常年缭绕着黑色雾气,两边墙壁倒是泛着黑黝黝的冷光,映在两人一尸体身上,像是三个鬼魅——当然一个是货真价实的。 “大哥生前做什么的?” 裴枫寒扶着小推车,脚步轻快,江渊紧随他跟在其后,柜子门在他们进入通道后,自动合上。 “哎,真舒服啊!”突如起来的冷气一下子把尸体裹得严严实实,男士尸体似乎享受般的叹了口气:“什么都做,像去工地上搬砖,给人家里头送水,送快递,送外卖也干过,后来人家嫌我年纪大,不认识路,耽误时间,就把我给开了。” “不容易啊。” “还行。”男士尸体似乎没有裴枫寒那么多感慨,就是觉得死了死了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不在乎脸面什么的,挺好。 “起码有房子住,有热饭吃,儿子也有出息,在大公司上班,每个月都能挣许多钱,娶的媳妇也洋气,还给我生了个小孙女,我瞧着也高兴。” 裴枫寒愣了下一下,停下脚步,看着江渊:“有家属?家属呢?” 江渊不语。 尸体立马解释道:“小兄弟,别担心,我来之前情况都和你身边这位小兄弟说过了,你放心啊,我和我儿子早都断绝关系了,遗书都签字了。” “为什么呀?”裴枫寒忍不住发问,他进这行时间不久,这行少有人做,朋友也难交,一般人一听你做这个的,总觉得不吉利,避之不及,所以遇上个特殊情况被送来火化的尸体,总爱和他们聊会儿天,江渊总说他瞎子戴眼镜——多事,但是他不这么认为,谁都有老有死的那天,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多孤单,他作为最后送他们一程的人,多聊会儿天,就当算是个死前免费辅导。 尸体顿了顿,才道:“我年纪大啦,好多事情不明白,儿媳妇总嫌弃我这糟老头子没有用,我就想着,那总能在家给你们做顿饭吃吧,结果孙女又嫌弃我做饭难吃,后来被儿子他们送进了养老院,吃好喝好,挺好的。” 从头到尾,这个尸体嘴里翻来覆去都说着挺好,挺好的,但是听在旁人耳里,总觉得心酸。 裴枫寒寻了个空隙,悄悄问江渊:“怎么死的?” “喝了百枯草,被养老院的人发现后,送到了南安医院,去的路上就不行了,联系了家属,你猜怎么着?” 百枯草是农药,但是人一旦喝了,死亡率极高,裴枫寒猜不出来。 “家属说在国外陪女儿参加夏令营,回不来,让养老院自行处理,尸体在太平间放了两天,养老院和医院都没有办法,只能和公安那边报备,先送到咱们这里火化。” “候院长厉害啊,不怕那家属回来闹事?”想起网上层出不穷的医闹新闻,裴枫寒就头疼。 “怕什么,都是有规章制度的,再说就这种家属,估计心里早就巴不得把这个老头儿甩开!” 江渊的声音在通道里冷冰冰响着。 通道尽头,是一面巨大的黑墙,黑墙上看不到顶,左右望不到头,墙面光滑且冰凉,上面常年缭绕着黑色雾气,人在墙跟前渺小如沧海一粟,普通人靠近时,常常被冻的肢体僵硬,裴枫寒第一次靠近黑墙时,差点挂在这里,幸好江渊把他抱在怀里焐热,这才渐渐恢复过来。 不过这一段往事,两个人都不想再提,但是每每一走到这里,记忆就自动联想到此事。 这次也是,江渊和裴枫寒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他立马移开目光,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说:“不错嘛,看来抵抗力越来越强了,上次来还能听见你小子牙齿打颤。” 裴枫寒也很爷们儿的一笑:“那是,你不是说这黑墙说我是命中注定的搬尸工?那肯定得给我个面子,不然他选的人,每次来都畏畏缩缩的,多跌份!” 说完,装作很熟的样子拍了拍黑色墙壁,再往回缩时,手黏在墙上缩不回来了,他哭丧着一张脸喊:“老江!” 江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两根手指头一搓,一撮小火苗就从手指头冒出来,裴枫寒特别羡慕他的这个能力,曾经对他这个能力表达向往:“你得省多少打火机的钱啊!” 江渊面无表情的回他:“我从来不抽烟。” 他靠近裴枫寒被粘在墙上的手,烤了一会儿,裴枫寒渐渐觉得手掌心和墙壁能分开了,急忙把手抽了回来。 “你下次能不能别先手贱?”江渊熄灭了手指头的火,皱着眉头教训他:“还有,知道自己是运尸工,就不要想着每次偷懒让我去搬。” “知道了知道了,目前阶段我不能直接接触黑墙,要先拿变色龙。”裴枫寒一边避重就轻的认错,一边从脖子上拽出来一块玉佩。 那玉佩呈扁环状,样式普通,但是通体透亮,上面刻着鱼形状花纹,人的肤色贴在上面,玉佩颜色也变成肤色,仿佛是个玻璃制品,但是触感又是实实在在的温润。 玉佩其实叫同玉,当初江渊把这个交给他的时候,认真严肃的嘱咐他,哪怕把命丢了,这玩意儿都不能丢。 裴枫寒一本正经接过同玉,心里琢磨,要是哪天老江不听话,就威胁他把这玩意儿给卖了! 他闭着眼睛把同玉贴在额头正中间,感觉像是一滴水珠瞬间融入了额头,顿时觉得脑海里一片清明,有种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舒服感。 “愣什么神呢?快开箱啊!”江渊的声音把他从神识中拉回现实,裴枫寒不满的瞪了一眼江渊,随即他双手向前发力,想象着自己是个古代高手,“嘿哈”两下,往黑墙老兄身上结结实实拍了两巴掌。 江渊不理他这种中二气息,看到黑色雾气里缓缓滑出来一个人形大小的托架,便把尸体放到上面,脑袋朝里,脚朝外,是为归。 尸体躺在架子上,对着他说道:“谢谢了小兄弟,送我最后一程。” 左右脚架旁边各放了一盏油灯,说是油灯,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只有灯芯,没有油,尸体就油,江渊无声的点了点头,把灯芯点着,推了下托架,托架又缓缓滑入黑雾之中。 与此同时,传达室的柜子里毫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骨灰盒。 他拍了拍扎着马步的裴枫寒:“少年,该收气了。” 裴枫寒顺势打了一套收气招式:“怎么样?给大哥的火开的大不大?” “大。” “那大哥肯定没有痛苦了?” “死人不会有痛苦的。” “瞎说,之前我送来的尸体,怎么烧的时候哑哑乱叫?” “你听错了,他们没有喊。” “瞎说,我听力很好。” “呵呵!” 禁果1 南安大学第三医院位于南安市康中路第五街口,与市中心隔了两条马路的距离,护士小周刚值完夜班,正打着哈欠和换班的同事交接工作。 “201房三号床的病人我六点那会儿给换的药瓶,这瓶输完就没有了,记得要提醒林医生给他做最后一次检查,还有隔壁202房间的四号床,就是那个腿摔断的老人,半夜没有出现发烧症状,我都写在病历本上了,你要记得给林医生讲。” 和她换班的护士是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实习医生,叫张思思,她手忙脚乱的听着前辈的吩咐,一边暗自懊恼自己脑子笨。 小周看出她的焦虑,拍了拍她的肩膀:“思思啊,别着急,你现在是实习医生,刚开始弄不过来很正常,多跟着其他医生学学,医院就是这样,忙,时间长了就熟练了。” 张思思感动的一笑:“谢谢周姐,我会努力的!”随即,她又问道:“周姐,你今儿个休息,打算和男朋友去哪里玩啊?” 小周之前是医院出了名的相亲狂,因为工作忙,谈了好几个男朋友都吹了,眼看马上就三十了,她妈妈着急的不行,但凡她休息就逼着她去相亲,每回相完亲,小周都要和同事吐槽几句。 前段日子,大家突然发现小周不相亲了,而且每天下班还有男人来接,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谈恋爱了。 护士长趁着换班吃饭的空档,开了一个紧急小会议,会议上语重心长:“这段非常时间,大家都体谅体谅小周,多排班,多值班,争取让小周优先休息,先把男朋友变成老公。” 小周又打了个哈欠,无力的摆摆手:“别提了,我现在听见玩字就累,不像你们年轻人有活力,我得把有限的时间放在无限的睡觉上面。” 从拐角处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护士长一边开路一边对着在护士站聊天的两人喊:“小周小张,快去医院门口协助!” 话刚落音,人已经跑到跟前,一群人簇拥着一张病床急匆匆的推向手术室,张思思匆匆一瞥,只看见雪白的床单上一片血,她脸色瞬间发白,急忙转身问:“周姐,这是怎么了?” 小周已经利落的背起医药箱,拉着她往外冲:“先不要问那么多,赶紧去帮忙处理病人伤口。” 医院门口几乎算得上人山人海了,南医每天来看病的人不少,但是没有那天比今天的人多,更何况还是清晨,各种车子加上医院的救护车交错在人群中,甚至还有媒体记者一边举着摄像机在拍,一边进行现场报道,有的病人来不及抬进去,医生直接在救护车上开始简单急救。 警察清理围观人群,举着扩音喇叭喊:“请各位市民不要拥挤!请各位市民不要拥挤!给医生和病人让出一条道!给医生和病人让出一条道!” 小周带着张思思艰难的挤在人群里,往救护车那边冲,一路上不断有担架从她俩身边经过。 刚刚在走廊里匆匆一瞥的那个人还好,这会儿抬过去的人有的断手,有的断脚,有的脖子上被划了深深一道口子,血r_ou_都翻出来了,总之是一片狼藉。 张思思跟在小周后面,小声道:“周姐,好像是车祸。” 现场声音太杂,小周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是推着她:“快去那边!那边的病人好像昏迷了,去看看!快!” 她说话声大又急促,手上也一刻不停的就近包扎着一位腿部被割开的病人伤口,张思思不由的生出来几分紧迫感,也学她手忙脚乱的加入了急救队伍。 一时间,医院门口忙的热火朝天。 江渊坐在沙发上,嘴巴里叼着根手指饼干,面前的电视机播放着早上医院门口的新闻,裴枫寒手里拿着一颗刚洗过的苹果,在他身边顺势坐下。 “老江,想抽烟就抽,别因为之前在我面前装过逼就压抑自己,哥哥看着怪心疼的。”他咬了一口苹果,“咔嚓咔嚓”开始嚼。 江渊厌恶的往旁边移了一点:“你在人耳边吃东西能不能不要发那么大声音?” “你家苹果吃起来没声音啊。” “裴枫寒,我看你是找死。” “对啊对啊,我皮痒了,江哥哥,你打我吧,求求你了” 江渊一脚踢向裴枫寒,却被裴枫寒灵活的躲开了:“滚!出门!办事!”他顺手把茶几上的车钥匙捡起来,领起外套和裴枫寒的领子往外走 裴枫寒喜滋滋的抱着苹果被他领到副驾驶位置上。 车子一路驶向南安大学第三医院门口,接待处的护士苏静看见他俩,打了个招呼:“你俩又来找侯院长?他这会儿在手术室呢,你俩要不去他办公室等等。” “不忙,静姐,怎么今儿个你值前台啊?”裴枫寒倚在接待处的台子上,一双大眼睛盯着苏静送电:“前几天新来的小美女呢?就是那个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俩小酒窝的。” 江渊冷着脸:“卖弄风s_ao!” 苏静噗嗤一笑:“你说的那个是张思思吧,人家小姑娘是我们院的实习医生,这几天正跟着林医生学习。” “林晓雪啊,裴枫寒拉长语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渊,又夸张说道:“惨了,在她手下做事情,思思姑娘真是可怜啊!” 江渊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让开!就你那德行,还有空担心别人?” “就是,”苏静添油加醋补充道:“让林医生知道你背后说她坏话,小心她第一个灭了你!” 裴枫寒立马闭嘴:“好静姐,善良的静姐,美丽的静姐,我最亲爱的静姐,只要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大厅那边突然有人嚷嚷,苏静立马道:“糟了,又来闹了。” 闹事的是早上送到医院的病人家属,一群人举着横幅浩浩荡荡闯了进来,横幅上写着“美桃桃公司逃避责任,还我孩子!” 美桃桃是本地一家挺有名的食品加工公司,他家名下生产的桃汁在南安市算得上畅销产品,便利店和超市均有销售。 公司为了凝聚员工的团结,在二季度末,特意包了三辆大巴车前往旅游小岛游玩,谁知在去的路上,国道305玉门路和长朝路交叉口的隧道处突发车祸,一辆重卡刹车失灵,直接撞上了最后一辆大巴车,等到救援队和交警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情况更加危险。 原来这处的两边隧道口发生了轻微崩塌,现下一部人被解救出来,还有一部分人被困在里面。 原本是兴高采烈的出行,谁也想不到会以这样惨烈的状况收尾。 江渊眉头习惯性皱起:“那这公司没有做什么吗?” “现在的负责人赔了钱,”苏静看着大厅保安费力维护着秩序,一边回答:“但是真正管事的老板现在还在手术台上躺着呢,啊,侯院长那台就是公司老板,脑袋直接被上空的石头砸破了,据说老板为了表现亲民,没有开车,特意和员工一起做大巴,谁知道发生了这么个事情。” 那边已经是哭声骂声一片了。 裴枫寒也皱着眉头:“赔钱算什么回事?人家家属也不稀罕这点钱,人命的事情他以为赔俩钱就能解决?” 苏静道:“你不知道,这波人是趁机捣乱的,里面真正的家属少之又少,大多都在手术室和病房里守着,这里面更多的是一大早就闻风赶来伺机而动的专业医闹,他们拿捏住有些病人家属目前心里不稳定,蛊惑他们闹事,上午那会儿刚消停,这会儿吃过午饭又开始了。” 江渊对裴枫寒道:“走,去侯院长那边看看情况。” 医院的走廊里或蹲或站了很多人,甚至病床都支到走廊里,有的病人打着点滴靠在墙上打盹,有的病人躺在床上低声哀嚎。 裴枫寒小心的避开人,以免弄伤他们,他鼻子里满是消毒水以及其他药品的味道,江渊在前头走的飞快,裴枫寒三步两步跟上他。 “老江,不用这么赶吧?人都还没有死呢。” 在殡仪馆上班,本来就多多少少有些晦气,更别提他俩还正儿八经一个搬尸工一个火化师了,来医院自然也不是喝茶看病的。 江渊猛地止步,扭头冷冷的瞪着他,裴枫寒差点撞到他怀里,赶紧也停下,原本还噪杂的走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说话的裴枫寒。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后,裴枫寒僵着一张脸,生怕周围人冲上来乱拳打死自己,他刚想赔个笑脸,就听见有一道女声传来。 “江渊?裴枫寒?你们来医院干什么?”说话的女人刚从一间病房里出来,她一米七二的个子,高高扎着马尾,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上写满了严肃,穿着白大褂,纽扣扣的严严实实。 正是之前裴枫寒嘴里说的林晓雪。 林晓霞脖子上挂着一副听诊器,她顺手取下来,递给后面的张思思:“我过会有台手术,先去准备下,你和其他实习生呆在这里,随时注意这几个病房病人的情况,有什么异常就按铃,其他护士和医生会来查看情况。” 张思思说了声好的,在林晓雪身后偷空给裴枫寒一个甜甜的笑容,就转身走了。 林晓雪穿着平底鞋,趾高气扬的走到他俩跟前,明明个子不比他俩高,但是裴枫寒每次看到林晓雪,总是心乔意怯。 江渊不着痕迹的侧身遮挡住林晓雪看裴枫寒的目光:“有事情找侯院长。” 林晓雪看到了江渊的小动作,嗤笑了一声:“他是你儿子啊,你这么护着他。” “你一个医生,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y阳怪气的?” “你的工作不就是专门和这些y阳怪气打交道吗?不然也不会往医院跑。” “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别人不理解,可你是医生,难道不知道职业不分高低不分贵贱的道理吗?” 裴枫寒躲在江渊身后,听到二人旁若无人的争执,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禁果2 裴枫寒怕林晓雪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第一次和人家见面就撞到了两个人分手的场面。 没错,林晓雪是江渊的前女友。 他大四下半学期出来实习,在一家广告公司当实习生,平日里也就是帮人订个外卖、复印文件之类的杂活。 有一天加班到深夜,他像往常一样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出租屋赶,大路上有很多旁支小巷子,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平常少有人走,但是他想尽快回到房间休息,就抄了近路,拐到了那条小巷里。 后来裴枫寒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做出了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悔不当初的决定! 他借着手机电筒光在小巷子里走了大概二三百米距离,突然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江渊。 裴枫寒当时被突然出现的江渊吓的一哆嗦,手机差点拿不稳,他心想:“别是个打劫的?” 小巷子路窄,江渊又横站在路中央,裴枫寒赔着笑:“同学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啊。” 江渊没有言语,只是上下打量他。 裴枫寒又硬着头皮道:“同学麻烦让下路,我要过去。” “裴枫寒。”江渊开口叫了他名字。 裴枫寒吓懵了,试想一位素未谋面素不相识行为诡异的男人突然叫出来你名字,谁心里不会发毛? 裴枫寒估算了双方的体格,觉得就算打架,自己拼一拼也不会输的太难看。他问道:“怎么回事啊大哥,你是要打劫还是要命啊,连我名字都查出来了,跟踪了我好几天吧。” “你察觉到了?”江渊第二句这样对他说。 我草,还真是跟踪我了!裴枫寒心里更发毛了。 江渊又突然毫无预兆的走到他跟前,裴枫寒登时就一个激灵像只猴子一样往后跳了几步,然后不管不顾撒腿就往巷子口跑,一边跑一边扯开嗓门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结果离巷子口还有几米的距离,就看到刚刚的那个男人横站在巷子口堵着。 裴枫寒这下彻底懵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做到一眨眼跑到他前面去的,又看到他身上黑乎乎的衣袍,一个诡异的想法冲上他脑海。 “别害怕,我不是鬼,是人,你看我有影子的。”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在裴枫寒尖叫前,男人及时开口解释道,为了让他彻底信服,特意走到巷子口的路灯下照了照,果然脚下踩着一团黑乎乎影子。 裴枫寒抖着嗓子:“你想怎么样?”又是跟踪他,又是查他的名字,怎么听都是来者不善。 江渊看着胆小如鼠的裴枫寒,不是很满意,但是那边的人说就是他,所以他只好拿出同玉,说道:“认识这个吗?” “不认识。” “有熟悉感吗?” “很陌生。” “这样呢?”江渊趁他反应不及,将同玉“啪”的一声贴到裴枫寒额头上,裴枫寒来不及骂人,就感觉四肢百骸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暖的热流,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感觉自己像是春天破土而出的小嫩芽,浑身充满了能量。 “这这这这是什么?你在我额头上弄了什么?会不会有毒?”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抓住江渊问道。 感觉这么好,会不会是给自己注s,he了毒品? 江渊叹了口气:“同玉认主,看来就是你了,不会错。” 就这样裴枫寒莫名其妙的带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进了他的出租屋,直到他给男人倒了杯热水的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使者?” “不是我,是我们!”江渊强调。 裴枫寒摸了下鼻子:“大哥,是这么回事,你说的这一切都太玄幻了,你确定你ji,ng神没有问题?” 江渊深呼吸,闭眼睛,再睁眼:“那同玉现在就在你身体内,你还觉得我瞎编?” 裴枫寒立马跳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啦,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荒唐!”江渊暴跳如雷:“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都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的明明是你吧!裴枫寒心里腹诽道。 “大哥你讲讲理,突然有个人跑出来告诉你说你是地狱使者,你信吗?”裴枫寒真诚提问,希望他能将心比心。 江渊深深的点点头:“信!” …… 裴枫寒怒了,他做牛做马加班到这么晚,还要陪着一个ji,ng神病人发疯,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他无力的躺在床上:“大哥你从哪里来到哪去吧,我实在没有ji,ng神陪你发疯,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把工作辞了!” “辞了你给我钱啊。” “恩。” …… “大哥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裴枫寒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 江渊看他那模样,皱着眉头道:“是不是我的方法不对,让你无法信服?这样吧,你随我来。” 不是吧!还要再来? 裴枫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江渊提着领子来到了一座断桥上。 裴枫寒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他在南安市呆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有这么一座桥。 桥面是石头制成的,他们站在桥左边,右边隐在滔天黑雾里,桥下面也是波涛汹涌的黑雾,他抬头看上面,上面也是遮天蔽日的黑雾,仿佛四周全是黑雾,整个天地之间只有这么一座石桥可以承载人。 裴枫寒被迫站在桥上,忧伤的想,狗 ri的黑心公司,加班都加的ji,ng神错乱了,回头一定让他掏工伤钱。 江渊站在他旁边,目光盯着石桥边上的栏杆,仿佛透过这些看到更遥远的过去:“这条桥叫‘南台桥’,很久以前,有两个人,一个叫谢必安,一个叫范无救,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有一天,他俩一起走到这座桥上,谢必安看见天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便对范无救说道,我回去取伞,你在此处等我一会儿,谁知道谢必安刚回去,雨就下起来了,四周无躲避之处,范无救又怕谢必安取伞归来看不见自己,于是就站在桥面上苦等,谁知雨越下越大,河面暴涨,淹没桥面,等到谢必安取伞回来,范无救已不见踪影,谢必安痛不欲生,当场触石而亡,后来两人到了九泉之下见面,阎王爷得知此事,感叹两人信义深重,并答应了他俩不用受投胎转世之苦,从此可在人间行走,帮助地府捉拿不法之徒。” 讲完这个故事后,他转头看着裴枫寒,叹了口气:“可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谢必安入了轮回,每一世,范无救都要找到谢必安,才能完成地府给的任务。” 裴枫寒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你别说我就是那个谢必安?” 江渊不语,显然是默认的姿态。 裴枫寒环顾四周,尴尬的“哈哈”两下:“怎么可能?我从小就家境普通,资质平平,当然,除了一张脸长得还行,可要真是什么谢必安,怎么可能这么平凡,和周围人没什么两样?” 江渊有些不理解他的话:“为什么是谢必安就必须和周围人不一样?” “你说的那么牛逼!” “很牛逼吗?”江渊摇摇头,道:“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没什么牛逼和厉害的。”末了,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裴枫寒:“若不是任务需要两个人来完成,我也不会来找你。” 他轻轻说道:“其实入轮回挺好。” 虽然每一世的记忆都会被抹灭,但是抹灭不代表着不存在,那些经历过的微小幸福和苦恼,因为短暂更让人觉得珍惜,总比在漫长岁月里独自背着记忆负重前行好。 他把裴枫寒送回到出租房,临走前给了他一张名片:“想通了,就来找我。” 裴枫寒端详着手里的名片,名片上印着大大的五个大字“南安殡仪馆”,下面是一行小字,写着地址和联系人之类的,他看到联系人一栏写着“江渊”,心想:“什么玩意儿。”就随手把名片扔到桌子下的垃圾桶里。 三天后,他趴在垃圾桶边上,从乱七八糟的外卖盒子里把名片捡出来,与此同时垃圾桶旁边静静躺着一封辞退信。 南溪路749号,裴枫寒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南安殡仪馆,他站在门口踌躇不安,始终做不到进去的决定。 就在江渊见完他后第三天,广告公司以他消极对待工作,态度不端正的理由把他给辞退了,宁愿多赔偿三倍违约金,也拒绝了他,裴枫寒心急如焚,眼看着就要实习结束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如果没有实习公司的盖章,到时候拿不到学业证怎么办? 在出租屋子躺了一天,嘴上都起泡了,周围同学联系了一大圈,大家都一筹莫展,无奈之下想起这个殡仪馆,心想不如去撞撞运气,反正先混个章出来。 他在这边犹豫不决,殡仪馆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一位打扮时尚高挑的美女气呼呼的冲出来,江渊紧跟其后:“晓雪你冷静点!” 林晓雪停下脚步:“我冷静点?江渊,是个女人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我都快三十了,可是每次一说到结婚你就左顾右盼,你要是不喜欢我你早说啊,我林晓雪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吗?” 裴枫寒在一旁听的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江渊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晓雪。”对一旁发愣的裴枫寒道:“你跟我进来。” 裴枫寒正要抬腿,只听那林晓雪道:“江渊!你今天是要我还是要他!” 他尴尬的放下腿,看着满脸泪的林晓雪,只觉得这句台词怎么听怎么别扭。 江渊只是满脸歉意的看了一眼林晓雪,然后对裴枫寒继续说:“进来。” 裴枫寒紧跟着进去,临进门时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林晓雪,她的妆早已被泪水冲花了,看到裴枫寒看过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裴枫寒立马转身避开她的目光。 禁果3 林晓雪觉得在病人面前和他争吵有失风度,便冷着脸:“跟我来。” 她带着江渊和裴枫寒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道:“侯院长那台手术过一会儿才能好,你俩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医院现在乱,别出去添乱。” 她又对努力把存在感降为零的裴枫寒道:“小朋友,不要仗着自己有一张好脸有人护着就嘴上不把门,要知道,病人家属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裴枫寒不语,装模作样抬头看天花板。 林晓雪哼了一声,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晓雪一离开,裴枫寒立马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江渊:“老江,这么一个美女,就这么放弃了?” 江渊正在翻看林晓雪桌面上的资料,冷不丁被他一碰,资料散了一桌,他呵斥道:“说话就说话,老搞些小动作干什么!”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每次都大吼大叫的,躁郁症啊。”裴枫寒在林晓雪那里憋的气,在江渊跟前可不会憋着,他一股脑洒出来:“也不知道当初谁求我的。” “我求你还是你求我?” …… 裴枫寒想了下,的确是自己求着人家给自己实习盖章的,不过他也不是说了吗,没有自己,他也完不成地府那边的任务啊,所以说,两人应该是平等的! 他正要把自己的理论说给江渊听,扭头看到江渊正认真的看着一张纸,便把脑袋凑过去:“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江渊拽着他的小辫子把他脑袋移开,竖起纸张:“这是陶国富的报告。” “陶国富是谁?” 江渊深呼吸了下,面无表情看着裴枫寒:“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美桃桃的公司老板,脑袋被石头打破的那个,现在正躺在手术室被侯院长救死扶伤的那个!”裴枫寒立马举手说道。 “那会儿看新闻的时候我听见了,我是逗你玩的。” …… 江渊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为了小事发脾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这个人是地府那边要的。”他靠在办公桌边。 “可侯院长现在不是在手术室抢救?难道要告诉侯院长别抢救了,直接弄死?”裴枫寒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问道。 江渊冷冷道:“你觉得侯院长会把一个可能救活的人弄死吗?” “不能!太反人类了,不符合医学道德观。” “裴枫寒,我发现你小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啊,你给我端正态度,这是我俩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要是这种消极办事态度,小心我扣你工资。” “老江,我工资不经过你手。” 江渊道:“是地府那边的。” 裴枫寒奇了:“地府那边也有工资?你没有给我说过啊,发什么?发冥币啊,我不需要。” “寿命。” “什么?”裴枫寒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反正你可以无穷无尽的轮回,地府那边给了我一个权限,如果这一世的你不符合工作岗位,直接淘汰掉,进入轮回,等下一世的你出现。” “我草!”裴枫寒怒了:“老江,当初你让我签合同的时候,可没有给我说过这条。” “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你故意的吧!你这属于欺诈员工!” “嗯。” 见对方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要脸,裴枫寒这才觉得自己入职近一年以来,一直以混吃等死的态度实在算的上是在钢丝上跳舞。 “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去劳务局上诉。”对方“善良大度”的提醒他。 裴枫寒恍惚了下:“哪个劳务局?” “当然是地府的啊,”江渊笑眯眯道:“你不是有秦广王的微信?他没有告诉你吗?地府近几年与时俱进,在九泉下设立了劳务局,专门等着抓我们这种人的尾巴,当然主要是保障鬼魂的权益。” “你耍我!”裴枫寒回过神来,自己是人,怎么去地府告状?除非抹脖子嗝屁! 江渊一脸无辜:“我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说罢,继续笑眯眯的看着他。 或许是他笑的太灿烂,裴枫寒本来郁闷的心情像是被熨斗烫过一遍似的,奇迹般平复下来,他问了江渊一直以来想问又没有问过的问题:“前世的我,都能干好这份工作吗?” 江渊神色恍惚了下,对着他温柔的点点头,又觉得自己态度太过和善,立马讽刺道:“不过没有哪一世,像你这一世般爱耍无赖爱偷懒,惹人讨厌。” 裴枫寒听了他略带责备的话,反而笑了,他认真盯着江渊——他们两个人个子不相上下,所以很轻易的直视对方的眼睛:“老江,你记着,我是裴枫寒,不是谢必安,也不是你记忆里所谓的什么前世那些人,不管有多少次轮回,我裴枫寒就只有这一世,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我知道,”江渊看着他,平静道:“我分得清楚。” 看着原本是至交好友的人,变陌生,变熟悉,变老,变死亡,再亲手送他入轮回,已经记不清这样迎来送往的次数有多少,但是能清楚的记得每一次的痛苦,后来他尽量让自己不要过多投入感情到好友身上,然而每次看到那张相似的脸,总能回忆起数万年前,桥上的白袍少年,笑眯眯的看着他:“快去快回,我等你,大哥。” 两个人在医院等到傍晚五点,去食堂里蹭了顿饭,侯院长的那台手术室才亮起了绿灯,病人被推到观察室内,侯院长疲惫的摘下口罩,看到江渊和裴枫寒两个人一个靠在医院墙上,一个横躺在椅子上睡觉。 江渊走上前来扶着侯院长:“院长。” “来了啊。”侯院长今年五十多岁,早已经不怎么上手术台,平日里忙着不是给各大医学院做演讲就是参加医术讨论会,乍然间做了这么长时间手术,下台的时候感觉像是老了十岁,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乌黑浓发此刻因为脱离的手术帽的桎梏,加上主人现在没有ji,ng力打理他们,此刻乱七八糟随心所欲的在侯院长头上趾高气昂的翘着尾巴,侯院长是那种瘦高个长相,脸也是长脸,平常总挂着笑看着很亲和,然而抿着嘴不笑的时候又很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蓝色手术室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腿长腰细,尽管很疲惫,然而腰板总是挺的直直的,南医里资历老的医生曾经说过,侯院长年轻的时候,是院里的一枝草。 他换下衣服,带着江渊往自己办公室走,江渊经过椅子的时候,一脚踢到呼呼大睡的裴枫寒小腿上,裴枫寒被惊的一蹦三尺高跳到地上,倒是把侯院长和江渊反过来吓了一跳。 侯院长笑呵呵道:“你这孩子是属猴子的吗?没个稳重样子。” 江渊皱着眉头呵斥道:“你有多动症吗?” 裴枫寒看到侯院长,立马扑过去:“院长~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长时间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算咱俩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江渊把裴枫寒从侯院长身上扒下来:“没有长骨头?自己站稳点,别动不动就跟没了骨头的轻浮贱样往人身上贴。” 裴枫寒是站直了身体,然而脸部又开始挤眉弄眼的活动起来:“院长,你过会帮老江看看,是不是有躁郁症?亏还称自己活了亿万年,一点儿风度都没有,脾气倒是挺臭。” 侯院长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揽着他的肩膀:“不用我治,我看你一天少挤兑他两次,他病情就能好点儿。” 办公楼在住院楼后面,三个人一路走来一路向医院的同事打招呼,进了办公楼顶层办公室 里。 侯院长的办公室装修极其简单,四周白墙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装饰,屋里最大的家具便是靠墙一侧的书架了,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医学方面的书本,正对门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办公座椅,桌子上现放在食堂那边打包送过来的饭,座椅旁边是饮水机,靠墙放在一张长条宽沙发,沙发一侧堆着一堆衣服,侯院长忙起来没有时间概念,熬夜是常事,累了懒得回家的时候,这条沙发就是他的床。 他关上门,神色严肃起来:“说吧,这次是什么事情?你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们医院的那个病人要倒霉了?” 江渊和裴枫寒对视了一眼,江渊道:“陶国富。” 侯院长愣了下,立马斩钉截铁道:“不可能,陶国富我亲自做的手术,虽然他脑袋被石头砸到,然而他的伤口致命在腿部,不是在头部,他最坏的结果是截肢,而不是死亡。” 江渊直视他的眼睛,道:“侯院长,我会骗您吗?” 侯万法走到窗户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久久沉思。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2节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若是二十年前,侯万法听到有人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决定病人生死,肯定得道一声荒唐,他是医生,说好听点一双手可救死扶伤,可说的不好听点,他也是人,是人就有能力有限的时候。 十八年前,邻居家瓦斯爆炸,殃及他家,他唯一的儿子正值中考完在家打游戏,带着耳机未能听见楼下呼喊声,被活活烧伤在大火里,等被消防队救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肤,他浑身颤抖,几乎要晕过去,妻子早年间嫌弃他忙工作,早早和他离了婚去了美国,儿子是他命,若是儿子出了事情,他几乎没有脸面去面对前妻。 江渊就在此时找上他,这个年轻神秘的男人一本正经的要与他做个交易,他循循善诱,引得侯万法头昏脑涨,隔着玻璃看观察室的儿子带着呼吸机,平坦的胸部没有任何起伏,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江渊的要求。 第二天,全院的医生和病人都来向他祝贺,人人都赞他“好人有好报”,所以儿子几乎在这么凶险的情况下没有发生感染,反而活了下来,几天后,医院另一个反而术后治疗很好的肾移植病人突发排斥现象,被推上了手术台,再也没有下来过,没有人怀疑是侯万法做的手脚,毕竟肾移植术后排斥现象并不罕见,很多病人哪怕配型成功,也并不代表着从此高枕无忧。 待到儿子情况好点后,他把儿子送到美国前妻手里,从此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在国内,儿子回来看他,他拒而不见,一心扑在学术上,久而久之,连儿子也不来看他了,真正变成了孤寡老人。 病人家属夸他神医妙手,送他锦旗,他统统不要,吊着一张长脸回绝。 只有侯万法心里清楚,这辈子无论从死神手里拉回多少命,他始终背着一条人命,一念错,步步错,怨不得别人,他过不了心里的坎,可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如此选择。 他转过身,背着光,裴枫寒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他说道:“我不管你们那边的规矩是什么,但是经过我手里的病人,我会尽全力保证他的生命。” 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渊笑了:“当然,那样的事情只发生一次就行了,我今天来这边就是做个通知,顺便有件事情要请侯院长帮忙。” 禁果4 “那样的事情是什么事情?”裴枫寒坐在路虎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锲而不舍的追问。 从医院一出来,江渊就连夜开车驱往事发点,他抿着嘴,显然不是个准备解疑答惑的老师模样,车载手机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未等江渊示意,裴枫寒很有眼色的接了起来。 “喂?” “两位到了哪里?”对方是个挺年轻的声音,通话质量环境听上去不是很高,隐约能听到人声鼎沸的背景。 “哦,快到了,已经过了高速路口,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边正需要人手,你们开车过来的时候小心点,路段那边还有很多石头未清理干净,已经给入口的兄弟打过招呼了。” “多谢多谢。” 两边又相互客气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 江渊顺着电话扯开话题,眉毛微微向上挑,斜眼看他:“这么乖?原来你挺会说人话的呀。” 裴枫寒果然被牵着鼻子顺开了话题,拿起陶国富的资料,一本正经:“我的命可捏在江哥哥手里,自然要听话点。” 江渊乐了:“滚,你知道我那会儿是吓唬你的,怎么可能真的去扣你寿命。” 看到前方路段灯火通明,他把车子停在指定位置后,临下车起了玩心,轻轻拉了一把裴枫寒的小辫子:“说真的,你这小子现在有时候还挺让我习惯的,要是真把你一脚踢到轮回里,下一世指不定什么德行?要是比你现在更不中用,累的可是我。” 裴枫寒看到他下了车,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个有时候是什么时候?是自己在他眼里很乖的时候吗?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才像那个人,所以江渊才说渐渐习惯了。 他有意磨磨蹭蹭下车,果不其然,江渊立马被他搞得火冒三丈:“裴枫寒你腿断了是吗!给我麻利点滚下车!” 他穿着一件宽松衬衫和牛仔裤,高大的身子随意站在路中间的乱石处,后面是一片灯火通明,扭过头来吼时,额头处的头发被夜风吹起来,露出标志性紧皱的眉头。 这个人从初见时脾气就不太好,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中,脾气日渐加重,然而一眼望过去了,身后人群的身影模糊,全成了背景,夜幕下唯有他在眼里愈发清晰。 清晰的不只是江渊的身影,狭小的车空间内,裴枫寒还听到一阵很清晰很有有节奏感的心跳声。 “砰砰砰”,是心动的声音。 所以看见林晓雪会心乔意怯,生怕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被她看穿。 所以总是一次次试探江渊的底线,看他能忍自己到哪一步。 看到裴枫寒傻逼似的坐在车里,江渊按耐不住走过去打开车门,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提下来:“我发现我就不能对你有好脸色,一有点春风,你小子就敢给我蹬鼻子上脸往上爬。” 裴枫寒顺势把下巴搁在他肩膀处,鼻端萦绕着碧浪洗衣液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闻到胸腔内有股子安稳的感觉:“老江,我有点累了。” “少他妈给老子矫情,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你累个屁。” 把裴枫寒半拖半拽着到入口处,一位带着安全帽的男人迎了上来,听声音就是通电话的那位,他脱下右手的已经发黑的白手套,和江渊握了握手:“两位就是侯院长介绍来的志愿者吧,大晚上的,辛苦了。” “没事没事,一点也不辛苦,你们不也在前线c,ao劳吗?大家都是为了里面的人平安啊。” “可不是嘛,人命关天。” 江渊此人别看平常冷冰冰的,一旦为了任务,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脾气也是有收有放,此刻他与这位带着安全帽的男人仿佛是共事了很多年的同事,三言两语客套下来,很快就把现场情况摸了个通透。 玉门路隧道口崩塌情况比长朝路严重的多,洞x,ue专家及地质专家经过勘查后,和施工队一致决定先从长朝路这边隧道口入手进行救援。 长朝路正是车祸发生的路段,重卡和第三辆大巴车已经被清理到路边,现下开始一点点打通这边的入口。 隧道长约三十多米,两辆长约11米的大巴车正好卡在其中,内被困了九十五人,里面的信号始终断断续续,根据断断续续传出来的消息是现在并没有人员伤亡,加之车内有食物和水,勉强能撑上一晚,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隧道短,人员困在一处,空气不流通,氧气消耗的快,加之心里恐惧等因素,随时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救援清理工作从事发早上一直到现在,不敢间断。 江渊和裴枫寒一人戴了一个安全帽,加入到清理队伍内。 清理工作极其复杂,他俩非专业人士,只能做些外围工作,帮忙运送土块和石头,几趟跑下来,江渊后背shi了一大片,他脱下衬衫,随手系在腰间,露出白色背心以及裸露在外结实的手臂。 裴枫寒无意中回头看见,喉咙上下滚动一番,咽下了口中的水,装作不在意的把瓶子递给他:“喝口水吧,先别忙活了,那边清理队伍好像停了。” 清理队伍确实停了,因为天下雨了,被雨水跑软的洞口,如果强行挖,很大几率会引发第二次崩塌,预计第二天完成的清理工作这下遇到新麻烦了,由于这场雨的到来,不得不改变计划。 现场有专家和里面的人连线,指挥大家先待在车内,不要跑出来以免引发二次伤亡。 一句话被传的断断续续,一大群人在风雨里守在洞口处讨论的热火朝天。 裴枫寒举着雨伞和江渊并肩而立,江渊眉头紧皱,他拿手当梳子,把碍事的头发全梳到后面。 “我想进去看一看。”他一口气喝完瓶子里剩余的水。 裴枫寒眼盯着他喝完水,顺手接过瓶子,笑了笑,知道他担心的是隧道内的那个女孩。 女孩名字叫李春妮,是美桃桃公司的一名职工,同时也是陶国富的情人,在车上,江渊给了他一份资料,他细细阅读后,才知道这次车祸大有来头。 陶国富年轻的时候为了前程,和当时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分了手,转身勾搭上一位官员女儿,利用自己太太娘家的关系,开了一家公司,公司越开越大,他的心思也越来越活络。 早些年倒cha门的经历在他心里始终是个过不去的坎,在岳丈家里伏低做小的姿态也让他渐渐对自己的家庭不满,于是他背着自己太太在外面养了个情人。 为了方便见面,还胆大包天的把情人塞到了自己的公司。 男人功成名就时,总觉得当年种种是自己委屈求全,抛弃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不是爱慕虚荣,是上进,为了得到资源在太太身边伏低做小不是没有自尊,是忍辱负重。总之一切迫不得已都是形式所逼,是社会现状所逼,而非自己为了名利不顾一切。 如今有了出息,自然要弥补当年的委屈。 如果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个中年男人出轨的故事,那么还犯不着让地府那边特意送来消息,坏就坏在李春妮这个女孩身世不简单。 她做谁的情人都不要紧,偏偏做了陶国富的情人,因为陶国富是他的亲生父亲。 当年陶国富和女朋友分手时,女朋友已有身孕,他给女朋友塞钱,狠心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他女朋友也是个刚硬的人,眼看自己的男友为了前程抛弃自己,于是阳奉y违,明面上骗陶国富已经打了胎,并敲诈了陶国富一笔钱后,远走高飞。暗地里却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长大后,冥冥之中和陶国富见了面,然而不是父女相认,而是情人幽会的结局。 陶国富沉浸于年轻美好的r_ou_体之中,直到太太把一张亲子鉴定书放到他跟前时,他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这场车祸,按照地府那边指示,原本是为陶国富准备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y差阳错碰上了隧道崩塌,而陶国富却只是受到点轻伤。 秦广王给他发微信:“你身为无常,理当查清事情经过。” 知道他进去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裴枫寒悠然道:“想进去就进去啊。” 江渊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我无缘无故消失不太好,所以我打算魂魄出体,要是有人问起来,你给我随便编个理由,别让人看出端倪。” 以前科技不发达时候,江渊查事情还挺方便,近几年科技大爆发,无孔不入的监控以及各种技术侦察让他觉得隐私之类全无。 甚至有次他去第一殿送犯人的时候,秦广王还笑呵呵的说道:“咱俩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沟通,提高办事效率。” 江渊奇道:“地府也有信号?” 秦广王觉得他大惊小怪:“科技在发展,我们地府也不能老一成不变,总要跟着时代的变化嘛。”并对江渊这种常年在人间生活却没有手机的人表示不能理解。 江渊极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总觉得手机以及电脑这种冷冰冰的机器打出来的消息,总是不如手写一封信来的有温情,他最爱的消遣就是看着写信之人一笔一划写下的字,闻着淡淡的墨水味道,透过这些字,感觉可以触摸到他的手,看到他低头认真的神态。 他外表打扮随着不同时代的人变化,然而一颗心始终被留着亿万年前。 禁果5 “滴答!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水滴声以及女人低低哭泣的声音,李春妮蜷缩在靠窗座椅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肩膀处传来一阵阵的酸疼。 她被这种半睡半醒的痛苦弄醒后,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车内空气是闷热的,她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于是掀开身上披着的外衣,看着隔壁座位上姿势别扭却呼呼大睡的同事,心里生起一阵烦躁。 “真是倒霉透了!”她想:“这么多人挤在小小的车内,真想他们都死了算了。” 大巴被卡在隧道正中央,隧道内的灯也坏了,只有车内顶上有几盏小灯勉强照明,有人嫌椅子睡着不舒服,直接搜刮些塑料袋之类的东西铺在过道上,躺了上去。 李春妮厌恶的移开目光,扭头看窗外,窗外黑乎乎的,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的年轻漂亮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带着雾气,看着可怜迷茫的很。 但她知道,这双眼睛看在男人眼里,颇有楚楚可怜的意思。 李春妮朝着车窗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弯弯嘴角,这么狼狈的场面下,反而衬着她有种弱不禁风的风情,她最爱自己这双眼睛,小时候,她妈妈带她出去玩,别人看见她们母女,都笑着夸赞:“这妮儿眼睛真好看,和她妈妈一样,看着就招人心疼。” 可惜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和妈妈却是被人抛弃的命运。 玻璃上的脸开始生动起来,李春妮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幼儿园的小孩纯真无邪却又残忍,知道她没有爸爸以后,联合起来孤立她,骂她是“没爹的野种”。 她哭着回去找妈妈,又被妈妈打了一顿,她妈妈认为女人长得好看没有用,得有权利有钱才算有用。 李春妮对着车窗玻璃左顾右盼,用手抚摸自己的脸,谁说长得好看没有用?没有权没有钱算什么?有脑子就行。 可现下这种情况下,有脑子有什么用呢?她失望的叹了口气。 江渊见洞口前面僵着,就和其中一个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说去车内躺会儿,过会儿来看看,此刻时间已接近黎明,那人看他出了一夜的力气,实在是累坏了,就让他好好歇息,估计天亮后还有得忙。 江渊带着裴枫寒钻进了路虎车,车内比外面暖和,他把腰间汗津津的衬衫解开,随手扔到后座上,知道裴枫寒不靠谱,便对他几番叮嘱:“我就进去看一眼情况,时间不长,外面有很多媒体,你给我机灵点,到时候我醒来要是被抬进科研院所,你就等着入轮回吧。” 裴枫寒不屑的撇了嘴角:“你当你是什么大明星啊,人家媒体好端端的拍你干嘛?”他真觉得江渊大惊小怪,就灵魂出个窍,又不是大活人凭空消失——话又说回来,就算凭空消失,现场这么多人,谁会注意到你啊。 江渊躺平在副驾驶位置上,不消片刻,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裴枫寒刚开始还在主驾驶位置正襟危坐,后来察觉到身边人没有了呼吸,才大着胆子附身下去看。 江渊身子还是软着,也带着温度,然而确确实实是个死人样子——没有了心跳,没有了意识。 他像个熟睡的孩子,和平日里发脾气吼人的神气模样大有不同,裴枫寒手指头从他的额头开始,再到眉毛,眼睛,鼻子,一点点描绘着轮廓,手指头到了嘴巴那里,眼睛也看到了那里,他的喉结无意义的上下滚动了一番,身子往下凑了凑,鼻子间立马被熟悉的气味包围,他和他的距离不过一尺多,再往下点,几乎可以碰到江渊的嘴巴,眼下四下无人,这样亲他一下,自然也是无人知道。 裴枫寒的心思活络了几下,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的很,便放弃了这种想法——对方是直男。 他想起了林晓雪,又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十二岁性意识崛起时,便意识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的不同,想到自己高中时交了一位好朋友,等他把自己的性取向告诉对方时,那位和他一同打过篮球逃过课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裴枫寒把这种表情称之为“恶心”或者“厌恶”,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肯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性取向。 尤其是江渊这种老古董。 秦广王在微信上找他私聊:“江渊竟然连手机都没有,我说要加他微信,他竟然不知道微信是什么,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上面活下去的!” 江渊刚进入隧道,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想想也是,九十五个人的排泄物恐怕没有那么好闻,毕竟车上还要呆,憋不住的时候,只能下车就地解决。 隧道内的监控失灵,江渊便没有必要采取其他手段,他憋住呼吸,在两个车内迅速找了一遍后,找到了李春妮。 她看上去状态还不错,虽然脸上疲惫,但是好手好脚的。 江渊放下心来,他不太清楚李春妮是否知道自己是陶国富的女儿,但是显然这不是简单的一场车祸。 隧道内开始有了积水,他不便久留,打算回去。 外边是越下越大的雨,车内的空间像是海上的小帆船,裴枫寒陷入了突如其来的低情绪之中。 耳边的窗户被人大力的拍着,他懒懒的抬眼,外面是个带着眼镜穿着雨披的男人,正张着嘴说什么。 裴枫寒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躺着的江渊,把车窗拉下去一小部分,雨水从开口处倒灌下来,一瞬间世界仿佛活了般,各种声音传到车内,那个男人连忙撑起手中的伞,遮挡住窗户。 “什么事情?” 戴眼镜的男人并未被他冷淡的语气吓退,大声道:“你们是志愿者吗?” 裴枫寒点点头。 “太好了,我是南安头条报社的记者,可以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裴枫寒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知道的也不多,来这里的时候,帮忙运送了几趟清理物品后,就开始下雨了,现在和大家一样,胶在这里。” “哦,这样啊,”记者看上去有些失望,他随意朝车内看了看:“那个人是?” 裴枫寒微微坐直了身体,状似无意的挡住他的目光:“和我一起来的,累了,在睡觉。” “真是辛苦了。”戴眼镜的记者看样子不打算走,他靠着车子和裴枫寒攀谈,裴枫寒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这种情况下,理应邀请人家上车来坐坐,但是江渊这种情况,万一被戴眼镜的发现没有呼吸,对方又是个记者,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他想江渊的嘴巴可真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了不显得很奇怪,他准备推开车门和人家记者一起在雨中淋着,记者看他要下车,连忙道:“是不是我打扰你休息啦?你坐车里就行,我们来的晚,几个同事在前面拍摄,我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同你们这些志愿者这里打听到一些情况。” 裴枫寒笑笑:“没事,我就想下车透透气,唉,真是的可怜,九十五个人被困在里面,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出来。” 他长手长脚的从车里下来,车窗也升了上去,顺嘴把话题扯到这次事故身上。 记者也感叹道:“是啊,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碰上这种事情,最c,ao心和担心的还是家里亲人。”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在雨里瑟瑟发抖的聊天。 戴眼镜的记者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张涛,说着说着,眼睛就往车里瞟,裴枫寒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张涛有些尴尬的笑:“你那个兄弟挺能睡的啊,我看咱俩在这也站了这么长时间,天也快亮了,他还不醒。” “有什么问题吗?”裴枫寒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正常人都睡一个晚上,江渊不过是睡上几个小时而已。 张涛推下鼻梁上的眼睛,看着他笑:“哦没事,就觉得他肯定累坏了。”说完这句话,他手机响了,不给裴枫寒留一丝发问的余地,就递给他一张名片,快速道:“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日后有什么新闻或者其他事情,可以来找我。” 说完张涛离开了雨伞范围,朝前面人群中走去。 裴枫寒举着名片看,名片是很普通也很常见的名片,他本来不在意这张名片,但是想到在江渊身上吃过的教训,犹豫了下,把名片塞到口袋里,收了起来。 江渊这时候正好醒来,他看见裴枫寒举着雨伞独自站在磅礴大雨里,皱了皱眉头,按下车窗:“让你守着,你怎么站外面去了?” 裴枫寒听见他说话,仿佛才知道冷似的,连忙打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江渊闻到了一股子雨水混着男孩身上独有的荷尔蒙味道,这味道简直称得上是扑面而来,瞬间将车内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他魂魄刚归位,突然间闻到这味,不由的神色恍惚起来,眼前又是那张相似的脸晃来晃去,惹得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拨了拨裴枫寒黏在脸上一侧shi漉漉的头发。 裴枫寒被他乍然间一摸,浑身顿时起了一层ji皮疙瘩,一方面他贪恋江渊突如其来的亲近,另一方面他瞧着江渊的神色,心里知道他可能又把自己当成那个人了。 他原本就因为青春期那档子事情留下点y影,在情爱方面对人的心思和举动极为敏感,尤其是和江渊日渐亲近后,更加察言观色,把握尺度。 然而这世上如果爱意可以像拉网般收放自如,那么人人都可以做圣人了,裴枫寒自持做不了圣人,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和玩笑间释放自己张牙舞爪的私欲。 林晓雪y阳怪气讽刺他有人护着,可不知他心里多羡慕林晓雪,起码人人都知道她是江渊的前女友,光明正大的前女友。 而且江渊是真的护着他吗?难道不也是同时护着林晓雪吗?同样都是“护”,然而这“护”和“护”之间还是不同的。 “护”着前女友,代表着这个男人心里对前女友还有些情义,“护”着搭档,就真的只是代表这个男人对搭档纯粹的维护之意了——裴枫寒总是觉得,江渊护着自己,倒不是真的对自己有维护之意,而是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傻逼,若是自己丢了脸,连带着也是丢了他的脸。 他有时候也会赌气的想:“干脆就当个替身吧!”反正看江渊的意思,似乎对他的那个兄弟存着什么心思,更多的时候又不甘心在江渊眼里当那个什么谢必安的替身,可谢必安从本质上来讲就是自己,自己吃自己的醋又吃的莫名其妙,同时心里也明白,自己是裴枫寒,百年之后一轮回,下一世谁知道又会是谁?对江渊来说,都是那个人的轮回,下一世和前一世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对他来讲,区别太大了。 他这边陷入了“我是我,我不是我”的哲学矛盾里,罕见的没有闹腾,江渊那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摸着他头发的手始终没有放下,两人之间难得有个沉默时候。 一时之间,狭小的车内竟然也流淌着隐晦的暧昧。 禁果6 到早上六点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几位专家同一群人躲在临时搭建在路边的简易帐篷里,对着一张图纸比比划划,吵得不可开交,旁边几台ji,ng密的机器被小心的放在帐篷最中间,生怕损坏一丁点儿。 裴枫寒从驾驶位置醒来的时候,身上只盖了一件江渊的衬衫,而江渊早已经不在车内,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掀开江渊的衬衫,下意识的放到鼻子下端闻了闻,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很有猥琐的感觉,尽管车内现下就他一人,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臊得一脸红。 他撑着雨伞去找江渊,没走两步,看见江渊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 “醒了?来吃点东西。”江渊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面包递给他:“没有热乎的,都是些面包牛奶什么的,先凑合吃吧,这边也没有咱们什么事情了。” 裴枫寒接过面包,手指头碰到对方的手掌心,想到刚刚自己的举动,脸上的红晕再一次升起来,他掩盖似的咳嗽一声:“我们不等这些人平安出来吗?” “不用等了,那边刚刚讨论出结果了,昨天有人去边上的树林里找‘后门’去了,他们建隧道的时候,会依着山体走势尽可能的留一个‘后门’,要是找到‘后门’,就用吊篮就能把这些人一个个拉出来,哎,你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江渊且行且道,回头一看裴枫寒吊着两坨圆圆的红晕亦步亦趋跟着他,手作势要往他额头上碰。 “那得多大工程量啊。”裴枫寒本来在听他讲,才刚感叹完,就看见他手伸过来,下意识躲了下,就看见江渊眉头立马皱起,一把扯过他,强势把自己手掌贴到他额头上:“这是最坏的结果,施工队凌晨那会儿已经在洞口那边打通了一个小口,看这雨的架势,也不敢再多开,只能派救援队进去,看能不能一个个带出来,量大是大,但好歹也算个办法,不然照这么下法,那洞里迟早得淹完。” 他的手掌宽大,一个巴掌下去,连带着裴枫寒的眼睛都覆盖住了,在裴枫寒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江渊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裴枫寒听到他自言自语,眼睛不由的颤了颤,江渊立马感觉到他的眼睫毛在手掌心刷刷的过,挠的他突然有些心痒。 移开自己的手,顺手换成一个栗暴:“让你多穿厚点就是不听,现在没感冒,等下肯定感冒。” 裴枫寒被他敲的完全没有脾气,放到平日,他还有心同江渊闹一闹,但是自从昨夜开始,他整个人就像被抽筋扒皮过一般,对着江渊怎么都使不上劲儿,或许就像江渊说的,他可能要感冒——反正他的嘴就是那么臭。 两个人坐在车里分吃完面包牛奶饼干之类的东西,又下车在洞口帮了会儿忙,看见救援队的人一个个进入洞里,过了许久后,带出一位被困着,如此过了几次,直到当天下午,看见李春妮从洞里救出来后,江渊就带着裴枫寒离开了。 “不和那姑娘见面?” “不用,”江渊盯着前方路,认真开车:“还不到时候,咱俩一个运尸工,一个火化工,这种身份去见人家不合适。” “那现在回家?” 江渊听见这话,朝前方弯了嘴角:“当然不是。” 汽车一路开回到南医门口,看见医院门口密密麻麻坐了许多人,大家撑着伞,寂静无声的举着横幅。 大厅接待处的台子又换了个人值班,江渊带着裴枫寒直接到了住院部。 南医的住院部分两栋楼,一栋是普通病房,一栋是病房,两栋楼呈对立面,从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内里却天壤之差。 之前他们来的普通病房,病患拥挤,病床都不够用,这次江渊带着他来到病房,相比于普通病房,病房可以用宽阔来跑马形容。 这栋楼里的病患并不多,一层也就五个病房,他们来到第三层,走到305病房前,门口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立马道:“闲杂人士请回避。” 江渊脸上浮现了惊讶的神色:“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陶国富的病房吗?” 其中一位警察问道:“的确是,您是哪位?” “我是美桃桃公司的职工,我听那些护士说我们老板在这里,就过来看看,怎么就……?”他神色从惊讶变得有些好奇和疑问,眼睛也在两位警察身上绕来绕去,一副“无意来看望老板却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八卦表情。 警察解释道:“你们老板现在涉嫌一件杀人案件,所以要重点观察起来,案件尚未调查清楚之前,除了亲属和必要负责人之外,其他人员暂时不方便看望,如果有什么其他线索可提供的,欢迎来警局协助。” 江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原来如此”,他看了裴枫寒一眼,裴枫寒立马领会了,在一旁欲言又止:“那李春妮……” 江渊立马拉了他一下,警察自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立马严肃道:“知情不报者有可能会构成共犯、包庇罪。” “不不不,警察同志,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你一说什么我们老板涉嫌杀人案件,我们有点慌,没有知情不报。”江渊一边赔不是,一边道:“我回去给我们同事都通知下吧。” 两位警察看着他们走远,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把李春妮这个名字记下来,传回局里。” 江渊让侯院长帮忙的,正是把一份不甚重要的合同匿名交给警局。 这份资料原本是在陶国富太太那边,在医院等侯院长下手术台时,他手机接到地府那边临时发给他的消息,于是冒险出了魂魄,去陶国富家里翻出来一份合同。 这份合同是陶国富太太韩丹雅和陶国富两个人共同签署的,是一份关于分割公司财产的合同,合同上写明陶国富将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转让给韩丹雅。 一份普通的合同,原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坏就坏在,此前有人给税务局递了一份美桃桃公司偷税漏税的文件,经济科那边还未入手查,公司法人就遇上了车祸,交通局那边查到,车祸发生时当场死亡的重卡司机,当天下午的个人账户里多了一笔汇款,汇款来源显示在国外,而此时韩丹雅正在国外度假,他在此时,又把一份财产分割的合同递给警局,重重事件加在一起,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裴枫寒不明白:“是说韩丹雅不仅要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还要赶尽杀绝要灭口?” “你能想到的,警察那边会想不到?”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枫寒更加摸不着头脑。 江渊占领智商高地,几乎爱怜般的看着他:“急什么?一切等着调查结果吧。” “那总可以告诉我,把李春妮带进来是为什么?”裴枫寒觉得自己像是个智障,江渊骂的不错,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傻逼。 “人间判阳案,地府判y案。”江渊神色有些郑重其事:“阳案定的是法律的罪,y案判的是道德的罪,你们常常讲‘盖棺论罪’,其实还是不准确的,r_ou_体死亡不算真正死亡,人有三魂七魄,r_ou_体不过是盛放魂魄的壳子,没有了,换一个就是,魂魄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小到恶意辱骂他人,还是大到去草菅人命,到了九泉之下,通通重新再审判一遍,十殿各司其职,秦广王管生死吉凶,接引超生,有功者,送十殿转轮王进入六道轮回,若有罪者,则由第二殿、三殿、四殿、五殿、六殿各殿视罪行大小行地狱之苦,也就是你们人间常说的‘十八层地狱’,最后也会统一交给十殿,由十殿依照善恶送入六道轮回。” 裴枫寒听的心里发毛,他没有想到常天和他cha诨打科的秦广王手里权利那么大——若是能讨好秦广王,就直接被他送到了十殿,免的受其他几殿之苦了。 “无论李春妮是否知情自己是陶国富的女儿,还是陶国富一开始不知情李春妮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两个人确实犯了□□罪,既然要查陶国富,那么不如把一切都亮出来,查个干干净净。” 当天夜里,被困的九十五个人全部被成功解救,各大卫视轮流播放这条新闻,九十五个人被分散在南安市各大医院里进行治疗,李春妮被送到南安医院普通病房那栋楼,和陶国富住的病房遥遥相对。 裴枫寒听到此消息后,对着江渊感叹:“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宿命吧。” 江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点点头:“既是天道,又是顺其自然。” 警局办案没有那么神速,加上陶国富此人还在昏迷中,于是他们只能火力全开对准韩丹雅和李春妮。 江渊把车钥匙扔给裴枫寒:“这段时间估计也没有什么事情,你要是有用车的地方就拿去开吧。” 南安殡仪馆成立已有百年历史了,然而在职员工并不多,主要分为三个部门,殡葬咨询室、殡葬业务接洽处和火化车间,江渊是火化车间的负责人,整个部门就他和裴枫寒两个人。殡仪馆待遇好,工资高,这些年下来存了不少钱,他平日里出了跑任务,几乎不会出门,更不会有用钱的地方,之所以买这个车,是因为任务特殊性,用馆内公车不方便,然而买回来后,用的地方甚少,为了物尽其用,他不跑任务时,就把车钥匙给裴枫寒,让他自己开着玩。 裴枫寒从食堂打包了两份饭回来,听他这么一说,翻了个白眼:“老江,你又要缩回你的龟壳里去啊。” 江渊在殡仪馆附近有一套房子,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去他家做客,林晓雪不能去,裴枫寒更不能去了,裴枫寒第一次被他拒绝后,酸溜溜道:“老江,哥哥我是可怜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儿,给你添添人气,你瞅瞅除了像你这样的异类,谁会住这么晦气的地方。” 江渊凉凉的瞟了他一眼:“房子便宜。” 裴枫寒刚毕业不久,加之到手的工资丰厚,除了一部分寄回家里,剩下得有多少花多少,江渊看不上他这种大手大脚,教育他:“你好歹留点底钱,以后买房子娶媳妇养孩子哪样不花钱?” 他们两个人活的倒像是反过来似的,江渊长生不老,拥有无尽时间,又有一身本事,自然不缺钱,然而每一笔却花的仔仔细细,裴枫寒是个世俗人,按理来说得为养老做打算,然而他花起钱来不管不顾,仿佛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似的。 禁果7 既然殡仪馆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除了工作日过来晃一圈,每天一到下班时间,裴枫寒就掐着点溜,他开着江渊的路虎一路驰骋到市中心租的单身公寓里,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到热闹却隐秘的gay吧里放纵。 夜幕拉开,灯红酒绿,舞池里r_ou_体摩擦着r_ou_体,人人脸上都带着迷醉的满足,裴枫寒在这里极为受欢迎,他长相讨喜,身材不错,出手也算大方,最重要的是年轻,年轻意味着你就算说错话,也没有人去过多指责你,大家看你像是看一个有趣的小孩儿,哄着宠着。 这里和尸体、黑雾、江渊没有关系。 攒钱有什么用?娶媳妇养小孩?裴枫寒在酒ji,ng的作用下靠在一位陌生男人身上,眼睛笑的半闭半睁:“你说说我怎么娶媳妇养小孩?我那么喜欢他,我能娶他吗?他能给我生小孩吗?” 陌生男人长的白净细嫩,小心的揽着他的腰,听他胡言乱语,也是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裴哥,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你看看这儿人那么多,哪一个不比他贴心,要我说啊,咱们这种人,招惹谁也别招惹直男,最后伤的可都是自己。” “你说的没有错,”裴枫寒反搂住对方的腰,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直男有毒。” 陌生男人看他越喝越醉,心里更加欢喜,又怕他真烂醉如泥,坏了今夜的兴致,只好拿住剩下的酒:“裴哥,太晚了,少喝一点吧,我们出去醒醒酒。” 裴枫寒被他拖着往酒吧外面走,嘴里嘟嘟囔囔:“我这是中了爱情的毒啊。” 被酒吧外面的夜风一吹,酒劲立马上头,裴枫寒有些站不稳,他使劲的箍住对方的细腰,把车钥匙掏出来扔给他,报了地址:“你开车送我回去。” “好啊,裴哥。”那男人喜滋滋的扶着他走到停车场,上了车,反而不着急走,车门车窗一关,把什么声音都隔绝了。男人的手不老实,一上车自发摸索着他的腰身,上上下下来回抚摸, 裴枫寒的□□刷的被他点燃,又看见男人躺在副驾驶位置上,脑子里不知怎么一下子想到那天雨夜江渊也是这样躺在这里。 他红了双眼,俯下身子去。 翌日,裴枫寒从床上醒来,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躺在被子里,宿醉未能让他失去记忆,想到昨天晚上做的事情,他有些懊恼,不是懊恼睡了那个陌生男人,是懊恼自己怎么会在江渊的车上做那种事情。 厨房里有声音传过来,他起身随意披了件睡袍,踱步过去,看见一位陌生男人裸着上半身在他家厨房做饭,那男人见他过来,递给他一个清爽的笑:“裴哥,醒了?” “你是?”夜色里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人,若是有新人,他这个所谓的“交际达人”不会不知道。 “我叫庄昊,你叫我阿昊就可以了,裴哥前几日忙,没有来‘夜色’,不知道我很正常。”庄昊笑起来很阳光,一脸单纯的模样。 裴枫寒不禁问道:“你多大了?看着好像大学还没有毕业。” 庄昊往锅里打了个ji蛋:“我十九岁,大二生,在南安理工学院读建筑学。” 裴枫寒自持长相年轻,然而和十九岁的小男生一比,还是看的出岁月沧桑的痕迹,他坐在餐桌面前:“南安理工学院?那你是我小学弟啊,我16级毕业的。” 庄昊有些惊喜,立马改口:“学长也是学建筑的吗?” “不是,我是学设计的。” 说话间,对方端上来两份丰盛的早餐,裴枫寒喝了一口小米粥,夸赞道:“不错啊,阿昊,手艺可以。” “学长喜欢就好。”庄昊对着他笑的很乖巧。 裴枫寒看的心里一咯噔,他想昨夜难怪会把对方认成江渊,庄昊的某些角度长的确实像江渊,他心里回味了下昨晚的滋味,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粥,末了把手机递过去:“留个联系方式吧,大家交个朋友,我这段日子闲,你要是晚上不上自习,可以出来约着玩玩。” 庄昊笑眯眯的留了联系方式,还加了微信。 把庄昊送到他学校后,裴枫寒开着车子去了洗车房,让人把车子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他坐下,刚要打开开心消消乐消磨时间,微信恰巧响了,是庄昊。 “学长,谢谢你开车送我回学校,不知道学长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裴枫寒正要回复,屏幕上江渊的名字跳了出来。 江渊此人在他和秦广王多次嘲笑之下,终于买了一个手机,也注册了微信,然而大多数时间他从来不使用这个软件,有事情还是直接打电话。 “裴枫寒!找死是不是?让你不用值班,你就给我翘班?”电话刚接通,江渊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 裴枫寒坐在洗车房休息室的沙发上:“老江,我在微信上给你请了半天假了,你没有看见怨我啊?” “你请假干什么?” “洗车啊,”裴枫寒面不改色:“你那车风里来雨里去的,脏死了,我就趁着今天早上开过来把它洗洗。” 江渊没有话说了,只能道:“洗完车就赶紧滚过来上班。” 挂了电话后,裴枫寒看着手机,突兀的笑了下,本来要回庄昊的微信,现下也没有心情回复了。 下午开车回到殡仪馆,江渊给了他一份资料,裴枫寒眼尖,看见茶几上放着两杯茶,随口问道:“上午有人来过?” “嗯。”江渊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看一份报纸,不冷不热应道。 “谁啊?” “侯院长和林晓雪,来送资料。” 裴枫寒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渊:“老江,你面子够大啊,侯院长亲自都来送资料了。” 江渊皱着眉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学得和林晓雪一样y阳怪气的。” 早上林晓雪来时,没有看见裴枫寒,问他裴枫寒在哪里,他说去洗车了,林晓雪也是这幅模样,似笑非笑盯着他:“江渊,你对你的同事感情可真是不一般啊。” 他问林晓雪是什么意思,林晓雪说道:“现在借车,是不是下一次就借人了?” 要不是侯院长及时进来,他和林晓雪估计又得吵翻天一次。 “别拿我和林晓雪比!”裴枫寒气呼呼的坐到他对面:“你这手分的够彻底的,和前女友隔三差五的碰面。” “你怕什么呢?”他越说越气:“干脆和林晓雪坦白情况呗,和侯院长都能表明身份,怎么和林晓雪就不能表明身份?我看人家爱你爱的要紧,就算知道你是个黑无常,估计也不介意,说不定你俩还能来一段‘人鬼情未了’。” “我情你妈!”江渊把报纸朝他劈头盖脸扔了过来:“你吃□□了啊?不好好上班有理了?你小子要是敢给我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大不了就把我踢到十殿轮转王那里,反正总有生生世世轮回,你还怕找不到一个顺你眼的白无常?” 江渊被他这番话气的站了起来,裴枫寒几乎以为他会暴怒打死自己,结果江渊只是深呼吸几次,闭眼再睁眼,满脸怒火已经褪去:“你好好看看手里这份资料!” 把江渊气疯了,裴枫寒心里反而舒坦了,横竖现在江渊不打死他,那他就慢悠悠的洗了个苹果,躺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资料。 资料是两份病例,一份是陶国富的,一份是李春妮的。 陶国富已经醒了过来,左腿是保不住了,ji,ng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是命确实实实在在的保住了。 侯院长亲自送这份资料过来,估计是想告诉江渊:“从我手里夺人命,你还嫩点!” 他不知道侯院长和江渊曾经有过什么瓜葛,但是和侯院长打交道这么多次,可以看出侯院长是个对病人极其负责的医生。 但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却和勾魂索命的无常混在一处,怎么想怎么别扭。 李春妮倒是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被困后需要心理辅导,身体上没有什么损伤。 就是查出来怀孕了。 事实上这场隧道被困事件得到了极大的关注,这家公司的法人又牵扯到杀人案件,各大卫视天天报道后续。 今天上午网上一些自媒体突然大面积爆料,称从警局方面得到的消息,韩丹雅知道陶国富出轨后,心生不满,陶国富为表忠心,签署了一份股份转让书,而韩丹雅不满足,于是策划了一场出游,并且雇凶在路途中制造一场车祸,目的是让李春妮在车祸中丧命,然而本来计划好好的,谁知道陶国富会临时改变计划,没有亲自开车,反而上了最后一辆大巴,李春妮为了避嫌,只好去了前面的大巴车,y差阳错避开了这场车祸。 但是韩丹雅否认了自己雇凶杀人的罪行,说是有人陷害她,不过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很多支持,因为被人扒出来她的父亲韩洪亮正是时任南安市书记秘书长一位。 此消息一出,美桃桃公司门口每天聚满了人,网上一搜,到处都是这件事的新闻,公司门口所有人都头部绑着白色布条,打着“黑心商人,草菅人命”的横幅。 而韩洪亮上班的地方也有群众自发聚集,打着“官官相护”的横幅,韩洪亮因此被迫停职。 不过消息放出来没有几个小时,被南安市公安局官博否认,称整个事件还在调查之中,目前不方面透漏,请大家不要制造和传播谣言。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裴枫寒看完病例,又看完报纸,对江渊说:“不是说车祸是专为为陶国富准备的吗?怎么现在成了为李春妮准备的?” 江渊拧着眉头:“地府那边是不会出错的,警局那边肯定按着什么消息不好放出来。”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最近往警局里面跑跑看,看能挖出什么消息来。” “你这三天两头的魂魄出窍,没有事情吧?”裴枫寒忍不住关心问道。 江渊朝他一笑:“没事,不过你小子现在有心了,知道开始关心我了。” 裴枫寒一撇嘴:“这工作轻松钱也多,你要是不幸挂了,我还得重新找工作,多麻烦!” “放心吧,几亿年都挂不了。”江渊罕见的自嘲了一句:“不过说起来你这一世确实轻松,我记得上一世你明面上还揣着一个警察身份,那会儿多省事啊,什么事情都是一手消息。” 裴枫寒听了此话,喉咙有些发紧,他从来没有觉得苹果这么难吃过,若无其事咽下去,他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认识一个记者,他肯定有关系,我帮你问问吧。” 禁果8 张涛约他在一个茶室碰面,裴枫寒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地方,对方已经早早在等他。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没有没有,是我早到了。”张涛穿的很休闲,他推了下眼镜,很斯文的站起身来同他握了握手,裴枫寒注意到他的衬衫很ji,ng致,看上去价值不菲——当然,价值不菲另一个因素得益于他的身材,没有雨披遮挡,他整个人气质看上去和雨夜完全不一样,是异性青睐的ji,ng英模样。 两个人坐下后,张涛说道:“我不拐弯子了,直接说吧,不过说之前,可以冒昧问下,裴先生问这些做什么?” 裴枫寒早就想好了借口:“我吧,其实闲暇时间在网上写些之类的,但是文笔差,又没有什么灵感,所以听到这种雇凶杀人之类的案件,就特别感兴趣,想着为自己的多找一些素材。” “这样啊,”张涛笑的很和善:“不知道裴先生在哪里写,有时间一定拜读。” “也别老裴先生来裴先生去的叫,我叫裴枫寒,你就直接叫小裴吧,张哥你年纪肯定比我大,我就不要脸叫你一声张哥,至于,我瞎写着玩,当我写完了,一定通知你看。” 张涛从善如流:“小裴,那我等着你的。” “那张哥可以告诉我,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韩丹雅真的雇凶杀她老公?” 张涛沉吟了一番,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但是现在我们内部得知的消息是韩丹雅并没有雇凶杀陶国富,雇凶是另有其人。” “谁?” “你知道李春妮这个人吗?” “李春妮?”裴枫寒假装想了会儿:“好像有印象,我记得在新闻里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李春妮是陶国富的情人。” 裴枫寒恍然大悟:“对对对,想起来了,好像是因为这个事情,韩丹雅才逼着陶国富签什么股权转让书的。” 张涛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小裴你这记性不好啊,写的,怎么连人物名字和人物关系都记不清楚?” 裴枫寒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讪讪,觉得自己戏演的有些过,好在对方并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那个死掉的重卡司机事发当天下午账户里多了一笔汇款,银行那边查到来源是在国外,所以理所当然想到是在国外度假的韩丹雅,但是据韩丹雅说,汇款的账户是她的没有错,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把这个账户注销了,没有再使用过,她否认了自己想要雇凶杀陶国富。” “那会是谁?” “李春妮。” “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她自己雇人杀自己?” “是杀陶国富。”张涛细细解释道:“她在警局坦白,说自己野心不小,知道陶国富背着她签了股权转让书,觉得这个男人没有用了,所以想要摆脱他,便策划了这场嫁祸案件。” 与其说是她策划了这场车祸,倒不如说是地府那边借着她策划了这场车祸。 “她一个女人,手还能伸到国外去了。” “如果说她是一个漂亮且有头脑的女人,那么关系网能通到国外并不稀奇,而且警方那边有人去爆料说当天去的时候,李春妮来的迟,坐在第三辆大巴车上,然而中途在服务站的时候,她上了第二辆大巴车,陶国富上了第三辆大巴车。” 裴枫寒听得一愣一愣的,张涛只是悠闲的喝着茶,期间有服务生进来送小吃,裴枫寒看见进来的服务生,有些惊讶:“庄昊?” 庄昊穿了一件藏青色唐服,冷淡的麻布颜色衬得他肤色雪白,唇色嫣红,看见裴枫寒,脸上浮上一个明朗的微笑:“裴哥?是我,我在这里打工。”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3节 张涛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两位认识?” 何止认识,都他妈上过床了! 裴枫寒很快反应过来:“我学弟。” 这下好了,前一秒还是小裴,这一秒就变成了裴哥。 张涛推了下眼镜,笑道:“那么我们改日再约,今天就到此为止。” 裴枫寒也笑:“张哥稍微等下,我还有事情要说,”他对一侧的庄昊说道:“你几点下班?我这边忙完了,在车里等你。” 庄昊笑的很灿烂:“我马上就能下班。” 待到庄昊走后,裴枫寒说道:“今天多谢谢张哥了,要是张哥不嫌弃,我就和张哥交个朋友,没事出来吃个饭。” 张涛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会嫌弃,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和你很投缘。” 两人说话间,相互加了个微信,当然,裴枫寒没有忘记把张涛细细归类到工作一栏上。 他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几首听不懂的英文音乐反复听了好几遍——这些音乐是江渊下载的,他当时翻看音乐,嘲笑江渊听的懂英文吗?江渊开着车,嘴巴一张一合,就给他来了一段英文,他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老古董会说英语挺稀奇的。 江渊道:“清末那会儿有很多洋人,跟着他们学过。” 裴枫寒心里很服气,因为自己那点儿英文词汇量应付完考试后立马就被丢到爪哇国了,他后知后觉问江渊:“你刚刚念得是什么意思?” 江渊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儿微笑:“你猜?” 他猜不出来,江渊又不肯告诉他实话,他只好赌气把几个单词记在脑子里。 庄昊敲了敲车窗,裴枫寒一边探身打开车门,等他上了车,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才问:“怎么会去打工?是缺钱还是锻炼自己?” “锻炼自己。” 裴枫寒扫了一眼庄昊洗的发白的衬衫,沉下脸来:“不说实话?” 他一张娃娃脸拉下来还是显得很和蔼可亲,所以庄昊并没有多少压迫感,只是听他语气里不快,立马解释道:“学长,你别生气,我现在确实不缺钱,但是马上就要下个学期了,我得提前攒个学费,这个工作是我同学给我介绍的,工资高也不累,我觉得锻炼锻炼自己挺好的。” “缺多少?” 庄昊愣了下:“不是……没有多少……不缺钱。” “缺多少!” “……五千。”他犹豫了会儿,结结巴巴报出一个数字。 趁着红绿灯时间,裴枫寒拿起手机,庄昊立马听到自己手机微信响了一声,打开看到裴枫寒给他转账了八千,顿时红了眼睛:“学长!” 裴枫寒发动车子:“我记得建筑系挺忙的,我之前有朋友也在建筑系,熬夜画图是常有的事情,你现在又是能吃的年纪,白天上课,晚上画图,还得抽时间打工,身体受得了吗?” “可以。” “可以个屁!”他忍不住学江渊骂了句脏话:“少给我犟,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能不知道?” 过了很久,庄昊小声说道:“我跟你睡,不是为了钱。” 裴枫寒听了这话,觉得他分外可爱,哈哈笑了几声,一只手抽空伸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几下:“你当我是大款啊,你就算是为了钱,我也没有多少能给你的。” “我会还你这笔钱。” “行啊,”裴枫寒一本正经收回手:“当你以后工作了再还给我吧,建筑系挺有前途,到时候连本带息一起啊。” 庄昊笑了:“好,我记着。” 裴枫寒觉得既然载了庄昊,就没有不把人往家里带的道理,但是刚刚在车上给了他一笔钱,再往家里带,瞧这小孩单纯的样子,怕他心里觉得心里不舒服,于是他在下个路口方向盘一转,拐到了去南安理工学院的路上,庄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没有吭声,等到车子到了校门口,他才开口。 “学长,我看你晚上光喝茶,也没有多吃些什么,要不我请你去学校后门小吃街吃炒ji?” 他目光里带着恳求,让裴枫寒觉得要是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便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两个人在小吃街找了家炒ji店,要了份中辣三人份的。 等餐的空档,庄昊说道:“我挺喜欢吃面食的,学长你呢?” “我随便,都行。” “不挑食,挺好的习惯,我不行,我吃不惯米饭,我妈在家里蒸米,我一般都不吃,老被她说挑食。” 裴枫寒笑眯眯道:“你没有看网上说的一个道理吗?大人之所以说小孩挑事,是因为他们买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庄昊也笑了,露出细白牙齿:“还真是这个道理。” 主食很快就上来了,裴枫寒本来没有什么胃口,被味道一钩,起了食欲,庄昊给他碗里夹了ji块和土豆:“学长,这家店的味道真的很不错,我一般不想去学校食堂就来这儿吃,你尝尝看。” 裴枫寒吃了一口,道:“是挺好吃的,我念书那会儿,这家店还没有开起来,那会儿我们都常常跑出来吃一家自助火锅,这条街以前本来有个自助火锅店,消费满三百,羊r_ou_随便吃,我们宿舍经常光顾这家店,后来火锅店老板一看见我们来就脸色铁青,再后来直接关门了。” 他说起往日念书时趣事,表情生动活泼:“你说在大学门口开自助店,这得多大胆子啊!” 庄昊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听的津津有味,一双丹凤眼闪着光,在店里灯光照耀下,波光粼粼,而裴枫寒看他低头抬眼看自己的样子实在像极了江渊,好像眼前是江渊在听他讲自己的事情,愈发起了兴致,恨不得把以前上学的趣事全部说完,盼望着能逗他笑两下。 两个人一顿饭吃完,庄昊去结账,裴枫寒没有同他争,横竖几十块钱,没必要拂了一个小男生的自尊心。 出了店门,庄昊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都十点半了,宿舍门肯定关了。” 裴枫寒握住他手腕,手掌心盖住手表,拉着他往车的方向走:“明天周六,你是不是不用上课?不如今晚住我家吧。” 他常常埋怨江渊把自己当成谢必安的替身,然而他自己不也是把庄昊当成江渊的替身?裴枫寒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江渊那么近,那么远,他可以勾着江渊的肩膀,却不能这样拉着他的手,他可以开着江渊的车子,却不能跟着江渊进他的房子,江渊有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谢必安,没有他裴枫寒。 他那么喜欢江渊,喜欢到看见他就来气,可是江渊一无所知,并且还好心劝他攒钱买房子娶媳妇养孩子,那么他偏偏要和江渊作对。 生生世世亿万年那么多轮回,那么多人,你能记住哪一个?既然做不了最优秀的让你印象深刻,那么做个最无耻的。 裴枫寒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他捏紧了庄昊的手腕,手表烙着掌心,他觉得自己需要发泄,远水解不了近渴,江渊是他的□□,是他的魔怔,是一汪清水,是高高在上的神,能远观不能近沾,但是庄昊是近在眼前的俗人,是能握在手心里,抱在怀里热热乎乎的r_ou_体。 庄昊跟在他后面,任他拉着自己走,一声不吭,白净细嫩的面皮上飞上来两朵红晕,看着裴枫寒高高大大的背影,只觉得今晚月色真美。 禁果9 昏暗的病房里除了浅浅的呼吸声之外,还有仪器“滴滴滴”的声音,李春妮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眼睛睁到极大,盯着窗户处随风轻轻摆动的白色窗帘——怪不得自己觉得冷,由此可见,护士小姐并没有把窗户关紧。 她把被子拉过头顶,四周顿时黑下来,心里无缘无故生出一顿火,这些护士都是在医院白拿工资的吗?一点儿也不照顾病人!万一今天晚上她被透风的窗户吹感冒了怎么办?她可是怀孕了啊!这样会对宝宝不好的。 双手交叉放到小腹处,依旧平坦无比,难以想象这里面孕育了一个新生儿,李春妮一想到这里,浑身颤抖起来,牙齿也咯咯作响。 怎么就怀孕了呢?明明按时吃了避孕药!这个孩子,怎么可以生下来!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躲在狭小的床上,哪怕双手把耳朵捂得紧紧的,依旧能听到一帘之隔的妈妈喘息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样?李春妮躲在被窝里哭的浑身发抖,然而不能出声,因为出声会被妈妈揪着头发扔到外面去,外面太黑了,有狼,有坏人,她害怕。 陌生男人调笑的声音也隔着帘子传过来:“够浪的啊,亲生女儿就在里面睡着呢。” 妈妈呜咽了几声,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只听见帘子“唰”的被拉开,头顶上的被子也一把被人掀开,她尖叫一声,脸上立马被妈妈甩了一巴掌:“叫个屁啊!还没有被人上,就叫叫叫的!” 陌生男人带着油腻的心疼,摸着她的脸:“干嘛呀,这么大火气,瞧这小脸蛋嫩的,都打红了。” 她要躲,然而男人的胳膊太有力气,她被桎梏在小小方寸之间,惊慌失措,泪眼朦胧看着血缘关系的妈妈。 妈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从涂得嫣红的嘴巴里吐出一个长长的烟气,她的脸掩在烟气后面,模糊不清:“把衣服脱了,让叔叔看看。” 她瞪大双眼,怎么也看不清妈妈的脸。 后来她在咖啡馆私密包厢内看见韩丹雅涂着嫣红的嘴巴,坐在她旁边,熟练的将一根烟塞到嘴巴里,李春妮有一瞬间心里涌上亲切的渴望。 韩丹雅揽着她的腰,一口烟气吐到她耳侧,看到她被呛的满脸通红样子,哈哈大学:“傻姑娘,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把陶国富这个人渣扳倒,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吗?” 裴枫寒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差的对江渊说明了,江渊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警方这边不把消息公开。” 他看裴枫寒一脸茫然,就狠狠的揪了一把他的小辫子:“这件事情有些棘手,韩丹雅的父亲韩洪亮现任南安市书记秘书长,多少眼睛在盯着他?如果说要让李春妮雇凶杀人的事情披露出来,那么需要一个确切的证据,这个证据一定是不能被再次反转的,所以现在的万人痛骂只是暂时的,等到警方那边找到李春妮的雇凶杀人证据,再公开,不仅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能顺带着讨伐一波,现在被骂的有多厉害,到时候扬眉吐气的就有多爽!” 裴枫寒听的皱了眉头:“我们不是在等着勾陶国富的魂魄吗?怎么现在整个事情里就他最无辜?” 江渊冷笑道:“无辜?他才不无辜,李春妮能有多大能耐,既能策划车祸又能把汇款来源嫁祸给韩丹雅?” 裴枫寒咂摸出事情味道来:“那个记者张涛告诉我漂亮女人有点能耐也不是没有不可能的。” 江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几天要是有心了解下李春妮的成长环境,就知道她没有这个可能。” 他的眼睛双眼皮痕迹很深,眉毛也很浓,这样直勾勾看过来的时候,落在外人眼里,有股“深情”的意思,裴枫寒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本意并非如此,别说是看他,哪怕此刻面前是几颗苹果几根香蕉,江渊的眼睛还是这般深情,好像这辈子要和几颗苹果几根香蕉缠缠绵绵到天涯一样,但就是止不住心飞快跳了几下。 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成长环境能代表什么?一个人在怎样的环境里成长,不代表他以后就没有其他可能性,就比如我,”他拿自己举例:“我成长环境也很普通,可现在不也是地狱使者来着?” “你不一样。”江渊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一侧:“你是谢……总之,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发现这世间除了极少数人可以后天跳出自己的成长环境,更多的是大部分人,在出生那一天起,就决定了自己以后的阶级和命运。” 想到裴枫寒很抗拒听到他是谢必安的转世,所以话到嘴边,他转了回去:“很多人以为自己不会过得像自己父母或者身边人那样的生活,但是到头来一看,其实差不了多少。” 裴枫寒自然听出了他半途生硬的话,“哼”了一声。 “老江,”他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搭到茶几上,决定找茬:“我发现,你对地府有种莫名的自信!” “地府掌管了亿万年的人类生命,自然是不会出错的。”江渊瞪了裴枫寒一眼,似乎为他质疑地府能力不快:“两条腿要是不想要了,尽管伸着。” 裴枫寒不情愿的把腿收下去:“那我们怎么找证据啊?哎,我说地府不靠谱是有原因的,他们那边给你的资料,也不给全,是什么意思啊?” 江渊不看他,只是淡淡回道:“地府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裴枫寒,要是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就……” “就滚到六道之中重新轮回!”裴枫寒顺嘴接到,他最近听这话听的耳朵起了茧子,从刚开始还心惊胆战到现在皮都厚实起来,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愿意告诉我就直说,何必叽叽歪歪的。” 他又不傻,在江渊身上用心良苦这么久,怎么会分不清他什么话是刻意瞒着他不说清楚的?还黑白无常地狱使者呢,裴枫寒心里酸溜溜的想,连个心扉都不能坦诚相对!算哪门子搭档! 江渊是个很负责的黑无常,他前脚说事情棘手,后脚就领着裴枫寒直奔南医。他俩到了南医普通病房307的时候,被护士小姐告知,昨天晚上李春妮大出血,被转入了单独病房看管起来。 于是又拐到南医病房,看到303的病房时,彼此对视了一眼,走廊靠墙位置上坐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不过看样子不是上一次的那两位,江渊松了一口气。 警察叫住他俩:“来看望病人?” “是是是,”江渊连忙回道:“我是李春妮的朋友,我叫江渊。” “身份证看一下。” 江渊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警察,另外一个拍了照片,然后对裴枫寒说道:“麻烦出示下你的身份证。” 裴枫寒如法炮制了一番。 陶国富现在处于受害者的位置,所以除了经济科那边需要侦察外,刑侦科这边不多限制他的人身自由,而李春妮现在则背上了嫌疑犯的名头,所以看管的重点偏移到她身上。 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她自爆全部都是自己策划的,然而证据却解释不通,问急了就沉默是金,刑侦科无可奈何,加之她现下身体虚弱,只能把她暂时看管起来。 江渊和裴枫寒进去的时候,李春妮正闭着眼睡觉,江渊示意裴枫寒看住门,留意警察的动静,裴枫寒只好站在靠近门的地方。 江渊站在病床前:“李春妮。” 李春妮根本没有睡着,这几天来来回回都有人问她问题,好在韩丹雅早早给她请了律师,律师帮她回绝了很多事情。 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英俊且陌生的男人,目光呆滞,连一句“你是谁”都懒的问,只是轻轻说道:“有什么事情去找我律师说。”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界都在传你是凶手。” 病床上的女人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哦。” “我知道,这场车祸不是你弄的。” “是我!”李春妮突兀的高声喊叫一声,本来躺在病床上,也费劲的起了半个身子,裴枫寒惊了一下,连忙回头看门外,透过留下来的一道门缝,两位警察依旧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留意到这边情况。 他又回过头看江渊——江渊正在李春妮背后塞了两个枕头,从他和门口警察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是多年好友长谈的样子。 心里微微放下了心,江渊一定是在病房里布置了结界。 病房内对着病床的方向一左一右安装了两个监控,正寂静无声的录下这一分一秒。 江渊一进病房,就先布置了审判结界,结界之内,被他特意锁定的人身上都会显示与最近相关的事情,纯白代表功德,纯黑代表y暗。 这个审判结界,非他一人可以建立,当初谢必安魂魄入六道轮回的时候,他跪在y天子脚下,请求y天子把他的能力分一半给入世后的谢必安,当黑白无常在人间相遇时,才能建立这个审判结界。 生命是六道轮回中最重要的力量,处心积虑杀人害人是最黑的凶恶,而李春妮身上却是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光芒。 那么陶国富这场车祸,肯定是有了什么变故,所以变成了如今y差阳错的局面。 李春妮看着这个他:“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六月三十号凌晨四点,你到达美桃桃公司集合地点,今天是你们去旅游小岛游玩的日子,别的员工都兴高采烈,而你却心事重重。” “你凭什么这么说?”李春妮手拉紧了被子:“你到底是谁?警察?我的律师呢?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不想和我说话没有关系,听我说就行。”江渊心里有了主意,便很放松的坐在她病床边上,以一种外人看来很亲热的姿态同李春妮说话:“因为你今天和某些人商量好了,要把自己的老板给弄死,你第一次参与这种事件,所以很慌张,并且起迟了,到了集合地点,前面两辆大巴车已经满员,你只好坐到第三辆大巴车上。” 李春妮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个人应该告诉你,重卡司机会在隧道口动手,撞向第三辆大巴车,所以在中途休息站时候,你找了借口和陶国富换了位置,然后陶国富上了第三辆大巴车,你上了第二辆大巴车。”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甚至带点儿猜测:“本来重卡车司机可以把第三辆大巴车撞翻,但是当天碰到了隧道口崩塌,所以y差阳错之下第三辆大巴车上的人只是受到了轻伤,而重卡司机当场死亡。” “李春妮,”江渊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那辆大巴上不仅有你恨之入骨的陶国富,还有其他与你日日共事的同事?如果事情真的如你策划般无差错发生,丧命的可不只是陶国富了。” 禁果10 李春妮记得第一次和韩丹雅见面的时候,她刚满十八岁,高中毕业,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妈妈得了梅毒,错过治疗时间死了,她从小学习不好,理所当然没有考上大学,她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埋没在这个小镇上,不能重复她妈妈的路,于是阔别从小生长的地方,来到南安市,由于学历和能力有限,只能在一家连锁油泼面馆里当服务员,她长相突出,端了一个星期盘子后,被面馆老板派去站在门口迎客,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挣的比店里其他服务员多,还不用和油腻腻的盘子打交道。 那时候,她有种拨云见天日的重生感,觉得自己往后的人生都要灿烂起来,面店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人,看她长的漂亮,年纪又小,于是鼓励她报个成人自考,她也暗自攒钱提升自己。 直到遇到了韩丹雅。 韩丹雅气场很足,站在她面前,她弯腰弯了一分钟多,都不见眼前高跟鞋移动一下,她很喜欢韩丹雅脚上这双高跟鞋,不是因为贵,是因为好看,比起自己脚上黑不溜秋普通样式的高跟鞋要好看许多。 李春妮疑惑的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职业微笑:“女士,里面请。” “我不是来吃饭的,跟我走。”韩丹雅是那种很攻击人的长相,眉眼深刻且锋利,一眼看过去,只能用“艳丽”来形容——她长相艳丽,穿着打扮也艳丽。 李春妮个子比她能矮半个头,她错眼看韩丹雅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坠子:“对不起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实在不懂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能找她有什么事情。 韩丹雅让她请了半天假,带她去了家咖啡馆。 咖啡馆看上去很高档,她窘迫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身上还穿着面馆发的制服,制服没有什么样式,但是在面馆里,大家都夸她穿着好看。 李春妮鼻端萦绕着咖啡豆的香气,觉得自己和这里哪里都格格不入。 韩丹雅点了一只烟,陷在沙发里,看着她笑:“真是个单纯的好姑娘,就这么跟着我来了,不怕我把你拐卖了?” 李春妮瞪大了无辜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她,太无辜了,让人觉得不宰她一顿都说不过去。韩丹雅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涂着豆蔻颜色的食指戳向照片上的男人,仿佛要把男人的脸戳穿——她也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这个人,我丈夫,叫陶国富,你认识吗?” 照片上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模样可以看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帅哥,然而像大部分中年男人一般,他的肚子微微隆起,衬衫的扣子痕迹从胸口到腰腹,本来笔直的线路在肚子那里往上拱了去,照片拍的很清晰,几乎可以看见衬衫撑开后肚子上的肥r_ou_。 虽然是发福模样,但是和年轻时候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李春妮眼睛闪了几下,她认识这个人,妈妈的钱包里夹着一张相片,她小时候饿肚子时候,曾经趁妈妈不注意,偷偷从钱包里拿钱时看见过这个男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管这个男人叫“爸爸”,尽管她妈妈并没有告诉过她。 韩丹雅朝她吐了口烟气,看她被呛的咳嗽,放声大笑起来,一张嘴巴涂的血红血红,仿佛下一刻要吃人,而眼前的李春妮是很好的一块肥r_ou_。 “恨他吗?当年为了和我结婚,他抛弃了你们母女两个。” 恨?李春妮摇摇头,陶国富对她来讲,无非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对于一个陌生人,哪里会有恨和不恨的感情。 “我恨他,”韩丹雅把未抽完的烟摁在烟灰缸里,她盯着李春妮,像蛇吐血子般循循诱导这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男人,永远都是不知道满足的,穷困潦倒时候,只想找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帮他,功成名就时,就恨不得把帮他的人一脚踢开,因为对他来讲,穷困时帮他的人也是见证他耻辱的人。” “他这些年来背地里给我带了多少绿帽子,以为我不知道?”韩丹雅站起来,款款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李春妮的脸蛋——年轻真好啊!不施粉黛,也是一副好颜色。 人年纪越大,新陈代谢越慢,再怎么漂亮优雅,和真正青春的小姑娘站在一起,哪怕小姑娘灰头土脸的,也能从灰头土脸的皮肤里透出活力。 “你应该恨他,如果不是他爱慕虚荣抛弃了你们母女两个,你妈妈不会自甘堕落,你也不会被人欺凌,如果没有他,这一切的苦你都不会受,凭什么你在脏兮兮的面馆里对着人谄笑,而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情后,反而吃香喝辣?他抛弃了你们,欺骗了我,我们才是一起的!” 李春妮的目光盯着韩丹雅嫣红的嘴唇,小镇生活记忆一下子冲到脑子里,她开始止不住身体发抖,已经从小县城逃到这个大城市里,难道也摆脱不了那个噩梦吗? 韩丹雅顺势坐在她身旁,重新点了一只烟,她嫣红的嘴巴在李春妮耳边徘徊,一只胳膊紧紧的揽着她的腰肢:“傻姑娘,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把陶国富这个人渣扳倒,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吗?” 挑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恨意需要多久?只需把她如今的生活和另一种可能生活拉出来做个对比即可,告诉她,你本不应该过这种生活,你原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很多人是不甘心对命运臣服,当明白自己人生还有另一种更好的可能时,恨意和渴望便像藤蔓一般慢慢攀爬。 把一位单纯的小姑娘变物质需要多久?只要让她见识过好东西,用过好东西就行。那些信誓旦旦说自己不在乎名牌和奢侈品,多半是从来没有用过或者用不起的,这世上大多数普通人,都无法拒绝被金钱堆积起来的魅力。 在韩丹雅的安排下,李春妮从一家面馆辗转到一家高档ktv内,才不过一年多时间,她已经从清汤挂面的小镇姑娘变成了蹬着最新款高跟鞋,摇曳着腰肢的妩媚女郎。 李春妮站在包厢门口,熟练的点了一只烟,透开大开的包厢门,看着上坐着的中年男人,这已经是酒过三巡了,男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这笑是恶心黏糊糊的笑,透着欲望,透着色气,身上的衬衫被肥r_ou_挤得满满当当,只能解开几颗透透气,有女孩娇笑着贴上去,男人的手不安分起来。 李春妮将脸隐藏在烟气后面,几乎要冷笑,这就是陶国富,她的亲生父亲,她看着他,心里面只觉得恶心和冷漠。 韩丹雅说的没有错,凭什么自己受那么多苦,而他却好吃好喝的活着? 她掐灭了烟,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脸上堆起的笑既不会太媚俗,也不至于冷清——这是她对着镜子多日苦练的结果,知道这个男人要来,于是特意花了淡妆,穿了条素色裙子,在包厢里群魔乱舞的衬托下,营造出楚楚可怜的效果, 陶国富果然注意到了她,推开身边的女孩,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本来就是色胆包天,女人有心勾引,于是走到情人这一步,理所当然的结局。 去旅游小岛度假的通知是半个月前人事部发到每一位同事邮箱的,她晚上约了韩丹雅在一家酒店见面。 韩丹雅依旧是浓妆艳抹,看到她来,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不化妆?” 李春妮不喜欢花妆,每次上完妆,能将她的年纪往上提五岁,见陶国富是要化妆的,也只有带着面具才能和他上床,然而见韩丹雅她是不愿意化妆,她愿意用自己最真实的面具同韩丹雅见面,她爱韩丹雅化妆的样子,尤其是这种ji,ng彩夺目的面容。 像极了她记忆里经常打骂她的妈妈。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李春妮自觉自己像个小女孩,她撒娇般将上半身挂在韩丹雅身上,脚上的高跟鞋早就甩到一边,两条小腿也顺势拖在地毯上。 韩丹雅被她猛地扑上来一挂,只好哭笑不得托起她的腰:“是没有骨头了吗?” “韩姐,你就是我的骨头。”她埋在韩丹雅的腰腹之间,鼻腔里满是韩丹雅身上淡淡的馨香味道,含含糊糊道出这么一句话后,实在忍不了许多,顺势把韩丹雅往身后的床上掼倒。 韩丹雅任由她折腾。 完事后,她点了一根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李春妮:“我们忍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是老天送来的机会,所以一定要办成。” 李春妮把头蹭在韩丹雅的颈窝处,像小狗般使劲嗅着韩丹雅身体上头发上的香味,闻言稍微侧过头,盯着韩丹雅的耳朵,细声细语问道:“韩姐,事成之后我们就真的能在一起了吗?” 韩丹雅低头摸了摸她头顶:“当然,没有了陶国富,你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对外宣称是我妹妹,别人能知道什么?” 李春妮听了这话,满心欢喜,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韩丹雅的耳垂,韩丹雅躲了一下,笑着轻拍了下她头顶:“傻姑娘。” 烟气缭缭绕绕,遮住了韩丹雅厌恶的神色。 六月三十号,凌晨四点,车子就快要出发时,李春妮才匆匆赶来,她的主管看见她:“快快快,打你电话怎么都不接,差点要赶不上了。” 主管站在第三辆大巴车前向她招手,她上了第三辆大巴车,见人已经到齐,主管便说道:“公司其他领导已经先行一步走了,我们要做一天的车才能到达目的地,有带家属的尽量安抚下自己的家属。” 李春妮拉住经过自己的主管,温温柔柔道:“申主任,陶总经理呢?” “陶总经理和其他几位领导已经先开车走了。”申主管想到她和陶国富的绯闻,忍不住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李春妮冲他一笑,不再多话,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大巴车开了二个小时,大概六点多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小型服务站,主任招呼大家下车解决问题,李春妮也下了车,想起自己还未吃早饭,便去了超市买了桶泡面坐在角落吃。 陶国富来了,他的神色并未有多少不同,只是趁着人不多,偷偷拉了下李春妮的手,李春妮想到再有一个小时他就要死了,便有些可怜他。 陶国富笑呵呵问道:“就只吃这些吗?不健康啊。” 李春妮朝他笑:“到了地方,你得请我吃海鲜。” “好!”陶国富答应的很爽快,把手放在她头顶揉了一会儿,说道:“过会你坐第二辆大巴车上吧,我的车子坏了,就坐第三辆大巴车上。” 李春妮有些慌乱,韩丹雅告诉她,她雇了人在隧道口专门堵陶国富的车子,然而陶国富不坐车子反而坐大巴车,这怎么办? 陶国富不给她反抗机会,直接上了第三辆大巴车,她紧跟着后面却被陶国富笑呵呵撵到第二辆大巴车上。 李春妮心事重重上了第二辆大巴车,给韩丹雅发了微信,然而怎么也收不到回应,她又打过去电话,对方却提示她忙音。 她坐在第二辆大巴车上,茫茫然环顾四周,太阳从天边破开一丝光明,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金黄色细碎的绒毛和眼睫毛上跳跃的光芒让她看上去像个神圣的天使。 公司里爱好摄影的同事贴心的为她拍下了这一副画面。 禁果11 “我没有想过害他们。”良久之后,李春妮哑着嗓子,抬起头来,她哀求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爱韩姐,我不想她坐牢。” 裴枫寒站在病房靠门的地方,听了一场故事,陡然之间听到李春妮□□裸的真情告白,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渊。 江渊神色不变,甚至面容还带了点慈爱,他对李春妮说:“韩丹雅爱你吗?” 李春妮捂住脸,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妈妈,我不能再没有韩姐了。” 她妈妈对她并不好,然而却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害怕自己的妈妈,却也觉得离不开她。 “所以你准备揽下所有的罪名,代替韩丹雅坐牢?” 李春妮抬头,神色有些茫然,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叹了一口气:“我认命了。” “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做过的事情,都会有被留下的痕迹,”江渊突然严肃起来:“你自认为揽下罪名是在帮韩丹雅,殊不知是在变相害她。” 李春妮不解的看着他。 “今r,i你帮她坐牢,以后呢?你把警察当成了什么?你能保证这件事情从此不会再翻出来吗?”他像个温和的长辈,教育这个脑子糊涂的小姑娘:“我知道你以前的日子过的很残忍,但是你想过改变对不对?你想过弃掉过去重新开始,在这一点上,你其实很勇敢,现在你想想跟着韩丹雅做过的事情,你觉得是出于你的本能和真心吗?” 李春妮痛苦的摇摇头。 江渊叹了口气:“向警方坦白,一切还来得及。” 他们两个离开南医后,直奔李春妮口里的酒店,江渊虽然觉得时代发展太快不利于他工作展开,然而此时此刻也得承认时代发展快有快的好,比如酒店的监控记录。 裴枫寒问道:“你觉得李春妮会给警方坦白吗?” 江渊摇头:“不会的几率很大,她从小被生母虐待,虽然自己有摆脱的心,可惜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小女孩,别人越对自己不好,是越想讨好对方,韩丹雅是什么生长环境?别忘了她爸爸是从政的,她肯定耳濡目染也见识了不少,拿捏这种小女孩的心思不是什么难事。” 裴枫寒瞧着江渊,心想:“这他妈不就是说我吗?你越对我没有好脸色,我可不就越爱你吗?贱的慌!” 江渊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朝他皱着眉头问:“你看我干什么?” 裴枫寒朝他眨眨眼,怪声怪调:“看江哥哥睿智英明。” 江渊呵呵两声:“裴枫寒,我看你是皮痒!” 值得庆幸的是,李春妮和韩丹雅因这见不得的私情,平日里约会的酒店并非什么高档酒店,所以江渊和酒店经理如此沟通一番塞钱一番后,经理大手一挥:“小兄弟怪可怜的,要我说,这种老婆就别要了,结了婚还不安分!” 裴枫寒跟在江渊后面,冷眼旁观他行云如水编造事实,讥讽道:“我真怀疑你之前讨过老婆,而且老婆还给你带了绿帽子。”他说完觉得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那经理让监控室的人帮他们拷贝一份监控记录走后,他把江渊拖出来一把摁在走廊墙上。 江渊冷不丁被他拉到门外,后背结结实实和墙面来了一次痛得亲密接触,忍不住皱了下眉毛,便反身把裴枫寒按在墙上:“裴枫寒!你找死是吧!” 裴枫寒和他眼对眼,鼻子对鼻子,气哄哄道:“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江渊并不明白裴枫寒怎么突如其来就发疯了,他顾忌着里面的工作人员,恶狠狠之余,还知道压低声音:“你小子要是皮痒,就自己去挠,我现在没有功夫搭理你。” 裴枫寒并不怕他,伸出手就抓住他衣角一块:“老江老江,你抽抽我。” 他一副嬉皮笑脸模样,江渊看见了,不知怎么就软了心:“我没有娶老婆,我不会变老,要是讨了老婆回家,人家不得把我当怪物看?” “所以你这辈子都不会和林晓雪结婚?”裴枫寒不依不饶。 “不会!”江渊一听他提林晓雪就烦躁:“你老提她做什么?你要是喜欢她,就去追她去娶她,何必成天在我跟前腻腻歪歪?虽然我俩之前谈过恋爱,但是你裴枫寒是个新潮人物,你们这种新潮人物关系向来不是错综复杂吗?” 裴枫寒正要说什么,他手机响了,恰巧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叫他们进去拿成品,江渊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去拿东西,而裴枫寒从牛仔裤口袋里翻出手机一看,是庄昊。 电话接通,庄昊明朗的声音隔着电流传过来:“学长,晚上回来吃饭吗?我下午没有课,就去超市买了点菜,打算做蒸鱼。” 自从上次他把庄昊拐到家后,就把家里多余的一把钥匙递给庄昊,让他没事就过来住,总比住学校好。 庄昊欣然接下钥匙,一般下午没有课的时候,他就承包了做饭收拾家务的活儿,裴枫寒有时候晚上下班回家,看见家里灯火通明且餐桌上饭菜热气腾腾,心里就升起一股子眷恋和归宿的感觉。 他对自己把庄昊当成江渊的替身感到内疚,总想着补偿他,劝说几次让庄昊不用这么勤快的做家务,然而庄昊总是认真告诉他:“我上课又不累,不会耽误我做作业,况且我喜欢做饭收拾东西。” 所以一般庄昊说什么,他能做到的,全都应了。 这次也不例外,他对着电话轻笑:“什么鱼?黑鱼?可以啊,我挺喜欢吃鱼的,晚上大概七点多回去,你先做功课,等我回去一起弄。” 挂了电话之后,看见江渊拿着东西站在自己后面,看到他看过来,江渊一挑眉:“交女朋友了?” 裴枫寒不知道怎么解释,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和江渊相伴往外走。 “既然你有事,这会儿就下班吧。”江渊把车钥匙扔给他,裴枫寒接过钥匙:“你怎么办?” 江渊扬了扬手里的光盘盒子:“我去找侯院长,让他把这个交给警方,那边要是知道韩丹雅和李春妮有情人关系,无论李春妮是否坦白,警方那边查起来就好办多了。” “我和你一起去,你把车给了我,怎么去医院?” “坐地铁。”江渊一张脸没有表情:“你该不会觉得我连地铁都不会坐吧?” 裴枫寒倒没有想到这层事情上去,他纯粹觉得有种对不起江渊的感觉,像是被人当场捉j,i,an一般,心里发虚的厉害。 “还是我送你过去吧,从这里到南医,得倒两趟地铁,多不方便,我把你送过去,正好我家就在市中心附近,也顺路。” 两人上了车后,裴枫寒开着车,状似无意道:“你怎么看李春妮喜欢韩丹雅这件事情?” “什么怎么看?”江渊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是同性恋啊。”裴枫寒眼睛看着前面,目不转睛的开车,然而一颗心被吊得老高,耳朵也悄悄竖立起来。 “哦,这个事情啊,”江渊神色如常:“很正常,男人喜欢女人,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自古以来都有。” 末了他皱起眉头看裴枫寒:“怎么?你接受不了?不过也没事,接受不了就接受不了。” 裴枫寒一颗心落在肚子里怦怦直跳,简直狂喜到要爆炸,手心背后里全都是汗,他克制不住嘴角越咧越大,连声音都带着开心:“我没有接受不了啊,我也觉得很正常。” 他是给点春风就能灿烂起来,江渊给他吹了一口春风,他立马昏头涨脑起来:“那你会喜欢男人吗?” 话一出嘴,裴枫寒立马后悔起来,觉得自己意图太明显了,他是gay,怕江渊察觉到自己的性取向后和自己保持距离,又立刻补充道:“我就随便问问。” “不会。”江渊看着前方的路,平静的回答。 裴枫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后背的汗水变得冰凉黏糊,一颗心沉重的像是吊了几百斤秤砣,勉强扯出一个笑:“也是,你要是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会和林晓雪谈恋爱。” 果然,江渊听了他的话,又皱着眉头打算开口斥责他,裴枫寒不给他机会,他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大悲大喜,现下心里难受的不行,快要憋不住去哭一场。 把车停在路边,他对江渊微微笑:“老江,到了,我不进去了,怕女朋友等的急。” 裴枫寒目送江渊进了医院,才开着车融入了车流,他目前不想回家,又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好茫然开着车随便走。 心知肚明和亲耳听到的差别还是不一样的,心知肚明是抱着一线希望,亲耳听到则是挥着刀子扎破希望。 把车开到一个小公园里,他独自孤零零的坐在公园长椅上,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失恋——暗恋和单恋也算恋爱,然而哭是哭不出来的,公园里除了他还有别人,这样哭出来若是被哪个吃瓜群众拍下来发到网上,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既然没法哭,那么不可避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开始恨起江渊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前一秒还说同性恋很正常,下一秒又说不会喜欢上男人,江渊太坏了,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喜欢上男人呢?干嘛说得那么肯定? 裴枫寒觉得自己有些痴,其实江渊怎么会是坏?他明明好的很,自己对工作态度浑浑噩噩,江渊虽然嘴上骂着,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亲力亲为,发工资时候不缺斤短两,该有的福利全给他争取到,和他同毕业的一班同学,但凡其中做了设计师的,哪一个不是熬夜加班,呕心画图?倘若他当初也去做了设计师,这会儿怎么可能在工作日下午坐在公园晒太阳? 他一颗心在江渊身上摇摆不定,对着他一会儿爱一会儿恨的,还未完全放下时,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小裴?” 裴枫寒抬起头,张涛穿着西装长裤和衬衫,带着一副细边银色眼镜,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我刚刚过来看着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怎么?在这里找灵感?”他开玩笑问道。 “张哥,你别取笑我了。”裴枫寒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便挤出一个笑容:“我家在这附近,随便过来走走,倒是张哥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没听这周围有什么重大新闻啊?” 张涛坐在他旁边,把公文包放在一旁:“要是天天有重大新闻发生,那么我们报社要开心坏了,销量准的往上翻好几倍——我来这边采访一位见义勇为的人,同事先行离开,我随便走走锻炼身体。” 裴枫寒没有心情,只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张哥厉害。” 张涛细心的看了他一会儿,关心道:“怎么了?我看你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情?” 裴枫寒朝他一笑,浑然不知自己笑的多难看。 江渊到了南医,侯院长不在,去外地指导教学去了,他把光盘交给前台,让前台记得把光盘带给侯院长,做完这一切后,便独自坐公家车回家了。 他的房子在郊区,和南安殡仪馆隔了一条街道,三室一厅结构,因为位置微妙,价格便宜很多,所以当初买的时候并没有掏多少钱,从客厅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殡仪馆那根标志性的烟筒。 江渊回到家,换上了家居服,他有洁癖,所以家里向来整整齐齐,他是黑无常,不怕光,但是本能不喜光,所以房间里但凡有窗户的地方全被他用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对吃这方面也并不贪欲,吃东西也好,不吃东西也好,总之饿不死,便常年不开火,厨房像是个展览模板,厨具应有尽有,食材一概没有。 干净整洁又没有烟火气息,所以整个家里显得冷冰冰黑乎乎的,和地府差不了多少,牛头马面偶尔有事情来他家里做客,环顾四周,感慨道:“范兄恋家!” 江渊坐在沙发上,拧开旁边一盏小台灯,客厅寂静像是坟墓,而台灯就像误入其中的萤火虫,他是活死人,就这萤火虫的光亮,细细看着手中的信纸。 纸张边缘被他抚摸了数万次,已经起毛了,他看的很仔细,直到最后一行看完,把信纸贴在胸口,胸口地方自然是没有心跳的,但每当此时他总感觉到有股热热的能量在胸口附近的血液里沸腾。 禁果12 裴枫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庄昊拿着拖鞋笑眯眯的望着他,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话刚出口,就想到自己答应了庄昊要回来吃饭的,他换好拖鞋,讪讪一笑:“瞧我这记性,对不住,今天工作太忙了,一时之间忘了时间。” 庄昊并未生气,他在裴枫寒面前是一贯好颜色:“我就知道学长肯定是临时加班了,学长你吃饭了吗?我把饭菜热一热?” 裴枫寒在小公园遇到了张涛,两个人莫名其妙去喝了顿酒,还真没有吃什么饭,他说道:“你别忙了,去歇着吧,我自己去热。” “不耽误时间,我现在也睡不着。”庄昊朝他笑笑,便去了厨房。 待到裴枫寒洗好手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满满一桌子菜,他看了一眼,怔住:“你一直在等我?晚上没有吃饭?” “怕学长突然回来,所以就一直等着。”庄昊依旧笑着:“学长快坐啊,尝尝我做的蒸鱼,这是我新学的菜式,你试试合不合你胃口。” 裴枫寒心里涌上一股歉意,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对方的手:“下次别这么傻等着,我少吃一两顿没有什么关系,你还上学,老这么熬着对身体不好。” 庄昊被他握的满心欢喜,眼底溢出满满的情谊,他年纪不大,被同类带入行时,前辈耳提面命这圈子很复杂,因为被世人看过来多了一层色彩,所以人人都奔着“今宵有酒今宵醉”的态度游戏人生,有真情实意吗?也有,可惜自古以来,薄情总比真情多。 但他是幸运的,姐妹们之间闲谈时一见钟情浪漫故事被他遇见,哪怕裴枫寒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里让他瞧着,他也开心。 更别提裴枫寒长相好,对他还那么关心。 如江渊所料,审判结界失效后,李春妮回过神来并未向警方坦白,依旧揽下所有的罪名,声称全部是自己做的,幸好江渊托侯院长转交的匿名光盘,让警方重新审讯了事情经过。 事情全网发酵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裴枫寒窝在传达室沙发上刷手机,微博热门头条上“630车祸”话题后面加了个爆热标志,足以可见此事关注度。 他点进去话题浏览一番,比起韩丹雅谋杀亲夫这种新闻,群众更津津乐道的是韩丹雅和李春妮的情人关系,李春妮和陶国富的父女加情人关系,有的博主抓住热点趁机洋洋洒洒分析了一通。 “……一位小镇出身的姑娘,不仅能抓住一个家庭里的男主人,更牛逼的是和女主人也能关系密切,足以可见这位小镇姑娘不简单啊不简单。” 更有甚者要求李春妮出书,说若是她能出本书,自己就不愁找不到男朋友了,这种观点下面追捧者更多。 他看了一会儿,挑着几点同江渊讲了。 江渊冷笑:“从古至今,丑闻引爆舆论,舆论总是拿弱者先开刀。” 然而网上舆论再怎么闹翻天,警方程序这边还是得一步一步来,韩丹雅是注定要判刑的,而李春妮作为帮凶也免不了刑事责任,至于陶国富,这个事件里貌似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好像除了经济纠纷和亲生女儿情人这种丑闻之外,并无其他罪点,然而在警方进一步调查之后,发现事发之前,韩丹雅曾和陶国富串通一气。 原来韩丹雅早就不满丈夫对自己欺瞒,更不甘心自己用娘家势力这些年为他聚的财富被他掠夺,便预谋着夺回这些财富,她暗地里让私家侦探收集陶国富的出轨证据,私家侦探本事过天,竟然查到陶国富年轻时候有过一个女儿,韩丹雅知道后,更加生气,原来当年从结婚开始,陶国富就开始在骗她,于是她暂且放下争夺家产,反而去联系了这位被陶国富遗弃的女儿。 原本她想在六月三十号雇凶杀死陶国富,再嫁祸给李春妮,但是又不甘心陶国富这样死去,于是在六月二十号时,她把一张亲子鉴定报告带给了陶国富,他这个丈夫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绝情,要求韩丹雅和他一同把这个女儿弄死,作为回报,他愿意和韩丹雅签订一份股份转让书。 在陶国富看来,比起一个不值钱的女儿性命,自己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日后死死把住韩丹雅,何愁没有钱? 韩丹雅在审讯室内狂笑:“警察同事,你说好笑不好笑,亲生父女哎!致对方于死地时毫不犹豫!” 问讯的警察同志没有接她的茬,她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才接着往下说。 既然陶国富主动签订了合同,那么她就一箭双雕,临行前特意改变了计划,她告诉陶国富,自己让重卡司机撞向第二辆大巴车,所以务必当天让李春妮上第二辆大巴车,陶国富同意了她计划,丧心病狂的夫妻俩根本不顾第二辆大巴车上还有其他人的性命,反正有的是人来做替罪羊。 实际上,韩丹雅依然执行的是和李春妮商量的计划,她要求重卡司机撞翻的是陶国富的私家车,当陶国富死了,她把所有的一切嫁祸给李春妮,她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对于把控人心向来自负,所以当陶国富背叛她时,她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以她对自己,对李春妮的自信,李春妮是一定会揽下所有罪名的,到时候再找媒体,泄露陶国富和李春妮的父女关系,不用自己出手,李春妮这一辈子都会废了。 哪知李春妮当天去迟了,上了第三辆大巴车,陶国富急了,于是在服务站,谎称自己车子坏了,连赶带推把李春妮推向了第二辆大巴车,自己上了自认为很安全的第三辆大巴车。 亲生父女在服务站把对方推向死亡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春妮在车子上把消息发给了韩丹雅,韩丹雅只能让重卡司机去撞第三辆大巴车,无论如何,在她心里,陶国富是一定要死的。 可惜老天和她作对,碰上隧道口崩塌,一场惊天动地的杀人案件未遂。 而整件事情里最有戏剧的是,玉门路和长春路那段隧道是由韩洪亮负责过目的,而当时韩洪亮指定的承包人则是美桃桃公司负责。 一个专门做果汁的公司竟然大摇大摆揽了建筑公司的活儿,这其中的猫腻和油水可想而知。 张涛把这个消息带给裴枫寒之后,裴枫寒久久不能言语,他靠在咖啡馆柔软的沙发靠垫上,发出一个粗暴的感想:“靠!这陶国富也是命大呀,自己偷工减料做的活儿还临时救了他一命?” 张涛优雅的端起咖啡小酌一口:“小裴,我这个做哥哥的厚道不厚道?这可是第一手消息,我刚得到,就告诉你了,想着你写着急,所以不敢耽误一秒。”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4节 裴枫寒看对方冷不丁提起他随口撒的慌,冒了一脑门汗,他趴在桌子上,闪着两只无辜大眼睛:“张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我的八卦心得到了满足,这顿咖啡我来请好了。” 张涛摇摇头:“不成,这也太便宜你了。”他朝裴枫寒狡黠一笑:“你只要记得欠你张哥一个人情就行,以后张哥要是有事情找你帮忙,可不要推辞。” 裴枫寒答应的爽快:“当然,鄙人铭记在心,没齿难忘!随时为张哥效犬马之劳!” 张涛看他孩子气模样,端起咖啡杯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630车祸”案件审理的很快,韩丹雅和李春妮均被判刑,而陶国富则在她俩判刑之后畏罪自杀了。 他拍拍屁股一死百了,然而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裴枫寒关了电视机,琢磨道:“我原本以为地府那边要谁的性命就代表着谁罪大,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吧?这三个人之间,简直不分伯仲!” 江渊正勤劳的拖地,他伸过来拖布,示意裴枫寒抬脚:“恩,还算有些悟性,谁该死谁不该死,都是有因果的,有的人即使罪行凶恶,但是因果未到,哪怕是地府也不能擅自夺人阳寿,你脚抬抬,鞋底脏死了。” 江渊嫌弃的让他把鞋底往拖布上蹭蹭,免得过会踩脏地板,裴枫寒看他不厌劳苦的去涮拖布,完了又是弯腰拖一遍又是撅着屁股擦一遍的,他开始闲的嘴巴和脚一起犯贱,一脚轻踢到江渊圆翘的屁股上。 “哎,老江,这地板上你拉过屎啊,怎么拖了一遍又一遍?” 饶是江渊心里默念上百遍《莫生气》,还是怒不可遏举起拖布,一把怼到裴枫寒胸前,把裴枫寒怼的吱哇乱叫。 既然陶国富已经自杀了,那么其魂魄是不能久留于世的,南医那边通知南安殡仪馆领尸体,江渊便带着裴枫寒来到南医太平间。 陶国富父母早亡,唯一算得上家属的便是在狱中服刑的韩丹雅、李春妮和已经被隔离调查的韩洪亮,至于岳母,这会儿压根没有时间管一个死人,所以他的尸体无人领养,只能放在南医太平间等待火化。 裴枫寒身为名义上的搬尸工,在太平间门口哀求江渊:“老江,你帮我搬呗,我实在害怕死人!” 江渊气疯了:“你怕毛啊!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经常和死人谈心吗?” “那不一样,”他辩解道:“那会儿死人是有思想的,这会儿就软绵绵一具尸体,我不是害怕尸体,我是害怕尸体伏在我背上的感觉,我心里发毛。” 江渊不惯他毛病,一把推他进去,冷酷道:“自己去搬,我能来陪你就够意思了,以后搬的多了,熟练了,我就不陪你来了。” 裴枫寒眼看撒娇扮可怜都没用,只能强忍着不适把尸体放到自己背上,他飞快的从医院偏门跑出去,把尸体迅速放到车上冰柜里,然后飞快脱下外套,这才扶着车门喘气。江渊悠闲的从医院出来,看他那怂样,轻蔑一笑:“胆小鬼。” 两个人把尸体运回到殡仪馆业务接洽部门,经过此部门下面化妆师化完妆后,这才正儿八经运到火化部门。 江渊和裴枫寒把人运到火化车间,前来给陶国富送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所以他俩也懒得讲究什么形式,直接把尸体推到火炉里拉倒完事。 尸体被推到巨大火炉里,这边裴枫寒早已经把同玉贴到额头里,他和江渊两个人,一个阳间白无常,一个y间黑无常,对于男性尸体,白无常吸其y魂,而黑无常散其阳魄。 江渊在火炉周围布置了一个y阳八卦聚魂针,果然没有多久,陶国富的y魂摇摇晃晃吸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个年轻人,裴枫寒对他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大叔,看这边。” y魂看了过来,就被一股子力量拉扯到同玉里去。 江渊破了阵,二人带着陶国富的y魂站在黑墙面前,裴枫寒看着江渊:“不是放到尸体架子里推进去就行了吗?怎么你突然要去地府?” “此时兹事体大,所以我务必去地府一躺。” 裴枫寒不明白怎么就兹事体大了,他干这一行,若是全尸体进黑墙的,那么可能是投个畜生道,因为皮囊用不到了,地府有权对其收回,若是魂魄进黑墙的,则是能投个人胎,但也不确定,具体到了地府还得审判一遍。 但是带着魂魄进地府的,倒是头一回。 江渊心里藏着事情,不愿对他多说,只是吩咐道:“你过会去把骨灰拿到存放处,登记好就没什么事情了,可以提前下班,抽空多陪陪你女朋友。” 裴枫寒气他又不坦白,冷哼一声把同玉扔给他,走了。 鬼父1 江渊双手聚拢,身上普通的衣服瞬时变成了一件绣着骷髅头的黑色袍子,他再次抬起头来时,英俊的面孔仿佛带了邪性,苍白且死气沉沉,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两种感觉。 在人间生活的江渊是个冷酷的,脾气偶尔暴躁的青年,在地府游走的范无救是个y森的黑无常。 他穿过黑墙——这个黑墙看似坚硬,平日里触感也仿佛一块巨大的冷冰冰的石头,然而他身上的黑色袍子接触到黑墙时,整个人仿佛穿过一片黑雾。 黑墙过后是一条小路,小路弯弯曲曲,并无其他分支,他一路走得飞快,这条小路名曰黄泉路,是每一个来地府的魂魄必经之地。 小路两旁妖妖娆娆绽放着暗红色的彼岸花,在昏暗的小路上透着危险的气息——地府环境部门大手笔打造了这么一个气氛,主旨是为了给刚到地府的魂魄一个下马威。 这彼岸花自开花以来便不会败,它吐露芬芳,目的是让每个来地府的魂魄能对地府产生归宿之感——当然,因其这功效,亿万年来,地府鬼权对此多次声讨,认为其存在是个反魂魄存在,是个压抑魂魄天性,干扰魂魄思想的存在。 黄泉路过后是奈何桥,奈何桥边上有个家喻户晓的孟婆汤,这里比其先前的黄泉路热闹,江渊经过孟婆的时候,朝孟婆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孟婆笑的很慈祥:“小范回来啦,渴不渴?婆婆给你端碗汤尝尝。” 孟婆汤帮魂魄消除记忆,每一个魂魄若想要投胎,就必须过奈何桥,而过奈何桥就必须喝孟婆汤,这孟婆汤功效对无常是没有用的,所以江渊勾起嘴巴笑:“不用啦,婆婆还是留给需要的魂魄喝,我喝了是糟蹋。” 他这一笑比不笑更为y森恐怖,因为穿过黑墙来到地府后,他的眼睛周围和嘴唇全统一变黑,猛的看过去,仿佛是化了极浓的朋克烟熏妆,但是地府里的鬼怪面容都是这样,所以大家不仅见怪不惊,亿万年下来还自发形成一派审美,比如他们认为面容越黑越有高级美,这种变态畸形审美导致有些女鬼为了变美,便日夜不分的工作,以求得到最憔悴的面容和最完美的眼袋——当然地府也分不出日夜,得亏阎王向人类看齐,在地府设立各个机构,其中劳务局最尽心尽力,率先提出了鬼怪们日夜颠倒没有节假日过劳打工之类的问题,因千百年来太闲了,所以这芝麻点小事情闹的很大,直接上了九重天法庭机构,玉帝兴奋异常,故而把此事当做头等大事,派人调查了几百年,才制定出让地府人员轮班休息制度。 这胜利结果来之不易,然而被爱美之心轻易毁灭,牛头马面偶尔来人间串门,从他俩只言片语中,江渊得知,地府劳务局最近联合公关部大力打击这种邪门歪风,这一路走过来,告示随处可见。 孟婆听了他的话,愁眉苦脸:“唉,我这老婆婆的汤最近是越难推出去了。”她拿起勺子舀了舀面前桶里的汤水,道:“你看看这奈何桥边上站了多少鬼魂,都是死磕在这里不肯喝汤过桥的。” 江渊不在意:“以前不也是这样吗?熬到魂魄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乖乖过来喝汤过桥了。” “这次不一样,就最近已经有几个魂魄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愿过桥的。” 江渊四周看了一圈,果然桥周围熙熙攘攘挤满了魂魄,大都一脸木然,不像是对生前流连忘返的样子,他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魂魄行至此处,虽然生前记忆还未消除,然而经过黄泉路上两旁的彼岸花的香味熏陶,魂魄深处会生出一种“尘缘已了”的归宿感,一般到了奈何桥边,也就喝了孟婆汤,稳稳当当过了桥,当然也有些功德重的魂魄,能抵挡住彼岸花的诱惑,行至此处,是否过桥全凭自己心意——因有其任性资本,功德重,魂魄有分量,不容易散,有的魂魄甚至可撑上千万年,这种魂魄可遇不可求,若是碰到,阎王爷是会亲自迎接的,毕竟事关地府也有kpi考核记录的,怠慢不得。 孟婆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因为‘那个’的缘故,说是已经跑到阳间去了,小范,你老在阳间待着,听没有听过这事情?” 江渊摇了摇头。 孟婆嘴里的‘那个’是万年前被打压到十八层地狱的鬼父,无人知其来历,传说鬼父其形可怖,凶恶无比,在地府是个不能提的存在。 十八层地狱在极深地区,当年按照流程本来是要经过十殿层层审讯之后才下发刑罚的,然而阎王召集十殿开会,最后谁也没有见到这位鬼父什么模样,反正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压在十八层地狱焰火地带,终日受焚身之苦。 最初几年,还能听到地府深处传来他的咆哮声,后来就渐渐平淡了,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把这位忘了,偶尔想起来闲谈也是老一辈的鬼了,而新晋来的鬼压根儿都没有听过这事儿。 传说这位鬼父可召集众鬼无条件听令与他,所以眼看这些魂魄聚在此处不肯投胎,孟婆这些老一辈的人自然而然就想起来这位据说已经逃出焰火地带的的鬼父。 江渊过了奈何桥,又搭上了忘川河上一位摆渡人的船,才来到第一殿。 秦广王早已等待许久,江渊把同玉里面陶国富的魂放出来,陶国富摇摇晃晃立志此地,神情木然,秦广王怀疑自己若是吹上一口气,恐怕这魂就要散完了。 接过江渊递过来的状词,他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胡须,道:“小范同志,现在微信发资料是很方便的,你这样手写太麻烦了。” “不麻烦。”江渊垂手立在一旁。 秦广王不悦:“我是说我要一页页翻看太麻烦了。” “您大概忘了之前有位魂的资料,你让裴枫寒微信发给你,结果我把魂送到黑墙里的时候,你那边微信上的资料已经没有了。”江渊不卑不亢的提醒他。 秦广王有些讪讪:“那会儿我手机玩游戏太卡了,所以就把之前的聊天记录清空了,不小心把那个魂的资料也误删了。” 江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是游戏!不说想也知道是裴枫寒推荐给他的。 其实他这么想着实误会了裴枫寒,裴枫寒虽然在微信上和秦广王天南地北的扯,但是一直尊崇着对方是地府官员,所以贫嘴也有个限度,又从江渊那里得知秦广王手里掌握着审判之权,更是对这老头恭恭敬敬,话里话外都琢磨着怎么拍马屁可以拍的高档不落俗,哪里还敢给秦广王推荐游戏,要知道那游戏,说是闲暇时候的消磨品,然而一玩就会上瘾,一上瘾难免较真,一较真就可能生气,万一秦广王在游戏里受了气,反过头来冤枉裴枫寒,那他可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秦广王抱怨完后,才慢条斯理的审讯了陶国富,然而陶国富还有什么可审讯的呢?他的罪名说大也不大,因为这千百年来负心人实在太多,说小也不小,能视一车人性命如草芥,对亲生女儿下狠手,千百年来也有,但是少。 所以陶国富的魂挺好审讯的,秦广王走马观花走了一遍流程后,就直接把魂发配到第二殿去了。 陶国富这事儿完了后,他神神秘秘叫住要走的江渊。 “你急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再多呆会儿。” 江渊推辞:“我得回去处理他的骨灰。” “小裴不就弄了?你c,ao心c,ao的太厉害了吧,”秦广王拉住他:“你别老把小裴当小孩儿看,他在阳间可是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放个骨灰还放不了啦?” 他从自己宽广的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江渊的衣袖里,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这是那边给我传过来的,当心莫要让其他人看见。” 江渊一颗心突突跳,他下意识的四周看了一圈,做贼般将信封藏了起来,声音都发虚:“他醒了?” “是醒了,不过这会儿恐怕又睡了,你也知道你那弟弟,三魂七魄去了二魂六魄,如今只剩下一魂一魄吊着一口气,能ji,ng神到哪里去?这孩子也不容易,每次醒来都惦记着你,给你写封信。” 江渊直到回到了阳间的家,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距离他上一次收到弟弟的信已经是一万年前了。 信封依旧是黑色的地府风格,上面底纹是骷髅头风格,他小心翼翼拆开信封,珍宝般捧起了信,信左上角缀了一朵小小的花。 “大哥,看到我的信是不是很惊喜?哈哈,我这些日子睡觉,梦见了很多事情,自从知道这些事情全都是我的其他魂魄在人间的真实经历,我就觉得很开心,能用这种方式陪伴你也算,大哥,你要开心,我看你好像最近越不爱笑了,不要这样,我能感觉到距离我们团聚的日子不远了。” 弟弟的话大概还没有写完,结尾有墨水划过的歪歪斜斜的线条,他的ji,ng神支撑不住,所以又沉睡过去,手却无意识的挣扎写了几笔。 江渊看着这简短的话,眼眶发热,把信捂在胸口,感受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良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团聚,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亿年前,弟弟被打入冰寒地带的样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地府深处会有这么两个地方,一个焰火地带关鬼父,一个冰寒地带关弟弟。秦广王拼命揽着他,在他耳旁低声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要血洗地府,别说你没有这本事,就算有又能怎样?九重天上还有九重天,你还能本事大过上面的?现在要趁着阎王理亏,多为自己争取点利益。” 阎王殿庄重压抑,他头抵着冰凉的地板,淌着血泪,求阎王看在他们兄弟多年苦劳份上,给谢必安一个赎罪的机会。 阎王头带冠冕,垂下来的珠帘遮住了面孔,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嗡嗡回响:“准!” 鬼父2 庄昊现在几乎把裴枫寒的公寓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不仅每天贤妻良母的做饭,还细心布置了很多东西,落在裴枫寒眼里,明明家还是那个家,但是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总之是比以前温馨多了。 裴枫寒是和庄昊日日夜夜厮混在一起了,也认识了庄昊的很多朋友,其中一个据庄昊说是最好的“闺蜜”,一位叫苏飞瑶的姑娘,苏飞瑶和庄昊是同班同学,个子不高,但是长相娇憨,说话很直爽,一看就是从小被人宠到大的姑娘,裴枫寒对姑娘不感冒,只觉得苏飞瑶活泼过了头,但因她是庄昊的朋友,所以摆出了学长风范,三人相处倒也和谐。 江渊从地府归来后,破天荒请了几天假,裴枫寒找不到他,只好每天枯坐着等,等到江渊照常上班后,裴枫寒欣喜万分,同时又心里发痒,总是耐不住去逗他,然而江渊似乎脾气越发好了,任裴枫寒作妖,他只管岿然不动,闹的狠了,也只是瞪了一眼过去,随后又开始微微笑,笑的裴枫寒心里发毛,几次下来,他怀疑江渊被人掉包了。 江渊哪里知道裴枫寒肚子里的弯弯曲曲,他只是一想到小弟给自己写的信,整颗心就要软成一滩泥了,裴枫寒再怎么惹人讨厌也是小弟的轮回转世,想到他朝裴枫寒笑一笑,地府中的小弟便能看见,就再也无法对着裴枫寒吹胡子瞪眼起来。 “哎,老江,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出来后一个也没有回我!” 江渊把他的脚从自己大腿上移下来,脸上带着超凡脱俗的笑,像个佛祖:“不是已经给你回了信息吗?” “回信息算怎么回事啊?”裴枫寒不满抱怨道:“那短信谁知道是你发的?万一你手机丢了呢?我给你打电话,你也该给我回一个,起码声音不能作假。”说罢,他猛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左一右扯着江渊的脸来回扭动:“你到底是不是老江?老江的脾气可没有这么好,不会去了一趟地府,整个人被掉包了吧。” 江渊刚开始还维持着佛祖笑,然而裴枫寒下手没有轻重,他的一张脸皮被来回的扯,扯的他拳头发痒,终于忍无可忍了,才抬手捏住裴枫寒的脖子,直接把他扔到沙发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裴枫寒被扔的头昏眼花,但是神经病似的心里痛快,他在沙发上把自己扭成麻花,朝江渊飞了一个媚眼:“江哥哥~你力气好大哦,把人家弄的好疼呀~”随即哼哼唧唧要求江渊抚慰他。 江渊皱着眉头看着裴枫寒,恨不得再把他拎起来扔到外面去。 他起身坐到沙发另一端,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不是交往了一位女朋友?改天出来吃个饭吧,让我看看,如果合适就订下来。” 裴枫寒哼哼唧唧的声音戛然而止,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顾左右而言:“我才多大啊,就让我结婚?” “你今年也有二十四了吧,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裴枫寒失笑:“这也太早了,我才毕业没两年,哪能这么快就结婚?再说了,我房子车子都没有着落,我愿意结,也得人女孩愿意嫁啊。” “这你不用c,ao心,”江渊是铁了心要让他成家,至于车子房子这些东西,他早就给裴枫寒预备好了,活了这么长时间,不说富可敌国,但是还是有一定的资本,为弟弟置办些身外之物是他当大哥义不容辞的责任。 “总之你约个时间,大家见个面。”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走了。 裴枫寒躺在沙发上,整个人从身体的麻花状态变成了心里的,他第一次开始犯难起来,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情江渊迟早是要知道,但是他不想这么快挑明,最起码日子再久一点,等到江渊和他感情深厚起来,两个人共生死过再挑明。 他打死都不想从江渊脸上看到厌恶尴尬的表情,一丝这种可能性都不要。 庄昊最近要准备期末考,忙的没有时间过来,裴枫寒又开始恢复了混夜店的生活。庄昊在食堂吃饭空隙刷到他的朋友圈,犹豫了下,给裴枫寒打了一个电话。 裴枫寒懒洋洋的躺在传达室的沙发上,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磨着江渊给他俩换个像样的办公室,江渊不理他,全当他痴人说梦话。 庄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裴枫寒做贼心虚般先是看了一眼江渊,见江渊一脸严肃擦着柜子,才小心翼翼按下接听键。 “学长,你中午吃饭了吗?”庄昊那边的背景声音有些杂乱,裴枫寒猜到他大概在食堂里面。 “吃了,你也在吃饭吗?多吃点。” “学长,我不给你打电话,你都不说也给我打个电话。” 裴枫寒听见庄昊带着点撒娇的语气,下意识又瞟了一眼江渊,他头一次感觉传达室太静了,于是起身去了外面,外面太阳高照,正是最热的时候,他满头冒汗口吐莲花把庄昊敷衍了过去。 刚进传达室,就碰上江渊一成不变的扑克脸:“和你女朋友约好时间了吗?什么时候一起吃饭?” 老天!他还记着这事儿呢! 裴枫寒故作自然的勾搭上他的肩头:“急什么?她这几天忙着复习,等她考完试再说。” 庄昊挂了电话,闷闷不乐,他不是傻子,没有道理听不出来裴枫寒对他的敷衍,苏飞瑶带着一身热气从远处端着餐盘过来,坐在他对面。 “怎么了?老远看你拉着一张脸!” 庄昊咬着筷子,哭丧着脸:“我感觉学长要变心了。” “不可能吧!”苏飞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不相信的神色:“我看裴哥挺好的人啊,对你也很照顾,怎么就变心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飞瑶原本跟着庄昊喊裴枫寒“学长”,结果庄昊不让她这样叫,说什么“学长”是他对裴枫寒的专属称号,苏飞瑶嘻嘻哈哈说他恶心,很自然的管裴枫寒叫“裴哥”。 “没有,就是觉得我不找他,他就不来找我。” “这有什么啊?”苏飞瑶觉得庄昊有些多愁善感:“你最近忙着复习,裴哥肯定怕你分心,才不来找你的。” “是吗?”庄昊看着苏飞瑶,期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的!”苏飞瑶不让他失望,果然坚定的点点头。 庄昊喜笑颜开,心想一定是自己最近没有时间陪学长,所以学长才对他冷落了点,但是没有关系,考完试,他就有许多时间陪学长了。 南安医院最近的死者特别多,江渊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陪着裴枫寒来这里搬尸体,但是每次还是边骂边陪着他来。 裴枫寒一边害怕背尸体,一边害怕碰上林晓雪,结果来了几次后,都没有碰见,朝张思思一打听才知道林晓雪去乡下支援一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他喜笑颜开,颇有扬眉吐气重见天日的感觉,江渊看他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充老大的样子,很看不惯,皱着眉头教训:“你老怕她干什么?晓雪又不可能吃了你!” 裴枫寒心想我怕她作什么?还不是因为老子爱你嘛?要是她使坏心把我对你那点心思告诉你,你不理我怎么办?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又心酸又可怜又卑鄙,于是扑到江渊背上一通乱打,江渊早些日子那点佛祖心性早就磨没了,直接拎着他脖子把他扔到副驾驶位子上。 他这边上了车,眉头还是紧皱,裴枫寒说他:“你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天天心事重重。” “我这次去地府,那边给我发了个秘密任务。”他把车从地库里开出来,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道。 裴枫寒y阳怪气道:“哎呀,舍得给我说了?还是算了吧江哥哥,平日里什么都藏着掖着,今天怎么突然要和我说了?” 江渊只当他毛病又犯了:“不和你说是觉得很多事情你不用知道,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哦,真是谢谢你啊。” 江渊听了他的回话,斜眼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你这几天要小心点,鬼父跑到人间了,他极有可能去找你。” “鬼父是谁?”裴枫寒第一次听到这个中二的称呼,觉得莫名其妙:“跑人间来干嘛?找儿子?那他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他儿子。” 江渊听他满嘴跑火车,全当放屁:“几亿年前,那会儿我还不是黑无常,确切的说还没有我的存在,他就已经在这个天地间了,我其实对他的来历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个鬼父大概论起来是可以和天地同寿的。” “卧槽!大boss啊!” 江渊冷笑一声,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他继续道:“总之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段时间留意着,要是感觉有人莫名其妙接近你的话,给我说着。” “那我怎么留意啊?”裴枫寒心里没有把这个什么“鬼父”当做一回事,他想了想:“要不你全天二十四小时贴着我吧,咱俩同吃同住。” 江渊把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及时踩住刹车,同吃同住,当年他和小弟也是好到如此地步的,以至于后来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同村的人给他介绍姑娘,他竟然第一反应是小弟怎么办?同村的好友嘲笑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不然这半路大哥做的未免太敬业了。 “你胡说什么呢?”他重新发动车子:“和你同吃同住,我还嫌弃你邋遢。” “我怎么就邋遢了?”裴枫寒有些不高兴:“明明是你自己有洁癖,我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他头朝外看,看路边飞驰而过的车辆:“我有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睡,非要和你这个硬邦邦的男人睡?” 鬼父3 庄昊期末考很快就完了,他第一时间给裴枫寒打了电话,自作主张把东西搬到裴枫寒的公寓里面,正式开始了完全同居生活。 而江渊又一次提出要见见裴枫寒的女朋友,裴枫寒犹豫再三,只能对着庄昊吞吞吐吐道了事情缘由,并提出想要苏飞瑶假扮自己的女朋友,他怕庄昊多想,便撒谎道:“我那个同事,比较古板也比较难缠,他要是知道我是同性恋,指不定在其他同事面前怎么编排我。” 庄昊沉默了半天,鼓起勇气问道:“学长,你是不是不想让你的朋友知道我的存在呀?” 裴枫寒立马说:“怎么会?我的朋友你也认识,我都带你和他们见过面啊,只不过这次见的是同事不是朋友。” “你那个同事应该也挺年轻的吧,怎么会接受不了同性恋这种事情?”庄昊半开玩笑半试探道。 裴枫寒心想他要是能接受,我早就挑明了,还能和你黏黏糊糊这些日子?但是这些话说出来太混账,他浸风月场所多年,很轻易能哄人开心,知道对付庄昊这种小年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他亲亲热热的揽住庄昊的腰,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道:“你的同学也很年轻,是不是也有接受不了的?我这就一同事,将来换了工作也就不打交道了,何必在这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说罢他语气放柔:“你把苏飞瑶叫出来,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和她说说,就帮学长这一次,行不行?” 庄昊心里不痛快,但是不想惹裴枫寒不高兴,便犹犹豫豫的答应了。 晚上三个人吃饭的时候,他期望着苏飞瑶能拒绝这种差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裴枫寒在骗他,因为第一次他俩相遇时,他嘴里就嘟嘟囔囔念叨着别人的名字,后来的种种甜蜜让他忘记了这件事,但是裴枫寒一提,他就立马想起来了。 苏飞瑶的家就在本市,她饭吃到一半,听到裴枫寒这种提议,立马为庄昊打抱不平:“我才不帮你这忙!裴哥,你这就是欺骗啊!” 裴枫寒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朝她面前推了一盘虾:“没事没事,不愿意就算了,多吃点,今晚主要是请你俩吃饭,庆祝考试完成。” 他招呼的滴水不漏,再也不提让苏飞瑶假扮女朋友的事情,像个大哥哥般询问庄昊和苏飞瑶考试顺利不顺利或者暑假有什么打算之类的小事情,一顿饭吃完,吃的苏飞瑶和庄昊心里不是滋味。 趁裴枫寒结账的间隙,苏飞瑶问庄昊:“昊子,你说怎么办?” 庄昊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裴枫寒的提议,但是又不想让他为难,问题是如果不让裴枫寒为难,那么自己就得不痛快了。 苏飞瑶看他一脸纠结,自己也悔恨万分:“早知道就不吃他这顿饭了,真是吃人嘴短!” “瑶瑶,要不你帮帮他吧。”庄昊狠下心来:“反正就这一次,你顺便再帮我看看他同事是什么样的人。” 苏飞瑶刚要说些什么,裴枫寒就回来了,她只好压下疑问。 吃完饭到了家没过多久,庄昊就收到了她的微信。 “你是不是怀疑什么啊?” 庄昊想了想,回道:“没有,就是想知道他同事是不是真的很古板。” “哈哈,还是多心和吃醋了。” 他俩嘻嘻哈哈说了几句后,裴枫寒洗完澡出来,看到庄昊低头发微信,笑道:“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瑶瑶,对了,”庄昊抬起头,也笑:“她答应了,说你这边约个时间,她都可以。” 裴枫寒依着卫生间的门,笑眯眯的朝庄昊招手:“过来,帮我擦擦头发。” “学长,你怎么这么懒啊。”庄昊压下心事,心甘情愿的过去帮他擦头发,刚走到近前,就被裴枫寒一把搂住腰按在墙上。 卫生间的灯是黄色且昏暗的,客厅的空调开着冷风,一边是冷气,一边是带着香甜气味的潮shi的热气,裴枫寒刚洗完澡,身上只松松垮垮穿了一件浴袍,裸露着大部分胸膛,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莹莹白光。他比庄昊略高一点,所以微微低了头看他,发梢滴水,眉眼全隐在y影里,尽管是一张可亲的脸且也带着笑,然而落在庄昊眼里,非常有危险的诱惑感觉。 庄昊一颗心砰砰直跳,不敢抬眼看裴枫寒的脸,觉得看了一眼就要惹上什么危险,只能低垂着眼睛看他的胸膛,看了一会儿,他鼻端萦绕的是很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沐浴露还挺好闻的,下次还是买这个牌子吧,学长的皮肤也太白了…… 裴枫寒蹭了蹭他的额头,也不管头发上的水滴到庄昊身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让苏飞瑶假扮我的女朋友啊?” 庄昊心里突然涌上无数委屈,他鼻头一酸,声音就开始哽咽:“我只是怕学长厌倦了我。” “怎么会?”裴枫寒的声音酥酥麻麻划过他耳朵旁:“前段时间怕打扰你考试,所以才没有找你,自从咱俩在一起后,我就没有过别人。” “真的?” “我发誓。” “那你朋友圈那些是什么?”庄昊不依不饶问道,争取一次性说清楚。 裴枫寒轻笑:“我都能让你看见,还怕什么?自然是一帮朋友而已,你要考试,我一个人也懒得在家里孤零零的呆着,就和他们喝点酒。” “只喝酒?” “哎呀,那倒不是。” “学长!” “还有玩骰子和抽烟。”裴枫寒一本正经的答道,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小学弟,还有什么需要盘问的吗?” 裴枫寒其实心里很得意,对于庄昊,他拿捏的十拿九稳。 “没有了。”庄昊其实心里还有一件事,但是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决定等苏飞瑶和裴枫寒那位同事吃完饭回来再说。 他接过毛巾,细致的把裴枫寒头发擦到半干,又拿吹风机吹干,这才准备去洗澡,然而裴枫寒怎么也赶不出去,于是两个人在狭小的卫生间闹的气喘吁吁,一直到了凌晨一点多才上床睡觉。 吃饭的地点约在市中心天华商场里面的一家烤鱼店,人多价格也实在,裴枫寒对江渊解释道:“她喜欢吃鱼。” 江渊对他的安排满意极了,头一次觉得裴枫寒人虽然混账,但是对女孩子还是可以的,知道考虑女孩子的口味和感受。他压根不知道裴枫寒心里纠结成什么样子了,一方面他对苏飞瑶说不要紧张,就是个普通同事吃顿便饭而已,另一方面又得在江渊跟前表现出对苏飞瑶的百般疼爱。 江渊自觉自己是个当大哥的,初次见弟媳妇理应隆重,于是他很细致的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当然他平常就是个英俊男子,这一打扮只是让他更加英俊而已。 他打扮的太过用心,以至于苏飞瑶自他一出现,一双眼睛就没有从江渊身上移下来,本来她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准备蹭一顿饭,结果这顿饭吃的异常小心翼翼,她时刻担心自己的牙齿上沾了调料,又怕自己吃相不够优雅,待到她这边端庄矜持够了,又怕江渊觉得她木讷呆板,于是后半场她又开始叽叽喳喳活泼起来。 太活泼了,简直到了强聒不舍的地步,裴枫寒总算知道为何这妹子长相也不差,但是单身到至今的原因了。 江渊很好脾气的听着,偶尔还能迎合几句,更加激发了苏飞瑶的兴趣,觉得对方很吃她这一套,于是把滔滔不绝发挥到了极致。 裴枫寒几乎成了背景,他慢条斯理的挑着鱼刺,放到苏飞瑶的碟子里,偶尔也放到对面江渊的碟子中,好在苏飞瑶一双大眼一颗心全在江渊的脸上,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行为。他便更加专心致志的挑着鱼刺,耳边听着江渊对苏飞瑶小女生话题的应对,心思拐来拐去,觉得江渊这人,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连苏飞瑶这种无聊的话题都能忍耐,而自己多问一句,就能让他瞪眼。 他挑刺挑到最后,挑出一肚子火气,一口鱼r_ou_也不肯给江渊吃了,他自己也不吃,全放到苏飞瑶盘子里。 好不容易吃完饭,苏飞瑶也暂时的闭了嘴,裴枫寒很敏锐的感觉到江渊似乎松了口气。 活该!他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想到。 鬼父4 裴枫寒一行人往外走,江渊让他俩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去开车,然不等他离开,苏飞瑶一声惊呼:“晓雪姐!” 他俩顺着声音齐刷刷看过去,只见苏飞瑶像只小鸟儿般抖着俩细长胳膊飞到正是消失许久的林晓雪跟前。 林晓雪穿着一条吊带红裙,衬的她肤白似雪,人群中显眼的很,落在裴枫寒眼里,不像个娇俏女郎,反而像个来特地抓j,i,an的美艳特工。 他眼皮一跳,心里直呼倒霉。 果然林晓雪接住苏飞瑶这只小鸟儿,眼睛却在江渊和裴枫寒身上凌厉的转了一圈,她个子比苏飞瑶高,加上此刻苏飞瑶正小妹妹娇憨姿态搂着她一条胳膊轻轻摇着,便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苏飞瑶的头顶:“瑶瑶,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给苏飞瑶回答的时间,继续问:“你和他们一起的?” 苏飞瑶笑的很天真无邪:“嗯呐!”她看着裴枫寒,犹豫了下,说道:“这是我男朋友裴枫寒,这位是江大哥。” 裴枫寒背上冒出一层冷汗,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林晓雪,林晓雪果然不y不晴的盯着他笑。 江渊对林晓雪打招呼:“你们认识?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听医院的人说你去乡下义诊,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林晓雪这次看见了江渊反而客气许多:“瑶瑶是我爸朋友的女儿,我很小就认识她了,只是没有想到她现在和裴枫寒在谈恋爱。” 最后一句话林晓雪盯着裴枫寒说出来,几乎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连一向有些迟钝的江渊都感觉不对劲了,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裴枫寒,又看了挂在林晓雪胳膊边的苏飞瑶,觉得两个人从外貌上来说很登对嘛。 裴枫寒有些尴尬,他张大嘴巴“哈哈——”了几声,没有哈完就被人打断了。 “晓雪?”一行人看过去,只见一位帅哥徐徐过来。 苏飞瑶一双眼睛立马滴溜溜的转,脸上也带了促狭的笑:“晓雪姐,这是谁啊?” 林晓雪朝她微微一笑,便把胳膊抽出来,挽着帅哥的胳膊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张涛。” 张涛朝众人点点头:“你们好。”然后目光落在裴枫寒身上:“小裴。” 江渊扭头看裴枫寒,殊不知裴枫寒听到林晓雪介绍张涛是她的男朋友时,已经下意识看向江渊,他对着江渊低声道:“先前说的那个记者朋友。”然后压下心里的惊讶,对着张涛客气的笑了几声:“张哥,好巧啊。” 江渊看着张涛,神色有些不对劲,他眉头皱起,但也点了点头:“江渊。” 张涛倒是朝他很有风度的一笑:“您好,我是张涛。” 江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苏飞瑶没心没肺在一旁补充:“原来大家都认识啊!要不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然而在场的几位除了她,没有一个想坐下来。 “时间不早了,瑶瑶,我送你回学校,你明天不是还要帮老师准备东西吗?”裴枫寒找到cha话的机会,立马道:“我们改天再聚吧。” 苏飞瑶是好学生,家又在本市,所以他们辅导员和班主任偶尔有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她,苏飞瑶很乐意利用自己的闲暇时间去帮老师和教授们一点忙,当然不是白帮忙,毕业的时候,有好的实习单位,教授们也会先想着她。 “也好,”张涛彬彬有礼道:“我和晓雪约了人,先行一步。” 待到张涛拥着林晓雪走进了饭店,江渊才收回目光,裴枫寒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偏偏苏飞瑶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哎哎,裴枫寒,你怎么认识我晓雪姐啊?” “我哪有福气认识那样的大美女啊,”他气哼哼道:“是拖了你江大哥的福气。” “江大哥认识我晓雪姐?”苏飞瑶瞪大了眼睛。 江渊抿着嘴唇没有吭气,饶是再不会看脸色的人,也看出来他不悦,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车子一路把苏飞瑶送到学校大门口,江渊看裴枫寒没有下车的意思,问道:“不需要送送飞瑶吗?” 苏飞瑶忙说:“谢谢江大哥,不用了,我朋友在校门口接我呢。”她是一贯的行动派,这边刚说完那边就开始喊:“庄昊,过来。”喊完朝裴枫寒挤眉弄眼了一番。 裴枫寒装作没有看见,心里却想着不都放暑假了吗?庄昊怎么今晚在学校,也没有听同自己说自己今晚要在学校住啊?同时他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点烦躁,觉得庄昊挺不懂事儿的。 当着江渊的面他不好问,只是随同江渊下了车,庄昊抿着嘴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裴枫寒和江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对苏飞瑶道:“回来啦!” 苏飞瑶笑嘻嘻的,然而庄昊还是永久的木着脸,她不明所以,脸上那点笑也有点挂不住了。 裴枫寒推她,也故意不看庄昊:“快和同学进去吧,风大,小心着凉。” 推的太用力,简直到了赶人的地步。庄昊看了一眼他,又飞快的在江渊脸上瞟了一圈,抿着嘴不言不语。 这是夏天的夜晚,风吹过来送来的只有凉气,简直太凉了,他感觉自己双臂起了一层ji皮疙瘩。 送走了苏飞瑶,江渊开着车拐到了车流内,他一路上欲言又止,裴枫寒觉得奇怪:“老江,你是便秘还是长痔疮了?” 江渊看他一脸傻逼样,叹气:“我看你女朋友好像和那男孩挺熟的,刚刚俩人说话时候,苏飞瑶很自然的挽住那男孩的胳膊。” 是吗?裴枫寒回想了下,没有印象,可能吧,反正庄昊和苏飞瑶是闺蜜,平日里也是不怎么避嫌,也许说话间俩人胳膊就缠在一起了。 江渊道:“你要交女朋友,正正经经的谈,别吊儿郎当的,我看这女孩虽然漂亮,但是闹腾了点儿。“ 裴枫寒笑了:“老江,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孩儿好?” 江渊没有回答。 裴枫寒试探道:“林晓雪那样的?” 江渊瞪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看见自己的前女友交了新男友,什么感受?” “我早就说了,我和林晓雪早就过去了。”江渊皱着眉头:“你以后别把我和她扯一起了。” “真的放下了?” “找死是不是?” 车子开到裴枫寒的公寓楼下,江渊靠在座椅上,转过脸看裴枫寒:“你别担心,真的喜欢苏飞瑶,就好好对人家姑娘,等到她毕业,你俩结婚生小孩,热热闹闹过一辈子才是正经事。” “怎么?变卦了?又觉得苏飞瑶好了?” 江渊轻笑一声:“你喜欢就行,又不是我娶媳妇。”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路灯和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零零散散的透过前挡风玻璃照进来,江渊的刘海软趴趴的覆盖在额头上,他上半张脸隐在车内y影里,下半张脸又露在亮处,裴枫寒心里涌上一股苦涩的情绪,觉得江渊和他像是差了两个世界,他有心想同他靠拢,然而江渊总是把他往世俗里推,他们坐在同一辆车内,中间的沟渠怎么也跨不过去。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告诉江渊,我是同性恋,我也觉得苏飞瑶这姑娘太闹腾,不适合我,我骗了你,其实她不是我女朋友,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可惜就像他之前无数次想坦白一样,话冒出嗓子眼,又被他死死堵在齿舌间。 不能有一点差错,他想着,再也不愿意从喜欢的人脸上看到那样的神色。 裴枫寒下了车,刚回到公寓内,就接到了林晓雪的电话,他捏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儿,才滑了接听键。 “我们出来谈谈吧。” “好。” 尽管已经很晚了,因为盛夏的缘故,大街上的人还是很多,林晓雪开着车一路驰骋在市中心,车窗未关,夜风吹进来,将她的心吹的鼓鼓的。 她今年二十九岁,要外貌有外貌,要钱也有钱,工作也有发展前途,虽然几个月前经历了一场分手,然而现在也交了一位体贴温柔的男朋友,在外人眼里,她是人生赢家,是所谓的“女神。” 林晓雪又想到了江渊,其实她并非一定要和他结婚,她活到现在,觉得一切都很好,无论踏入或者不踏入婚姻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生活的好不好和婚姻无关,单身时候生活不好,结了婚也并非会有改变,单身时候生活好,结了婚也是一样,关键在于自己的生活状态。可惜她能想明白这些,然而想不通江渊的心思。 大大小小的恋爱她也断断续续的谈过,然而没有哪次谈的和江渊这样窝囊,江渊总是随心所欲的消失,又突如其来的出现,他好像很关心自己,然而当自己有事情找他时,从来都是消失或者关机,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两个人身心投入其中才能体会到爱情的甜蜜,她这边一头担子一头热,实在没什么意思。 和江渊分手前一天晚上,她在卫生间修理完马桶后,突然情绪崩溃,林晓雪自认不是矫情女性,当然她也认为矫情下没有什么,打电话给江渊,不出所料依旧是无人接听,于是她给自己洗个澡,临睡前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一定要有所了解,这种恋爱状态不是她想要的。 第二天去找江渊,俩人话不投机,很快吵了起来,林晓雪有些心累,头脑发昏之下才失态对江渊吼出:“你选我还是选他。” 他指的自然是裴枫寒,没想却一语成谶。 鬼父5 裴枫寒和林晓雪约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两个人坐在咖啡店里相顾无言,裴枫寒浑身不自在,便提议道:“不如我们买点酒去外面坐坐。” 他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因为不知道林晓雪喝酒不喝酒,但幸好林晓雪同意了。 在最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几罐啤酒,他俩坐在街边的椅子上,因为入夏了,夜晚格外的热闹,不远处便是一排排灯火通明的大排档。两个坐在这里,离人群很近,又隔绝了人群,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来之前林晓雪肚子里藏了很多话,见了面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而裴枫寒因着暗恋江渊,所以在林晓雪面前向来心虚,话也不多,所以两个先是默默无语喝了几罐啤酒。 林晓雪才开口道:“你和瑶瑶,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俩谈恋爱。”她心细如发,直觉又准的可怕,几番接触下来自然知道裴枫寒那点儿不清不楚的小心思。 裴枫寒佝偻着身子,双手搓了搓脸,自嘲笑道:“江渊知道我谈了恋爱,提出要见我女朋友,我没有办法,请苏飞瑶陪我演一场戏,苏飞瑶是知情的。” “为什么不对他坦白,我看他真心实意对你。” 裴枫寒直起腰,看着昏暗的路边:“害怕呗!还能有什么?” 林晓雪突然心里浮上一层苦意,她明白裴枫寒嘴里的“害怕”是什么感受,爱情是不讲道理的,让一个人无端就能对另一个人患得患失。无意识摩擦着啤酒罐,道:“当年我和他谈恋爱,我有个好朋友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专门从美国回来,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开玩笑说是要帮我把把关,我同他说了,他却说不愿意见生人。”她低头苦笑一声:“那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磨破了嘴皮子,他始终不肯答应。” 裴枫寒有些惊讶,他总觉得像林晓雪这种大美女,谈起恋爱来应当是趾高气扬的,应该是男人追捧着她,万万没有让她放下身段去求别人。 “其实现在想起来,从和他谈恋爱起,就像在唱独角戏,他关心你爱护你,并非你是他什么人,换了别的关系,他看见了依旧会去做。” 裴枫寒想了想,觉得林晓雪说的对,江渊这个人,看着不冷不热不好相处的,然而你让他帮忙他总能帮上,这点让人可爱也让人可恨。他靠在椅背上,突然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和他交往的?” “他来医院搬尸体,和侯院长在说话,我刚下手术室,碰上了,正好又是饭点,就一起出去吃饭。”想起往事,林晓雪带了点笑:“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再接着我便动心了,就追他,后来就好上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调皮的朝裴枫寒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当时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怎么想的吗?这人也太年轻了,我可不喜欢找个弟弟。” 江渊这个老东西,外表倒是很有欺骗性,裴枫寒想到他的脸,也跟着笑。 两个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只能喝酒,啤酒这东西,喝多了说醉也醉不到哪里去,何况他俩买的不多,但是到底是喝了酒,也有几分醉意。 裴枫寒帮她叫了代驾,俩人等代驾的时候,林晓雪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裴枫寒的肩膀:“我之前挺讨厌你的,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多少喜爱你,不过啊。”她神情放松,因为觉得今晚难得对裴枫寒不反感,之前看不起裴枫寒,觉得他站在江渊旁边,像只老鼠,偷偷摸摸的,她不喜欢这种藏着心思的鬼鬼祟祟作风,但是现在寥寥数语,她觉得自己有一点可以理解裴枫寒——起码在曾经爱过的人身上,他俩是一样的。 裴枫寒看着林晓雪,心里有一点y暗的高兴,觉得就算是大美女林晓雪,在江渊那里其实也是吃了钉子的,所以现在自己这种战战兢兢算不得什么,他时常害怕林晓雪在江渊面前戳破他那点心思,现在看来是小人度君子之腹了,明早太阳升起来,林晓雪有她的康庄大道走,他也有自己的独木桥过,说到底还是两条平行线。 不过话说回来,他怕江渊做什么?说不清楚,他自己也纳闷,他就是怕,在江渊身上,万一和侥幸都不能存在,必须是确定和肯定。 因为知道了林晓雪不可能那么无聊到江渊耳旁嚼嘴,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脑子便转到林晓雪现在的男朋友身上,有心想问问她怎么突然就和张涛认识了,但是林晓雪没有提,而他俩之间的关系还未到可以谈论这种事情的地步,就只好沉默的等着代驾到来。 江渊送走了裴枫寒,一路把车开到郊区,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时,看到张涛守在楼下。 他停好车,熄火,下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小区便宜,又在郊外,门卫如同虚设——当然,一位门卫也拦不住张涛。 张涛带着眼镜,文质彬彬:“好久不见了。” “主动送上门?” “别这样,”张涛笑着说:“你前段时间听说回了地府一趟,肯定听了不少消息,所以不如先来找你。” “狗胆包天!耳目还挺多!“江渊冷笑:“你怎么招惹上林晓雪了?离她远点!” 江渊脸上恒久不变的冷,张涛脸上恒久不变的笑,他往江渊身边凑了凑,道:“我知道你和她谈过恋爱,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的。” 他离江渊很近,所以江渊伸手一把就能揪住他的衣领:“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别祸及无辜。” “无辜指的是谁?林晓雪算一个,还有谁?”即便被人揪住衣领,张涛还是一副斯文样子,他压低了声音,两只眼睛藏在薄薄的镜片后面:“裴枫寒吗?” 江渊不说话,放开了张涛的衣领。 张涛,或者说鬼父,他笑了笑,带着点邪恶的意思:“范无救,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 “我只是尽我职责。” “你的职责?你的职责是什么?别逗了,你弟弟被关在极寒地带受苦,你这做哥哥反倒为关他的人卖命?”他声音暗哑,一双瞳孔也变成红色,一眼看过去依旧是斯文的样子,但是江渊看着他的脸,知道他要发疯:“你知道在火焰地区是什么感受吗?终日被炙烤着,烈火焚心,生不如死算什么?没有希望的熬着才叫人绝望,我这样不好受,你觉得你弟弟的日子好熬吗?” 他看着江渊,脸上笑意褪去,带了点不近人情的味道:“地府算什么东西?九重天又算什么?天道?真是可笑,若这世上真有天道,那么我的存在也是天道的意思,天道让我灭掉地府!” “你?灭地府?”江渊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来了火气,他一抬脚,利利落落出其不意把对方踹了个底朝天,居高临下看着他:“都他妈多少年了,你还痴人说梦?你自己发疯做梦,为什么要带着他?” 他不提弟弟还好,一提就像洪水冲破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江渊眼冒火连续踢对方,张涛也不反抗,赖在地上由着他踢,及至把自己一路踹到了绿化带旁边,看到江渊气踹嘘嘘弯腰站在自己旁边,才哑着嗓子道:“我和小安已经说不上谁欠谁了,你是他最亲的哥哥,他这样你也不好过,不如和我一起联手把地府推翻吧。”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5节 江渊凌厉的看了他一眼:“痴人说梦!”便抬脚上楼去了。 张涛看着他身影,摸起地上的眼镜,使劲擦着镜片,被江渊踹了几脚,他的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 小安这哥哥可真他妈有劲!他想,随即满不在乎站起来,拉拉衣服,笑的很正人君子。 江渊回到家后,胸腔里的怒火难以平复,他看着整洁的房间,余怒未消,抬脚踹倒了沙发,沙发是红色皮质沙发,坐在上面很舒服,当初买回来的时候,导购小姐夸他眼光好,说这种复古红色配暗墨绿色墙壁很有格调。 他不懂什么格调不格调的,他的房间也没有如导购小姐希望的那样刷成暗墨绿色,是统一白秃秃一片,红色沙发放在正中央,耀眼端正的很,特别像小弟被打入极寒地区被鲜血染红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魂魄还可以流血,甚至流那么多血。 从沙发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后是满满当当的信封,一张一张全被他细致的收拾妥帖,江渊蹲在打开的铁盒子跟前,双手摸着信——这些是他熬过一寸寸时光的ji,ng神支柱,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哭一哭,可惜心都不会跳的魂魄,哪里来的眼泪? 他靠在歪斜的沙发脚下,怀抱着许多信封,觉得很累,然后闭了眼。 江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是个魂魄,连入睡都不必,又怎么会做梦?但是他真真切切看到了小弟。 小弟大概是十岁年纪,穿着麻衣,天寒地冻的连双鞋子都没有,赤着一双小脏脚,蜷缩在一家屋子外的墙角,企图能暖和点。 江渊知道其实小弟这会儿是十三岁了,然而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自然营养不良,瞧着仍是孩童模样。 他想不通怎么就好端端的看到了幼时小弟,然而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要过去抱抱他,可惜抱了个空,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转身看见了幼时的自己,其实比起小弟来体面不到哪里去,因经常往外跑,也是一副脏兮兮模样,自己抱着一双草鞋,小心翼翼的跪在小弟面前,为他穿上鞋子,小弟的脚被冻的流脓,需要仔细穿,不然会疼,但是小弟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乖声乖气道:“大哥我不疼的,我脚都没有知觉了。” 小弟穿了新鞋子,觉得很开心,站起来原地走了几圈,其实想蹦,但是大哥找的鞋不结实,不敢蹦,范无救心疼的抱住小弟,两个人依靠着墙角取暖,他小声对小弟说道:“弟弟,我没有找到吃的。” “哥哥我不饿。”小弟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两个人蜷缩在墙角,像是两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如果真的是流浪狗就好了,范无救抱着怀里的人想,至少流浪狗打架很厉害,饿极了的狗和心里牵挂着小弟的人,始终做不到势均力敌。 战争年代,人不是人,总害怕抢完吃的回来看不到小弟了。 两个人这么相互依存着挨饿,江渊站在旁边看,心里很茫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看到这一幕。 他在原地围着兄弟两个转了个圈,不知道要干什么,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经在地府了。 亿万年前的地府。 那时候地府还没有如今的秩序和热闹,是正儿八经的光秃秃,他和小弟并排跪在地上,高座上的阎王爷和他们隔了重重距离,耳边是判官的慷锵有力的陈词。 飘到他耳朵里,有些不真切,旁边的小弟死死抓住他的手,也是颤抖着,他们明明就死了,结果这会儿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黑白无常。 他那会儿不懂黑白无常是什么,只知道如果答应了就能和小弟永远在一起了,于是两个人颤巍巍的朝上面磕了头,心中藏了万分感激,应了这份差事。 江渊站在旁边虚无缥缈的看着,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他和小弟的命运大概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鬼父6 江渊是在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客厅里面已经隐隐约约透着光亮,他愣了下,怔怔的打开门,看到了满头大汗的裴枫寒。 裴枫寒因为着急且慌乱,敲了许久的门,突然被江渊打开,冷不丁要往他怀里撞,江渊堪堪搂住他的脑袋,依旧懵着:“怎么了?” “老江,你没事吧?”江渊搂着他的脑袋实在太紧,他挣扎不开,只能埋在他胸前闷闷问道。 江渊反应过来,将他脑袋拽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裴枫寒看他一副好模样,便放下了心,因为江渊已经两天没有上班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前一天他没有当回事,第二天便慌了,因为自他和江渊做搭档开始,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江渊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消失几天时,都会给他交代,所以他开始大海捞针般找人,殡仪馆人事部只知道江渊的小区,然而具体房间不知道,裴枫寒开始一家一家敲,好在这边住户不多,他十几栋楼敲过来,终于找到了人——是小区的最后一家。 江渊有些哑然:“我睡了两天?”说完自己心里有些骇然,他的身体他最了解,别说睡眠,连吃饭也不必。 当初他驻扎人间,秦广王曾经让他写个奏折递上去,让地府给他弄个身体,他不肯,觉得那人前脚把小弟打入冰寒地区,后脚自己就去求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硬是拼着魂魄留在人间,秦广王不明白他,觉得他这个人实在别扭,也就没有多说,好在他魂魄深厚,一时半会儿也并无什么不适,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渐渐也就适应了人间,魂魄也开始有了分量,到了唐朝时候,魂魄有了实体,看上去和人无异,摸上去也有实实在在的r_ou_体触感,但是到底是魂魄,不需要吃喝拉撒,自然也不需要睡觉,所以这次“睡觉”对他来讲,是个顶大的冲击。 我这是怎么了?江渊有些迷迷糊糊,他站在门口,堵着裴枫寒,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琢磨事情。 裴枫寒跃跃欲试,看到江渊没有事情,一颗心便打起了其他主意,几次都想绕过江渊若无其事进入他的房间——他对江渊的房间有种执念,仿佛进入了江渊的房间就进入了江渊的心,江渊不带他进去,他就越发心痒痒。 然而江渊瞧着瘦高,实则将门遮了个严严实实,末了他手背后将门一拉,把自己和裴枫寒都关到了门外。 裴枫寒叫了一声:“你干嘛?” “去上班啊!” 裴枫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愤愤先行离开了,他认为江渊是故意的,哪有客人到了家门口了都不请人进去的道理,他分明还是没有把自己当成要紧的人。 江渊脑子简单的很,只是觉得自己既然醒了,那么就去上班好了,待到两人出了小区,江渊看裴枫寒还是拉着脸,便问道:”我得罪你了?“ 裴枫寒不说话,他觉得自己真是贱的慌,巴巴的跑上跑下去找人,结果人家一点儿也不领情,睡得还挺香,而自己连口热水都没有喝上! 江渊大概猜到了他为何生气,但是不知道怎么说热心话,想了想,他道:”你以后离那个张涛远一点儿,他就是上次我提到的鬼父。“ 裴枫寒倒是吃了一惊,也顾不上耍脾气了,扭头问:”怎么回事?他不是个记者吗?“ 江渊摇摇头:”上次去地府,秦广王那帮人猜测说鬼父可能跑出来了,我原先还不当回事,但是现在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犹豫了下,说道:”我还得去地府一趟。“ 裴枫寒不知道怎么办好,问道:“我要做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必做,”江渊朝他微笑:“只要安安分分坐在传达室等我就行。” 裴枫寒坐在传达室等江渊,江渊到了单位去了那边,裴枫寒心里惴惴不安,觉得最近江渊去地府有些太频繁,他摸着从额头里拿出来的同玉,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偏巧这个时候庄昊打过来电话,他没有接,自从那天晚上后,庄昊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自己找了份工作,包吃包住,于是晚上也不肯往裴枫寒家里跑。 裴枫寒冷眼旁观,知道他是同自己耍小性子,很不耐烦,抓住他的胳膊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庄昊红着眼睛瞪他:“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就不碍你眼睛了。”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庄昊就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是傻子,裴枫寒曾经捧着他的脸,深情款款道最爱他眼皮朝下的样子,他便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他垂下眼皮的样子,看来看去没有看出什么风情,然而那天晚上一扫到裴枫寒的那个同事,如同灵光炸现,他立马明白了,也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狗屁话!他忍着痛心扭头出门去了。裴枫寒面无表情,心想走了也好,反正都腻了。 电话持续响了很久,裴枫寒只好接通,那边反而传来苏飞瑶的声音:“裴枫寒!你在哪里?昊子生病了!” 裴枫寒有些不耐烦:“生病了找我干嘛?我又不会治病!” 那边被噎了下,然后挂了电话。 裴枫寒把手机扔在一旁,心想这个苏飞瑶也是个烦人的,也是那天晚上过后,她突然发神经般朝自己要江渊的联系方式,裴枫寒立马对她看不上眼了,觉得她是真的烦,同她东扯西拉了一阵,总之联系方式是想都不要想了。 再说了,她这边要是猛烈追求江渊,自己该怎么同江渊解释? 微信响了一声,裴枫寒打开看,是苏飞瑶发过来的信息:“裴枫寒你有种!你等着吧!” 裴枫寒不可置否,这种小儿科的威胁连讨他笑的力气都不够,他此刻端端正正坐在传达室里,只盼望江渊能带来好消息。 他不喜欢变动,心里早就打定了注意,要赖上江渊一辈子,他赖不了江渊一辈子,那么就让自己这一辈子赖上他,江渊让他娶妻,他就拖着,他要熬鹰一般,一点点熬着江渊,直到把江渊熬的失去耐性,死心塌地的和他在一起,再也不提其他的话,他和江渊,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求什么亲密无间了,只要每天可以见面,一日三餐可以一起吃就行。 但是现在突然来了什么鬼父,江渊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是他裴枫寒最会察言观色,一双眼睛望过去,轻易看到了江渊面皮下的恨意。 看到了恨意,也看到了自己的不安,江渊是什么人,活了上亿年的黑无常,虽然被自己常常气的跳脚,但是知道他不会真的生气,什么时候会这样入皮渗骨的恨过? 江渊轻车熟路的到了秦广王的管辖区域,秦广王自知事情严重,立马带着江渊一重重进了阎王殿。 这是出事后第二次进阎王殿了,与数亿年前一样,阎王殿没有多大改变,阎王爷依旧高高在上坐在重重帷幕之后,罕见的沉默下来。 江渊头低着,双手垂在两侧,面无表情,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等着吩咐。他的心事,高位上的那位也能想得到,那么他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他先前总以为那个地方是只进不出的,后来接到了小弟的信,他一颗心才渐渐活络过来。 信可以送过来,那么小弟是不是也可以过来?帮他俩之间传信的是秦广王,他有心想问秦广王是什么法子,但是秦广王不说,不仅不说,还泼他一头冷水:“别做梦了,你那个小弟只剩下一魂一魄,极寒地区正好能克住他的魂魄,要是贸然出来,就这地府的煞气,够他魂飞魄散好几回了!” 他闭了闭眼睛,依旧是沉默不语的姿态,高台上的那位坐不住了:“鬼父乃地府重犯,当年为了压住他费了不少力气,连判官如今都未恢复过来,现下他又横行人间,各位有什么看法?” 这话问的不是江渊,而是闻讯赶来的九大阎王,加上秦广王,正好凑个十,十个阎王面面相觑,回答之前眼睛统一先从江渊身上溜一圈。 最后站起来的是十殿阎王轮转王,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傲然道:“自然是将其重新抓回来!地府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那么,由谁去抓?”阎王爷的语气和蔼了不少。 轮转王看了一下江渊,道:“范无救在人间生活许久,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人间情况。” “不妥,”秦广王沉着脸:“那鬼父何等力气,岂是一个范无救单单可以压制住的?不如我们先静观其变,看对方是什么态度。” “秦广王!”轮转王态度有些不满:“这种魔王能有什么态度,当年就野心勃勃,如今被关了这么多年,更是无法无天,和对方要讲什么态度?” 其余几殿阎王默然不语,和江渊一同垂手站立一旁,端了一副中立的态度,最后看一殿阎王和十殿阎王辩的不可开交,五殿阎罗王才总结道:“不如我们先派范无救在人间监视他的举动,然后咱们这边再向九重天求战神帮忙。” 他这番总结很得阎王爷的心意,便点了点头,垂帘随之也上下摆动,阎王爷对江渊道:“你先看着他,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汇报到地府来。”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鬼父此人巧言善语,万不可被其迷惑。” 江渊低头回道:“范无救领命。” 鬼父7 裴枫寒本来在等,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传达室漆黑一片,他迷迷糊糊摸索着去开灯,冷不丁被绊了一脚差点摔倒,惊呼声未出口,就感觉胳膊处被人紧抓着,紧接着江渊的声音响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松了一口气,立刻反握住对方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你在睡觉,就没有叫你。” 裴枫寒听他的语气不冷不热的,突然有些心惊:“你怎么了?那边怎么说的?” 江渊低笑几声,他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扶着裴枫寒坐到自己身边,有些无力的揽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扳到自己的肩膀上。 裴枫寒心惊胆战的靠了上去,心里愈发迷惑,突然想起来手上少了一样东西,他扭头问:“同玉呢?我一直拿在手里,怎么不见了?” 江渊举起来,同玉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白光。 ”这块玉,”江渊揽着他的肩膀,宛如揽着一位小弟弟:“是当年大战后我偷偷从女蜗补天的石头上抠下来的,如果没有它,小弟便活不下来。” 提起往事,他有些恍惚,人间安稳日子过久了,总觉得那场杀戮是很遥远的事情——的确是很遥远的事情,然而记忆鲜明,说出来时,鲜活的仿佛在昨天。 盘古开天地,女娲捏世人,伏羲造干坤,这是江渊自活在世上以来就知道的,他无父无母,记忆里就是孤儿生活,这种神话故事是听村里老人讲的,后来他捡回来一位小婴儿,小婴儿大眼睛白皮肤,他给小婴儿吃喝,小婴儿便很依赖他,他把小婴儿当成自己的弟弟,弟弟长大了,他便学村里老人给弟弟讲这些故事。 然后说不准是那一天,总之他和弟弟都还没有长大,战争就莫名其妙开始了,村子被战火夷为平地,他搂着怀里的小弟弟开始了背井离乡的生活,好在他从小流浪,对于这种生活得心应手,然而战争总也打不完,路上经常是一群一群的丧家之犬,和他一样的穷,和他一样的可怜,他便没有了主意。 后来他才知道那场战争叫做“逐鹿之野”,这场战争最终以蚩尤落败为结局,换来了太平日子,他不太关心谁胜谁败,只知道从此不用再打仗了,于是跟着流浪的人落脚在黄河一带。 流浪的生活没有将他们兄弟两个的命带走,相反他的个子反而抽条般长了起来,靠着开垦荒地,日子倒也勉强过下来,再接下来,就开始娶妻了。 他认识了一位姑娘,住在黄河对岸,去姑娘家提亲需要些许日子,于是他带着弟弟,走到半路突遇大雨,他折返取伞,留下弟弟一人在桥上等待。 裴枫寒听到此处,心中了然:“你第一次见我,带我去的那座桥就是你弟弟站的那座桥吧。” 江渊点点头,手也移到他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裴枫寒陡然觉得他那双手异常大,自己的脑袋缩到他手掌里又小又有些痒——他笑了下,心里蠢蠢欲动,面上安安静静听他下文。 但是江渊却不肯讲了,他只是沉默又固执的摩挲,直到裴枫寒受不了了,江渊这次从地府回来,他总觉得他身上似乎带了点别的东西,中二一点的说法,是煞气,裴枫寒感觉自己有些怕他,然而他一向最喜爱江渊,不应该怕他,于是开玩笑般推了他一把:“老江你可怜可怜我这脑袋,别给我摸秃了!” 江渊推他坐正,在黑暗里怔怔的看着他,裴枫寒此刻在他眼里乖巧可爱,和记忆里的弟弟一模一样,然而看久了,他也知道,这个身体还差一魂一魄才是完整的弟弟。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到裴枫寒手心里:“这个沙发下面藏着一个箱子,我这些年工资都在里面,还有存折,全给你,你看着够不够你买房子的钱,不够的话再说,我住的地方也有一些。” 裴枫寒摸着被塞过来的一枚钥匙,整个人又懵又惊! 江渊道:“你老大不小了,先把房子车子这些买下来,等到你女朋友毕业,全部都是现成的,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是不是?” 裴枫寒喉咙发干:“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喜欢早早结婚。” “早早预备下也没什么关系。” 自从认识江渊后,他从来没有这样好声好气的同自己这样讲过话,裴枫寒先是晕晕乎乎听他说了一半的故事,又冷不丁被他赠送了一笔财富,心中没有任何狂喜,只剩下慌乱和恐惧。 他有些紧张的捏住江渊的手,试图开玩笑:“老江,你这是干嘛?钱多也不至于这样玩的吧?” 江渊依旧很平静,甚至带了点冷酷的味道,他推开裴枫寒的手,只淡淡道:“听话!” 裴枫寒在他温和疏离的态度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的坐到了天微微亮,江渊从食堂里打了一份米粥和小菜,放到茶几上,对裴枫寒说道:“你这几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去看看房子,有合适的就定下来。” 他这样殷切的盼着自己结婚,让裴枫寒伤透了心,坐在沙发上,食不甘味的嚼着,脑子里一会儿想着要不同江渊坦白自己是同性恋算了,一会儿又想着江渊疏离的态度,就在他磨磨蹭蹭把一顿早饭打算吃到天长地久之时,江渊早就把传达室内外整理的干净整洁,一回头看裴枫寒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他皱了眉头刚要发火,又强迫自己按下火气,坐到裴枫寒对面,耐着性子问道:”饭菜不合胃口?“ 裴枫寒想的出神,冷不丁听他这么问,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江渊,江渊忍不住了,因为裴枫寒此刻太像个傻逼了,他猛然吼道:”吃顿饭都磨磨唧唧的,你是ji嘴巴啄食吗?吃完了快给我滚!“ 往常裴枫寒听他这么吼,根本不在意,早就死皮烂脸的凑上去了,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自从爱上江渊后,他常常觉得自己委屈,眼巴巴的跟着人家,结果人家嫌弃自己嫌弃的要命。于是他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东西,默不作声的走出了传达室门。 他们这个办公室布置巧妙,也不知道江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反正他们的办公室坐落在殡仪馆后门跟前,离其他人远远的,久而久之,殡仪馆所谓的后门反而成了他俩的前门,这个办公室——裴枫寒称之为”传达室“,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然而内里被江渊打造的别具一格,他平常老嫌弃这个办公室寒酸,此刻站在门外,也流露出一点不舍的意思。 他站在门口依依不舍,江渊突然从里面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箱子,语气不善:”猪脑都比你聪明!“说罢,把箱子塞到裴枫寒手里,裴枫寒眨巴了下眼睛:”我是不是被你赶出来了?“ 江渊依旧皱着眉头,语气却没有那么冲了,他抬头拍了拍裴枫寒的脑袋:”说什么呢?给你放几天假,办好自己的事情再来上班。“ 裴枫寒心里一阵欣喜——他时常被江渊的态度搞蒙,在江渊身边一会儿晴一会儿y的,简直快称得上喜怒无常了,他把箱子推给江渊:”我就算买房子也不该拿你的钱,这成什么了!“ 江渊不接,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眼神幽幽,于是裴枫寒最后一点胆量也被消磨完了。 直到他坐上了公交,又从公交转到地铁,下了地铁,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的时候,他还在想:”我为什么要怕江渊呢?“ 是,他爱江渊,但是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江渊知道他是同性恋后疏远自己,那么他至多是难过伤心,所以他怕的是江渊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裴枫寒摇摇头,不对,他对江渊的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畏惧,像是小动物提前知道了危险,本能的感到恐惧。 坐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裴枫寒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自己的公寓里坐到天黑,也没有理出思绪来,直到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几声,他机械的打开微信,是苏飞瑶发过来,白框黑字,看的他头脑发晕。 苏飞瑶说:“我已经把你是同性恋的事情告诉你同事了!”原来这就是苏飞瑶的“等着”。 裴枫寒发晕过后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他合上手机迎面卧倒在床上,心里是空荡荡一片,原本最害怕的事情已经被调开,按理来说他应该害怕,应该恐慌,可是现在他躺在床上,只觉得很茫然,因为有些了解自己有了新的害怕和恐慌。 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涛”两个字。他捏着手机一侧,不打算接,江渊让他感到害怕,张涛,哦,是什么鬼父,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不清楚这人来历,但是从江渊语焉不详的态度来看,确实是个危险分子。 然而他不接,手机就一直锲而不舍的响着,裴枫寒关了机,门铃却又响了,而且还伴随着“砰砰砰”的大力敲门声。 鬼父8 他租住的公寓一层两户,隔音很好,所以并不怕有人敲门,但是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他心上,他的心跳也随着敲门声音越来越快,直到他忍无可忍,带着火气打开了门。 门口是张涛笑模笑样的脸。 裴枫寒面无表情:“你怎么进来的?” 公寓的电梯和楼梯都是需要刷卡才能进来,张涛一手撑着墙壁,西装外套被他搭在胳膊弯里,他扮了一副潇洒公子的姿态:“我想进来就能进来,不需要什么法子。” 说罢不顾裴枫寒意愿,直接连推带挤的把裴枫寒和自己推到屋子里。 裴枫寒站在客厅中央,冷着一张小脸,道:“你现在是来杀我吗?” 张涛不用他招呼,直接坐到沙发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仿佛屋子的主人陡然之间反了过来,裴枫寒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先前是瞎了眼,怎么会认为张涛这个人是斯文有礼的。 张涛对他笑眯眯的招手:“小裴,你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好端端的,我杀你干什么?” “别装了!”裴枫寒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他:“江渊都告诉我了,你就是鬼父!” 张涛还是笑,看着裴枫寒像是看一个小玩意儿:“小裴,那你告诉我,你对鬼父了解多少?” 裴枫寒默然,说起来他并不知道鬼父是什么来历,只知道是个危险人物。 张涛了然的笑:“你看,你连鬼父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怎么就对他有那么大敌意?” “那你是不是鬼父?” “是。” 裴枫寒立马嗤笑一声:“那不就得了!” “得了什么得了!”张涛也学他嗤笑一声,笑过之后,很热情的拍了拍他身边的沙发垫子:“小裴,过来坐——你别对我有那么大防备,横竖我要是想杀你,你也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吧。” 裴枫寒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但是他并不想和这个人再有什么联系,依旧站在客厅中央,做一根沉默的柱子。 张涛看他那样也不勉强,随他爱站爱坐,仔细的盯着裴枫寒看了一会儿,他满足的叹了口气:“别说,你真的很像小安。” 裴枫寒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谢必安,江渊口中的小弟,传说中自己的转世来源,他喉咙里几乎要吐出来,因为太反感别人把自己当做谁谁谁的替身了。 张涛不用他说什么,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小裴,你别紧张,我今天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说到这里,他俏皮的朝裴枫寒眨了下眼睛:“你猜猜是什么事情?” 裴枫寒不忍直视的移开眼睛,盯着客厅一侧的鱼缸:“猜不到。” “猜不到就对了!”张涛一拍沙发垫,神情有些兴奋:“接下来我就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小裴,你别老看鱼缸,你看我,我给你说啊,就你常天跟着的那个江渊,不是个好东西,他早就预谋着要你命了,他有个弟弟,你知道吗?被关在地府一个极寒地区,这个地区看管十分严格,十八层地狱你知道吧,这地方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 “你来就是为了挑拨我和江渊的关系?”裴枫寒有些想不通,打断了他:“你和江渊有仇,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吗?” “傻弟弟,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张涛并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和蔼:“你想想看,自从咱俩认识之后,我有害过你吗?是,我承认我早就认出你了,也是故意接近你,但那是因为我看出来你这个弟弟太单纯了,被江渊那个老狐狸耍的团团转。” 裴枫寒沉默不语,因为不明白对方跑到自己家里这么激情慷慨的说了一大堆是什么意思。他开口道:“你说说看,江渊怎么预谋着要我的命了。” "江渊是不是给你说过,你是那个谢必安的转世?”张涛一双手臂环绕在胸前,又恢复了他温文尔雅的伪装,他语重心长道:“你呢是他那个弟弟的转世,又不是那个弟弟的转世,人有三魂七魄,他那弟弟只余一魂一魄被关在地府下面,你其实只有二魂六魄,懂了吗?” 裴枫寒冷眼旁观:“听不懂。” “就打个比方吧,相当于一个人ji,ng神分裂了,一个人格占了整体的十分之九,剩下的一个人格占了十分之一,你现在就是那个十分之九,地府下面关着的那个占了十分之一,现在要把这十分之九和十分之一融合一起,正常人是不是都会把十分之一融合到十分之九里面?但是江渊不啊,他打算要把你这个十分之九融合到十分之一里面,听懂了吗?” 裴枫寒沉默不语。 张涛说完后,站起身来:“我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看不惯江渊那副道貌岸然正人君子模样,也不愿意看你被他欺骗,我是和他有仇,又不是和你有仇,他这么利用你,实在太小人了。”他走到裴枫寒身边,抬手拍他肩膀:“说真的,小裴,管你信不信呢,哥哥我对你是一片真诚,我觉得自己和你挺投缘的。” 张涛不打招呼的来,叽里呱啦对着他抒发了一片真心,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一走,屋子立马寂静下来,裴枫寒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箱子,心头一阵烦闷,手在江渊的联系方式上来后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打过去。 他连洗漱都省略掉,直接和衣上床睡去了,那箱子被他放到地板上,钥匙随意落在床头柜上,再也不去管它。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很冷,他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周围全是冰块以及冰柱,他抖抖索索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冰雕的棺材,低头往棺材里看,一位苍白的少年躺在里面,少年看起来很柔弱,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躺在冰雕棺材里,像是个透明人,他本来心里很慌乱,但是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神奇般的心安了,好像是灵魂找到安放的地方一样。 他在梦里痴痴的盯着少年看,直到那少年毫无预兆的睁开眼睛和他对视,少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心头一跳,一颗心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 于是他醒了。 裴枫寒摸着自己的胸膛,梦中的恐惧还未散去,他抱在柔软的被子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窗帘没有拉严实,外面的天光透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光,光蔓延到床上,正好落在他脸正中央,于是他翻了个身,彻底把自己留着暗处。 在床上清醒的躺了半天,裴枫寒感觉肚子饿了,只好慢吞吞的起床洗漱,公寓楼下有很多小店,他随意进了一家店,随意的填饱了肚子,然后又回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其实是想要给江渊打个电话的,但是昨天张涛来说了几句话,他心里惴惴不安,一方面他告诉自己张涛就是个挑事ji,ng,他的话不可信,另一方面他心里又隐隐约约觉得张涛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但是这个念头他不敢深究,因为他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一个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个危险的人物——但是话说回来,张涛说的确实有理,他知道什么鬼父啊,还不是一切都听江渊说的,江渊说鬼父是危险的,难道就一定是危险的吗? 裴枫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细致把自己从认识江渊那天起的全部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凉,真的,当初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去殡仪馆找他?说起来实习盖章这种事情,弄虚作假也不是不可以,他有一部分同学也是找关系随便盖个章,他其实也可以做到的。但是当时他就是心里燃起一种冲动,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只有江渊才可以帮他。 后来爱上江渊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江渊那么帅,那么有本事,不爱上他才奇怪,但是自己未免爱的有些疯狂了。在江渊身边,他小心翼翼又吃醋吃的飞起,简直像个神经病。 这些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后,他又觉得索然无味,有什么意思呢?没意思透了,既然江渊不爱他,那么他不理这个人就是了,换个工作换个环境,再找几个男朋友,江渊可以立马被抛到脑后。 这么一想,他心里亮堂许多,至于其他别的事情,他全不去想,因为不能多想,多想就要乱套。 起床写了一份辞职信,又去了殡仪馆,江渊正神色凝重的拖地,他拖地拖的很严谨,仿佛在干一件大事情,裴枫寒喜爱他这种神色,同时又不明白,一个破地板,有什么好拖的?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时候,他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冷酷起来,直接一脚踩上了江渊刚拖好的地板,在上面留下几个不太体面的脚印,江渊直起身子,手拿拖把很平静的看着他,既不发怒也不气恼,单是看着他。 裴枫寒在他的目光下失去了气势,有些不安的说道:“那个我,我没有留意,行吧,对不住,我过会再拖一遍。” “你来干什么?” 裴枫寒掏出辞职信,往茶几上一拍:“江渊,我不想干了,要辞职。” “好。” 裴枫寒愣了愣,万万没有想到江渊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他脑子里前前后后转了几圈,脸色有些难看:“苏飞瑶是不是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你喜欢男人。”江渊依旧很平静,仿佛裴枫寒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裴枫寒有些心寒:“所以我说辞职你就答应了?你觉得我恶心?” 江渊看着他,脸上无悲无喜:“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和我没有关系。” 裴枫寒看着他神色,心里很难过,他原本很喜欢江渊,后来又很害怕江渊,如今听他这么说,又开始难过,只好没头没脑说道:“张涛来找过我,说你想要杀我。” 江渊笑了,他对裴枫寒说道:“你要是信他的话,就不用来问我了。” 他这么冷酷无情,裴枫寒一颗心简直寒透了,也不在多言,扭头就走。 鬼父9 张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裴枫寒和江渊闹翻了,便天天来敲裴枫寒的门,裴枫寒对他是烦不胜烦,几乎到了看他一眼就恶心的地步,但是张涛没有自知之明,反而逮住机会就往他眼皮子下面凑。 裴枫寒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你不陪林晓雪,在我眼前晃什么?” 张涛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晓雪是医生,最近又要竞争副主任,一天忙的很,不需要我陪。” 裴枫寒没有言语,他发现张涛死皮赖脸的样子有些像自己当初缠着江渊的劲头,自己缠的时候没觉得烦,但是落在旁人眼里,落在江渊眼里,估计真是烦透了。 张涛看他恹恹的,开始开导他:“一个江渊而已嘛,闹翻了就闹翻了,失恋还有个时间限制呢,你这都几个月了,还这么要死要活的摆着一张丧脸。” 裴枫寒起身回了卧室,砰地一声把门关死了,张涛紧随着他进去,然而一个不慎被他关在门外,他摸了摸险些被碰到的鼻子,无声的笑了,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裴枫寒的性子很好玩,像是很久以前的小安,活泼又爱闹别扭。 裴枫寒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脾气在张涛眼里还成了稀罕物件,他这样消沉,直到夏季过去,才稍微恢复了点ji,ng神。 这天他在网上浏览招聘网站,之前的工资被他花的七七八八,眼看就要青黄不接了,生存战胜了矫情,他打起ji,ng神投简历,至于江渊给他的箱子,被他一把塞到床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他找工作找的不是很顺利,因为他一毕业就去搬尸体,搬尸体不需要什么技巧,有点把子力气就行。想重新干回老本行,可惜没有经验,好一点的公司不要他,差一点的公司他看不上,简历投了许多,面试也跑了几家,落下了一副高不就低不成的局面。 晚上他蜷缩在公寓里面吃泡面,其实他目前生活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但是他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夏天的消沉让他带了点自虐的快感,仿佛要让自己不痛快了,心里才舒服点。 这种偶尔闪出来的念头让他心惊,但是很快又说服自己——和江渊那种老怪物生活两年多了,有些后遗症是应该的,何况泡面又吃不死人,反正自己钱也不多了,就当提前省着花了。 想到江渊,他又是一阵恍惚,觉得江渊害人不浅,果然远离他是应该的,什么招魂封魄,几次面试跑下来,他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既然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么这辈子就不用想了,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泡面,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然后缩在沙发上,开始一笔一笔的记着明天要面试的地点和时间。如此忙活到下半夜,裴枫寒伸伸胳膊和长腿,正要上床睡觉时,猛然看见卧室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才想起来,最近张涛越发过分,常常就要在他家过夜。 张涛躺在大床中央,一张脸陷在松软的枕头里,显得黑发越黑,小脸越白,嘴巴也殷红,一眼看过去,是个颜色分明的美男子。 但是裴枫寒看他烦,所以在裴枫寒眼里,这人像是鬼化眉,越看越假,于是他一把掀开被子,更加火气大——因为张涛狗胆包天,身上居然穿着他的睡衣! 张涛慢悠悠睁开眼,也不知是他是睡醒还是一直没有睡,总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瞧着异常清醒。 裴枫寒憋住火:“滚出去。” 张涛裹住被子往床边一滚:“这么晚了,就别赶我走了,一起睡吧。” “一起睡?”裴枫寒狰狞的笑了下:“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吗?还敢和我一起睡?” 张涛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是。” “你是个屁!”裴枫寒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个同性恋,你丫还交女朋友?” “哦,那我是双x_i,ng恋行不行?” 裴枫寒真是被张涛无耻的态度气疯了,他化愤怒为力量,半跪在床上扯起张涛往床下拽,张涛没有挣扎,眼看着顺着他的力道就要掉地上了,就一扭腰身,反倒把裴枫寒整个人压在床上,裴枫寒立马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张涛身体软绵绵的,像是一滩泥,黏黏糊糊粘在他身上,他有些恶心的怪叫了一声。 张涛抖开被子,把两个人都裹在里面,然后他在裴枫寒的耳朵旁细细说道:“别闹了,乖乖躺好。” 裴枫寒此刻睡意全无,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谁都能过来踩他几脚。他不挣扎了,只是哀求张涛:“你一天老缠着我干什么?你和江渊的恩怨,你找江渊算去行不行?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张涛紧紧搂着他:“傻小裴,你忘啦,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江渊要你的命,他要杀了你,然后把你的魂魄弄到他那弟弟身上,咱俩应该是一个队的,你不好好求我保护你,反而天天赶我走,真是没有良心。” 裴枫寒道:“反正都是你一面之词。” “你可以找江渊对质,我都不怕。” 裴枫寒沉默了,因为知道江渊是不会给他说的,江渊很多时候是防备着他,但是他不愿意把自己归为张涛一队的,更不会在张涛面前承认这些事情,试图挣扎道:“你天天说江渊要杀我,怎么就没有见他来杀我?” “那是因为他没有本事,他弟弟还在那个鬼地方关着,他没有本事把他弟弟弄出来,要是杀了你,你魂魄散了,对他来讲不是全白废了?你且看着吧,等他把自己弟弟弄出来的时候,就是你要死的时候。” 裴枫寒脑海里猛然劈过一道惊雷,怪不得江渊让自己买房子娶媳妇,还大方的给自己钱,是不是想让自己临死前没有遗憾?电视上不都这样吗?囚犯处死刑前都要吃一顿好饭。 自己在江渊眼里和囚犯估计没有什么差别。他早就知道江渊对自己不上心,然而想到这一层,还是不可避免的伤了心。 一伤心也就不计较张涛是否还趴着自己身上了,横竖压不死自己,他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和江渊结仇的?我都忘记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张涛很高兴裴枫寒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缠功了得,他沾沾自喜:“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裴枫寒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心情,不想把所有ji,ng神都用来想江渊,没想到歪打正着打到了张涛的内心,他拉着一张脸:“爱说不说!” 张涛立马道:“说说说,我马上告诉你,我等着你问好久了。” 张涛的来历是说不清的,他们那时候的出身皆为不明,真要追溯起来,也只能说是女娲娘娘用一把泥土捏成的。不过这些对张涛来讲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确确实实存在天地之间了。 他天生带着野心,带着腾腾的杀气,对他来讲,无论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应该受他管制——没有人教他这些,他与生俱来就是个侵略者。 很快他惹了众怒,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是不允许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他损坏,更不允许自己创造出来的作品不受自己的控制。但是神是仁慈的,他被众神教导,渐渐通了人性,懂得了所谓的真善美。 那时候天地之间已经井然有序,人魔神三方制约,谁也不干涉谁,神放他回了人间,他收起为非作歹的性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开始建立自己的小势力,带领自己的队伍努力生存,神很满意,觉得教化有方。 再后来就是逐鹿之战的爆发,他被归为蚩尤队伍,跟着蚩尤一路作战,战争激发了他体内的血性,然而他比上一次更为克制,他不知道养晦韬光这个词,但是他所作所为诠释了这个词。 他在这场战争中可有可无,神渐渐把注意力放到黄帝炎帝和蚩尤身上。 后来蚩尤战败,尸体被黄帝五马分尸,分别抛于天地五级,他被神彻底忘记,便开始小心翼翼的寻找蚩尤的残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谢必安,人间经过大量繁殖,已经快要爆满,神便创立了六界轮回,谢必安是六界轮回之外的存在,他还有个形影不离的哥哥。哥哥是一丝不苟的,弟弟也是乖巧可爱的。 他那时候还不是所谓的鬼父,而是一位部落的首领,人们管他叫九水,谢必安对他很好奇,因为相比宽厚温和的兄长,九水是另一种的有趣。 谢必安天真可爱,和范无救来人间勾魂索命,他便厚着脸皮跟在后面投机取巧,吞噬了不少魂魄,谢必安认为天地之间区区几个魂魄,让他吃了也就吃了,范无救冷眼旁观许久,看出了他狼子野心,但是爱弟盲目且力量有限,被迫成了共犯。他找到了蚩尤的残骸,并且吞并了他的力量。他本来是人,然而又得了神力,天地之间的神发现了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 他变得人不人神不神鬼不鬼的存在,六界奈何不了他,神教化不了他,他搂着谢必安,坐在巍巍高山上,俯瞰人间血流成河,热血在他身体里沸腾,非得这样杀戮才能痛快。 鬼父10 张涛嘴里的事情对裴枫寒来讲,仿佛是一部玄幻片,若是两年之前他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人类由猿猴进化而来,所谓的神话故事不过是古时候人类对自己出身的一种猜测,但是现在,他深信不疑。 张涛觉得裴枫寒又傻又可怜,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江渊说自己坏,他就对自己横眉冷对,自己说这些,他也不怀疑。但是也是这种又蠢又可怜的样子最让他喜欢,他杀了那么多人,所有人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或者要打要杀的,唯有谢必安见了他满眼崇拜,他征服高山就是为了得到所有人的崇拜——要他们害怕自己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低头亲亲裴枫寒的额头,满心欢喜,又使劲搂了搂裴枫寒,裴枫寒被他勒的喘不过来气,只好挣扎着踢了他一脚。 张涛顺势又压在他那不安分的腿,低声道:“别闹,还有呢。” 他带着谢必安在神创造的世界里大肆杀戮,六界轮回也被他破坏掉,人类生命陡然变长,世界资源日益减少,妖魔趁机出来捣乱,他一路走,一路吞噬很多力量,有人的,有妖魔的,有鬼的,他觉得自己有个异常大的胃口,非得这样才能填饱欲望,并且也带着谢必安吞噬。 谢必安——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乖巧可爱,但是也会有自己的小脾气,他带着无知无畏的勇气,陪着九水征战四方。在他眼里,九水是带着危险的吸引力,他像飞蛾扑火一般拥抱着九水,只有在九水身边燃烧才能实现生命的价值。 永世永生算什么?他已经活的够长了。 范无救多次来劝他,但是越劝他越坚定。 整个世界因为九水变的开始混乱,越来越多的人把九水称为鬼父,因为他在妖魔鬼界一呼百应,只有人类在神的带领下,坚韧不拔。 神创造的世界生态平衡被打破,人类进入了漫长的冰川时代。他屹立在雪山之巅,不觉得冷,热血沸腾了他的皮肤,他的眼睛,他盯着九重天的方向,心里燃烧着更大的欲望——为何我是由你们创造的?为何要听你们的安排来生活? 神恼怒,觉得自己的神威受到了挑战,神端坐在天边,一双眼睛看人间惨剧。 一场洪水悄然来临,神本意是要毁灭这个由自己亲生创造的世界,包括九水,但是人类匍匐在神的脚下,苦苦哀求,神动了恻隐之心,造了一条诺亚方舟,将活下来的人类接上了大船。 神最后问他:“可后悔?” 他面上带着不屑 :“连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握,需要求别人才能活下去,即便活下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神摇摇头,世界毁于一旦。 “然后呢?”裴枫寒听完:“你没有死?” 张涛低低笑出声:“不知道。” “不知道?”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地府之中,地府y森寒冷,他仿佛被冻僵了,趴着地上,身上捆着绳索,这条绳索他认识,黑白无常勾魂时候,常常用一条绳子锁住魂魄,他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无法挣脱这条绳子,这让他有些恐慌——他的力量都消失了。 阎王爷高高坐在上面——这是让他很痛恨的事情,他讨厌有人在他面前高高在上! 一场洪水清洗了神创造的世界,也把他一身力量清洗掉了,他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人。 神对自己创造的生命无法下第二次手,于是把他关到了专门为他建立的火焰地区,那是在地府极深处。 他不后悔,至少对比其他人类,他反抗过,谢必安和他一样,也被打入了极寒地区。他看到范无救跪在地上哀求,心想这个可怜懦弱的傀儡。 相比之下他的小安就很好,小安镇定又勇敢,他心里很欢喜,死到临头也欢喜,不愧是自己看上的! 他笑,范无救盯着他恨!他不在乎,只是y森森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再回来!” 于是他和谢必安一前一后被打入了地牢。 人间重新回归正常,人类开始重新建立秩序。 沧海桑田,几千万年过去了,他已经被渐渐抛到脑后,九重天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远古的神也早已经融化于天地之间。 没有什么是永生的,连神也不例外,但是神永远永生,因为他们的气运与天地同寿。 窗外已经大亮,昨天晚上睡觉前没有拉窗帘,张涛拍了拍裴枫寒的脑袋:“这下明白我的来历了吗?” 裴枫寒将脑袋一偏,但是没有躲过他的手,只要把他往旁边一推——这下倒是推开了,张涛乖乖的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裴枫寒觉得他不对劲,问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当年他们不把你杀了,神不会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吧。” “神是仁慈的。”张涛轻声答道。 “这种仁慈有些盲目,对坏人仁慈,对那些百姓就不仁慈了。”裴枫寒有些不解。 “我也不太懂,”张涛脸上头一次带了点疑惑:“我不太懂他们为什么不杀我。”说罢他又开始笑了起来:“可能我没有什么威胁性了吧。” 扭头看裴枫寒:“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了,说是人,但是我可以不吃不喝,说不是人,但是我会疼会痛会生病——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裴枫寒听的稀奇:“你这体质好呀,不吃不喝的省多少钱了。” “江渊也不吃不喝,你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张涛看他笑:“当年小安跟着我,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那才叫一个淡定!” 裴枫寒不语,他妈的江渊没有给他说过自己可以不吃不喝,每回吃饭的时候他也看见江渊该吃吃该喝喝,以至于他打心里就没有把江渊同什么地府联系在一起,因为江渊活的太像人了,只是偶尔看见他招魂的时候才会生出“哦,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黑无常”这种感慨。 想到这里,他突然问道:“江渊告诉我,只有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对着人类勾魂索命,我这次和他闹的不开心,他可怎么工作啊?会不会又被什么地府劳务局监督员之类的弹劾?” 张涛摇摇头,愈发觉得裴枫寒没有脑子:“你长没长脑子,真需要你和他一起合作,那你没出现之前他是在干嘛?消极怠工吗?” “妈的你对我甩狗屁脸?”裴枫寒下了床:“你滚出去,我要睡觉了。” “你要睡就睡,我能占你多大点地方?” “滚!这是我家,有你说话的地方?” “裴枫寒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没有了一身力量你就可以对着我为所欲为了?”张涛猛然凑到他跟前,和他来了个脸对脸,笑容很邪:“老子可是从那地府牢狱中跑上来的,就凭这个,你该知道老子还是有本事的。” 裴枫寒被他吓了一跳,张涛的样子称得上狰狞了,他到底有些心虚,嘴巴里嘟嘟囔囔小声反驳了两句,幸好张涛手机响了,他去接电话,没空听他的话。 裴枫寒趁机去洗手间洗漱,他过会还有几个面试要去,一晚上没有睡,脸色极差,只能尽力让自己看上去ji,ng神点。 张涛接完电话,倚在洗手间门口,对他说道:“晓雪下夜班了,我这会去找她,你干什么去?” “关你什么事情?”裴枫寒一嘴泡沫对他喷到。 张涛抹了一把脸上被jian到的泡沫,倒也不生气,相反笑意盈盈的走了。 裴枫寒跑了一上午,面试了两家,依旧是没有结果,他已经麻木了,在一家小餐馆里点了一份盖饭,吃的身心疲惫,什么也不想,只打算下午再面试一家就回去睡觉。 小餐馆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歌手唱的什么听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然后头晕眼花,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在一张病床上,身边有人坐在床边翻看报纸,看到不是很专心,因为报纸后面的头一点一点的。 他全身的关节像是被人碾碎重新揉了一遍,哪里都疼,忍不住低声哀叫了一声,报纸低了下去,那边的头抬起了,裴枫寒才看清,原来是庄昊。 他有些尴尬:“是你啊。” “你以为是谁?”庄昊冷着一张脸。 裴枫寒有些讪讪,他俩之间最后的分手闹得有些不体面,他平常最恨江渊把自己当做别人的替身,然而他却把庄昊当成江渊的替身,庄昊讨厌他完全是他活该。 “既然醒了,那我就走了,医生说你低血糖,以后要注意吃早饭。”庄昊继续冷着脸,语气硬邦邦的。 裴枫寒没有挽留的心思,只好说道:“哦哦好的,那个,谢谢你啊。”说完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没事,正好我下午没有课,和朋友出来吃饭,路过那里,就顺手帮了一个忙而已。” 裴枫寒心里苦笑,那可真是巧了:“我说的不说这件事情。” 庄昊没有看他,收拾好自己东西,拎着书包走到病房门口,才重重的“哼”了一声。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6节 鬼父11 江渊独自坐着办公室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神情淡淡的,听对面两只小老鼠叽叽喳喳的讲话。 如今的都市鲜有老鼠这种生物的存在,更别提是成了ji,ng的老鼠。 老鼠们是同一的灰老鼠,分别叫阿大和阿二,江渊分不清谁是阿大谁是阿二,也无兴趣去分,这两只老鼠是他在办公室侧面一堵墙里发现的。 老鼠本来是普通的老鼠,但是在这不寻常的尸体熏陶下,渐渐通人性,竟也说起了人话,瞧在江渊眼里,是个要成ji,ng的样子。 老鼠们看见他很害怕,又是求情又是拜托,江渊是负责勾魂的,不是要老鼠命的,所以当做没看见,只是让他们不要随便出来吓人就行——尤其是裴枫寒,虽然江渊不知道裴枫寒是否害怕会说话的老鼠,但是能少一事是一事。 老鼠们觉得裴枫寒对江渊来讲是很重要的人,于是在江渊出去搬尸体的时候,它们就躲在墙角或者屋顶上默默的陪着裴枫寒——当然,裴枫寒辞职的时候它们也看见了。 阿大和阿二摊着吃的饱饱的肚皮在洞里商量,以它俩有限的小脑瓜来看,这一定是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了——他们很快学习人类的叫法,管江渊叫老板,管裴枫寒叫老板娘。 吵架是为啥它俩想不出来,但是帮老板看着老板娘它俩还是会的。 于是两个老鼠发动自己的兄弟姐妹,如同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般,线索从市中心的地下水道一路穿到郊区殡仪馆内。 “俩人天天黏在一起,好几次那个男人都没有回去,据我舅舅的邻居女婿的表妹叔叔说,那个男人一直缠着老板娘。”阿二说的义愤填膺:“老板老板,你快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赶走,他把老板娘都欺负到住院了!” “你是说裴枫寒住院了?”江渊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脸上也带了一层y郁。 阿大和阿二同一被他的神色吓住,阿二愣愣的点点头:“是啊是啊,刚刚我叔叔的表哥的大爷的女儿的孙子说的。” 阿大立马补充道:“是另一个男人送他去医院的,老板老板,老板娘的男人怎么那么多啊?” 江渊听得眉头紧皱:“什么老板老板娘乱七八糟的!”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站在中央,冷笑一声:“哼,是他要来辞职的,宁愿相信鬼父那个人的话,也不听我的话,如今生病关我什么事情?几亿年前他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蠢货!他在心里给裴枫寒下了一个定义,然后心思难得拐来拐去,突然问道:“你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没有察觉?” “没有啊。”阿大和阿二统一摇了摇小脑袋。 江渊思索了一会儿,心里渐渐有些明了,怪不得鬼父这次逃出来,地府那边竟然还不紧不慢的开会,如果鬼父真如几亿年前那么厉害,阎王爷怎么会坐得住? 先前他还疑惑阎王爷怎么会这么信任他,竟然放他去看着鬼父,现在看来,鬼父已然不成气候,而阎王爷怕自己生异心,所以大度的卖自己一个人情。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一转又觉得不对,如果鬼父真的没有什么本事了,那他是怎么出来的?想到这里,他心痒痒,恨不得拔腿走到张涛身边问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出来的?既然他能出来,为什么不把小弟也救出来? 然后他又想到了裴枫寒,思绪转了一圈,转回了原地,想到裴枫寒,他就来气,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有什么可躲躲藏藏的?妈的竟然还和张涛混在一起,他看张涛怎么都看不出个好来,不知怎么回事,几亿年前的小弟,现在的裴枫寒,统一都黏糊着他! 阿大和阿二早在他原地转圈的时候溜走了。 江渊想来想去脑子乱成一团,他最后把办公室一锁,直接开车去市中心找裴枫寒去了。 他先去市里几家医院找,没有找见,阿大叼着一部手机,艰难的给他发消息:“裴枫寒早就出院了,现在在博安建筑公司面试。” 江渊便驱车到他楼下等,等到晚上十点多,才看见裴枫寒的身影。 不是裴枫寒一个人,还有张涛。张涛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枫寒还笑了笑,江渊看着,想起来很久以前也是,他跟在这两人后面,苦心婆口的劝说小弟跟着自己回家,结果被鬼父一个袖子甩过来,甩了个跟头,他不是没有难堪和狼狈过,也并非受不了羞辱,但是在小弟面前,他不能。 但是他那时候可以做什么呢?论打,他打不过鬼父,论说,小弟也不肯听自己话,他一筹莫展,甚至有时候痛恨自己无能,他想为何女娲娘娘捏泥人的时候,没有把自己捏成一位厉害的人?为何有人天生就能拥有力量?这多不公平! 裴枫寒在医院里输完液,直接去了面试地点,然后在被对方客气的送出门,他站在公司门口,苦笑了一下。 生活还没有山穷水尽,他还可以再试几次,然而他心里也知道,再试几百次又有什么意思?或许自己应该放低点要求,先攒出经验来说。 他搭着公交车往自己家的方向赶,半路遇到张涛,张涛三言两语把他拉偏了方向,他心里苦闷,轻而易举的答应了和张涛去喝酒的要求。 江渊来到他俩面前,脸绷得紧紧的,裴枫寒有些醉,好几个月没有看见江渊了,如今乍然一见,疑心自己在做梦。 他笑呵呵的手伸向前去,捏住对方的脸,对着张涛笑嘻嘻:“你看,他这人脸上就不长r_ou_。” 张涛揽着他的腰,笑的高深莫测,不发表任何言论。 江渊任由他捏,最后疼的受不了了,才打下他的手,说:“闹够了吗?下午刚出院就去喝酒,不要命了?” 裴枫寒酒醒了些,发现眼前站的的确是江渊,心里涌上一阵欣喜,然而听他劈头盖面这样指责下来,他又觉得委屈,忍不住耍小性子:“要你管!反正和你没有关系,让开,我要回家!” 他借着耍酒疯的名头,使劲推了一把江渊,歪歪扭扭要往前走,结果发现自己的腰被张涛结结实实的抱着,就又回头推了一把张涛:“放开!” 张涛自然不会放开,反而像哄小孩般哄他:“小裴,你醉了没办法走路,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江渊接住裴枫寒歪歪扭扭的上半身,对张涛说道:“已经这么晚了,不麻烦你送他上去,我来就行。” “不麻烦不麻烦,”张涛笑眯眯的:“我和小裴这几天日日夜夜睡在一起,已经很熟悉他家了,一点儿也不麻烦。” 裴枫寒一听他这话,有些急,况且三个大男人当街拉拉扯扯实在有些尴尬,他双管齐下,两手使劲把自己从他俩手中挣脱出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老子自己回家,你们打哪来回哪去!” 他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身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张涛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字举动:“你先。” 江渊哼了一声:“装腔作势!” 裴枫寒无视身后跟着的两位,及时把门关住,结果他一回头,江渊和张涛一左一右占据了他家沙发两端。 他气急败坏:“你们这是强闯民宅,我现在就报警!” 张涛对江渊说道:“听见了吧,大舅哥,快回去吧,小裴都要气坏了。” “你给我闭嘴!”裴枫寒听他胡言乱语:“你俩快都给我滚出去!” “我找你有事。”江渊看着他:“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不想和你单独谈。”裴枫寒冷着一张小脸道:“我很累,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哦对了,”他快步走到卧室,拎出来一个小箱子,放在江渊脚边:“这是你的东西,你把它拿走。” 江渊皱着眉头看看箱子,又看看他:“你身上还有钱吗?先用着吧。” “小裴缺钱啊,不怕,哥哥有钱,用我的。”张涛在茶几上放了一张卡,眉飞色舞的:“密码就是你生日,哥哥贴心不?”他朝裴枫寒抛了一个媚眼。 平心而论,他皮囊不错,媚眼抛的也好看,然而在场的两个男人没有一个爱见他的,他这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裴枫寒恨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要饭的兔子爷了是吗?对,我是喜欢男人,可不代表我看见男人就发s_ao!” 最后一句几乎带了点撕心裂肺的味道。 江渊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裴枫寒会这样想,头一次有些结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钱也没有地方花,你如果需要就给你好了,你买个房子——。” “我说过了,就算我买房子也不需要你给钱!“裴枫寒不听他说完,火大的打断他:”我管你钱多钱少,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总之我不需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人还是稳如泰山坐在沙发上,屁股都不抬一下。 鬼父12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到后半夜,江渊看了一眼卧室,然后问一旁的张涛:“你是怎么从下面上来的?” 张涛看着他笑,因为突然发现江渊也是个好模样的,他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没有一点规矩的样子:“今天不踢我了?” 江渊哼了一声:“你见到他了吗?” “小安啊,”他笑:“小安挺好的,我听那秦广王说,他不是还给你写信吗?你放心,那孩子就是体弱,得多养。” 江渊想知道更多,又觉得求他是件丢人的事情,他突然之间就有些为难别扭起来,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相比江渊的别扭,张涛就显得很自然多了,索性半夜无事,逗一逗小安的哥哥也是个美差事。 于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啊,其实我并没有看到小安,但是我觉得吧,我和小安之间冥冥之中仿佛有根线连在一起,我能感应到小安的存在。” 江渊听的五味陈杂,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呢?”张涛把对方的神色收在眼里,火上浇油:“我看你老和小安形影不离的,你俩之间有没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 “我没有,”江渊苦笑,手掌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同玉:“你们那时候被打入地府下面,小安魂魄太弱,如果去了下面,肯定活不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办,那时候女娲娘娘重新修整世界,我听人说那灵石是天地之间难得的宝物,便偷偷从灵石上面抠下一块,掰成两瓣,一块放到小安魂魄里面,一块自己拿着。” 张涛看着同玉,一拍大腿,满脸都是懊悔:“小安哥哥,你真是的,既然都去抠了,多抠点嘛,这小小一点东西能干嘛?” 江渊倏的把手掌一合:“你别想打它的注意!” 张涛笑:“这东西多好啊,吃了肯定大补,你看——。” “做梦!”江渊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你能有多少本事?当年那么厉害都没有成功,现在还做着梦呢?” 张涛往沙发上一靠:“唉,反正我现在本事没有你大,随便你怎么欺负,小安哥哥,咱俩商量一件事情吧。” 江渊没有理他,就听见他说:“我现在身体挺虚弱的,你呢,帮我找些补药,你知道是什么补药,比如那些成了ji,ng的东西啊之类的,还有那些魂魄,都行,反正我不挑食。” “我凭什么帮你?” “你这性子也太急了,我还没有说完,“张涛笑眯眯道:“你帮我找这些东西,我呢吃了后,力量自然就回来了,然后帮你把你弟弟带出来怎么样?” 江渊不语,他心里也自有一番盘算。 对于地府,他真是没有一点感情了,他当年很感激阎王爷没有让他和弟弟分开,还给了他俩一份工作,后来秦广王说他傻,那时候地府严重缺员工,但凡稍微有些品德的都被阎王爷三言两语施以恩德留下来了。 江渊不可置否,后来的牛头马面也是同样被阎王爷留了下来,他承认秦广王说的对,但是这件事情上确实要感谢阎王爷。 后来鬼父和神作对,小弟被牵扯进去,他两边奔波,一边求小弟回来,一边求阎王爷开恩,于是和阎王爷做了一桩秘密交易。 那时候鬼父已经称得上无敌了,神对他一筹莫展,稍有靠近就会被发觉,唯有小弟能靠近他,再次就是江渊了。 鬼父吸食天地万物生灵的魂魄,神已经打算要灭世,但是若再费力创造生灵,必然要消耗许多ji,ng力,于是神派江渊将一种叫“阳魂”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往鬼父身上粘。 “阳魂”是太阳神从自己的残留的魂魄里面抽取的,人间一片惨淡,神便不让他出来,因为对于仅存的人类来讲,太阳是雪上加霜。 “阳魂”对普通人来讲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但是对于体内盘踞妖魔鬼怪之类ji,ng气的鬼父来讲,无疑有克制作用。 他拿着被封在冰罐里的阳魂,去找小弟,他没有能力接近鬼父,但是小弟可以,小弟又残忍又天真,他可以看着鬼父将人间变成地狱,也可以相信大哥。 他把阳魂不动声色的一缕一缕缠在小弟的魂魄上,小弟听完他的劝告,再去找鬼父,鬼父因对小弟完全信任,对小弟的大哥视物废物,所以很放心的拥抱了小弟,不仅拥抱了小弟,还亲了小弟,小弟是魂魄,他便找随便杀了个人,将壳子给小弟穿,两个人亲亲热热,在雪山上做一对恩爱鸳鸳。 所以神灭世后,凭着一点阳魂的桎梏,将鬼父的力量完全抽出来,鬼父的力量重新化为天地间的万物生灵。 而小弟——当初他和阎王爷的交易便是,他答应这件事情,事情完结之后,能对小弟额外开恩。 他一直觉得小弟是被鬼父所迷惑,但是阎王爷却道:”他心性不稳,犯下如此大错,若不加以惩戒,怎能服众?“ 人间的法条还讲“戴罪立功”,然而地府是一家之言,江渊同意阎王爷惩戒,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阎王爷所谓的惩戒则是对小弟“魂飞魄散”。 他日夜在阎王殿磕头求情,磕出满心火气和怨气,十殿阎王均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往来都无视他,后来秦广王看不下去了,帮他在阎王爷身边说了情,最后保住小弟的魂魄,可惜一魂一魄要被关在地府下层,剩下的则入轮回,不记前世。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对地府的那位,能称的上是又爱又恨了,当然,恨最多。 数不清的转世,他陪了一世又一世,少了一魂一魄的小弟,没有那一世可以活到死,永远都是早逝,他渐渐厌倦了这种陪伴,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看着小弟在眼前一次次死掉的情景。 很多时候他更是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和阎王爷做那笔交易会怎样?是不是鬼父就会胜利?鬼父胜利了会怎样?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拒绝,说到底,无论是做人的时候,还是当鬼的时候,他永远都是蝼蚁。 而现在他不想当蝼蚁了! “最近地府里面很多魂魄都堵在孟婆汤那边,不肯过桥,也是你的手笔?”江渊脑子里飞速的盘算一遍,有了主意后,他便安心多了。 “我可没有做什么,不过可能那些东西大概知道我出来了,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吧,”张涛略微一思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你知道的,我那时候胃口可以说是海纳百川了,这天地间的气我都有那么点感应。” 江渊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道,内心涌上来一种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羡慕。 而张涛知道他肯这么问,自然是同意自己的提议了,于是也爽快的交了底:“我其实真没有什么本事了,当初被关在火焰地区,以为自己不灭不死,永远受这玩意儿的折磨,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体内好像有种东西能感应到这些火焰,虽然痛苦归痛苦,可是某一天,这些东西全部苏醒了,里外仿佛有回应,我就潜下心来静静修炼,其实应该多在下面呆一会儿的,但是你知道的,”他朝江渊抬了抬下巴:“我太闷了,太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所以就偷着跑出来了,修炼出来的那点东西全费完了。”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刚出来那会儿,便又笑着对江渊道:“我出来后吓了一跳,真的,看见路上跑的,天上飞的,还有街上男男女女,我的天啊,我以前哪里看见过这种场景!那男男女女,露胳膊露腿的,还有接吻的,真的,还有他们穿的衣服,你还记得咱们那时候穿的衣服吗?不是叶子就是粗布,穿在身上硌得慌,你看看他们穿的,多有意思!” 他说起这些,神情仿佛第一次进城的土老帽,江渊突然觉得有些滑稽和荒诞,鬼父——在他心里很长时间是一个结,包括在鬼父开口前一秒,他都视对方为一位有实力的敌人或者其他的,总之,能和上古神对抗的,能使得神为了他灭世的,无论现在是何种模样,都不该和一位看见女人露腿或者其他就大惊小怪的人联系起来,但是现实是确确实实是一个人。 他不知如何接对方话题,只能胡乱点头:“哦,是,对,是有意思的。” “那飞机,多牛掰,”张涛看见他点头,愈发来了点兴致,他内心里这一刻将自己和江渊归为同一个时代的人,现在在异时空相遇,他迫切的想把自己当初那点情绪分享给对方,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旺旺”,他倒不至于哭的地步,但心情是差不多的:“以前我在空中飞,那风吹的,脸都刮烂了,现在人多聪明啊,造了飞机,人往里面一坐,舒舒服服的,也不怕刮风吹下雨晒的,还能在里面睡觉,多好!” 如果看现在忆以往,确实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江渊是从一朝一代的时光走过来,所以没有觉得这些变化有多么了不起,他看着滔滔不绝的老乡,心里生出了一点奇妙的鄙夷。 鬼父13 次日,裴枫寒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迷瞪着双眼从卧室里出来,游魂般飘到卫生间,解开睡裤,正开闸放水的时候,旁边突然传过来幽幽声音。 “你的尿jian到我裤腿上了。” 他一个机灵,一转身,剩下的全部泼洒到江渊的裤子上。 手忙脚乱的把裤子系好,他涨的满脸通红,大声训斥江渊:“你有病啊!一大早的躲这里干嘛?” 江渊一手捧着杯子,一手举着牙刷,满嘴泡沫,皱着眉头看自己裤子,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忍耐到了极致,他草草的把嘴边泡沫清洗掉后,对着裴枫寒道:“你给我拿一条裤子过来。” “凭什么?”裴枫寒朝他甩脸子:“闯到我的家里,未经我的允许使用我的卫生间,还在这里刷牙——你这牙刷牙杯哪里来的?” “我去楼下买的。”江渊老实回答。 “嗬,有钱真是了不起,”裴枫寒为了能讽刺他,什么胡话都往外说:“我家里明明就有备用的,还花钱去买,那你怎么不花钱去买裤子啊。”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自相矛盾,便气哼哼的闭了嘴。 江渊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好脾气的跟在裴枫寒后面转,看他打开水龙头洗脸:“那我去你衣柜拿一条裤子?”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赶紧滚吧!” “我昨天晚上说有事情找你谈。” “老子不谈。”裴枫寒抬起水淋淋的脸蛋,看也不看他,嘴巴里又叼着一根牙刷,慢条斯理的刷着,直到牙齿刷干净了,一冲嘴巴,他打开放护肤品的柜子,开始专心致志涂抹。 江渊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涂。 他感觉有些别扭:“出去!” 江渊笑了,说:“我第一次看你弄这些东西。”他笑也是浅笑,但是相比往常板着脸的模样要讨喜很多,裴枫寒一边涂抹,一边用余光瞟他,心想,老子也是难得看你这个样子。 江渊等到他这声势浩大的工程完成后才开口:“裴枫寒,给我拿条裤子,咱俩好好谈谈。” 裴枫寒看到素有洁癖毛病的江渊能乖乖忍受这么长时间,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觉得他还算有良心,知道自己有多过分了。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运动裤扔给江渊,江渊拿着裤子,如获至宝,飞快的躲进了卫生间,裴枫寒心里一动,正要斜眼看,结果卫生间的门就被江渊关的死死的,他悻悻然,坐在沙发上,琢磨着怎么再给江渊摆摆谱。 江渊飞快的换好裤子,就大步走过来刚要坐在沙发上,准备和裴枫寒“谈一谈”,结果裴枫寒捂住肚子:“哎呀,一大早的什么都没有吃,饿死我了,现在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就想吃顿饭。” 江渊看他那样,只好说道:“点外卖?” “只想喝楼下饭店的汤。”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渊不便装聋作哑,直起身子道:“你等一等,我去楼下买。” 说罢,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裴枫寒,裴枫寒一脸无辜:“怎么了?不愿意不用勉强啊,反正我也没有强求你去买。” 江渊叹了口气,合上门,在门口犹豫了下,抬手施了个结界——他把门封死了,如果裴枫寒想要趁他不在逃跑的话,是打不开门的。 裴枫寒倒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他也没有去关自己家大门,等到江渊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突然问道:“张涛呢?” “天刚亮的时候就走了。” “哦。” 江渊不仅买了热汤,还带了包子和馒头以及小菜,裴枫寒美滋滋的吃喝一顿后,才收起玩闹的心情,看着江渊:“说吧,你找我要谈什么事情?” ”裴枫寒,我知道你现在挺讨厌我的。“江渊说道:”但是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隐瞒你的。“ 他看裴枫寒垂头不表态,又叹了口气:“是,我是骗了你,你是谢必安的转世,但又不全是,我承认在你和小弟之间,我是偏向于小弟的,因为相比于你,他更脆弱,如今鬼父既然能从地府下面出来,我在想,或许小弟也可以出来。”他说到此处,神情微微有些激动:“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见我不就是见他吗?”裴枫寒冷不丁的抬头看他,眼睛里失去了神采:”难道说我和他不一样吗?“ ”不是这样的,“江渊看着他,摇摇头:”你俩外貌一模一样,但是性情完全不一样,这几千年来,我每一世找他的转世,但是每一世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你,你理解理解我。“江渊对着他苦笑,神色竟然有些可怜。 裴枫寒不为所动的看着他,心想,那谁来理解理解我?我明明是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就因为是你那个小弟的转世,就被你强行带到身边,把我以前的世界观都颠覆了,我以为我对你一片真心可以感动你,结果你依然对我千防百防,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他问江渊:”你把你小弟从地府下面带出来后,然后干什么呢?“ 江渊愣住,想了想,说道:”自然是你们的魂魄合体,实话说吧,你魂魄不全,注定不能长寿的,等到你俩魂魄合体后,才能做一个完整的人。“ 裴枫寒心里很失望,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对自己说”实话说吧”,如果自己不问,他就不会“实话说吧”。这就是江渊,虽然主动要求坦白,但是你不一步步逼问他,他永远都不会完完全全的坦白。裴枫寒自认已经看透了江渊的本质,所以虽然失望,但也不愤怒。 他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救你的小弟。” “我打算和鬼父合作,鬼父的力量来源于天地万物生灵,那么他肯定可以再次从万物中得到力量,最后我和他一起打回地府,”说道这里,他有些歉意:“之前从地府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这个计划,但是鬼父此人比较难缠,我怕你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所以才让你休息,你辞职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挺惊讶的,但是觉得离我远点也好——后来你和鬼父突然熟悉起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裴枫寒,你不必这样y阳怪气。”江渊觉得自己已经把心里盘算的事情对裴枫寒交了低,自认为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谢必安 裴枫寒找了一份工作,在一所中学的门口超市当收银员。 这所中学是南安市规模最大的中学,他去应聘的时候,老板挺高兴:“长的真好,我这店里就需要你们这种长的好看的小年轻。” 他听了笑,问老板:“你这是小超市还是牛郎店啊?” 老板脾气还行,听了不恼,反而笑眯眯的:“你这个岗位之前有个和你一样的年轻小伙子在这里上班,他还带了个傻弟弟,别说,俩人长的真行!我这超市原本生意一般,还经常被那波学生投诉,自从他俩来了之后,那女学生是一波接一波的来,不过人家现在找到工作了,所以就辞职了。” 裴枫寒听了后,心想,妈的,是经济危机严重了还是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怂样?不过看在前辈的份上,希望也能给自己招点好运。 小超市在城西方向,他需要每天倒两趟地铁,好在超市每天上午十点开门,倒也不紧张,自从上次和江渊彻底闹翻了后,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看到这个人了,看不到也行,他告诉自己,反正他一心只有他的小弟,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何苦非要吊死到他身上? 超市平日生意一般,因为学校不许学生擅自出来,一到周末,客流量就多了起来,裴枫寒打开收银处的小电暖,因为门来来回回的开关,带起的风吹的他手哆嗦。 已经是初冬了,学生们都穿着厚棉袄,挤挤攘攘的聚在小超市里挑挑逛逛的,还有一部分聚在收银台处。 裴枫寒一边结账一边调笑:“姑娘们,别一窝蜂挤在这里啊,你看把人家需要结账的都挤到后面去了。” 几个小女孩嘻嘻哈哈让出一条路,但是超市就那么小,能让出来的空间也不多,有胆子大的女同学问:“裴哥,你有女朋友吗?” 裴枫寒还未回答,另一个女生快人快语道:“或者应该问,裴哥,你有男朋友吗?” 话音刚落,惹来一片笑声。 裴枫寒也笑:“好啊,一看就是上课不好好学习,一天净去看些乱七八糟的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那个女生反驳道:“如果问别人是不是喜欢女生或者喜欢男生,这是不礼貌的,因为对方既能喜欢女生也能喜欢男生。” “好,不错!”裴枫寒抽空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他懒得和小女孩计较,把一群学生送走后,他迎来了片刻安静。 门又被推开了,他习惯性站起来,说了句“欢迎光临”,就看到了一张年轻且清秀的脸。 来人看着像是大学生,大冷天也只穿了个夹克衫,本来就瘦,夹克衫把他裹得更加消瘦,不过背挺的很直,昂着头,ji,ng神气很足,他脸色平静,进来后并不往货架方向走,而是对着裴枫寒道:“我叫程平,我哥哥之前在这里上班,他东西落这里了,我过来拿。” 裴枫寒想到了老板的话,打量了一番程平,发现此人看着不像是傻子啊,他说道:“什么东西?兄弟,要不你挑个老板在的时候过来,他不在,我又不认识你,你拿了什么东西,日后要是纠纷起来,我这边说不清楚。” 程平听了这话,脸上神色依旧不变,他说道:“那算了,我本来也是路过顺便拿的,就是那个暖风机,既然这样,就送给你用吧。” 裴枫寒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他把暖风机关了,递给程平:“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这个啊,我是从后面柜子里翻出来的,以为是老板的,没想到是你的,你都来一趟了,那就拿走吧。” 程平接过暖风机,谢谢也不说,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处,他扭头看裴枫寒,犹豫了下,说道:“你是不是碰到过什么东西?我感觉你,你身上有些不对劲。” 裴枫寒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对劲了?” 程平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就走了。 裴枫寒在这个小超市一呆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他除了和学生耍耍嘴皮子之外,并无其他事情,天冷,他整个人都懒散许多,整日里捧着一杯热水慢慢喝。 学生热情洋溢,每次来他这个超市,总能带来许多琐碎小事,有抱怨作业多的,有懊恼成绩低的,也有些校园特有的八卦和鬼故事,他听在耳朵里,听了也就是听了,并不放在心上,有时候超市没人,他捧着水杯暖手,感觉自己像一台零件老化的机器,很快就要被废弃了。 上次江渊和张涛都说他缺一魂一魄,活不了多久,他留了心眼,抽空去医院做了体检,结果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 裴枫寒心想,一定是那两个人给他施加心理压力,才害的他一天胡思乱想。 如此到了新年,到处都是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南安大街两旁的树木上缠着彩带和彩灯,到了夜晚,一闪一闪的,倒也漂亮。 裴枫寒照例是不回家过年的,实际上他回去了也没有地方住,高考完后他爸妈仿佛多年奴隶翻身,他前脚刚出考场,后脚就被拉到了民政局,见证了父母的离婚仪式。 裴父对他讲,以后上了大学没事就不要回家了,我和你妈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求你回报,以后成年了,有自己的生活,就别来打扰我了。 父亲让他如此伤心,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边刚领到离婚证,就接着排队和另一个男人去领了结婚证。 他上大学后,裴父给了他一张卡,上面是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加学费,不多也不少,总共就这么多,算是尽到最后的情分了。 裴枫寒从最初的痛苦到后来的麻木和看开,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年,后来上班了,他挣了工资,也给裴父和裴母分别打钱,裴父裴母对此并无一词,后来他失业了,就停止了打钱,裴父裴母更是无一词,仿佛自从高考完后,他这个孩子就不复存在。 领着从超市买来的扒ji,他打算蒸熟,算是年夜饭了——其实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自己吃饱了,吃舒坦了,不用顾全别人。 电视机热热闹闹放在春晚,在他的房子里显的有些空荡,裴枫寒看了一会儿,烦躁的关了,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窗外正好看到天边开始放出烟花,他站在窗户处,看远处的烟花,觉得自己有必要买一个房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房子,小一点没关系,只要是自己的就行。 江渊带着张涛两个人行走在大兴安岭深处,张涛裹了厚厚的军绿色大衣,看着江渊,道:“哎,今天是不是要过年了?” “明天才是,”江渊不怕冷,穿了件深色大衣,皮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两条深深地痕迹,张涛回头看了一眼,问他:“你这魂魄体是我见过最结实的。” “嗯。” “有点像人的意思了。”张涛笑了下。 江渊皱了下眉头:“别胡说,要是人,怎么能去地府。” “有点像嘛!”张涛跟着他:“你说地府那边是不是知道你现在和我混在一处了?” “嘘!”江渊朝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前方的树林闪过一簇毛茸茸的尾巴,他脚步轻快,三下两下跳着向前,很快就把张涛甩出一段距离,而他经过的雪地上,连个脚步印都未曾留下。 张涛没有他的本事,就停在原地,不到一会儿,他看见江渊大步过来,本来干净的雪地又被他踩出两条痕迹,他把一只狐狸扔到张涛怀里,狐狸还是活着,长了一副尖头尖脑的ji,ng明脑袋,看出眼前的人不寻常,狐狸前爪抱起,做了个哀求姿态:“仙人行行好,我修行不容易,仙人要是想吃我,我可以给你找个r_ou_更嫩的。” 张涛哈哈大笑,把树杈上的雪都震落许多,他提着狐狸耳朵,对江渊道:“这狐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吃了它不冤。” 江渊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涛吃东西很不文雅,明明瞧着是个人了,但是一张嘴,他连毛带皮的就把一只成了ji,ng的狐狸活活吞到肚子里,江渊一路上看过他这种吃法无数次,还是不适应,张涛也很遗憾,因为从前谢必安很欣赏他这种吃法,说他气吞万里山河,看着很威风,总是让自己给他表演这种吃法,倘若谢必安在身边,想必他会吃的更有食欲,但是对着江渊一张冷脸,也就只能索然无味的吃了下去。 他觉得他和小安这个哥哥,到底不能是一路人。 这个狐狸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可惜遇到江渊,再有本事也只能认命,张涛吃了这只狐狸,感觉身上顿时暖和许多,他脱了军大衣,朝江渊竖了大拇指:“这里来对了,一路上那些小打小闹的动物,都不如这只老狐狸来劲,看来真正的好东西还在深山老林里,城市根本不适合动物修行。” 江渊看看天,脸上带着凝重:“但是如今被人类开发和涉足的,这种有灵气的地方越来越少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张涛找纸巾没有找到,直接拽起军大衣袖子抹抹嘴:“恢复成以前的不用想了,不过多吃几次这种修行的老狐狸,我感觉差不多可以闯一闯地府了。” 谢必安 裴枫寒在小超市里上了大半年的班,终于在次年六月份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当然他又开始做起来了实习生,以他的年纪还和实习生混在一处,本来是要羞愧的,但他仗着自己一张娃娃脸长相,厚着脸皮装作不在乎,实习生们刚出校门,心思单纯,每天和他打打闹闹开开玩笑,上班的日子倒也不错。 他现在所在的公司不是属于纯设计部门,而是自己是自己的甲方,相当于公司内部自己设计,自己开发网页,所以基本上没有利益纠纷,主管是个中年女人,有两个儿子,平日里一下班就往家里跑,根本不怎么管员工,员工也是老派企业做派,不在乎绩效,只在乎能否按时下班,裴枫寒有时候怀疑就这么一个公司怎么存活下去的,但是公司也确实是存活下去的,不仅活的很好,每个月工资按时发送,福利也多。 像是养老——裴枫寒这样定义,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设计师能到他如此清闲的地步。 年后他出去看房子,看来看去,终于在郊区选了一处,此郊区非江渊那个郊区,这个郊区基本上属于南安市新开发的地区,学名叫“新区”,不过本地人一般称之为“鬼区”,因为南安市区聚集了很多优质资源,很少有人会把房子买在此处,不过也说不准——中介介绍的时候原话说:“先生,你别看这里现在偏僻,这里马上就要建大学了,到时候大学一盖,医院一盖,还愁不热闹吗?” 裴枫寒笑:“我啊不喜欢热闹,就喜欢僻静。” 中介立马改口:“那你就更应该选这里了,这里就僻静啊,年轻人选这里就是好,上班累了一天了,晚上到家不就想图个安静,这里晚上八点基本上没有车,根本不会吵。” 裴枫寒看了看,最终选了顶层一间两室一厅的户型,他交了定金,又贷了款,全部家当基本上是没有了,而且还背负了一笔巨债,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心里很轻松。 此刻他站在属于自己的毛坯房内,看着远处低低的田地,心里涌上一股子奇异的喜悦。他也终于有家了,这个世界上他终于有一个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了,不用他去讨好,不用他去死皮赖脸的缠,是他用钱光明正大买回来的。 裴枫寒觉得怪不得很多人都要买房,买房好啊,买房心里踏实! 市中心的房子不需要租了,他很快在附近找了个合租的,对方是在附近学音乐的女学生,裴枫寒一天早出晚归的,和对方其实难得碰上一次面。 他现在一下班就直奔建材市场,从水电走势到墙面粉刷,全部自己来,毕竟当年也是建筑学设计出身的,有时候忙得太晚,他就直接在光秃秃的新房里凑合一晚上。 直到八月中旬,他的新房才开始有模有样,工人帮他安置好床,待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快乐的怪叫一声,又吹了一声口哨,太兴奋了!这间房子从里到外全是他想象中的样子,除了一个江渊! 裴枫寒以前幻想过和江渊一起看房子,选地址,一起装修家里,他懂设计,江渊那个土老帽肯定不懂,他都准备好一起装修的时候好好嘲笑对方。 想到这里,裴枫寒陡然生出一种狂喜过后的空虚,他在新房里给自己煮了一碗西红柿ji蛋面,蹲着客厅的小桌子前吃了,因为资金不够,许多家具还没有买。 吃完面后,他开始想江渊在干什么,想到一半,觉得自己是真贱,江渊都要等着拿自己的命来换他小弟的命了,自己还眼巴巴的惦记着他,不是贱是什么? 这天他在上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看到屏幕他愣住了,因为是林晓雪打过来的,他和林晓雪没有什么好联系的,迟疑的接了电话,结果林晓雪问他有没有见过张涛。 他斟酌了会儿,才说:“有差不多一年时间没有见到了。” 林晓雪语气很着急:“我过年前那会儿还见过他一次,后来过年和家里人去了国外,结果回来以后一直联系不上,裴枫寒,我记得你和他认识,他也没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不过你怎么想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这,”林晓雪那边迟疑了下,才说:“他是记者,有时候会突然消失,我以为是正常的,其实这大半年他也断断续续给我发过微信,加上医院工作是真忙,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前两天我申请了休假,才突然发现我俩已经大半年多没有见面了,这才有些着急。” 裴枫寒听了,不知该如何回话,谈恋爱心大到如此地步的,林晓雪也算奇女子,他安慰道:“你也别急,他能给你发微信就证明没事,你打电话问问。” “打了,没人接,这几天都没有联系上,微信发了也不回。” 裴枫寒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张涛身份,知道这人无论如何都肯定没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林晓雪说,按理讲,他和林晓雪都属于普通人类,是一伙的,他应该告诫林晓雪离张涛远点,但是这话怎么说?他反正开不了口,再说林晓雪还不一定听他的。 “那你报警了吗?” “报了,警局已经备案了,但是我心里着急。” 林晓雪这边心里着急上火,裴枫寒爱莫能助,而江渊和张涛此刻两人正站在裴枫寒的新房里四处打量。 “这也太寒酸了,这卧室小成这样,床也是,这么小,怎么睡?”张涛一屁股坐在裴枫寒买来的床上,故意用力弹了几下,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别坐他的床!”江渊很看不惯他的行为。 张涛起身是起身了,但是从江渊身边绕过去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坐坐怎么了?以前我还和他睡一张床呢!” 江渊不语,看着小小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并无其他多余的家具,连衣柜也没有,衣服被挂着一个简易拉杆上。 到了客厅,客厅更加心酸,空荡荡的四面墙,正中央摆了一张小木头桌子,桌子旁边放了个软墩子,张涛一屁股坐在小桌子,脚踩软墩子,对着客厅评价:“可怜!” 裴枫寒这个新房子,也就厨房能拿出来看,显然主人对厨房很重视,所有的厨具一应俱全,打开冰箱,里面也是塞到满满当当,水果蔬菜r_ou_类分类的很细致。 江渊想起来当时他带着裴枫寒去搬尸体,路上碰到一对新人结婚,因为堵车,所以新郎和新娘骑着共享单车往婚礼现场方向赶,路上很多人看,裴枫寒坐在副驾驶,看着看着突然感慨:“结婚真好啊。” 他当时问裴枫寒结婚哪里好,裴枫寒说:“一想到晚上回家,家里有人等着你,就觉得很安心,你们一起做饭吃,一起收拾房子,不管干什么都有人陪你,这还不好?”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存一笔钱,等到他结婚的时候给他买房子,给他娶媳妇,以前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突然这一代就不行了? 裴枫寒晚上回到家,手里还托着两盆花,他打开自家房门,一进来就吓一跳,因为江渊和张涛正端坐在沙发两旁看他,江渊是面无表情的看,张涛是笑眯眯的看。 他手上的花盆落了地,整个人都木了,张涛拍了拍沙发,对他说:“小裴,喜不喜欢我给你挑的沙发?还有电视机,对了你那床我也给你换了,忒小,睡着不舒服。” 裴枫寒面无表情从包里掏出手机,打了110:“我家里进了……” 话未说完,手机就在他手心里化成了粉末,他还保持着握住手机的方式,站在玄关处,看着他们两个。 江渊不说话,开口的依旧是张涛:“小裴,别闹,哥哥给你买了家具,怎么能算是小偷?” 他扭头就走,结果一扭头和江渊碰了个脸对脸,江渊直接把他推到了客厅,裴枫寒僵着脸对张涛说:“林晓雪找你。” “哦哦,对了,忘记给她说了,肯定急坏了!”张涛一边说一边去了阳台。 客厅只剩下江渊和裴枫寒两个人。 裴枫寒拍了拍手里的粉末,低着头不说话。 江渊说:“裴枫寒,我和鬼父打算进地府了。” “哦。” “你和我们一起去。” 裴枫寒笑了,抬头看他:“我怎么去?我是个人,怎么去地府?” 江渊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裴枫寒也看着他,声音带了嘶哑:“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去!” “裴枫寒!”江渊听他最后低低吼了起来,不由自主也抬高了声音,握住他的两侧肩膀:“你放心,r_ou_体会进轮回,魂魄我会亲自带着你进地府。” 裴枫寒听了他的话,低低笑了几声,眼睛里带了绝望:“我能有选择吗?” 江渊摇了摇头。 张涛从阳台处过来,看到他俩,还是笑:“说好了吗?好了就开始吧,我这情况也不能耽误了。” 谢必安 裴枫寒觉得自己特别虚弱,整个人像是被抽筋扒皮一般,整个身体都是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江渊一路上都看着他,手放到他的腰处。 “这样你的魂魄能好受点。”他低声对裴枫寒解释。 裴枫寒头歪歪斜斜靠在他身体一侧,听江渊的话也像是远方吹过来的风一般,他打了个哆嗦:“我有点冷。” 江渊便将胳膊收紧了点,同时手心里缓缓升出一簇火苗,火苗仿佛流动的水般在他手臂上缠绕,企图能让裴枫寒能好受点。 他们现在站在黑墙前面,鬼父啧啧称奇:“还是你们地府有办法,弄了个这玩意儿,不错,不错。” “你知道这是什么?”江渊听他的语气,忍不住发问。 “当然知道,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可落下不少好东西,后来女娲他们将其炼造煅化,一个个都变成了神器,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作用嘛,如今看来正是用来连接人间和地府的媒介。” 他看着江渊:“这玩意儿我也能吞。” “先别,”江渊皱了皱眉头:“吃了它,过会儿怎么出来?” 鬼父哈哈大笑:“出来还用靠这玩意儿?我能破了结界。” “我不能,你不准动这个东西。”江渊冷静的拒绝后,说:“别浪费时间了,进去吧。” 说完他扶着裴枫寒一马当先的进了黑墙。 黑墙过后是另一个世界,裴枫寒先是眼前一暗,他借着江渊的力道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后,突然发现自己周身一震,整个人舒畅了很多,随即他苦笑了一下——能不舒服吗?他现在是魂魄状态,地府就是他的娘家了。 他推开江渊,自顾自的走在前头,鬼父“咦”了一声,问道:“你认识路?” 裴枫寒现在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他深深的看了鬼父一眼,道:“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他不想承认的,全部都在他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闪现,这些是谢必安的记忆,或者说也是他的,尽管他不想承认他和谢必安有什么联系,但是他的魂魄有一种熟悉的渴望,这种渴望让他有些害怕。 因为他发现,他作为裴枫寒的记忆真的很弱小,而谢必安,就像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正敞开怀抱等待他这条小河回归。 奈何桥前孟婆汤的招牌高高挂起,而孟婆已不见人影,反而挤挤攘攘沾满了无数魂魄,而桥上正站在地府的鬼兵。 魂魄们茫然无措,而鬼父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目标,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鬼父张开大嘴,无数魂魄自动进了他的嘴。 江渊将同玉带在裴枫寒的脖子上,鬼父闭了嘴,咂摸了两下,他对裴枫寒笑:“别害怕,我心里有数,不会吃你的,哈哈。” 裴枫寒没有笑,江渊也没有笑。 奈何桥上的鬼兵们满脸惊慌,远古的神、远古的兵都已经神化,他们已然算是资料老的,但是对于鬼父这种人,还是显得稚嫩。 为首的鬼兵强装镇定,开口将炮火对准了江渊:“范大人!你身为地府官员,竟然和这种要犯混在一处,成何体统!” “我只要我弟弟。”江渊沉声说道:“谁能有本事把我弟弟救出来,我就和谁一处。” “荒唐!令弟是分不非,犯下大错,阎王爷肯留着他二魂六魄入轮回已经是恩赐了,你不仅不心存感激,反而心生怨气,是要藐视地府规矩吗?” “规矩?什么是规矩?”鬼父在一旁懒懒的开口:“你们口里的阎王爷处于高位,他的话就是规矩,以后我处于高位,我的话也是规矩。” 鬼兵们见识过鬼父的威力,不敢同他起冲突,只能又将矛头拉到江渊身上,鬼父听的心烦,就趁江渊和鬼兵们一来一往的对骂时,对裴枫寒咬耳朵:“真的烦死了,直接动手就行了呗,这江渊分要和人家吵,我当年都懒得动口舌,直接大嘴一张,什么都清净了。” 裴枫寒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怕事情闹大,他带着嘲讽的笑对鬼父煽风点火:“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管江渊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既然他行事不是你的风格,那你直接上啊。” 鬼父受了他的刺激,直接大嘴一张,这些可怜的鬼兵一个个排队进了他肚子。 江渊正和对方理论的起劲,一看这架势,皱了皱眉头:“他们是无辜的。” “你可拉倒吧!”鬼父看不得他这种伪君子样:“你他妈给我杀ji,ng怪的时候,怎么不提无辜?刚刚我吃那些魂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无辜?我发现老江你这人就是不如你弟弟,要坏不坏的,关乎自己的利益了,就不吭气,手起刀落,那叫一个迅速,不关自己的利益了,立马化身圣父,我要是回到人间,非的在报纸上批判你这种人一番!” “还走不走了?”裴枫寒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鬼父立马屁颠颠的跟着:“走走走,妈的,这算什么事儿啊,主要人物没见着,光在门口耽误了。” 三人一路到了第一殿,秦广王得知前面失手,早早就逃走了,鬼父仿佛来到了自助餐厅,大嘴一张,这些食材全都进了他肚子,他是越吃越有力量,越有力量越饿。 三人一路顺利来到阎王殿时,江渊悄悄对他下了死命令:“过会尽量不要起冲突。” 裴枫寒和鬼父统一翻了个白眼。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7节 阎王殿里站着侍卫阎王,全部做怒目金刚状,阎王爷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高处,鬼父一进殿内,就叹了口气:“我当年可不就是在这里被你扔到那火焰地区的吗?幸亏我皮实,要不然早烤熟了!” 阎王爷道:“原本以为火焰地区能让你反思出自己的错误,没想到是反思出了你的怨气!” “那地方搁谁去反思都能反思出怨气。”鬼父觉得阎王爷这话有些可笑,他说:“要不你老下去体会体会?咱俩换个位置坐坐。” “放肆!”十殿阎王厉声喝道。 鬼父斜眼看了他一眼,十殿阎王不自觉缩了气势,殿内顿时一片沉寂。 “请阎王爷把我弟弟的魂魄放出来。”江渊开口道:“当年阎王爷出尔反尔,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如今只要把我弟弟放出来,我可以立马离开这里。” “谢必安当年勾结邪恶,如今是他咎由自取,这么些年,你还不明白?” 江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知道他是我弟弟,当年他的确犯了错,但是后来他也戴罪立功了,如果不是他,你们不会这么容易收拾到鬼父。” “好啊,”鬼父眯了眯眼睛:“原来如此,我说呢,为何当年那些神要毁天灭地时,我的力量也没有了,原来是因为你利用了小安的缘故。”他更像感叹:“我以为自己当年已经够聪明了,知道藏锋芒,没有想到还有借刀杀人这招,果然人的心性复杂多样,可惜我当年只顾杀戮快感,未能好好领悟这方面。“ 见到话题被他快要扯到一边去了,江渊不得不重提起来:“况且对错是如何划分的?鬼父要世界血流成河,可是鬼父也是由神创造出来的,人间说‘子不教父之过’,那么鬼父的错误,神也要买单吗?当年你明明和我说好做成这笔交易,就可以赦免弟弟无罪,结果你出尔反尔不守承诺,那么你是对是错?” “神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后果了,”阎王道:“当年毁天灭地之后,神已经没有了力量,重塑万物已是不可能,但是神拼着最后一丝神力,将鬼父的力量抽取出来,还于天地间,而后神化。” “那么你的呢?”江渊紧追不舍。 阎王爷长久的不言,而后道:“不处决谢必安,难以立规矩!” “我问的是你的承诺!”江渊高声道,眼圈也不由自主的发红:“既然一切要按照规矩来,那么当初何必要和我做交易?你可知我这几亿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日夜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停的转世,不停的轮回,我有时候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是人间这个短命鬼还是地府下面的一缕幽魂?” “所以我说啊,这些人全都是道貌岸然!”鬼父冷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规矩!无非是由做了高位的人来说,规矩是用来管理下面的人,这些人是凌驾于规矩之上的。” “放肆!”阎王爷仿佛很震怒,他怒吼一声,声音在殿内嗡嗡作响,裴枫寒招架不住,直接匍匐倒地。 众人才将眼光放到了他身上,才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普通魂魄。 待到殿内声音平息后,阎王爷才道:“管理者有管理者的权威,鬼父,你一心想要做管理者,可是你配吗?你一心向恶,若是由你掌握权力,这个世界的万物生灵将不复存在。” “别那么武断嘛!”鬼父朝他笑笑,满脸邪气:“我这修身养性几亿年了,也去人间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现在特别喜欢这个世界,人这东西特别有意思,会享受,我当年不喜欢,现在喜欢了,既然我这心不向恶了,那你让让贤,也让我坐坐?” 谢必安 殿内是怎么打起来的,裴枫寒有些懵,他只知道鬼父说完这句话后,瞬间一闪身,他先前所在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大坑,紧接着,殿内就混乱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涌现了无数个面容诡异的生物,似人非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连推带拉的从殿内带出来了。 拽着他跑的人穿着宽大袖子,裴枫寒心有灵犀般叫了一声:“秦广王!” 秦广王吓得立马回身捂住他的嘴巴,带着他小心翼翼躲过鬼兵,俩人东拐西拐的越走越偏,越走越黑。 裴枫寒有些疑惑:“咱俩这是去哪里啊?殿内怎么个情况?你不回去帮忙吗?” “你这时候就多考虑考虑自己吧!你待在那地方,除了魂飞魄散,没有什么好处,”秦广王看着他:“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凭着感觉走吧,自然会看到你剩下的魂魄。” 裴枫寒愣住:“我怎么去见他?” 秦广王两手一摊:“你们是一体的,总有个心灵感应吧,实不相瞒,之前你轮回的时候我偷偷抽了你的一丝魄,你别瞪我!我没多抽,就一魄里面的一丝,就凭着这一丝,我都能感应到小谢的信,才能帮江渊和小谢传信。” “你可真行!”裴枫寒有些咬牙切齿:“抽着我的魄,当他俩的红娘!你不是第一殿的阎王吗?怎么还兼职做了信使?” “去去去,”秦广王甩甩袖子,一丝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魄从他袖子里飞出来,准确无误的飞进了裴枫寒的魂魄里:“我还得赶着回去劝架,唉,你们这真的不是找事吗?好好的和那鬼父混在一处,这世界好不容易平和几亿年,这次估计又是个动荡,弄不好大家都得完蛋!” 裴枫寒问他:“那你怎么还帮着他俩?巴巴的把我送到这里来,不怕我和那下面的魂魄结合后,我们又多了一份力量?” “哼,”秦广王哼了一声:“一切都是因果,今日不能合体,明日也得合体,命运让你们来地府,命运便让我来送你到这里,都是命啊!” “你这命是怎么算的?听着挺邪乎。” “我自有感悟。” 秦广王说完这句话,三步两步的,瞬间没影了,裴枫寒原地呆了一会儿,不得不也“心有感应”的往下走。 先去他一直压抑着那种回归的渴望,但是到了这里,他已然压不住了,索性随心所欲的跟着感觉走,下到某一处时,他整个人感觉被什么吸附了般,一下子来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和他当初做的那个梦一模一样,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熟练的穿过重重冰锥,他来到了梦里的冰棺处。 少年躺在冰棺内,身上边缘处挂着薄薄的一层碎冰,整个人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状态,看上去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娃娃,裴枫寒身上涌现出一股子恐惧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自己在提醒自己快跑,可是脚像钉在此处,他的目光贪婪的看着冰棺里的少年,等待他睁眼宣判自己的那一刻。 少年睁开眼睛,目光像把剑一样刺向他,仿佛他晶莹剔透的原因是因为他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那一双眼睛里了。 他对着裴枫寒展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你来了。” 裴枫寒彻底失去意识了。 江渊本事有限,只能对付着鬼兵,而鬼父则大显神通,将地府闹了个底朝天,后来他索性将结界一破,这下好了,原本平和的人间瞬间开始了混乱。 无数高楼倾塌,陆地开裂,海水倒灌,人类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有了性命,张涛站在喜马拉雅山上,有些痛快:“这种感觉真过瘾啊。” 江渊也感觉自己的骨子里仿佛有些心潮澎湃,当年他看着鬼父带着小弟为祸人间,特别气愤,如今自己站在高处,则是胸腔里激荡着一股子豪迈——他知道自己有些变态了,但是如果这就是做强者的感觉,倒也不错。 鬼父其实有些看不起江渊,觉得他这个人到了现在,还是虚,还是伪,他若是这个时候能劝一劝自己或者去救一救受害者,他兴许还能高看他几分,可是小安他哥哥,又想做好人,又想干坏事,还不想自己动手,简直虚伪到极点了! 阎王爷气急败坏:“几亿年前因为你毁了一次世界,现在又要开始了吗?范无救,几亿年前是你弟弟,如今又轮到你,这一切也是你想要的?” 江渊不语,他原本只是想要弟弟回来,因为他觉得先错的是阎王爷,他不过是为了自己讨一个说法而已,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内心其实是邪恶的,他当年劝谢必安,无非是立场不一样,如今他轻易的释放了自己的邪恶,他的立场立马也随之改变了。 阎王爷叹了口气:“如果这一切是你想要的,那么就由着你好了。” 鬼父愣住:“你不和我打了?” “不打了,”阎王爷摆摆手:“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创造了一个世界开始,女娲娘娘给予这个世界生命,伏羲大神为世界万物规划出道路,到如今,其实都很不容易,或许连远古的神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他看着鬼父:“我不知道为何天地之间会诞生你这样的一种人,但是你存在必然有你存在的道理,这个世界经不起第二次动荡了,当年的第一批神已经神化了,如今九重天上不肯管事,他们也管不了,这样争斗下去只会让这个世界加速破灭,你如果只想统治这个世界,那么到此为止,我让步。” 鬼父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他一向觉得有人和他争他才有兴趣,阎王爷突然就丧失了斗争力,连带着他也突然觉得没劲,可是局面已经这样了,放弃又觉得可惜。 江渊道:“小弟还没有救出来。” 鬼父摆摆手:“这就去。” 然而不用他们去,谢必安自己就来了。 是和裴枫寒一模一样的脸,但是江渊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小弟,不是裴枫寒,他眼眶发热,忍不住跑向前去拥抱小弟,然而小弟却越过他,直接扑到了鬼父怀里。 江渊有些惊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沉着脸:“小弟,你这是干什么?” 谢必安从鬼父怀里回头看他,笑的一脸稚嫩:“大哥,当年你一心劝我不要跟着九水,现在是不是也后悔了?九水多厉害!” 江渊道:“人间已经被他祸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觉得他厉害?” 谢必安不屑道:“各人有各命。” 江渊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不了解小弟,他一直觉得小弟乖巧听话,当年跟着鬼父胡闹,也不过是年少和心思单纯,而鬼父是老j,i,an巨猾的,所以错在鬼父,不在小弟,但现如今他觉得自己可能错了,小弟是个完整的生物,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裴枫寒呢?” “大哥你在说什么呀?”谢必安哑然失笑:“什么裴枫寒,他不过是个轮回人物而已,现在我回来了,还提他做什么?”他说完后,觉得自己大哥可笑的要命,于是懒得搭理他,转身对鬼父道:“九水,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这些年受的苦不能白白受。” 鬼父看着他的小脸,心里很美,觉得这天地之间只有谢必安是可爱的,任何人都不能理解他,但是谢必安能,他是自己的知音伴侣。 他看着天,缓缓道:“一个地府是自然不够的,九重天上也要去闯一闯。”又低头看谢必安:“我如今不比从前,从前肯定不怕失败,但是现在嘛,有可能不会成功,你还要跟我吗?” “当然,”谢必安笑眯眯的:“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还有大哥,我们一起跟着你。” “我不去。”江渊硬邦邦的吐出几个字。 鬼父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谢必安撅了嘴:“大哥,为什么?” “我本来是救你出来的,既然你出来了,那么也就没有我的事情了。” “你都把我救出来了,当然是要和我一起的呀,不然你救我做什么?”谢必安发现自己理解不了大哥的逻辑:“咱俩不在一起,那你要干什么?” 江渊道:“我去帮助这些人类。” 鬼父哑然失笑,心想真是的,江渊这圣父心思又发作了。 谢必安有些无语:“那些人有什么好救的?生死有命,我在下面躺着的时候,也没有见他们来救我呀。” “我来救你,我就是他们。”江渊说完,就脚不沾地下了山。 鬼父眯着眼睛看他,良久后对谢必安道:“你这大哥,似乎是个人了。” “他这几亿年老在人间带着,当然举止都像。” “不是举止,是他的魂魄好像重新凝聚成一具r_ou_体了。” 谢必安没有留意,此刻听了这话,也有些讶然,因为自古以来,没有听过魂魄可以凝聚成r_ou_体的。 谢必安 江渊回到殡仪馆处,殡仪馆早已夷为平地,这都算好的,很多地方甚至都是深不可测的深坑,因为地府和人间的结界破开,导致一部分鬼魂飘荡到人间,但是好在先下是白天,太阳热烈的照耀着,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做不来恶。 江渊在破败的传达室收拾东西,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但是他心里乱糟糟的,小弟与自己记忆里的小弟仿佛两个人,而且看起来小弟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他其实有些难过,难过之余,又想起了裴枫寒,想起来裴枫寒,便什么也不能想了。 说到底,他心里有些后悔了,后悔的同时又有些羞愧,仿佛这点后悔很对不起小弟,但是小弟需要他的对不起吗?应该是不需要的,小弟看起来更在乎鬼父。 在传达室长叹短叹之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因为在房间里加了结界,所以尽管外面楼房都塌了一半,他的房间还是完好无损的,进了房,就从沙发下面翻出来信,这些信全是小弟写给他的,他把这些当成无价之宝,于是把这些信收拾好后,他便开始搜寻幸存人员。 好在天地之间停止了混乱,而现如今的科技比以前更发达,比起亿年前坐以待毙的人类,如今的人类借助自己的科技有条不紊的恢复了秩序,江渊尽可能帮着寻找活下来的人,帮他们从深坑里挖出来,从海里捞出来,再把鬼魂赶去地府。 地府如今无人看管,阎王爷说不争就不争,从此躲了个没影没踪,十殿阎王也只有尽心维护地府秩序,但是结界破了,他们纵然有心,可是无能为力。 江渊想到自己传达室的那块黑墙,便联合十殿阎王,勉强用黑墙做了个结界,十殿的阎王对他颇有微词,不知道把他归为敌或友,只好糊里糊涂的同他合作。 他依旧干着勾魂的活,秦广王心情复杂的接过他送过来的魂魄,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江渊也不知道,世界渐渐好了起来,但是能好多久却是个未知,且看鬼父和谢必安能闹到什么程度。 秦广王察言观色,道:“我不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按理来讲,小裴魂魄多,自然能压制住小谢的,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小裴不见了,剩下了个小谢。” 江渊说:“他身上带的那个同玉,实际上是当年用来救小弟的东西,可能是当年我把他刻了小弟性格的魂魄,所以就压制了裴枫寒这边的性格吧,毕竟他是个经历轮回的人类,论意志力,不如小弟的强悍。” “话是这么说,但是说到底他俩毕竟是同一个人啊,一个人的魂魄分开了,怎么还能产生不同的性格?” 江渊听了这话,脑子突然飘过一些念头,但具体内容他没有抓住,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 秦广王也是,他随着江渊的理论往下说,结果说着说着自己都糊涂了,便强行圆回来:“是不是生长环境不同?” 江渊皱眉:“应该是?也不是,裴枫寒他,”他皱着眉回想:“其实这亿万年他每一世的轮回我都会去找他,每次的轮回也确实是小弟的模样,小弟的性子,就是这一世让我觉得有些不一样,相当的不安分。” “对,就是不安分。”江渊对裴枫寒下了这么一个定义,然后说完就笑:“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一样,要不是同玉认他,认定他就是小弟的转世,我也不能确认他俩是同一个魂魄分出来的,你也知道,长相相似的人多了。” 秦广王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另一番主意。 南安市医院是最先恢复好的一个医疗站点,江渊每天运着无数病人来这里,但是始终没有看到侯院长和林晓雪,他问了许多护士,却被统一告知没有听过,这天他再一次背着人来的时候,顺便打听时,邻床摘手套的医生惊呼了一声:“江先生。” 江渊记得这个医生,好像叫什么思思,当年裴枫寒还挺喜欢这个女孩,在他面前说了好几次,他当时以为裴枫寒要追这个姑娘。 病房不是说话的地方,张思思带他走到一侧楼梯边,说道:“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楼房开始摇动,我们当时换班,正好在食堂吃饭,以为地震,要跑出来时,结果发现地面也开始裂缝,大家吓得不敢动,侯院长那时候刚结束一个会议,也在食堂吃饭,他让我们都不要乱动,大家挤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有个小孩没有看住,让他跑着下了台阶,侯院长立马追了过去,结果一个浪头扑过来,那孩子和侯院长瞬间都没有了。” 说到此处,她声音带了哽咽:“就给做梦一样,谁也不知道那浪头从哪里来的,总之顷刻间整个医院都灌满了海水,我们一行人尖叫着往食堂楼上面跑,但是还是有很多同事没有跟上。” 南安市是内陆城市,离海很远,却能被海水浇灌,可想而知沿海城市的情况有多糟糕。 张思思继续道:“后来到了楼上,才知道原来整个南安市都是水,我们只能就地取材,做了个简易船,勉强用着,好在撑了两三天,就有政府派的人来援助,再后来水退了,医生成了紧缺的人,我们便回来先顶着。” 那时候他应该刚才喜马拉雅山上下来,阎王爷先他一步走,一路走,一路将海水往回引,水退回去,留下一片片尸体,陆地上的裂缝无法掩盖,因为里面有无数的性命,如果推平,相当于活埋,阎王爷干不了这事情,江渊便跟在他身后,钻到地缝下面捞人。 他问:“林医生呢?” 张思思摇摇头:“林医生在灾难发生之前去了美国,那边有个研讨会,是院里争取来的一个名额,大家都很珍惜,林医生医术高明,院里就派她去了,不过看新闻,全球都一样。” 她没有说下去,江渊明白她的意思,全球都一样,所以是否还活着,谁也不知道,毕竟如今秩序未能完全恢复,通讯都困难。 从医院里出来后,他看着明晃晃的太阳,神色很疲惫,随意躺在一处地面上,如今也无人去看,毕竟地上多得是躺的人,天空是湛蓝的,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放在平日里,这天爸爸妈妈是带小孩去公园玩的好日子,但是先下,每个人都惶惶的。 对于这场全球性的灾难,每个人都众说芸芸,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因为太空中一颗彗星擦着地球过去引发的碰撞,从而导致了这场灾难,而民间则开始了无数的神鬼传说,尤其是形形色色的宗教势力蓬勃而出。 江渊听着广播里喋喋不休的宣传语,有一种很真实的错觉,他看似一直在人间生活,实际上从未融入过他们,比起前段日子站在高处做强者的感觉,此刻灾难面前,人类团结一心,努力活下去的样子仿佛更击中他,这一切让他感觉到很真实,他想裴枫寒倘若在,一定会嘻嘻哈哈勾住他的肩膀夸他是个好人,虽然他可能又要耍赖让自己帮他,但其实想想,裴枫寒是烦人了点,可是他从未做过坏事,他求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小家而已。 人类建立秩序的速度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日子仿佛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江渊有天从医院里出来,突然看到鬼父带着谢必安站在马路一侧。 他愣了下,走到对面,发现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对劲。 江渊有些纳闷:“你们不是去九重天了吗?” 鬼父有些郁闷:“根本没有九重天。” “什么?”江渊没有听明白。 谢必安道:“我们去了,也找到了所谓的九重天,但实际上,怎么说呢,就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 鬼父接着道:“那些所谓的九重天仙人其实就是个屁,他们一见我们来,就自动让位了,说我爱坐那里,就做那里,爱管什么就管什么,哪怕把这个世界毁灭了,也随我心意。” “那不挺好的吗?你不就有这个心愿吗?”江渊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 “唉!”鬼父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当年盘古开天辟地创造了这个世界后,从那时候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人跳出过这个世界以外的地区去看看,人类科学家说‘我们只能从内部看宇宙,不能从宇宙外看这个世界’,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一直不知道我的这种杀戮心性为何而来,当年神也没有给我答复,如今九重天那帮人也没有给我答复,那个玉皇大帝说‘如今世界和平安乐,他们只想享福不想生事,因为一旦生事,受到灾难的只能是普罗大众,如果我一心想要发起事端,他们愿意让位’” 江渊听他颠三倒四的叙述,倒也听明白了。 “神也不是万能的,他们创造了世界,但是世界以外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与其说是神创造了他们,不如说是冥冥之中世界孕育了神,使得神开天辟地,打造出如今这么一幅万物生机的画面,大概神意也很好明白,他们希望自己创造出来的生灵可以好好的生存,凭着他们的智慧和能力一步步去探索更加广阔的未来。所以无论是地府还是九重天,不敢他们有没有能力,但显然他们不愿意让这个世界再次毁灭一次。” “那么他们不怕我真夺了位置,把这个世界毁灭吗?” “要毁灭这个世界,何必非要在乎那个位置?你随时都可以。” 鬼父愣了愣,继而叹了口气:“算啦!我没有那个心思了。” 谢必安哼了一声:“我们白被关了那么长时间。” “如果不是被关了那么长时间,鬼父是不会有现在的改变。”江渊朝他说道。 结局 世间恢复了秩序,地府与人类之间结界被鬼父重新连接了起来,阎王爷要让位,鬼父却不肯上任,双方拉锯一番后,阎王爷又当仁不让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一切都好像一场笑话一般,只不过这次谢必安回来了,但是裴枫寒消失了。 地府连同九重天同鬼父之间奇异的达成了一个协议,那就是鬼父承诺不再危害世界,而地府和九重天也不会盯着他看,虽然双方心里都觉得这承诺有可能会不算数,所以有天,鬼父突然将自己的一身能力释放掉,他的能力来源于天地之间,释放了也是释放到天地之间,这下双方心里都放了心。 谢必安有些不解,他跑去质问鬼父:“你这样不怕他们反悔,再把你捉拿关到哪里吗?” 鬼父坐在沙发上,看着气鼓鼓的谢必安,说道:“我是一个普通人了,你见过什么时候大人要关注一个普通人?” 谢必安还是不能理解。 鬼父却说:“你从地府上来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世界?我给你讲,现在和当初不一样,当初的世界很荒凉,如今却非常好,我觉得做人很舒服。” 谢必安听了这话,如同当头一木奉,因为他从未听到鬼父说过“做人很舒服”。 然而鬼父不理他,他接着对谢必安说道:“我要结婚了。” “和谁?”谢必安紧追不舍的问道,同时心里却想着,完了完了,他不仅觉得做人很好,还要学人结婚,是不是将来也要学人要生小孩? “林晓雪,”鬼父朝他眨眨眼:“你大哥的前女友,不过现在我俩好了,哦,他们管这个叫谈恋爱。” 谢必安心里充满了沮丧,他原本以为自己很悲伤,因为他满心满意的爱着九水,可他现在心里没有悲伤,也没有难受,单就是沮丧,仿佛自己看错了一个人,九水是谁?是大名鼎鼎的鬼父啊,是曾经让神为了他不得不毁天灭地的鬼父,怎么如今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胸无大志的庸俗人,不仅要谈恋爱,还要结婚。 他对九水很失望。 从鬼父家里出来后,江渊在楼下等他,他一言不发跟着江渊回到家,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江渊看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谢必安抬头看江渊,有些惊讶:“大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渊说道:“我现在是个人了。” 谢必安没有反应过来,江渊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现在完完全全是个人了。” “这怎么可能?” 谢必安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总之我现在就是个人了,其实之前就有这种现象了,大概是从民国开始的吧,有天我突然学会了灵魂出窍,那时候就可能有实体了,但是因为从未有过魂魄可以聚体的现象,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那天去地府也没有变化,秦广王和阎王爷对我留了心,然后发现,发现我的名字上了轮回薄。” “那我呢?”谢必安有些惊慌:“你上了轮回薄,那我呢?” “你当然没有,你是鬼魂,还是白无常。” 谢必安没有觉得开心,他心里生出一股被抛弃的感觉,九水是人,要成家了,大哥也变成了人,要入轮回了。 江渊看着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忍,但是有些话是必须要说清楚的:“阎王爷那边,他说当年是非种种,今日可一笔勾销,重新来过,你还是那个白无常。” “你都不在了,我还做什么白无常?”谢必安掩面。 “你我不是非要在一处的,”江渊道:“其实大哥也是这些日子才渐渐想明白,当年大哥总把你当做不知事的小孩子,总觉得你没有什么主见,是大哥从未了解过你,你应该有自己的见解。” “大哥,你是不是烦我了?”他开口问。 “没有,”江渊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烦过你,从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到现在,我从未烦过你,我希望你开心,但是从前我不去了解你,总是给你我自认为好的,其实是我不对。” 谢必安听了他这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天花板,很长一段时间内,江渊陪着他一起沉默。 后来谢必安回了地府,他是白无常,自然也要干白无常要做的工作,而江渊则彻底从地府脱离出来,他重新买了一套房子,去逛家居城的时候,导购员问他打算装修成什么风格的,他想了想,说道:“年轻男孩喜欢的。” 导购小姐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说的年轻男孩是他自己,便热情推荐:“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简洁风格的,比如黑白灰之类的颜色,你可以看看这款家具。” 江渊看了一圈下来,头都大了,他想要是裴枫寒在就好了,两个人还有个商量。 一无所获回到了家,他在自己郊区的房间里熬汤,成为了人之后,每天的三餐总得按时吃,熬汤需要时间,他坐在沙发上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睡醒后想起来厨房灶上还有汤,江渊立即奔向厨房,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厨房里叮叮咣咣的切菜。 他眨眨眼睛,小心翼翼试探:“小弟?” “小弟”转过身,拿着一把菜刀作势要砍他:“他妈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小弟小弟的,你除了小弟还知道——” 话未说完就被勒紧一个怀抱里,裴枫寒挣扎不开,只要翻着白眼道:“你他妈松松,我要被你勒死了!” 江渊听了这话,赶紧放开他,又怕他突然不见,不肯松的彻底,裴枫寒弯着腿依靠在他怀里,两人距离近的不能再近了。 江渊垂眼看他:“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裴枫寒喜滋滋的:“是不是想我了?” “是,想你了。” “哟,老江,”裴枫寒听了他直白的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直起身子来,两人来了个面对面:“这话是怎么说来着?你这样,我,我要当真了。” 江渊深深的看着他,双眼皮的痕迹增添了几分情谊,在厨房灯的照耀下,他睫毛长长在眼窝出留下一排y影,然后他亲了亲裴枫寒的嘴唇:“你真的很烦人,在的时候烦人,不在了更烦人。” 尽管阎王爷说当年的事情一笔勾销,但是谢必安回了地府还是觉得不自在,除了秦广王能和他说说话之外,其余的人都对他爱答不理,当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和同事交流的欲望,只能整日里签驴似的签着魂魄在秦广王殿内转一圈。 某天他突然问秦广王:“裴枫寒是什么样子的?” 秦广王不明白:“不就和你一个样的。” “我是说他这个人。” “就那么回事,人类嘛,小情小爱的。” “既然是小情小爱,为何大哥和九水都要做人?” 秦广王笑:“小情小爱也有动人之处,况且人类不只有小情小爱,你要我说,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做人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就忘了,不过想必应该很好。” 谢必安摇摇头:“我还是不懂。”他不懂做人有什么好处,因为他做人时候,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大哥像是他的守护神,他觉得大哥很好,后来变了鬼魂,不用吃不用穿,好是好了,可日子久了没有意思,九水恰到好处的出现了,拯救了他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他想了想,应该是自己这个人挺没有意思的,神创造出悲天怜悯的人,创造出一心想要杀戮的人,那么多加一个自己无趣的人也有可能,他觉得日子没有意思,但是有人却怀抱希望。 “所以,我就苏醒啦!”裴枫寒喝完热汤,舒服的整个毛孔都要张开了,江渊给他又添了一碗,他摆摆手:“我喝不了了。” “再喝一点,”江渊劝道:“我看你还是魂魄体,虚的很。” “老江你真可笑,我是魂魄体,根本不需要吃喝,为了给你面子已经喝了一碗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江渊听了这话,笑了笑,而裴枫寒看到他笑,便什么也忘了,接过碗边喝边嘟囔:“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把你追的心回意转,多喝就多喝吧,好在魂魄体喝多少都不怕胖。” 两个人喝完了汤,把厨房收拾好后,裴枫寒在客厅得意的转了一圈:“哈!江哥哥,你这房间我总算是进来了。” 江渊却有事情问他:“你如今是个魂魄体,人间不能长待,有什么法子没有?” 裴枫寒说:“我还是白无常,谢必安不喜欢这份工作,我觉得还行,所以就答应了阎王爷。” “我上了轮回薄。” “我知道,你现在是个人了嘛,”裴枫安朝他不怀好意的笑:“现在情况是不是反过来了?放心吧老江,只要你转一世,我就找你一世。” 江渊却摇了摇头,他经历过这种事情,知道各种滋味,所以不想裴枫寒也经历,于是他想了想,写了封信托裴枫寒带给阎王爷。 裴枫寒说道:“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还需要写信?” 江渊起身搂着他,道:“我打算这一世过完后,不轮回了,继续当黑无常,咱们两个继续勾魂索命吧,我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定会求职成功的。” 咱俩生生世世的做一对鸯鸯,再也不要分开。 这句话是他在心里说的,将来会体现在行动上,而这一切裴枫寒现在不必知道,因为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装修他们的新房。 (全书完) 第7节 恋耽美